《武侠:我在江湖》 第1章 大哥回来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时大时小,从黑色的屋檐上流过瓦片,哒哒地滴在地上,沿着地上的石缝,流淌到院外。 “你且进来,你三哥已经去城外迎接,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这时屋里面传出有些苍老但很温婉的声音。 孩子好像没有听见,仍在厅里来回走着,时而伸头张望,时而坐在椅子上,晃动的双腿告诉我们他焦急地等待着。 几圈下来,还是没有看见有人进来,他再也无法忍受,拿起门边的油布伞,跑出屋子,往大门外跑去,到了巷间的路上,踮起脚来望了几眼,连个影子都没有,他失望地低着头扛着伞往回走,垂头丧气的走进里屋,走到母亲的身边。 母亲双手抱着暖手的炉子,靠坐在椅子上,有些年纪的脸不再白皙,眼角皱纹也越来越深,勤劳的双手因为劳作而布满老茧,眼睛里全是慈爱。 旁边坐着一个青年男子,白皙的皮肤,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低头弯着腰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火,老实的他话本就不多。 孩子嘟着嘴爬到母亲身上,搂住母亲的脖子半趴在母亲的怀里。老妇伸手用衣袖擦擦溅到小孩脸上的雨水,满脸宠溺。 “你说这大哥怎么这么慢?”孩子嘟着嘴将冰冷的双手塞到母亲的怀里,埋怨说:“我就说我要随三哥一起去,娘就是不许。” “你这么小,到城外还有一个时辰,跟着瞎跑这一趟做什么,你啊就在这耐心的等着,今天的雨大些,大哥赶路也会慢些。”老妇将孩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把冰冷的手渐渐暖热。 苏州就是这样,冬天也是多雨,就算已经接近年关,还是没有好天气。想想在自己的老家,雨水很少,虽然冷了点,但是有太阳的冬天总会感觉少了点寒意。想到家乡,老妇不自觉的笑了,转眼间,已经三十年了。 “每年大哥都会在这一天前赶回来,放心,今年也不会例外。”老妇身边坐着的正是二儿子李硕,满面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好似瞬间能吹掉冬天的寒意,他是母亲最为听话温顺的孩子。 孩子不情不愿地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来,仍是嘟着嘴撒娇说:“我也知道啊,但是我真的好想快一点见到大哥哎。” 老妇轻拍孩子的手笑说:“应该快到了。” 孩子眯着眼睛看着母亲,像是要探听什么秘密一样,故作神秘说:“娘,听说大哥会带一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还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娘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母亲一眼都看透了孩子的想法,“大哥回来不准提,知道没有。” 母亲用力地指了一下他的额头,要他收起好奇心。 “不许提,不许问。”母亲正色说道。 孩子吃痛的摸着自己的额头,摇头晃脑地学着母亲的样子,一本正经说:“知道,您说过的,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们做小辈的不可以好奇长辈的事情,长兄如父” 老妇看着孩子的样子,深深的笑了,李硕也跟着笑着。 “回来了!” 巷子的深处,渐渐地传来男孩嘹亮的呼唤声。 “大哥回来了!” 男孩飞快地跑着,叫着,脚底下踏踏的踩水声,扰乱寂静的夜。他推开大门,穿过院子,直奔厅堂。在厅堂门口把身上的蓑衣、斗笠脱掉随手扔掉在门边,伸着头冲里屋喊:“大哥回来了!” 刚听到男孩的声音,屋里的三人都已经站起来往外走,里屋的李硕撩起门帘,小孩搀扶起母亲走到门口。 李硕帮着男孩脱下蓑衣问:“人呢?” 脱掉蓑衣的男孩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抱在胸前说:“在后面,马上就到。” 老妇拍了拍男孩说:“三儿,赶紧进去烤烤火,把这身湿气烤干,别受了风寒。” 老妇推着男孩赶紧进屋,这是老妇的三儿子,李研。 此时,一男子已经进了大门往正屋里走来,一身青色棉袍,头发梳起,一丝不苟,走南闯北的,脸上已经没有水城所滋养的那种水嫩与白皙,但也不至于黝黑。 深邃的眼眸看着这方院子,他在这里长大,这里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他离家时候的样子,门窗花园稍有翻修,但是没有过大的改动,就连他小时候喂鱼的鱼缸都还在那里,保留着原本的模样。 一切都是家人为他保留着,维护着,他知道。 这是父亲买下的院子,原本一家人住着还算宽松,但是现在自己和二弟已经成家,下一代不断的出生,原本一小家现在变成了一大家,未免有些拥挤。 老妇看着朝思暮想的大儿子,快步走出几步。 男子也大步走到老妇身边,握住老妇手说:“娘,我回来了。”本来清冷的眼眸在看到母亲之后,变得温暖柔和起来,“娘,怎么等的这么晚,赶紧进屋,屋外冷。”说着搀扶着老妇,往屋里走。 老妇看着男子,眼里盈满了泪水。 “没有等到你回来,我哪里睡得着?”老妇说着,眼睛一直关切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是儿子不孝,让你担心了。”男子说道,温柔地笑着。 “回来就好了,饿不饿,晚饭吃了吗?”老妇拉着男子做到刚才自己坐的位置上,拿着帕巾为男子擦头上、面上的雨水,把刚才放在边上的暖炉塞到男子手里,生怕男子冻着了。 “娘,我在城外的驿站已经吃过了,这时还不饿,大家都坐吧。”男子看着一屋子迎接他等待他的弟弟们,心里满满的温暖。 众人得了大哥的许可都落了座。 “老二,去看看你家里,姜汤和粥都好了没有。”老妇的目光都放在大儿子身上,未曾离开。 一妇人,粗布打扮,撩起门帘进屋笑着说:“来了来了,早就听到三弟喊着大哥回来,我这都准备好了。” 妇人将托盘上的碗利落地分与每人一个,盛上姜汤,第一碗端给老妇,老妇摆手,妇人又端到大哥面前笑说:“大哥,趁着热喝了,这一路辛苦,别冷到了。” 他们等了几天的大哥,李矾,李家的长子,常年在外,终于回来了。 李矾轻轻一笑客气说:“谢谢弟妹,辛苦了。” 李矾从妇人手里接过姜汤,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喝起来。 妇人又端了一碗给自己的丈夫,李硕摆摆手,轻声说道:“给三弟。” 李研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双手捧着碗,嬉笑着,二嫂看着他又给他盛了一碗。 老妇接过李矾手里的碗,拉着李矾的手,轻拍着说:“你看,你一年到头都在外面,真是辛苦了,矾儿,你这一年,怎么黑了,也瘦了。” 老妇眯着眼睛,透着烛光,手轻轻地抚上李矾的面颊,抚上眼角那一丝慢慢显露的纹路,带着期盼,好像要把那纹路抚平一般。 李矾的大手握住老妇有些粗糙的手,用手掌包住,将有些疲惫的面容紧贴在老妇的手心,过了好一会才舍得离开,仍是紧拉着老妇的手笑说:“娘,没有瘦,也没有黑,你老担心了。倒是您,这一家子大大小小都是你顾着,我也没有尽孝为你分担。” 老妇和蔼地笑着,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现在都大了,你们平安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小孩走到母亲与大哥的后面笑说:“娘,现在大哥回来了,就让他在你身边好好尽尽孝,然后你就好好疼爱他。” 李矾伸手摸摸小孩的头,满脸的宠溺说:“灼华,你今年长高了,也胖了一点。” 灼华嘟着嘴看着大哥撒娇,手舞足蹈地比划说:“大哥,一年未见就只是见我高了,胖了,未曾有其他的变化。” 那个刚才抱怨母亲不叫他去接大哥的小孩就是家里的老幺,李灼华,刁钻的精灵鬼。 灼华轻轻地抱住李矾的胳膊,把头放在李矾的肩膀上,低声说:“大哥,你看,一家人都好想念你,母亲念叨,二哥三哥也想,大哥,你跟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灼华边说边往李矾的肩上蹭眼泪。 李矾伸手轻揽灼华的肩膀,轻拍着,安慰着。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这一家的惦念,少年游走四方的意气风发,那时不曾想到,这一家子是他现在唯一的牵挂。 李研看着撒娇的灼华,忍不住翻着白眼,炫耀着说:“娘,刚才来的路上,大哥一直夸我,说我长得壮了,高了,还问我都在学堂读的什么书哩。” “你啊,最是不乖,书是读的不差,但是老是打架生事,你大哥回来了,要多管教你才是。”母亲怒笑着说着老三。 李研看着母亲给他拆台,哪里服气,还嘴硬说:“那我也比灼华强,看她,竟哭哭啼啼的。” 李研说完,还不忘向灼华做了一个鬼脸,尽是嘲笑。 灼华白了李研一眼,爬到母亲身上撒娇说:“娘,你看三哥竟欺负我。” 母亲顺手抱过灼华说:“你不能不理他吗?” 灼华哪里肯,抬起埋在母亲怀里的头,生气说:“是他先说我的。” 众人听着都笑了,母亲无奈说:“天天吵着,大哥回来你们还要吵。三,你大你得让着他。” 灼华对李研做了个鬼脸来显示他的胜利,李研哀怨地看着母亲说:“娘就是偏心。” 每次都是这样,母亲什么都向着灼华。 李矾看着李研,豪不掩饰的笑意,“放心,娘,这小子开心不了多久了,过完年我就不出海了,最近东南倭寇闹得乱,海路不通,我把商队的生意要转移到内地,这样能常回家,也好为娘亲分忧。” “你说的是真的,这样好”老妇欣慰地笑着,“这样好,这样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你们父亲临走的时候把你们交给了我,那时候你们还都小,我勉强支撑家业,你又出去闯荡。硕儿还算听话,把家里店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家里总归要有人当家作主。现在你回来,正好当家,硕儿也把父亲留下的家业正式交给你打理。我也老了,这样我也完成你父亲的嘱托,有一天到了地下也好向你们的父亲和夫人有交代了。”说着说着,老妇开始抹泪。 是啊,这么多年,她就等着这一天。 第2章 其乐融融 三十年前,苏北大汗,老妇与家人逃难来到苏州,一路盘缠用尽,老妇的父亲病死,一家人无法回乡,又没有钱来葬父。老妇当年在卖身的时候,遇到李矾的母亲,李矾的母亲给她钱葬父,并资助他们回乡,老妇愿意做牛做马伺候李矾的母亲,并随李矾的母亲嫁到李家。 李家对她很好,李矾的母亲把她当做亲妹子。但是,李矾的母亲身体不好,在李矾出生后不久就下不了床,弥留之际,李矾的母亲恳求老妇不要离开这个家,做李矾父亲的填房。老妇和李矾的父亲都是不同意,最后李矾的母亲跟老妇说她不希望别的女人来替她照顾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只相信老妇一人。李矾的母亲请求她替她照顾这个家,替她来爱她的丈夫和儿子。为了不让老妇以妾室的身份进入李家,李矾的母亲要求李矾的父亲娶老妇为填房,李矾不到一岁便失去了母亲,一直是老妇带大的,李矾叫老妇“娘”。就这样,才有了后来的李硕,李研和李灼华。 老妇是个北方女人,讲着不流利的吴语,她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有夫人,她也许已经被卖到窑子里,或者一辈子只能为奴为婢,不会这样有尊严的活着。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即使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她仍然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承诺。 她,会疼爱夫人的孩子,照顾她的丈夫,并且教育自己的孩子那是他们的大哥,他们的一家之主。 在灼华四岁的时候,父亲离世,老妇更是担起了一家的重担,家道中落,老妇拉扯着四个孩子,世事艰辛。但是老妇从来没有退缩,终于盼着孩子们长大成人。 他们的父亲是苏州有名的手艺人,秀的一手好苏绣,为人腼腆,是个喜好安静的人,每每父亲做工,他们的娘亲喜欢在一旁静静看着。老妇是个手粗的人,干些粗活可以,这种细活反倒都是父亲的。 后来,他们开了自己的绸缎店铺,他们的家也越来越忙碌。在父亲去世之后,李矾便放弃读书,要出去闯一闯。作为娘亲,肯定不愿意孩子出去受苦,虽然父亲留下的家业不大,省衣缩食足够一家人生存。 作为继母,父亲刚死,大儿子就出走,邻里难免会认为继母容不下继子,其实李矾比谁都清楚,娘最疼的就是他。 最后李矾一再坚持,他要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四个孩子中,李硕最像父亲,安静,温柔,还有着好脾气。父亲也喜欢将他带在身边,李硕学会了父亲的全部手艺,并且青出蓝而胜于蓝。所以,母亲跟他讲,大哥出去了,他的责任就是守住这个家,等大哥回来。这个家里,也只有他这个最没出息的二儿子肯做这些,大儿子志在四方,三儿子顽劣,老么更是没有定性。 “娘,别这么说,你要长命百岁的。”李矾看着娘亲说说又说到了父亲和母亲身上,心疼极了,伸手擦掉娘亲的泪,“我的母亲是个没有福气的人,我那么小就丢下了我,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有母亲爱,我就是你的孩子。” 此时,所有人都静静的,灼华在抹泪,其他的眼里也是泪水。 “您不是我母亲和父亲的仆人,你欠我母亲的恩情也早就还完了,还有他们,都是我的至亲骨肉,不是下人。”李矾像是宣誓,又像是承诺。 李矾看着这一屋子的兄弟姐妹,深邃的眼眸中全是认真,说道:“李硕,店里和作坊的事情还是你管,你让我管,我也管不好,父亲的手艺你学的最好,也顶数你有天赋,你可不能撂挑子,老三,我对你另有打算,以后你和灼华我负责,以后我会更加严厉,直到你们成才。” 李矾承诺着,但又是像说家常一样平淡地说出来。 “娘,你看大哥刚回来就对我这么严厉,哪有这样的坏哥哥,亏我们等着他等的好苦。”灼华娇嗲说道。 老妇听到后,也跟着众人笑了起来。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释怀了。随着笑声,一家子又回到其乐融融的环境中。 “粥好了,夜深了,大家都饿了,吃点八宝粥吧。大哥,这可都是娘今天一早起来挑好的八样宝贝,说大哥从小最喜欢吃了。”老二家的是娘亲从娘家给李硕取来的媳妇,虽然是乡下女人,但是勤劳能干,做事周到,将家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说着给大哥盛上一碗,放上勺子。 “谢谢弟妹,这刘氏也太不像话了,娘,是不是我不在家她也如此?”刘氏是李矾的老婆,父亲为他做主,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不要这么说,刘氏孝顺的很,你不在家,都是她替你孝顺我,抚养孩子,他们妯娌之间相处也很融洽。”老妇可不希望本已经委屈的儿媳妇被冤枉。“她心里不舒服你是知道的,今天晚饭都没怎么吃就回房间休息了,你今天不要怪她,你要多哄哄她,知道吗,她是你的妻。” 家和才能万事兴,况且李矾的妻子贤惠本分,温婉孝顺。 “娘说的是,我不该怪她。”李矾投给娘亲一个放心的眼神,灼华在母亲的后面也向大哥眨着眼睛。 老妇人放下手里的碗,轻轻擦拭嘴角,笑说:“天色都晚了,你们想跟大哥说的,都明天再讲,大哥要去见大嫂和孩子去了。” 众人离去,李矾进入东院,母亲带着弟弟们住在后院,他们一家住在东面的院子,李硕一家住在西院。自成亲以来,她的妻子就住在这里,虽然自己在泉州,广州,京城都有产业,但是他的妻子曾来没有享受过,一直拥挤地住在这里。 在李矾小的时候,总感觉家里很大,只有父亲和娘,家里不曾有丫鬟下人。后来随着弟弟的出生,直到他和李硕娶妻生子,这个家显得越来越小。幸好前几年他和李硕商量着买了边上的一户人家,才使得他们一家仍然可以热闹地住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到门口迟疑了一会,只是一会,好像比三秋都长 夜间,雨渐渐地停了 静悄悄的,除了屋檐上滴下的雨滴声,仿佛听见了屋里屋外的呼吸声。 李硕推开房门,房门悠然打开,一妇人坐在镜前,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等着。 也就是几年前,他娶了她,她成为了她的妻子。那夜她也是这样坐在这房里等着他,他从来都知道,她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从来没有拒绝过爱她,况且她是那样的美丽。 从镜中,妇人看到了李矾,两人的眼神就此交汇,通过镜子互相凝望着,李硕从背后轻轻的抱住妻子,用力的将她拥入怀里,轻唤一声:“兰儿。” 岁月对于美人格外眷顾,刘兰还是那一张小巧的脸,精致的五官,还有如凝脂一般的皮肤,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是柔弱窈窕的身段,一直都是李矾的最爱。 李矾的下颚抵住刘兰的发顶,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兰儿闭上眼睛,忽然的碰触,熟悉又陌生的拥抱,使得她瑟瑟发抖。兰儿就这样被李矾搂在怀里,就让时间静止吧,以解他们的相思。 李矾打横抱起他的兰儿,大步往床榻走去,有什么比两人互倾相思更重要的事情呢? 兰儿半趴在李矾宽阔的胸膛上,眼神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游离着。 “她,是个大美人吧?” 她本不想问,但是她还是问了。 良好的教养始终在脑海里跟她说着女人该有的美德,不妒不怒,她原本都打算好了欣然接受不是吗?况且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能围在身边的男人。 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她还是问了。 李矾撩起一撮刘兰的头发,绕在指尖把玩说:“没有你美,没有人比的上你。” 兰儿轻眨双眼,泪水顷刻之间流下,任由泪水流到李矾的胸膛。 “从你离家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我太害怕,我尽力做好一个妻子,做好李家的长媳,做好孩子的母亲。” 她太委屈了,他娶了她,她知道他心里装的是天下大事,她未曾有过任何阻拦。她服侍他,依从他,只因太爱他,但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不确定自己丈夫是否还爱着自己的女人。 李矾双手捧起刘兰儿的脸,看着这张并没有因为岁月而老去的娇美容颜,温柔地说:“我对不起你。兰儿,我和她之间,和我和你一样,你们我都不能没有。兰儿,你是我李矾的妻子,我喜欢你,爱你,从来没有改变,我爱你只因为你值得我去爱。我希望你接受她,如果你不愿意,她可以不回来。” 李矾认真说着,真挚的眼眸没有一丝的玩笑和欺骗,一切和以前一样,似乎所有未曾改变。 刘兰儿轻轻地擦干所有的泪水,还好,李矾还爱着她,虽然也爱着其她的女人,但是仍然爱着她。 刘兰微笑着说:“明天叫她进家门吧。” 夜还很长,不能叫这无聊的事情占去所有的时间。 聪明的女人向来不会在和自己丈夫作对的事情上多花时间,既然男人已经变了心,或者说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你的哭闹只会让男人离你越来越远。那么刘兰儿知道,既然没有勇气离开,自己能做的只是做好一个好妻子。 第3章 一妻一妾 雨过一定会天晴,是的,和预想的一样。 今天是个好天气,灼华和李研已经早早起床。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小年,是个重要的日子,因为,每年大哥肯定会赶在小年前回来,就和今年一样。他们今天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灼华先帮二嫂做早饭,过年了,家里平时的长工也都回家了。 李研在接到大哥的指令又跑去城外把新大嫂接回,没办法,家里跑腿的活都是他来干。母亲早上是交代的,不可以打扰到大哥大嫂的休息,所有人都不可以。母亲一早就把大哥那边的两个孙子带过来照顾,灼华忙着摆放着桌上的碗筷。 “灼华,你去门口等着新人来吧,别让人家刚到咱家就寒了心。”母亲坐在主屋,看着该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吩咐灼华去迎人。 灼华快速偷吃了碗里一块蜜饯说:“哎,娘,我这就去。” 灼华跑了出去,没有看到母亲给她的白眼。 刘兰儿刚嫁到李家时,灼华不过四岁,其实灼华也不记得大嫂那时候的模样。大嫂的娘家是城里有名的乡绅,岳父看中李矾日后必定飞黄腾达,所以认定这个女婿。大嫂怎么也是大家闺秀,所以灼华隐约的记得大嫂很温婉,很柔美,小巧。 二嫂嘛,是母亲从老家接过来的亲,按照辈分讲,还要叫母亲一声姑姑。二哥是个听话的孩子,那时大哥已经离家远行,父亲刚过世,母亲认为应该找个能干的媳妇帮助二哥操持家务。二嫂不识字,没有读过书,但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虽不是大嫂那般温婉可人,但是二哥从没有嫌弃过。若是比为人处世,做事周到,家里没有人比得上二嫂。店里、家里,长辈,兄弟姐妹,儿女,她都没有想不周全的。虽然嫁过来近十年不太会讲吴语,但是大家对二嫂最是喜欢,二嫂最像母亲,也最得母亲疼爱。 大哥又带回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应该被称为妾吧。听母亲说,妾在大户人家就是佣人,没有地位。自己还不是很懂,母亲一直都深知自己只是一个妾室,从没有把自己当做主人。那她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其实她听说,大哥认识那个女人已经好几年了,去年才正式娶了她,只是没有带回来,怕大嫂不开心。男人不就是这样吗,三妻四妾。也罢,自己还小,想也想不懂。 唉,母亲说了,不要说,不要问。如果大哥娶回个母老虎,那么他也是要受苦的。 想到这里,灼华不禁打了哆嗦,挥起拳头打自己的脑袋,怎么老是往坏处想? 渐渐地,灼华听到了马蹄声,看着马车渐渐地走进,他站起来,迎着刺眼的晨光,看着缓慢打开车帘的女人。 她,和大嫂二嫂都不一样。 李研跳下马车,大声喊道:“灼华,愣着干什么,快,拿凳子。” “哦哦,马上。”灼华赶紧转过神来,拿起自己坐在门口的长凳,放到车下。 “请,请下车。”灼华还处在神游状态,不知道该叫什么:“请下车,小姐?” 灼华就像在店里面迎接其他的客人一样称呼着。 李研看着傻乎乎的灼华,打了一下灼华的脑袋说:“什么小姐,笨蛋,这是大嫂。” 灼华回过神来,小脸拧成一团,摸着头哀怨说:“又打我,哼,看我不告诉娘去!你欺负我,你这样的打法,我还没有长大,就已经变笨了。” 李研冲着灼华扮了个鬼脸说:“我打了你会变笨?你根本就是一个笨蛋。” 李研拿着车上的行李从大门进家。 回过神的灼华赶紧过去搀扶新的大嫂下车,大嫂冲他微微一笑,并道了谢。她比灼华想象中的要高大一些,不比家里大嫂小巧。她,不是美人,但也不丑,算不上精致,也不算粗犷。 她跟家里的嫂子都不一样,灼华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玉琼看着灼华笑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一直看着我。” 灼华被这么一问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看到。” 灼华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过,只好将羞红的小脸低垂下来。 灼华先是领着玉琼进了院子,首先要见过母亲,母亲正在厅里的太师椅上坐着,怀里抱着李矾的小儿子,大儿子则站在母亲的身边。 母亲手里正在剥着核桃,还念叨着:“这个给你,不要争。”说完将手里的核桃塞进怀里小孙子嘴里。 灼华走到母亲面前小声说:“娘,人来了。”然后张着嘴凑到小侄儿面前轻声说:“给姑姑吃一个?” 只见小侄子将手里的核桃往里面藏了藏说:“跟着小孩抢东西,羞羞。” 灼华也不恼,使劲地捏了一下小侄子的胖脸蛋说:“你个小气鬼。” 玉琼恭敬的低着头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头,叫了声:“母亲。” 母亲看了只是笑笑,说道:“去见你的主母吧。”母亲仍然剥着核桃,对着孙儿念叨着:“小乖乖,小乖乖。” 玉琼恭敬说:“谢母亲。”又拜了一拜。 母亲也不看玉琼,边剥核桃边说:“以后就和矾儿一样,叫娘吧。” 路途的劳碌,到家之后李矾感觉特别的安心,所以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安心,是啊,漂泊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家是最好的。 见到李矾已经醒了,刘兰撩起床幔,柔声问:“醒啦,起吗?” 李矾坐起身子,慵懒地靠在床前,“该起了,孩子们还没有见到呢,一家子都在等我喽。” 刘兰拿好干净的衣服,为李矾穿上,倒好茶为李矾漱口,服侍李矾洗脸,并将他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好,这,是她最愿意做的事情。对着镜子里的李矾,刘兰儿轻轻一笑,李矾回一笑以示满意。 “大哥,人我引来了。”灼华站在门口,伸头往屋里看,屋里并没有回答,灼华转脸看看玉琼,玉琼只是笑着,灼华又一次喊道:“大哥?” “进来吧。”李矾的声音依旧淡然冷清,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刘兰随着李矾坐到厅堂上的椅子上,玉琼一进屋,就跪倒在刘兰的面前,灼华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刘兰起身,拉起玉琼,一双杏眼,满是笑意地看着玉琼:“我们姐妹之间,不讲这些虚礼。” “姐姐大度,愿意接纳我。”玉琼不曾想到,刘兰是这样的温婉美丽,玉琼低垂着头,无法坦然面对刘兰。 “以后我们共同服侍夫君,你在外面帮我照顾着夫君,我已感激。你进门之前,夫君已同我讲过,只是这家里比不得其他家宽敞,我们一起,害怕委屈了妹妹。”刘兰心里虽尽是委屈,但这个时候必须表现出来大度,不妒不忌。 李矾笑着看着他俩,双手分别牵住她们每人一只手,放在胸口说:“你俩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你们都是我挚爱的女人,是我的手心手背,我会把你们放在心上。” 李研将玉琼的行李拿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揶揄李矾笑说:“大哥,你这是享齐人之福啊。” 李矾只是对李研回复白眼。 腊月二十四,是传统上的小年,这一天是忙碌的,家里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李矾带着弟弟们修补房屋,母亲指挥者女人们打扫房间,准备晚上送灶神需要用的供品和晚饭。小孩子则笑闹着比划着李矾从外面给他们带回来的宝贝。过年了,一家子在一起动手做所有的事情,才能感觉到一家人在一起的重要。 晚间,灶房里的灶老爷的画像和贡品都已经准备妥当,灶王爷的神像贴在火灶上面的墙上,中间写:“灶君神位”,两边则是“上天言好事,下届将吉祥”的对联。在灶君的神像前,摆的是美酒,麦芽糖,果品,甘草,猪头等祭品。 李矾带领弟弟们和儿子侄儿们先是磕头祷告,诚心焚香,然后洒下第一杯美酒,再磕头,这样三次之后,将麦芽糖糊在灶神的嘴巴上,再拜,撕下灶神的画像,连同纸糊的纸马金银财宝一起烧掉,高喊一句:“送造神上天。” 就此,祭灶结束。 家里的女人们已经把晚餐准备就绪,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孩子们都是好玩的年纪,饭还未吃完就放鞭炮玩耍去了。 酒过三巡,其乐融融,世间的美好莫过如此。 “娘,明年开春我打算把老三送到南京读书,就去老师的崇正书院,他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我刚出家门的时候,在那里读过一年的书。”晚饭间,李矾把他的打算告诉母亲。 “这是好事,我就怕他太顽皮,出了家门更没人管的了他了。”母亲很欣慰,作为长兄的李矾关心着弟弟。 “不怕,到了书院他肯定会老实的,书院里那么多有才华,有本事的学生尚且好好读书,他哪有顽劣的本钱。”李矾向母亲解释道,以解除母亲的疑虑:“书院管理严格,老师更因材施教,母亲放心。” “我要离开家吗?”李研泛着疑问,他不愿意走,舍不得母亲,舍不得灼华,但是又不愿意整天呆在这里。 “你认为以你惹事的性格,苏州城还有哪个书院愿意要你?”李矾对李研怒道。 李研想要开口说话,就这么一句,他已无话可说。 “去吧,去吧,为了三儿的前途,你父亲留下的手艺,也就只有老二学的好,你呢,就好好读书吧。” 母亲纵有不舍,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还是答应了。 李研看了看母亲,邪笑地看着灼华说:“要是灼华随我一起去,我保证认真读书。” 母亲一看李研要出馊主意,立马变了脸色说:“不行,灼华太小,你照顾不好他。” 李研也急了,要出门心里本就不舒服,“我得带着灼华,我要是不在家,我最想的就是灼华。” 母亲哪里会看不出来李研的想法,喝道:“你别胡闹。” 李研并不害怕母亲的严厉,反而向母亲撒娇说:“娘你不跟着我,大哥二哥也不在身边,不行,我要带着灼华,他跟我去,我就不怕想家了。” 李矾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李研,认真问:“你保护的了灼华吗?” 李研拍着胸脯保证说:“我肯定会保护他的。” 李矾笑了一下大声说:“那好,你带着灼华。” 母亲摇着头急说:“不行,我不同意,灼华要留在我身边。” 母亲怎么能愿意她最疼爱的灼华离开她呢。 “娘,灼华也大了,他不能一辈子在店里打杂吧,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书香世家,但是现在我还是可以负担他们以后生活,我希望他们可以不像我和老二这样的辛苦,我们家老三可以读书,入仕途,光宗耀祖,娘,这样不好吗?”李矾笑着说,希望宽慰母亲的心。 “这样是好,但是”母亲还是犹豫着。 玉琼看出母亲的忧虑,笑着说:“娘,放心,我的父亲母亲在书院里面做些杂活,我也在书院长大,灼华去了那里,住我以前住的房间,就当走亲戚,不是去真的上学,就是平时里可以照顾着三弟。” 李研走到母亲身后,趴着母亲的背上讨好央求说:“娘,你就让灼华跟着我去吧,总要有人帮我洗衣服做饭,要不就我这样的,还不每天都是馊的?” 这个倒是有可能,就以他“不修边幅”的态度。 “灼华的事容我想想”母亲仍然迟疑:“我再想想。” 正在闷头吃饭的灼华都不相信是在谈论他吗?问道:“关于我的事情,有人问过我的想法吗?” 众人看向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啊,该问问他的意见。 李硕摸着灼华的头笑着说:“是啊,我们把灼华给忘了,哈哈,灼华,你是什么想法。” 二哥,永远是家里的最好的人。 灼华有些怒气地冲着李研吼道:“三哥,我是你的佣人么?就想着我给你洗衣做饭?” 李研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跟着我去吧,可是去南京哎。” 李矾看着李研得意的样子,不禁倒吸了了一口冷气,他甚至怀疑他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二哥,其实我不想在店里帮你了,我不是很喜欢。”灼华首先给李硕一个抱歉的眼神,虽然他们生意做得很好,但是不是灼华喜欢的。 “我知道,你不要抱歉。”李硕给予灼华微笑,叫她放心。作为最善解人意的哥哥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呢。 “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4章 离家 正月刚过,李矾带上李研和灼华前往南京。 二月,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对于苏州,人们已经忙碌,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 这时候的灼华只有十三岁,要离开自己长大的地方最为不舍,离开的前一夜里,趴在母亲的怀里,说了很多很多,感觉有一辈子的话要说。母亲跟他讲他小时候的事情,讲他的父亲,讲他的哥哥们,一直到他听累了,睡倒在母亲的怀里。 而李研,他是兴奋的,他离开了对他甚是严厉的母亲,离开了呆板的二哥,他即将认识新的朋友,他要走李矾走过的路,他要和大哥一样,去外面闯出一片天地。 好吧,他们要离开这里。 二嫂拉着灼华的手,嘱咐着路上小心,李硕提着行李对着李研不停地唠叨不要顽劣要守规矩。大嫂则在安慰着母亲。 李硕将行李塞到车里,然后将灼华抱到车上,李研敏捷地跳到车上翻了进去,李矾坐在前面。 “走吧。” 李矾令车夫出发,车夫牵着马,马车慢慢地动了起来。所有的离别都让人心痛,更何况是孩子要离开自己的母亲呢? 车子慢慢地前行,灼华从车窗上探出头来,看着母亲的泪水,他一下子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李研眼明手快,捂住灼华的嘴,将灼华拉到车里,大声说道:“你哭的这么大声做什么,娘听到不是更伤心?” 灼华抱着腿坐在车里,呜呜哭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二嫂烧的饭,不知道二哥一个人能不能忙的过来,呜呜,我肯定要哭的哇,呜呜,我又不是你,呜呜,铁石心肠,早就想着离开家,自己走就好了,偏要拖着我与你一起,呜呜。” “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哦。”李研给了灼华白眼说:“这时又怪我。”尽管面上全是嫌弃,仍拉过灼华,将灼华搂在怀里,轻声说:“你不是还有三哥吗?三哥答应你,一定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李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灼华,只有轻拍灼华的背。 其实李研怎么会不伤心呢,他也是第一次离家。虽然以前也跟着伙伴一起去山上玩彻夜不归,但是第二天家人起床前一定要赶回来。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做坚强的男人。 李矾在车外,没有说一句话,不笑,不怒,不悲,没有表情。他不想跟他们讲很多,因为他知道他们以后什么都要一起面对,要学会互相照顾。 这不,一切已经开始了。 他们,已经比他好了很多。 当年李矾离开家时,没有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漫无目的。他们,还好了,有他这个哥哥为他们铺好了路,比他幸运太多了。 这不正是他一直希望自己做到的,成为他们的依靠。想到这里,他看看头上的蓝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 由于李矾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他们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并没有李研想象中的游山玩水,也没有灼华想象中的舒适悠闲。大多数时候灼华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离家有多远,感觉浑浑噩噩的就到了南京。快到南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矾找了附近的一家客栈住下。 李矾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先看了整个房间的环境,跟正在整理的李研和灼华吩咐说:“我明日不随你们进城了,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去办。” 灼华一听到大哥要离开,立马不安起来,急道:“那不行啊大哥,我们从没有来过南京,到时候去哪里找书院,我” “这都已经到了城下,都多大的人了。”李矾看出了灼华的害怕,双手放到他的双肩上,笑着对灼华说:“一个是苏州府的混世魔王,一个是苏州的机灵小鬼,一个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一个是一双巧嘴没有卖不掉的绸缎,怎么这个时候倒害怕了?” 李矾说着伸手在灼华的鼻子上轻轻一划,“这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灼华,不用怕,我相信李研,也相信你,大哥不可能永远跟着你们的。” 李矾将灼华搂紧在怀里。其实灼华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刚离开母亲和家里,一路上的颠簸,还没有来得及安心,大哥又说要离开,这么小的年纪,没有哇哇大哭已经很不错了。 李研仍是嬉笑着,拍着胸脯保证说:“大哥,放心吧,有我呢。” 李矾看着玩世不恭的李研说:“你?我更不放心你,灼华是个聪敏的孩子,到哪里都不吃亏。而你,性子里总有孟浪的时候,平时豪情义胆,总以侠客自居,这样的你,我更是担心,灼华你要看着他,这样我和娘才能放心,知道吗?” 李矾一手搂着灼华,一手搂过李研的肩膀。 灼华点点头,李矾又对李研说道:“你,不准欺负灼华,要知道,我和李硕不在身边,你就是灼华唯一的依靠,知道吗?” 李研看着那张小脸上的五官已经扭在了一起,逗弄着灼华说:“放心吧,大哥,他不打我就阿弥陀佛了,我哪里会欺负他?” 李矾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高他半头的李研,是啊,那个小时候天天在他面前央求他带着他去捉虫捉鸟的孩子长大了,都是一个小男子汉了。 李矾擦干灼华脸上的眼泪,双手搭在灼华的肩上,微笑着说:“好了,不要哭了,赶紧休息,明天就要进城了。” 李矾催促李研和灼华赶紧去睡觉,自己回到外间处理他生意上的事情。李矾自己又何尝不难过,李研和灼华都没有看到李矾眼里的泪水。 “三哥,要起床了,三哥”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全亮,灼华听见鸡鸣声便醒了,对着对面床上的李研大喊。躺在床上的李研像往日一样,听到了灼华的声音一下子把被子猛拉过头,翻转身子向床的内侧,又呼呼睡去。 灼华见李研不应,又叫道:“大哥,大哥” 仍是没有反应,灼华披起棉袄起身,点上油灯,端起,走到李矾睡的床铺前,只见床上的被子已经掀开,大哥的衣物行李已经不在了。 “三哥,你快起来,大哥已经走了。”灼华走到李研床边,掀起被子,拍打着李研,叫他起床。 李研迷迷糊糊地坐起,揉着眼睛说道:“怎么了?” 李研套上鞋子下床,边走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到李矾床边看了一眼不慌不忙说:“大哥已经走了啊。” 李研说完又回到床上,躺进被窝里,重新裹起被子,见他的周公去了。 灼华无奈地看着他的三哥,对啊,这就是他的三哥,昨天还承诺着要照顾他的三哥。灼华哀叹了一声,把油灯重新放到床前,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把李研要穿的衣服准备好,最后将他们的行李包袱一一整理好,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哎,自己还是把一切准备好吧,床上睡得可是李家最懒的猪,自己只能能者多劳了。灼华无奈地摇摇头,从门外关好门,早饭,看样子还得他来。 灼华一手捧着托盘,上边有着粥和馒头,一手提着热水,用后背将门顶开,把早饭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这时,天已经亮了。灼华拍拍双手叉腰站在桌前,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忽然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条。 灼华拿着信冲到李研床前,猛地掀起被子,冲李研大吼道:“懒猪,快别睡了,看大哥跟我们说了什么?” 也许平日这样的情景太多了,李研好像并未受到惊吓,仍是缓慢坐起来,不耐烦的拿过纸条,有气无力地念道:“大哥说:我走了你们保重。”说完丢给灼华,自己又一次倒在了床上。 灼华拿着纸正反看了看,又打了李研两下问道:“那没有其他的了,没有说他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李研又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没有,就这些。” 李研闭着眼睛开始穿鞋,穿衣,用灼华刚拿进来的热水洗脸漱口,像在家里那样,一切收拾好了就坐到桌前坦然地吃早饭。 李研边吃边对灼华说:“傻瓜,快过来吃饭,要不冷掉了。” 灼华有些埋怨,不开心地坐到桌前嘟囔着说:“怎么就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再走呢?” 李研用筷子敲了灼华的碗说:“快些吃,马上要走了,今天要到书院的。”一边吃着一边说:“你也不想想,就你,和大哥分开还不哭鼻子,那么大哥肯定也舍不得,还不如就早走了呢。”李研看着灼华仍不开心,安慰她说道:“你也不要伤心了,以后还有三哥呢。” 灼华不屑看了李研一眼撇嘴说:“就你?真的指望不上,你不还是享受现成的,我啊,指望自己好了。” 灼华拿起碗筷吃饭,娘常说吃饱饭才不想家不是吗? 说闹间,灼华和李研吃完早饭,李矾已经帮他们结完房钱,他们把大哥给他们的银子放好,背上行李往南京城的方向出发。 到南京城门下面,他们已经走得非常累,昂头看着眼前的城门,心中满是欣喜。他们看着这高大的城门证明。 他们,终于到了 第5章 相遇 相对于苏州,南京自然是不一样的。 苏州像未出阁的小姑娘,有点娇羞,婉约而轻柔。南京呢,像是能干的男人,给人以厚重经历风霜的样子。南京比苏州,热闹了很多。这里作为留都,当然要比苏州来的繁华。 李研和灼华第一次出门,一路上也没有来得及游览沿途的大城市。到了南京,两个人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这里热闹,繁华,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无论是路边的杂耍,还是刚出锅的烧饼,或者是路旁边制作边售卖的箩筐,亦或是一本书,一幅画,他们都驻足看上一会。 繁华最容易使人忘却烦恼,灼华李研二人早就被这暖风熏得醉了,早上的离别心伤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玩玩闹闹,已近中午,他们赶了一上午的路,又在这城里晃悠了大半天,两个人的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本着省吃俭用的原则,他们的大哥也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多余的钱,除去需要交的学费,生活费,他们没有太多的钱可以浪费。 他们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饭店,饭店虽然不起眼,但是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桌子挨着桌子,凳子挨着凳子,人也挨着人,有的是单脚搭在凳子上,有的是斯文地坐着,还有的客气地笑着。 贩夫走卒贫民书生,各色人都有。 灼华和李研穿梭在人群中,碰到了边上的人呢,他们忙着赔笑道歉,人都是和善笑笑了事。 灼华找了一圈,终于看到在角落里有空座,那座位上刚好坐两个人,还留下两个人的位置。 灼华开心极了,跑到座位前,作揖笑问:“公子,我们可以做这里吗?” 谁知其中一人捧着书,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完全不理会,另外一个人则嫌弃地冲灼华摆着手,挥着大大的衣袖,面露厌恶吼道:“不行不行,赶紧走,我们这不能坐。” 初来乍到,他这么一凶,吓的灼华往后退了一步,伶俐的嘴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灼华真的好累,他想坐下歇歇,吃口热饭,喝上几口热水,这里大家不都是随意坐的吗?怎么这个人这么凶?灼华只能扫兴的离开。 李研到隔壁的一桌,举手作揖,看到两人跟他年纪相仿,都是书生模样,恭敬地跟那二人商量说:“兄台,我们兄弟二人来晚了些,没有座位,行个方便可否?” 其中一个年纪略长,略胖,笑起来很是亲切说:“可以,可以,都是出门的人,不必客气。” 另外一个,身材稍高,黑瘦一些,冲李研客气的一笑以示同意。 李研冲跟他隔着一个桌子的灼华喊道:“灼华,这边,可以坐了。” 灼华似乎没有听到,也许是店里太吵的原因。李研大步走到灼华面前,拉住灼华领口,将他拖到桌前,拿过他的行李放到两人之间。 “小二,点菜。”李研中气十足喊道。 “来喽。” 两人点了两个小菜和饭,虽然没有家中可口,但是李矾也没有让他们的生活太过拮据。 灼华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刚才的那个冲他凶恶的家伙。这个店不大,从店里面人吃饭的样子看的出来,一桌吃饭的人,他们之间也并不是全部认识,但是他们都是和颜悦色。 而那桌上二人,一个穿着较好,一身绫罗绸缎,看似官宦人家,吃饭的时候却是盯着书,倒是有几分温文儒雅的气质。另外一个,就是刚才赶灼华的那个人,穿着不及那人,但是比一般的人要来的好些,他并没有吃,只是不停地给他的主人倒水,夹菜。 这个很凶的人一定是那个人的书童,这个书童的年纪不大,顶多比自己大上一两岁,但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那么凶?想想也是,现在官府吏治腐败,官员横行霸道,家里的人也是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的多。如果他们真是有钱,又为何来这种地方?看那两个人满满的一桌子菜,就知道一定是官家少爷来挥霍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想到这里,灼华不禁更加生气,他已经气红了脸,只好大口喝几口茶来纾解气愤。再看看跟他拼桌的两人,一个人穿着较好,从身行上看,胖乎乎的,家境肯定是富足的,笑眯眯的很容易接近。另外一个,看上去寒酸一些,并不能掩饰浑身的潇洒浪漫,冷冰的脸上透着一股傲气,估计是寒苦人家的孩子。贫苦人家的孩子书读的好的,难免会更加傲气,更加有气节,因为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没有因出身贫穷而自卑。 灼华打量着,想着,这也许是他的习惯,他每日在自家的店里帮二哥做生意,察言观色已经成为他的本领了。李研可没有灼华这么心细,四海之内皆兄弟,李研很快就跟同桌的二人聊的畅快。 他们茶足饭饱之后,纷纷离开,又继续开始他们的行程,人生命中有很多过客,但是能够相识总归是缘分。 中午已过,李研和灼华上午在城里逛的时候已经耽误了时间,现在他们还要赶在天黑前到达书院。重要的是,他们第一次到南京,还要边打听边赶路,他们没有再留恋城市的喧嚣,直奔着书院去了。 崇正书院位于南京紫金山南麓,灼华和李研一边走着一边打听着道,幸好春耕时节,路上的行人很多,当他们看到“紫金山”的碑刻时,两个人顿时松口气。 在通往山上的小路旁,都植满了高大的树木,时而有着上下山的行人。 灼华左右张望着,叫住李研说:“三哥,我要小解。” 李研接过灼华的包裹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灼华往林子里走去,初春漫山遍野还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绿意。灼华左右看着也没有找到可以遮蔽的地方,只好不停地往前走,终于找到一隐蔽处,才放下心来。 李研再转脸,已经看不见灼华人,心想真是麻烦,只有在路边耐心地等待。 灼华解决完之后,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四周全是林子,一棵棵光秃秃的树看不到边,也看不见三哥的身影。灼华转过身来,指了指前方,拍着脑袋想了一下,应该不会错的,于是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灼华还没有看见李研的身影,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方向,再仔细一听,似乎听见有人声。 灼华上了一个坡,往坡下看,是一方池塘,池塘不大,但是池水清澈见底,池塘对面,山上的小溪溪水缓缓流下。池塘这面是一些碎石搭成的石阶。 灼华眯着眼睛,看着在石阶上坐着的,正是刚才在饭店里面那个不肯让他们坐下,并且无情地赶走他们的主仆二人。 那位公子坐在池塘边上的石头上,不知道鞋子上踩到什么东西,那个横眉竖眼的书童,正在池塘里刷洗鞋子。哼哼,坏人有坏报,估计是踩到牛屎羊屎了吧。 “这么讲究。”灼华冷哼一声嘲讽笑道。 灼华本想转身走开,但转念一想,如此巧遇不是冤家路窄是什么,自己何不捉弄他们一下? 此仇不报非君子。 灼华明亮的眼睛变得狡黠,灼华慢慢走到池塘边,蹲到书童的身边,假模假样地洗手。眼睛从水中的倒影不停地打量他们俩,书童在洗着鞋底。而那位公子确是奇怪,也不知道看什么一直在发呆,空洞的眼眸有些呆滞,这个人模人样的公子不会是个傻子吧? 灼华正想着,还未想到什么好的方法,边上书童对着灼华大声吼道:“怎么又是你,乡巴佬,在这做什么一直不走开?” 灼华本还未开口,这人还先叫起阵来了,灼华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吼道:“这是你家的地方吗?你都一直在这,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书童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们先来的。” 灼华嫌弃地看着他们,那公子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书童如此无礼,眼眸依然空洞,也有了些许变化。 “书铭,不得无礼。” 声音不大,但绝对算得上是训斥。 书童站到主人面前,对主人恭敬说:“少爷,你不知道这小子,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他都在,现在又跟到这里来,不知道是不是坏人?” 坏人?灼华立马变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我没有跟着你们,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看着书童谨慎的样子,灼华痞痞坏笑道:“怎么,带着金银财宝太多了,怕被人抢了啊。” 富家公子傻傻痴痴地看着灼华说:“我们没有。” 灼华又打量了富家公子两下,眼神清澈,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温和的面孔,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但是想到在酒楼里冷漠的样子,灼华还是没有好感,不屑说:“有也不要怕,我又不是强盗。” 书童哈哈大笑指着灼华说:“就凭你这么个小不点,就是强盗我们也不怕你。” “书铭,都是过路的人,你何必对谁都防备呢?世间哪里有那么的坏人啊。”富家公子好笑地摇摇头,他的小书童就是这样,疑神疑鬼的。 会笑?看样子不是傻子,灼华轻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算了,何必跟他们逞口舌之快呢?灼华转身要走,看着放在石阶上的鞋子。 不是爱干净吗?不是嫌弃他是乡巴佬吗?他要让他们没有鞋子穿。 灼华刚抬脚,便被石阶绊了一脚,摔趴在石阶上,脚底一滑,正好把富家公子的鞋子踢掉在水中。 富家公子见灼华摔跤,立刻站起,顾不得脚上没有鞋子,便去扶灼华。 而小书童看着鞋子掉进水里立刻大叫:“鞋子,你把鞋子弄掉到水里了。” 小书童急着蹲下去捞鞋子,谁知道刚才灼华是用些力的,鞋子被一脚蹬进了水里。灼华看着目的已经达到,还没等到富家公子碰到他,便灵活地爬起来,快速地爬到池塘上的草地上。 第6章 天降奇缘 灼华站在塘边哈哈大笑着,富家公子脸上闪过一丝差异,这次知道上当受骗,再转身却看到自己的鞋子越飘越远。 书铭已经站到水边,却还是够不到鞋子。小书童越是淌水,鞋子越往前飘。 灼华心想这个傻子,这么个捞法,他们再来两个人也捞不到鞋子。 小书童眼看着这样不行,自己把鞋子脱了,将裤脚撩起,一手拉着他们家公子,两只脚慢慢地走进池塘,另一只手去捞鞋子。 灼华兴致冲冲地看着这出好戏。 这时小书童不知道脚底踩到什么东西,啊的一声大叫,一只脚跳起来,另一只手一用力,他的公子被他使劲猛拉,整个人摔进了池塘里。 灼华看到此景,不禁又扬起一阵大笑。 小书童被主人这么撞了一下,身子更往池子中间去了,而他家公子,也被他往池子中间拉去。就这样,本来还在边上的两个人,越来越往池塘深处去。这池塘看着不大,哪成想,水深已经快到两个人的脖子了。谁知这主仆二人竟是旱鸭子,直在水里打噗噗。 “哈哈哈哈旱鸭子,笑死了。”灼华捧腹大笑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救命”那小书童手按住主人的肩膀自己努力地探出头来喊道:“救命救命” “哈哈”灼华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捂着肚子笑着:“哈哈,旱鸭子。” 笑的前仰后合的灼华看着两个人真的不会水,水已经开始要没过两个人的头了,两人挣扎着探头呼吸。这个池塘比他想象中要深的多,他是在水边长大的孩子,他知道水的厉害。这时候灼华害怕了,刚才嚣张的笑变成了慌张和焦急,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捉弄他们一下,可没想闹出人命。于是灼华赶紧跑开,想去找一个结实点的棍棒之类的工具将他们拉上来。 “真是麻烦精。”李研坐在原处等着灼华,自言自语。 小解也要这么久?李研不耐烦站起来往灼华刚才走的方向望去,刚才一起让桌吃饭的两位“朋友”叫住了李研,三人见礼之后攀谈起来。 谈笑的三人忽然听到呼喊声,不禁同时往声音的来源处跑了过去。三人到了池塘边,池中二人已经越来越往池塘的中间去了,三人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会游泳,怎么办?”那个白胖的书生焦急说,不停地搓着手。 “我也不会。”黑瘦的书生补充说道。 原来又是两个旱鸭子。 李研看着水中的二人说道:“二位兄台且等一下,我马上来救你们。” 李研快速脱去外衣,退去鞋子袜子,将衣服塞到二人手里,便要往水里去。 灼华看着李研要下水,喊道:“等一下,我来了。” 这么冷的天,李研这样下水还不被冻死。 灼华手里拿着一个很粗很大的树枝,往池塘边踉踉跄跄地跑来。岸上三人都看着灼华,灼华刚到池塘边上,踉跄地抱着大树木要往下面的石阶上走。李研还没来的及接过树枝,灼华忽然踩滑一脚,整个人连同大树木往前摔去。 池塘边上的台阶本就窄小,三人还并排的站在下面。况且池塘边上的石阶是平时农民随意用石头垫成的,黏滑且松动,本不牢靠。 三人都措不及防,灼华连同大树枝往前一推,前面的三人已经完完全全,全部跌入池中。 任由他们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他们还是掉到了水里。 也许李研身经百战的缘故,小时候经常这样被小伙伴推进水里。李研反应最迅速,先将刚掉入水里的二人推到池塘边上。 “往上面走。”李研冲灼华喊道:“快些去拿干的衣服。” 灼华慌张地点了点头,去翻包裹。 李研迅速敏捷地往池塘中间游去,这时小书童指着他家的公子,李研拖住公子往池塘边上去,岸上二人伸出手,将那公子拉上岸。李研又返回去救那书童,等到李研将书童救上来时,灼华已经捡好了碎树枝生起了火,见李研把最后一个人救上来方才放心。 虽说已经开春,但是刚入春还是刺骨的寒冷,三人被冻的只打哆嗦。最后被救上来的小书童由于在水里呆的时间最长,年纪又小,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还好李研见惯了这种场面,小时经常偷偷跑出私塾跟伙伴们游泳洗澡嬉戏,也见过大人救人的场面,只是自己没有尝试过。 李研将书童抱到火堆旁,平躺的放在地上,双手按压在书童的胸口,摁几下,书童忽的一口水从嘴里吐出,咳嗽起来。幸好书童没有喝到很多水,没被呛住。李研扶起书童,书童睁开眼睛拉着自家公子的手,忽地一下哇哇大哭起来。众人看着书童没事都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顿时都放松下来。 富家公子拉着书童的手笑着安慰说:“你这是怎么了?我们都没事。” 小书童真的吓坏了,哭着说:“我以为我死了,再也不能服侍公子了。”两行眼泪都已经掉了下来。 那个笑眯眯胖胖的公子看着主仆二人说道:“我们赶紧得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要不不被淹死,也得被冻死了。” 李研点着头说道:“对的对的,快点,你也别哭了,再哭你家公子可冻坏了。” 李研开始打开主仆二人的包裹,找出他们的衣服,灼华识趣地离开,他们兴师问罪起来自己该怎么办?灼华不停地想着理由,还是自己先躲得远远的。 灼华不停在周边收拾碎树枝,希望能将功补过。等他抱着一堆树枝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换好了衣服。李研将湿衣服晾在火边烤着。李研看灼华过来,走过去接过灼华手里的树枝,放到一边,拉着灼华一同坐下。 众人围坐在火边,李研边往火堆里递树枝边笑说:“看,原来我们都是到同一书院的。” “哦。”灼华低下头小声应了一句。 “这是家中的小弟,由于家贫,母亲让他与我一同来,一来做份杂役讨分差事,二来在书院里长长见识。”李研掰断手里长的树枝,丢进火堆里。 “小弟李灼华。”李研介绍着,灼华漏出尴尬一笑。 李研看着灼华愧疚的样子,也不好责怪,自顾介绍说:“灼华,这位兄台是张白一,我们中间最年长的,你要唤他大哥,这位是周扬,与我同岁,你也要唤他哥哥,”李研一一为灼华介绍:“你刚刚去去的时间,我已经知道,他们因你落得水,这个被你害的掉进水里的是徐睿,那位他的书童叫书铭。” 虽然是李研救了书铭,但是当书铭见到灼华的时候,仍带愤怒嘲讽说:“李家公子,你这个弟弟可是不简单,我怕我们以后见了他还得躲着走。” 灼华瞪大眼睛看着书铭,怎么也不肯示弱:“怎么,你还要再掉进水里一次吗?” 其实灼华也没有想到结果会如此的严重,心里本已愧疚,但是听见别人挖苦他,立即进入戒备状态。不是因为他们先出言不逊,他也不会捉弄他们。 徐睿看了灼华笑了笑,对书铭严厉说道:“书铭,是你恶语相向在前,怎么怪灼华呢?你是自己先掉进池塘,灼华并没有推你,再说,我们还要谢谢李兄的救命之恩呢。” 徐睿看着灼华,黑亮的眼眸中全是笑意。他真的是,可以用鬼灵精怪来形容,一会儿乖得像只小猫,一会怒的像只刺猬。刺猬,对,这是只小刺猬,如果你一不小心碰到他,他肯定会扎你一下。徐睿看着灼华,不禁又笑了。 “这正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我们没有进入书院就有此缘分,过去的事情不要提,我们以后便是朋友,是同窗。”张白一,那个老是笑眯眯的胖子,这时候打个圆场。 周扬拍拍张白一的肩膀,终于露出微笑,赞同说:“此时无酒,要不我们必须共饮,以庆祝我们如此相识,哈哈。” 灼华暗自撇嘴,看了看周扬,原来这人不是个冰块子。 “既是朋友,又是兄弟,我们以后就不必客气,大家共进退。”李研坐正,拿出手中的水壶:“我们今日以水代酒,共祝相识。” 众人拿起水壶,高举在空中,碰到一起,欢呼一声,共同饮下。 从这一刻起,他们是同窗,是友人,是手足。 众人休息后,他们打包起还没有烤干的衣服。从张白一口中得知,翻过前面的山坡,他们就到书院了。众人找来沙土,将火扑灭。他们背起包袱,一同离开。 此时,夕阳西下,他们走在夕阳的余晖下,结伴而行。 李研拉着书铭,一来书铭刚才受到了惊吓,二来李研表达对书铭的歉意,多照顾些书铭。张白一不是第一年来这里读书,他识得路,他走在最前面,周扬跟着,灼华和徐睿走在最后。 徐睿看着灼华,目光不曾离开,笑着问:“你叫灼华?” “嗯。”灼华并不想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吗?” 灼华侧脸看着徐睿,他在笑,笑的就像阳光一般,灼华差一点就被他的笑融化了。 “是吗?”徐睿再追问。 “也许是吧。” 灼华躲过他的追问和探索的眼眸,溜跑了几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李研。 第7章 变成朋友 美丽的夕阳消失在山边,白色月牙弯弯隐约可见,寂静山坡,只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唤。 书院的门口,有一老头来回走着,焦急地等待着。 远远看到一群人走过了,老头连忙跑过去拉住问:“白一,回来啦,这有叫李研和李灼华的吗?” 同样的问题老头已经问了好多遍。 灼华笑着看着老头说:“大叔,我是灼华。” 李研笑道:“我是李研。” 朴实的面孔露出欣慰的笑,老者接过灼华手里的包裹说:“都等了一天了,终于到了,也放心了。” 老头拉着灼华的胳膊就往书院走,灼华有些莫名其妙,老头又伸手去接李研的包裹。 李研笑说:“我自己来,谢谢”。 老头边走边笑说:“你嫂子来信说你们这几天就到,果不然,这不就到了。” 原来老头就是灼华要投奔的玉琼嫂子的父亲。 玉叔笑着问灼华说:“孩子,一路辛苦了吧。” 灼华笑着摇摇头。 “大哥送我们来的,不辛苦。”李研则大声笑道。 玉叔又看了看张白一他们问:“饭还没有吃吧?都这么晚了,你婶子一直念叨着,快些进去,饭都备好了。”玉叔招呼着众人跟随他进了书院。 远处楼台上,一双眼睛盯着这一行人进入书院,直到他们进入后院。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一老者对着面前的年轻人说道,拍了两下年轻人的肩膀,将他邀进屋里。 这个年轻人正是李矾,李矾坐到老师对面,笑着说:“是啊,看来是我多虑了。” 原来李矾早上起床之后就去忙生意上的事情,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先他们一步到书院。 老者正是书院的老师,张聪,虽已年过六旬,仙风道骨,倒显得只有四十多岁。 李矾给张聪倒上一杯茶,张聪喝了一口笑说:“我看着李研倒是可塑之才。” 李矾笑道:“就怕他顽劣惹怒了老师。” 只见张聪摇了摇头,将衣袖轻轻一甩,整个人向后仰说:“矾儿,你就是太过理性,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像李研这样至情至性未免不好。” 李矾的顾虑张聪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矾轻笑道:“这本就是天性,李研随他去,只是这灼华?” 比起李研,灼华才是李矾最担心的。 张聪想了一下说:“这灼华嘛,我看应该由他自己选,这样才好。” 李矾微笑,赞同地点头称是。 灼华一直有早起的习惯,都说笨鸟先飞。虽然他不算笨,但是勤劳一直是母亲教他的美德。 灼华伸伸懒腰,看着这屋里的一切,这是玉琼嫂子的房间,跟普通女孩的闺房不一样的,靠南面的窗户下面是一个简陋的书桌,女子的房间里很少有书桌的。 灼华穿好衣服走过去,桌子上摆着完整的笔墨纸砚,不过似尘封许久。在桌角上,放着几本手抄本的书,灼华拿起一本,翻了几下,里面的字甚是好看。灼华遗憾地叹了口气将书放下,心想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灼华无意走着又走到一副画前面,灼华看了一会,画里的人正是玉琼。玉琼身着男装,甚是俊俏,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打开放在身前,俨然一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俊俏书生。 这幅画是谁画的呢?灼华想着,大嫂自己?亦或是大哥?或者是其他人 “灼华,起身了吗?”门外传来小心的询问声,生怕打扰到屋里人的好眠。 灼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赶紧把门打开,笑呵呵说:“大婶,我起来了。” 灼华顺手接过玉婶手里的热水,端着进屋。 玉婶将手里拿来的面巾等用品放到架子上笑说:“乖孩子,昨晚睡得可好?” 灼华笑说:“睡得好呢。” 玉婶笑了笑说:“起的这么早,我还以为睡得不踏实。” 灼华边洗脸边说:“谢谢玉婶,你看这些事还麻烦您。我在家干活惯了,都会早起,以后我自己去烧热水就行。” 灼华利落洗梳好,一同与玉婶出门。 玉婶拉着灼华的手说:“你来到这里,就当是自己的家,我照顾自己的孩子,不是理所应当吗?你也不用拘礼。我和你大叔一般要比书院的其他人吃的早些,我们都习惯了。” 玉叔看着灼华过来,拍拍身边的凳子,让灼华坐下,玉婶为灼华盛上稀饭,拿上馒头。 灼华咬了一口馒头忽然想到李研,便问道:“三哥怎么没有来吃,要不要我去叫他?” 玉叔笑道:“不用,他们住在学舍,会一起去用餐。你婶子平时主要是打扫一下院子和学堂,我主要伺候张先生,你玉婶干些杂活。” “嗯,嗯。”灼华边吃边点头。 玉婶给灼华夹菜,笑道:“灼华,你先熟悉熟悉,这几天先玩玩。” 灼华露出甜甜的笑说:“那怎么行呢?大哥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了,要多干活,不给你们添麻烦,怎么能天天想着玩呢?” 玉婶轻抚灼华的头笑道:“不听他的,先玩几天。”玉婶又给灼华盛了一碗粥。 灼华接过认真说:“不行,大哥知道了会骂我的。” 玉婶看着乖巧的灼华,甚是喜欢,不像自己的女儿那般不听话,“那你大哥有没有跟你说在这里要乖,要听玉婶玉叔的话啊?” “说了,嘿嘿。”灼华冲着玉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傻笑。 要说玩吧,这里是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灼华又不敢去找李研,因为李研是来这里读书的,他可不敢去捣乱。灼华只能跟着玉婶,玉婶洗衣服灼华帮着晾,玉婶扫院子灼华捡叶子。其实冬天的书院真的很干净,书院里面的树还都光秃秃的,连有趣的树叶都没有。灼华偶尔听到三两个学生的说话声,但是很快声音就消失在墙角边。 书院处于清凉山东麓的一个半山坡上,书院依着山势分为三进,一殿与二殿之间由回廊相接。廊壁的墙上开着各式的花窗,有的是梅花,有的小荷初露,有的是海棠,有的是卧蚕,有的是蝴蝶,还有的是鲤鱼,很是漂亮。 东侧的廊壁上镶嵌着两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二殿与三殿之间是开阔的青石平台,平台的东侧是一处池子,里面镶嵌有假山,而西侧则种满花草。 三殿是整个书院的最高点,也是书院的藏书楼,放眼望去,整个清凉山尽收眼底。如果夏天来了,定是一片翠绿,生机盎然,抬头远望,方圆百里尽收眼底。三殿的后面有一块硕大的空地,这里应该是学生们的活动之所。三殿的两侧就是学舍,学生和老师们都住在这里。而他和玉叔玉婶则住在学舍的后面,一大早玉婶已经把整个学舍都检查了一遍,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 玉婶看着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左顾右盼地灼华,笑着说:“别跟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去玩吧,这时候你大叔已经把先生的屋子打扫干净了,我回去要洗衣服了。” 正是爱玩的年纪,被限制天性的小孩最可怜。 灼华拉住玉婶说:“那我去帮你洗,这样也快些。” “没有多少活可以干,我自己可以应付。”玉婶拍拍灼华的手说:“你不必害怕,张先生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他说了你随意去哪里。” 灼华的心已经被说动,但仍有芥蒂,笑着说:“总感觉来着是客,这样不太好吧。” 玉婶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就当这是你的家,快去看看你的三哥吧。” 灼华谢过玉婶蹦蹦跳跳地走了。 穿过西面廊子的拱门,门后面是几棵青葱绿竹,倾斜直耸的竹子,细碎的竹叶,掩映着圆门。绕过这些竹子,就看到一排排一模一样的房间。灼华看着每一间都一样,也不知道哥哥住在哪一间,自己又不好大声呼喊,只能走过一间在门口驻足想想再离开。 就这样走了两间,灼华不由发愁,到底在哪一间呢? 正在苦恼之时,忽闻一人叫他的名字。 “灼华?” 灼华停步不前。 “是灼华吗?” 这个人认识他!有救星了,灼华开心地转过身,看见叫他的人后,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原来是他,看见他,灼华怎么也笑不出来。 果然是灼华,徐睿走到灼华的面前笑问:“来找你三哥?” 灼华没有回答他,徐睿仍笑着解释道:“他们都去办理入学的事情了,我今天头有点痛痛的就没有去,书铭代我去了。” 徐睿说着径自拉着灼华的衣袖往他的房间走去:“你且在我这坐一会,等一会你三哥就会回来,今天没有正式的讲学,所以都是先去熟悉一下。” 徐睿让灼华坐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为灼华倒上茶,徐睿坐到灼华的面前,看着嘟着嘴,面脸苦涩的灼华,仍是笑意盈盈问:“你好像见到我不是很高兴?” 灼华没有回答他,也不知怎地,灼华就鬼使神差的跟着徐睿进了他的房间,看着他的房间,有两间,这一间是外间,有会客的桌子,有坐榻。里面的那间,从灼华的角度看去,有书桌,整体环境优雅,房间也大,却十分典雅。 三哥的房间会是这个样子吗?也会这样干净整洁吗?灼华默默地想着。 灼华轻轻喝了一口茶,“好茶!”灼华心里默叹了一句,这应该是南京上好的雨花茶,竟然比他们店里平时供贵客喝的茶都好。 徐睿笑着看着灼华,似乎看穿了灼华的心思。 “你是不是还在为书铭对你无礼的语言而生气呢?他太小,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灼华斜睨徐睿一眼,略带嘲讽的说道:“哪里敢生气。” 徐睿听到后呵呵一笑,这小孩还真是爱记仇。 徐睿手扶脑袋,装出一副生病的模样,虚弱着说:“你看,你昨天害我落水,我也没有怪你,现在我的头还痛着呢。我们这也算平局了,都不要记仇好吗?” 徐睿根本就不是商量,完全是讨好的口吻。 灼华心虚地看着徐睿,反驳道:“你可不要怪我,你们自己掉进的池塘,可不是我推你们下水的。” 徐睿看着灼华的样子,笑问:“是的是的,我不怪你,那你为何不想理睬我?” 灼华撅起嘴,把脸别到一边仍是不想理睬他。 徐睿起身作了一揖戏谑说:“为兄的得罪之处还请贤弟见谅,只是为兄愚钝,甚是不解所谓何由,请贤弟赐教。” 说完徐睿鞠躬在灼华面前也不见起身。 灼华看徐睿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一副俏皮模样,但立即又正经说:“看你行这么大的礼,我就告诉你,你且免礼。” 灼华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抬高高。徐睿起身,看到灼华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自是觉得好笑,无奈地摇头。 “昨日中午,你是否在福来饭店用的餐?” “好像是,为兄的着实想不起来了。” “没有好像,你就是在福来饭店吃的饭,那我现在再问你,昨日你与你的书童是否坐在一桌?” “是,我平日用餐都是与他在一边,不知又有何不妥?”徐睿仍是不解。 看着徐睿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灼华更是生气道:“昨日有一小弟问你们借位置一坐,你家书童不许,还恶语相向,你是否假装没有听到?” 徐睿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说:“你昨天中午已经见过我,我怎么没有印象?” 原来他们如此有缘,他怎么会没有看到这么可爱的灼华呢? 灼华斜了徐睿一眼,说道:“你只顾在那看书,哪里看的到我们这样穷苦的贱民。你出身好,根本瞧不上我们,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假装没有看到罢了。” 徐睿看着立马变成了一只小刺猬的灼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他越是笑,灼华就越气,看着已经红了脸的灼华,徐睿抿嘴止住笑认真说:“我既然敢做,就敢承认,我当时确是没有听到你们的话,当时人多,那店里也是嘈杂,我只顾看书,何必假装呢?” 原来这小子把他看出一个高高在上,嫌弃他们的人。 灼华看着徐睿认真的样子不像说假话,而且后来他的样子也不是他想的样子,难道他真的看错他了?他当时真的没有听到。 “真的?”灼华再次确认,眼眸中有着怀疑但是少了防备,灼华生怕徐睿骗了他。 徐睿确认说:“真的,我何必唬你这小孩。” 他伸手欲摸向灼华的头,灼华侧身躲过,又一本正经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了你,大人不计你这小人的过了。” 灼华笑了,原来,他未曾遇见过坏人。 看着灼华笑了,徐睿也跟着笑了,他对这个男孩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他调皮,任性,有趣,跟他所认识的每个男孩都不一样,所以他愿意去问他心里的想法,愿意去亲近他,不愿意看到他不喜欢他,他是怎么了?忽而自己也跟着灼华傻笑起来。 第8章 相知 误会解除,两颗心儿慢慢走近。 李研看到灼华和徐睿在这傻笑着,莫名其妙问:“灼华,你怎么找到这里?” “玉婶说这两天叫我玩玩,让我可以过来看看你,于是我就找来了。”灼华拉住李研的胳膊说:“刚才你们都不在,徐睿就许我在这等你。” 李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也要称呼他兄长,怎可这般没有礼貌?” 李研与徐睿见过礼打过招呼之后,牵着灼华开心说:“走吧,去看看三哥住的地方。” 走到门口,灼华转过脸来,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徐睿看他又笑了。 又过一个房间,才是李研的房间,李研的这间屋里住着三个人,昨天见到的张白一和周扬。这里只是一间房,跟刚才徐睿的房间比起来,差距特别大,如灼华早就应该想到的,他们怎么会有那么一间雅致的房间呢。 北面靠墙边上是一张大通铺,铺上面摆着三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床的中间放上一个小方桌,桌上有一个盖上的小砚台,一支笔和几张纸放在旁边。床的对面是三张书桌。屋里唯一像样的就是放衣服的衣柜,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看过徐睿的房间,灼华心里着实觉得委屈,有些沮丧问:“三哥,你就住这里?” 坐在书案前认真看书的张白一笑呵呵说:“这里怎么了,我已经住了两年,周扬已经住了一年。” 灼华坐在床上,两腿来回晃着,不以为意说:“这里也太简陋了吧。” 这里只能用简陋来形容,说它破,它并不破,说它旧,也不算旧。 周扬手里捧着书,也笑道:“古人有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请教小弟,这里何陋之有啊?” 灼华站起来,走到他们的书桌前,来回踱步认真地看着说:“我说不上来,总之跟徐睿那比起来,这里太简陋了。” 李研边整理书案边说:“本来这个房间是白一一个人住的,后来周扬住了进来,两位兄长与我一见如故,主动邀我进来同住,我们自是来求学的,何必计较这些?” 李研知道灼华心里委屈什么,不平什么,但是,他觉得他们开心就够了。 周扬轻轻翻过一页书说:“原本这房间就是白一一人住下,后来我决定与白一一同来此念书,白一念我家贫,为我省去学舍的钱,便要我一同住。现在李研来了,我们又多了一个伴。” 李研将书案收拾好,走到床边,顺手拉过被子,随意地斜躺在被子上,看着灼华笑说:“你计较什么,这里百名学生,都是这么住在一起的,像徐睿那般也就那么几人,还有四五人一起,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这样住心中自是欢喜。” 张白一将手中的书丢向李研,自己又拿起一本,重新看了起来。 张白一对着灼华慷慨道:“大丈夫,不拘小节。我本着简单实用的原则,读书,明志,修身,此屋足以。” “灼华,你在这里玩吗?”李研漫不经心问。 灼华四处看着说道:“对啊,我也没有地方可去,这里挺好的。” 李研翻开书认真说道:“我以后可没有时间管你,我现在要认真读书了。” 灼华冷笑了一下,嘲讽道:“哼,你什么时候认真起来的?平日那个混世魔王哪里去了。” 李研不理灼华的嘲讽说:“这里有好的兄长,有志同道合的同学,我当然也要痛改前非。” 灼华听到三哥的话,不禁给了他一个白眼,看他能正经几天。不过,他要看住三哥,三哥能立志努力倒也罢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不是辜负了母亲和大哥的一片苦心。 “灼华,来,坐下。”张白一招手叫来灼华,笑问:“你识字吗?” 灼华走到张白一跟前,摇了摇头。 张白一看着灼华笑道:“那么,你有空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学学认识些字,也不会白在这里虚度光阴。你说对不对?” 灼华听后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你应该从什么看起呢?”张白一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三字经》,走到灼华面前,将书递给灼华说:“应该从这本学起,一般的小孩开始读书,就是从这本书念起。李研,你作为兄长,你来教灼华。” 李研摆摆手像是躲避什么祸患一样拒绝,满脸嫌弃说:“我可没有那闲心,要教你教,我没有耐心。” 灼华怒瞪了李研一眼,气的不想与他说话。 张白一将书递给灼华,默默念道:“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 张白一手拿自己的书,将三字经放到灼华面前,张白一念着,灼华一字一字认真地看着,认真地听着。 徐睿进来笑问:“怎么读起三字经了?” 徐睿问完书铭,明日什么时候入学,简单的一些事项后,自己一人待在屋子里有着从未有的空虚无聊,便随便出来走走,情不自禁地就走到了这里。看着来人是徐睿后,周扬坐在床上抱拳简单地施礼,李研半靠在床上将书往一面一侧,眼神交流一下算打招呼了。 张白一作揖笑道:“念给灼华听,你请随意。”说完又接着往下面念,站到灼华身后,指着书上的文字在何处,灼华反应过来,继续认真听着。 “好字!” 徐睿走到一副字画面前,认真地品赏起来。这是张白一写的一副狂草,其内容正是唐刘禹锡的陋室铭。周扬看了徐睿一眼,笑而不语。 张白一走到徐睿身后谦虚笑说:“我平时无事随便写的,过奖。” “此字如行云流水一般,洒脱而刚劲,不算好字吗?”徐睿反问道。 灼华抱着书本低头看着,嘴里小声地嘟囔说:“我怎么看就是一堆乱草,瞎画画而已。” 屋内顿时雅雀无声,好像世界因他的一句话都静止了。过了一会了,张白一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很大,使灼华心里更是紧张,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随后,屋里其他人都跟着哈哈大笑。 灼华抬眼无助地看着他们,更是不解,心想:笑吧笑吧,自己是不懂,但是也不必都笑的这么张狂吧。张白一笑就算了,反正他本来就喜欢笑,那个周扬不是个冰块吗?怎么也笑了。还有李研,他是他的三哥啊,也加入耻笑他的行列,他最讨厌的徐睿,现在更可以彻头彻尾的笑他的无知了。一个刚开始读三字经的人,就让他们笑吧。 李研起身,将手搭在徐睿的肩上,豪爽地揽着他的肩将他拉到床边,坐在周扬的对面。灼华皱着眉头,越来越看不懂了。周扬给徐睿一本书,徐睿摇摇头,自己拿起另一本,开始翻阅起来。 众人笑完,好像又回到徐睿没有来得时候,各做各的事情,各自有各自的世界。灼华瞪大她的眼睛一遍一遍地审视他们,他真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 张白一抬眼看向灼华,灼华不解直盯着张白一。张白一用口语对张白一说道:“继续读你的书。”灼华听不明白,生气地摇摇头。 张白一笑问:“你有不解吗?” “不解什么?”灼华反问。 张白一理所当然回道:“三字经啊?” 灼华拿起书晃了两下,不屑地回答:“这个,没有。” 张白一仍是笑说:“那你读一遍。” 灼华合上课本,熟练地念出来:“人之初,性本善” 张白一讶异,走到灼华的身边,问道:“你只听了遍,你就记得住?” 难不成这个小孩还是个神童不成? 灼华站起,将书本放在书案上得意说道:“这个啊,我本来就已经会念了。” 三岁孩童都会好吧。 张白一瞪大眼睛看着灼华,声音大了起来说道:“那你告诉我你不识字。”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他们俩,唯独李研自己看着自己的书不去理睬。 灼华也感觉莫名其妙说:“我是不识字,但是我没有说我不会这些。” 张白一不解,想开口,但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李研看着满脸疑惑的张白一,淡淡说:“你不用纠结了,他不止会这些,他会背诵很多,但是他不认识,只要我回家读过的东西他都记得。” 徐睿感觉好奇问道:“那灼华为何不会书写,不认得呢?” “因为他没有看过书,也没有学过怎么写。” 灼华在三哥的屋里玩了一会,觉得无聊,也觉得要回去帮帮玉婶和玉叔的忙了,于是将李研要洗的衣服收拾完之后,简单地又询问了几句,回玉叔玉婶家。临走的时候拿走了张白一的那本三字经。 灼华回去帮玉婶做午饭,吃完午饭开始洗衣物,并没有出去走走,一是怕打扰了书院里的其他的学生,二是李研都打算好好读书,灼华不能打扰了他。灼华自己躲在屋子里,就这么呆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吃完饭,睡觉,这就是他的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灼华起床很早,开始烧水,烧好给李研送去,李研他们还没有睡醒,灼华将开水放到门口。回来的时候玉叔玉婶已经开始准备早饭,他们早饭之后,开始昨天同样的打扫工作。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学生们穿好提前分配的统一的服装,大家之间笑着交谈着,开心地打招呼。灼华看到了李研他们,藏了起来,没有让他们看到自己。等他们全部进入学堂,他偷偷地跟着过去,站到大学堂侧面的角落里。 隔着半开的窗户,他隐约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中央,其余的学生两边依次坐开,一人一个小桌子。这是学院最大的学堂,大殿很大,中间有四个柱子顶起屋顶。门的两侧都是半开的窗户,窗户做的很大,以便于学堂里面采光。学生们一一拜见过师傅之后,依次就坐。 先生拿着戒尺在桌上轻拍了一下,本就特别安静,这一拍,屋里就更安静了。 张聪坐在那里,用他厚重的声音说道:“你们来自很多地方,都远到这里来求学,有的来自松江府,苏州府,常州府,有的来自于浙江,远的还有应天府的。你们中间啊,有的父亲是朝廷的在职官员,有的祖上出过状元,有的家里富裕,也有的一贫如洗,有的是手工艺人,有的是农民雇工。你们出身不一样,你们到这里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都有鸿鹄之志。在这里,你们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的学生,你们有同样的机会,你们是平等的。我学堂的规矩,首先,这里不是朝堂。再次,这里没有高低贵贱。孔子说过,有教无类。我的学生都是一样的。最后就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抓住时机。” 学生们认真地听着,每个这里的老学生都知道,先生每年讲的第一次课都是这个,但是无论你是第几次听,你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灼华第一次听,似懂非懂。但是他知道,他也可以、也应该读书。 书院里时间相对自由,早上是先生们的讲课时间。一般在上午,会安排不同的师傅授课学习,其中包括礼乐射御书数。下午晚上主要以他们自己学习为主。相对自由,每月他们放假两天,这两天他们一般可以自由活动。其实书院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爱好,他们多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结交朋友。 就这样,李研和灼华慢慢适应了书院的生活。李研是个好动的孩子,每隔几天他都要组织学生一起去蹴鞠,这也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每次蹴鞠都是在三殿后面的空地上。 李研,徐睿,周扬,张白一,由于他们志趣相投,他们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徐睿有时候晚上都住在张白一那个房间。很快,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书院的生活,快乐而充实。也许,来到书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9章 教习识字 二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春日和煦的春风,温暖的阳光,使得整个空气中,都是温暖的味道。 灼华每天的工作都不多,相对家中的忙碌,灼华在书院很清闲。中午过后,灼华与玉婶一起学做了些糖糕点心,玉婶吩咐灼华拿些去给李研他们吃。灼华捧着放点心的盘子,用一张纸将盘子的点心包起来,小心翼翼。 “灼华?” “嗯?”灼华停住脚步,往后侧身,看着徐睿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 徐睿站了起来,双手扶住窗台,头伸出窗外,笑问:“去找你三哥么?” “是啊。” “他们学琴去了,这会儿不在。”徐睿笑道。 灼华有些失望问:“哦,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徐睿笑着回答道:“刚去没有多久,要不你到我这来等他们回来吧。” 灼华走到窗前,向屋里看了看,徐睿自然知道灼华在想什么,笑说:“书铭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说着把书放下,快速地走出门,接过灼华手里的盘子,笑说:“快进吧。” 徐睿往屋里走,灼华不得不跟在徐睿的后面。 “这里是什么好吃的?”徐睿将点心盘子放在书桌上。 徐睿径自打开纸,拈起一块糖糕放到嘴里,品尝起来。灼华在屋里逛了一圈,看到徐睿偷吃他的点心,用力打了一下徐睿偷吃的手。 徐睿缩回手,眉头微皱撒娇说:“疼。” 灼华嗔道:“谁叫你偷吃的。” 灼华将点心重新包起来,放好。 徐睿瞥了一下嘴笑说:“小气鬼。” “要等到他们回来一起吃,这样才叫分享。”灼华抬头看着徐睿。 “记得我们老家有一种糖糕,入口即化,很是好吃。”徐睿回忆起自己家乡的味道。 “哈哈,你还挺馋的。”灼华看着徐睿的样子哈哈大笑。 灼华走到屋里的古琴前,随意拨弄了一下问:“他们都去学琴了,你怎么不去?” 徐睿戏谑地说:“因为我弹得太好了,不想再去浪费时间。” 灼华又笑了说道:“哈哈,吹牛,偷懒就说偷懒呗。还找了一个这么不让人信服的理由。” 他们都跟三哥一样,都是喜欢偷懒的学生。 徐睿将灼华手中的书拿过来看了一下反问:“你不说你不识字,怎么还看这个?” “哦,我现在在学识字,这本里面学的差不多了,我正要还给白一大哥呢。”灼华手里拿的正是那天从张白一那拿走的三字经。 徐睿想了一下又问:“谁教你识字的,李研吗?” 灼华嘟着嘴急切说道:“不是,我自己学的。”说到这个问题灼华有点紧张。“我根据自己会读的,对照这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的认,不就识得了。” “哈哈,哪里有这样子读书的,这个李研也真是马虎,那你会书写吗?”徐睿真的觉得灼华心里的想法很是奇怪。 灼华把徐睿的笑当成嘲笑,愤怒说:“没有人教我,我怎么会呢?” 难道他们认为他是神童?无师自通? 徐睿看到灼华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禁感觉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取笑他,变拉起灼华的手,将灼华拉到书案边上,双手按在灼华的肩上,让灼华坐在他的凳子上,随后将笔放到灼华的手里,柔声说道:“从今天起,我来教你写字。” 一切这么的顺其自然,好像灼华还没有答应,但是徐睿就这么教了起来。徐睿弓着腰站在灼华的后面,教灼华拿好笔,自己一只手握住灼华,另一只手打开书本,将纸压好抹平。 徐睿的手扶着灼华的手书写着,嘴里不停地念着:“第一个字,人,顶天立地方为人,一撇一捺” 灼华整个人都懵掉了,也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梦里一般。 灼华别过脸,眼睛直直地看着徐睿。 “第二个字,之” 徐睿低下头,正好碰上灼华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迷茫,有困惑,有不解。徐睿也低头头看着灼华,温柔地笑说:“看我做什么,要看你写的是什么字,这样才能记得,傻小子。” “哦哦。”灼华立马转过脸来,认真地写下一个字,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 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徐睿看着灼华问:“写累了吗,要不我们休息一会。” “哦,好。”灼华傻傻地点着头。 徐睿站直腰,伸了一下懒腰。灼华拿起他刚刚写的字,一张一张仔细看着,冲着徐睿傻笑说:“我第一次写,写的还不错吧。”然后又傻呵呵地笑起来。 徐睿并没有回答他,这是一句不用回答的问题。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对知识学问的向往,有些人是身份限制,有些人是条件不许。徐睿不知道灼华是什么原因,但是,他都愿意教他,与他分享喜悦。 “灼华!” “嗯?” “以后每天你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你都可以来我这里写字,读书,什么时候都可以。”徐睿看着灼华微笑说。 灼华也笑看着徐睿,阳光的余晖洒在徐睿的脸上,使得徐睿看起来如阳光一般。 灼华眼眸中全是欣喜说:“真的吗,那我以后每天都要来。” 灼华继续笑着,看自己写的字。 “可以。”徐睿许诺,看着灼华天真的笑,没有发现自己宠溺的眼眸。 灼华想了一下说:“哦,也不行,我先要问三哥这样可不可以,是否会打扰你。” 灼华一张一张整理好自己写好的字。 徐睿看着认真的灼华,笑道:“不要问李研,你就把我也当成你的哥哥,就跟你去李研那里一样,你到我这里,我去李研那里,不一样吗?” 徐睿靠着窗户,看着即将要落山的太阳,今天的夕阳真的很美。 “那,你家的书铭不会赶我走吧?”灼华又想了一下,淘气地对徐睿眨着眼睛,灼华最后想到了那个讨厌的小书童,应该是不欢迎他的吧。 徐睿看着灼华,大笑说:“你还真是记仇的小子,我跟书铭讲,你放心吧。” “那我再想想。”灼华说完,嘴边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徐睿斜眼望去,这一切尽收眼底。好吧,他承认,他到南京了遇到了一群有缘人,眼前的小弟,乖巧可爱,他怎么能不喜欢。 “公子,我回来!”书铭一进屋就倒了一杯水,急切地饮完。 “公子?”书铭放下杯子,走到屋里,窗户的两侧站在灼华和徐睿,他们不知道讨论什么,一直笑闹着。 书铭生气地埋怨徐睿说:“公子,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徐睿转脸看他,灼华也转脸看他。 徐睿看了看书铭淡淡回说:“哦,你回来了,那下课了,他们也回来了吗?” 书铭跟徐睿汇报今天上课时候的事情,好像完全没有看到灼华,说道:“都回了,你不知道,那三位公子今天特别开心。” 灼华转身拿起书笑说:“那我先去找我三哥了,你等一会来吃糖。”灼华端起点心的盘子,往门外走,走到窗户的外面停下来又强调一次说:“一定要来吃啊。”然后小跑的溜走了。 书铭看着灼华离开,满脸疑惑问:“他怎么在这啊,公子?” 徐睿并不打算回答书铭的问题,拿起扇子对书铭道:“我等一下要去张白一那里,晚饭好了你叫我。”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对书铭道:“还有,以后灼华都会到这里来读书写字,你要像照顾我一样照顾他,知道吗?” 徐睿没有理会还在傻愣中的书铭,径自地走了。 “难道我又多了一位公子要伺候?”书铭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不对啊,灼华不跟我一样也是个书童吗?” 灼华刚一进门就看到张白一李研站在琴前,周扬坐在,灼华笑问:“你们今天谁弹得最好啊?” 听到是灼华的声音,他们并没有在意,也没有人回答,周扬还在弹,其余二人还在认真地听着。 灼华站到琴前,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装出生气的样子,大声喊道:“吃糖了。” 三人听后,纷纷回过神来,琴声也停了。 李研伸手去拿糖糕,笑说:“让我先尝尝什么好东西?” 灼华端着点心躲过说:“去把手都洗干净再吃。” 三人立马出去打水洗手,洗手完毕,三人并排坐在床上,灼华端着糖糕站在他们面前,三人一人拈了一块,放入口中。忽然从灼华身后伸出一只大手,也拈了一块,放入口中,然后并排地坐到另外三人一侧。 “好吃吗?”灼华笑问。 周扬,徐睿,张白一都点着头赞美说:“好吃,好吃。”吃完第一块就去拈第二块。 唯独李研摇着头,面上略带嫌弃说:“味道很一般,比娘做的还差点。” 灼华不理睬李研,将糕点继续分给其他三人说:“你就知道挑剔,这个可不是我做的,这个是玉婶做的。” 李研听见这个糖糕是玉婶做的,立马陪笑说:“原来是玉婶做的,那好吃多了,我再尝一口。” 李研伸手来拿,灼华可不依,将糕点高高端起,躲过李研的手。 “哼,同样的糖糕你都能吃出两样味道来?真是奇事。”灼华才不饶李研,脸上立马没了好脸色。 “不给吃就不给吃,临出家门的时候,母亲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跟你说,要你照顾好我,这才出来几天,你就要诚心把我饿死啊,有好东西也不让我吃。”李研说着说着开始啼哭起来,拿起灼华的袖子开始抹眼泪,其余三人看到他们真的吵架了,纷纷傻了眼。 灼华看着李研的样子,尴尬地看着其他三人,苦笑着推着李研说:“别装了,他们都当真了,走开啊。” 李研哪里肯依,仍是哽咽着:“你就会欺负我。” 其余三人怎么也不相信,平时豪迈的李研会这样娇嗲,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劝才好。 灼华嫌弃地甩着衣,将盘子塞到李研手里:“都给你好了吧,我不拿了,别装了。” 他的三哥,丢人呢,当这是家里吗,这样玩闹。 李研拿过点心立马变了脸色,满意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李研一人将盘子拿在手里,大口大口吃起来,与刚才那个哭哭啼啼李研,判若两人。其余三人都还没用明白出什么事情,眼睛直直地看着李研。 灼华狠狠地对其他三个人说:“你们再这样傻看着下去他一个人绝对会把所有的都吃完。” 其他三个人纷纷回过神来,继续分享他们的糖糕。 灼华拿着书对张白一笑道:“白一大哥,这本书我放到架子上了。”灼华将书整齐地放在书架上。 灼华站在书架前,看着这满满的书,不知道该拿哪一本,满脸疑惑问:“我下面要看什么书?” 张白一回说:“千字文吧。” 他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吃饭这种事情,人越多,吃的越有意思,吃得才香。 张白一将书架上的千字文拿下来递给灼华,说道:“这上面还有一些注解,可以帮助你理解?” 张白一打开一页,指着上面的正文与自己写的注解。 “你这个可会念?”张白一问,灼华摇摇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张白一在边上念着,灼华捧着书本对着念着。 周扬站在灼华身后淡淡看了一眼说道:“等你认得这里面全部的字,差不多可以看书了。” 灼华点了点头,嘴角不禁浮上笑意。 他,终于可以看懂书了。 第10章 以琴话知音 等着张白一读完,李研迫不及待地坐到琴前说:“你们等一会,灼华,听哥哥给你弹奏一曲。” 张白一坐到李研的旁边,眼睛盯着李研的指法,灼华则悄悄地坐到徐睿的身边,小声问:“你教我写吗?” 徐睿拿起一本书,挡住自己的脸,侧脸到灼华耳边说:“以后我来教你读,教你写。” 灼华听后满意地笑着点点头。周扬侧眼正好看到徐睿和灼华在说悄悄话,会心笑了。 “我弹得如何?”李研弹完笑问。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灼华率先回答:“我说就像鬼哭狼嚎,你本不通音律,还是慢慢练吧。” 灼华的真实评价换来的是李研对他的怒瞪。 张白一推了推李研笑道:“你弹得节奏不对,音也不准,还是听周扬的吧。” 周扬走到琴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李研不高兴地站起来,站到周扬的身后,周扬开始弹起,所有人都安静认真地听着,仿佛都走到琴里面去了。 美妙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再过一会,琴声起昂,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李研不禁赞道,“周兄,你今天真的是第一次摸琴?” 周扬点点头,站起,李研忽然抱住周扬喊道:“你乃人间奇才也!” 周扬吓了一大跳,周边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音律这东西,本就靠着天分,所以有天分的人,一般的曲子一听,便可立即弹奏出来。”徐睿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研听了徐睿的话,顿时失望透顶,唉声叹气问:“哎,那像我这样的可有救?” 张白一拍着李研的肩膀鼓励道:“勤能补拙,放心吧,功夫不负有心人。” 灼华耸耸肩哀叹说:“我就怕三哥的琴没练好,我们都已经被他的琴声给逼疯了。” 灼华可不会顺着李研说,毫不客气地挖苦打击。 李研举起拳头,眯着眼睛,往灼华身边走去说:“有你这样拆台的吗,你的皮肉是不是又痒了,要挨一顿打吗?” 吓得灼华赶紧躲到徐睿背后,李研过来一手抱住徐睿,一手去抓灼华,灼华眼看情况不妙,赶紧从床的另一边跳下,跑到张白一身后。李研看到灼华躲开,松开徐睿,迅速往跑到张白一面前。张白一身材略胖,虽然李研个头高大,但是想越过白一抓住灼华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这样一个抓,一个躲,笑闹着好一会。 灼华累了,坐在床边喝了一大口水,举起双手赶紧喊道:“今天我输了,累死我了,我投降。” 李研坐到灼华身边揽住灼华肩膀笑说:“这还差不多,以后别再闹我,给三哥点面子,知道吗?” 看着他俩的打闹,周扬笑弯了腰说道:“这英雄也怕老街坊,李研,你的弱点你这个弟弟是了如指掌,想要不被笑,我看你还是讨好他为上策。” 看,不错的建议。 李研眯着眼睛看着周扬说:“我看你们都是帮着灼华说话的,好啊,你们一伙的,看明天的蹴鞠,我带你们一起上的,绝对赢你们不是一两个回合。” 李研骄傲地诉说着自己的强项。 白一看着安静的徐睿笑问:“徐睿,明天蹴鞠你去不去?” “去,这个我喜欢,跟李研一决高下。”徐睿满口答应。 李研斜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问:“今天的琴课你怎么不去啊,挺有意思的。” 徐睿笑说:“琴?谈给知音听,跟你们在一起弹琴有个什么劲。我不喜欢,所以不去。” 周扬凑到徐睿身边,挨着他坐下,故作神秘笑问:“你的知音在哪里?跟我们说说。” 徐睿淡淡瞟了漫不经心的灼华一眼,吊起来他们的胃口,拿着扇子笑说:“这个,不告诉你们。” 张白一一下子挤到了徐睿和灼华的中间说:“快说,快说。” 灼华瞪了张白一一眼,自己不得不往边上坐去。 徐睿仍是笑着说:“反正不在你们中间。” 李研冷哼道:“你又没有断袖之癖,肯定不是我们啊。” 灼华漫不经心说:“其实他跟李研一样,就是不通音律。” 灼华根本就是搞不懂,他们怎么总是讲不清问题的根本点,一点点小问题都会扯出这么多闲话。 徐睿耸肩说道:“是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 他也不去辩解,灼华并不敢兴趣不是吗? “那我们明天去蹴鞠,这组怎么分?”李研问。 “要不我跟白一一组,基本上等于我一个人了。”李研补充道,难掩骄傲。 张白一被小看,气愤地站起来反驳道:“我很厉害的好不好,怎么能小看我。” 徐睿将手放在脖子上,做出杀的手势说:“好,那就这样,周扬,我们明天一起杀他个片甲不留。”然后又问:“灼华,你明天下午去看我们蹴鞠吧。” 灼华开心地拍手笑道:“好啊,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玩?” 徐睿摸了摸灼华的头无奈笑道:“等你长大吧。” 其余人都哈哈大笑。 好吧,他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 第二天午课之后,灼华也将一天的活做完,换上适合运动的衣服,很早过来。要去找李研,一般都会经过徐睿的房间。徐睿每次都会在同一个地方,徐睿实在是一个习惯很好的人,什么时候该在什么地方,他肯定就在那里。不用灼华想,这个时候徐睿肯定是站在窗边看书呢。 灼华躲到窗边,伸出头来“啊”地叫了一声,着实吓了徐睿一跳。 徐睿看着是灼华,露出微笑说:“我当是哪里的小狗小猫呢?” 灼华嘟着嘴说道:“你才是小狗小猫。”灼华看着徐睿满面的愁容,怯怯问:“徐睿,我是不是来的早了一些?” 他是感觉看到了什么悲伤的故事才会这样发愁?灼华不解。 徐睿摇了摇头,展开笑颜,徐睿笑起来非常好看,如阳光般。看到徐睿开心地笑了,灼华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徐睿一只手扶在窗边上,一只手摸摸灼华的头,“要不要进来?” 灼华摇头说:“我今天不想写字。” “每天都要写的哦,要不昨天教你的字还不都忘了?”徐睿提醒说,做好一个“严师”。 灼华看着徐睿笑说:“不会的,我今天在家里已经练习过了。”灼华将头伸进窗户,东张西望:“你的小书童呢?” 徐睿抬头噘嘴努了努外面,小声说道:“他在外面呢,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他要不要一起去啊?” “你不是很喜欢他,那你希望他去吗?”徐睿想征求灼华的意见,毕竟他不想灼华不理他。 灼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他也不是坏孩子,和我一样,只是太淘气,一起去吧,要不他多无聊啊。” “还是我们的灼华懂事,那就带着他吧,你进来吧,这样说话,感觉好累啊。你不要怕他,我昨天已经跟他说过了,你会随意到这里来。他只是怕我跟你们天天在一起,就不太在意他了。”徐睿偷笑着跟灼华说:“书铭,就怕别人跟他抢他的公子。” 灼华笑了一下说:“我不进去了,你赶紧准备吧,我去三哥那里。”灼华挥挥手便往李研的房间走去。 灼华敲敲门大声问:“三哥,准备的怎么样?”他们三个已经换好衣服,正好在整理着。 李研大拇指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露出骄傲的神色说:“我还要准备吗?肯定会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你也别太过骄傲,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周扬哪里肯示弱,一句话顶了回去,虽说这李研高大强壮了一点,但是蹴鞠,可是一门技术活。 张白一看着骄傲的二人,弱弱地说:“你们都可以,我就不行了,就怕我跟你们跑不了几圈我就累到了。” 张白一虽说不是很胖,但是平时不喜运动,所以他这个时候只能自叹不如了。 灼华站到张白一的面前,拍拍张白一凸起的肚子笑道:“白一大哥,你要是累了,我就替你,不用担心。” 张白一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肚囊往里面收了收笑道:“还是灼华对大哥好。” 看着一大一小笑闹着周扬不客气的嘲笑说:“李研,你这一队是老的老,小的小,我今天不赢你都感觉对不起我们自己。” “竟敢嫌我老?”张白一眯着眼睛,浑身散发着阴鸷,吓得周扬笑着摇头。 灼华喜欢他们之间的玩笑,迅速加入其中。 “嫌弃我们,我可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差劲。”灼华不服气冷哼。 徐睿在他们的身后过来一手搭在李研,一手搭在张白一肩上问道:“谁嫌弃灼华啦?” 灼华弯下腰来,正在整理自己的裤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周扬看着若有其事的灼华笑道:“灼华,我可是不会欺负小孩的,你不用这么认真。” “哼,就知道你们最瞧不起小孩。”灼华一个也不愿意理他们,一个也不愿意。 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他们到了平时活动的地方,这里开阔,平整,再适合蹴鞠不过了。他们今天都穿的极少,在这个还有点寒冷的春天,他们满是温暖。最后还是按照之前的分组,李研与张白一,徐睿与周扬,灼华和书铭并没有参与到其中。 首先是李研来发球,李研先把球在脚上颠了几下,踢起,又用胸脯撞了几下,然后又换上脚。每次做出要把球踢出去的动作,但是每次都成功地收回。显然,他把这当成他一个人的表演了。其余的三个人就这样来回跑了几次,都失去了耐心,三人叉腰,不耐烦看着李研。 李研看出周扬和徐睿心里已经着急,立刻跟张白一使了个眼色,张白一往反方向跑。李研立刻将球踢出,球准确地到达了张白一的脚下,张白一边带球边跑。周扬徐睿迅速跟上前去,但是无奈,李研紧随其上。张白一看着李研已经跑上来,迅速将球踢给李研,周扬徐睿去阻拦李研,李研连续两个假动作晃过两人,带球继续往前跑,周扬徐睿哪肯这样放弃,左右夹击。李研忽然停下,将球往后踢起,球飞起来,李研熟练地用背部接住。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李研迅速将球沿着手臂落下,滑倒脚上,带球飞快地跑了两步,抬脚射门。就这样,李研和张白一迅速得了一分。 灼华本来就已经急着跟着他们四人来回跑着,看着李研已经率先得一分,立马欢呼起来。 就这样,这变成了一场没有悬念的竞赛,最后李研和张白一获胜,虽然徐睿和周扬也有得分,但是也不能改变结果。 李研开心地庆祝,在广场的中间欢快地跳着。周扬看着李研嚣张的样子,将他扑倒在地,整个人都压在李研身上,李研本已哈哈大笑,虽想挣脱,但是无奈徐睿紧跟其后也压了上来,他还哪里挣脱得了。 “我来了!” 随着张白一最后的压上,这场蹴鞠大战最后演变成人肉大战。蹴鞠大战的冠军就这样被压在的人肉下面,此时灼华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这时的书院,全部是这一群人爽朗的笑声。 可怜的书铭并没有加入他们的热闹当中,早早回去给他家公子准备洗澡水去了。一行人回来时,四个大桶已经摆好,火盆已经准备好,书铭正在准备往大盆中倒入热水。 四人看着书铭为他准备一切,哪里还好意思坐享其成,纷纷帮起忙来。李研接过书铭手里的热水桶负责去柴房打热水,周扬负责去井边打冷水,张白一则把几人要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唯独徐睿,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因为他什么也不会做。 李研看着站在边上的书铭问:“书铭,你要不要一起?” 一个人的活三个人干起来很快的,见一切准备就绪,四人开始准备脱衣进水。 书铭将徐睿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放好说:“我哪有跟公子们一起沐浴的福分呢,我就在一旁伺候就好了。” 李研他们知道徐睿肯定出身大家,家中规矩很严,所以也没有强迫。 徐睿边脱衣服边说:“书铭,你也累了,自己回去休息吧。” 徐睿不想看到他与他们不一样的地方,也不想他显得比他们优越。 李研迅速地钻进水中说:“要不你去找灼华去,刚踢完球他说回去拿好吃的糖糕,你去找他,看他拿到了没有。” 李研是最快脱完衣服的那一个,因为他就是把衣服随便脱掉丢在地上。 徐睿笑道:“去吧,不必等我。” 徐睿同意书铭去找灼华,书铭开心的笑了,都是小孩子心性,哪有不爱玩的。书铭走时将房间的门关好。 四人已经全部都入了水桶。水是热的,周边又有盆火,屋里暖暖的味道。张白一和周扬是习惯好的,衣服虽然脱下,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徐睿则是和李研一样,胡乱扔着。 温热的水泡着出汗的皮肤,舒服极了,周扬不禁叹道:“世间最美的事情莫过于此。” “兄弟,世间美事怎么就这一桩,吃肉,喝酒,交朋友,哪一件不都是快乐至极?”李研说完闷到水底。 张白一边往身上舀水边说:“以前在书院我就跟周扬谈得来,也许我们是同乡的缘故,自从今年你们来了,真的感觉书院更有意思了。” 徐睿大笑道:“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 李研忽然从水底钻出笑道:“怎么不好?” 钻出的水溅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三人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四人又一起将头没入水下,然后一起钻出,屋里不时传来阵阵的哈哈声。 有句话说,少年不知愁滋味,说的是不是这些少年呢?管他呢。 第11章 下山游玩 春意浓浓,整个山间,披上一层嫩绿,归来的鸟儿也趁着春的气息,自由地穿过山间,树林。 这是开学后他们第一次有下山的机会,一般每半个月有一天,如果是南京城里或者附近的学生可以回家,而稍远一点的学生,都会选择这一天到城里去买买平时用的东西,也可以出去游玩。 在前一天下午,李研、徐睿、张白一、周扬四人都已经商议好第二天早早的起床去南京城好好逛逛,因为开学的那一天灼华和李研走得比较急,还没有来得及熟悉南京城。 一大早,众人早早聚在张白一的房间,玉婶为他们准备了早饭,吃完饭后玉婶再三唠叨一定要小心。就这样,一行人一起下山了。 灼华心里盘算着要买太多的东西,要买三哥和自己做衣服的布,听玉婶说御房斋做的点心好吃,想去多买一点,带回去孝敬一下玉叔玉婶,三哥的宣纸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书房用品也要买一点。还有,还有太多了,灼华边走着边掰着手指头盘算着。 张白一看到灼华一直在嘀咕着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问:“灼华,你在想什么?” 灼华抬起头看着张白一说:“没有啊,我只是想想今天要买的东西,别给忘记了。” “下次你这样,下山之前把想买的东西跟白一大哥说,大哥帮你写个纸条,这样我们只要按着纸条上的买,就不会落下了。”张白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陈列着他们要买的东西:“看,就像我们这样。” 灼华接过纸,看着,冲张白一笑了笑说:“这个倒是个好办法。” 其实李研这几个伙伴都是挺好的,虽然平时他们在一起喜欢捉弄他,但是都很关心他。周扬最像李研,两人的嘴也最坏,总是喜欢作弄灼华。徐睿要好一点,但是要是论细心和关心他人,还是张白一大哥最好,这也是灼华唯独叫张白一大哥的原因。 也许灼华是李研弟弟的原因,也许是他们比灼华都要年长上几岁,他们几个人都很喜欢灼华,也很保护灼华,虽然平时的喜欢和保护都转化成嘲笑和欺负,但是这都足以说明他们对灼华的宠爱。徐睿看到张白一在教灼华怎么做事情的时候,他瞬间感觉到温暖,这个属于家人之间,朋友之间,兄弟之间的温暖。 “几位公子,吃点蜜桔解解渴吧。”刚一入城,书铭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四人和灼华逛了一会,只见书铭用衣服兜了一堆蜜桔回来,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正是口渴之时。 周扬摸着书铭的头笑道:“小书铭,论这体贴人,这眼力劲,我看啊,谁都没你聪明。” 书铭笑着说:“周公子见笑了,我平日伺候我家公子惯了,我家公子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我哪能不知道啊。”书铭将蜜桔分与众人,还剩一些装到自己身上背的袋中。 张白一看到路边有一书摊,走过去坐下挑选,笑道:“徐睿,你这小厮甚是讨喜。” 徐睿看着自己勤劳的小书童,笑着说:“回头赏你。” 书铭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嘟着嘴说:“我对公子好可不是为了讨赏。” 灼华看张白一看了一会就起身要走开,便跟上去问:“白一大哥,你不买吗?” 张白一边走边说:“买是要买,但是这时候买等一会我们玩的时候不是都要拿着啊,现在我们要先看,看好了什么,等下午回去的时候一起买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张白一还是往前走着,灼华跟着他。这个时候,跟着靠谱的人最重要,周扬和李研最是贪玩,徐睿就是一个公子哥,什么也不会,跟着他要是走丢了,估计连回书院的路都找不到。 李研竟找好玩的,比如哪里有杂耍,哪里有唱曲的,他肯定要待上一会,不看一会肯定不会走的,周扬徐睿跟他差不多,当然灼华也很喜欢。 “我们先约好,如果我们走散了,那么下午的时候城门口见,如何?”张白一先早早把他们即将发生的事情预料到,因为以前就他和周扬两个人都要分开走,别说现在是他们六个人了。 “好,那么个人需要什么东西,下午往回走得时候,都要自己买齐了,城门口见一起回书院。”周扬补充道。 徐睿笑着对身边书铭说:“书铭,你不必一定跟着我,随意玩就好。” 好不容易下来一趟,书铭又是个孩子,别总是跟着主人,担心着自己身份,放不开。 “好啊,公子,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书铭附到徐睿耳朵上说:“买东西时记得要讲价钱,付完钱后要记得拿钱袋,记得啊。” 书铭声音很小,生怕别人听到了,笑话他家公子。 而他的话都被灼华听得一清二楚,灼华听后噗的笑了出来,徐睿羞窘地看向灼华,灼华又假装什么没有听到,徐睿赶紧回答说:“知道了,知道了。” 灼华拉着张白一的衣袖,站到张白一身边像是宣誓说:“白一大哥,我要跟着你。” 李研拉过灼华不服气的说:“灼华,你要跟着我才对。” 灼华硬拉着白一的衣袖,不情愿说:“才不呢,你跑的又快,等一会看到什么好玩的,一定会把我丢了。” 李研哭着说:“你看,现在眼里哪里还有我这哥哥啊。” 李研假装抹泪,其他几人已经习惯了俩人这个样子吵架。 徐睿走到灼华身边说:“灼华,要不和我一起吧,这样白一他们可以办正经事。” “我就没有正经事吗?我的正经事最多了,你又把我当小孩子,哼。”灼华双手叉腰,腮帮子气的鼓鼓的:“跟你在一起,到时候我们俩都丢了,你是最靠不住的那一个。” 徐睿被挤兑了一通无奈笑笑说:“得,我说什么了,你就跟着白一,省的我烦心。” “不理他。”李研已经拉着周扬开始找他们的乐子,张白一无奈地摇头笑着。灼华紧跟着张白一,他到哪里他就跟着,徐睿最是苦闷,无奈,谁叫他吃惯了灼华的闭门羹。 虽然这么说,但是奇怪了,他们直到中午也未分开。灼华跟着张白一,徐睿跟着灼华,书铭最喜欢周扬和李研。城里当然比书院里好玩的太多了,书院里除了偶尔蹴鞠,偶尔弹琴,或者在一起讨论天下之事,书院远离市井,少了些市井烟火味。 他们走到一条街的拐角处,只见一群人围了一个大圈,人前前后后的围着,只听里面传出声:“俺们父子三人来自河南信阳,去年家乡大汗,无奈家里颗粒无首,这一家子逃难逃到这南京,哪知家中老母逃难途中得了重病,为了看病,身上钱财已经花完。” 灼华随李研挤进人群中,只见一个壮汉手拿大刀,站在圈的中央,后面手拿长枪的应该是他的兄弟,而他的父亲手拿一个宝剑抱在怀中。三个身材高大,粗壮魁梧,但是面色黝黑,一看就知是历尽风霜。 “这无奈,我们父子三人拿出了祖上留下的本领,还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大汉说完三人拿起手里的兵器在胸前抱拳,作揖。大哥先来,流畅的耍起手里的大刀。 灼华眼里不禁漏出了悲伤的神色,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可怜的人,我想起我们娘亲了。” 张白一看到灼华的悲伤,不禁伸出手来,轻拍灼华的肩膀,灼华长叹一口气,随着众人观赏表演。 只见这个壮汉拿着大刀流畅地耍着,腾空,跃起,空翻,最后稳稳落地,一招一式间,尽显大侠风范。人群中不停地响起一阵阵掌声和叫好声。接下来是壮汉的弟弟上场,表演的是林家枪法,只见枪上下翻飞,往前刺,锐不可挡;往后退,速度奇快,如白蛇吐信,蛟龙如水,变化莫测,神化无穷。 李研不禁感叹道:“好一个暴雨梨花枪。” 灼华没有听见哥哥在说些什么,只是随着众人一起拍手,一起叫好。 最后上场的是那位老者,虽然脸色皱纹密布,历尽沧桑,但是依然矍铄。只见老者手中长剑轻轻一挥,锋芒毕露,时迟时快,老者腾空跃起,剑指向灼华这边来。灼华心中惊骇万分,手紧张握在胸前,身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只见老者几个连续侧翻,剑已往其他方向舞去,此剑法真是出神入化。 “好剑法。”张白一叹道。 “没想到江湖之中,竟有伸手如此了得之人。”周扬不禁感叹。 “大隐隐于市。”徐睿眼中尽是欣赏神色,众人中无不拍手叫好。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老者表演完毕,大汉又站到中间,他的弟弟则拿着一面铜锣,连敲两下。 “表演的不好之处,还请大家海涵。”大汉作揖鞠躬。 他的小弟,刚才耍枪的那位英雄沿着人群的周边开始讨赏钱。有的人丢进一个铜板有的丢进去两三个,他都点头表示谢意,也有的人看到表演完毕迅速离开。 小弟走到徐睿面前,徐睿拿出一定五两银子,放到那舞枪小弟的铜锣中,轻笑说:“我们一起的,去给你母亲治病吧。” 徐睿伸手指向周扬,李研等人,那名壮汉和其父亲看到徐睿给了这么一定银子,纷纷向徐睿他们几个施礼,以表示感谢,众人则回礼。 人在年少的时候,总是对世界充满热爱,对万物充满怜惜,而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少年,而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丢失一些东西,包括同情心。 众人散去,但是李研并没有离开,面色少有的凝重,作揖对父子三人说:“恕在下无礼,你们父子三人,身怀绝技,理应报效国家,驰骋沙场,现我大明东南有倭寇作乱,北有鞑靼南侵,你们为何不凭一己之力,为天下黎民做点事情呢?” 父子三人收完赏钱,便开始收拾器具,准备回家。那名壮汉见李研这样说,无奈摇摇头道:“公子抬举了,我们本乡下种田的农民,家中老父会几样杂耍的本领,没有其他的,只是绣花枕头,倒无真功夫,只是家中遇难,讨口饭吃。” 这样的搪塞之词李研哪里相信,又说道:“壮汉何必唬我,现在的天下,像你们这样的高手,没有几个。” 老者抱拳作揖轻笑说:“公子见笑了,我们只是难民,无他,内人真的有病在家,恕不能奉陪。”说完便拉着两个儿子,快速离开。 李研看着三人匆忙的离去背影,心里不解,自言自语:“走路如风,哪里是普通人?” 张白一拍拍李研的肩膀,安慰说:“李研,就像徐睿说的大隐隐于市,人各有志,治国平天下并非每人之愿。” 灼华苦闷的小脸,满是同情和悲悯,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哀叹说:“都是可怜的人,有如此好的武艺有何用,家中妻子患病无钱医治,只得带着儿子街头卖艺,过得如此悲惨,三哥,你还那样说他们,要怪只怪朝廷腐化,黎民遭殃。” 灼华气愤,他想到了他的母亲,同样的身世坎坷。 徐睿看着灼华悲伤的小脸,还是如是说道:“也不能这样说,朝中有贪官污吏,自然也有办事的人,大丈夫有所作为,保家卫国是,造福利民也是,不能只怪朝廷。人各有志,他们不愿意为朝廷所用,又何必去怪朝廷?” 灼华听到徐睿的话,不禁呛声说:“你竟向着朝廷说话,你做官我估计就是贪官。” 灼华斜眼睨了徐睿一眼,不理睬他,转身走开。 “哈哈,我们读书,不就是为了以后治国平天下吗?”周扬反问他们。 “是啊,在那之前,不必为这些坏了我们今天游街的兴致。”张白一拍拍李研,指向灼华,叫他去哄哄小弟。 周扬看着灼华生气的模样笑说:“我发现这灼华怎么跟个小女孩似的,喜欢怄气呢?” 李研跟着灼华,陪着灼华说笑。 张白一手中拿着扇子,自顾地轻扇着笑道:“灼华不是喜欢怄气,他只是不喜欢徐睿而已。” 徐睿无奈摇摇头笑说:“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兄弟,对我的成见一直未消。” 徐睿能感觉到灼华对他的讨厌,其他人就是说错话,灼华也不会计较,但是灼华就是喜欢与他呛声。 “怪就怪你出身太好,与我们差距太大,灼华又是个嫉恶如仇的,自动就把你家化成贪官污吏的那一个里面了。”周扬看着徐睿委屈的模样,不禁打趣说。 其实他们都看的出来,他们几个中,就徐睿最喜欢接近灼华,所以物极必反,灼华便最讨厌他。 徐睿捧心装痛说:“我家可是清白人家,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张白一和周扬只得回他以白眼。 第12章 命中注定 正当徐睿打算跟上前面几人,边上一人忽然拉住他说:“这位公子,要不要看看面相,了解一下前程?” 一江湖术士,方士打扮,穿着道袍,手拿算命幡,上面写道“乐天命故不忧”。算命先生站在徐睿面前,一手拿幡,一手轻捋胡须。 徐睿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想要走开,无奈算命先生挡住了徐睿的去路,徐睿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对。 “公子,这里太杂,借一步说话?”算命先生轻松退开让徐睿先行。 徐睿轻轻施礼,又看了看远去的友人,拒绝说:“不用了,我素来不相信这些。” 徐睿刚想往前走,又被这江湖术士拖着,很是无奈。想转身赶紧逃开,无奈那算命先生立马又走到徐睿面前,说道:“公子,听一听不吃亏,我要说的不对,你大可算作我什么也没有说,如若我讲的对,给点小钱就当。” 算命先生不依不饶,徐睿往哪里走,算命先生就跟着去哪里。 徐睿气的没有办法,大声吼道:“你今天真就打算这样黏上我了?” 灼华和李研,张白一,周扬他们本来在看路边上卖的砚台,听见徐睿这么一吼,才发现徐睿被那个算命先生逼得左右为难。 书铭见到徐睿被一方士困住,迅速跑过去,一手推开方士,一手护住徐睿大声质问:“你是什么人,跟着我家公子有何企图?” 哪知这个算命先生也手无缚鸡之力,一下子摔倒在地,灼华等人看着张大可嘴巴,很是惊讶,赶紧跑过来。 李研和周扬拉起算命先生,李研近看这个算命先生,虽然打扮显得老成,但是细看,面色白皙红润,年龄应该跟他们差不多。 张白一帮算命先生收拾起算命幡,拍拍幡上的灰尘,再看看算命先生,有些责备说:“你们怎么个情况,书铭,你怎么把人家先生推倒了?” 书铭生气吼道:“他一直缠着我家公子。” 护主心切的书铭见到自己公子被欺负,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徐睿生怕引起误会,赶紧解释说:“这位先生一直要给我算命,我说我不信这个,而他却不依。” 张白一将算命幡给那术士,然后拿着扇子指着自己笑道:“既然他不愿意算,你看给我算算如何?” “你?”那算命先生看了张白一一眼摇头摆手道:“你是同道中人,不算不算。” 送上门的生意算命先生竟然拒绝了。 李研看着算命先生推脱起来,看不过去,豪爽说:“不就算命吗?给我算,行吗?” “行。”算命先生满口答应,只见算命先生仔细地看着李研的脸,问道:“前面桥头有一茶摊,我们去饮茶可否?” 李研点了点头,算命先生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这一行人。 几人来到茶摊,要了一壶茶,算命先生让李研坐在他的右手边,其他的人分别拿过凳子坐在算命先生的周围。算命先生先是看看李研的脸,然后站起来看看李研的身材,让李研伸出双手,细看一二。 算命先生摸着自己的胡须,含笑点头道:“公子,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一双眼睛,璀璨如寒星,锐利难当,鼻梁硬挺。若问仕途,崎岖坎坷,如若驰骋沙场,定有一番作为。” 李研昂起头,骄傲说:“自古好男不当兵,就算崎岖,我定立志求学。” 李研坚定宣示着,只见算命先生摇摇头,转眼看向周扬说道:“这位公子气宇轩昂,定是满腹经纶,才华出众。” 算命先生眯着眼看向周扬:“公子可否将手伸给我看看?” 周扬将手伸到算命先生面前,算命先生细看周扬的手叹道:“朝廷之栋梁啊,日后必飞黄腾达。” 算命先生又将周扬的手合起我成拳道:“这手指坚硬,定是刻苦坚持之人,以后必成大器,只是” “只是什么?”李研急着问道。 算命先生叹息道:“只是情路坎坷,有情人未必终成眷属。” 周扬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我更信我自己,用阳明先生的一句话就是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乎吾心,我们现在努力,才能日后金榜题名。” 算命先生没有反驳,只是颔首微笑,算命先生轻捋胡须,眯着眼睛看着坐在李研身后的灼华笑着问:“这位小哥,你要不要算一算?” 灼华看到这江湖术士盯着他,有些阴郁深邃的眼神,似乎要把灼华看穿一般,吓得灼华缩着小脑袋,躲到李研的身后说:“不要算。” 算命先生见了灼华害怕的样子嘲笑道:“既然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乎吾心,那么让我看一下又有何惧?” “别怕,三哥在呢。”李研小声说道。 灼华慢慢地从李研的背后伸出他的左手,脑袋还藏在身后,只见那算命先生看了之后直摇头,对灼华说:“将你右手给我看看。” 灼华又伸出右手。 算命先生边看边说:“看其手,细而长,白净而细腻。” 灼华好奇地露出一点脸,算命先生只是抬头看一眼,灼华又缩回去。 “观其面,鼻直如削,贵而多寿,唇如朱砂,耳红而圆,如若生为女子,则是凤凰命格,贵不可言啊!奇怪,生为男子”只见算命先生不停地摇头,低头思考。 李研看着对面坐着的周扬,张白一,又看了看一侧的徐睿,四人眼神交汇了一下,然后张白一冲李研点了点头,李研眼神缓慢一闭。 “男子如何?”灼华有些着急问道。 算命先生看向灼华,脸上全是苦闷,有些难为情,歉意说:“如果是男子,会成为伶人。” 徐睿拍案而起,瞪大眼睛,指着算命先生喝道:“哪里来的狂人,一派胡言,我家小弟,饱读诗书,怎么会有如此命数?” 只见那算命先生马上慌了神,立马站起来,作揖说道:“依面相和手相看来,应该这么解。还有这小公子,唇薄之人定薄情,这”那算命先生说着,便把手伸到袖子里乱摸,似乎寻找着什么,边找边说:“待我卜上一卦,以定乾坤。” “你这莽夫少年,是哪里人?还装作民间高手,我看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李研边说边伸手往算命先生的脸上去,猛地一把将算命先生的胡须扯下了。 这时算命先生刚从衣袖了拿出铜板准备卜上一卦,忽然发现嘴上的胡须已被揭下,忙着用手遮住嘴,脸色中无不流露出慌张的神色。 李研一脚踏在凳子上大声喝道:“你定是以为识得几个字便可出来唬人。” “不是,真不是,按照师傅跟我讲的,是这样看的。”那算命先生说话开始慌张,未免没有了章法,“你看,这本周易上是这样讲的” 那算命先生便从身上摸出一本易经。 张白一大笑骂道:“哈哈,以为看了一本易经便可在此坑蒙拐骗,伤害无辜百姓?” 算命先生被这四人一顿骂,开始胡言乱语说:“我真没有,今天是第一次出来算卦,平时都是跟着师傅。”算命先生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以前都是师傅骗的,不是我骗的,哦哦哦,不是骗,以前都是师傅算的,每次都算的很准,师傅外号张半仙。” 那算命先生就是一少年,初来乍到,现在慌起来急的直跺脚,已无还嘴之力。 灼华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个骗钱的少年,就拉着李研的胳膊,央求说:“我看他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况且我们也没有损失,饶过他吧。” 李研抬起手说道:“既然灼华这么说,你走吧,就是日后别再骗人,否则下次见你,定不饶你。” 就算灼华不劝,他们也不会怎么样,毕竟拆穿了他,目的已经达到了。 算命先生以为李研要动手,吓得赶紧跑,跑了几步,发现自己的算命幡忘记在那,又折回,慌乱看着几人,拿起算命幡逃命去了。 周扬不禁感叹:“哈哈哈,本来一天愉快的游玩就这样被破坏了?” 张白一不解的问周扬:“还没有开始玩,何为破坏?” 周扬拿起扇子做了搅和的动作说:“本以为真的会飞黄腾达,就这样被三位给搅和了。” “哈哈哈”其余三人都哈哈大笑,这属于他们之间的玩笑。 灼华看着笑得开心的四人说道:“我好饿啊,不想这些,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灼华捂着肚子,生怕他们听到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那还不快走。”李研拉起灼华起身离开,后面人都笑着摇摇头,只得快步跟上。 第13章 原来是假的 “先喝汤。”李研拿起灼华的碗,给灼华盛上一碗汤,灼华乖巧地点点头。 据张白一说,这家饭店在南京相当有名,传说当年开国皇帝刚进南京城,根基还没稳,就是在这里会见的刘伯温。这些都是传说,估计他只是有可能在这吃过饭而已。况且,开国皇帝吃过饭的地方太多了,这南京城几乎每家饭店都这么说,不过这家的菜特别好吃倒是真的。 周扬将扇子放在桌子上,笑着提议说:“今天我们饮点酒如何?” “好啊,我们兄弟几个还没有喝过几杯呢?”李研豁达地说着,粗鲁的动作可一点都不像书生,焦急的他还未等其他二人表态,就迫不及待地叫上小二去取酒。 他们在算命先生那里耽误了,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所以店里的人不是很多,他们喜欢这样的清静。 李研拿过酒壶,熟练地给其他三位倒好,摆到三位面前,最后给自己倒上,还不忘对着灼华和书铭说:“你们两个小孩就不用喝了。”灼华点着头喝着汤。 “这第一杯就为了我们的相遇。”李研说话间,四人同时举起酒杯,举到中间,碰了一下,四人同时一饮而尽。 美食,知己,美酒,如若再有美景,那么这一餐堪称完美。 “白一大哥,你们是怎么看出那个算命先生是个假的?”灼华吃着菜问张白一,对美食的进攻难掩她的好奇。 张白一反问道:“那灼华怎么知道是我看出假的呢?” 灼华皱了一下鼻子道:“我都看到你跟三哥眨眼睛了。”她虽然初来乍到,年纪还小,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他还是有的。 李研看着自己的傻弟弟笑说:“你看到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心照不宣了,都想戳穿他了。”幸亏娘没有把自己生的和灼华一样傻。 灼华给了李研一个白眼,继续问张白一:“我感觉算命先生说的挺对的啊?不像是骗子。” “那我就跟你说一说。”四人又干了一杯酒,张白一放下酒杯,吃了口菜继续说:“我们在看那卖艺之时,那算命先生已经看到我们了,我当时最先看到他,所以我让他给我算时,他是拒绝的。我们这几人从模样看起来就是书生,判断我们的身份不难,我们最大的愿望肯定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兼济天下。正因为这样,他认定我们一定会讨个好彩头,会相信他说的话。你知道他为什么第一个是看到的是徐睿吗?”张白一问灼华,灼华还是懵的,只得摇摇头。“我们当中,徐睿无论从衣着,举止还是带着的书童,都能看的出是富家公子,关键还出手阔绰。首先他有钱啊,骗有钱人肯定比骗穷人来的容易,因为随便说点灾祸,说几句中听的话,徐睿就会拿出钱来请他来解。”原来是徐睿的那一定银子让算命先生感觉有机可乘。 张白一说到这里,徐睿佩服地点点头,徐睿举起酒杯说:“敬白一大哥。” 张白一端起酒杯,一饮而下,而此时书铭和灼华都期待等着张白一正在往下说呢。 “可是我们的徐睿又不是那种不学无术,见识短浅的富家公子,怎么都不肯答应那算命的。算命的见到这么一口肥肉,哪肯损失掉,就缠上了徐睿,由此引上了我们的注意。” 张白一手在桌上轻轻地敲两下,指着李研继续说道:“你这哥哥,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跟那艺人说的两句话,一听便知是个心怀天下苍生的好男儿。” 李研听到张白一面上在夸他,实则是在故意贬低笑他,赶紧举杯敬了一杯酒,省的下面张白一把他说的一文不值。 “你也知道你哥哥,比起读书,他更喜欢玩,这样的书生科举之路肯定艰辛。李研好打架,身体健硕,果断刚毅,书又读得,那么以后做将军,肯定天天打胜仗。”张白一分析说道。 灼华想了一下,张白一说的有几分道理,灼华仍是疑惑:“那我感觉算命先生说周扬是最对啊?”灼华想到算命先生算周扬那一段,最为精准。 张白一轻拍一下桌子说:“对什么,周扬的手,瘦而长,而且手上粗糙,定是经常干些杂活,这样的就可以判断家里肯定不富有,周扬的面黑,且瘦。俗语说的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般家贫的人,意志都强,且吃苦耐劳,这就叫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懂了吧?”张白一举杯敬向周扬。 “知我者,白一也。”周扬微笑感叹。 灼华又问:“那为何专门说他情路坎坷?”灼华想了又想,终于找出破绽。 “自古书生都是多情人,像李研这样的,侠肝义胆,所以对女子必定一心一意;而徐睿这样的,家里估计早就订好了婚姻,而他并不能左右自己的婚姻。而周扬不一样,才子多情,浪漫不羁,再说我们的周大才子,长得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天下怎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呢?所以,终究为情所困。”张白一说完不禁大笑摇头。 “你啊,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说八道。”周扬知道张白一开始胡诌,推了张白一一把,对灼华说:“后面不用听他的,全是胡扯。” 张白一笑呵呵的说道:“玩笑玩笑。” 徐睿看着恍然大悟的灼华,掩饰笑意问:“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那样说你?” 灼华转向徐睿,眼里充满了好奇说:“哦,为什么啊?” “因为你长得俊俏,不做伶人浪费了容貌。”说完徐睿哈哈大笑,众人跟着一起哈哈大笑,他就知道,最后一个笑话的总是他。 灼华气愤地指着徐睿吼道:“原来不止白一大哥一个,你也是他的同道中人。”他们都懂,就他一个笨蛋,随便就上了当。 周扬摇着扇子笑道:“此话非也,只有白一一人真的是他们的同道中人,我们的白一兄多年研习周易,通晓老庄之道,他对道家研习之深,非一般人可以望其项背。”周扬满脸赞许敬佩的神色。 灼华嘲笑道:“原来白一大哥也是个看相的,怪不得这么了解。” 张白一仍旧笑呵呵说:“一般俗称半仙之人,都极会察言观色,一般都是心细之人,通过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来得知你的身份,洞悉人心,争取你的信任。” 李研不禁心疼起那个算命的小神仙,笑说:“今天这小算命先生也真够背的,怎么遇到了你们这群拆台的。” “怪就怪他出门未看黄历,今天是不走运的一天。”整个饭店都已经充满了他们几个爽朗的笑声。 年少轻狂,难得嚣张,他们正是这个年纪。 他们酒足饭饱之后,张白一继续带他们东逛西逛,拉住李妍说:“走,我带你们去我跟周扬常去的那家酒坊,那家的酒可以说是十里飘香。” “去酒坊干什么?”李研不解。 周扬用肩轻碰一下李研,会意笑说:“人逢知己千杯少,你喝够了吗?” 灼华挡在他们的身前,手叉腰,两眼瞪着他们,质问道:“你们又想干什么,书院可是禁酒的。” “禁酒又如何,总可以偷喝吧。”张白一无视他,继续往前走,这貌似不是问题。 灼华见张白一不理他,追着上去威胁说:“被发现了,你们就等着戒尺伺候吧。” 张白一看看身边的灼华,一脸不以为意说:“灼华,你可能不知道吧,先生的屋里就藏着酒,而且他最喜欢偷喝。” 灼华傻傻的站在那里喃喃说:“啊,原来这个书院连先生也犯规。” 原来不止李研,他们都是一群坏孩子。李研走过灼华身边,拉着他跟上前面的人。 就这样,他们买了一大坛子的酒,因为人多,他们害怕不够分的,所以挑了一个大坛子,但是怎么运回去呢?他们怎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把这一坛子酒抱回书院吧,那真的是要戒尺伺候了。最后还是灼华想到买个背篓,将酒放进背篓了,再把其他买的东西放在上面遮住,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他们总共买了两个背篓,把买来的书,纸,笔,灼华要买的布匹,糕点等很多东西一起,分别放在两个背篓里面,由他们四个大人轮流背回书院。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回来的学生有很多,所以他们就这样安全过关了。 缘分使他们相遇,性格让他们投机,梦想让他们共同努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一颗善良美好的心。 第14章 初见先生 春日,阳光明媚,燕儿归来,书院里的花花草草都露出了绿色的芽儿。 今天的灼华又是早起的一天,因为玉叔身体不适,去伺候先生的活就交给了灼华。除了学堂开学的那一日灼华远远的看了一眼,灼华还未真正的见过先生,心里未免有些忐忑。 张聪是这个书院里最资深的老师,已经在书院呆了三十年,据说先生没有来时,这个书院几乎没有了学生。后来先生来了,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更有好多都是慕名而来。但是书院的规模一直不大,有可能是先生有意为之吧。玉叔跟灼华讲,先生是个随和的人,没有脾气,也不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再多的嘱咐也不能消除灼华的紧张。 灼华起床穿上干净的衣服,头发梳理好,连脚上的鞋子,袜子都很干净,看不到一丝的尘土。玉婶为灼华准备好了送去的早饭。灼华端着早饭,站到先生的门前,长舒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轻轻地敲了两下房门。 “进来吧。”屋里传来深沉的声音,是这个声音,低沉而有力。 灼华推门进去,低着头,站在房间的中间,房间不大,外间是会客用的客厅,往里面去,一个极矮的坐榻放在中间,坐榻的后面不是圣人的画像,也不是字画,而是一个大大的太极八卦图。而坐榻的两旁是几个其他的坐榻,灼华心想,难道这先生是修仙的吗? 大大的布幔将里间与外间分割开来,在往里面就是先生的床榻。而往后面的却不是墙壁,而是由隔扇和槛窗组成,而这些隔扇和槛窗全部打开,使得整个屋子里清爽透亮。 灼华轻轻地将早餐放到坐榻上面的小桌上,尽量小声说:“请先生用餐。” 灼华偷偷看向隔扇后面,探索的眼神透露了她的好奇,但是又不敢放肆任意妄为。 “你可以过来。”先生的声音从隔扇的后面传来。 灼华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傻笑了一下,仍是乖巧地向后面走去,穿门而过。闯入灼华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山坡,站在门口,山坡下一条小河,几处牛羊,放牛的娃娃唱着小调。山坡虽然在墙外,但是景却在院内。灼华再看院内,一老者,白衫黑须,头发披在身后,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灼华从来没有想过,世间还有真的像神仙一样的人。 张聪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身体,像是在练武,又一身轻松问:“灼华,到这已有几日,可觉得习惯?” 灼华好奇地看着先生,不解反问:“先生怎知道我的名字?” 张聪又笑问:“你怎知道我是先生?” 灼华觉得此人甚是有趣,说:“玉叔跟我讲来伺候先生的,这屋里就你一人,你肯定是先生。” 张聪又道:“我让玉叔叫你来的,怎不知你是灼华。” 灼华听后不语,眼睛却没有离开张聪,张聪的眼睛深邃,炯炯有神,不笑的时候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但是笑时说话间让人感觉很慈爱,灼华紧张地心思越来越没有了。 张聪练习完毕,将脸上的汗擦擦干净,轻挥衣袖,灼华机灵地跑去打水,灼华便出门将热水倒进盆里,先生却笑着摇头,指着前面一口水井,灼华不解的看着先生,先生说:“去打井里的水。” “哦。”灼华快步走到井前,将水桶反过来扔进井里,左右晃荡两下,见水装满水桶,用力提起,左右摇摆着,提到先生跟前,将盆子里的水倒掉放到架子上,倒入刚提上的井水。 “早上洗面,用冷水,这一天才会舒爽。”先生边卷起袖子边笑说:“冷水,冬天放一夜的水太冷,容易伤风,” 张聪将整个脸没入水中,过一会,抬起头来,再用手捧起水洗脸。洗好脸,拿过灼华手里的面巾,擦拭好又说:“这井水,冬暖夏凉,冬日洗面,手面才不会生冻疮,还不容易得伤寒。” 张聪往里走,灼华跟着心想:“原来这洗脸还有这么大的门道,不是随便一洗便好了吗。” 张聪伸起双手,灼华将外衣给张聪穿上笑问:“先生,你刚才是在练功吗?”张聪坐在镜前,灼华站在身后,给张聪梳起头发来。 “哈哈”老师张嘴大笑:“那个叫太极拳,是张三丰传下来的,医术上说不通则痛,早上起来动一动,这样的话筋脉就会通畅,人自然就会舒服了。” 灼华点点头笑说:“哦,原来是这样啊。”她哪里懂得这些,平常人家早上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练习拳脚。 张聪又道:“养生养生,养的是身体,其实更重要的是养精神,人有了精神劲,什么都好了。”张聪看了看灼华略有所懂的点头,又问:“你最近在读什么书了。” 灼华回答说:“最近在读弟子规了,但是练字还在练千字文。” 张聪点了点头,笑道:“还不错,有没有什么不解的?可以来问老师的。” 灼华笑着挠了挠头说:“我这点小学问,有兄长们教教就可以了,哪里敢劳烦先生啊。” 灼华被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自己才刚识字,书院里随便的学生都可以指点他,何必让老师见笑呢。 张聪仔细看着灼华梳的头说:“学问没有大小,学生也没有高低贵贱。” 张聪看着灼华梳好的头发甚是满意,自己则拿起剪刀,慢慢的修了两下胡须,对着镜子再三看着,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由着灼华扶着起身,坐在榻前,开始吃早餐。 灼华看着先生,一身儒服,完全没有刚才道人的模样,正襟危坐,悠闲自得,完全是深处世外的大儒师。 张聪生活很是精细,无乱是头发,还是胡须,张聪都修饰的很完美,更别说衣物,看不出一丝的尘埃。也许是年纪的缘故,张聪的食量不大,早上只食一碗粥和半个馒头,一切慢条斯理的,看起来都是享受。 灼华恭敬说:“谢过先生,就怕灼华愚笨。” 张聪看着灼华乖巧的模样,不禁大笑起来说道:“我看你不是愚笨,是聪明过头了吧。”张聪吃完饭便去了学堂。 灼华收拾好碗筷,把先生的房间里打扫一遍,便回去了,灼华洗完衣物后,又到徐睿的房间里写字。徐睿的房间相对安静些,其实李研不在,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去学堂听课,他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其实张聪也不是每天都会讲学,有时候讲学也会讲一天,毕竟学生还有其他的课业。 灼华今天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张聪一见到他就会认得他呢?他是经常出现在书院里,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先生,而且先生还是关心他的课业?关键是那一双锐利的眼睛,总能把灼华看透一样,让灼华不安。但是还好张聪和蔼可亲,给灼华莫名的亲切感。 就这样,张聪总会隔三差五的叫灼华给他送一次早饭,趁着吃早饭的功夫,张聪可以了解灼华学习情况,最近有什么不解的难题,为灼华解答,如果没有,灼华也会给张聪讲一些有趣的事情。 灼华边擦着柜子,边问:“先生,你可曾去过苏州?”张聪摇了摇头。 灼华面露遗憾说:“那真是可惜,有句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州,是人美,水美,粉墙黛瓦,很是美丽。”灼华想到自己的家乡,全是溢美之词。 “是吗?”张先生就像平时聊天一样。 灼华看着先生打趣道:“都说都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先生万卷书是读了,万里路还没有行吧。” 张聪笑道:“你真是讨喜的孩子,我在年轻的时候,路没有走到万里,也走到过五千里了。” “那先生的家在哪里。”灼华又问。 “以前的家吗?在湖北,后来到过京城,再后来就来了南京,就没有离开。”张聪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消失了,眼神也空洞起来,思绪似乎飘到了远方。 灼华看着张聪,又问:“先生是湖北人?” 张聪长叹一声说:“是啊。” 灼华见张聪的不说笑了,也不敢问了。 过了好一会了,张聪又问:“你去过哪里?” 灼华羞涩地说道:“我就读过三本书,我才去了两个地方,嘿嘿。” 灼华并没有说什么,张聪又笑了说道:“等你再多读些书,你就能去更多的地方了。”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要靠眼缘,也靠着个人的胸襟,灼华想先生必定是胸襟宽广之人。因为从先生身上才能看到平易近人,礼待下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灼华喜欢给先生送饭,喜欢听先生讲一些她还听不懂的学问。先生应该是这天下最伟大的人吧,起码当时的灼华是这样想的。 第15章 心灵手巧的灼华 “三哥?” 灼华抱着一包的东西,欢快地跑到李研门口,灼华见了没人回应,伸头往屋里看了看又问:“三哥在吗?” 李研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在呢。” 此时李研正苦思冥想下一步该怎么解围,他的棋子可是被张白一围住了一大片,下面真的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周扬和徐睿也在边上看着,此时的他们是不能讲话的,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况且他们也没有好的对策,而张白一则笑眯眯地看着这一盘棋。 这屋子里面的人,似乎没有一个看到灼华的。灼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一侧,转身走到李研的身后,猛地拍了一下李研的后背,李研吓了一跳,差点从床边上跳了起来。 李研翻眼瞪了灼华一下吼道:“你做什么,吓死我了。”又转脸继续看着他的棋。 灼华拿过李研放在一边的扇子,大喇喇地扇起风来嗤笑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研竟然会被我吓到,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大事哦。” 徐睿坐边上的凳子上,笑看着灼华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哈,终于有人注意力终于从棋盘上转移了。 “我刚进来,我喊了三哥,他还应我了呢。”灼华翻着白眼,难道自己进门他们都没有听见自己叫的那两声三哥吗? 徐睿笑说:“我都没有听到。” 灼华坐到李研身后,伸头看了一眼问:“你们这是下棋呢,怎样?” 徐睿摇头说:“这盘棋李研估计凶多吉少,看到没有,在白一那边被困住的黑子,就是李研的。” 灼华略有所懂的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对张白一赞许说:“下棋能赢得了三哥的,白一大哥你也是高手啊。” 李研下围棋是没得说的,当时在苏州的时候,整个学堂里,连师父都不是李研的对手。 张白一笑呵呵地谦虚说:“过奖,过奖,我也只是侥幸。” 周扬也是苦苦思考说道:“这棋,要论排兵布阵,白一绝对难胜李研,但是这要是攻于心计的话,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一个张白一。”周扬摇了摇头,拍拍李研的肩膀劝道:“我看你还是投子认输吧。” 李研倔强说:“要是认输,就不是我李研了。” 灼华看着执拗的李研说:“怎么就不能认输,认输有何难啊?” 李研非但不领情,还不耐烦地说:“你别吵,你一过来就没安静过,我现在脑子里面全乱了。” 灼华不在意说:“好吧,我不讲话,要不最后肯定怪我。” 灼华也不跟李研对吵,因为这个时候李研最需要的是冷静。自己坐到李研书桌上看起书了,等待他们这一盘棋结束。 徐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灼华身前,两只手撑在桌子上,笑着问灼华:“你看的是什么?” 灼华也不看徐睿,漫不经心回说:“没有看什么,随便翻了一下。” 徐睿又问:“你现在这些字都识得?” 灼华老实回答:“认识不得全部。” 徐睿伸头过去看,灼华立刻把书拿起来抱在怀里,笑道:“不给你看,你猜?” 徐睿站起身,将帽子上的带子往身后一甩,胸有成竹的回答:“诗经。” 灼华好奇的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一下子猜中了。” “因为”徐睿背过身去,走了两步。“因为书的名字正好在我的面前。”徐睿笑着转身指指灼华手中的书。 灼华翻过书来,一看那正是书的名字,气的直跺脚。哼哼两声,将书卷起来,慢慢地走向徐睿,看到徐睿还在那笑,拿起书本就朝徐睿打来,徐睿赶紧躲。灼华追着打,就这样一追一打的,闹了一阵。 徐睿笑的已经没有力气跑着求饶说:“别打了,别打了。” 灼华哪里肯饶他,继续边打边笑说:“不行,我就要打。” 徐睿本已经被灼华打的弯着腰趴在凳子上,自己怎么求饶灼华还是不依。徐睿忽然从凳子上直起腰来,转身过去,抓住灼华还挥在半空中的手,讨好笑说:“别打了,哥哥求饶了。” 平时就知道灼华人是小了一点,个头也比他们矮了许多,但是从来不知道灼华的手是这么的小,两只手正好可以被徐睿的大手完全包裹住。 灼华嘟着嘴嗔道:“就要打。” 徐睿一只手抓住灼华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轻捏灼华的脸颊宠溺笑说:“你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小子。” 无奈灼华的力气极小,怎么挣扎还是被徐睿钳住。 “别打,我教你读如何?”徐睿低下头,附在灼华耳边,声音很小,小到只有灼华听得到。 灼华被吹在他耳朵上的热气弄得好痒,脸不禁往一侧转去,不敢再去看徐睿眼眸中流露出的热情。 灼华挣脱了徐睿的手勉强说:“那好吧。”他便不去看徐睿,独自坐到桌子前翻起书来。 李研站起来,作揖笑道:“我真是输的心服口服,白一,这盘棋你下的真漂亮!” 张白一放松了一口气,擦擦头上的汗笑说:“过奖了,难得可以赢你,今天我还真要庆祝一下。” 李研笑着走到灼华身边问:“灼华,你今天来做什么?”他看着灼华在那正经的看书,也站到灼华身后看了起来。 灼华忙着站起来,拍着脑袋说:“哦,差点忘了正事。”于是快步走到刚才放东西的地方,双手捧起他放在那里叠放整齐的衣物,笑说:“我给你们每人做了一件衣裳,你们试一下。”灼华将每一件衣服打开,一一摆开,平放在那里。 周扬穿起鞋下床,看着手工精制的衣服,不禁感慨说:“呀,灼华,你还有这个手艺。” “这个很奇怪吗?”灼华不解。 周扬反问:“怎么不奇怪?哪有七尺男儿会做针线活的?” 灼华翻了翻白眼,看着这一群书生,不以为然说:“我家的针线活都是男人做的,你没有见过我二哥,我二哥的手艺可是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再说,我可没有七尺。” 李研看着众人长大了嘴巴,说:“他说的没错,我的父亲是个绣工,手艺一流。” 张白一怎么也不会相信,如此粗犷大条的李研会做针线?拿起衣服诧异问李研:“那你也会这个?” 李研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迅速躲避开,一脸嫌弃说:“我可没有那个天分,我们家我和大哥都是愚笨的人,没有继承父亲的手艺,只有二哥天生灵巧,学的一门好手艺。”提到李硕,李研不禁竖起大拇指。 周扬不禁夸奖灼华说:“我看灼华做的也不错。” “那是肯定的。”灼华自豪的抬起了下巴。 李研撇了撇嘴,不禁嘲笑灼华:“就他?从小母亲娇惯的要命,人又特别懒惰,缝补几件衣服还行,再做细腻一点的活,哼哼,还不原形毕露。” 灼华冷声呛道:“哼,那也比你强,你从小拿起针就头痛,你为了躲避父亲叫你绣花,你每次都装病,等到父亲真的放过你,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说道李研的偷懒程度,那他是天下第二没有人敢做第一。 “你!”李研指着灼华,一下子说不出话,看着灼华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马上消了气:“我懒得跟你计较,我是好男儿,以后要兼济天下的,我跟你计较就是上了你的当了。”他不会绣花再正常不过了,他不喜欢灼华说他偷懒,他才不懒呢。 其他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斗来斗去,闲时听听他们这样斗嘴,也别有一番情趣。 “灼华做的合适不合适,我们试试便知。”张白一拿起一件边穿边说。 灼华立马阻止说:“白一大哥,那件是周扬的,我估计你穿不上。”灼华不好意思地看着张白一。 张白一不解问:“你这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哪有,”灼华把张白一手里的那件递给周扬,然后找出张白一的那件,又把李研的那件递给李研,最后剩下的一件肯定是徐睿的了。 徐睿接过衣服惊喜道:“还有我的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灼华会给他做衣服,虽然自己不缺衣物,但是灼华做的,足以让他欣喜。 “怎么没有,难道你穿惯了绫罗绸缎看不上我这粗布麻衣?”灼华眯着眼睛说着作势要把衣服拿回来,徐睿哪里肯,接过衣服,开心道:“求之不得。”笑呵呵地穿上身。 张白一穿好笑说:“你还别说,做的还真是合身。”这个几人中,张白一偏胖,李研健硕一点,周扬比较消瘦,而徐睿最为匀称。 衣服合身舒适,张白一好奇问:“灼华,你并没有测量,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尺寸?” 李研将里面的带子系好展示在众人面前:“他哪里还要测量,一般人他只需一眼,便可知这人的尺寸,一般相差不大。”李研很是佩服灼华这点,所以说天分这个东西真的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李研穿上灼华做的新衣服,心里自然美美,笑说:“你们不知,我的母亲本想四个孩子都可以做个手艺人,这样以后也好讨口饭吃。无奈,大哥和我弄不来这个,大哥从小便出门讨生计。而我呢,父亲便想我可以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家里的生意二哥一人忙不过来,从小灼华就在店里帮忙,所以我等才有这个福气。” 徐睿最后一个穿好衣服,四人一身儒服站到一起,玉色与他们特别相称,斜襟领口灼华并没有用其他的颜色,这样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灼华,你还挺有心,我这儿秀的应该是?”徐睿看了自己的衣服,发现领口布料颜色虽是一样,但是领口上都要细线绣上了图案:“是菊花。”领口上一朵朵小菊花,宛如真的一样散落在衣服上。 “我的是兰花。”周扬欣喜发现笑道:“空谷幽兰,我都闻到了兰花的香气。” 周扬不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真的在大山中,闻到了兰花清香。 张白一盯着自己的衣服瞧了一会,不解问:“为什么白一大哥是竹子?” 灼华笑了笑,然后说道:“因为竹子中间是空的,白一大哥要学习竹子,平时少用点心眼。”灼华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周扬凑到李研身边问:“李研,你的是什么?” 李研随口说道:“我的是梅花,我不看也知道。”李研翻了翻白眼,真不知道他们兴奋什么。“每次做衣服都是梅花,能不能换个花样。”李研无奈说。 “不能,因为母亲都是这么给你做的。”灼华确定回答,没有一点可以商量的地方,毕竟针在他手上。 灼华将剩下的一件递给徐睿说:“徐睿,这件给书铭。” “让我看看书铭的衣服上是什么?”张白一好奇打开衣服,书铭的这件和他们的不同,他们是宽大袍衣,而书铭的上衣是短款,下身是裤子。 灼华笑道:“书铭和我的是一样的。” “这是?”徐睿没有看出来书铭领口绣的是什么,面露疑惑。 “狗尾巴草啊,我们这样的小斯不就是狗尾巴草吗?”灼华说完,屋里又陷入一片哄哄大笑之中。 灼华看着他们穿的都合适,应该不要怎么修改了,反正他们也不讲究,就算做的不合适他们这群书呆子也看不出来,灼华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抱在怀里对着他们说道:“你们臭美吧,我走了。” 李研拉住灼华笑问:“你还要去哪里?玩一会吧。” 灼华摇了摇头笑道:“我要去先生那里了。” 李研看着灼华,诧异问:“去那里干什么?” 灼华哀叹一声说:“你们都有新衣穿,先生不要吗?” 灼华来看张聪的时候,张聪还在打坐,灼华蹑手蹑脚地地进门,害怕惊扰了张聪,将衣服放到外间,便打算悄悄地离开。 “来都来了,还打算走不成。” 本来蹑手蹑脚的灼华变的轻松起来,笑说:“先生,你这是在睡觉还是睡觉啊?”其实灼华故意这么说,逗先生开心而已。 张聪睁开眼睛,笑着看着灼华说:“这是静坐,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 “这样坐着还不闷死。”灼华随口说道,并未走心。 张聪指了指灼华笑道:“你啊,我看也要修行了。” 灼华傻笑着摇摇头,她才不要,她可闲不住。 灼华将衣服拿出来,打开展在张聪面前,说道:“这几天做衣裳,也给先生做了一件,先生试试?” 张聪点了点头,伸开双手,灼华服侍张聪穿上,灼华笑说:“先生,你这样一穿真显得年轻。” 灼华将先生披在后面的头发从衣服里面拿出来,然后整理领口,将每一个细节都整理好,灼华想了一下问:“先生,你每天出去的时候讲的都是孔孟之道,回来修的确是老庄之道,灼华不懂这是何因?” “灼华,你平时会些什么?”先生笑问着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灼华想了一会,自己好像并没有特长,挠着头难为情说:“我好像什么也不会。” 张聪摇头说:“不至于,你看你会烧水,做饭,会做衣,这就叫一技之长。这做学问也是一样,虽然也要有一技之长,但是老师认为还要兼学百家,简单的说就是不论学派,什么书都要看一点,这样人的思想才会开阔。”读书可是做学问,竟能用杂活来打比方。 灼华略有所懂的点了头说道:“这也是先生鼓励他们不局限于功名的原因吗?” 张聪挑眉点头赞许道:“聪明者,灼华也。”然后从镜子中看着身上的衣服。 “先生,这样看你真的是像仙人一样哎。”灼华笑着说。 张聪没有回答,脸上有着释然的笑容。 神仙,有多少人能修成仙,但是灼华想,先生肯定就是神仙,一个人得强大的什么程度才能够欣然的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灼华从来没有问过先生的过去,但是灼华肯定,先生的过去一定辉煌。 第16章 游玩 书院位于的清凉山,据于南京城西隅,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称金陵形式为“虎踞龙盘”,而虎踞就指这座清凉山,清凉山风景秀丽,因石头而得名,又称石头山。书院里的学生们,平时都以游清凉山为乐。 阳春三月,和煦的春风吹绿了大地,吹绿了树木,整个清凉山郁郁葱葱起来。山里的花儿开了,鸟儿也多了起来。此时,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机,每每空闲之时,书院的学生定是成群结队,去野外野餐,去溪边水边游玩,好不热闹。 清明时节雨纷纷,江南的春天雨水更是多,难得一天的好天气,是要出去走走的,晒晒身上的霉气。提前一天的晚上,灼华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果脯,肉干,点心,还有他们出门必备的美酒。他们沿着山坡走着,整个山上开满了白色,黄色的野花,荡漾在春风里,别有一番韵味。 他们一行人沿着山间小道,悠闲着走着,灼华采着路边的野花,编成一个个花环,给他们戴在头上,他们倒没有嫌弃,由着灼华胡闹。 下了后山的山坡,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难以想象的美景,四周是高高的山峰,山上有些陡峭,长满了树木,一条小河从山间流过在眼前的低洼处形成了一片很小的湖泊,而湖泊的尽头又变成小河消失在山间。 张白一指着山坡下的湖泊说道:“这儿就是了,月牙湖。”终于到了地点,灼华兴奋极了,边跑边笑问“为什么叫月牙湖?” 张白一拖着胖胖的身子,只能喘着粗气在后面跟着,说道:“你这样看下去,形状不似月牙吗?”灼华停下了脚步,站在山坡上往下看着,张白一也跟了过来,弯着腰喘喘说:“你看这湖泊,不就是如钩的月牙吗?” 灼华笑着点了点头,李研他们都已经跑到了月牙湖的边上,月牙湖边上满是被小河冲洗的非常干净的沙石,囤积在这里,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那汪湖水,清澈的足以看到水里的游鱼,书上说的世外桃花不过如此。 灼华站到湖边的一块相对较大的一块石头上,惊奇着瞪大眼睛,欣喜说:“哇,这里太美了。”看着水里各色的鱼儿,也许是这里许久没有来人的缘故,这里的鱼儿也不怕人,灼华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灼华。 徐睿走到灼华身边,与灼华一同坐到石头上,盯着灼华欣喜的小脸,笑问:“你是这里的鱼儿变得吗?他们怎么不怕你?” 灼华转脸看着徐睿,笑说:“才不是,你看他们不也不怕你。”灼华话还没有说完,鱼儿似乎受了惊一样,都游走了。 “难不成我真的是这里的鱼儿?”灼华站了起来,一副娇憨的模样,甚是可爱。 李研悄悄地走了过来,假装要推灼华下水,哪知灼华反应敏捷,一跳已经到了岸上,对着李研做了鬼脸说:“就你那点小把戏,还能瞒得了我。” 李研感觉没劲死了,扫兴说:“假装敷衍我一下好吗?” 灼华摇了摇头说:“像你这样的坏人我必须戳穿。”灼华说的一本正经,然后蹦跳地到张白一那里,坐到张白一的身边。 李研看了湖里的鱼,找来一支坚硬的树枝,拿来刀子,将树枝削尖,李研脱了鞋子,卷起裤脚往河里走,动作很轻,轻到几乎没有水纹。 徐睿急喊:“李研,你做什么?” 李研转过脸将手放在嘴边轻声说:“嘘。” 徐睿还未来得及说第二句,只见李研快速的一叉子下去,一只鱼已经立在那里了,鱼的尾巴甚至还在动着。徐睿咽了一下口水,李研已经将带着血的鱼甩在了岸上,接着又安静地站在水里,不一会的功夫,第二个鱼已经被丢到了岸上。 灼华也没有闲着,卷起衣袖,拿起刀子,坐到湖边,开始宰杀。徐睿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走到灼华身边,不忍说:“灼华,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刚才我们还说你是他们的同伴呢?” 徐睿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在水中自由的鱼儿已经变成了刀下之物。刚才他还和灼华一起满是风情地享受着鱼儿的美景,这一会就变了模样。 灼华快速地宰杀好一条,然后越过徐睿去拿第二条,完全不理会徐睿一脸的愕然。这边李研已经又捉了两条,丢在灼华身边,走过去擦干脚,一边穿鞋一边说:“这里的湖水清,越是这样养出来的鱼味道越是鲜美。”李研看了书铭已经找来了树枝,笑道:“书铭,生火,等一下我们就吃鲜美的烤鱼了。” 灼华将鱼在水里冲洗干净,用刀子将鱼肉片起,李研拿起湿的树枝,将鱼穿在树枝上,准备放在火上烤起来。 灼华将沾满鱼血的手在水里洗干净,然后看着徐睿问:“你没有杀过鱼?”徐睿摇了摇头,那张温润的脸上竟然煞白起来,灼华撇嘴不屑又问:“你没有看过别人杀鱼?” 徐睿盯着灼华说:“没有看过从河里把鱼捉出来就宰杀的。”其实他想说他们粗鲁的捕杀破坏了这里的意境。 灼华噗嗤一笑说:“我想你的童年得是多么的无趣,这是水乡人最基本生活技巧啊。” 周扬和徐睿一样,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么残忍的“屠杀”,拍了徐睿的肩膀说:“这个时候就把我们读过的书都忘掉,也不要想着什么君子之礼,我们现在只是需要饱腹的人而已。” 灼华听着不禁嘲讽说:“想想怎么填饱肚子吧。”一群虚伪的人,灼华心中轻斥。 张白一则笑呵呵,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今天我们都是渔夫樵夫。” 做个凡夫俗子,下里乡人哪里不好。 张白一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研,没有错过每一个细节,这种事情对于他们从小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来说,毕竟太遥远。不过张白一乐在其中,笑着念道:“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徐睿感觉太过残忍,其实是心中嫌弃这份粗俗,但是他告诉自己,只是心疼鱼儿,于是坐在湖边打起坐,口中不停地念着。 灼华不解的看着他,轻声问李研说:“三哥?徐睿在嘟囔着什么?” 李研笑着小声说:“他认为我们害死了鱼儿,在念金刚经给鱼超度呢。” 灼华小声跟李研说:“不是说的是学的是孔孟之道,怎么又念起了金刚经呢?”李研也是笑笑,灼华又跑到张白一身边,问道:“白一大哥,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张白一笑着说:“是陆放翁的词,有没有看破红尘的感觉?” 灼华摇了摇头,冲张白一傻笑说:“没有感觉。” 张白一笑道:“你现在还小,等大点就可以读词了。” 灼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笑问:“白一大哥真愿做渔夫?” 张白一点了点头说:“我最喜老庄,难得逍遥,只是这人世间功名尘土,放翁先生时刻心系国家,而我,是真愿做一渔夫,或者农夫,居于山里,河边,市井,都可以。” 周扬走过来揽着张白一的肩膀,笑说:“我们约定,如有一日我们没有功名,就找一处山林,或者一座小城,一起读读圣贤书,或者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如何?” 徐睿已经念完了经,走过来坐下来笑道:“也算我一个。”李研也跟着说:“我也加入。” 灼华不解的看着这几个人,怎么其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意见统一过?这做渔夫樵夫有着什么意思,那他们现在就直接去做好了,何必一心求得功名?现在的灼华不懂,但是慢慢的,也许灼华就懂了,这个也许就叫成长。 李研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河边,不时地捡起几块扁平的石头。只见李研轻松一撇,手中的石头划过水面,弹跳几下,缓慢沉入水底。 “我也要。”灼华蹦跳地跑到李研身边,拿起一块石头,学着李研的模样,可是石头并没有想象的弹跳,径自落入湖水中。 李研翻了两下白眼,偷偷骂了一句笨蛋,又轻轻地往水中投去一个石头,石头仍是在水面上弹跳了几下。 “你教我。”灼华拉住李研的胳膊央求着。 “你这么笨,从小不知教你多少次了,你哪次丢的好。”李研一如既往地数落和嫌弃。 “就教这一次嘛。”灼华撒娇着。 看着两人笑闹,周扬走了过来,随手捡起一个石头,也是轻轻一撇,石头也弹跳出去。 李研看着周扬,平时冷傲的他,也会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也是从小长大的。”周扬轻松地笑着,难得露出一口白牙。 灼华还未来得及说话,水中间又一块石头弹跳了几次,灼华侧面看去,正是徐睿心不在焉地丢着。 “我想这没有什么难得,哪一个男孩都会。”徐睿一阵傻笑,看的灼华感觉特别碍眼。 “快,我们比比,看谁撇的石头跳的次数多。”好战的李研玩心大起,吆喝着大家参战,已经把灼华的央求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你可未必就一定会赢。”周扬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白一,要不要一起。”徐睿喊道。 张白一盘腿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本来眯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清静。徐睿一喊,他从仙游中缓过神来,起身,拖着有点肥胖而笨拙的身体走到湖边,捡起一块石头,用从未有过的轻盈之姿,向湖面丢去一个石头,石头在湖面上不出意料地轻跳几下。 灼华更是气恼,原来不会的只有他,连平时不喜运动的张白一都能做的好。 “快,我们来比赛,一二三,投。”李研声音最大地说着规则。 真是一群幼稚鬼,又不是几岁的孩童,灼华生气撇开脸。 “一二三” 四人一起将手中的石头撇向水中,四个石头在水面弹跳,已经看不见谁赢谁负。 “一二三” 又一轮开始,他们都好像有无穷的精力,好像能把岸边所有的石头都丢到水中。最让灼华气恼的是他们毫无顾忌的笑声。 “哼,谁稀罕哦。”灼华赌气地坐到湖边的大石上,根本不想听见他们刺耳的笑声,也无心关注他们的比赛。 他好嫉妒他们,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会?有些东西他也曾经努力去学,但是无奈,结果并不能如所愿。灼华只好闷闷不乐地独自往湖里丢石头。 终究,他变不成他们。 第17章 冤枉了周扬 夏日的书院,与外面同样炎热,但是读圣贤书的书生们,沉浸在圣人的思想里,未曾体会这酷暑的难耐。 灼华欢快地走着,到了藏书楼下,一般找不到李研他们,灼华都会到这里来,因为除了学堂,李研他们最喜欢到这里看书。灼华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书,看着共三层藏书楼,灼华心里也向往之。 这里也是张聪常在的地方,和学生们一起论学讲经,谈笑古今,张聪博学多才,能和先生一起论学,是荣耀更是享受。 书铭正巧在藏书楼的底下,看到灼华来,便迎了上来笑问:“来找李公子?”灼华点了头,书铭又问:“你怎么不上去?李公子在上面。” 灼华看着藏书楼,面露难色说:“我不上去了,等一会你上去见了三哥就说我给他拿了吃的在屋里,让他们回去吃了就是。”灼华说完便离开了,书铭再要叫住灼华,灼华已经走远。 灼华坐在李研的书案前,拿着书悠闲地翻着,李研进来笑问:“灼华,拿了什么好吃的?” 灼华往外看了看,面露失望说:“就你一人回来了?”不过大意的李研可没有发现灼华脸上的端倪。“看,玉婶给你们的果子。” 李研看了一眼,也就是灼华喜欢吃这些,便笑说:“放那里吧,他们要有一会才回来。” 灼华继续翻着书无意说:“你又偷懒是不是?” “我最先做完,书铭跟我说你找我,我就先来看你,你这小没良心的。”李研感觉冤枉极了。 灼华撇了撇嘴说:“你最勤快了,你们最近在做什么?好像很忙?” 李研躺在床上,放松一下他酸痛的背部说:“周扬在外面接了一个活,替县里书馆抄一些书,赚些生活钱,我们一起帮着他。” 灼华听着饶有兴趣的走到李研身边笑说:“我怎么不知道?抄写什么书,我也来帮你。”凑热闹的事情怎么少的了他。 李研看了看灼华嘲笑说:“就你会写的那两个字,别帮倒忙了。” “你,哼。”灼华的好心情到此结束,气的踢了李研一下,背过脸去,不再理李研。 正在两人打闹时,门口忽然有了嘈杂声,灼华惊奇地往外看,李研也怔了一下。只见门口进来了两个人,灼华不知道什么事情,推了推李研小声说:“三哥,你看。” 李研转脸看了一眼,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整理好衣冠走到学政面前,作揖叫道:“先生。” 灼华本不是学院里的学生,倒不用拘这些礼数,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灼华再看过去,后面又跟来了一些人,只见一个学生在学政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个学政脸上有了怒色,对着李研厉声质问说:“就你一人在这里?其他学生呢?” 李研作揖恭敬说:“回先生,张白一周扬二人在藏书楼看书。” 学政身材高大,刚毅的脸庞,皮肤黝黑,平时已经见不到他一丝笑意,更别说怒时,一双锐利的眼睛,虽然压抑着,但是无不透着严厉凶狠。学政看了一眼屋子,面无表情,对着身边的人说:“搜。” 李研和灼华都感觉自己听错了什么,怔了一下,李研瞬间平复心中的波澜,又作揖:“敢问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学政高傲地抬着头,居高临下俯视他们说:“其他学生屋子里丢了东西,我们在找。” 学政说的简明扼要,简单的有点随意,更没有询问,直接定罪的态度,毫无尊重可言,让人不舒服极了。 “敢问先生丢了什么?怎么肯定丢在我们屋里?”李研又问,想弄明白所以然来。 那个丢东西的学生见李研不肯就范,大声嚷嚷说:“先别管丢了什么,先让我们找了再说,如若没有,我们自己离开便是。” 李研直接拒绝:“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原因,你们这样不说明原因,恕难从命。” 李研性格本就刚硬,遇到这样的侮辱,所有的礼教和修养李研似乎都忘记了,语气也变得不羁强硬起来,还哪管面前的师长。 这时周扬和张白一正巧也从藏书楼回来,左右看看堵在门口的学生,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俩,周扬和张白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他们穿过人群进了屋,两人见了学政作揖,张白一附在李研身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李研小声说:“说是丢了东西要来找。” 这时只听后面一个学生指着周扬喊道:“就是他。” 学政锐利而深邃的眼眸扫过周扬,用审犯人的口气问周扬:“现在有个学生丢了东西,说是你偷得,你可认罪?”学政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好似确认周扬有罪一般。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一样,惊呆了屋里的每一个人,灼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扬,周扬却冷静说道:“先生,学生愚钝,还望先生说明。” 周扬的冷静让灼华心疼,灼华当然知道周扬是被冤枉的,但是如此侮辱加到骄傲的周扬身上,周扬却尽量压抑强忍。 只见后面那个张狂的学生面露狰狞地吼说:“你还要说明,昨天就你去了我们房中,以借书之明,偷了我们的钱财,现在还不承认。” 周扬仍是冷静,作揖说道:“先生,学生从未做过此事,学生虽家贫,但是这种苟且之事,周扬没做,也不耻,望先生明察。” 李研听不下去,此人出言不逊,怒道:“吴太安,我们同窗之间,借个书不是常事,你怎么能借借书之名来冤枉周扬呢。”李研已经握紧了拳头,如若在以前,他肯定会一个拳头打上去,这种人,就是欠教训。 吴太安听见李研这么说,更加猖狂叫道:“有没有偷,搜搜便知,难不成你们做贼心虚,还是你李研也参与其中,做起了掩护。” 李研不屑说道:“小人之心。” 张白一作揖说道:“既然你们如此说,你们可有证据?”晓之以情没有用,那就动之以理吧。 吴太安高傲地抬起头,鄙夷地看着周扬说道:“证据没有,那钱袋我昨天还在,就周扬去了之后才丢的,而且你们知道,周扬几乎没有吃饭的钱,这钱袋不是他拿的又是谁?”吴太安嘴角嘲讽的笑,更是碍眼。 周扬不怒,家贫,那么他说的只是一个事实而已,只是淡淡说道:“如果家贫是你怀疑我的原因,那我无话可说,但是你却侮辱我的人格,这是我难以容忍的。”周扬冰冷的脸隐忍着愤怒。 吴太安阴狠地对着学政说道:“先生,既然他不认,我已经通知了舅父,他已经叫了差役过来,差役来了,就拿人。” 原来,此人已经盘算好了一切,栽赃陷害的却如此有理。 学政看着周扬,锐利的眼睛像看着犯人一般,审视着,又问:“你兼着整理藏书楼的活,你什么书不能从藏书楼里借出来,非要到吴太安那里去借?” 众人的鄙夷和侮辱并没有使周扬丧失理智与教养,所有的委屈都被周扬咽到肚子里。周扬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仍旧恭敬作揖解释说:“先生有所不知,吴太安手上有着一本绝版的书,我就想着借来看一看。” “那为何后来又未借?”学政又问,没有放弃一丝漏洞。 周扬似乎有难言之隐,但是看着吴太安嚣张的样子,便说道:“那本所谓的绝版书是假的,因为那本书根本就不是苏东坡做的注解,我们藏书阁里有着东坡先生的真迹,一看便知。” 吴太安像是被戳穿了一样,跳起脚来叫道:“一派胡言,先生,我看他是看狐狸尾巴漏了出来,现在要胡搅蛮缠脱罪,先生,你休要被他欺骗了。” “吴太安,你也是读圣贤书的,竟能说出如此无礼之言,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如此恶劣之人,就如跳梁小丑一般,灼华看不过去,走过来怒骂道。 吴太安因为书的事情被揭穿本就恼羞成怒,现在又被灼华这样一骂,更加生气,推了灼华一把吼道:“哪里来的小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灼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反推了吴太安一把,反正他不是书院的学生,也无所谓什么礼仪,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狗仗人势,以为有个当官的舅舅又能怎的,这般侮辱周扬,你连起码的尊重都不会了吗?孔子说过,子所不欲勿施于人。周扬虽穷,但是起码愿意通过自己的双手来挣来尊严。而你呢,嫉妒周扬的才华才这般侮辱。小人之心,就是读再多的圣人之书也不能洗净你内心的肮脏,说你是小人都感觉侮辱了人这个字。” 灼华大声的数落着,咒骂着,李研周扬还要顾及面子,有些难听的话很难说出口,但是灼华不一样,他总是能把别人虚伪的外衣都撕掉。 学政低着头看着这个粗鲁的孩子,眼眸中露出几许赞许的神色,但是想到自己的权威被亵渎,仍是愤怒道:“你不是我们书院的人,不许插手书院的事情。” 灼华看着这个学政,表面上秉公办事,实际上早已经给周扬定好了罪,他们简直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李研看着学政的样子,拉了拉灼华,生怕野性的灼华再爆出难以收回的话,灼华只好嘟嘴站在一边,她不应该再给周扬添乱。 “我们奉府尹之命,前来查案。”这时候三个衙役已经进了屋,蛮横说道。 吴太安看来了帮手,忙着过去作揖,指着周扬得意说道:“就是他偷的,你们赶紧拿了人。” “拿人拿脏,现在搜。” 只见一个衙役不分青红皂白,冷声命令着。另外两个衙役便开始在屋子里翻了起来,这三个衙役居然如此粗鲁,对于事情原委都没有查明,直接搜屋,这摆明的就是仗势欺人。 周扬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李研看了这情景一边作揖一边说道:“先生,这个可是书院,怎么能让他们如此粗鲁。”学政冷漠地看了一眼李研,没有回答。 如果说武力能够解决这一切,李研真的想教训他们一顿,但是现在的他知道,他不能让情况更糟。 张白一则跟在衙役的后面,手足无措起来,只见两个衙役将屋子的书本,衣物都翻得乱七八糟。张白一只有跟着不停的说着:“慢些。”,“书千万别撕坏了。” 徐睿扶着张聪,往学舍这边走来,面部难掩焦急,张聪快步走着问:“怎么闹成这样,谁给他们的胆子在这里乱闹的?” 徐睿说道:“老师不知,那吴太安叫了他的舅父,衙役直接进了书院。” “什么舅父?当的是什么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来胡闹。”张聪怒道。 第18章 君子与小人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张聪已经到了学舍前,后面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然后有人开始议论着。学生都纷纷作揖退后让道,徐睿扶着张聪走进屋里。 张聪面上的从容和善消失了,锐利的眼睛审视了一下屋子,已经一片狼藉,再看看周扬,满脸的委屈,仍然骄傲地昂着头。张聪轻拍周扬一下,然后走到书架边,一本本地捡起书,学政看着张聪,忙着过去扶,说道:“先生,这怎么劳烦你?” 张聪一手甩开学政,一手将捡起的书一本一本放到书架上,说道:“农民种地尚且知道爱惜自己的耕牛,你们都是读书的,怎么不知道爱惜这些书呢?”张聪虽是平日的口吻,但是话语比严厉训斥更让人无地自容,每个学生都低下了头。 学政刚才脸上的无情已经消失,忙着作揖解释说:“先生不知,事出有因,还请先生见谅。” 这边两个差人已经搜完,将屋子里所有的财务都集中到一点,说道:“所有的钱都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你的?” “你们倒是说笑,这钱财上面能长了字不成,还能看出来是哪个人的?还是说这些钱财都是他的,他们还都要拿了去?”灼华看着衙役嘲讽说道,其他学生们听了都抿嘴不敢笑出声。 灼华看着摆在面上的银子,将银子都一一倒了出来,大家看了一眼,足足的上百两,其他的学生们都是知道,张白一家庭富足,搜出这些银子倒是常事。 张聪看了吴太安一眼,问道:“你来看看,这些有你的银子没有?”吴太安没有想到他这么一闹惊动了先生,吓得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去认。 “一个没有读过书的扫地童尚且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你呢,逞一时意气,冤枉了好人不说,弄得鸡飞狗跳。”张聪呵斥。 吴太安听了先生的话,立即跪在地上,其他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张聪又说道:“你们来的第一天,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在这里,不要想着你是什么出身,只要想着你读过的书,要有仁爱之心,你对你的同窗都没有仁爱之心,那么以后就算入了仕途,对于黎民百姓,又能有几分仁爱?也会像这几个衙役这般,胡作非为?” “哎,你这老头,给你几分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个衙役听着不服气,粗鲁指着张聪嘲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 张聪并没有理他们,像这样的败类,张聪跟他们去谈仁爱和道德,等于对牛弹琴。张聪只是跟吴太安说:“你心术不正,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你这样的人,书读的越多,祸害越大。我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为何,但是我相信周扬,从今天起,你离开书院,我们这里容不下你。” 吴太安听了先生要赶他走,刚才的嚣张早已消失,恐惧让他慌乱起来,立刻忙着磕头哭道:“老师,我已经知错,你不能赶我走啊,我家中老母守寡将我养大,好不容易求得舅父送我来书院,如果就这样回家去了,我怎么对的起她,求先生饶了我。我以后定会将先生教诲谨记于心。” 张先生转头对着学政婉转说道:“大人,我们都是要育人子弟,如果自己不做好榜样,那么怎么能教好学生们呢?”张聪的语气不是训斥,而像极了友人间的好言相劝。 学政作揖说道:“先生说的是。”灼华奇怪看着学政,脸上仍是没有一丝缓和,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周扬看着吴太安哭着求饶,又听了他的家世,与自己倒有些相同,于是跪下劝先生道:“老师,虽然吴太安冤枉学生在前,但是念他是一时糊涂,饶过他吧,就看在他母亲的份上。” 张聪看着周扬,露出赞许的神色,扶着周扬起身对着众人说道:“看到没有,这才叫胸襟,量小者无大材。” 周扬作揖说道:“学生只不过与他身世相同,深感同受而已。” 衙役们可不听什么言传身教,圣人之言,抱着刀对着张聪叫嚣道:“人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这时候外面又来了两个人,一个一身的红衣,带着乌纱帽。灼华并不知道他是几品官员,只见三个衙役见了他之后都下跪拜见,刚才嚣张跋扈,立刻变成了卑躬屈膝。其他人除了先生之外也都下跪。 那个大官好像很急的样子,脸已经红通通的,额上还有很多汗,见了那三个衙役怒道:“抓什么,还不快滚。” 三个衙役平时哪里见得了这等大官,灰溜溜地逃跑了出去。原来这是一品大员,南京的礼部尚书,只见这个大人对着张聪作揖道:“先生。” 张聪看着大人笑了一下回礼说道:“大人。” “打扰先生,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等我回去定参他们一本。”礼部尚书客气有礼。 只见张聪笑着摇摇头说:“幸好没有什么事,也是我教导无方,大人不必自责。”张聪又恢复了从容,对吴太安说道:“你去吧,这次先饶过你,因为为师的认为你会改过自新,如果你以后再犯,那么为师的绝不轻饶,知道吗?” 吴太安磕头说道:“谢先生,学生知错。” 张聪对着外面的学生说道:“都回去吧。”于是学生们都慢慢的退了出去,学政转脸也要走,张聪叫住了好言相劝说:“大人,我想我们对学生既要严厉,同时还要仁爱,对吗?” 只见那学政作揖回道:“先生说的是。”脸上仍然没有表情,退了出去。 礼部尚书见了张聪这么说,钦佩说:“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张先生促狭地看着尚书,笑道:“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怎么,可有日子没有来找我喝茶了,是公务繁忙,还是有其他的事情?” 张聪笑着拉着尚书大人,好像跟老朋友一般,相携着走出屋里,然后转身吩咐说:“灼华,去烧水泡茶。”灼华哎了一声便跟着张聪出去。 灼华将烧好的开水提进屋里,那大人已经脱了官帽,和张聪一起坐在那里,谈笑风生。见了友人,张聪也是和周扬他们一般样子,轻松自在。 灼华只听张聪笑道:“听说你刚娶了一房小妾,怎样?” 只见那大人笑的暧昧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 张聪又笑道:“你是老当益壮。”只见大人摇着头,看着给他倒茶的灼华便问:“新买的书童?” 张聪笑道:“这么伶俐的书童我哪里买去,我那老仆人家的亲戚,我看着伶俐,就留在书院里做些杂役。”然后又对灼华说:“去吧。” 灼华低着头将托盘里的热水留下,恭敬地退出门外。 看着满屋子的凌乱,周扬一滴眼泪掉了下来,从小到大,他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屋里其他的人都不说话,张白一收拾着掉在地上的书,李研扶起被掀翻的座椅。 徐睿走到周扬身边,轻拍周扬的肩膀,周扬转脸看着徐睿,勉强拉开唇线笑了一下说:“今天谢谢你。” 徐睿摇了摇头,李研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不停地胡乱往柜子里塞。 灼华走到门口,看着已经开始忙碌的四个人,叫道:“三哥,你是在收拾衣服吗?” 李研手里还有未塞进去的衣服,看着灼华点了点头。灼华走到李研身边,一把夺过李研手中的衣物说道:“你这么收拾,还不如不收呢。”灼华话音还未落,李研刚塞进去的衣物全都掉到地上。灼华抱起地上的衣服对李研说:“去收拾你的书案吧,这些我来。” 李研走到周扬身边,拍了一下周扬的肩膀,周扬冲着李研歉意一笑,李研劝说:“周扬,何必与小人计较。” 周扬还是一笑,越是周扬这样出身的人,越会在乎别人对他的眼光,他的内心就会越自卑。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灼华看着周扬,不禁心疼起来,自言自语念道。 张白一惊讶看着灼华,笑问:“灼华,此句何解?” “君子就应该像周扬这样的,光明磊落,心胸坦荡,而小人就是刚才吴太安那样的,乐于算计。”灼华自信地解读,这可难不倒他。 张白一走到周扬面前笑道:“灼华小小年纪就能懂得的道理,你还要我们多说吗?” 周扬看着身边的这三个人,终于释怀的笑了,自己既然不屑,那么自己更不能成为自己不屑的那个人,仍是歉意说:“今天还是连累了你们。” 李研坐到已经收拾好的书案面前,轻笑问:“说这话把我们的友谊放在何处?” 张白一将周扬按坐在凳子上说道:“我们可是一个被窝里打滚的?” 灼华笑着看着他们,自己已经将一件件衣服整理好,李研看着灼华笑问:“刚才那句话什么时候学的?用的不错。” 灼华得意地回说:“我现在已经读到论语了。”他这个亲哥哥才从来都没有关注过他的学业。 灼华将最后整理好的衣服都放在衣柜中,然后又拿起扫把开始扫着屋子,周扬走到书架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论语,递给灼华说:“看这本吧,这个注解好懂些。”灼华接过,笑着对周扬说道:“谢谢扬哥哥。” 自从这件事之后,灼华感觉他们之间的友谊好像更深刻了一些,他们之间,彼此了解,互相尊重,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 第19章 偷看禁书 “今天真冷!” 李研洗好了脚,最后一个钻进被子里,将被子盖到脖子上,有些颤抖叹道。 “早就叫你上来你偏不要。”躺在边上的徐睿笑了笑。 张白一手里仍翻着书笑道:“他是怕一沾上温暖的被窝就要打瞌睡睡着了。” 周扬趴在被子里,揶揄说:“我看悬梁刺股对你倒是有些用的。” 李研不理他们的打趣,在床铺上翻了两下说:“白一,别看了,我给你们看本好书。”张白一也不理他,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把书放到一边。 徐睿伸手要去拿,被李研躲开,笑道:“不会还是之前的那本吧,没有新意。” “怎么会?我刚买的。”李研不服气说道。 几个人默契地把油灯集中到一处,李研刚打开一页,还未来得及欣赏,便听见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吓得李研一下子将那本书藏到被窝里,不耐烦地大声喊:“谁啊,这么晚了。” “三哥,灼华,刚给你做好了鞋,你试试?”灼华冻得整个人缩在一起,跺着脚站在门口,听见了李研的声音,心想肯定是要睡了才会这样不耐烦。 李研想都没想回说:“不试了,你回吧,我睡下了。”心里默念了一句煞风景。 张白一斜睨了李研一眼,有些责备说:“你怎么这样,这么冷,快去开门,别叫灼华冷到了。” 徐睿也冲李研笑了笑,拍了拍李研催促说:“快去快去。” 李研只好不情愿地裹着被子,走下了床,拉开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灼华冻得直搓手,赶紧钻了进来,不给李研将他赶出去的机会。李研关好了门,又快速跑到床上,灼华看着都趴在被窝里的四人,不禁觉得好笑问:“徐睿,你没有地方睡觉吗,一定要挤在这里?” “这里睡的舒服。”徐睿回答的理所当然。 灼华才不相信他呢,将拿来的鞋子放到地上,笑说:“人人都想睡高床,你倒是愿意受罪的。”徐睿没有回嘴,只是对着灼华微微一笑。 灼华看着李研不情愿的样子,耐着性子说:“脚伸下来。”李研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一只脚伸到床下,灼华将鞋子给李研穿上,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李研打了个喷嚏敷衍说道。 “你今天这么晚来就是给他送鞋啊?”徐睿疼惜看着灼华,心里却有着一丝羡慕李研的好福气。 灼华怒瞪着李研,又说:“把那只脚也伸下来。”李研只好照做,灼华看着李研懒洋洋的样子又说:“下来走两步,别等到明天又说不舒服。” 李研不情愿地下床,走了两步,赶紧跑到床边,三两下蹬脱了鞋又趴到被子里。灼华斜了李研一眼说道:“别明天早上早课的时候又说脚冷。”灼华说着将刚才李研踢开的鞋子摆正。 这几天天气转凉,李研抱怨说早课冻到了脚,灼华马不停歇地做好棉鞋,连夜送了来。 “李研真是好命的人。”张白一看着乖巧的灼华笑道,言语中满是羡慕。 灼华看着李研不情愿的样子,笑着伸手到李研身后,拿起一本书说:“你就这样看书的,都看到被子里面去了,也不知道爱惜。” 李研常是这样粗心大意,看书总是会睡着,有时候书都压到了身底,整齐的书一觉醒来,已经被李研高大地身躯蹂躏的不成样子。 灼华顺手拿起来,李研见了一把快速夺过来,神色中有着一丝慌张说道:“知道了,快些走吧。” “你今天就赶我不成。”灼华瞪着李研吼道,她不顾寒冷的来给李研送鞋,李研不耐烦就算了,还不停地嫌弃。 见了灼华发怒,李研只好陪笑说:“没有赶你走,我只是太困了。” 灼华满脸怀疑的看着李研,又说:“今天换下来的衣服呢,我一并拿走了。”李研指了指边上的凳子上,灼华一件件整理衣服。李研则轻轻翻开书,四个人又凑到一起看。灼华一个转脸,四个人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看天的看天,假装睡觉的假装睡觉。 灼华将李研的衣服抱在怀里,走到李研面前说道:“干什么坏事呢,还是这本书有问题?” 李研双手紧抓住书笑道:“没有什么,你看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干活呢。” 灼华转脸假装要走,刚走出几步,又转过脸来,看着四人正在一起打算看着那本书,灼华悄悄走到四人面前说:“还说没有,我看看是什么书?” 灼华说着便开始去抢李研的书,李研赶紧从手中丢出,书被徐睿接到,灼华又到这边来抢,徐睿又丢给了张白一,张白一又将书丢给了李研,李研拿着书高高举起说:“灼华,就是一本书。”灼华狐疑地看着他,李研又说:“真的。” 徐睿看着灼华笑了笑,灼华还太小,要是大些他们也不必瞒着他,认真说:“不是不给你看,是你不能看。” “什么书我不能看。”灼华盯着李研满脸的疑惑。 “等你再长大些吧。”徐睿笑了笑如实说。 李研将书丢给徐睿,然后推着灼华说道:“快些回去休息吧,小孩子哪里这么多的好奇心。”说着一路将灼华推出屋去,快速关上门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李研又笑嘻嘻地跑到了床上,看着他们已经翻开看了一页,赶紧钻进徐睿的被子,加入他们的行列。 灼华打扫完学院,洗完衣服,本来想到徐睿的房间写字,由于天气太冷,灼华也懒得伸手。灼华又想到了昨晚李研急切的模样可不是困倦了,好像隐藏什么秘密似的。 灼华觉得特别奇怪,于是走进张白一的房间,四处打量起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还和往日一样,灼华看了看叠着整齐的被子,又看了整齐的书案,一切都如往昔。 灼华转了两圈,想了一会,搬来一个凳子,踩到凳子上,开始检查一本本的书。看了一排,没有问题,灼华又继续找着,找到了第二排。灼华翻出一本,外面写着史记,随意翻开一看,竟然不是什么书,而是春宫图。灼华真没有想到李研他们会藏着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个在书院可是禁书,灼华又接着找下去,又翻出了两三本。 “偷藏禁书,看我怎么惩罚你们。”灼华拍了拍手眯着眼睛,得意笑道。 灼华看着屋子,想了又想,往床边走去,在被子底下又翻出了一本。接下来是衣柜,又找到了两本,灼华找了一块布,将书放在中间全部包好,满是笑意地提着书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出门之前心细地把刚才弄乱的物品摆好,其实就算不恢复原貌,那几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也看不出来。 灼华拿着书,扛着锄头出了书院,来到书院后面山坡上随便找了一棵树,拿着锄头刨了一个大坑,毫不犹豫将书扔进大坑,埋好,一切理所当然,只是灵机一动的主意,倒像预谋了很久。灼华拍了拍手,伸了伸懒腰,什么叫神不知鬼不觉,大抵说的就是这样。 李研翻着床铺,脸上满是疑惑,又仔细翻了两下,问道:“你们谁拿了这里面的书?”其他两人都摇了摇头,李研奇怪地走到衣柜前,伸手进去翻了两下也没有,于是对张白一说:“白一,你的也不见了。” 张白一才不信呢,从容走到衣柜面前,自信地伸手去摸,发现没有,于是将整个衣服都拉了出来,还是没有,满脸的难以置信。 周扬摇了摇头,笑道:“看,我就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周扬自信地走到书架前,朝着放书的地方看去,翻了一本不是,翻了两本还是不是,失望说:“我的也没有了。” “难道是学政发现了?”李研有些害怕说道。 “不可能,如果是学政发现了,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被罚了。”张白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 周扬颓然地坐在凳子上,爱干净的他也管不了凳子已经被他踩过了,想尽所有可能:“难道是徐睿拿了?” 李研摇头说:“不会,他拿了肯定会跟我们说的。” 张白一看了李研一眼,又看了周扬说:“难道是?” 然后三人异口同声喊道:“灼华。” 周扬走到徐睿的房间,灼华和徐睿正一人拿着一本书念着。徐睿收起灼华的书,灼华先是背了两句,聪明的眼珠子转了转,面露难色的挠着头,讨好地看着徐睿。 “把手伸出来。”徐睿严肃说道。 灼华不情愿地伸出一只手,只见徐睿笑着看着低着头怕疼的灼华,拿着戒尺轻轻地敲了两下,灼华还是下意识地向后躲了。徐睿摇着头伸出一只手拉住灼华的手,又敲了两下,稍微加重点力气,以示惩罚。 周扬看了不禁摇摇头走近认真说:“你这般打,他哪里长记性,严师出高徒,用力些才好。” 一想到灼华气人的时候,哪里还想着心疼,恨不得大打一顿才解气。 灼华白了周扬一眼,从徐睿手里拿过书,又轻轻地读起来,也不理周扬,徐睿笑着靠在窗边问:“过来找我什么事?” “我来找他。”周扬努了努灼华,叫道:“灼华?” 灼华转过脸来,看着周扬,一脸乖巧和无辜。 “我们屋里少了几本书,是不是你拿的?”周扬问道,他的那个无辜乖巧的模样可骗不了他。 “是。”灼华并没有犹豫,也没有问是什么书,坦然回答,转过脸去继续看书, “你。”周扬气的指着了然于心的灼华,竟然说不出话来,而灼华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周扬只想打人。 徐睿看着周扬愤怒的模样笑着问:“什么书?灼华拿了就拿了。” “你说是什么书叫我们这样找?”周扬的好脾气用尽了,对着灼华不好发作,连带徐睿也没有好好说话的口气。 徐睿惊奇地看着灼华,走到灼华面前,劝说:“灼华,你还太小,不能偷看那些书的。”灼华定是好奇,偷看那些书,定是这样。 “你们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灼华继续看着他的书,不以为然。 徐睿来回走了两步,手里的折扇轻敲着自己的脑袋,面上竟然有着无助,徐睿趴到灼华对面压低声音说:“你还不懂男女之事,你看那些书对身体没有好处。” 灼华抬头看着徐睿,笑了笑说:“那些到底是什么书?叫你们这样紧张?孔子云中人之情,有余则侈,不足则俭,无禁则淫,无度则失,纵欲则败,我只是怕你们都失败了,才帮你们除去祸害,谢谢就不用说了。” 看着灼华理所当然满不在乎,又得意的样子,周扬气的狂叫:“啊!”了一声,便往回走去,走到屋里,对着李研有气无力说道:“问到了,都被你那弟弟拿走了。” 李研放下了书起身说道:“我去问问他拿哪里去了,还能不能拿的回来?” “不用问了,我也不知道埋到山坡上的哪棵树底下了,你们也知道的,前天刚下了雨,早就顺着雨水化成了泥土,这些书你就是想拿也拿不回来了。”灼华已经走到了门口,坦然而决绝,不给李研他们一丝希望。 灼华完全不理会李研怎样的愤怒,又说道:“不要妄想再藏,你们藏的地方我都能找得到。”以灼华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就是藏到老鼠窟里面,灼华也翻得到。 灼华说完便转身出门,临走前转脸跟李研笑说:“三哥,今天晚上又有饺子吃,我给你拿来。”说完便开心的跑了,只剩下握紧拳头的李研怒喊道, “李灼华。” 几乎传遍整个书院的声音显示了李研有多愤怒。 周扬唯有可怜地看着李研,拍着李研肩膀同情说:“她刚才还劝勉我说,不足则俭,无禁则淫,无度则失,纵欲则败,看,他倒是学以致用。” 李研听后完全没有笑意吼道:“是谁叫他的论语,现在拿来羞辱我们。” 徐睿歉意的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举起手来说:“我道歉,我教的。” 张白一笑着看着李研,没有办法,李研就这样被灼华吃的死死的,连一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第20章 徐睿倾心 灼华拿着洗好的衣服,送到李研的房间,房间里异常安静,每个人都看着自己的书,灼华走进屋里,并没有想要打扰他们,将衣服放到衣柜里面。 张白一最看先灼华,笑问:“灼华,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的。” 灼华走到李研的书案前,看着满书案的凌乱,慢慢整理起来,李研将书本放到一边,捏着额头叹道:“看的累了,灼华?晚上吃些什么?”灼华摇了摇头,李研躺倒在床上松口气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拉长的声音回荡在屋里,李研又坐起来,拿着刚才的书继续看着。 灼华看着李研笑了笑,走过去问:“你想吃什么?我看着家里有没有,要不我下山去买。” 李研靠到灼华身边笑着说:“什么都好。” 徐睿刚看到灼华过来便跟了过来,笑问:“吃什么?” “你是有顺风耳不成,什么都听得到?”周扬一边翻着书一边说道。 徐睿拿着扇子坐到李研的书案前,眼里却只盯着灼华看,笑道:“我没有顺风耳,但是有着千里眼,我想灼华来了还能缺了好吃的不成。” “真是馋猫,但我今天真的没有好吃的,等我回家去看看。”灼华说着便要走。 徐睿走上前去拉住灼华笑说:“不要走了,你没有我有,书铭下去买鸭子去了,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说话间书铭擦着汗跑进来,将两包吃的放在桌子上说:“刚回去一看公子不在,我就知道在这里了。” “是什么?”灼华走到桌边笑问。 “你最喜欢的,烤鸭。”徐睿看着灼华笑着说,解开了纸包,对着众人说道:“快些过来。”然后又对书铭吩咐说:“去烧水泡茶。”书铭点着头又跑了出去。 张白一走过来,看着香酥可口的鸭子,坐下来拿起一块面皮包上鸭肉和酱,开始吃了起来,才吃了两块就说:“我饱了。” “白一大哥,你怎么吃的这么少?”灼华诧异地看着张白一,平日张白一可是大食量。 张白一笑了笑说:“我不饿,你多吃点。” 灼华看着李研周扬徐睿还在大口的吃着,自己也跟着吃了起来,没吃多少便说:“我也饱了。” “灼华,你真的是要多吃点,都两年了你就长了这么一点,你看书铭,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已经要和我一样的个头了。”张白一笑看着灼华,灼华实在太过娇小瘦弱。 “我现在只有十五岁,还能长呢。”灼华笑着说。 张白一看了人高马大的李研说:“那更要多吃点,这样你才能长得高大壮实,就像你三哥那样,你这样也太娇小了。” “我生下来就小,我再怎么长我也长不到他的那个样子,我娘说,三哥长得像舅舅,而我长得像父亲。”灼华仍是笑着,真长成李研的样子,他还不丑死。 李研吃好了抹了抹嘴笑道:“这话到不假,不过这两年已经长了很高了,已经比一般的女孩要高出一些了。”李研说着摸了摸灼华头,灼华只是瘦了些。 徐睿看着灼华,虽然未长得多高,但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周扬看着徐睿暧昧的眼神笑了笑,安慰说:“我十五岁的时候还没有灼华这般高,又黑又瘦的,灼华,不怕的。” 徐睿站起来,双手按在周扬消瘦的肩上说:“你现在也是又黑又瘦的,这肩膀上竟然一丝的肉都没有。” 书铭提着热水进来,泡上了一壶茶,然后将吃的七七八八的东西收拾起来,周扬看着书铭,说道:“来跟灼华比比。” “我才不比呢,你休要笑我。”灼华白了周扬一眼,便逃出门去。 转眼间,灼华跟着李研来到书院已经两年,这两年来,灼华识了不少字,读了不少书。明年就要秋闱,兄长们越来越忙,课业也越来越繁重。有时候感觉很无聊,无聊的时候,灼华总是喜欢在窗口发呆,想想家,想想母亲,想想大哥,其实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她似乎喜欢上发呆。 “灼华?” “灼华,你在吗?” 门外传来叫灼华的声音,是徐睿,他每次都是喜欢在门口这样叫他,虽然灼华和他们已经很熟了,但是徐睿从来都不会走到屋里来。 灼华头伸出窗户,看到徐睿还是老样子站在门口,招手笑道:“我在呀,什么事?” 徐睿看到灼华,往窗口走去,笑着摸了摸灼华的头说:“最近课业太忙了,都没有顾忌你,今天我有空,要不要带你出去散散心。”徐睿看到灼华,所有的课业烦恼都没有了。 灼华笑着答应:“好啊。”立马跑了出来。 灼华拉着徐睿的手就走,出了院门问道:“他们人呢?” “周扬,李研下午要去先生那里,张白一说今天不想动。”徐睿笑着回答。 灼华和徐睿并排走着又问:“那你怎么不去先生那里?” 徐睿淡淡说道:“他们今天讲的是策论,你知道的,这个是我的专长,其实周扬是不用去的,他想陪着李研。” 灼华叹道:“又是我那个三哥,他又拖你们的后腿了?” 徐睿不好意思说:“也不能这么说,李研这个是弱点,你不要笑他。” 灼华看了徐睿一眼笑说:“好吧,白一大哥有空就喜欢闲着,怪不得越长越胖,哎,他真的需要多运动。” 徐睿摸摸灼华的头,满脸的宠溺说:“他懒嘛。” 想想没有人陪的白一,灼华立刻说:“我们要不要叫上他?” 徐睿看着灼华,眼中满是恳求,说道:“我只想跟你出去走走。”是啊,最近他太累了,真的应该放松一下。 灼华冲徐睿嫣然一笑问:“那好吧,我们去哪里?”看到这么一笑,徐睿心里所有的乌云密布都消失不见,反问:“随便走吧,你想去哪里?” 灼华看着徐睿对自己的宽容,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有点主见,怎么每次都是随便我。” “不知道啊,其他的事情我可不这样。”徐睿无奈地笑了笑。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走着。他们爬过一个山坡,看到山坡下面开满了鲜花,灼华拉着徐睿,欢快地跑了下去。灼华在花丛中,徐睿就这样痴痴的看着。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位少女,跟花一样的美丽,在那跳舞,欢快的笑着,徐睿看痴了,这是多么美好的梦境,他竟然做梦了。 灼华捧着一大束刚采摘的花跑到徐睿面前,小脑袋从花的后面探了出来,叫道:“哇。” 徐睿好似突然从梦境中醒来,原来是自己的幻觉。 “在想什么呢?”灼华笑问,徐睿尴尬一笑,没有回答。 “还在想着学业的事?不是说好了,出来是散心的,不想不开心的事。”灼华娇嗔道。 “没有啊。”徐睿傻傻笑着,徐睿其实是不会撒谎的,他心里有事,灼华怎么会看不出来。徐睿看着灼华手里的花问道:“你采花做什么?” “做花环啊。”灼华理所当然的说,手里也不停地将采来的花分开,然后熟练地编制出两个花环,徐睿就这样看着,看着灼华,看着灼华手里的花。 灼华跟其他的男孩不同,他细腻,温婉,徐睿就这样静静看着,看着长得越来越好看的灼华。 不一会的功夫,两只花环做好了,灼华将大一点的花环戴到徐睿的头上,徐睿将小的花环拿过来,戴到灼华的头上,就这样,一大一小的,站在花丛中。彼此看着,彼此傻笑着。 一只蝴蝶从二人中间飞过,灼华伸手去抓,蝴蝶飞到了徐睿的身后。灼华跟着蝴蝶跑去,伸手以为已经抓到蝴蝶,手一放开,发现什么也没有,看看蝴蝶仍然飞在自己的头上,灼华继续追赶着蝴蝶,徐睿也被眼前的气氛所感染,跟着灼华一起追逐起来。 春日的阳光是那么的美好,花开是那么的美艳,有鸟儿,有蝴蝶,有草地,有溪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呢。 跑累的灼华和徐睿坐在溪水旁,看着溪水里一群一群的小蝌蚪,徐睿看着灼华问:“明年我们一起去京城考试,灼华,你会去吗?” 灼华看着水里的蝌蚪,手伸进水里,不停地打乱蝌蚪游的方向,随口说:“三哥带我去我就会去。” “我是认真问你的,你去不去?”徐睿眼神中全是真挚,看着灼华只关心小蝌蚪,徐睿诱惑说:“京城很好玩的,南京有的那里都有,南京没有的,那里也有。” 灼华笑看了徐睿一眼娇嗔:“那里都有什么啊?你说的这样好。” 徐睿望着远方笑着说:“那里很大,皇上都住在那里,京城的街很宽,会卖很多东西,北方的兽皮,苏杭的丝绸,南京的云锦,那里都有,天下最有才华的人也会聚集在哪里。” 灼华还在无意的逗弄蝌蚪,说:“你们想见皇上,我可不想。” 徐睿感觉自己的话灼华完全听不进去,无奈地抓住那只在水里不停晃动的手,灼华转头看向他,徐睿恳切说:“灼华,答应我,你一定要去京城好吗?” 灼华被徐睿这种认真的眼睛看的不知所措,吞吞吐吐说:“我,其实”灼华看着徐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他,决定不了他自己的事情。 徐睿又问:“灼华,你去,去好吗?”这样恳切的期盼,灼华还怎么拒绝。 “好吧。”灼华爽快的答应,那都是一年之后的事情,管他呢,谁会想的那么远呢,灼华由刚才的犹豫,变成开心的微笑。 徐睿伸出手指说:“那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徐睿要的是灼华的承诺,因为徐睿知道,如果灼华不去京城,他以后或许再难见到灼华。 灼华伸手摸摸徐睿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说:“你今天不会生病了吧,变得这么奇怪。”他总感觉今天的徐睿看起来有哪里不对。 徐睿将灼华的手用力一甩说:“你才生病了呢,我没有事。”本来还嬉笑的脸变得阴郁起来,平时通透的眼眸也变得心事重重。 徐睿独自转身离开,也许是因为今天突然接到家书,要他早日回京,或者是今日课业繁忙,徐睿有点患得患失了。 灼华看到徐睿几个大步已经走远,叫道:“哎,今天的徐睿怎么这么小气,哎,徐睿。” 谁知溪边的碎石太多,灼华急着想要赶上徐睿,不小心绊倒一块石头,整个人向前摔倒在地上。 “哎呀!”灼华吃痛地叫着。 徐睿见灼华摔倒,赶紧过来搀扶。灼华吃痛的起身,手心已经摔破,一些小砂砾已经进入肉里。徐睿打开灼华的手,灼华想抽回手,不让徐睿看,徐睿用劲抓住灼华的手,轻轻地掰开,心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这时当好人了,刚才不是生气走得挺快的吗?”灼华撒娇埋怨,眼睛噙着眼泪看着徐睿。 “我哪里生气了。”徐睿感觉好气又好笑,又心疼极了,徐睿轻轻地打开灼华的手,将灼华手中的砂砾吹干净,搀扶着灼华起身,柔声问:“可以走吗?” “嗯。”灼华吃力的起身,刚走一小步,吃痛的喊了一句,脚已经走不起来。 徐睿握住灼华的脚,摸到脚踝处问:“脚是扭伤了吗?”确定是脚崴了一下,并未伤到筋骨,徐睿蹲了下来说:“我来背你吧。” 灼华推了推徐睿为难说:“不用,你回去叫三哥来,叫他来接我。” “那哪里能行,我这样回去,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不能这么做。”徐睿看着灼华的犹豫,灼华仍旧没有反应:“我现在回书院再回来,一来一回天都要黑了。”徐睿拍拍自己的肩膀。 “我,我?”灼华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徐睿看着扭扭捏捏的灼华,笑道:“你今天怎么了,又不是姑娘家的,怎么这么磨叽。” 灼华不得已,就这样趴在徐睿的背上,由着徐睿背他回书院。 第21章 断袖之癖1 李研和周扬从张聪那里回来,先到徐睿那里,只看到书铭在屋子里擦拭家具,李研笑着问:“书铭,你家公子呢?” 还没等书铭开口,李研早已进了里屋,转了一圈看没人,出来了,书铭这才回道:“哦,说是找白一公子和灼华出去散散心。” “哦,这样啊,那我们走了。”周扬招呼李研往外走:“你家公子回来之后叫他来找我们。” 书铭点头说:“知道的,知道的。”书铭是个很合格的仆人,对主人忠诚,对主人的朋友也很和善。 李研拍拍书铭的头夸奖说:“真是乖孩子。”快跑跟上周扬。 周扬一进门就看到白一坐在书桌上安静地看书,奇怪问:“白一,你没有出去吗?”周扬和李研进屋,脱去身上的外衣。 张白一连头都没有抬,回答说:“懒得动。”李研进门时走路的声音,张白一一听便知道他们回来了。 “书铭说徐睿跟你和灼华一起出去了啊?”李研无意的问,并没有多想。 张白一轻声说:“不想动,所以我没有去。”如果不是张白一还发出声音,他们肯定以为张白一已经睡着了。 周扬将张白一的书拿开问:“那徐睿呢?”张白一这才抬起眼皮看着周扬。 张白一抢过周扬手中的书,整齐的放在桌子上说:“去找灼华了吧。”然后慢慢地走向床边,一副谁都不想理的样子。 周扬跟着张白一坐过去,笑嘻嘻地说:“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徐睿这小子特别喜欢灼华。”而这笑嘻嘻的模样,很少会在周扬的脸上看得到。“我观察很久了,每次灼华前脚刚到我们屋,徐睿后脚准到。” 张白一好像一下子来着精神,想了想说:“好像是。”他也开始回忆平时的点滴,看书很无聊,不如聊点有趣的事。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李研心里不禁颤动了一下,李研本是粗心大意之人,从未留意过这些细节。 周扬边喝水边分析说:“你看,徐睿去哪里,肯定叫上灼华,而且事事都会想到灼华,对灼华特别关心,比李研这个做哥哥的还要关心。”周扬一边说着一边向张白一身边靠了靠继续:“你看这灼华,写字,读书几乎都是徐睿教的。” “不不,也不是,我也教过。”张白一摆手认为他这样分析的不对,毕竟,他也很喜欢教灼华。 周扬不屑地看了张白一说:“徐睿是不厌其烦,你还不是问起来就讲解一下。” “不过灼华长得也是真讨人喜欢,跟李研可是千差万别。李研是那样粗犷,而这个灼华,白白嫩嫩的,跟个面团捏的似的,也确实招人喜欢。”张白一想起灼华平时的乖巧可爱,不禁夸奖起来,喜欢灼华并不意外。 周扬一拍桌子大声说:“正因为灼华长得好,这才让徐睿动了春心,”周扬随口一说,也未走心:“你说这徐睿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李研听见周扬这么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顿时脸色大变,拍了一下桌子,差点跳起来怒道:“胡说些什么,我家小弟可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李研绝对是生气了,这样的近似于侮辱灼华,李研心里肯定听不下去。 他们平时开玩笑惯了,这时也没有走心,周扬见李研脸色已变,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唐突了,忙陪笑道:“李兄,冒犯了,见谅。” 李研知道自己气量也太小了,脸色稍有缓和,歉意说:“哪里的话,我也是心急。”李研赶紧穿上外衣说:“我出去找找他们。”眼看着太阳已经落山了,李研心里确实着急了。 张白一跟着李研说:“你我同去。”这时周扬也跟着一起出去。他们还没有到门口,就看到徐睿已经背着灼华回来了。 李研赶紧上前,扶助灼华急问:“这是怎么了?”徐睿将灼华放到床边坐下。 灼华将脚伸到李研面前撒娇道:“刚才在溪边摔了一跤,扭到脚了。” 李研用力的戳了一下灼华的额头责备说:“你啊,就这么不省心。”李研坐到一旁,也不理灼华,生气道:“过几日大哥来南京,我跟他说要他送你回家,省的在这给我惹事。” 她都扭到脚了唉,李研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尽是责备。灼华看着没有丝毫同情心的李研,赌气说:“哪里要你赶我,我自己回去就得了。” 灼华站起身来,不顾疼痛的往外走,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灼华拿起衣袖擦去泪水,哽咽道:“今天怎么了,都像是变了个人,都冲我发脾气。” 张白一赶紧拦住灼华,伸手扶助灼华劝说:“李研不是冲你,刚才以为是你跑出去玩丢了,这心里着急。” 灼华的手正好扶在张白一的胳膊上,痛的叫了出来。张白一将灼华的手打开,手里面伤口已经溢出血来。 张白一扶着灼华坐下说道:“我去准备药。”周扬知道是自己惹的祸,也赶紧帮忙。 “李研,是我没有照顾好灼华,都怪我。”徐睿全是自责,眼眸中仍有急切,但是徐睿并不知道李研发飙的原因。 李研看到灼华的手也受了伤,哪里还有心情发火,顿时屋子里面所有的不和谐都烟消云散了。李研给灼华的手敷好药,由于灼华衣服穿得厚实,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 看着灼华没有事了,徐睿也放松了心说道:“今晚都在这吃饭吧,书铭已经准备好了。”他心中为没有照顾好灼华充满歉意。 “好啊,我好饿啊。”灼华捧着肚子,一副馋猫的样子,徐睿宠溺地看着灼华。 这一切,都看着李研的眼里,虽然周扬的话让李研很不开心。但是,他貌似说了一个事实,这个徐睿对灼华太好了,好的过了头,甚至超过他这个亲哥哥。 书铭摆好了饭菜,恭敬说道:“各位公子,用饭吧。” 灼华坐好,准备开吃,忽然想到重要的问题,问李研说:“玉叔玉婶不会还在等我吧?” 李研白了灼华一眼笑道:“哪里还用你操心,我已经告诉过玉叔玉婶了。” 灼华放松下来说:“哦,那就好,我要多吃点,省的你们老是说我长不高。”灼华放眼看着桌上的饭菜,垂涎三尺的模样。 张白一不禁笑道:“你是要多吃点,该长身体的时候。”然后又看了看李研说:“不过灼华,比起你人高马大的三哥,你真的算得上很矮小啊。” 徐睿赶紧安慰灼华说:“才十五岁,还会长高的。”其实他们都看的出来灼华很小,虽然从灼华刚到书院,是长高了,但是并没有长的很高大。“多吃就好了。”徐睿往灼华的碗里夹菜。 灼华才不想和他们讨论身高的问题,试探问:“三哥,你说大哥要来?” “是啊,”李研吃饭向来快,边吃边说:“具体什么时候信里没有讲明白。” 灼华看了徐睿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不会真的是来接我回家的吧?” 李研照实回说:“他信里没有写。”李研看到了灼华眼里的小心翼翼,看出了灼华的担心便问:“你在想什么?” “徐睿今天跟我说,他希望我和你一起进京,去看看京城的样子。”灼华只是随口说,徐睿并没有在意,他的愿望也没有打算瞒着别人。 但是其他三人都停下吃饭,楞在那里,谁都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李研也什么都没有说,灼华和徐睿并未感觉到这份尴尬,一阵安静之后,大家又吃了起来。 “玉婶!”李研背着灼华进屋。 玉婶看见灼华被背在背上,赶紧跟着李研进屋问:“这是怎么了?” 李研将灼华放到床上喘着气说:“崴到脚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玉婶担心问,刚要帮灼华脱鞋,灼华摆手不让,李研弯腰帮灼华脱了鞋。 灼华看着自己让家人都担心起来,满脸歉意说:“去山下的小溪边玩,摔了一跤。” “怎么肿成这样。”李研将灼华的鞋袜脱下之后,才发现灼华的脚已经浮肿起来。 玉婶拿着油灯说:“过来,让我看一下。” 迎着灯光,玉婶清楚地看见灼华整个脚面已经肿了起来,急道:“这可不行,灼华,你先别动。”玉婶说着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喊道:“他爹,去拿点酒过来。”然后转脸过来,似乎想到什么,吩咐说:“小研,去打盆热水。” “哎。”李研听到吩咐,赶紧跑出去准备热水。只剩下傻呵呵的灼华坐在那一声不吭,是他的不小心,让所有人都跟着忙碌起来。 玉叔在门口对着里面的玉婶说道:“他娘,酒拿来了。”玉婶拍拍灼华的手,叫灼华放心,然后再回到门口,掀起门帘,接过酒壶。 玉叔还披着外衣,担心问:“灼华怎么了?” 玉婶笑了笑说:“调皮崴到脚了,不碍事,你回去睡吧。”玉婶让玉叔放心回去。 玉叔不放心说:“那有事叫我。”转身回屋去了。 这时李研也打好了热水进来,玉婶将水兑到合适的温度,放到灼华的脚下,刚想拿起灼华的脚, 灼华赶紧弯下腰抓住玉婶的手说:“玉婶,这可使不得。” 玉婶看看灼华笑说:“那有啥,我都当你们是我的孩子。”玉婶将灼华的脚洗干净擦干,然后让李研拿一个碗过来,将酒倒在碗里。 玉婶指指放在床头的针线说道:“把针拿来。” 李研拿起一根针递给玉婶,玉婶将针别在衣袖上,拿起油灯,将一碗酒点燃,待火烧了起来,将烧起来的酒拍在灼华肿起的脚踝上,然后拿起针,在火上来回烧了几次,安慰灼华说:“忍者点疼。” 话音刚落,三两针扎在脚肿的地方,扎完之后,又拍了一点烧过的酒。灼华闭上眼睛都没敢看,再睁开眼,玉婶已经把针放好,收起酒和碗说:“等到明天,肿应该都会消了。” 李研神奇地看着玉婶,钦佩说:“玉婶,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这个平时只会对他们唠叨的乡下妇人,居然懂得施针。 玉婶笑着说:“哈哈,这有什么,哪一个家里有顽皮孩子的母亲都会。” 灼华将脚放在床上,看着肿的地方好像真的消了一点,而且红肿的地方已经没有那么痛了,笑着说:“谢谢玉婶。”灼华看到脚这么快好了,立马开心起来。 “谢什么,小研,你回去吧,我看着灼华。”玉婶将杂物收拾完 “那好,玉婶,我走了。”李研出去,顺便倒掉了灼华的洗脚水。 第22章 断袖之癖2 “徐睿,你今天又睡我们这吗?”周扬将床上放的小桌子拿下来,开始铺床。 “嗯,睡这里。”徐睿不客气地点头,反正他经常赖在这里。 “你这公子的福你是不打算享了?”周扬笑着问,不一会就铺好自己的被褥。 “跟你们在一起睡得舒服。”徐睿仍是笑着。 “你该不会就喜欢和我们睡吧?”周扬抬头看着徐睿,眼眸中露出些许探寻和防备。 徐睿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欢啊。”跟着他们一起才不会无聊,想的简单的徐睿没看到周扬张的大大的嘴巴。 “我可是喜欢女人的。”周扬嘟囔着强调,生怕徐睿对他也有非分之想。 “公子,洗脚水来了。”书铭端来洗脚水,服侍他的公子洗脚。 徐睿坐在凳子上,书铭给他脱鞋,脱袜,徐睿把脚放到水里后,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书铭拿着徐睿的脚捏了起来。 徐睿对书铭吩咐说:“去整理床铺吧。” 书铭擦干手,拿起被子,要铺徐睿的床,刚才周扬铺在了最里面,书铭就想接着周扬的被子往下铺,他们平时都是这样的。 周扬看着徐睿依然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不禁嫌弃说:“我不跟徐睿挨着,这里睡白一,你往那边铺。”赶走书铭,周扬赶紧将白一的被子丢在那里,急切喊道:“白一,过来弄你的东西,还打算老子给你弄吗?” 张白一无奈地摇摇头喊道:“这就来。” 这个周扬,是不是太敏感了,又不是第一次跟徐睿睡,现在防备也晚了点吧。再说人家徐睿喜欢的是灼华,灼华长得多好看,再看周扬,瘦的跟个竹竿似的,哪里有吸引力。 书铭要看着张白一走过来,忙着说道:“白一公子,我来吧。” “我自己来,你铺你的。”张白一永远是对谁都这样和善。张白一几下子就铺好了自己的被子,书铭接着往下铺。 徐睿擦好脚,换好鞋,坐到周扬旁边笑问:“周兄今日为何这么嫌弃我?”徐睿也不知道为何,但是他们之间彼此挖苦嫌弃也是经常的,并未放到心上。 周扬看徐睿做过来,嫌弃地赶紧挪开,离徐睿远一点,徐睿紧跟着周扬过去,周扬又挪开远一点。两人就这样闹着,周扬到哪里,徐睿跟到哪里。 铺好床,书铭恭敬站到一边说道:“公子,我出去了,你早点睡觉吧。” 周扬推着徐睿,将徐睿推到床上说:“快,你可以去睡觉了。” 徐睿也闹够了,钻进被窝,手里拿着书,趴在被窝里吃力的看着,并未感觉哪里不妥。 张白一学着书铭的样子,将灯端到徐睿的面前,放到凳子上说道:“公子,你的灯忘记拿了。” 徐睿漏出感恩的笑容说:“谢谢你,白一。”徐睿的笑一直那样,温暖亲和。 “哎哎,看看你那个笑,白一可是有妻子的人了。”周扬已经洗好,坐在床上,就连徐睿如阳光般的笑容,周扬都看出了些许暧昧的颜色。 徐睿点头说:“我知道。”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没有必要一再强调。 周扬怎么看徐睿都感觉奇怪,反问:“你不是喜欢灼华吗?难道也喜欢白一?” 周扬不禁裹起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包住,生怕被徐睿看了去。而张白一,只是感觉周扬反映过激了,如果说徐睿真的对他有感觉,那他早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徐睿笑着说:“灼华那么可爱,白一那么善解人意,你不喜欢他们吗?”徐睿根本不理周扬,依然在看着他的书。 好吧,徐睿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不喜欢。”周扬确定的回答,他刚才已经说明过了,他喜欢的是女人,“徐睿?” “嗯?”徐睿看向周扬,傻傻的看着。 “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周扬还是决定问了,真挚的眼眸可不像再开玩笑,整个世界因为这一句话就好像这样停止了。 徐睿懵了,周扬他,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张白一也不讲话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周扬就这样直接地问了出来。 徐睿回过神来,不客气回道:“你才有断袖之癖呢。”他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男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癖好。 “那你为何说你喜欢白一?”周扬反问,刨根问底。 “哈哈,我这个喜欢不是像对女人的喜欢,白一那么友好,和善,处处为别人着想,难道你不把他当做兄长,不喜欢和他做朋友吗?”徐睿感觉周扬真是好笑,怎么有这种怪异的想法。 周扬挑起浓眉问:“那灼华呢?” 周扬犀利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徐睿,他把张白一当做兄长,但是周扬完全不相信徐睿只是把灼华当做弟弟看待。 “灼华?”徐睿低声唤起灼华的名字,思绪也混乱起来,聪明的脑袋立马只停留灼华两个字,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是灼华,不要以为我没有发现,你第一次见到灼华我就感觉不对劲,只是那时我没有想到这里,你尤其喜欢亲近灼华,你喜欢粘着灼华。”周扬继续追问,徐睿不愿意说话,那他不会放过,让他来做这个坏人,解开徐睿的心结。“我都看过几次,你抓着灼华的手在那教灼华写字,试问,你这样抓过哪个男人的手?” 徐睿一下子陷入无言当中,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告诉自己,灼华长得好看,性格活泼可爱,又机灵讨喜,所以他愿意靠近他,但是当他这几日收到家书要他回家时,他心里不安起来,他心里有不舍,有依恋。但是,他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喜欢灼华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灼华对他是特别的,从第一次见到灼华,他从未见到过那样可爱的男孩,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白白的皮肤。第一次将他推进水里,他还是开心的,他愿意教他读诗,教他写字,教他画画,甚至他都有教他弹琴的冲动。他曾经说过,琴,只谈给心爱的女人听。 听周扬这么一说,他真的是断袖吗,不,不是,他只是喜欢灼华,喜欢到想让灼华留在自己的身边,喜欢到舍不得,就像舍不得周扬,李研,张白一,只是舍不得这里的人,他的同窗朋友们。 “我没有断袖之癖。”徐睿轻声说,他无心辩解,但他想说明,他真的对灼华没有那种肮脏的想法。也许他真的喜欢灼华,但是,如果说这种喜欢会造成他们之间的误会,那他情愿不要这种喜欢。 张白一洗好收拾完,慢慢地躺到徐睿和周扬的中间一如既往的笑着说:“灼华着实是个讨喜的孩子,我们大家不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小弟吗,我想徐睿也是一样的。”又侧脸看向徐睿说:“别想太多,别听周扬瞎说,他总感觉能洞察一切,等睡一觉到明天,今天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那叫自欺欺人,连自己内心真实想法都不敢面对的人,何以面对天下人。”周扬认真说道,这就是周扬,什么都要弄得明明白白。 “周扬,你有过女人吗?”张白一笑问,一个从未经历男女之情的人,谈爱情似乎没有说服力。 周扬顺着张白一躺了下去,说道:“没有。”他曾经也很向往,却不曾为哪个女人动心。 “那你可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张白一又问。 周扬淡淡说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周扬看着窗外,心思远远。 “徐睿,那你认为呢?”张白一转脸又问。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徐睿慢慢说道。 张白一笑了说道:“我认为都不是这些,我已娶妻生子,我认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张白一是最为深沉的那个人,他质朴,无争,和善但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往往越是这样的人,他的爱情越简单。 “愿得谁的心?”李研已经回来,很快加入话题,笑说:“白一,你可是已经娶妻喽。” 张白一揶揄道:“你一回来就没得正经。” 徐睿和周扬也笑了起来,屋里的气氛也没有刚才的尴尬和紧绷。 “灼华怎样?”徐睿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问了出来,他担心灼华。 “没什么大碍了。”李研快速地收拾好,准备脱衣服上床。 “那就好。”徐睿放心的平躺着。 “白一,成婚之前和成婚之后有什么不同吗?”周扬好奇问。 张白一平静的叙述说:“没有不同,我还是读书,她比我忙很多,她要管着家,要照顾父母,要看着孩子,而我,还和以前一样。”这就是他的生活,平凡但恩爱。 周扬畅想着说:“有时候我会想着娶什么样的妻,但是,始终没有想过娶什么样的女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研躺进被窝里,拉长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明日我要下去,你们是否要去?”过了许久,没有人说话,各自都想着各自的心事,周扬问道。 “我有功课要做,不去。”李研迷糊说,这几日的功课已经把李研搞得焦头烂额了,他还哪有心思想去哪里游戏呢。 周扬侧脸问:“白一你呢?” “不去,懒得动。”张白一懒洋洋地说着:“李研,我明天跟你做功课,徐睿,你要不要和周扬一起下去?” “不用问他,他肯定不去的。”周扬早就料到。 徐睿冲白一笑了笑说:“我也不想动。”他根本就不打算理周扬。 第23章 灼华的秘密 李研走后,屋子里只剩下玉婶和灼华,玉婶倒杯水递给灼华,将灼华的脚放进被子里,然后盖好被子。 “谢谢玉婶。”灼华笑说。 玉婶对灼华很好,也许是女儿出嫁,不在身边的缘故。灼华也很喜欢玉婶,玉婶让从小在外的灼华享受着母爱。 玉婶接过灼华喝完的杯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笑道:“把那劳什子的东西拿掉,你现在大了,就那一块布,哪里遮得住你这身子。” “嗯。” 只见灼华将外衣的盘扣一粒一粒的解开,然后轻轻脱去外衣。只见一个身穿粉红肚兜的少女出现在面前,灼华娇羞地背过身去。玉婶将灼华的那一块裹在胸口的白布一圈一圈的解开,灼华像解脱了一样,长舒了一口气,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将外衣穿好,脸已经羞红。 灼华害羞地低下了头,懊恼地小声说:“那里的东西,最近越长越大,这个布已经裹不住他们了,难为情死了。” 其实她一直掩饰的很好,小的时候出去都是男孩打扮,从来没有被人发觉。但是最近这一年来,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变化,那里再也掩饰不住,即使每天用布裹住,但是还会感觉他们在长大,而且,每天都会感觉胸口发闷的要命。 玉婶笑道:“傻孩子,这是女人最美丽的地方,你现在快到及笄之年,马上就成大人了,身体自然也要长成大人的样子。” 玉婶拿起梳子,将灼华的头发放下,一下一下梳起来。平时挽起的青丝柔顺地垂在两侧,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细润如脂,粉光若腻,这哪里还是那个白天踉跄摔了跤,扭到脚的小男孩。 玉婶将灼华的头发梳顺,坐到灼华面前,笑问:“灼华,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你要变回女孩子?” 灼华瞪大着眼睛看着玉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说:“没有想过,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女孩。” 灼华眼睛流露出害怕,让玉婶心疼起来,久着男装的灼华,甚至知道怎么做一个女孩。她不会穿漂亮的衣服,不会扭捏着走路,她更不会打扮自己,总之,她不会做一个女孩。 玉婶轻拍着灼华的手,试着探问:“小时候怎么不束脚?”这个可是漂亮女人最主要的象征。 “本来我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母亲就给我束脚了,因为母亲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女人,长着一副天足,她说裹脚可以嫁一个好人家。但是玉婶,你是知道的,刚开始裹脚的时候,每天都痛的要死,我每天都会从睡梦中哭醒。后来大哥回来,大哥说不要我受这份委屈,说男人都想女人束脚来束缚女人,他不想李家的女人被束缚住。他还说,即使不裹脚,也会给我找个好人家。”灼华说到大哥李矾,不禁开心起来。 不束脚的女人肯定不是美女,也怕出门被别人笑话,所以后来,灼华出门一般都是男孩打扮,这样帮二哥打理店铺也名正言顺一点,以至于街坊邻居只知道李家老四李灼华,而不知道李家小妹是谁。 玉婶看着灼华,笑着说:“这倒是你大哥说的话,其实,我们家的玉琼也是天足,当初我也是要玉琼裹脚的,哪一家的女孩不是这样长大的啊,你知道是谁劝我们不要的吗?”说起自己的女儿,玉婶脸上露出更为慈祥的表情,满是思念和疼惜,而她的思绪,仿佛已经飘到了玉琼小的时候。 玉婶见灼华摇头,接着说道:“是张先生。”灼华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竟然是那个每天讲着孔孟之道,朱熹理学,阳明心学的张聪。 李矾是商人,讲究利益,他认为裹脚不利,灼华想得通。但是先生是什么人,大儒唉,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张先生说,裹脚不利于成长,是对女子的压迫,女孩子也应有所作为,谁说的女子不如男。女子也犹如花木兰,梁红玉的,保家卫国,平定天下。就这样,你玉叔也被说服了,玉琼啊也是天足。”这么多年过去了,玉婶记得当时先生劝她的每一句话,说道这里,玉婶有些哽咽了。 灼华看着玉婶湿润的眼睛,笑着说:“玉婶,你是想嫂子了吧。”其实,灼华又何尝不想念自己的母亲呢。 “不想,想她做什么,她在身边也不是听话的孩子,只会惹人生气。”玉婶抹干眼泪,故意说着反话,口气中的埋怨也掩饰不了内心母亲特有的柔情,又笑了笑说:“玉琼来信了,应该是最近要回来。话又说回来,哪有闺女不嫁人的。” 灼华小心翼翼地问:“嫂子嫁给我哥您和玉叔心里肯定很不满意吧?” 玉婶叹息一声说道:“当时你玉叔是极力反对,谁家的姑娘愿意去做妾啊,这书院这么多男孩,她就看上了你哥,后来,也是先生给做的媒。”虽然已经过去几年,玉琼和李矾过得也很好,但是作为母亲,玉婶脸上仍有着委屈。“灼华,你也是读了点书的,这玉琼我哪里都不后悔,就是后悔让她读了书。” “读书不好吗?”灼华不解反问。 玉婶无奈说:“天下人都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子读了书,见识也跟着上去了,哪有男人敢娶,哪个人家敢要,女人要做什么大事?相夫教子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情。那时候玉琼就说,不嫁心仪的,就去庙里做了姑子。但这世间男女的婚事哪个不是由父母做主。你的性格不比玉琼刚烈,比她要好些,女孩还是温婉些好。”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玉婶真的希望这个女孩早点嫁人,生子,过安稳的生活,这才应该是一个女人应有的归宿。 灼华看着玉婶说到了伤心处,劝慰道:“玉婶,你不用担心,嫂子很好,跟着大哥走南闯北的,替大哥打理着那么大的家业。在我家,我娘喜欢玉琼嫂子,也很疼爱她。我家里的大嫂也是个温婉的人,虽然名义上家里的大嫂是主母,但是大哥都是同样的看待他们。天下有几个女人能嫁给自己真正想嫁的男人,你想,这大嫂得有多么幸福。”灼华这张嘴,始终能说出别人想听的话。 玉婶站起来轻松说:“管不了啦,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过你啊,还是好自为之,早些睡吧,明天哪里也别去,这脚可不能再乱动了。”玉婶替灼华盖好被子,让灼华早些入睡,自己也去睡了。 灼华躺在床上,想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这身男装从小的时候就穿上了,怎么才能脱下来?自己会不会不习惯,也许过几天,大哥真的就把她接回家了,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那个人会疼爱她吗? 还有她的大脚,她读过的书,她的见识,会不会都会被未来的夫婿嫌弃呢?她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吗?她会像玉琼这样幸运吗? 无法入睡的又何止灼华一个人呢?李研和徐睿就这样背靠着背睡着,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彼此之间好像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因为周扬的点拨,徐睿再也躲避不了自己的感情,他一直不理解自己对于灼华的情谊是什么,原来那种不舍和依恋是因为喜欢。喜欢,他自己真的不敢用这个词,这个令他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的词,那个他们当做弟弟的孩子,他竟然会喜欢上他,难道他真的是断袖吗?他不敢往下想了,但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仍是灼华的一切,灼华的笑,灼华的闹,灼华的一切一切。 李研呢,他该怎么跟他的朋友解释呢,他的这个“弟弟”其实是个女孩,本来以为把灼华送回家,这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徐睿怎么就看上了灼华呢?如果真的知道灼华是女孩,徐睿还会喜欢这样的灼华吗?如果徐睿仍是真心,那么他又该怎么跟大哥交代,怎么跟母亲交代。一切变得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这一夜,肯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第24章 初遇霂歌 春意浓浓,风和日丽。 本来每半个月可以下山的日子是大家最期盼的,但是最近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李研为了功课操碎了心,灼华伤到了脚,张白一更是懒得走动。周扬一个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春光无限好,只是人没有好的心情。 周扬的母亲年轻守寡,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所以周扬是一个特别孝顺的孩子,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信,风雨无阻。周扬将书信给送信的差役,便开始在城中溜达,他的这群朋友,一起下来的没有,叫他帮忙的却很多,李研要的宣纸,徐睿要的笔,还有灼华张白一要买的吃的,这买着买着,背篓里面已经满了。 御房斋是城里最好的糕点店,灼华和张白一是这里最忠实的顾客,周扬站在柜台边上等着,看不出期待,反正他对食物又没有白一和灼华那般的兴趣。 “你是不知道,秦淮河这几天举办的才艺比拼,才叫精彩呢。”这时边上一位客人兴高采烈地说着。 “怎么着?”而另一个人则是一脸好奇问。 “一共两天了,去的人倒是不少,连姑娘的面都没有见到。”这个人手舞足蹈,满脸的兴奋说着。 “不会吧,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另一个人不相信说,满是期待。 周扬看着两人兴致冲冲地去凑热闹了,笑了一下,这秦淮河又来了个怎样的奇女子?不去想了,自古秦淮河都不缺奇女子,有才的,有貌的,清纯的,妖娆的,但是这些都不属于他。他也没有多余的钱财挥霍在那些地方,穷苦少年,一飞冲天,他只能等到明年那个金榜题名的机会,金榜题名,他会吗?周扬已经不再想这个问题,他很少这么功力,也很少去想。 周扬今天并不想这么早回到书院,自己就这么不经意地溜达着,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秦淮河,这个自古多才子才女的地方。 秦淮上画舫之多,游船之多,酒家生意之兴盛,冠绝天下,这里也是整个南京烟火气最重的地方。 秦淮已经这么美了,那么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秦淮河呢?周扬想着不禁笑了,这种笑周扬自己都感觉奇怪,这时只听远处的画舫中,不禁传来歌声: “过秦淮旷望,迥潇洒、绝纤尘,爱清景风蛩。吟鞭醉帽,时度疏林,秋来政情味淡。更一重烟水一重云,千古行人旧恨,尽应分付今人。 渔村。望断衡门。芦荻浦、雁先闻。对触目凄凉,红凋岸蓼,翠减汀萍,凭高正千嶂黯。便无情到此也销魂。江月知人念远,上楼来照黄昏。” 声音很美,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带着几分柔和,再听去,却又如那细溪流水,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 周扬就这样听着,画舫渐渐到了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他就这样傻傻地看着,画舫中间坐着一袭绿衣,手抱琵琶,纤弱无骨的女子,缓缓唱出如此美妙的歌声,那女子好似看到了周扬,冲着周扬莞尔一笑,这一笑,如沐春风,使得周扬冰冷的心跳动不已。周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个女子的长相,但是那笑却温润进了他的心里。 画舫已经前行,周扬在岸上奔跑起来,紧追着画舫。画舫里的歌已经唱完,画舫上的绿衣女子从中间的位置退到侧边。女子坐在画舫侧面,透过画舫窗户看到在岸上穿越人群,疯狂奔跑的周扬,周扬跟过了一座桥,跟过了一个弯,一直到画舫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周扬弯着腰,气喘吁吁,他再也跑不动了,无力地坐在桥上,呼呼地喘着大气,整个脑海中全是那个绿衣女子的歌声,笑容,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扬起身回书院,却似丢了魂一样,在乌衣巷里穿梭着,周扬时而走到窄窄的巷子,在青砖铺的路上走着,时而走到行人纷纷的街上,穿梭在热闹的街景中。就这样走着,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你怎么走路的。”一个丫头打扮的小女孩冲着周扬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周扬下意识作揖道歉,原来是周扬低着头胡乱走着,不小心撞到了人。 旁边的主人拉了丫头一下,柔声说:“小红,无碍。” 周扬猛然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追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丢了,没想到无意之中,就这样撞到了。周扬撞到的,正是那绿衣女子。 “刚才我听到你唱的歌了?真好听。”周扬傻笑着说出最质朴的赞美,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孟浪。绿衣女子并没有回答周扬,只是点头微笑。周扬见绿衣女子转身想要离开,便想伸手拉住那女子说:“小姐,请问芳名?” “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没完没了了是吧。”那个叫小红的丫头,挡在了周扬的前面吼道。”歌。”绿衣女子并没有懊恼,淡淡一笑,缓缓说道,道了万福往屋里走去,而那个叫小红的丫头冷哼一声也跟着进去。 周扬兴奋地叫着:“歌,歌。”抬头看着刚才那个绿衣女子进去的地方,云之轩。 不知几时周扬已经回到了书院,也不知周扬是怎么回到的书院,总之,一切都进入了浑浑噩噩之中。周扬坐在书案前,手托着腮,时而不停地傻笑,时而皱眉思考,而在另一边,是同样发呆的徐睿,手里捧着书,但是神已经不知道游离哪里去了,这天都快黑了,已经看不清书上的字,但他们还是这样看着,还是那一页,没有翻动过。 张白一和李研坐在床上,看着这两人,张白一无奈说:“周扬下山了一趟,人回来了,可是魂好像没有带回来。” “我看着周扬的魂像是被摄走了一般。”李研站起说道,他才没有时间跟他们瞎耽误工夫呢。 张白一拉住李研问:“你去哪里?” 李研提着点心放到张白一面前说道:“我去把周扬买回来的东西拿给我家的小祖宗。” 张白一急道:“我也跟你去。”张白一下床穿好鞋就打算跟上李研。 “你去做什么,你得看着他俩。”李研满脸的嫌弃。 张白一拉住李研说:“我去看看灼华可以吧。”他真的不想待在这里。 李研赶紧推开张白一拒绝说:“不行!” 徐睿听到灼华的名字如梦中初醒一般,缓过神来说:“灼华,灼华来了。”眼眸更是慌乱地寻找着。 张白一撇嘴说道:“看,他就想着灼华。”李研给了张白一一个白眼,张白一立马闭上了嘴。 “你在这待着,我自己去。”李研边说边把张白一往屋里推。 李研这边推着,张白一偏要跟着:“我不要跟着两个呆子在一起,哎哎。”论力气,张白一哪里是李研的对手。 “灼华在哪里啊?”徐睿追问李研。 李研挑眉反问:“要给灼华送东西,你去吗?” 没有见到思念人儿的身影,徐睿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坐在位置上,拿起刚才的书看着说:“我不去,我还要看书呢。” 张白一冲徐睿喊道:“哎,你这是掩耳盗铃。”徐睿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李研趁着张白一没有注意,撒腿跑开。 张白一赶紧追两步喊道:“哎,哎,你等着我啊。”话音刚落,李研已经消失在巷口。 “就把留下跟着两个呆子在一起。”张白一气喘吁吁的抱怨,回到房间,躺着床上,他一眼都不想看两个傻人。 李研一进屋,就看见玉婶点着油灯,认真地做鞋,李研提着一包点心放在玉婶面前笑说:“玉婶,这是孝敬你的。” 玉婶拿着凳子给李研笑道:“瞧着孩子,快坐。”硕大的身躯做在矮小的凳子上,撒娇的模样让李研看上去有点搞笑。 “你这做鞋呢?”李研明知故问。 “嗯,你大哥大嫂要来,给他们做的。”玉婶笑着说,手里却一下没停。 李研嗲嗲地在玉婶旁边撒娇说:“你看你白天这么辛苦,晚上还给他们做鞋,我哥真是有福气,你这么疼他。” 玉婶了叹口气说:“你大哥现在是什么也不缺啊,只要对我们玉琼好,我给他做鞋算什么。”玉婶说着便开始有点想哭的感觉。 玉叔掀起门帘,走了出来,说道:“你看,孩子来陪你说话,你竟说这些闹心的。” 李研搬来凳子说:“玉叔,坐,”玉叔坐下,李研笑道:“玉婶说的没错,肯定要对嫂子好,别说要我哥对嫂子好,就是以后我,灼华,都要对大嫂好。” 玉婶看着李研笑说:“小子,真会说话。” 玉叔也笑着问:“不是来看灼华吗?” 李研笑着说:“我不是专门来看他的,就是带点吃的给你们。” “最近功课怎么样?” 李研挠着头笑说:“哎呀,玉叔,你这又说道我的伤心处了,功课最糟心了。”李研说着带上一副掩面欲哭的神情。 玉叔拿着烟袋指了指李研笑说:“你大哥虽然当时只在书院读了一年,但是功课是最好的,也是先生最喜欢的学生,你啊”玉叔想到了当时的李矾,不禁夸奖起来。 李研鼓起腮帮子,嘘了一口气说道:“我天资不及大哥,耐心不及二哥,聪慧不及灼华,兄妹几人,最愚钝的就是我啊,从小我娘也是这样说的。” 玉叔看着李研委屈的模样,哈哈大笑说:“你啊,不是天资不够,是你的心,还不在这里。” 平时粗心大意的李研,其实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看似玩世不恭,但是心思缜密。 玉婶也是忍不住笑了说道:“快去看灼华吧,灼华今天一天都在屋里。” “好勒。”李研提起另一份点心,跑到灼华房间的门口,叫门道“灼华,三哥来了。” 第25章 徐睿病了 “那个嗲嘻嘻的孩子,谁不知道是你。”灼华用着娇俏的苏州话说,话语中有着他们之间的嘲笑和戏弄。 “我给你带吃的来了。”李研讨好说,生怕灼华不许他进门。 灼华并不领情,满脸的笑意说:“何必要抢周扬的功劳,门没有栓,你进来吧。”李研推门进去,看见灼华捧着一本书在看。 “最近在看什么书?” “史记。”灼华也不看李研,眼睛仍是盯着书。 李研摸了灼华的头玩笑说:“吆,我们家的小妹长大了,都可以看史记了。” “小弟,小弟,我是你的小弟。”灼华打着李研吼道,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份。 李研躲着夸张叫道:“疼,疼,”灼华住了手,李研又依偎到灼华身边说:“看你看你现在还哪里像小弟。” “我哪里不像?你不说就没有人说不像。” 李研坐到灼华身边认真说:“我看,大哥来真得让你回家,过不了多久,估计他们就发现你是女子。” 平时整齐梳笼的头发全部散乱下来,柔顺的垂在两侧,一张小脸从书中抬起,白皙的脸庞在油灯的照应下,更加红润,纤细的身段更是添了一抹柔情。 灼华独处时,经常是这个样子。 灼华睨了李研一眼,自信说:“不可能,我在这都快三年了,也没有谁察觉。”灼华将李研脸上的忧虑当成嫌弃,狐疑问:“三哥,你真不打算带我去京城?” 李研看了灼华一眼说道:“我想带有什么用?不还得要听大哥的吗?” 李研说完,满脸的无能为力,他和灼华,在家以前都是听娘的,现在,娘什么都听大哥的,又何况他们呢。 “哎,灼华,你有没有发现徐睿不对劲。”李研假装无意问。 灼华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啊,哪里不对劲,不和你们一样吗?” “不是跟我们比,是对你。”李研补充说明。 “对我?”灼华有些差异地看着李研,李研点了点头。“没有感觉不对劲。”灼华直接说道,眼睛里没有谎言。 李研放松下来说:“哦,那没有什么,说真的,你说我跟周扬,徐睿,白一,谁的性格最好?” 灼华继续看着书随心说:“都不好。”她那么了解他们,他们哪有优点。 李研不高兴地看着灼华,李研原本以为答案肯定是自己,失落反问:“有那么差吗?相对比呢?” 灼华想了一下,中肯说:“各有千秋,都不好。” “就说性格,其他的不算。”李研追根求底。 灼华想了一下,勉强笑着说:“那就是白一大哥了,不争不抢不悲不喜不怒。” 瘸子里面选将军,是很勉强的。 李研嫌弃地看着灼华,满是酸楚说:“说的他都像个佛爷?” 灼华也嫌弃地看着李研说:“不是吗,哪像你,天天吊儿郎当的,用先生的话就是顽劣。” “我比你呢?”李研瞪大眼睛说,想找回一点面子。 灼华也瞪大眼睛回敬:“我跟你学的。”看着灼华的眼睛,李研哈哈大笑起来。 “灼华,跟我一起去京城吧。”李研冷不丁说道。 “我听大哥的。”灼华并没有当真。 “小妹啊,没有你去谁来照顾我啊?”李研委屈说,忽而又装出呼天抢地哭的模样。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灼华拍着李研的肩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说好的,我们俩要口径一致,这样就算大哥不许,我们也要据理力争。”李研举起右手,灼华随之也举起右手,两手相握,就此达成一致。 就这样,灼华和李研笑闹了好一阵,屋子里传出来一阵阵的笑声。时间仿佛回到了苏州,回到了他们的家中,回到了他们小的时候,整天的打闹,整天的嬉戏,还有就是回荡在家里的哭声笑声。 等到李研回去时,其余的三人已经都躺在床上看星星了,不过今夜屋子里面却没有什么声音,似乎每个人都不想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李研,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张白一反趴在床上,难得苦闷。 李研脱了外衣淡淡说道:“跟灼华说了一会话。” “灼华怎么样了?”徐睿没有动,侧着身子躺着。 “哦,好多了。”李研敷衍一句,屋子里面又陷入了安静,只能听见李研哗啦哗啦倒水的声音。 张白一推了推徐睿笑说:“我们换个位置,你们两个今天没话,我和李研说会话。”但是徐睿似乎没有听到张白一的声音,仍是一丝不动。 张白一看着纹丝不动的徐睿,喊道:“李研,看,我今晚就是这样和两个丢了魂的人在一起。”张白一又气鼓鼓地倒在了床上。 李研边洗脚边问:“白一,你没有问问周扬是怎么了?” 张白一叹了口气说:“问了,不理我。” 李研擦完脚钻进被子里说:“那就等大家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该睡觉喽。” 李研选择进入梦乡,只留下张白一一人,对着窗外发呆,大家都怎么了,平时潇洒不羁的李研都变得忧心忡忡了。 生活哪会没有忧愁呢? “周扬,今天在课上可不是你的表现,怎么了?”李研手搭在周扬的肩上问。 刚才课上,大家对先生提出的问题都各抒己见,等到先生点到周扬名字的时候,周扬似乎云游刚回过神来,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这可不是平时能言善辩的周扬。 周扬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张白一的手搭在周扬的另一个肩上笑问:“你前几日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了?你从山下回来就这个样子了。” 周扬脸上完全没有笑容,有些自责说:“我这几日都是这样吗,我真的不知道。” “你前几日比今天还厉害,我跟你讲话,你根本不理我。”张白一委屈的模样,像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今天徐睿都没有过来上课。”李研问张白一:“他跟你讲为什么吗?”张白一茫然地摇头。 “那我们一起先过去看徐睿。”周扬提议说,想要转移在他身上的话题。 张白一向李研使了个眼色说:“也好,李研,今天两个一起解决。”李研很快会意。 “徐睿,徐睿。”还没有进屋,李研就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徐睿的名字。 “嘘,李公子,小点声,我家公子还没有醒呢。”书铭小心翼翼地说,赶紧跑到李研和白一他们面前,生怕他们打扰到他家公子的休息。 李研嬉笑着问:“怎么了,你家公子是病了还是太懒了?”李研推开书铭继续往屋里走。 书铭赶紧拉住李研的胳膊压着声音叫道:“李公子?”李研回头看了看书铭,书铭满面担忧说:“是病了,早上起来说是头痛的厉害,昏昏沉沉的,倒头又睡了过去。” 张白一急切问:“那怎么没请个郎中看看?” 书铭紧张说道:“我说要请的,我家公子偏是不让,说无碍,只是最近太累了,还说不让我跟你们讲。” 张白一推开书铭说:“傻孩子,那也要我过来看看啊。” 众人到门前,看门是关上的,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很多。书铭恭敬地站在门侧,弯着腰,轻声问:“公子,三位公子来看你了。” 隔了一会屋里传来徐睿弱弱的声音:“让他们进去了吧。” 李研早已等的不耐烦,心想,里面还藏个大姑娘的不成,徐睿话音刚落,李研就推开门,进了屋。 徐睿卧靠在床上,也没有睡,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看上去不像生病的样子,只是人憔悴了些。张白一先走到徐睿身边,坐在床沿,伸手摸摸徐睿的额头,没有发烧啊,又给徐睿诊脉。张白一从小喜欢研习医术,对医术有些了解,家里的夫人体弱,由于夫妻感情笃深,张白一为了给妻子医病,也看了许多医书。 “徐睿,你这身体无碍啊。”张白一诊完脉说。 徐睿看着张白一露出一惯温和的笑:“我本就没事,就是这个书铭以为我病了,我就是感觉头晕晕的,想睡又睡不着,看书又读不进。”徐睿还如往日露出阳光一般的微笑,暖入人心,只是今天的微笑,多了一点苦涩。 李研急的有些跳脚说:“我看着也是心病,这样的两人可不行,一个是丢了魂,一个像着了魔。”张白一和李研再看看那个站在窗边发呆的周扬,两个人真是半斤八两,让人头疼。 张白一和李研商量说:“我们出去走走可好,或者说去蹴鞠,这样开心一下。” “蹴鞠吧,好久没有开心的玩了,今天你带他们两个,我一人对你们仨。”李研也想解一解这几日心中的闷气。 张白一笑道:“你就这么胸有成竹?”不服气的对着周扬喊道:“周扬,蹴鞠去,李研竟要一人对我们仨,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李研,你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周扬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有些笑意。 “你赶紧换衣。”李研推着徐睿催促说道。 徐睿仍有些虚弱说:“还是你们去”还未等徐睿话说完,张白一紧接着说:“书铭,还不拿衣服,我们也先去换衣,来找我们。”张白一根本就不给徐睿拒绝的机会,拉着李研和周扬赶紧回去准备。 众人在李研的房间里面聚齐了,都换好了衣服,李研将球给张白一,然后偷偷的对书铭说:“你去跟灼华说,让他去后面的场地看我们踢球。”书铭笑着点点头。 灼华已经几日没有出门,因为扭伤了筋骨,虽然已经不再疼痛,但是玉婶勒令灼华不许出门,在家休养,在家的灼华看看书,写写字,无事时候还做起了女红,好久都没有拿针了,手都生疏了。 书铭跟他说李研叫他,他放下手里的事情,来到他们平时蹴鞠的地方。只见到场上的四人飞奔着,一会张白一被丢下,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一会周扬被推到,整个人在草地上翻上好几个圈。一会徐睿被李研从后面拉到,坐在地上,一会三人齐齐围上李研,让李研无计可施。看他们这样的玩闹,是灼华最喜欢的事情,灼华默默坐在场地边上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灼华,要不要来玩一会?”张白一冲着灼华喊道,灼华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脚。 听见张白一叫灼华的名字,徐睿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灼华,没有说话,然后又继续追逐起来。灼华也看着徐睿,四目相对,又快速躲开。但是他,没有看懂徐睿的眼神,那个眼神太过复杂。 李研擦着头上的汗说:“我要休息一会,一对三太累,你们跑一会。”李研对他们三人说完,便往灼华身边跑去。其余的三人继续在场上跑着,但是徐睿灼热的眼眸,却从未离开灼华。 李研跑到场边,灼华给李研递水,并伸手用衣袖帮李研擦去额上的汗水。 徐睿看着,心里确莫名的窝火,是妒忌吗?应该不是,徐睿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吓到了,他竟然会妒忌李研,会幻想站在那里的人是他。他是怎么了,徐睿听不到李研和灼华说了什么,只看到灼华生气地打李研,一会李研又生气地不理灼华,换作灼华哈哈大笑。这两兄弟应该是在吵架,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场景,但是今日,对于时刻都在想着灼华的他来说,看在眼里特别刺眼。 没过一会儿,李研重返场上,新一轮的比赛又开始了。而这一局,李研却输的很惨,因为谁都不知道愤怒的人杀伤力有多大。最后的他们,都累倒在草地上,大汗淋漓。 快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夕阳西下,他们就这样躺在夕阳余晖下,灼华并没有惊扰他们,默默地回去了。 徐睿最先起身,站起来,已经寻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李研看着徐睿满眼的失望和迷茫,他已经非常确定,他的这个朋友爱上了他的小弟。 幸好,结局也许不会太坏。 第26章 走近你的心里 书铭,永远是那个最乖的孩子。等到他们回来,书铭已经烧好了热水,整理好各位公子换洗的衣服。每次都是这样,这也是他们每次蹴鞠之后更为开心的事情。 他们分工明确的去提热水,去提冷水,去搬木桶,等到他们坐到一个个大浴桶里时,身体的放松,筋骨的舒展,一解平时寒窗苦读之苦闷。他们洗完,换上干净的衣服,钻进被窝,四人平躺在床上,从窗户看着屋外的繁星点点。 “你们,都有过女人吗?”周扬淡淡问道,打破屋里的寂静。 “我已娶妻。”张白一平淡的回答。 “我家里有服侍我丫鬟,你们知道的。”徐睿乖乖地坦白。 李研看着他们都看向自己,自己不知怎地瞬间觉得难为情说:“别看我,十五岁时,大哥带我出去找过河房的女人。”他只想说他是一个成熟健康的男人。 周扬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爱上了一个女人,那日我下山,遇见了她。她非常的美丽,像仙女下了凡,声音如天籁,我想我爱上了她,我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周扬看着天空,诉说他见到歌时的场景,满是相思。 张白一叹了口气说:“我们的周扬是遇到仙女了,怪不得被勾走了魂。” 周扬脸上美好的笑慢慢变成了哀愁:“我想再去见她,但是又怕她嫌我贫穷,我估计连见她一面的银子都没有,不去见她,我心里又念着她。”周扬根本不理会张白一的玩笑,想到也许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歌,心里满是愁怨。 “周扬,你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前途光明坦荡还怕哪家小姐看不上你?”李研想事情一直就是这么简单。 周扬摇摇头,满脸无奈说:“他是秦淮河畔的歌女。”这时为情所困的周扬,哪里还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因为这里除了年长一点的张白一,谁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研打破了沉寂说道:“歌女怎么?去找她啊。” “你去过?” 李研刚才地豪气没有了,傻乎乎地挠着头说:“没有,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 张白一不理会李研求救的眼神说道:“不要看我,我没有去过。” 要不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平时他们可没有这么瞻前顾后。 “我去过。”徐睿淡淡地说,李研转而看向他,徐睿继续说:“我们要去见她,先去试探一下,再说后话。”这是经验之谈。 周扬在被窝里还给徐睿作了个揖笑道:“多谢多谢,那就仰仗你了。”然后又急切问:“什么时候去啊?” 徐睿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那还不随便你,是你想见你的梦中仙女。”李研和张白一也笑周扬急迫的样子。 周扬坐起来说:“那约好,下次一起下山。”见其余三人一起点头,他又放心躺下。 张白一看着徐睿叹道:“可有几日没见徐睿笑了。” “是啊,徐睿不是病了吗?”李研反问,和张白一一唱一和的,看徐睿没有作答又问:“哎,白一,你今天给徐睿看的是什么病啊?” 张白一故弄玄虚回答说:“这个嘛,我估摸着是相思病。” 徐睿笑着不理会他们的揶揄,转过身去说:“你俩净瞎说,我可没有什么窈窕淑女,也没有梦寐以求的人。” 李研戏谑地看了徐睿一下说:“你确定没有?那我也就放心了,”见徐睿不理,李研假装正经又说道:“有一件事,跟大家说一下,我大哥说过几日会来南京,接灼华回家。” 还没等徐睿开口问,张白一首先急切的问:“不是说过完年跟我们一起去京城的吗?怎么又变卦了啊?” 李研偷瞄着徐睿说:“不知道啊,在我们家,我跟灼华啊,都得听大哥的。” 徐睿本已是笑着的脸,立马变得忧郁起来,又变成了早上的样子。 “徐睿,灼华要走了。”周扬适时提醒。 徐睿心急,赌气说:“走就走呗,专门跟我说做什么,你当真以为我喜欢的是男人,我还真有断袖之癖?” 徐睿气急,说话哪里还有好的心情,哪里还管得了平时的教养,为了顾全面子,他现在只想表达心中的愤怒,掩饰心中的失落和自认为不可告人的爱意。 “这回啊,我也要当回郎中,徐睿,你的病,就包在我身上了。”张白一和周扬都不讲话,唯独李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你怎么来这里啦?”徐睿上完课,回到屋里,看到灼华在那里安静地写字,脸上浮现兴奋和久违的笑意。 徐睿走近,双眸紧盯着灼华,关切问:“脚好了吗?”灼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灼华有天赋,灼华字写的特别好,而且临摹临的特别好,灼华的字基本上可以跟徐睿的字以假乱真。 灼华拿着自己写的春江花月夜,和徐睿写的,几乎一模一样,炫耀说道:“怎样?我照着你写的写的。” 徐睿斜眼看一眼说道:“还不错。”然后又走到灼华背后,认真看起来说:“你怎么老是学我写字,你可以临摹颜真卿和柳公权的字帖,学习大家之长,这样你的字才越来越好。”徐睿随手拿了一本字帖给灼华,灼华无意地翻阅着,其实灼华学别人写字只是感觉好玩。 灼华翻开一页说:“我来写一段。”一笔一划开始书写,徐睿站在边上看着。 徐睿点了点头说:“只看这字,是有几分相似,但是笔力还有些不足。”徐睿握住灼华的手,站在灼华身后,边写边和灼华一起说:“这颜体丰腴雄浑,结体宽博,骨力遒劲而乞丐凛然,所以,写这个字,手腕必须用力。”徐睿讲完,一个字已经写好,徐睿刚想提笔写第二个字。 “徐睿。”周扬叫道,已经进了门,露出些许暧昧的笑说:“兄弟真是好雅兴,在这写字呢?” 周扬进屋看到的情景是,徐睿握着灼华的手,灼华看着徐睿,徐睿看着灼华,两人脸上都是会心的微笑,此时此景,周扬怎会不误会。 “什么事?”徐睿并不打算理周扬话语中的暧昧,继续写字。 周扬伸头看了一眼灼华写的字笑道:“有重要的事,借一步说话。” 徐睿继续写着字,不解笑问:“有什么事还是灼华听不得的?” 周扬拉着徐睿就往外走说:“快,快。” “哎,这还没写完呢。”徐睿只好放下笔随周扬出去,转脸说:“灼华,我一会就回来。”到了门口,还不忘给灼华一个放心的微笑。 “什么事?”徐睿抚平刚被拉皱的衣袖,他对周扬可没有这么多的耐心,况且灼华还在等他呢。 “我想下山去,你随我去可好?”周扬急道。 “不是说好过几日吗?”徐睿了然笑着说。 “我已经等不了。”周扬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 “今天啊,时间是不是有点赶,晚上回来有可能都很晚了。”徐睿有些犹豫。 “我们快些,晚些也没有关系,李研会给我们去开门。”周扬都已经打算好了,哪里还会放弃。 “李研和白一不去吗?”徐睿随口问。 “他俩不去,就你我。” “我先跟灼华讲一下。”徐睿知道周扬心切,转身要回屋,总不能不打招呼就丢下灼华吧。 “李研交代,千万不能让灼华知道。”周扬赶紧拉住徐睿的胳膊。他们看禁书灼华都要搅和,别说去青楼了,李研和周扬可不认为灼华会安分。 徐睿想了一下,有些道理:“那我们现在就走,书铭呢?”灼华还太小,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跟李研他们玩呢。” 周扬和徐睿就这样快速地决定要下山去。 灼华还留在屋里写着字帖,心想这徐睿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断定两人肯定商量的不是好事,要不然也不会避开他。灼华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出门去找,发现他们并没有在外面,应该是去李研的房间。等到过去,发现李研他们都不在里面,房间里面没人,灼华越来越笃定自己的想法。 “灼华?”李研一进门就看到灼华在哪里转圈圈,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李研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 “三哥,你去哪里了?”灼华接过李研手里的东西反问。 李研笑说:“带着书铭出去玩了一会。”李研在门口洗了脸,灼华将面巾递给他。 灼华伸头往外看,没看到张白一回来,疑惑问:“白一大哥呢?” 李研眉飞色舞地说道:“他和书铭去拿炉子去了,灼华,告诉你,我们今晚有口福了,三哥我刚才抓了几条鱼,今天我们炖鱼吃。” 灼华鬼祟小声问:“这这里炖?” “是啊,小心点没有事的。”他们可经常这样干,从未被抓包。 不一会,张白一和书铭一个人抱着炉子,一个人拿着木炭进来,张白一将炉子放下,关上门,书铭和灼华开始生火。 张白一笑说:“灼华,你回去拿点作料过来,要不这鱼也不好吃。”要论这吃与做吃的门道,那张白一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好嘞。”灼华满口答应小跑着回去。 等到灼华回来时,炉火已经生好,鱼已经处理干净,就等着灼华的东西拿来,这自然是老规矩,张白一掌勺。张白一将油倒进锅里,待油烧热,将杂鱼放到油里,煎黄,延后放入生姜,花椒,酒,酱油,醋等,然后倒入水,将锅盖上。 张白一弄完,叹道:“我们今天来煮鱼论英雄。”张白一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跟灼华侃侃而谈说:“灼华,可别小看了这一锅鱼,可比你三哥的那个烤鱼好吃多了,这个是北方的吃法,北方天气寒冷,喜欢这样大锅炖煮东西,这样食物在一起交汇出来的味道,那就一个美啊。” 他们此时没有了书生的清高和讲究,只是普通的大男孩,自由自在。君子远庖厨,可不适宜现在的他们。 看到张白一都要把自己的口水说了出来,灼华哈哈大笑起来:“白一大哥,一说吃啊,你精神就好了,也不会说懒得动了。” 张白一不禁摇头晃脑起来说道:“那有什么不对,民以食为天,我们孔老夫子不还说过食色性也。” “书铭,你家公子哪里去了,你怎么没有跟去啊?”灼华问道。 “哦”李研都交代好了,一定不能跟灼华说他们去了哪里,书铭笑着说:“公子跟周公子说是有事情,要下山去,我就没有跟着下去。” 灼华看着李研又问:“那三哥你怎么不去?” 李研捧着书本说:“我还要读书,哪里有空下山去。” 灼华撇着嘴说道:“那你怎么有空去捉鱼?”灼华才不相信李研为了读书才不随他们下去。 纵使灼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李研和徐睿去了青楼,而且还去了秦淮河岸的青楼,那个男人心中的温柔乡。 第27章 云之轩 周扬和徐睿站在云之轩楼下,抬眼看着这两层小楼依河而建,小楼门口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周扬看着这块门匾,倒是一副好字,青楼从来不乏才子,有这么好的字也不足为奇。 屋里出来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应该是这青楼里面的龟公,站在门边笑着招呼着:“客观,里边请。” “请?”周扬徐睿礼让一番,徐睿先进门,周扬紧随其后。 进了厅堂,这里像足了一间茶馆,但是比茶馆又高雅的多,却没有一点烟花之地的浮躁。 龟公站在徐睿身后问:“两位公子喝点什么茶?” “明前龙井。”徐睿谈谈说,看不出情绪。 小二打扮的人走后,一会的功夫一壶茶水送上来,随着茶水上来的是一些点心。过了一会,一个有着精致妆容但是年纪略长的女人,一身艳丽红衣,扭着浑圆的屁股走了过来,边给徐睿和周扬倒着茶水边问:“两位公子,这是第一次来这吧?”老鸨那一双风韵犹存的凤眼不停地打量着他俩,心里盘算着是否有油水可捞。 徐睿看着老鸨笑了笑,老道说:“是啊,我俩到南京来走亲戚,听闻这秦淮河的女人,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特来拜会。” “听公子口音,像是京城来的?”老鸨笑着问,她只需两眼,便看出这两人是书院读书的书生。虽然周扬和徐睿出来已经打扮过,但是这青楼里的女人,哪个不是阅人无数,尤其是男人。 徐睿放浪地哈哈大笑道:“妈妈慧眼,我祖籍松江府,自小随父亲在京城长大。”这时的徐睿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在书院里面小心翼翼,尽受周扬李研他们欺负的呆傻富家公子。 老鸨笑着说:“我找两个姑娘,陪着二位公子聊聊天?” 徐睿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与表哥只想在这里聊聊天。”徐睿吊足了老鸨的胃口,放出一点具有吸引力的信息之后并不躁近。 那老鸨一看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也不再多言。 “怎么不问歌?”周扬不解。 徐睿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小声说:“我的傻哥哥,我们第一次来,就专门奔着歌,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得到?就算花足了钱,这老鸨也定会让我们见不到。我们现在先来看看,这家到底谁是头牌,歌现在是什么身价。”徐睿哪里会不知这里面的规矩,你越是急切,越是见不到。 周扬满脸的懵懂问:“他都走了,那我们还怎么问?” 徐睿将手放在耳边说:“先看,先听。”徐睿示意周扬放心:“今天一定听得到。” 是听,相见,怎么可能? 还没有等周扬领会过来,就听见站在屋中间的一人粗鲁大喊道:“我只要歌,歌,出来给我唱歌。” 刚才过来跟徐睿他们招呼的老鸨扶着那个公子陪笑说:“吆,胡公子,你醉了吧,这歌今天已经不见客了。” 周扬听到歌已经不见客了,心里不禁悲伤起来。 胡公子哪肯罢休吼道:“你又唬我,这歌什么时候见过客,这都快一个月了,一共上楼的才三人。”这胡公子每日都来,但是未曾见过佳人一眼。 老鸨拍着手说道:“胡公子啊,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的歌才华那是一顶一的,前几日对诗,就一人上了楼,这几日下棋,定是没人能破了她的局,我也是发愁啊。” 老鸨大声宣扬着,好像在宣扬着他手里的宝贝是如此昂贵,这个就像交易,而歌就是那个物品,必须让别人知道物有所值。 胡公子感觉已经没有可能见到歌,胡搅蛮缠说道:“歌我是见不到,那得让我见见云歌。” 老鸨斜看了胡公子一眼,嘲讽说道:“云歌?那比见歌还难呢,这楼里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奔着云歌来的,这队,都已经排出了南京城。” 胡公子听着更加不耐烦,撒泼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要怎么办,要么我以后就不来了,那边的怡红楼,那边的回梦楼,哪里的姑娘不比这里好?”胡公子说完拔腿就要往外走,老鸨看着财神爷马上要走,赶紧吆喝着说:“胡公子,你走好,下次再来。”转过脸来,则是一脸嫌弃,嘴里还暗碎两句。 徐睿笑呵呵地吃着瓜子说:“越是得不到,你就越是惦记着,下次,这胡公子还会再来,我敢说,他还是见不到。” 周扬感慨说道:“我那日巧遇,倒是别人等了多少天也没有得到的机会啊。” 徐睿看着周扬痴情的样子说道:“是啊,你真是幸运,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红粉佳人。”徐睿露出羡慕的眼光。 “你就没有喜欢的女人?”周扬白了徐睿一眼笑道,他怎么也不相信徐睿会没有喜欢的人。 徐睿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我以前和朋友一起去,都是去喝酒聊天,弹琴听曲,从来没有对这里面的姑娘产生过感觉,更别说喜欢了,也许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 徐睿耸肩,毫不在意,但是谈到喜欢的人,徐睿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灼华,不自觉地笑了。 周扬没有漏下徐睿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笑道:“还说没有,你都这样笑了。” 徐睿苦笑一下说:“不瞒你,我想到了灼华。也许,我真的像你们说的,我有断袖之癖,我房里有丫头,但是我从来没有留恋过男女之事。对她们,虽有肌肤之亲,但谈不上喜欢,偶尔会有同情。但是对于灼华,我会想他,会思念他,想要天天和他在一起。”这几日,他发现他自己真的喜欢灼华,见不到会想念,想离开又舍不得。 周扬拍了拍徐睿的肩膀,感叹自己的幸运,说道:“那你更是个可怜的人。” 徐睿笑着看了周扬,苦涩说道:“放心,我会尽力做一个哥哥,对灼华好的哥哥。”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他自己来尝。 这时那个引他们进门的龟公人过来给他二人加水,周扬见那人,便问:“刚才那人提到的云歌是谁?” 龟公竖着大拇指,吹嘘着说:“那可是我们的头牌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想要见云歌,必须的是我们云歌姑娘看着乐意。这多少才子来这南京城,都是奔着我们云歌来的。” 徐睿不经意插了一句问:“那歌呢?” 男子面上漏出遗憾说:“这歌啊,过来才一年,歌,舞,琴,没的说,就是有一点,一个月,只见三个人。”龟公满脸可惜的表情,心疼的是往外流的银子。 “那为何啊?”徐睿紧接着问。 龟公拍着巴掌惋惜说::“清高着呢,感觉天下的人都看不上啊。”龟公看着周扬和徐睿应该是有才有钱的主,便笑着讨好说:“你们月底来,月底这里才热闹呢,有诗会,有棋会,还有琴会,你们不赶上,那才叫后悔呢。哎,来喽。”说完又跑堂去了。 徐睿将手里的瓜子丢进盘中说道:“听到没有,看出来我们是读书人了,叫我们月底来,能不能见到,下次再说吧。”徐睿整理衣冠,准备离开。 “就这么走了?”周扬哪里甘心这样离开。 徐睿说:“不走怎么样,这些楼里的姑娘,一般晚上都是被大户约出去唱歌,你才来几次,不花个几百两银子,想见到佳人?” “凭我,下次一定要见到歌。”周扬信誓旦旦。 早上很早他们都已经起床,因为他们要上早课,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早的起床,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 “昨日你们几时回来?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李研看着床上的周扬问。 周扬笑道:“我们悄悄地回来,你睡得又沉,自是没有听见。”周扬今天起床神采飞扬,一扫前几日心里的阴霾。 张白一穿好衣服,见周扬这么开心,问道:“昨天见得佳人了?今个心情这么的好。” “没有,但是有眉目了,月末有琴会,我们再去,定会见得佳人。”周扬晶亮的眼眸透着笃定。 李研看着周扬得意的样子,不识趣地打击周扬道:“可别这么自信,那里可是无底洞,我们现在都是一穷二白的书生。” 周扬想了一下,刚才所有的愉悦已经没有了,认真说:“只要能再见上一面,我便无悔。”他只是想见歌而已。 “早啊。”徐睿一大早起来,洗漱好便来到他们的房间。 张白一拍着徐睿的胸脯,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问道:“你昨日就没有发现心仪的姑娘?” 徐睿淡淡一笑说:“没有。” 周扬嬉笑道:“他喜欢的不是女人,怎么会看的上?” 李研停住了洗脸的动作,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又继续洗脸。 徐睿只是苦涩的笑了笑,没有接下周扬的话,周扬眼睛凝视远方,说出压抑心底的话:“我这心里现在只有歌,只要能再见到她,怎样我都认了。” “真羡慕你。”徐睿苦涩说。 经过李研后来慢慢地观察,李研已经知道徐睿是真的喜欢灼华。 张白一还是不相信,确认问:“徐睿,你难道真的?不是儿戏?” 徐睿支支吾吾说“我想,我是真的喜欢男人,我” “谁喜欢男人?” 还未等徐睿说完,灼华走进屋里,大声笑问。 徐睿的这番话已经被灼华听到,自然觉得没有面子,在这种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徐睿更是觉得羞涩,便脱口而出:“没有谁。” “我刚刚明明听到的,你们谁有断袖之癖?”灼华把这当做玩笑,手指指着他们,笑着追问:“是谁呢?” 李研接过灼华手里干净的衣服嘲笑说:“你知道什么是断袖之癖,就鬼扯?” 灼华笑着看着李研说:“谁说我不知?《汉书》佞幸传,汉哀帝喜欢董贤。尝昼寝,偏籍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这意思不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嘛。” 还未等灼华讲完,徐睿已经感觉羞愧万分无地自容了,此时他只想赶紧逃离此地。 “我先去早课。”愤怒和羞窘已经让徐睿的整张脸涨红,只好匆匆地离开。 看着徐睿的脸色,灼华也没有了好心情,嘟着嘴埋怨说:“这人真是怪怪的,最近总是这样,生闷气,连句玩笑都开不得了。” 李研认真地看着灼华,话语中没有半句的玩笑说:“他肯定生气,因为你说的这个人就是他。” 灼华吓得连手里拿着喝水的杯子差点摔掉,惊呼:“不是吧。” 周扬叹了口气说:“这个事情已经把徐睿搞得快要疯掉,前几天都已经病倒了。” 周扬看到昨天徐睿痴情的模样,徐睿对灼华的喜欢可一点也不比他对歌喜欢少。况且,徐睿的这种喜欢是不为世人所接受的。 灼华急道:“没想到他病的这么厉害,那怎么办啊,你们怎么不想个办法救救他啊。白一大哥,你不是懂医术吗,你没有办法吗?”灼华联想这段时间徐睿种种怪样子,原来是得了这种怪病。 张白一摊了摊手说:“我可没有办法,他这个病只有一个人能治,这个人就是你。” 既然大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如果根治,解铃还须系铃人,张白一必须向灼华说明。 “我?”灼华已经傻掉了。 “因为徐睿喜欢的人就是你,李灼华。” 第28章 你喜欢我? 直到现在,灼华混混沌沌的脑袋里全是李研最后的那句 “喜欢的人就是你,李灼华”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偏偏是她呢。 灼华已经不知道他们早上是什么时候去的早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他们的房间,打扫完了书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坐在了徐睿的房间里。 也许平时习惯了,他已经习惯来这里读书,写字,也已经习惯了徐睿对自己的好。他真是个傻瓜,灼华使劲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平时三哥他们对自己尽是嫌弃,只有徐睿愿意与他在一起。 “我真是木鱼做的脑袋。”灼华懊恼地打着自己的脑袋。“他有这个病怎么办呢,真没有想到他会喜欢男人。”灼华想写字,但是写了两个又没了耐心。 “该怎么办呢,我是男人,他怎么会喜欢我,怎么可以喜欢我。”灼华手里拿着毛笔,不停地琢磨徐睿的事情。 徐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灼华在那里想着什么,有气无力问:“你怎么在这里?” 灼华理所当然回答:“我不是每天都在这里。”确实,他每天都在这里啊。 “哦。”徐睿也不过去看他,自己趴着躺倒床上,他真的太累了。 灼华看见徐睿自暴自弃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日的风采,心里既生气又愤怒,跑到徐睿床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徐睿,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徐睿轻声说,全是无可奈何。 “你是不是喜欢我?”灼华生气问,他不能喜欢自己啊,他会生病的。 “是。”徐睿也不狡辩,仍是那样趴着,连头都不想抬:“想笑就笑吧,反正他们几个已经笑了好久了。” 灼华也生气,大声吼着:“你怎么可以喜欢我,我是男人啊,你要找个郎中看看病,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灼华眼中全是担忧,但是他更气徐睿这个沉沦的样子。 徐睿气急坐起来说:“是啊,我是病了,这病要是有的医,你认为我会不医吗?” 徐睿气的不是自己喜欢灼华,他早已决定面对自己的内心,大丈夫敢作敢当。 他只是生气,灼华竟然也不理解他,竟然对他一点也不动心?竟然不喜欢他?其他的他都无所谓,他只想灼华也喜欢他。 “你知道吗,灼华,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喜欢你,你把我推进水里,我对你一点抱怨也没有,并且很开心,可以认识你。我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更怕你不快乐,我喜欢宠着你,讨好你,任由你欺负我。我愿意教你读书,写字,愿意你来这里跟我分享一切。甚至我都愿意教你弹琴,我说过,琴,只弹给自己喜欢的人听。” 徐睿从床上坐起,看着灼华的背影,诉说着一直埋藏在自己心里刚刚被发现的情愫:“知道吗,我想弹给你听,看见你跟李研在一起,我真的好嫉妒李研,我想我是你的哥哥多好,我也不知道,我就这样病了。” 灼华的两只手不停地拉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但是,我”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受徐睿的这份情感。 灼华转过身,看着徐睿两手撑着脑袋,坐在床上,他,应该更不知所措吧。 灼华走到徐睿的跟前,心疼的看着徐睿,他不能叫徐睿这么下去,他不能让徐睿生病,灼华双手拉住徐睿的手,柔声说:“徐睿,你不用怕,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灼华从来没有这样的温柔过,轻轻的,真挚的声音传进徐睿的耳朵,使徐睿无法着落的心有着一丝一丝的温暖,如蜜饯一样,甜的味道在心中化开。 徐睿感动地抬起头,当看到眼前的这个灼华时,自己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眼前的灼华,右边的脸上,全是墨水画的圈,刚才的美好倒显得不合时宜。徐睿一下子笑了出来,灼华莫名其妙地看着徐睿,怎么一下子笑成这样。 徐睿双手捧起灼华的脸,怜惜地看着灼华笑着:“你看你,这脸都画成猫了。”徐睿伸出大拇指帮灼华抹掉脸上的墨水,动作轻柔地好似捧在手心里的是最珍贵的宝贝。 徐睿不是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灼华,但是以前,他从来没有发现,眼前的小人,是如此的美丽。美丽,他竟然是用美丽来形容灼华,大大的眼睛里,是那样的灵动,红红的嘴唇,这样的有着诱惑力。徐睿从来没有发现过,灼华的脸是这样的小,刚好捧在手心,灼华的肤,是这样的白皙水嫩,他喜欢上这种触感,他有想要留住灼华一生的冲动。 到底是什么时候,灼华偷走了他的心。 徐睿俯首下来,情不自禁地靠近那两片朝思暮想的樱唇,灼华像是忽然发现徐睿的举动,忽而推开徐睿,带着那一丝慌乱,夺门而出。 徐睿整个身子向床上躺去,看着房顶,一颗悸动的心狂跳不已,他真的疯了,真的是疯了。 灼华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心儿慌乱地狂跳着,不知是因为徐睿的举动,还是因为自己的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只感觉整个脸像被火烧了一样,徐睿竟然想吻她,而且差一点就吻到他了。 他怎么会想吻他?他真的是喜欢他吗?。 “怎么办?怎么办?”灼华心里无助地呐喊。 自己是男人啊,自己是男人,不对不对,哪里会不对,哪里弄错了?不是这样的,他不是男人啊,想到了,他怎么连自己都忘了,他不是男人。这样,所有的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自己不是男人,那么徐睿不会喜欢男人,更不会有病,灼华理清了头绪,心儿豁然开朗,高高兴兴地洗好脸,她该找李研商量一下。 “三哥,”灼华跑进李研的屋里,趴在李研的耳朵上,悄悄地说:“有事和你商量。”灼华拉着李研出门,屋里面剩下傻傻的周扬和张白一。 “三哥,我有办法治好徐睿。” “你想怎样?”李研反问,他心里有种不安。 “恢复女儿身啊,如果我是女人,那么徐睿喜欢的就不是男人了。”灼华肯定且高兴说。 李研锐利的双眼盯着灼华说:“你想好了,你这样就再也做不回男人了,那么你想做的事情,有可能再也不可能了。” 这时候李研必须跟灼华说明轻重,以男孩的身份,灼华可以读书,写字,可以走遍天下,而不是锁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作为女孩,有可能面临的就是回家等着嫁人。 这些灼华又何尝想不到,但是她仍然坚定的说:“想好了,我不能因我一人之私,害了徐睿。” 她要救徐睿,必须救徐睿。 李研还是放心不下又劝灼华说:“是不是等大哥来了在做决定?” “你认为等大哥来了我们还做的了主吗?”灼华的眼神中尽是哀求,是那样的恳切。 也许,灼华心里也是喜欢徐睿,他愿意以女人的身份去面对徐睿,也或许,她只是为了良心的安放。 “好,我答应你。”李研对灼华,肯定是有求必应。 该来的总会来,从来没有错过。 “快,徐睿,今天让你见个人。”中午学堂的授课一结束,李研就急拉着徐睿跟他走。 徐睿不解地看着李研:“见谁啊,这么着急。” “到了你就知道,肯定有惊喜。”李研神秘一笑。 徐睿看着周扬和张白一问:“他俩不去吗?”看着张白一和周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徐睿心里很是忐忑。 李研还是拉着徐睿:“说好了,他俩等一会就过来。” 李研拉着徐睿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徐睿更是想不明白反问:“进我自己的房间啊?”他的房间里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李研点了点头,看着徐睿还有些迟疑,就拉着徐睿说:“进屋你就知道?” 徐睿随李研走进自己的房间,当然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李研推开门,让徐睿进去,徐睿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徐睿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屋里,心好似漏跳了半拍,平时灼华坐着写字的地方,一位少女坐在那里。长发飘落在肩侧,柔顺的黑发梳起,在头的两侧结鬓,自然垂下,如削肌肤红玉莹,一袭粉衣,端庄里不失俏皮,笔直的身躯坐于案前。徐睿慢慢地走进,那一手小楷,清丽俊秀,一双玉手,如青葱般。 他当然知道,他的屋里不曾藏着一名清丽的少女。 灼华,难道此人是灼华? 第29章 灼华是女郎 徐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灼华缓缓地抬起头来,灵动的大眼巧笑倩兮地看着徐睿,徐睿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他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是灼华,他更没有想到,灼华是如此的美丽,是如此娇艳的女人。 灼华将手里的字推到徐睿面前,像往日那样娇憨笑问:“写好了,今日写的如何?” “你!你?”徐睿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灼华,你不识得我了?”灼华灵动的眼眸看着徐睿的样子,不禁掩面而笑,露出小女儿娇羞的姿态,虽然平时都是男孩打扮,但女儿姿态的灼华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徐睿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指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语无伦次说:“不可能灼华是男子而你”徐睿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哪曾想这个男人竟然是女人。 灼华仍是笑着,跳到徐睿的面前说:“我是灼华,我就是女子,这下你不用担心你生病了吧。” 一身女子打扮灼华也觉得尽是别扭,这百褶裙走路起来也不是很方便,头发长长的垂下也很碍事,但是,只要徐睿能好起来,所有都是值得的。 徐睿看着灼华,话里尽是委屈:“你,你,你怎可这样逗弄我,一会是男人,现在换了身女人的衣服就说自己是女人,认识你已近三年,我现在才知你是女儿身。”徐睿已经被气冲昏了头脑,“你到底是什么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你是市井骗子,江湖儿女,还是怎样?” 徐睿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灼华是女孩子,以致自己的心沉沦。他早就应该发现,灼华不是男子,他是那样的小,比一般的男子矮小,即使是南方人,也没有这般小巧的。他是那样的好看,有几个男子会有那样的姿色,好看到都已经迷住了自己的心窍,他是那样的鬼灵精怪,骗得他神魂颠倒。 也许是自己太傻吧,被这个叫做灼华的女孩,欺骗了。是,是欺骗,从来没有人这样欺骗他,以至于他还愚蠢的以为自己是喜欢男人的。 “我?”灼华被徐睿这样一质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以为这样可以治好徐睿的心病,没想到伤害了徐睿。“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们真相,想我以后走了,你们就会忘记,忘记有一个叫灼华的人” 徐睿逼近灼华,质问她:“你一走了之?那我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始终没有想到我会喜欢你,是吧?”灼华看着徐睿眼里的伤害,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喜欢灼华,但是他们这么做无疑摧毁了一切他内心的美好。 李研上前拉住徐睿解释道:“徐睿,其实灼华” 徐睿看着李研说:“李研,我们是朋友,是手足,你们怎么会这样的糊弄我?” 现在的徐睿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眼里尽是伤痕,尽是困惑。看来是李研和灼华把一切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的隐瞒对别人的伤害。 李研尽量保持平静的解释:“我和灼华也是有苦衷的,如若不是你对灼华我们本打算安静的开始,安静的结束。” 徐睿压抑住怒气,尽量保持修养说:“对不起,失陪了,我想先静静。”说完徐睿拔足跑出门外。 再多的话也弥补不了徐睿内心的空虚和失落,他千疮百孔的心再度受伤。他喜欢的是男人的灼华,但是现在灼华是女人,他还没有弄明白他的心该怎么安放。 毕竟,灼华不是完美的女人。 灼华的眼泪再也忍受不了,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呜呜哭了起来说:“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灼华懊恼,无助,悔恨。 原本以为,徐睿会欣喜庆幸她是女孩,原本以为,徐睿会喜欢她,无论怎样的她。 在门口的周扬和张白一,听到了屋里面的声音,但是具体什么也没有听清楚,见徐睿愤恨地跑了出了,他俩赶紧进去。 “这是?”两人在门口也呆住了,只见一女孩趴在桌子上哭泣,李研站在边上也不安慰。 “灼华,是你吗?”张白一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变为依旧温和的笑问:“你真的是女孩?”灼华抬起头来,眼睛里尽是眼泪。 张白一笑着说:“我早就想过,你是女孩,还真的是。”张白一没有周扬的惊讶,更没有徐睿的愤怒,没有李研的惆怅,这样不是很好,灼华是女孩,徐睿的心病也没有了。 灼华哽咽着问:“白一大哥,你不生气?” 张白一拍拍李研的肩膀,笑着安慰灼华:“为何生气,你本来就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你与李研,不告诉我们也有你们的顾虑。再说,要真的是恢复女孩的身份,还怎么呆在这书院?”张白一看了看泪眼婆娑的灼华,继续说:“徐睿现在只是想不开,他只是感觉自己的感情用错了,只是感觉丢脸而已,等真正想开了,不会怪你们的。” 不讲他们都是胸襟宽阔之人,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周扬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说道:“要不我去看看徐睿?” 张白一说道:“还是我同你一起去,你们放心,我去劝劝徐睿,解开他的心结,你们且放心。” 张白一跟着周扬出门,走到门口停下回头说:“赶紧将衣服换回去,别叫书院的其他人见到了,落人话柄。” 待他俩走后,灼华匆忙地换回以前的衣服,梳好头发,变回以前的样子,转脸看看这屋子里的一切,也许,这间屋子她再也不会来了。 “三哥,走吧。” “好。” 张白一到了书院的门口,问书院的门房:“你看到徐睿了吗?” “往那边走了。”门房指着刚才徐睿去的方向。 “谢谢。”周扬和张白一道谢后,沿着门房老伯指的方向找了过去。两人小跑了一阵,在往书院后面山坡的地方发现了徐睿。 “徐睿,徐睿,等等。”张白一哈哈的在后面喘着大气,叫着徐睿慢点。 徐睿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快速地往前走。直到书院后面的山坡下的小溪边,徐睿才停了下来,坐在了溪边,而周扬拉着张白一终于赶上。 张白一一屁股坐在徐睿旁边的石头上说道:“叫你慢点,你看把我累的。”由于张白一体胖,坐在石头上一直大喘着气。徐睿并没有回复张白一,只是看着眼前的小溪。 三人都不说话,坐了好久,周扬真的忍不住了,打破了沉寂:“徐睿,你还喜欢灼华吗?” 徐睿终于拉回思绪,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如果喜欢,那么为何在乎那些有苦衷的欺骗呢?如果不喜欢,又何必在意这些毫不相关欺骗呢?”周扬似乎说出了徐睿的心结。 张白一不看徐睿,因为不用看他已经了然徐睿的心思:“其实,我早就猜到灼华是女孩,从她给我们做衣服的那时候起,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灼华也是男孩,家里为什么不让灼华也读书,难道是他们说的家贫,不见得吧?还有,灼华事无巨细的照顾李研,哪里会有这么细心的兄弟?”张白一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笑意:“但是他们不愿意说,我们就不能去打听。直到周扬第一次说你喜欢灼华,我就相信,答案不远了。” 应该说,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徐睿叹了口气,懊恼说:“所以说,我最笨,我最傻,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以至于成了笑话。 “不是你笨,是你眼里有的只是灼华,没有其他。”周扬一语道破了天机。 是啊,在徐睿的心里,灼华就是灼华,与是男是女没有关系。他与灼华在一起,曾来没有想过其他的,没有过对灼华的揣测,没有过探寻。 张白一笑呵呵说:“徐睿,你现在只是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怎么会傻傻地喜欢男人,等自己敢于面对内心的时候,怎么这个男人又变成了女人,懊恼自己很傻,懊恼自己就是个笑话。”张白一到底是怎么窥测到别人的内心? “我们谁会笑话你呢?灼华?李研?还是我和周扬?我们都不会,同样,灼华也不是一般的女子,既然视李研为兄弟,那么,灼华就是我们的妹妹,我们应该一起保护她,你心里现在还有疙瘩,但是疙瘩已经解开,你想想吧。” 徐睿听完点点头,这些道理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自己还没有过了心里的这道坎。 那他喜欢灼华吗?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他或许喜欢男人的灼华,但是身为女人的灼华,谁又会喜欢呢? 好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灼华和李研坐在屋子,彼此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们的归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意料之外,随着灼华的长大,身份本已经瞒不住了,也是时候点破了。 “回来了。”周扬先进屋,跟在后面的徐睿还有些不好意思。 “进来吧。”周扬拉了一把徐睿,徐睿有些扭捏地走进屋里,这种扭捏还曾未在温文儒雅的徐睿身上见过。 灼华和李研也马上站起来,灼华想要张嘴,看着后面的张白一摇了摇头,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睿到灼华面前,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眼眸中透着真挚:“灼华,之前不知你是女儿身,生得许多的误会,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这一礼,客气而疏离,似乎已经勾销心中所有的爱意与眷恋。 李研在徐睿面前还礼说:“这怎么使得,是我兄妹二人为一己之私,麻烦了各位。” 好吧,就让徐睿跟灼华以礼相待吧。 张白一看着这二人,都没有先起身的打算,笑道:“我说二位,你们这是客气上了,打算谁先还礼。”张白一将二人拉起。 周扬拍拍李研的肩膀说:“放心,既然是你小妹,也是我们的小妹,我们会保密的,绝不泄露。” 李研笑到半截,又收了回去道:“谢谢你们,估计灼华也快要离开了,他现在大了,估计也要瞒不了多久了。” 周扬豪气地说:“别人知道了也无妨,灼华又没有进学堂,再说古有梁红玉,穆桂英,就说我们的马皇后,哪个不是女中豪杰,上战杀敌都可,读点书也不算得什么。”周扬想着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 张白一看着不知所措的灼华安慰说:“以后的事情时候再说,以后呢,还和以前一样,我们就当今日之事未发生过。”张白一招呼着灼华走过去问:“灼华,过来,最近读了什么书?”灼华跟着张白一走到书案前,张白一偷偷地跟灼华说:“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过几日大家都忘记了,拿一本书回家去看吧。” 灼华冲张白一笑了笑,感激说:“谢谢。”拿着一本书就跑出了他们的房间。 谢谢张白一帮她拿书,谢他帮她化解尴尬,谢他的善良包容。 喜欢的是男人的灼华,还是喜欢的是女人的灼华,这个谁又知道呢?有的时候,只是那一眼,你便不再在意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即使是男人,爱上又何妨?即使是女人,不爱又何必?爱情这种事,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睿的迷恋又会有多久? 谁知道呢,反正生活不还要继续。 第30章 他推开她 接连的几日,灼华都未到过前院找过李研,主要怕他们看见自己会不自在,她主要怕徐睿会尴尬。灼华毕竟是小孩的心性,平时都已经顽劣惯了,这几日呆在房中已经憋坏了,正当灼华苦闷之时,屋外玉婶敲门说:“灼华,我做了一些包子,你拿到前面给你三哥他们尝尝。”灼华正愁着没有借口,这时玉婶正给了她机会。 灼华打开门高兴应着:“哎,好嘞。”灼华接过玉婶准备好的包子,包子用布包着,灼华将包子抱在怀里,隔着布,依然能感受都刚出笼包子热腾腾的。 “去去就回,我和玉叔等你回来吃饭。”玉婶还没有说完,灼华已经跑出了门口。 灼华大声喊着:“知道了。” 去李研的房间,都要经过徐睿的房间,依照灼华性格,就算遇到徐睿她也不会绕着走。走到徐睿房间的门口,灼华徘徊了一下,想想要不要进去,一是怕徐睿还像那日的客气,二是怕徐睿还在生她的气,而这两样,她都不想面对。 灼华鼓足了勇气,还是决定进屋,到门口见书铭笑问:“书铭,你家公子呢?” 书铭站起来,挡在灼华的前面说:“他去西面了。” 灼华还像往日那样,嬉笑着要进去,可是灼华往左走,书铭就往左走,灼华往右走,书铭也往右走,始终拦着灼华。 灼华生气地指着书铭说:“你怎么”书铭好似又回到刚认识自大的模样。 书铭伸出手,拦在里屋的门前说:“你千万别误会,我们公子交代了,以后你来不能再像以前随便待在公子的屋里。”他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会冷落灼华,但是公子交代的事情他必须做到。 灼华生气地瞪着书铭大声问:“为什么?” 书铭不解的摇头说:“公子没说,只是说为了你好。” “你!”灼华本来生气,转而又笑了说:“我也不难为你,囔,我给三哥送包子,给你两个。”灼华拿出两个包子,塞到书铭的手里,高兴地离开了。 灼华哼着小曲走到了李研的门前,只见这大白天的,李研他们的房门竟然是关的。一般来讲,他们是不关门的,因为书院里的学生平时说什么光明磊落,一般关门都是认为在做坏事或者隐私之事。 灼华觉得奇怪,难道又在偷看春宫图?不应该啊,这大白天的。灼华本想敲门的手缩了回来,俯首贴耳在门缝上,只听见里面传来张白一的声音:“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就去。”灼华心中盘算,这几人明天要去哪里,怎么还要关起门来说,便没有出声,仍旧在那偷听着。 “徐睿,你明天别带书铭,要是灼华问起来,也好说一点。”这是李研的声音。 “那灼华自己知道怎么办?”徐睿问的小心翼翼。 “不会的,她这几日都是呆在家里,我们这里都不常来,不会知道的。”李研笑呵呵地说。 灼华心想,这几人肯定明天打算去什么好玩的地方,而且不打算让他知道,会是什么地方呢?他们一般都会带着自己去的。灼华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不管了,越叫他不去他越是要去。想要丢下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三哥,在吗?”灼华故意在门口大声喊着。 听到灼华的声音,周扬嫌弃说:“怎么说曹操,曹操到。” “嘘,就这样说好了。”李研小声的说完,然后大声的应着灼华:“在的,什么事?” 灼华满脸嫌弃做了个鬼脸,但是仍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说:“玉婶做了包子,叫我给你们送过来。” “来了。”李研说完给灼华开门,此时屋里的其他三人立刻都装作看书模样。 灼华将包子放在桌子上,窥探着他们,笑着问:“都在这里啊,你们干嘛呢?”灼华走到张白一身边,看看张白一手中的书。 李研有气无力地说:“我们还能做什么,看书呗。”话语中依然没有刚才开心的语气,灼华偷偷白了李研一眼。 张白一将书合上,不理灼华,走过去打开灼华装包子的布惊喜道:“灼华,你怎么就知道你白一大哥喜欢吃这个。”张白一刚才假装冷漠的面孔立马消失了,转为一如既往乐呵呵的笑脸。 灼华翻了翻白眼说道:“白一大哥,哪一样你不喜欢吃啊?”张白一不理灼华,拿起一个包子,咬下一大口,点头称赞:“这玉婶的手艺真是没有的说,好吃,好吃。”沾了李研的光,这两年他们可没少吃好东西。 “切!”灼华满脸嫌弃的看着他,张白一是典型的好胃口,吃什么都喜欢,只要是美味。灼华拿过包子,一个递给已经坐在桌边的李研,一个递给在那认真看书的周扬,每次这种情况,周扬都是最为矜持的那一个。 最后一个灼华拿给徐睿,灼华尽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徐睿接过,深邃的眼眸从灼华什么匆匆略过,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这样的徐睿绝对是客气,那笑也没有了往日的宠溺,甚至有些冰冷。徐睿只是将包子拿在手里,并没有吃,说道:“我先回去,你们慢吃。” 李研嘴里吃着,手里还拿着说:“吃些再走,这边多。”徐睿看着李研,摇摇头,又瞄了灼华一眼,匆匆出了门。 “我也走了,玉婶等着我回去吃呢。”灼华站起来,跟着徐睿出了门。 “徐睿,站住。”灼华叫住了徐睿,有些生气。她不喜欢徐睿那个样子,别扭的隐忍,灼华都不知道他在忍什么。 徐睿听到,停住了,但是并未回身。灼华小跑几步,走到了徐睿的面前,怒瞪着徐睿吼道:“你以后就打算不理我了吗?” 徐睿看着灼华,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摇了摇头。不理她?怎么可能,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毕竟都在书院。 徐睿眼眸中的淡漠与疏离,更让灼华的心纠紧。 “那为何我进你的屋里都进不得了?”灼华满是委屈说道,她是女子就这样叫徐睿厌恶吗? 徐睿不做声,没有情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灼华抡起拳头用力打了一下徐睿,徐睿疼的皱了一下眉头,灼华又打了一下。 灼华讨厌死了徐睿这副躲避她唯恐不及的模样,其他人都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就只有他变了?徐睿平日对灼华的好,都闪进灼华的脑袋里,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徐睿伪装的,都是假的。 徐睿躲不过,才谈谈地说:“我是为你好,与我走得那么近,你以后还怎么嫁人,谁还会娶你?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我劝你不仅与我,与周扬和白一也保持距离。” 徐睿说完,径自绕过灼华走开,根本不给灼华回嘴的权利。他怕再也掩饰不了心中的不舍,毕竟,灼华脸上受伤的表情叫他心疼极了。 现在他才想到授受不亲,是因为灼华是女人,还是他嫌弃了灼华?灼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有两行眼泪,从眼睛里滑落。 灼华拿起衣袖,粗鲁地擦了两下眼泪,自言自语说:“我哭什么哭呢?又没有说我什么?”边抹着泪,边往家里走。 原来,徐睿喜欢的只是那个男人的灼华,而不是这个没有妇德的灼华。 让一切交给时间吧。 灼华平时都是粗布打扮,因为自己在书院就是做些杂役,总不能穿的像他们一样。今天一早,灼华特意找出一件料子上等,做工精良的书生服穿了起来。灼华梳好头发,带上帽子,这一身穿上,立马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书生展现在面前,灼华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对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刚要开门出去,发现还少了一样,拍了一下脑门,快速跑到桌前,拿起一把折扇,推门出去。 “灼华,今天跟他们下山去玩啊?”玉婶在门口做手工笑着问道。 灼华嬉笑着说:“是啊,玉婶,回来给你买吃的。”说完跑着出了门。 “别买,瞎花钱,家里什么也不缺。”玉婶大声叮嘱灼华。 灼华拿起扇子,在头上摇着喊:“知道了,知道了。” 灼华悄悄地跑到书院的门房伸头探了一下笑着问:“王叔,我能进去一下吗?” 门房的老头看着是灼华,放开门笑着说:“灼华啊,进来?” “王叔,我三哥他们出门了吗?”灼华坐在屋里笑着问。 看门老头不确定回答:“没有吧。” 灼华小声说:“这样,王叔,我在这等他,不过你别跟他说我在这屋里,他不想带我出去,等一会被他发现,又要打我。”灼华满脸的害怕和委屈。 王叔一看到灼华穿成这样,就知道灼华又要偷跑出去玩耍,笑道:“你也太调皮了,进去吧,我不说。” 灼华从门缝里看到了李研周扬他们谈笑风生的出了门,待他们走远。灼华从屋里出来,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跟门房王叔作揖告别,悄悄地跟着李研他们后面。 张白一发现李研不停的回头往后看,笑问:“李研,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没事,老是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李研总感觉不对劲。 “没有吧。”几人都往后看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啊。 周扬一心想去云之轩,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说道:“街上的人这么多,不就是你跟着我,我跟着你吗?” 他们继续走着,然后灼华从一处卖糖人的摊子边上钻了出来,将帽子后面的肩带往后一甩,得意地笑着。想丢下她,没门。 第31章 逛青楼 灼华在一处沿着秦淮河岸而建的小楼前停住了,门面不大,白墙黛瓦,“云之轩”三个大字挂在门房上。不用想,灼华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怪不得李研他们神神秘秘的,原来是逛青楼来了。 灼华大摇大摆地进去,一进门,是一间很大的厅,两层,中间挑高,里面坐满了人,还有站着的,好不热闹。灼华沿着墙边溜达着,想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不是坐满了的人,就是那些人看起来肥头大耳油头粉面的,要不就是眼睛一瞪凶的要死。跌跌撞撞地,灼华已经被人挤到了里面的墙角,不行,她要找一个里李研近的地方,这样才好听到他们的目的,灼华继续往前挤着。 “干什么呢?”一大汉怒吼道。 灼华赶紧作揖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灼华垫着脚尖,终于看见了李研他们在靠左边的桌子上落了座,灼华心想,不能再往前走了,离的太近肯定会被警觉的李研发现。灼华看了一圈,在隔着一个桌子的地方,就一个人坐着,那个人看上去还算和善,灼华高兴的窜到那个桌子旁,一屁股坐下。 这个男人坐的很端正,灼华偷偷瞄了一眼,应该是个读书人。长得斯文俊秀,有些儒雅,但是却不失潇洒,从穿衣到喝茶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出来有着良好的修养,重要的是,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李研他们的动态, 后面站着大汉想对灼华说些什么,只看那个端坐的男子轻轻抬起手,那后边的男子便不在说话。灼华见状,赶紧拱手道谢,二人便再无话。 这时,只见前面台上依次摆上六个棋盘,棋盘摆好之后,随着一声锣鸣,屋子里面熙熙攘攘的声音立刻变得静悄悄了。 “现在,是比赛棋艺的时间,歌姑娘摆下了六个棋局,有兴趣的便可过来破解。”一个龟公在上面说明规则之后,便有人开始跃跃欲试。 灼华打量着这屋里的人,有些人只是吃着酒聊着天,好像并不管前面的事情,有些人好像谈着事,算着账,这种应该是做生意的。还有些看上去兴致勃勃,但是都在静观其变,比如像李研他们,还有的就是那些最着急的,说什么“今天一定要见到歌。”,“歌非我莫属。”之类的话。 灼华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嘴啃着指甲,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自言自语说道:“还要下棋啊,这么麻烦,他们肯定过得去,我该怎么办?” “小弟看样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同坐的男子搭着眼皮居高临下俯视着灼华,心里在想哪里来的野孩子,但是灼华灵动的眼睛给他印象深刻。 灼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非富即贵,向他请教,总比在这瞎猜的强,或许有可能过关,笑着说“实不相瞒,小弟是来这里走亲戚,慕名前来,还请兄台赐教。” “先喝茶。”只见那个男子拿起茶盅,轻轻地打开茶盖,先是一闻,然后抿一口。边上的那个随从给灼华倒了茶,灼华,拿起来,一口喝完。 只见那男子笑着摇摇头说:“小弟,来到这个地方,急不得,茶要慢慢喝,东西要慢慢吃。”然后又指着桌子上的点心:“这可是秦淮八绝,尝尝看,外面可是吃不到的。”灼华点点头,拈起一块黄桥烧饼,吃了起来。 看着灼华的吃相,如果是个男人,谈不上粗鲁。男子笑了笑,跟灼华一一讲解说:“这位歌,应该是新红起来的头牌,像这样在这秦淮河岸,哪年没有几个,一般不是吊足了客人的胃口,哪里肯让见上一面,你越是有钱,你越是见不到。” “那要是没钱呢?”灼华瞪大眼睛反问。 “没钱?没钱的就不会来这种地方。”那男子也不吃那个东西,又喝了一口茶。 “哦。”灼华伸手向腰间摸摸,就自己的这点银子,怎么办呢,面上不禁的露出难为的神色。 男子打趣的问:“囊中羞涩?”灼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男子指着棋盘又问:“那这棋你可会?” “只是看得懂。”灼华不好意思笑着说。 男子又喝了一口茶说:“那你这怎么办?无才无财啊。” 男子不禁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对于灼华的亲切感,刚认识,他就已经有捉弄眼前这个小人的冲动。 “请兄台赐教。”灼华马上拱手作揖求帮忙,她很会看脸色的。 男子不回答灼华的话,拿着扇子指了指台上说:“你看那上面的人,现在还没有解得了。” 灼华看了看李研他们,脸上尽是希望之色,说道:“肯定有人解得了,看那边,他们四个肯定进得去。” 男子看了李研他们一眼,谈谈说道:“你们既然认得,你随他们进去不好吗?” “不行,我是偷偷跟着过来的。”灼华急道。 “这样啊?”男子还想说话,只见身边的随从拿过一个纸条,纸条上面的字是“长安故人来”下面另一个字体是“见字如见面”。 男子收拾一下衣襟,准备起身,笑道:“现在要进去见另外的一个人,你可愿意随行?”灼华想了一下,先进去也好,等一下李研他们进去了,自己就没有机会了。 “好啊。”灼华起身,跟在这名男子的身后,然后看了看李研他们,他们还在看是否有人去解棋局。 一丫鬟出来,引领他们从侧门进入。这是一个两进式的院子,前面是沿着大街的门店,后面的是一个院子,两边是回廊,再往前走,穿过一件厅堂。厅堂中间供奉的是一个人的画像,这个人灼华并没有来得及细看是谁,过了这间厅堂,后面是一处阁楼,典型的南方小楼,小楼从左右分别可以入内。灼华随着男子上了右面的楼梯,到了楼上,前面是楼台,站在栏杆前面,整个秦淮风光尽收眼底,秦淮岸上游人如织,河上船舫林立。 只见那位公子吩咐灼华和带来的随从说:“你们在此等候。”便推门而入。 这云之轩的后院特别清静,与前院的熙攘有着天壤之别,灼华在楼上的廊中来回走动,看着廊中养的花花草草,而那位随从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大厅里,刚才去试棋局的人均摇头离开,棋局看似简单,但是走上几步,便知凶险。龟公见此情景喊道:“今天这南京城难道就没有有才之人再来一试吗?” 徐睿拿着折扇遮住嘴巴,轻声说:“我看我们去吧,是时候了。” “那还等什么?”李研早已经等不及了,他想看看哪里的女子这么厉害。李研率先起身,坐在一个位置上,周扬,张白一,徐睿依次上前。 龟公见四人已经落座,便笑着说:“那么四位公子请吧。”四人坐在棋盘前,认真的看着。而大厅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楼上的窗户开了一条缝,一个美丽的女人,看到下面的场景。只见李研他们每走一步,楼上都会跑下一个小厮将下一步的棋告诉楼下的人。 过来大概半个钟头,那个主持的男人接下一张字条,笑呵呵的开口:“恭喜四位,里面请。”四人便起身,小厮将侧门打开,四人依次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内院。 那日醉酒胡闹的胡公子可不愿意了,吼道:“今天就这样结束了?” 那名龟公哈腰陪着笑说:“是啊,今日到此,两天后还有诗会,胡公子,有兴趣再来?” 那名胡公子不耐烦的骂道:“妈的,别跟老子来这套,你这琴棋书画,我是样样不通,你直接开口多少银子,我就要歌。” 只见老鸨风骚的走到醉汉面前,刻薄嘲讽说:“我说胡公子,我们家的姑娘可是不爱财的,你要是这般糟践,那百花楼里有的是姑娘,你随便可以花钱买了去。” 青楼里的老妈妈一般也是技女出身,这青楼的女子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想见什么样的,不想见什么样的,本身就有选择权。再说,如此粗陋之人,歌也未必看得上。 “怎么着,还跟老子杠上了,我就不信了,我弄不到歌。”那名胡公子已经醉酒,说着便往里冲,只见厅堂里几个跑堂的赶紧跑过来将他拦住。 那老妈子见那胡公子要来硬的,嘴边嘲讽的笑马上变成讨好的笑脸,上前扶住他,说道:“我说胡公子哦,你还以为我真不愿意给你进去啊,我又跟钱没有愁。但是,我也做不了歌的主啊,这歌不喜欢你,我这云之轩还有其他的美人啊。”老鸨冲着楼上喊道:“紫烟,快扶胡公子去楼上雅间休息。”说着从楼上下来一个女子,脸上略显不满,但是还是搀扶住醉酒的胡公子。 那名女子,见到了财神爷,马上陪笑说:“胡公子,你就想着歌,就不喜欢我吗?” 这样的吴侬软语,那名好色的胡公子立马没有了刚才的怒气,淫笑着说:“喜欢,喜欢。” “那我给你唱小曲?还是弹琴?”那个叫紫烟的女人已经将胡公子扶上楼,胡公子的魔抓已经伸向紫烟的腰部,摸索起来。 第32章 霂歌是个大美人 灼华正在逗弄挂在廊上的鸟儿,鸟儿格叽格叽的叫着。忽然看见一个身着对襟紫衣长裙,头上挽着云髻,一头乌黑的长发及到腰间。 灼华睁大眼睛看着,好一个明媚娇艳的女子,杨柳细腰,柔弱无骨,折纤腰以微步,那女子往这小楼走来。灼华跟着那女子,在回廊上跑过去,眼睛跟着那女子再也没有离开,见那女子从另一边上了楼。 灼华长长的哀叹了一声说:“世间怎么有这般美丽的女子。”那名女子似乎听到了了灼华的叹气声,转眼看着楼上的灼华,灼华也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名女子淡淡一笑,灼华的心像是被震碎了一般,才知道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接着女子便小碎步快速上楼去,身边的丫鬟也快速的跟上。 丫鬟进屋,嘀咕着说:“小姐,哪里来的孟浪小孩。” 歌拿起琵琶说道:“不要胡说,那是云歌姐姐的客人。”歌想了一下,轻拨两下。 这么美丽的女人,灼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没有看清楚五官,但是那种风情,已经让灼华毕生难忘。这时灼华听见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灼华下意识地往后退,藏到柱子的后面。 “是你天天念的歌吗?”李研一如既往的豪放大声。 原来那个就是周扬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那么美丽,怪不得迷得周扬都忘乎所以了。 张白一警告李研:“嘘,小点声。”李研看了张白一一眼,识趣的不再大声讲话。 “肯定是。”周扬自信说道。 灼华从楼上看他们有说有笑的交谈着,歌,多好听的名字。现在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瞒着自己来逛青楼了,第一因为自己是女孩,第二是怕她坏了他们的好事。充满好奇的灼华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想想办法,一定要会会这个歌姑娘。 只见四人已经到了厅堂,坐在厅堂里的圆桌上,刚才的那个丫鬟给四人倒上了茶水。请他们用茶,恭敬地离开,而灼华,就站在楼上的回廊上,将他们的一切尽收眼底。灼华偷笑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请四位公子听曲。”那名丫鬟说道。 楼上传出悦耳清脆的琵琶声,就如白居易诗中所写“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曲一出,就算是杨玉环再世,也应该会甘拜下风吧。 一曲琵琶曲落,众人还在美妙的琵琶声中未缓过神来,便听见那丫鬟说:“请公子弹琴。” 李研感觉莫名其妙的问道:“弹什么?” 那名丫鬟笑嘻嘻说:“随意弹,只要能跟小姐的和上。” 李研伸出双手笑道:“那我先来。” 虽然李研琴弹得不好,但是这两年的练习,也弹得有声有色。李研心里没有儿女情长,琴声一起,如战马嘶嘶,如人声鼎沸,如刀剑相交。 “人家曲中有思念,有情长,你这傻子,弹得什么,竟像上了战场。”灼华不禁自言自语的数落起自家三哥,揶揄李研的不解风情。 李研弹完,那丫鬟并没有任何的评价,还是笑意盈盈说:“下一位公子。” “把弹得好的留在最后吧。”张白一笑道。 张白一坐到琴前,轻拨琴弦,如丝竹,琴声宛转悠扬,灼华闭上眼睛,如云游到了天外,又如到了山间,一会似莺歌燕语,一会如水声流石。 灼华闭上眼睛,双手捧在胸前,静静地聆听,叹道:“这个好,与世无争,好似仙游。” 丫鬟点了点头赞道:“好琴,下一位公子。” 徐睿好像听到了灼华的声音,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的人,也许刚才张白一的琴声让自己产生了幻觉。周扬示意让徐睿先来,徐睿摇摇头。 周扬坐到琴前,沉思一会,轻拨几声琴弦。哀叹一声,眼里尽是情愁,看了楼上一眼。然后手指在琴上熟练的拨弄,一会急切,一会哀转,尽是柔情,待到高潮时,楼上的窗户轻轻打开,歌低头看着楼下的周扬,正好对上周扬痴情的眼眸。 灼华认可的点点头说:“还是周扬弹得最好。” 那位丫鬟问着徐睿:“还有一位公子不试试吗?”徐睿摇摇头。 丫鬟仍然笑着劝着:“既然已经来了,下次未必有机会哦。”见徐睿不肯,那丫头仍然不死心问道:“怎么,是弹得不好,还是有所忌讳? 灼华皱了一下鼻子轻嗤说:“其实就是不会弹。” 灼华心里矛盾着,她既想听听徐睿弹得如何,但是又妒忌死了徐睿为歌弹琴,酸酸的味道在心里晕开。跟她说的什么琴要给喜欢的人弹,现在好了,这么个大美女,他心里肯定喜欢了吧,还做什么推脱,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徐睿忽然站起,略带怒气说道:“谁说我不会,我今天就弹给你听。”他可不容许灼华对他的小看,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李研推了推徐睿说:“喂,你跟谁讲话呢?” “灼华啊。”徐睿脱口而出,空洞的眼神仍旧神游在外。 李研赶紧贴在徐睿的耳朵边上小声说:“你傻了吧,灼华没有来。” “啊!”徐睿脸一下子红了,儒雅的脸上有着一丝窘迫,他怎么就听见灼华说话了呢,难道自己真的出现幻觉了。 丫鬟笑着说道:“公子请。” 徐睿已经是骑虎难下,在李研和他们的推拥下,坐到了琴前。 “灼华,你听得到吗?”徐睿在心中默念,开始弹起琴来。 朝思暮想的人儿的小脸出现在面前,几日来心中强行压抑的思念在这一刻好似决了堤一样。他努力拒绝灼华,无时不再告诉自己不能沉沦,但是他每天在书院都不由自主地搜寻熟悉人儿的身影,他期盼着每一次的巧遇。但是自那日他劝灼华与他保持距离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灼华,即使一个背影也没有,他甚至走到灼华常打扫的地方,也没有。也许他真的伤害了灼华了,这一切不是他想要的吗?徐睿无奈的笑着,当然不是,怎么与他想象的样子越走越远? 灼华背靠在柱子上,生气地跺脚咬嘴,这么好听的琴,还骗自己说不会弹,弹得这么好,还说一定要谈给自己喜欢的人听,现在好了,真的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了。依照这个样子看,他们都已经被刚才那个叫歌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这个大骗子。”灼华心里暗咒。 琴弹到最后,徐睿的一滴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流出,滴在了琴弦上。不知在何时,灼华的泪水也已经滑落到嘴角,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这时灼华才感觉到自己竟然哭了,赶紧擦干眼泪,看着楼下的徐睿已经站起来,恭敬地退开。 张白一打趣徐睿说:“你小子弹得挺好啊,深藏不露。” 徐睿勉强的笑了一下说:“见笑了。”他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李研伸手拍了一下周扬笑说:“今天要看一下这位小姐是喜欢你的琴,”又用肩膀靠了一下徐睿的肩膀说:“还是喜欢你的。” “四位公子稍等片刻。”只见那丫鬟道了万福便上楼去了。过了一会,那个丫鬟便从楼上下来,站在四人面前:“姑娘有请第四位公子上楼。” 徐睿听后,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而周扬,满脸的失望。张白一看到了周扬的失望,伸手揽住周扬的肩膀。 徐睿则一脸歉意的看着周扬,周扬苦笑道:“去吧,代我问好。” “我”徐睿歉意的看着周扬。 “别放弃,要不我与歌便没有了联系。”周扬真诚眼眸打消了徐睿的疑虑。 那丫鬟走到徐睿面前说:“公子请。” 徐睿提起长衫,抬脚上楼,抬眼看向对面的楼,寻找着他依稀感觉到的熟悉眼眸。灼华早已躲在了柱子的后面,只留下自己的帽子后面的带子被风吹的飞在空中。 “周公子留步。”那名丫鬟见徐睿上楼,其他三人准备离开,叫住了周扬说:“我家小姐叫我将这给你。”丫鬟将一纸条交到周扬的手里,便福了福身离开。 周扬慢慢地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秀丽的笔迹写着“佳人难见,知己难觅,若是有缘,定与君再相见。” 周扬原本阴郁的脸上,立刻浮现了大大的笑容,周扬看向楼上,只见刚才开的窗户中,美人也在看着他,四目对接。 相视一笑,如初见。 第33章 躲不过的内心 徐睿依照丫鬟的引导,坐到外间的桌子旁,马上见到美人,徐睿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有着落寞。歌掀起珠帘,朝着徐睿走来。 “公子贵姓?”歌巧笑倩兮的走过来。 徐睿赶紧起身,作揖说道:“免贵姓徐,单名一个睿字。” “睿曲风云动,边威鼓吹喧。”歌随口吟出一句古诗,笑着看着徐睿,给徐睿倒上一杯酒说道:“公子吃酒。” 徐睿这才细看歌,臻首娥眉,杏眼翘鼻,小巧的瓜子脸,还有那一抹娇艳的红唇。难怪周扬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世间哪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特别是眼眸中无意流露的风情,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是他却没有心情欣赏,他的心里早已被灼华占满,本以为自己逃避便可忘了灼华,无奈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现在更想的是灼华坐在他的面前,和他对饮。 “女儿红。”徐睿皱着眉一口饮下赞道:“好酒。” 歌看着徐睿有些心不在焉,仍然笑着说:“公子好琴。”很少会有人慕名前来,见了她之后还会这样心不在焉的。 徐睿谦虚说:“姑娘过奖,我的琴算不上好。”只是中规中矩罢了,徐睿后半句没有说出,只是笑看了歌一眼说:“姑娘的琵琶弹得才叫好,听闻姑娘有着一副好嗓音,不知今日是否有幸欣赏。” 歌看着徐睿终于笑了出来,便问道:“公子想听什么?” 只见徐睿摇摇头叹了口气说:“算了。”再美的歌声他也无心聆听,徐睿看着歌又道:“其实,今日真正想见你的是我的朋友,他随我一同来。” 歌点头说:“我知道,但他的琴声太过急切。”周扬的心意她怎会不知。 徐睿看着聪慧的歌,笑了出来:“我等心境,都已经表现在琴里。” 歌又给徐睿斟上一杯酒,笑说:“公子学琴多年,造诣自然会高些,你刚才说的朋友,天赋更多些。” 徐睿又饮下一杯酒苦笑说:“已有三年没有摸琴了。” “为何?”歌与徐睿再举杯同饮,徐睿的那一抹清愁没有躲过歌的眼睛。 徐睿想了一下,笑着说:“无听琴之人。”这一笑与刚才的那些笑都不同,满脸的宠溺。 灼华可不会安静地听他弹琴,再与他讨论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灼华更会轻嗤说这些是靡靡之音,说不定还会像个老夫子将他训斥一顿。 歌站起来,疑惑说道:“但是听公子琴声,尽是缠绵,委婉诉说,有相思,有哀怨,有怜惜,更多的是无奈。”歌不会自认为这琴是为她而弹的。 “歌姑娘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徐睿惊讶的侧目看着歌。 歌笑看着徐睿问:“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得公子垂爱?” “姑娘?”徐睿反问,沉默了一会,释然地笑了,说道:“他原本是一名公子,鬼灵精怪,很是淘气。我们第一次相见,他就把我推入水中,还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样子。你知道吗?他瞪大眼睛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喜欢挖苦别人,喜欢取笑我们,同时又照顾着我们。如果是个男人,她长得是好看了些,他不学无术,对于音律更是一窍不通,好像什么事情都慢半拍,他还很庸俗。” “他,一无是处?”歌笑着问。 “是啊,是一无是处。”徐睿仍是笑的宠溺:“但是,我还是喜欢上了她,当我都在每一个人面前承认我喜欢她的时候,她竟然”徐睿低头,饮下杯中的酒,任由辛辣滑入喉间盖住已经蔓延开的苦涩。 “竟然是个女的,当他换上那一袭女装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愤怒,愤怒的不是欺骗。”徐睿说完又喝下歌给他倒上的酒,继续说:“作为女人的她,不算美丽,不算娇俏,更与贤良淑德挨不上边。” “那你还喜欢她吗?”歌又问。 “我不知道,我试着几日不见她,远离她,但是今日当我坐到琴前,我又不能不想她,即使见到你,我满脑子里还都是她。你说,这是喜欢吗?”徐睿说出了内心的茫然。 “你介意他是女人?”歌小心翼翼的问着,徐睿摇头。 他心里始终有着一丝暗喜和庆幸,灼华是女人,但是又担心自己不是真的喜欢是女人的灼华。 歌看着徐睿笑着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又何必介意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徐睿看着歌,周扬真是有眼光,这个女人跟其他青楼的女人不一样。如果没有灼华,如果不是周扬先爱上了歌,如果不是君子不夺人所爱,那么,也许他也会爱上这个女人。 天知道,一切没有如果,他心中已经有了灼华。只是他自己不敢面对而已。 “周扬也是这么说的。”徐睿低头浅笑。 歌又问:“她不够完美?不是你理想中完美的女人?” 徐睿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秦淮美景说:“不能这么说,如果他和其他男人一样,或者说和其他的女人一样,那么,我又喜欢她什么呢?” 灼华是独特的,起码对于徐睿来讲是独特的。 “人生何其苦短,既然内心喜欢,何必考虑那么多,爱如飞蛾扑火,遍体鳞伤又怎样?”这话竟从歌温柔的话语中说出来,可想而知,歌,是个有胆气的女人。 “周扬真的没有爱错人。”徐睿脸上浮上大大的笑容。 他想,灼华不会让他受伤,他更不会让灼华受伤。 他,应该坦然面对心中的爱。 这个徐睿,进去了这么久,是在里面弹琴,唱曲,还是吟诗作赋,看的灼华心里很是着急。所以说,好色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刚才那个女子,这么漂亮,徐睿肯定给他迷得七荤八素了吧。灼华嘟着被怒气红的小脸,反靠在栏杆上,气的直跺脚。想想李矾,有了大嫂又娶了玉琼嫂子,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你这做工,款式,还是老样子,怎么再给你机会。”只见一个年纪中年的男人拉着刚才在大厅里见到的打扮妖娆的老鸨,老鸨不耐烦说道。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衣服,跟在那老鸨的后面,央求着说:“您再看看,再看看。” 老鸨推开那个男人说:“不用看了,就这,别说云歌,歌,就是我这院子里普通的姑娘,也配不上。”老鸨停住,用尽所有耐心说:“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我说赵老板,我们合作已经很多年了,我也不想难为你,但是你这样的东西,实在说不过去。我已经联系城西的花老板了,他明天会送样过来。” 那中年男人还是不放弃,继续跟着老鸨后面,陪笑说:“云妈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让您满意。” 那老鸨站在门边,仰着头不耐烦说:“侧门就在这,我这还有一堆事要忙,不送。”只见那名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离开。 “有了。”灼华拍了一下脑袋,大底从二人的对话中看出了端倪,真的是天赐良机啊。灼华赶紧下楼,等到了楼下,那个商人已经从侧门离开了,灼华跑到侧门,跟了出去,跑到街上,看到了那名商人。 “大叔,你的店铺在哪里?可以去拜访吗?”灼华恭敬作揖说道。 那名商人怀疑的看着灼华,问道:“你是谁?” “刚才我都看见了,知道那个女人对你的衣服不满意,但是,我有办法可以让她满意。”灼华的自信地直接说道。 赵老板还是狐疑的看着灼华反问:“我怎么相信你?” 灼华看出了赵老板的疑惑,自信的看着赵老板说道:“明日去你店里,详谈如何?” 那名商人先是怀疑地盯着灼华,后来想想,告诉他也无妨:“城东真丝坊。”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公子。”那朱公子从屋里出来,看见自己的随从站在那里,跟他一起进来的小孩不见了。 朱公子看了一圈问道:“刚才跟我们一起来的姑娘呢?” “哪来的姑娘?”随从疑惑问道。 朱公子看着这个傻傻的随从,笑道:“就是刚才跟着我们的小孩。” 那随从懵了一下,回说:“哦哦,刚才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你没有看出来他是个女的。”那公子笑着看着自己的随从,见得佳人,开心的哼着小曲下楼去了,说道:“出去找找她。” 灼华站在江边无事,来回的溜达,再到刚才喝茶的大厅,也没有找到李研他们,但是也不能在这等着徐睿吧,要去哪里呢?自己也不知道,这时间尚早,看着如此美丽的秦淮风景,灼华回头看着云之轩,下次进去的就是他。 “小弟!”灼华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 “小弟,这是要去哪里?”那位朱公子追上灼华。 灼华转脸看了看刚才带他进云之轩的公子说道:“已经下午了,我要回去了?” “还早,一起游湖怎么样?”那公子笑着相邀,直接表达他对灼华的好感。 “不了。”灼华摇头拒绝,她想他们只是一面之缘,并不熟稔。 “在下朱珏,住在城东驿站,我在南京会待上一段时间,随时来找我。”这位公子自我介绍说道,彬彬有礼。 “我叫李灼华。”两人互相作揖。 朱珏见了灼华并没有刚才的开心,又问:“你家住哪里?你要是没空,我可是去找你。”灼华笑着摇摇头,朱珏又道:“小弟别误会,我来南京,人生地不熟,小弟若能陪伴,我想也不虚此行。” 他会不熟?连云之轩最难见头牌都能轻而易举见得到,依灼华看不是不熟,而是熟透了。 “谢兄台抬爱,有缘再相见。”灼华作揖离开,自己还有大事要做,别让他们坏了自己的计划。 第34章 和好 灼华跑到城东,找到了那个布店,灼华在门口观察,这家店的客人很少,看着周围并没有什么同样的店铺,怎么生意会如此差呢?灼华观察了一阵,心里大概有数,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自己要赶回去了。明日再来拜访吧,这个方面,可是自己的特长,明日进店里面便可以瞧个明白。 从南京城去书院的路,他们常走的就这么一条,其他的都是山间小路,如果遇见李研他们回去,问起了应该怎么回答呢?灼华看看手里拿着的东西,说出来买吃的,这个理由太牵强;说是帮玉婶下山来取信,那要是问信在哪里怎么办?灼华仔细一算,李研他们已经离开云之轩好久了,也许他们已经回到书院了呢。想到这里,灼华不禁松了一口气,开心起来。灼华将买来的东西背在身上,蹦跳着,一边走,一边采着路边的花,一会儿手里已经一大束了,放到鼻子的边上闻了闻,香气扑鼻。 “灼华?” 灼华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叫他的人,脸上的笑意凝结,小嘴不禁嘟起。而那个人,在夕阳的余晖下,满面微笑地看着他。 灼华一见是徐睿,马上想到了他是从云之轩刚出来,并不打算理他,背过身去,继续在回书院的路上走着,徐睿马上跟上去。 徐睿笑着跟着灼华说:“你今天也下山了吗?”灼华不理,徐睿走到灼华的左边,笑着又问:“你去买好吃的吗?”灼华嘟着嘴将脸别到另一边,徐睿笑了笑又走到了灼华的右边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她当然要生气,这么多日不理她也就算了,现在忽然又这么亲近做什么?还是见了大美人让他心情大好,不打算与她计较了?对啊,他去了见了大美人了哎,怪不得脸上的笑让灼华看着这么碍眼。 灼华转过脸来用力推了徐睿一把吼道:“别跟着我。” 徐睿依然还是笑说:“但是去书院的路就这么一条,我也要回去。” 眼前的小人他竟然感觉几年未见,朝思暮想的笑靥和娇嗔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怎么能不开心。 “哼!”灼华继续往前走着,过来一会才生气说:“你不是打算不理我了吗?” 徐睿脸上的笑消失了,拉起灼华的手,灼华躲开,徐睿认真说:“我没有,我只是还不习惯,灼华,我还没有想好是把你当成男人还是女人。” 灼华停下来,看了看徐睿脸上的困惑说:“这有何难,你只把我当成灼华啊。”原来徐睿不曾讨厌她,想到这里,灼华又开心地去采花去了。 徐睿笑了笑,跟着灼华继续走着,小声说:“怎么不难,你要是男人,我就没有办法喜欢你,你要是女人,我又没有办法靠近你,难道真把你当做妹妹不成。” “你说什么?”灼华转过身子看着徐睿问。 “没有什么。”徐睿仍是笑着。 灼华不相信,大声威胁徐睿说:“快告诉我,我都听见了。”徐睿仍是傻傻地摇头,灼华伸出握成拳头的手,在徐睿面前挥了挥,眯着眼睛说:“想知道我的厉害吗?” “我说你背的东西太重了,我来帮你背。”徐睿害怕地笑着说,指了指灼华身后的背篓,成功转移了灼华的探寻。灼华这才想到,拿下背篓来递给徐睿。灼华就是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容易生气,也特别好哄。 灼华看着徐睿今天一直是笑着,便问:“你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徐睿敛起脸上的笑容说:“没有啊。” 灼华皱着鼻子说道:“还在说谎,前几天还一直挂着一张脸?” 看着灼华可爱的模样,徐睿又笑了:“几日没见到你,今日见到你,当然要开心。” “不是因为见到了我吧?”灼华眯着眼睛看着徐睿:“是今天看到佳人了吧。” “哪有佳人?”徐睿笑问。 “哼,你还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去了那种地方。”灼华若无其事的走着。 徐睿拉住灼华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灼华笑着说:“你告诉我的啊?” 徐睿不解问:“什么时候?” “现在啊。”灼华说完哈哈大笑,又追着徐睿问:“快说,去了哪里?”徐睿气的牙痒痒,只顾走着,自己就这样上了灼华的当。 灼华看徐睿不肯就范,拉着徐睿的衣袖求着,徐睿躲灼华不掉,说:“不行,你三哥说不能让你知道。” 又是李研,灼华甩掉徐睿的衣袖说:“你不说,我就找机会跟着你们去的。” “你不许去。”徐睿命令说道,脸色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他很难忍受灼华去逛青楼。 灼华看着徐睿反问:“为什么?” 徐睿看着灼华娇俏的模样,说道:“因为你是女子,女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灼华才不理徐睿,笑道:“你们男人能去,女人为什么不能去?” “男女有别。” 但是男女有别真的能限制住灼华吗?或许灼华还未把自己看作为女人。 灼华不屑说:“不就是去青楼吗?有什么去不得的。”灼华说完,马上捂住了嘴巴,快步往前走。 徐睿追上灼华拦住灼华,生气说:“你就是不能去,你这样放肆,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 灼华生气的将徐睿推到在地,吼说:“又不要你娶,你怕什么!” 徐睿看到灼华真生气了,立马站起来拉住灼华说道:“灼华,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那个地方你真的是去不得。” 灼华哪里肯理他,甩开了徐睿的手,继续往前走,徐睿追到灼华的前面,双手拉住灼华的手,灼华挣扎,徐睿哪里还肯松手。今天听歌劝慰之后,自己的心结也算解开,就算自己再怎么躲闪,自己也骗不了自己了。 他,喜欢灼华,无论他是男是女,他都很喜欢。 徐睿将灼华圈在怀里说:“灼华,听我说。”灼华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双手撑在徐睿胸前,紧握的小拳头愤怒地散落在徐睿的胸口。但是徐睿已经不打算放手,紧紧地将灼华圈在怀中,轻声哄着说::“灼华,我们别置气了好不好?前几日是我小气,我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 徐睿温柔的声音让灼华安静下来,灼华低头小声说:“我没有生你的气,即使你不理我,不许我去你那里,甚至讨厌我,我都没有生你的气。”徐睿听到灼华说完,立刻开心的笑了。 “灼华,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了。”徐睿明亮的眼眸全是诚恳和真挚说:“我今天是去了青楼,但是,我对天发誓,我并未去做什么?我不希望你去,那是周扬的事情,你,我,都不能添乱。”徐睿了解灼华,徐睿知道灼华去为的是什么,就怕她忙帮不了,反倒引起了误会。 灼华看着徐睿还有些怀疑问:“你真的没有去做什么?”毕竟她看到的歌太美了,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徐睿看着灼华的模样笑着说:“就弹了一会琴,说了一会话。” 灼华别过脸去气道:“我才不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去哪里是做什么的。”就算灼华天天扮成男人,毕竟也是女孩心思,看着徐睿进了那里,哪里会有不生气的道理。 徐睿看着灼华吃醋的模样,笑道:“周扬喜欢,我又不喜欢。再说,君子不夺人所爱。” 灼华瞪大眼睛问:“要是周扬没有先喜欢,你一定也会喜欢的,对不对?”她就知道,哪有男人会躲得过美丽女人的柔情。 徐睿摇了摇头笑道:“不对,谁不知道我有断袖之癖,喜欢一个叫灼华的男人。” 灼华抡起拳头打向徐睿的胸口说道:“你还要取笑我。”徐睿躲开,灼华哪肯绕过他,继续追着他打起来。 两人追累了,肩并着肩走着,徐睿看着美丽的夕阳,柔声说:“灼华,我们以后不再吵架了好不好?因为,不与你见面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徐睿就像说出一句普通的话来,但是这句话却比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暖入心田。 灼华娇羞的低着头嘟囔着说:“我哪有与你吵架,都是你不理我。” “那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理你。”徐睿似承诺一般,轻轻地牵起灼华的手,将灼华那小小的手包裹在手心。 灼华抽回了自己的手说:“到书院了。”总不能让书院的人都认为徐睿有断袖之癖吧。 徐睿舍不得放开,笑问:“你要不要去李研那里?” 灼华摇了摇头说:“不去了,刚帮玉婶办完了事,她老人家还等着我去回话呢?” 两人到了书院里,分开方向各回各的地方,灼华回头看了看徐睿,忽然又有些困惑,因为她已经分不清徐睿对她是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谊。 管他呢,该来总归要来。 第35章 灼华的布局1 李研看到徐睿回来,靠在门前,吃着果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道:“吆,我们的大才子回来了。” 徐睿假装没有看到李研,径自走进了屋里,李研暧昧笑着跟了进来,徐睿反问:“这么闲,不要看书吗?” 徐睿坐到桌前,倒一杯水喝完,张白一坐到徐睿的跟前,笑着问:“怎样?”再忙也阻止不了好奇的心。 李研跟着徐睿坐下来满脸羡慕说:“良辰美景,绝代佳人,还用问?” 徐睿根本就不打算理他二人,转头看着周扬,周扬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歌写给他的纸条,发呆看着。 李研看看周扬,又看了看徐睿说:“你不用看他,他最不想知道。” 徐睿吊足了胃口,睨了李研一眼说:“说给你们听有个什么劲?” 李研吃了闭门羹,不客气地吊着嗓子喊道:“周公子,徐公子回来了,你不问什么吗?” 周扬坐起来,悲哀的叹息道:“还能问什么?徒增伤悲罢了。” 徐睿看着周扬的模样,心里自是惭愧,忙着解释说:“周兄,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谈了一会心,君子不夺人所爱,即使歌姑娘再漂亮,我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徐睿看着周扬不理,走到周扬面前说:“我跟歌讲,喜欢爱慕她的人是你。” 周扬马上破涕为笑说:“真的吗?刚才逗弄你呢,你看,这是歌给我写的。”徐睿接过周扬递给他的纸条,看了之后叹道:“字如其人。” 张白一都不耐烦了催促道:“那是怎样,你倒说说啊。” 徐睿笑着问:“什么?长相吗?” 李研拼命地点头,谁想知道其他的啊。 徐睿站起来,把玩着折扇欣然说道:“眉目如画,妍姿艳质,袅袅婷婷更重要的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洞察人的心理,善解人意,非一般女子所能及。” 周扬叹息一声:“可是我今天没有见得到。”又颓然躺在床上。 徐睿站在周扬的身前,踢一脚周扬问:“再过两天有诗会,你去不去?” 周扬立即站起来说道:“去。”然后又问:“你们去吗?”其余的三人摇头。 这时李研想起读书来了,拿起书本说道:“我要做功课。” 张白一也拿起书说:“我陪李研做功课。” 徐睿也摇着头说:“我是不去了。”徐睿不想再去,歌再好,也没有他的灼华好。 周扬拿开李研捧在面前的书笑着说:“李研,你陪我去。” 李研伸手夺回周扬手中的书说道:“不行,我的功课最差,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天分。” 李研不肯,周扬又把目光转向徐睿,徐睿赶紧退后一步说:“别看我,我去了歌未必会见你。”徐睿不得不说出事实,这个事实是拒绝周扬最好的借口。 周扬看了这两个损友,哀叹道:“那行,我自己去。” 张白一搂住周扬的肩笑道:“还得是我,我陪你吧。”张白一永远就是那个雪中送炭的人。 徐睿斜靠在床边,漫不经心说:“李研,灼华已经知道我们去那里了。” “啊!”李研正在喝水,满嘴的水从口中喷出,满脸惊讶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徐睿也不去看李研,还是看着窗外,笑道:“我刚上山,就遇到了她,她诈我,我情急就说了。”想到灼华,徐睿脸上难以掩盖笑意。 李研不禁紧张起来埋怨说:“你这傻子,这下怎么办?” 张白一看着过分紧张的李研,不禁笑道:“你紧张什么?灼华不会惹出大乱子。” 李研焦躁的抓着头发说:“你们不知道,过段时间大哥就会来南京,要是知道灼华去那种地方,肯定又会臭骂我一顿。”何止是臭骂,打一顿也说不定。 张白一边看着书,一边缓慢说:“你们家害怕这个吗?灼华都来读书了,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吗?”如此犀利的话只有张白一会说的如此轻松。 李研瘫坐在凳子上,一脸的无能无力叹道:“哎,我怎么摊上个这样的妹妹。” 周扬笑着指指自顾傻笑的徐睿说:“不用这么嫌弃,看,这还有一个喜欢着呢。” 徐睿脸色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他,多日不见的柔情又浮现在脸上了。 “我去找灼华。”李研再也待不住,出门去也。 周扬凑到徐睿身边笑问:“徐睿,你和歌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就聊聊琴。”徐睿回道。 周扬又问:“具体是说什么?” “说我底子深,说你有天赋。”徐睿仍是淡淡道,感觉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说的。 周扬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不能再告诉你了。”徐睿仍是翻着书笑。 周扬脸上的笑意没有了,大声问道:“为什么?” “那都是关于我的。”徐睿合上书,脸色露出的有些暧昧的微笑。而周扬,恨死了他这样的微笑。 周扬指着徐睿气着说:“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是啊,那可是关于他和灼华的,徐睿并不想与他人分享,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徐睿留下一脸愤怒的周扬和一脸看好戏的张白一,独自屋休息去了。这歌虽然美丽,善解人意,但是总是没有他的灼华来的好。爱情就是这样,一旦来了,你就再难甩掉,明知道前面是断壁悬崖,哪怕自己摔的粉身碎骨,哪怕自己痛不欲生,也愿心向往之。周扬如此,徐睿又如此。 灼华来到昨日来过的那家布店的门口,进门一看,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在看着店。灼华粗略的看了一下门店,家具已经老旧,但是还算干净,可以看出,店铺已经有些年头了。灼华逛了一圈,看看桌上的茶具,太过简陋,灼华发出啧啧的嫌弃之声。再看看店里的丝绸布匹,花样老旧,摸摸丝绸的质量,虽然不算差,但是也不算上等。 “客官,要买布?”店小二看着灼华笑着问。 灼华笑答:“是啊。” “看中哪一个?我拿给你看。”店小二又问。 灼华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店里的布花样,颜色都不行,有没有好一点的。” “客官,你看看这个要不。”店小二把后边摆在柜台上的布匹拿过来,说道:“这可是我们刚从苏州进过来的货,您看看,这个?” 灼华上前摸摸,然后放在手里提拉几下:“这丝绸只能算一般啊。”灼华拍了拍手笑问:“你们掌柜的呢?” “你找他?” 灼华点了点头,正经模样说:“我找他做生意。” 店小二听着有生意可做,高兴的点了点头和善笑道:“哎,你等着,我这就去叫。” 掌柜子从后院过来,看着一身普通打扮的灼华,怎么也不敢认,问道:“你是?” 灼华上前作揖笑道:“掌柜的,我是昨日那个” 赵老板一拍脑袋,想到了昨天那个拦住他的小书生,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有什么好的见解。”店铺老板开门见山,一点弯子都不绕。 灼华看着赵老板傲慢的样子,也不恼,仍是微笑说:“掌柜的,我想你这店里的生意不好应该有一阵子了吧,现在春天已过,夏天要来了,大户人家都要跟着做衣裳换衣服了,这个时候的生意还不好,那么就要等到冬天卖棉被了。” 赵老板悠闲地坐到椅子上,斜着身子看着灼华,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说道:“有话直说。” 灼华走到布的边上侃侃说道:“这夏天,穿衣一定要凉爽,而你的布料都太过厚实,这样做冬装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夏天就是一大忌讳,还有,比如这个紫色,印染的太深,夏天,就要透爽清凉。颜色过深一是过于炎热,而是没有灵动之感。” 那赵老板看着灼华,没想到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能一下子看出他们的病结所在,不得不让赵老板刮目相看。赵老板客气地站起来,请灼华同坐,然后对着店小二说道:“小二,快去上茶。” 掌柜的看着灼华也是明白之人,刚才傲慢的神色立马没有了,客气说道:“小弟真是心细之人,我真是怠慢了,小弟有所不知,我这店当初是我和夫人一起经营,夫人两年前因病去世了,我在挑选花色方面就没有了主见,这不,这两年门店的客人也越来越少了。”赵老板看着茶来,说道:“喝茶。” 灼华点了点头,并不想浪费时间,问道:“掌柜子,昨日那件样衣可否拿给我一看?” 赵老板立即吩咐道:“小二,快去。”小二取来昨日那件样衣,展现在灼华面前。 灼华只是看了两眼,指着衣服说:“掌柜的,你看,你这衣服,虽然颜色艳丽,但是,太过明艳反而显得太过夸张,看着腰围上的坠饰太过多余,这样女人穿起来哪里会显得窈窕。还有这”那掌柜子听完连连点头,灼华看着掌柜的还算诚恳,言辞便不好太过激烈。 第36章 灼华的布局2 小二看出了灼华想说的话,怕老板感觉没有面子,忙着笑着辩解说:“公子有所不知,自从我家夫人走后,老爷的眼睛也越发的不好了,所以这针线活做的也不精致了。” 灼华看着面前和善的店小二,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孩。 “原来是这样啊?”灼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想这家应该是主母当家,主母没有了,家里的境遇也就一落千丈,又说:“如果掌柜子信的过,我给你做件样衣,你后天再去云之轩,我保准他们会满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灼华直奔主题。 灼华可是白做的工,掌柜的激动地不行,灼华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连连说道:“信得过,那小弟是要就地取材,还是要它店购买?”虽然掌柜的心存怀疑,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毕竟现在正是他一筹莫展的时候。 “其他的地方已经来来不及,就这里吧。”灼华也不想耽误时间,走到那一堆的布匹面前,选出几个看的上眼的,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依次摸摸,最后选出三匹。 赵老板看着灼华,没有漏下灼华选布的每一个细节,看灼华的架势还不错,不像假装的。但是又细看挑选的布料,面露疑惑不解问:“这有上好的丝绸,怎么小弟选的都是普通的棉布呢?” 灼华将选好的三匹布放到掌柜的面前说:“掌柜的,您的丝绸虽好,但是都不是最好的,也不适合夏天,这样做出来的衣服反而没有了效果,你再看这三匹布,柔软,细腻,轻薄,最重要的是颜色淡雅,你想,那云之轩里面住着的姑娘,大多都是读过诗书,精通琴艺的才女,怎么会喜欢那种大俗只显富贵的东西呢?” 灼华这么一说,赵老板不禁钦佩起来,笑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看样子真的是老了。” 灼华作揖谦虚说道:“掌柜的,我这点雕虫小技,教您见笑了,姜,还得是老的辣。”赵老板笑着摇了摇头,灼华又道:“那掌柜的,咋们不耽误时间,我开始了。” 灼华知道,靠一张嘴巴不能让人信任,还得有真本事才行。灼华想想昨日见到那个美人,周扬嘴里念念不忘的歌,想想她的模样,杨柳细腰芙蓉面。灼华了然于心的笑着,开始自己的剪裁,就照着她的身材去剪吧,她真的是太漂亮了,美艳而不失清纯。灼华笑容潋去,叹了口气,自己也许一辈子都做不成那样的女人,毕竟自己太过粗俗。 赵老板和店小二看着灼华一会儿开心笑着,一会儿又有些忧愁,都当灼华泛起了难,二人不禁有些忧虑。 灼华选择是一批白的,一批浅绿色的,还有一批浅蓝的,毕竟这屋子里面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料子可选。灼华拿起剪刀,熟练地将手中的布匹剪成了自己想象的样子。灼华拿起针熟练快速缝制着,一针一线尽显功夫。 “真是好针线。”赵老板不禁感叹,心里的不安少了几分。 “不瞒你说,我家在苏州城里,常年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家父是苏绣的匠人,绣的猫咪,小鸟,就跟真的一样。”说到这里,灼华不禁想起了家人,面露骄傲的神色:“我啊,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 赵老板看着灼华缝制的针脚,感觉看到了希望一样,说:“看你这简单的几针,我便知道这下一定胜券在握喽。” 灼华本不想说,但是害怕最后结果依然令赵老板失望,开口笑说:“不过掌柜的,我这只能解你一时之困,长久来看,你这铺子还是救不了。” 赵老板自然知道灼华心中已有主意,想了一下笑问:“不知道小弟有何计策?” 灼华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赵老板逐渐显露的真诚,客气说道:“灼华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老板笑道:“说来听听。” “那我就班门弄斧了。”灼华说道,手里也没闲着:“你看,你这屋子的门窗,桌椅板凳都已经陈旧,您啊,要彻底翻新一番。你看,连很小的一个杯子,都有的已经被磕碰的掉了一点了。这样,客人的感觉只会是破破旧旧,一进门就信心全无。这屋里要看上去敞亮,一尘不染,这些器物倒不称了。还有就是这里的布匹,丝绸,每年最好要去进两次货,每次都不要进的太多,这样卖完还可以再去,您老,岁数也大了,也该有个人帮帮你了,你看,这小孩就不错。”灼华指指那个在柜台里面一下都没有闲着的店小二,勤劳和善的伙计可是生意好坏的关键。 赵老板面露难色说:“我也不瞒你,我在苏州的布源被那城西的王家抢了去,后来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去购买,只能收一些个人织的布匹丝绸,这品相上,质地上肯定是差了一些。” 原来是货源的问题,灼华也不白忙活,一举两得,正好为家里揽桩生意,笑道:“这个还不简单,你去苏州的李家,虽然店是不大,但是质量,花式绝对是好的,你可以去看看,要是合适的话,你以后可以从那里拿货,价格绝对公道。” 赵老板看着灼华,年纪虽小,但是都是实打实的功夫,不是江湖骗子,笑着说:“等这个生意谈好了,我就去。” 经过两天的努力,灼华的这件衣服也终于做好了,灼华将衣服展现在店老板的面前,只见上身绿衣短襟,交领的部位没有做太多的装饰,下身碎花长裙系到上腰的位置,尽显妖娆的身子,大袖垂于两侧,添了一份仙气。 “漂亮。”店小二不禁赞美道。 “这手艺。”找老板不禁啧啧感慨,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这些夸奖反倒让灼华面露羞色,对着掌柜子说道:“掌柜的,快些送去吧。” “快折起来,”赵老板命令店小二将衣服折起,笑道:“小弟,你愿意跟随我一起去吗?” 灼华没有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满口答应道:“掌柜的要是不嫌弃,那我遵命了。”她废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进云之轩吗? “云妈妈。”赵老板叫住正在大厅忙碌的云之轩的老鸨。 “哎!”那云妈妈一转脸见是上次被拒绝的赵老板,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没有了,满是嫌弃说:“你怎么又来了。”那个又字,可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赵老板满脸堆笑的冲着老鸨说:“云妈妈,我这一次来,保证你满意。” 云妈妈嫌弃地看了赵老板一眼说道:“你这句话,我都从这一年听到了那一年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一刻的时间也不想浪费。 赵老板赶紧拉住云妈妈陪笑道:“就看一眼,就一眼,”云妈妈没有好气地媚眼一瞪,甩甩衣袖,赵老板收回手笑的讨好说:“这次真的不满意,我保准不再来。” 灼华捧着那件衣服,恭敬地端在云妈妈的面前,低眉站着,那云妈妈只是侧目瞟了一眼,不情愿地伸手轻轻一摸,云妈妈满脸鄙夷嫌弃说:“就这个料子,还想进得了我的院子。”当这云之轩是什么地方,田间地头,还是农家破院? “打开看看如何?”赵老板说完令灼华将衣服打开,那云妈妈本是嫌弃的眼神只是瞟了一眼,立马放出了异样的色彩。伸手摸摸裙摆上的碎花,都是用白线绣的,远看就是一块白布,近看才知道是一朵朵白色的兰花,散落在裙摆上。 云妈妈脸上不禁漏出了微笑,问道:“这是你的手艺?” “怎么样,可以入的你的法眼吗?”赵老板自豪地说着,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老鸨本是满意的,但是脸上又有些为难说:“做工是不错,也好看,就是普通的棉布,未免?” 这普通的衣料,体现不出他这里小姐的尊贵啊。再说,出入云之轩都是达官贵人,这么穷酸,还不成了笑话。 “美人美,才称得衣服美。”灼华一语中的,打消了老鸨的疑虑,云之轩的姑娘,靠的可不是衣服。 云妈妈转过脸看着边上的灼华,好一个俊俏的小哥,一丝惊讶稍纵,说道:“这小哥,嘴巴倒会说。那这样吧,你这衣服留下,等一下我给我们这屋里的姐儿看看,要是看得上,我再通知你们。”云妈妈说话的口气也变得随和起来:“赵老板,你也是知道的,这姑娘们说好才是真的好。” 赵老板笑着迎合说:“那是是,你看你到时候通知我,还是我再来?” “到时候通知你,准备好接生意吧。”云妈妈笑呵呵的将衣服拿着往里院进去。 “掌柜的,光靠着云之轩,才能做几身衣裳啊。”灼华刚出云之轩,立马问出了心中的不解,怎么赵老板一定要这里的生意呢。 “灼华,在南京城没有待过很久吧。”灼华很想说他已经待了三年,但是她只是在书院,对外面的世界可是不了解。 生意看样子有希望了,赵老板自然也开心起来,笑着跟灼华讲:“南京城,以这秦淮河最为繁华,除了美景,酒家,这秦淮河最出名的就是这秦淮两岸的烟花柳巷,达官贵人,才子书生,商客游人,只要到南京城,就必须到这里走一走,要不你就不要说你到过南京城。”赵老板边走,边指着两边的乌衣巷,河上的画舫说:“而这城里的贵人,商贾之家的女人都会看到这些衣服的美丽,也会跟着到去购买。还有,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想想看,我的店里的生意不就也会带的越来越好了吗?”赵老板越说越开心,好似生意已经上门了一样。“以前夫人在时,这南京城没有不知道我们家的布店,现在,不行了。”赵老板说说不禁叹气起来。 “那赵老板打算以后怎么打理着店铺?”灼华看出了赵老板的担忧,也知道没有夫人的赵老板撑不起这个店。 “不知道。”赵老板无奈的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家里的孩子呢?”灼华不禁问。 “家中只有小女一人,才十五岁。”赵老板遗憾说道,如果家里是男孩,也许自己就没有这么累了。 “那怎么不让她来跟你学做生意?”灼华反问。 让自己的女儿跟着出来做生意,赵老板立刻摇着头摆手说“她?不行不行,一个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的,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看着赵老板的拒绝,灼华心生反感,但是仍然客气说:“那你不如把你的店铺关掉呢,到乡下置几亩薄田,也可糊口度日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么放弃了,哪里对不起夫人留下来这份家业啊。”赵老板说着,满脸的凄凉,想到自己,想到女儿,再想到妻子,不禁感伤起来。 灼华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个爱家的男人总不至于坏,灼华笑着问:“哦哦,掌柜的,你看我这手艺如何?” 灼华本来只是想混进云之轩,但是现在她却真的想去帮赵老板,就算实现自己的价值吧,反正是一举两得事情,多好。 “那自是没得说。”赵老板如是说,虽然灼华的手艺不是他见过最好的,也算是一流的。 “你要是信得过我啊,我帮你们转亏为盈。”灼华自信地给赵老板承诺,虽然复杂,但却不是难事。 “那太好了。”赵老板是老生意人,知道灼华肯定是有目的的,谁愿意做免费的苦力。“但是不知小弟有何要求?” “不瞒掌柜的,我最近有些缺钱,帮您啊,打点工,你给我些工钱便是。”灼华看出了赵老板心里的忌讳,又道:“不过你也放心,我就要些工钱。” “好,我答应你。明日你来店里我们签订协议。”赵老板看着灼华也不像是骗子,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况且,他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骗的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灼华爽快答应。 第37章 灼华的工 灼华气喘吁吁地进来,倒下去一杯茶一口喝完,张白一摇头笑着:“灼华,这两天你跑哪里去了?”这几日很少看见灼华,都不知道这个小人在忙些什么。 “啧啧啧。”周扬看到灼华满脸大汗,大口喝水的模样,不禁面露嫌弃。身为女人的灼华怎会这么粗鲁,与窈窕淑女相距甚远。 “下山去了。”灼华说道,完全没有理会周扬,接着喝着第二杯水,这一杯喝的慢了起来。 “你下山去干什么?”李研无意问。 “我在城里找了份工做,以后会没有时间跟着你们了。”灼华喝着水,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做工干嘛?”李研问道,继续看着书,仍旧没有放在心上。 “赚钱啊!”灼华理所当然的回答,心中暗笑李研真是个傻子,辛苦做工当然是为了钱啊。 “什么?”李研张口大吼,“难道大哥给我们的钱不够我们花的吗?” 李研并没有想到灼华有其他的目的,还以为是大哥给的钱已经花完了呢。 灼华翻了翻白眼,她的这个三哥太不了解她了,无奈说道:“我的三哥啊,如果是大哥给我们的钱不够花了,也应该是你去赚,而不应该是我,你的妹妹。” 还没等李研开口,周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妹妹?你还真当你是女孩子。” “周扬,你!”灼华气的指指周扬,刚刚对她的嫌弃她已经没有计较,现在怎样,得寸进尺了不成,还是想吵架?灼华累了一天,她现在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和他们拌嘴玩,转而又笑着说:“我不和你置气,那样肯定上了你的当了。”灼华继续倒了第三杯水,他们故意捉弄她她怎么会不知道。 “如此易怒,我看啊,徐睿也真的是命苦的人。”周扬叹息,这样的河东狮吼,周扬不禁心疼起徐睿。 “你!”灼华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朝着周扬砸了过去:“我不发威,你还真以为我是病猫了。” 看,身边都是这样的兄长,她不凶一点还不被欺负死。 “你们现在知道我的苦衷了吧,我哪里敢惹他。”李研跟着火上浇油说:“赶紧有人收了去才好。” 他们都知道灼华的弱点,灼华平时可是最讨厌以后谁娶你,赶紧嫁人吧这样嫌弃的话,她又不叫他们养。 “三哥,你也欺负我。”灼华怒道,跑到李研面前,对着他打了起来,李研只好抱头躲闪,灼华的小拳头不停地打在李研的背上。 “疼。”李研叫道,灼华理他才怪,继续打,“真的疼。”李研边笑边躲,“再打三哥,三哥不客气了。”李研叫疼没用,转为威胁,天知道他的威胁对灼华丝毫没有用。 张白一将灼华拉过来笑道:“别闹了,别闹了。” 灼华撒娇说:“白一大哥,你看,这两个家伙净欺负我。”张白一拉着,灼华还要去打,李研不慌不忙地坐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认真说:“等大哥来了,一定要他给你找一个厉害点的夫君,这样才能管的住你。” 这个可是灼华的小尾巴,不能提,一提起灼华定会暴怒。 “你?”灼华伸手还要去打。 张白一将灼华拉到一边笑着问:“还没有说是你找了一份怎样的工作呢。”张白一老脾气地劝着,省的二人吵成真的了。 “卖布呗。”还没等灼华张口,李研立马说道。 “哼。”灼华扭过脸不理李研。 “李研说对了?”张白一追问。 “嗯,是的。”灼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还是李研最了解她。 “她就会这么点东西,其他的,哪家会用她啊。”李研说。 灼华坐到凳子上冷哼道:“那也比你什么都不会的好。”灼华今天太累了,没有力气与他们白费口舌,还是好好的休息比较划算。 “灼华,你还是别去了,你要是要钱用,大哥先给你。”张白一劝着,主要害怕灼华上当受骗。“李研,你叫灼华别去了,一个女孩,多危险。” “白一,放心吧,你还怕她被被人拐卖了不成。”李研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心里也是有担忧,对灼华严肃要求道:“天黑前必须回来。” “我知道了。”灼华喝完杯中的水,指着桌子上的东西笑着说:“我走了,那些是我买给你们吃的。” “哇。”灼华从徐睿的窗边上一下子跳了出来,吓得徐睿一怔。 徐睿看见是灼华,认真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说道:“灼华,是你啊。”不然这书院还能有谁这么顽皮。 “张嘴。” 徐睿像个孩子似的,夸张地大口张开嘴,灼华拿出一块糖糕放到徐睿的嘴里。 “好吃。”徐睿咬了一口,傻傻的笑起来,问道:“你要不要进来?” 灼华想到了徐睿之前跟他说的话,心里不禁有点害怕,胆怯问:“可以吗?” “我那天都是气话,你还跟我计较啊?”徐睿说道。他才不是真的想灼华与他保持距离,那样只能徒增他的伤悲,但是他仍希冀灼华与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没有啊。”灼华也傻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快进来。”徐睿笑道,灼华跑了进去。徐睿从里面的屋子出来,刚好灼华已经进来。看到灼华的头发有些乱了,头发已被汗水弄湿,徐睿伸手爱怜地擦擦灼华湿的头发,笑问:“你今日去哪里了?” “我下山了。” “哦,去城里吗?” “是啊。” “去玩吗?” “不是,我找了一份工做。”灼华脱口而出。 “啊,什么?”徐睿惊讶大声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灼华看着徐睿,认真地一个一个字说:“我,在一家布店,找了一份工做。”这样足够明白详细了吧,其他人哪有这么大的反应。 徐睿看着灼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担心问:“怎么了?” 灼华叹了口气,看着徐睿的屋子,笑道:“感觉无聊,你们最近读书忙,我也要找点事情做。” 徐睿盯着灼华,她可是女孩,怎么能让灼华抛头露面呢,大声反对说:“那哪里能行?” “怎么不行。”看着徐睿瞪着自己,灼华回瞪着回去。 徐睿两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俯视灼华,警告说:“你别忘记了,你是女孩子。” 他必须提醒她这个她似乎又快要忘记的事实。 灼华笑了笑,徐睿想的什么她会不知道吗,说:“但是我现在是男孩子啊,你不会也以为女孩子就不能抛头露面吧?”她可不是会待在家里的女人。 看着灼华,徐睿又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怕灼华会以为他嫌弃她,依照灼华的性格,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开,只好硬拉开嘴角,勉强笑说:“不是,我就是感觉你这样很辛苦。” 灼华看着这个不识愁滋味的公子哥,根本没有看出徐睿笑的勉强,笑着说:“挣钱哪有不辛苦的。”灼华才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猜测徐睿复杂的真实想法。 “你要是缺钱,”徐睿看着灼华,迟疑了一下说:“我可以给你。” 他已经把灼华当成他的女人,能够养她是他一辈子的心愿。徐睿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心颤了一下,他刚明白自己的心意而已,居然想要一辈子。 灼华看了看徐睿,两手托腮,看着门外淡淡说:“我又不缺钱。” 李矾才不会苦了她,灼华不爱奢侈,大哥给的零花钱绰绰有余。 徐睿并没有打算放过灼华,追问道:“那是为什么?” 灼华才不会告诉他们,她是想去云之轩,而且已经去了,脸上全是神秘的笑说:“不能告诉你现在,以后就知道了。” 徐睿满脸担心的看着灼华,最后只能无奈问:“李研答应你了?” “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我不用天天烦他了。”灼华脸上露出嫌弃。 李研答应了,自己哪里还管得了灼华,徐睿只能选择跟在灼华身边,说道:“那我陪你去好了。” “你?”灼华看着徐睿笑道:“不用,你要读书的。” “我可以去那里读嘛。”徐睿仍为自己谋取利益。 灼华看着徐睿,笑着说:“傻小子,你这么个大才子,坐在那里,那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那我会不放心。”绕了这么一大圈,徐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担心灼华。 “不用,骗我的人还没有出现呢。”灼华朝徐睿眨眨眼睛:“这给你留点,我也要回去了。”灼华将带回来的糖糕放好在果盘里。 “灼华。”徐睿拉着灼华的手:“那你以后很忙了,还会不会找我?” 徐睿从来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祈求一个女人的眷顾,他更害怕灼华会丢弃他。想的这个,他竟像个女人似的讨好男人,什么时候他这么敏感脆弱? “放心,不会忙很久。”徐睿的小心翼翼,激起灼华心中一片涟漪,灼华反握住徐睿的手:“想出去散心就去找我,我走了。”灼华说完跑回家。 等第二天再来布店的时候,布店已经焕然一新了。想不到这店老板速度还挺快的,灼华一进门,对面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看样子应该和灼华年纪差不多大,在那忙里忙外的,擦擦柜台,整理整理布匹,而灼华今日也是短衣而非长衫。 “姑娘,买布。”灼华冲着那姑娘笑了笑。那姑娘一看到灼华,不知怎地,一下子羞红了脸。 这姑娘看样子长得还算清秀,白白的脸蛋羞红起来更加可爱,笑问:“客官,要些什么?” “你这店里,有什么?”灼华来了兴趣,开始逗弄姑娘。 “有上好的丝绸,棉布,还有”这小姑娘估计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被灼华这么一问,倒有点结巴起来。 “还有小美人是不是。”灼华趴到柜台上,凑近那姑娘的脸,坏坏一笑。 “小翠,有客人吗?”里面一人边把撸起的衣袖放下,边往店里走来。 小翠看着二响过来,笑着说:“哦,二哥,是” 二响看着来的是灼华,笑着说:“原来是李公子,你今天这么早。” 刚才嬉笑的小孩不见了,灼华正经道:“来上工肯定要早些啊,掌柜的呢?” “你跟我进来,掌柜子在内院。”灼华随着那日的店小二,进了里面。穿过一个院落,后面就是大厅,再往后,就是家中的内院。 第38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朱珏1 灼华进到厅堂,看着店老板正在拨打着算盘,看着账本,一边算着一边直摇头。 “掌柜的。”灼华作揖说道。 “哦,李公子,坐。”灼华随意地坐在下面的凳子上。 “掌柜的,以后就叫我灼华吧,免得生分。”灼华客气和善说:“掌柜的在忙?” “算了一下这两年的账,哎,夫人给我留下的店铺,就快给赔光喽。”赵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停下手中拨弄得叮叮作响的算盘,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掌柜的说笑了,店里看到那女孩是?”灼华想到了刚才的女孩,笑着问。 “是小女。”赵老板还看着账本,连赔了两年,再这样下去,布店真的要关门了。 灼华点着头说道:“哦,叫小翠?”那个女孩长得清秀,灼华心中自是喜欢。 “是。”赵老板合上账本,然后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在桌子上,笑道:“灼华,你看你来这里,工钱怎么算?我们要不要立个字句。” 灼华想都没想,笑着说:“掌柜的,我信得过你们,字据不用,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平时性格散漫,爱出去跑跑,你可不能限制了我。”她又不是为了钱,要字据干什么,再说她只是看着刚才小翠的脸时,就更信任这家人,更加坚定帮他们的心。 “这个,”赵老板想了一下:“好,那工钱呢?” “工钱啊,你就看着给,够我吃饭的就行。”灼华仍是笑着。 “那先这样,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赵老板笑着,心想反正自己也不吃亏。 “掌柜的,你当务之急,是要去进一批新货,花色,质量都要上乘。”灼华言归正传。 赵老板点了点说:“说的也是,你昨日说你家在苏州,那你可否介绍一下。” “掌柜的若是信得过我,我写一封信,你按照地址去找到我家,我肯定让家中兄弟给你选择上好材料的丝绸和棉布,还有价格你们到时候再议,如果看不上,你在苏州自己再转转。”灼华说道,她可不能白忙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样好,这样好,我准备准备就出发,本来我就打算最近去一趟苏州,这样更好。”赵老板拍手叫好“小二,上笔墨” “这小二叫什么?”灼华问。 “他叫二响,是我和夫人收养的孩子。”这时候二响已经把笔墨拿过来,摆在书案上。 “二响,你今年多大啊?”灼华问,这个孩子不错。 “我也不知道。”二响憨厚地笑着挠挠头。 “来到家里面已经有两三岁了吧,估计现在也就十六七岁吧。”掌柜的说着和灼华一起到书案前。 “那我们也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你以后就直接叫我灼华就好。”灼华坐在书案前,开始书写。 “好嘞。”二响开心地答应着,灼华这样看重低微的他,他心中感觉温暖。 不一会,灼华笔落,一封信书写完毕,灼华拿起纸,轻轻地吹了两圈。 “掌柜的,您看看。”灼华将信捧到赵老板面前。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二,拿信封,装订起来。再到前屋把小翠叫来。”赵老板连连摆手说道。 “爹,你叫我。”小翠低头进屋,偷瞄了灼华一眼,脸上不禁又有了红晕。 “小翠,他叫灼华,是爹请来帮我们的。”赵老板指着灼华给小翠介绍。 “灼华大哥。”小翠小声地叫道。 “我今日就启程去苏州,你和二响在家看家,有什么大事等我回来做决定,如果应付不来的,就听灼华的。”赵老板跟小翠,灼华,二响交代一些事情,便准备赶早出发去苏州,事不宜迟。 “那赵老板,我出去一会,中午不在这里吃饭。”灼华跟赵老板道别,去办她的正事去。 “爹,这个人可信不可信?”灼华走后,小翠给赵老板收拾东西,虽然对灼华有好感,但是心细的她不得不怀疑,毕竟灼华读过书,长得好看,看上去可不像是会委身于此的男人。 “应该可信,看他那手工,对绸缎的熟悉程度,肯定不会撒谎。”赵老板不是不怀疑,只是他愿意相信。 “那他为什么愿意帮我们呢?”小翠不解,这是她最担心的,也是问题所在。 “我也不知道,不为钱,不为利。”赵老板昨天也琢磨了一天,但是没有想得出来。 “爹,去苏州还得谨慎点。”小翠不放心再三交代。 “放心,我也是老江湖了,骗不到我的。”赵老板老谋深算地笑着让女儿放心。 “对了,小翠,这灼华爱玩,他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就是要求自由一点,你别太约束他,别跟管着二响似的。”赵老板跟小翠交代,别让小翠得罪了灼华。 “爹,我什么时候管过二响。”小翠有些不愿意,是二响心甘情愿听她的。“好了,我知道了。”小翠还是答应了爹。 虽然在南京已经两年有余,但是灼华并未真正游览过南京城,他们平时常去也就是紫金山,或者在繁华的街上逛逛,顶多吃点好吃的。书院清苦,每次下山都匆忙,大好的秦淮河,自己竟只是上次去过一次,她对于秦淮河,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美而已,也许像周扬说的,她不懂得欣赏。 灼华在店铺周边逛了逛,店铺所在的这条街,不是很繁华,街的尽头是驿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店,饭店一应俱全。 “城东驿馆。”灼华看到了驿馆的名字,不禁想到了那日在云之轩遇到的那位朱珏公子,他说过,他就住在这里。 灼华在驿站门口转了两圈,这驿站虽然不大,但装饰豪华,门口两个驿兵站岗。灼华整理好衣服,趾高气扬,假模假样地要走进去,双脚刚要踏进门里,两个驿兵面无表情地伸出长矛,拦住了灼华。 灼华瞪着黑溜溜地大眼睛,左右看着,完全没有明白似的推开长矛,悠闲地继续往里走,只是脚还没有迈开,两只长矛又到了胸前。 “走错了,走错了。”灼华见糊弄不过,陪笑着转身离开,她才不会吃亏哩。 灼华又往后街走去,后面都是居民的住所,灼华一圈一圈的游逛其中。等到把这周围逛完的时候,天已经接近中午,找个地方吃饭吧,灼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另一条街,灼华随便进了一家饭馆,反正她对吃不讲究,填饱肚子就好。灼华找了角落位置坐下,看着这家饭店,不算大,但是还算有规格。 灼华正在喝着茶,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耳熟的声音:“小二,你这里还有没有箱房?”这个声音她听过。 灼华回头,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朱珏的随从燕迟,此人声音低沉而有力,有些冰冷,听多了书院里书生的柔声温语,这个声音令灼华印象深刻。 店小二笑着回说:“客官,没有了,我们这生意太好了。” 朱珏好像没有听到小二的回话,径自欣赏起来这酒家来。 “公子,没有厢房了,要不我们换一家。”燕迟跟朱珏小声说道,拉回朱珏的思绪。 “公子,我们这里的口味一流的,在这南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宫廷御膳也不见得比得上。”店小二哈着腰,笑哈哈的跟朱珏吹嘘着:“想当年,我们太祖爷微服出宫,还吃过我们店里的菜呢,都说是南京一绝。”小二竖起大拇指,卖力争取生意,毕竟大厅里还有空座。 灼华噗嗤一笑,心想,这南京城的酒家,哪一个见到外来的客人不是这样讲的,就连一个普通的茶摊,也会说太祖爷在那里喝过茶。店小二看这朱珏器宇不凡,应该是个有钱的主,哪里还会放他走。 “太祖爷来过,那就这里。”朱珏开心说道,随着店小二的引导,坐到了跟灼华仅隔了一个桌子的地方。灼华背对着他们,恰巧中间的这个桌子没有人,灼华侧脸,可以看得到他们。 “这个人真好骗。”灼华心中不屑说道。 只见那个朱珏挺直腰板坐在桌子的上位,边上的燕迟还站在身后,朱珏硬是将燕迟拉着坐下,燕迟虽满脸地不自在,但只能从命。灼华看到了这一情景,不禁笑了笑。这应该和徐睿一样,出身官宦人家,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严苛的规矩。 面已经上来,灼华慢慢地吃着面,眼睛不停地飘向身后朱珏,虽然只有两人,却已经点了一大桌子的菜,真是奢侈,两个人吃的完吗,真是朱门酒肉臭,浪费粮食,灼华眼里有了鄙夷,对于朱珏的好印象慢慢转变。但是想想,他们能顺利进入云之轩,见到云之轩的头号花魁云歌,不是达官贵人也是家财万贯。 灼华吃完,满意地拍了拍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口味还不错,灼华的胃口向来很好,再加上跑了一个上午上,已经又饿又累了。灼华坐在桌上休息喝水,这时从二楼下来一个拿着二胡的老人,身边带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娉婷少女,那少女跟在老人的身后。 “哎,唱一曲。”有一桌的客人,朝着老人喊道。 “哎。”老人坐在一旁,拉起二胡,那女孩便唱起来。声音软糯轻柔,句句沁人心脾。二人唱完,刚才那人扔给老人几个铜板,老人道谢准备离开。 只见燕迟也站起来,冲着那老人招手喊道:“过来。”老人笑着走到朱珏的桌边,拜了拜。 朱珏拿着扇子轻扇两下,看着女孩笑了笑问:“王德信的西厢记会唱吗?”那女孩娇羞摇头,这样的名段她哪里会。 见女孩摇头,朱珏脸上满是失望说道:“那你会唱什么就唱什么的吧。”听个普通小曲也挺好。 只见那老人拉着二胡,那女孩便唱,朱珏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听着,真是个会享受之人。灼华心里想,逛青楼,吃花酒,听小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嘛。不知怎地,本来朱珏在灼华心中的好形象消失地无影无踪,这朱珏看样子就是一个贪图享乐,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就在大家都在听曲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东倒西歪的,手里拿着酒壶,淫笑着看着唱曲的姑娘,摇摇晃晃地走到姑娘身边。一把拉住那唱曲姑娘的手,姑娘吓得一下子停住了声音,用力抽回手,想往那老人的身后躲。但是无奈,那醉酒的男人,力气特别大,那姑娘怎么也挣脱不开,姑娘越躲,那醉酒男人越是拉得紧。醉汉猛的一下,就把那姑娘拉到了怀里,伸头撅着肥厚的唇靠近姑娘的脸,想要轻薄姑娘,老人看着姑娘受了欺负,便想去拉开醉汉,谁知那醉汉不依,用力一甩,就将老人推到在地。 第39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朱珏2 朱珏拍桌而起,走上前去用力拉开那醉汉,怒道:“你这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 那醉汉站起来,晃了两下,鄙夷地看着朱珏,用着比朱珏还大的声音怒吼:“你是什么人,竟敢推我。”这一声嘶吼使得整个酒楼里瞬间变得静悄悄,目光也都陆续集结过来。 灼华不禁缩了缩脖子,好粗俗无礼的恶人,朱珏竟毫无害怕之色,指着醉汉大声斥责说:“光天化日,竟要强抢民女,这南京城没有王法了吗?” 醉汉当然不会被朱珏的理正言辞感化,邪恶的眼眸怒瞪着四周。周围观看的客人迅速避开,醉汉满意地抖了抖衣袖,高傲的抬起下巴,嘲笑说:“哈哈,哪里来的,竟然敢管起老子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老子现在就告诉你,老子就是他妈的王法。”那醉酒男人嚣张地叫嚣说:“来人呢,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王法。” 只见此时从楼上跑下来几个穿着黑衣的家丁,站到那醉汉的周围,气势汹汹地,抬高着下巴瞪着他们。燕迟赶紧将朱珏挡在身后,手则扶在椅子上,随时做好开战准备,只是这样的几个流氓,哪里是燕迟的对手。 酒楼掌柜的见这架势,是要打起来了,忙跑过来,给那醉酒大汉作揖赔笑说:“杨公子,杨公子,你消消气,他们几个不懂事,惹恼了你。你看这样,你今天这顿我请,只求你老开心。” “嗯?”醉酒大汉不满意斜瞪着着店老板,“爷是差钱的人吗?爷缺你的饭钱?” 这么爱瞪眼,也不怕眼珠子从眼睛里面掉了出来? 慢慢地周围桌子的客人有的站了起来,有的躲了起来,多数的都在笑着看着热闹。 有人议论说:“这个是哪里的公子?” 另外有人小声地说:“这个你都不知道,外乡来的吧,是留京户部尚书的外侄,他的干爹才厉害呢,京里的黄公公,在皇上身边当差。” 这时醉汉的酒也是醒了一大半,听着人群中的议论,一下子感觉更加嚣张了,不禁洋洋得意起来。这南京城,凡像这种公子哥,走到哪里有人敢惹? 耳力极好的燕迟哪里会听不到这些议论,靠近朱珏耳边小声劝说:“跟宫里有关,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他的主子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主,这几个流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打他们权当练练手脚,但是扯到了宫里,他们不得不有忌讳。 那么大的议论声,朱珏也听到了,但是心里仍是不愤,气呼呼地说:“就这么走了,那不是太窝囊了。”朱珏比谁都明白,跟着官府和宫里沾上边的,都是大麻烦。 燕迟的眼睛始终锐利的盯着周边的人的一举一动,虽然这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安全起见,轻声劝朱珏道:“窝囊总比惹事的好,你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朱珏听完想想也是有道理的,不禁点了点头,但是心里还是不平,仍旧硬着口气说:“我今天不跟你计较,等到来日我再遇到你,定不会饶恕你。”但是显然,做了缩头乌龟的人总是气弱的。 朱珏还未说完,就已经被燕迟拉着逃出了人群,那醉汉看了朱珏狼狈而逃,不禁更加狂妄地笑道:“哈哈,还算识相的。”这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热了什么角色。 灼华看着朱珏大庭广众之下逃跑的模样,自然自语说:“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平时还摆出一副道义凛然的样子,真是可耻,让人唾弃。” 那日在云之轩见到的书生意气,仪表堂堂的朱珏就这样消失了,真是一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灼华心里气愤的想着。 现在李研他们又不在,她该怎么办呢?坐视不理可不是灼华的风格。如果坐视不管,那么纵使读太多的书又有何用。灼华看到那歌女和老人已经被人群挤到一边,那醉汉还没有看到歌女,自顾在那里嚣张了。 灼华从人群后面悄悄地来到那歌女和老人面前,乌溜溜的大眼盯着屋里的一切变化。 “嘘。”灼华轻声说,悄悄扶起老人,拉着歌女直接往外走,酒楼老板还在跟着醉汉道歉。灼华牵着他们已经快要走到了门口。 那名醉汉根本不听掌柜的,也懒得去看那张委屈的脸,将掌柜子甩到一边怒道:“你不用这么多废话,我的美人呢?” 好色的人都是如此,无论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美人。这时他的家丁忙着转脸找去,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找到。 “在那里。”一个家丁指着已经溜到门口的灼华叫喊着。 灼华没有回头说了一句:“快跑。”灼华一手拉着歌女,一手扶着老人跑出了酒楼,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大街上。毕竟一个是女流之辈,一个是知天命的老人,还没走多远,那群恶徒已经追了上来。 醉汉带着家丁已经追了出来,看着这三人淫笑说:“怎么,还想跑?”灼华将那歌女和老人挡在身后,毫无畏惧地看着醉汉,醉汉才不看这个毫无威慑力的小屁孩。 醉汉伸手便摸那歌女的脸淫笑道:“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跟着我,委屈不了你。” 醉汉淫荡的表情让灼华看的很恶心,她平时最讨厌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恶人。 那歌女和老汉害怕地赶紧下跪,不停地磕头,嘴里念叨着:“求公子饶命,求公子饶命。” 他们那么弱,根本没有抗衡的力量,只能悲悯地求饶,但是坏人要是有同情心还会是坏人吗? 这这大街上可不比在酒家,周围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不停地指指点点。 醉汉色心已起,哪里还会放过歌女,食指和拇指用力捏住并抬起歌女的下巴淫笑说:“跟了我,哪里还用求我。” 灼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嚣张,难道真的没有王法了吗。灼华悲伤的眼眸看向四周,灵机一动,便冲着人群中喊道:“叔叔们,大爷们,大婶大娘们,快来看看啊,户部尚书的侄子强抢民女啦。”灼华这一吆喝,周边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那醉汉看到灼华大声宣扬着,气急败坏吼道:“哪里来的臭小子。” 醉汉伸手想要去扯灼华,被灼华轻松躲过,醉汉更是恼羞成怒,对着下人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抓起来。”没有人敢惹他,何况一个小不点。 灼华是两拳难敌四手,况且自己又这么弱,她才不会傻到动手,于是灼华跪在围观众人面前,不停地哭泣喊冤:“各位大叔,各位大婶,救救我们一家子吧,这是欺负我们一家老小,要逼着我们去死啊。” 围观的人本就看着这人太嚣张,已经气愤难忍,逼得这么个小孩给他们磕头求庇护,众人哪里还忍得,几个家丁伸手去抓灼华,灼华一个机灵,躲到了人群后面。 这时人群里面有人大声喊道:“你们怎么这样,仗势欺人是不是。” “这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这大明朝还有天日吗?”另外有人议论道。 “这当官的欺压我们百姓,鱼肉我们乡民,还有王法吗?”有人说道,其余附和声,议论声,不绝于耳。众人围向这几个家丁,家丁被逼的往后退,谁都知道,没有比民愤更为可怕的事情。 醉汉看着家丁害怕退缩的样子,伸手朝两个家丁的脑袋扇了两巴掌吼道:“你们几个怎么怂了,几个刁民怕什么?” 被打的下人摸了摸头,附在醉汉身边说:“不是啊,公子,现在事情闹着大了,如果让舅老爷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醉汉一听到舅老爷,吓得魂不附体,立马慌了起来,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赶紧走吧。”那家丁慌张的说:“等激起了民愤,受苦的还是我们。”家丁已经想要跑了,都怕被打。 醉汉这么一闹,酒已经全部醒了,想到舅舅平日的严厉,还哪里想着什么美人歌女,慌张说道:“那赶紧跑吧。”在众人的声讨声中,几名恶徒落荒而逃。 众人看着恶徒已经逃跑,纷纷松了一口气。 灼华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停地笑着作揖感谢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叔大婶的救命之恩。”那歌女和老汉不停地磕头谢谢大家的救命之恩。 人群中有人对着灼华说:“赶紧回家去吧,防止恶人又回头。” “快些回去吧。”有人也这么说,见到已经没事,人群也渐渐地散去。 灼华扶着老人和歌女,慢慢地走着,灼华从荷包里拿出一些碎银子塞到那歌女的手中说:“大叔,你看我也没有多少钱,就这么多了。” 歌女把钱还给灼华摇头道:“公子,我们不能要你的钱,你救了我们的命。” 灼华将钱塞到歌女手里笑说:“钱你们拿着,也不多,这几日你们便在家里,别再出来卖唱了,等过几日,或者去别的地方,躲一躲,防止那个恶棍来报仇。”灼华看着老汉和歌女迟疑的眼神,推着他们说道:“赶紧走吧。” 老汉看着灼华,仍是慌张发抖地双手抱拳,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感激说:“公子,你真的是好人,好人肯定有好报。” 灼华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没什么,快些回家吧。”灼华推着他们离开。他们感激地看着灼华,灼华朝他们挥挥手,歌女搀着老汉慢慢地消失在街的尽头。 灼华目送他们离开,面上有着轻松的表情和说不出的愉悦,忽然想到什么事情,一拍脑袋说:“呀,忘了,我要赶紧去布店。”灼华这才想起,正事还没有开始办呢。 朱珏看着高兴离开的灼华,笑道:“看,此乃天下奇女子。”朱珏就在离灼华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如果灼华应付不来,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燕迟也看着灼华,嘟囔了一句:“我看是奇怪的女子。” 那个真的是女人?燕迟不禁怀疑主子看女人的眼光,即使主子从来没有错过?或许是主子来到南京城水土不服了? 朱珏转脸看着自己的随从,气呼呼地指着骂道:“哎,燕迟,你今天害我做了一次缩头乌龟,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他从小到大他还未如此窝囊丢脸呢。 燕迟往后退了一步,赶紧作揖解释道:“我也是为公子好。” 朱珏看着燕迟,又看了已经消失在街角的灼华,悠闲地扇着扇子说:“算了,我吧,本来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自知之明,他当然有,不过,朱珏可没有打算放过那名醉汉,这种人,还是需要让他们尝尝皮肉之苦,就让燕迟去吧。 第40章 混进云之轩 灼华一口气跑回了店里,趴在门框上喘着气,看着正在整理布匹的二响大声说:“我回来了。”灼华像个淘气归家的孩子,生怕晚回来一些挨上大人一顿埋怨。 勤劳的人永远不会闲着,二响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了灼华回来,笑道:“李公子,怎么才回来。” 灼华假装生气的看着二响说:“叫灼华,怎么又叫公子。”二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灼华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可人的人儿,笑着问:“小翠呢?” 二响倒了一杯水,递给灼华,笑说:“在里面呢,这也没有什么生意,我叫她进去了。” 灼华手搭在柜台上,看着又忙碌起来的二响问:“掌柜的走啦?” “是的,早上你没走多久就走了,说是要赶路。”二响回答。 “哦,这样啊。”灼华想了一下,吩咐二响说:“去把小翠叫出来。” 二响不解问:“怎么了?” 灼华轻甩两下衣袖说:“叫出来,我有事跟你们讲。”她要开始她的计划才行。 不过一会儿,小翠跟着二响出来,娇羞地低着头问:“什么事?” “你们过来。”灼华并未将小翠的娇羞放在心上,她从第一眼看见小翠,小翠就是这样的。灼华拉着二人,站在店铺的门口,指着外面问:“你们有没有细细观察过这条街?” 二响和小翠往外看去,二响看了一圈,挠了挠头不解问:“每年不都这样吗?” “其实,你们家这店开的不错,这条街虽不大,但是什么样的店都有,这布店啊,也就你们一家。”灼华往驿站的方向指指说:“那边是驿站,这样必定会有过往的商客,但是有多少商客会从我们的店里面买东西呢?” “以前有,但是现在越来越少了。”小翠回答说,声音依然很小,以前母亲在时,驿站的客商都会从他们的店买上两批丝绸。 灼华点了头说:“是的,我刚才出去看了周围住的居民,这附近的人还算富裕,没有几家是以织布为生。这样,这附近的人总要穿衣,那么,他们会到我们这里来买买布吗?”二响和小翠都摇摇头。 “你俩进来。”灼华将二人拉近屋里,让他们站在柜台前,指着里面的布说:“你看,像这种丝绸,属于中等,官宦贵人不会去穿,穷苦人家又穿不起,那么要来何用。再看,像这种棉布,虽然质地很好,但是颜色老旧,适合老人着装,一般的家里的主妇都不去穿,又有谁会来买?” 灼华将布匹一一拿到二人面前,让他们仔细去看,又说:“为什么我要跟你们二人去讲,因为你们的父亲,年纪已经大了,眼光和精力已经都跟不上了。二响,你为人敦厚老实,我看的出来,你很会讲话,随和实诚,这就是做生意最需要的,小翠,你这些衣裳都是你自己做的?”灼华看着小翠问道。 小翠点点头,灼华笑着说:“手艺不错,再加练习,定能比得上你们的母亲,掌柜的老了,也该享享福了,你们该承担起你们的责任。” 灼华将手搭在二响和小翠的肩上,趁着赵老板出去几天,要好好给他培养一下接班人,这就是灼华的计划,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小翠小声说:“但是我爹总说,女孩不能抛头露面,要在家相夫教子,像我娘那样过着也太累。” 灼华看着小翠胆怯娇羞的模样,想了一下,还是问道:“但是小翠,你能嫁到富家做夫人吗?” 小翠摇头说:“门不当户不对。”是啊,像小翠这样的,嫁个秀才估计人家也会嫌弃吧。 “那还不如自己保住这份家业,自己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将来招个上门女婿,二响再娶一门媳妇,那么一家人把家业做大,不必看别人脸色,岂不是更好。”灼华给他们描述着美好的蓝图。 “这样是好,但是。”小翠也向往,但还有些犹豫,她只是一个小女人,没有母亲的精明和干练。 二响看着小翠,再想想自己,说:“我不愿娶妻生子,只愿帮助干爹干娘保住这份家业。”二响似乎承诺着,虽然语言朴实,但是坚定的眼眸露着真心。 灼华一拍手笑着说:“好,那今日起,二响你负责迎客,小翠,我教你绣工。”伟大的工作就要开始啦,虽然小翠有着迟疑,但是灼华会让她知道,做个自主的女人有多好。 灼华走到山脚下,看到李研在那里等她,笑着喊道:“三哥?” 李研看到灼华,笑着说:“你回来了。” “什么时候下来的。”灼华说“等了很久吗?” “没有,我也是刚下来,看书看累了,下来散散心。” “不用专门下来接我的。” “我怕你惹事。”李研如实说道。 “我不会的。”灼华才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况且她现在已经忙了起来。 “哪里会相信你。” “哎,我哪里有时间惹事。”想着忙碌的一下午,有两个人人要调教,而且这两个人资质都一般,灼华不禁叹气起来。 “怎么了?”李研面露担心。 “忙都忙死了。”灼华嘟着嘴,伸手揉着已经酸疼的脖子。 “晚饭吃了吗?”李研轻揽灼华的肩膀走着。 “没有。”灼华傻笑说。 “那还不快些走。”李研快步跑开。 “等等我,三哥。”灼华身后喊着,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赶紧跟了上去。 一个男人站在柜台前,看了屋里一眼,也没有像样的人,抬高了下巴吆喝道:“哎,掌柜的在吗?” “我们掌柜的不在,要买布吗?”二响有礼貌地回答,完全不在意客人是怎样的嘴脸。 “哦,那去哪里了?”那个男人不耐烦地问。 “掌柜的去苏州进货了。”二响恭敬地回答。“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前天你们掌柜的去我们云之轩送去样衣了,我们姑娘很喜欢,这通知你们去做其他的衣服。”听到那个男人这样说,本来跟小翠讨论怎么绣的灼华抬起头来,看看那个男人,看着男人势力的嘴脸,是云之轩的人。 灼华起身,恭敬地作揖说::“那我去。” 二响笑着介绍说:“这是我们店里的伙计。” 那个男人抬着下巴,有些不相信,如此一个小孩,狐疑问道:“他行吗?”这个男人不但丑陋,用着眼皮看人真不讨人喜欢。 二响竖起大拇指指着灼华,不禁夸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新师傅,手艺好着呢。” 那个男人也懒得理会,只想快点完成这个差事,不耐烦说道:“算了算了,就他吧,反正先去量量尺寸。”对于这样没有油水可捞的跑腿活,没有谁乐意干。 灼华又一次来到了云之轩,灼华这次可没有经过前面的大厅,而是直接从侧门进去,过了两个侧门,灼华就来到了那天朱珏带她来到了那个院子。由于还是上午,云之轩里面并没有客人,比一般的地方要安静的多,一天之计在于晨这句话在这里显然不受用。 灼华来到后院的厅堂,只看到那天那个老鸨反拿着鸡毛掸子,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尖声训斥说:“你们最近都给我乖一点,最近我这云之轩的生意不好,你们不能都指望着云歌啊,自己也都要争口气。”那老鸨好像是骂累了,将鸡毛掸子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凳子上。 带着灼华来的男人走到老鸨面前小声说:“做衣服的来了。”老鸨脸色并没有消了怒气,斜看灼华一眼,灼华尴尬一笑,老鸨说道:“你们量尺寸吧,我也骂着累了。” 这些技女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刚才紧绷的气愤一下子化作一片祥和。老鸨才骂完而已,技女们又在哪里讨论着头饰啊,粉底啊,还有讨论今天怎么辛苦怎么累的,看来刚才的怒骂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心情。 “小哥,过来吧。”那个男人应该是这云之轩的龟公,招呼灼华过去。 “见过妈妈。”灼华朝着那老鸨作揖说道。 老鸨看着灼华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笑着说:“小哥真是俊俏啊。”她虽然每天见过成千上百的人,但是从来都是过目不忘,见到灼华却又想不起来,又看了灼华一眼说:“去量吧。” 灼华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茶几上有着纸笔,灼华量过尺寸,顺便记下。 “下一个。”灼华说道,这时一个技女到了灼华面前,灼华礼貌性的笑了一下,拿着软尺开始量了起来,技女娇媚地看着灼华,摸了一下灼华白嫩的小手手说:“小哥,你怎么长得这般好看。” 灼华吓的一下子缩回了手,手里握着尺子,低着头站在那里,她虽大胆,却从未被别人这样调戏过,还是一个女人。 技女笑道:“吆,不会还是个处吧,害羞啦。”灼华不理他,顶着羞红了脸,继续给她量尺寸。 只见那技女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把那雄伟的胸部往前挺了挺,在灼华的手臂上蹭了几下,说:“你这般的细皮嫩肉,都快要把我们给比下去了。”灼华哪里敢看她,只盼快点将他打发走。 像灼华这样的美男子,哪个女人不喜欢? 老鸨看着紫烟发情的模样,冲着紫烟没好气的说:“紫烟,休要胡闹,快些,马上就有客人来了。” 紫烟不情愿地看了看老鸨,脸上全是意犹未尽的神色,靠近灼华,在灼华的耳朵旁轻声说:“下次来找我。” 紫烟故意将绵软地口气吹到灼华的耳朵上,灼华害怕地捂住了耳朵。灼华头都没有抬,只听到紫烟魅惑的声音。 “小哥,随我到楼上吧。”跟灼华说话的是歌的丫鬟小红,灼华记得她。 “好。”灼华写完最后的几个字,收拾起笔墨,准备随着小红上楼去。 紫烟往楼上看去,满脸妒忌,阴阳怪气说:“看,还是楼上的有福气,哪像我们这些都是苦命的。”这里的女人变脸真快。 旁边的一个技女拉着紫烟劝道:“紫烟,别说了,要不又要被妈妈责骂。” 紫烟甩了甩那个技女的手,毫不领情,妖媚的眼神全是妒意说:“我才不怕。”那紫烟斜眼看着楼上,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平时交好的姐妹使劲的拉着她,这样紫烟才作罢。 第41章 她认出灼华 小红走到门口,没有敲门,只是轻喊一句:“姑娘。” 灼华这才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红,立体的五官带着些英气,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是一个青涩的果子,不同于小翠容易亲近。小红的眼眸总有种清冷和对世事的厌恶,灼华对于她,并没有好感。 “进来吧。”只是听见软糯的声音,就已经让灼华身心一震。 小红推开门,灼华进门,只见一个娇媚的少女,坐在窗边,两手托腮,看着窗外,眼神飘远。今日的歌似乎与那日她看到有所不同,这时的歌,安静,简单。 丫鬟推了灼华一下,怒道:“看什么,怎么这般无礼。” 灼华才缓过神了,赶紧作揖说:“失礼了。” 歌从出神中缓过劲来,起身,轻轻地撩起珠帘,灼华抬眼看着歌,歌也看着她。 小红看歌起身,走到歌面前询问说:“姑娘,开始吧。”歌轻轻点头。 灼华在桌子上摊开纸笔,准备记录,待歌走到灼华的面前,灼华走到歌的背后,看了一圈。 “我记得你。”歌笑对灼华说,晶亮的眼眸闲过一丝玩味。 “我们未曾见过。”灼华如实说。 “见过,”歌看着灼华,似笑非笑说:“那日在楼上,我上楼,看我的就是你。” “你怎么记得?”灼华瞪大了眼睛看着歌,根本不相信只是不经意的一眼,歌便认得她。 “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歌笑着说。 “哦。”灼华有些失望地写着歌的尺寸,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一眼便叫歌看穿。 “字写得不错。”歌看着灼华写下的尺寸。 “谢姑娘夸奖。”灼华说道,脸上摆明了失望,她本想跟歌有个记忆深刻的见面。 “那件衣服是你做的?”歌问,想不到这个小孩如此的心灵手巧。 “是的。” “我很喜欢。”歌对灼华又笑了笑,她对灼华难掩好感。 灼华看到歌的笑,灼华知道周扬为何被歌迷得神魂颠倒了,歌太漂亮了,没有出身烟花之地的轻浮,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依然明朗。 灼华看着歌,歌也看着灼华,灼华星眸一转,闪过一丝灵动,脸上浮起邪佞的笑。还未等歌反映过来,灼华的嘴唇已经亲到歌的面颊。 本来白皙的面容立刻变得羞红,歌怎么也没有想到,灼华会做出如此出阁的举动。看着歌娇羞的模样,灼华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歌又看了灼华,灼华得意的大笑着,冲着歌吐了一下舌头。 “你。”歌有些气恼地说道,灼华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痞子模样。“嗯!”歌懊恼生气又害羞地转过身去。 歌本以为可以看透一切,但是不曾想过灼华会如此轻浮,如此出乎意料。灼华当然得意,她可不喜欢被人看透,处于下风。 灼华从歌身后探出头去看着歌,嬉笑说:“姐姐,以后我常来找你玩啊。”灼华说完,便出屋去了,正好遇到走进来的小红。 小红不解看着灼华笑嘻嘻地走了,进了屋又看见歌站在那里出神,便问:“姑娘,怎么了?” 歌想了一下,却想不出所以然来,说道:“这小孩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没有啊,”小红也摸不着头脑,轻问:“没事吧?” 歌笑着说道:“哦,没事。”歌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最后龟公带着灼华来到云歌的房间,灼华知道这里住着的是云之轩的头牌姑娘,灼华打起精神,谨慎起来。不能因为自己搞砸了赵老板的生意。只见那龟公哈着腰站在门口,满脸堆着谄媚笑问:“姑娘,起身了吗?布店来人了。”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娇媚慵懒的声音:“你叫他进来就好。” 灼华感觉心漏跳了一拍,不禁有一种酥软的感觉,没想到连她这个假男人都能被这个声音魅惑,又何况是男人呢。 “哎。”这龟公才推开门,跟灼华嘱咐道:“进去别乱看,我们这祖宗脾气可大呢。” 灼华点了点头,恭敬说道:“我知道了。” 灼华低着头进了屋里,这间屋可比歌的那间宽敞了许多。灼华偷偷抬起眼睛,偷瞄四周,从墙上的字画到屋里的摆设,无不体现出奢华。 灼华抬眼透过珠帘看向里面,一个大床上,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只着内衣,而那个女人,正斜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那个女人身上紧着薄纱,那层薄纱根本就不足以挡住女人娇美妖冶的身段,甚至可以看到薄纱下皮肤有多白皙丝滑。如此香艳的画面,灼华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羞红了脸。有个陌生人进来,他们竟然都没有回避,或许这种情形在这里也很常见吧。 云歌眼波一转,娇滴滴地说:“等我,我这就回。” 只见一女子,掀起珠帘,妩媚一笑,看向灼华,只一眼,尽显万种风情。 云歌走到灼华面前,也未看灼华,只道:“开始吧。”便站在灼华面前,灼华有些紧张,毕竟这屋里还有其他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男子撩起帘子,到了外厅,笑着问:“还没有好?”这人的声音有些熟,灼华心里想着,手快速起笔准备书写。 “好字。”那个男人站在灼华身后笑着,口中的热气正好喷在灼华的颈肩。灼华转过脸去,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带她进来过的朱珏。 灼华暗自想着真是倒霉,脸上只是尴尬一笑说:“过奖。”灼华只能假装与他不相识,不知怎地,这几日似乎什么地方都能遇见朱珏。 朱珏悠闲地看着灼华一笔一划的写着,依然是笑着问:“你读过书?” “没有。”灼华果断回应,不想跟朱珏再有任何的瓜葛,连一句话的交情也不想有。 朱珏看着灼华拘谨的小模样,顿生戏弄之心,戏谑笑问:“没有吗?”灼华并没有回答,而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云歌走到朱珏身边,手搭在朱珏的肩上,笑着追问:“你们认识吗?”他们之间的互动,可不是认识这么简单。 还没等朱珏张嘴,灼华抢先答道:“不认识。” 这朱珏是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的小人,空有一副好皮囊,今日又这般好色,逛青楼,吃花酒,真是锦绣其外败絮其中,她才不会和这种人认识呢。 朱珏见了灼华一副据他千里之外的样子,没有错愕也没有气恼,竟然哈哈大笑说:“真是个没有良心的。” 灼华收拾完笔墨想赶紧逃开这个地方,简单的说一句:“告辞。”便往外跑,刚走到门口,朱珏就跟了过去,叫道:“等一下!” 灼华停住了脚步,朱珏笑着大声说:“下次要来这里,找我,不用这么麻烦。”灼华听完并没有回头,咚咚地急速跑开下了楼梯。 “哈哈哈,我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朱珏进屋,坐在那里笑着说。 “怎么?”云歌问朱珏,仍是笑着。 “有过一面之缘?”朱珏撇嘴笑了笑。 “又遇见了冤家?”云歌打趣,他们的互动这么明显,久经情场的云歌怎么会看不出来。 “哪有?我的冤家还不是你?”朱珏将云歌拉过来,抱在怀里。 “你竟哄我吧,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他是女的。”云歌柔弱无骨的手轻打在朱珏身上,又引起朱珏一串大笑。 “有眼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朱珏轻捏云歌的俏鼻,满是怜惜。 “我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他不是男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云歌不屑,小孩子的把戏而已。 “你真是聪明的人儿。”朱珏说完便捏着云歌的脸。 “这次回来待几天。”云歌从朱珏身上起来,不再沉浸在这个花心男人的温柔乡。 “不知道。”朱珏随意说。 “不会转脸就走吧。”云歌的声音有些哽咽,既有怨恨又有不舍。 “哪里会,我又舍不得你。”朱珏见云歌有些伤心,便拥住她哄起来:“我都为了你回来的,不和你待腻,我才不走呢。” “你又哄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等的是谁。”云歌娇嗔,脸上有着笑意,这个男人还愿意哄她,她应该知足了。 “你就不想他吗?”朱珏看着云歌笑着问,竟然没有一丝妒忌。 “我只想你。”云歌给了朱珏满意的答复。 “教你跟我回去,你又不去,放你在这我也放心不下。”朱珏捧着云歌的脸,满口的甜言蜜语。 “你那家里,哪里容得下我,再说,我去了,我这里谁能撑的起来,你啊,也算有情的,几年来还是惦念着我。”云歌说着便去抹泪。 “穿衣吧,我该走了。”朱珏推开云歌说,刚才的柔情已经没有了。 “这就要走。”云歌嘴上虽这么问,还是起身去给朱珏拿衣服:“今晚还来吗?”云歌脸上满是期待。 “来。”朱珏轻吻了云歌的脸蛋。 “帮我打听一下今天那个小孩是从哪里来的?”朱珏说,脸上有着雀跃。 “好。”云歌最后将朱珏身上的腰带系好。 第42章 再见霂歌 灼华将接来的订单交于二响和小翠,小翠的手艺在灼华的指引下已经越来越好。灼华将他们所要做的工作安排好,自己则溜之大吉,干什么去呢?当然是去玩。现在的灼华就像飞出笼子的鸟,自由自在,在没有回笼之前,毫无顾忌。 灼华和其他人一样,对云之轩充满了好奇,怎样都要去探一探究竟,等到李矾来了,估计他便没有这般自由。灼华今天扮成书生模样,一身交领白色长袍,头戴玉色方巾,微微小须,看上去既潇洒又风流倜傥。灼华稍作整理一番,大摇大摆地走进云之轩,哪个又能想到这是那布店的小伙计呢。 灼华在云之轩的大厅先是找到一个角落里的地方坐下,这个地方不显眼,所以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灼华先是叫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淡淡地吃了几口,便开始观察店里的情形,还好今日云之轩不及往日热闹。 “小二。”灼华叫过来云之轩里面跑堂的,那跑堂的笑呵呵地跑了过来,问:“公子,什么事?” “有一事帮忙。”灼华悄悄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塞到那跑堂的手中:“帮我把这递给歌。” 跑堂看了灼华一眼,脸上泛起为难之色,装出手足无措的样子说道:“这不合规矩啊。” 灼华笑了笑,这种把戏她看的太多了,说:“只要你帮忙递到歌的手中,其他的自然全凭造化。”灼华说完将一个大银锭偷偷地塞到跑堂的衣袖之中,客气道:“帮忙帮忙。” 只见跑堂向四周看了一圈,便小声的说:“你且等着。”那跑堂便直起腰来,若无其事地走开。 过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灼华一盘的瓜子已经嗑完了,还是没有回音。灼华只好唉声叹气地趴在桌子上,失望地看着外面大好的秦淮风光。 就在这时,从里面的小门出来一个人,那人正是歌的丫鬟小红,小红与刚才那跑堂贴耳说了两句话,那跑堂的朝着灼华那里指了指,那小红便朝着灼华走过了。 “公子,且跟我来吧。”小红笑着跟灼华说。 “谢谢姐姐。”灼华开心地随着小红穿过一桌一桌的宾客,走进了那个直通里院的小门。 灼华随着小红来到歌的门前,小红在门口轻轻地说了句:“姑娘,人到了。” “哦,进来吧。”歌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小红轻轻地推开门,对灼华说:“小姐叫你进去。”灼华点了点头,走进进屋,只见正轻轻拭去泪水的歌。 “姐姐为何哭泣。”灼华问,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歌起身,努力扯着微笑说:“读了这西厢记,感动罢了,无他。”歌将书本放在桌子上,看着灼华,从衣袖里面拿出刚才灼华给他的那张纸问:“这是你写的?” “是的。”灼华作揖说道。 “你怎知道我定会见你。”歌心里觉得好笑,但并未笑出来,晶亮的眼眸露出些许笑意。 “我本抱着一半的希望而来。”灼华耸肩笑着说,感性而洒脱。 “哦,是吗?”歌便不再追问,将刚才灼华写的那张纸放在桌上,只见纸上写着“故人非故人,一吻已定情”。 歌又走到珠帘的里面,从书架上拿出一张纸,放在灼华面前笑道:“上次见到你写的字,我就感觉非常熟悉,这次再见,我还以为这是同一人,但是你们又不是同一人。” 灼华看着那张纸,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走到歌面前,嬉笑说:“我还以为姐姐是喜欢我才见的我呢。”灼华伸手想抱住歌,歌一个后退便躲了过去。 “不可胡闹。”歌认真说,没有半点玩笑之意,灼华便作罢。 歌拿来酒,问:“喝酒吗?”这个显然不需要回答的问题,歌倒上两杯,放在桌子上,灼华坐下,拿起酒杯,仔细看了起来。 “怎么了?”歌不解笑问,这个人好奇怪,对什么都欣喜。 “好漂亮的酒杯。”灼华傻笑着,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毫不犹豫。 歌看了看灼华,笑说:“不想知道这字是谁写的?”灼华摇头,只是看着歌,那是她最熟悉的字。 “原本以为我见到了同一个人,但是你们面貌上差别太大,我不可能识错的。”歌又替灼华倒上一杯酒。 “姐姐真是才女,只凭这几个字,便可看出其中有蹊跷。”灼华趁着歌给他倒酒之际,伸手握住歌的手,眼神中只有玩笑没有轻薄。歌这次反倒没有生气,只是瞪了灼华一眼,灼华便收敛一些。 “我知道那是徐睿写的。”灼华如是说,徐睿的字她怎么会不认得?歌已经全部了然,自己再藏藏掖掖也没有意义。 “你为何要想法设法的来见我啊?”歌看着灼华,灼华好像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浑身不安起来,眼神开始躲闪。看着这么洒脱有趣的灼华,歌可不会认为灼华会因为吃醋来闹事。 灼华不安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动,仍旧保持有风度的微笑说:“我喜欢你啊,和其他人一样,因为喜欢你,想目睹一下你的风采,所以我来啦。”灼华说的理所当然,闪烁的眼神表露了她的心虚。 歌也笑了,走到灼华的身边,看着面前这个俊俏公子说:“你写着和徐公子一样的字,打扮作布店的人来为我裁衣,现在又扮做公子小哥,这样算不算处心积虑?”歌伸手忽然撕下灼华嘴上的胡须。 “啊。”灼华伸手捂住嘴巴,再想想,这本来就是为了扮给外面的那些人看的,见到了歌,也无需装扮,便抬起来头,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说道:“我的字是徐睿教的,和他写的一样有何奇怪。” 歌笑着又问:“哦,是吗?那扮为布店的人又作何解释?” “那是我要做的工。”灼华硬着头皮说道。 “那。”歌眼中带笑的看着灼华,说道:“那你是女儿身,装扮成公子哥来到我们云之轩又作何解释?”歌层层戳穿。 灼华先是惊讶又有些失望地看着歌说:“啊,你是怎样看的出来的?”既然她都已经看出来了,灼华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了。 “我虽不算阅人无数,但见过的男人也比女人多,这男人都好色,但是没有一人会像你这般放肆,男人都会藏着掖着一点。”歌笑着说,真正的男人好色,也不会随意动手动脚,特别见了歌这样的大才女,更不会像灼华这般孟浪,灼华唯独没有装出男人的虚伪。 灼华生气地将头上的帽子脱下,扔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懊恼说道:“我跟他们在一起都两三年呢,他们也没有识破,和你才见上两面,就被你看穿,不好玩。”灼华嘟着嘴颓然地坐在那里,别过脸去不看歌。 “妹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里会看不出你女扮男装。”歌笑着说。 是啊,这里面男人该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比谁都知道,男人最本质的东西,不是灼华可以装的像的。 “你就是徐公子喜欢的那个男人吧。”歌看着灼华嘟着嘴坐在那里,不禁觉得好笑。能与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子相识,也许是她这一生的幸事。 她就知道,徐睿和歌不仅仅是弹弹琴听听曲而已。但这徐睿的断袖之癖到底跟多少人说过,灼华洋装生气掩饰内心羞窘说:“他怎么连这个事情都跟你讲?” “来到这里的男人啊,都是为了纾解心情,解解烦忧。”歌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眼神中带着一些愁苦,又有谁会有真情呢。 难道她是徐睿的烦忧吗?灼华想要问,但是歌眼眸的愁苦让灼华只好闭嘴。 灼华看着歌,心里满是怜惜说:“也不是啊,姐姐聪慧过人,周扬更是对你一见钟情,他已经为你魂不守舍了。” 灼华现在终于知道外面的男人怎么都会想到这里来,不仅是因为歌漂亮,有风情。也许大多数是看到了她的无助,对于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的保护欲。 “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歌摇了摇头苦笑叹息。 “怎么会,我认识他两年多了,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动情,怎么会是做戏呢,在我们面前他也没有必要做戏啊。”灼华极力辩解,生怕歌误会了周扬。 “你为他而来?”歌问灼华,眼中比刚才多了些防备,她毕竟还未了解周扬,还未决定打开自己的内心。 “不是。”灼华急忙拍手,生怕歌误会,解释道:“第一次来都是因为好奇,想进来看看这里是什么样子,但是却被姐姐迷住了,后来想方设法的进来,见到了姐姐,却感觉我与姐姐上辈子相识,这一次再见到姐姐,真的想跟姐姐做朋友。”灼华真挚的看着歌,拉着歌的手。 歌看着灼华认真的表情,噗嗤一笑说:“你,幸亏不是男子,要不得有多少女子被你张嘴给迷惑喽。” “那我们是朋友了吗?”灼华问歌。“是吗?” “是啊。”歌拿着灼华也没有办法,谁叫她也喜欢这个叫灼华的女孩。 “好啊,那我以后可以常来这里吗?”灼华问歌,虽然喜欢歌,想撮合周扬和歌,但是仍要争取歌的同意。 “可以啊,但是下次不能这样来。”歌眼波一转。 “为什么?”灼华急问,生怕歌又改变心意。 “这样你兜里的银子都要花光了。”歌说。 “这个倒是的,我的那份工也赚不到几个钱。”灼华也跟着发愁,看着歌又笑道:“那我想办法,这个你不用管了。” “灼华,喜欢听琴吗?”歌笑了笑问,灼华点头。 “那我弹琴给你听吧。”只见歌走到琴前,开始弹起来,灼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歌。 美人,琴声,自由,这一切都太过美好。 第43章 作画 小荷初露,柳絮飞扬。一杯浓茶,一本诗书,在初夏的午后,享受清风凉润的闲适。 灼华手里拿着一叠宣纸,急忙跑到李研房间,将宣纸放在书案上,利索地将宣纸铺开,抚平压好,动作曾未有过的轻柔。 “三哥,帮我个忙吧。”灼华大声地唤着,声音与动作大相径庭。 “灼华,最近挺忙的啊?怎么都不来找哥哥们玩了啊?”张白一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灼华,没有灼华的嬉闹,本已无趣的书院生活,更显得寂寞,以前的灼华可是会随时出现在他们身边。 灼华笑着说:“白一大哥,我这不是来了吗?”有事找别人办,嘴巴自然要甜点,“我最近很忙的,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来看看你们。” 张白一走到灼华身边笑说:“这么有良心,没有白疼你。” “什么事要帮忙?”李研才不喜欢听灼华的花言巧语,这么乖巧地讨好他们,可不是平时的灼华。 “帮我画一些美女的画像。”灼华直接说,跟李研他们哪里还需要绕弯子。 “这个简单啊。”张白一说,手里拿起笔,轻轻地蘸上墨汁。 “他?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李研嫌弃地看着灼华,这么简单都可以解决了,灼华还要跑来求他们吗?所以最了解灼华的还是李研。 灼华白了李研一眼,不理李研,铺好纸之后笑着说::“我去喊徐睿,等一下我在跟你们一起说具体的。”灼华又冲着在那里认真看书的周扬说道:“周扬,你也得帮忙啊。” 平时周扬是最不喜欢理会灼华的,打从知道灼华是女孩的身份之后,更是不喜欢理她。因为这样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姑娘,他真的不喜欢。 “为什么,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参与的。”周扬依然一动不动,表情冰冷地没有一丝波澜。 灼华才不理会周扬对她的嫌弃呢,狡黠地笑说:“你一定会的,因为我有你想知道的。”情谊不在就做买卖喽,这个他们不在行,但灼华在行。 灼华将徐睿推坐在桌子旁,招着手喊道:“来了,你们都过来。”徐睿乖乖地坐着等着灼华的吩咐,眼睛也未离开,他将灼华每一个举动都收在眼里。 “三哥,白一大哥,快点。”灼华有点着急,李研无奈地摇摇头,张白一则饶有兴趣地笑着,拉着不情不愿地李研坐在了桌边。 “周扬?”灼华有些不耐烦喊:“周扬!” 灼华见周扬还不过来,跑过去拉起周扬的胳膊,周扬浓眉一蹙,冷漠的看着灼华。这样的周扬可吓不到灼华,周扬用力拉回胳膊想躲开,哪知灼华紧紧握住不放,周扬被这么拉着也是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就范。 “别拉我,男女授受不亲。”周扬想使劲地甩开拉着他的灼华。但是灼华仍然拉着,周扬无奈地有些难为情说:“我过去还不行吗?” 灼华这才放开周扬,周扬不情愿地坐到桌边,轻拍了两下徐睿的肩膀,然后用衣袖挡住嘴,偷偷地对徐睿戏谑说:“也就你受得了。” 徐睿挑了挑眉毛也不去辩解,灼华的好只有他一人看得到不是好事情吗,反正他乐在其中。 “现在听我讲,认真点。”灼华瞪了徐睿一眼,徐睿又乖巧地坐在那里。灼华认真说道:“我现在需要你们帮我画一些美人的画像,要姿态各异的,不能重复,重要的是这些美人的服饰要艳丽一些,给人要想看了还想看的感觉。”灼华说的简单,将难题丢给他们。 “你要我们帮你做这个?”周扬大声问,满脸受尽耻辱的样子。 “是的。”灼华一脸的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我不干,这个也太?”周扬受不了了,他可不愿意任灼华欺凌,但是说了半句又憋了回去,真是大材小用。 “你,”灼华气的双手叉腰,瞪眼其他人问:“你们干不干?” “我干,画完你不要再烦我。”李研先走过去到书案前,看着这些颜料,开始琢磨准备怎么开始,与其让灼华一个个“好言相劝”,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反正结果都是屈服在灼华的“淫威”之下。 “我也去了,灼华,白一大哥肯定对你最好了。”张白一嬉笑着朝着灼华眨着眼说道。 “你呢?”灼华问徐睿,眯起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怒气,两只小手已经紧握成拳,就差挥到徐睿的面前。这个绝对是威胁,这个威胁对于徐睿可最受用。 “我马上。”徐睿收回了凝视灼华的黑眸,他可是最识相的,赶紧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灼华眯着眼睛,看着周扬,咬着牙齿说:“你真的是软硬不吃吗?” “对啊。”周扬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抬得很高,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要他像其他人那般没有骨气,他才不会呢,他才不会什么都惯着灼华,宠着灼华,在他眼里灼华已经被宠坏了。 “我见过歌了。”灼华若无其事说完,轻松的脸上没了刚才的愤怒,往李研他们那边走去,又故意嘱咐道:“千万别过来,我一点也不想说。”灼华手中有筹码,她就要看看周扬能坚持多久。 “你刚才讲什么?灼华?”周扬冰冷的眼眸闪过光彩,事实证明,歌真的是周扬的软肋,将周扬的高傲一下子击垮。 周扬赶紧跟上灼华赔笑说:“你看我这个哥哥,怎么就这么的不懂事,妹妹叫我帮忙画个两幅画,还摆什么臭架子,都是哥哥的错。”周扬拉住灼华的衣袖,在后面连连赔不是。 “我嘛,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灼华假装不在意的看着其他三人的进展说:“那看看你的表现吧。” 周扬听见之后,立马拿起一张纸,铺好,思索了一会,便开始画起来。这个对于他们真是太简单不过了,只见他们画好了一幅一幅,灼华一一拿过放到桌上晾干,每个人心中的美人都不一样,所以他们四个人画出来的各具特色。 论这画画,周扬更胜他们一筹,所以他笔下的美人更为传神,有清纯可人似仙子,有的妖艳抚媚惑人心;张白一的美人更中规中矩一点,贴近市井妇人,真实,但是不失美艳。李研笔下的美人,总是给人一种柔中带刚的感觉,有的英姿飒爽,有的婀娜多姿;而徐睿画的,多为深闺女子,有的娇俏,有的哀愁。 灼华笑着看着这一幅幅的佳作说:“可以了,画完这些你们都可以歇歇了,够了。”灼华小心翼翼地将画摆好,哪里墨多的地方自己还伸头过去吹一吹。 李研他们画完站在后面一起欣赏他们画的画,千姿百态的女人像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我喜欢周扬的这幅。”李研说。 “我喜欢白一的这幅。”徐睿说。 “我喜欢李研的这幅。”张白一说。 “你们这些我都喜欢。”灼华像看着宝一样看着,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只要是美人,她都喜欢。“你们还不如画画,我拿出去卖,这样”灼华开玩笑说道。 李研怕灼华又说出什么奇怪且庸俗的想法,立马打断灼华说:“我们可不是为你画的。” 灼华看着李研真是一点玩笑也开不起,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嘲讽说:“知道你们都有宰辅之才,还要治国平天下呢,你们就准备着为皇上分忧吧,我这么点忧虑也用不起你们几个大才子。” “还不谢谢他们,你现在还真的不会客气了。”李研轻敲灼华的头,冷哼着。 灼华深深鞠躬,作揖说道:“谢谢兄长。” “你刚才说你见到歌了?”周扬小声地问着正在将画收起来的灼华。 “是啊。”灼华说。 “跟我讲讲。”周扬说。 “哦。”灼华看着张白一,李研和徐睿正在那里讨论着什么,偷偷小声说:“不许跟他们说。”见周扬点头,灼华又继续说道:“我去的这家布店就是和云之轩做生意的,我进去自然就见到了。” 灼华并不打算把后面的那次见面告诉周扬,如果让李研和徐睿知道她扮作男子去逛青楼,免不了一顿唠叨,严重的话她有可能再也去不了,她才不冒险呢。 “啊,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难了呢?”周扬叹息。 “歌姐姐是才女,你要投其说好,这个还用我教你吗?大才子。”灼华看到周扬那个无助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真是当局者迷,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被这些东西难倒呢。 “哦,是啊。”周扬拍了一下脑瓜子,恍然大悟作揖说道:“谢谢你,灼华。”周扬开心地帮着灼华收拾剩下的画,这爱情中的人,有时候就是傻傻的。 灼华只是还没有感觉到,或许她的爱情,早已经到来,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周扬已经不能再等待了,听了灼华的话,那一夜更是难眠,他要将他所有的爱意都告诉歌,哪怕歌不喜欢他,他也要跟歌诉说。早上先生的课一讲完,周扬都等不及去下山去了,他今天一定要让歌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的爱意。 在青楼里,住着各色的女子,虽然世人瞧不起这个地方,但是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掩饰对于这个地方的向往,什么规矩圣人之言都影响不了才子商人甚至达官贵人,世家子弟对于这个地方的独钟。 今天云之轩还和往常一样的热闹,云之轩厅堂里坐满了客人,有的人在喝酒,有的人喝茶谈生意,有的是朋友之间嬉闹打闹。周扬叫了一壶茶,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神虽然看着外面的秦淮风光,可是这心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周扬要来了纸笔,在纸上上写下一段话,便将纸折起,叫来了一个跑堂的,将手里的纸交于跑堂的,并嘱咐跑堂的交给歌,便匆匆离开。 “小姐,外面拿进来的。”小红将刚才周扬写的信,交给歌。 歌轻轻打开,纸上写着:“秦淮偶遇,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刻骨铭心。”歌将信拿在手中,站到窗边,凝视着远方,过了许久,没有焦距的眼眸才恢复神彩,歌毫不犹豫地走到桌边,提起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到:“纤云弄巧,归路识君,两情久长,只争朝暮:” “去,交给外面的那个人。”歌吩咐小红,小红拿着信笑着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小红回来,满脸失望说:“那个公子已经走了。” 歌站在窗前,想了一会,然后对小红说:“你去赵记布庄,将信交给李灼华。” 第44章 霂歌的信 周扬在大厅外喝了许久的茶,看着刚才那个丫鬟进去的小门,再无人来往,今天先等到这里吧,先是满满的期待,变得希望渺茫,周扬失望地走出厅堂,在秦淮河畔漫不经心地走了一会,不知道何时,自己已经走到回书院的路上。 “你回来了?”李研看着周扬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周扬肯定是出师不利。 周扬嗯了一句,心不在焉说道:“又在这里等灼华啊。”说完并没有等到李研的答案,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哎?”李研想叫住周扬,但是转而一想,还是算了,这种情愁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只是叹道:“真是个痴心的人。” 天色已渐渐地黑了,李研才等到灼华,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晚?”跟灼华一起往书院走去。 “最近店里忙了起来了,有一批衣服要做,这几天都在赶,我也要帮些忙的。”灼华一脸疲惫说。 “这还难得倒你?”李研毫不在意说。 “是难不倒啊。”灼华仍是有气无力,但是她忙的又不是这些。 “要不要我帮忙?”李研问。 “不用啊,你每天都问,怎么这么嗦。”灼华想笑地看着李研,什么李研变成二哥的样子了?“你们上次给我画的话都派上用场了,这种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肯定会找你们的。” “怎么用的?”李研好奇问。 “我把每一张画装裱起来,挂在店里。”灼华无意地说着。 “你把我们的画就这样去做装饰用的。”李研瞪着眼睛大叫。 “怎么了?”灼华不理解李研为何忽然之间瞪眼起来。 “你这样太大材小用了吧。”李研没好气说道,他们画画是兴趣,是陶冶情操,可不是那样俗气挂在一个布店,想着他们的画被一些乡里指指点点,他无奈地闭上眼睛。 “有吗?”灼华感觉奇怪,真的不知道他们画画做什么,卖又不能卖,只是挂起来,难道收藏不成。 “当然有,我们要是有一天拜阁入相,就这几幅画足以让我们贻笑天下了。”李研说道,虽然一母同胞,但是灼华有些奇怪的想法李研从来都想不通。 “哪里会,真有那么一天,那赵记布店岂不是要名满天下,那么二响和小翠就不会为以后的生计发愁了。”灼华拍手笑着说。这样多好,卖那几幅画就可以几辈子吃喝不愁,何乐不为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李研从背后敲了一下灼华的脑袋,真不知她这个脑袋里面想了什么。“快些回去吧,省的玉婶担心。”李研不想在理灼华,催促着灼华快些走。 “周扬!”灼华坐到周扬书桌的对面大声喊道,灼华脑袋前倾,尽量拉近与周扬的距离,周扬看着灼华伸头过来,立马身子往后躲闪,重新拉开距离。灼华禁不住给周扬回以白眼,不想再理周扬,自己身子靠到椅背上,问:“你今日去了?” “是啊?”周扬回答的也漫不经心。 “怎么样?”灼华偷看着周扬,不想再被周扬嫌弃。 “不怎么样?”周扬回答,口气中全是郁闷。 “哎,你这么不想搭理我,那这”灼华从衣袖里面拿出一封信,灼华保存的很好,信封上写着工整的小楷“周公子亲启”。 灼华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真是辜负了姐姐的一片心意。”灼华故意挑衅,把那封信在手里晃了两下,生怕周扬看不到。 “这是?”周扬赶紧站起来,指着信说道。 “没什么啊?”灼华回答。 “我看到周了。”周扬有些不耐烦了。 “又不是你一个人姓周。”灼华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对她嫌弃的要死,提到歌两眼冒光,也不提什么君子之礼了。 “今日一个女孩,给我送来了这封信。”灼华看着周扬阴阳怪气的,就知道他今日肯定是无功而返。 “是给我的?”周扬知道灼华的性格,赶紧赔笑道。 “我也不知道,要打开看看才知道。”灼华说着便要拆开信封。 “不行。”周扬看到灼华坏坏的笑着,就知道这肯定给他的,而且肯定是歌给他的。周扬说着便要去抢,灼华便躲开。 “就不给你,就不给你。”灼华一边跑,一边得意地拿着信炫耀。 李研看着他俩,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们,张白一看不下去,便要过来劝架,免得两个人真的吵生气了。灼华围着白一开始转圈圈,张白一又胖,灼华又小,周扬又是个瘦子,所以灼华围着张白一躲着周扬,周扬偏偏就是抓不到。 “李研,你家的妹子你还管不管了。”周扬气急对着李研吼道。 “别牵扯到我,我还真管不了。”李研知道他们在闹什么,估计要是拿信的人是他,他肯定也不会顺利的交于周扬。 灼华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拿着信往外跑,周扬跟着追,灼华往后看着周扬,不停拿出信炫耀,激的周扬满脸的火气。周扬粗鲁地过去抢,灼华想躲,一个踉跄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睿。 徐睿见到周扬过来,将灼华搂在身后,问道“怎么了这是?”徐睿看着周扬已经气的都红了脸,这边灼华根本无视周扬的愤怒,还在嬉闹着。 “他拿了我的信。”周扬生气说道,周扬伸手还想去拿,灼华依然不给。 徐睿看着灼华,脸色全是笑意,灼华理直气壮说道:“是啊。”这就是灼华,每次逗弄别人都理所当然。 “你看,哪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周扬真是哭笑不得,同情的眼光看着徐睿。 “那你怎么不给周扬啊?”徐睿仍是宠溺地看着灼华,所有的娇俏模样都是他喜欢的。 “本来要给他的,看着他那种我找他一定没有好事的样子,我就要逗弄一下他啊。”灼华仍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现在可以了吗,给他吧。”徐睿轻哄着,灼华看着徐睿说情,还真的收敛一些。 “先感谢我一下。”灼华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最后仍是为自己争取福利。 “那你好好的感谢一下她吧。”徐睿对周扬好商好量说,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跟这个既是女子又是“小人”的灼华计较,周扬抖抖衣袖,便要作揖。 “等一下。”灼华伸手制止住周扬,徐睿肯定不会以为灼华就此作罢,但是周扬脸色却越加难看,徐睿害怕灼华真的把周扬惹恼了。只见灼华自己整理好衣襟,正襟危坐在凳子上,摆好了架势,坦然说道:“开始吧。” 周扬气的想开口辩驳,但是想了想也是白费,便不作过多的说辞,鞠躬作揖正式感谢灼华。这样灼华才作罢,将手里的信给周扬,其他三人看到这一幕,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灼华也哈哈大笑,周扬这样一个满身傲骨的人,也只有灼华可以小小的捉弄他一下。 周扬拿到信,转而走到书案前,拿出匕首,轻轻地将信封上的蜡印割开,将信封轻轻地放在一旁。打开信,柔声将信上的词读出来“纤云弄巧,归路识君,两情久长,只争朝暮”。读完,周扬并没有留太多的时间思考,因为他也不想思考,他只想将他所有的思念都写出来。 周扬写完,轻轻将墨印吹干,将信折好,封上,对灼华说道:“灼华,帮我交给她。” “你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灼华接过信,不解问。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周扬说,虽然有些苦涩,但是传书能解相思之恨,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嗯,那好吧。”灼华将信放到衣袖里,然后准备着要回去。 徐睿跟上前去,笑着问:“你要走了吗?” 灼华看着徐睿笑了一下说:“是啊,明天我还要早起。”又举起了衣袖道:“你看,我这还有任务呢。” “我也回去了。”徐睿跟着灼华一起走出张白一的房间,还不停地说笑着。 “李研,这徐睿对灼华?”张白一坐到李研身边问道。 “怎么了?”李研好像根本就听不明白张白一的话,仍旧若无其事的看着书。 “如果他俩真的有情,你怎样打算?”张白一问。 “没有什么吧,灼华不也把你们都当哥哥吗?再说,灼华以后嫁给谁,那是我大哥的事,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李研轻松说完,便起身收拾准备睡觉。 “哎,你说这最近大家怎么都成了怪人了。”张白一感觉自己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也对,李研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也轻松许多。 “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我们何不做个快乐的逍遥人,读书写字,你说呢,张兄?”李研端过来一大盆洗脚水,自己把脚放进去:“过来一起吧。”张白一笑嘻嘻地过去,脱下鞋袜放到盆里。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张白一想说,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一,你有所不知,我家的妹子,从小就是当做男孩子养的,其实那时候我母亲并未打算将他做男孩子养,也想到和那些大户人家一样,给她裹脚,将来好嫁个好人家,不必像普通农妇那样劳作。可是灼华每天晚上都不停地哭泣,我们看着都心疼。但是母亲是那种特别刚强的人,除了大哥,对我们都特别严厉。”李研平静地讲述着,刚毅的脸庞露出温柔的笑意。 “有一次大哥从外地回来,看到小妹这样裹脚,便说裹这个劳什子的玩意干什么,终有一天灼华如果嫁不出去,我给她觅得如意郎君。你也知道我幼时丧父,长兄自然就是一家之主,母亲也听大哥的。就这样,灼华就没有裹脚,长得一副天足。”李研将脚放在脚盆上继续说道:“谁家的姑娘要是天足,那不还不被笑话死,我这妹妹也是闲不住的人,平时喜欢去家里的店里帮忙,这不为了方便就换上了男装,就没有再脱下过。” “令兄真是奇人。”张白一端起盆去倒水:“有一天一定要认识一下。” “可不是吗,他那一套道理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硬是说这女子也可和男儿一样有所作为。来这里读书,本来母亲不同意灼华前来,但是大哥坚持。”李研坐到床上,脚伸到被子里说:“白一,其实没有徐睿,灼华的身份也是瞒不住了,她已经长大,慢慢的男装也要穿不了了。” “这个倒是的,不过,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这灼华天天在外,就怕她会惹祸啊。”张白一说出了他的担心。 “我也害怕,所以每天我都会到山下等她回来。”李研靠在墙上,本来还担心的脸又笑了起来说道:“不过灼华也不是个善茬,哪里会吃的亏,她心里道理又清楚,所以我也放心。” “这也倒是,灼华还是个听话的孩子。”张白一说道,他们都了解灼华,虽然平时小打小闹,但是大是大非灼华都铭记在心。 “我是真怕有一天他嫁人了,我还真的不习惯呢。”李研笑着说。 “先想想谁会娶她吧。”张白一也打灼华。 “没人娶才好,我就把她当做宝,我养她一辈子。”李研哈哈大笑起来。 “人家灼华才不愿意理你了,她该有她自己的幸福。”张白一盖上被子,见他的周公去了。 世间有不同的女人,也有着不同的男人,每个人都该有着自己的归宿。或许有情,或许无情,但是只要你想要幸福,你尽力争取,都会有的。张白一始终这样认为,况且灼华这么可爱,爱她的人总会给他幸福。 第45章 最苦的相思 灼华每天除了去布店以外,还必须去的就是云之轩,因为他每天都要奔跑于书院和云之轩之间,传递歌和周扬之间的书信。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彼此之间的仰慕,思念,唯有通过书信上的一首首诗,一句句情话来相互传达。 “给你。”灼华将手里的信甩到周扬的面前:“我现在哪里还要去布店,我现在就是一只鸽子。”灼华气恼地坐在凳子上满是怨气。 “为什么是鸽子?”坐在一旁的徐睿不解笑问,灼华总会说出他弄不懂的话。 “傻瓜,鸽子不是专门送信的吗?”灼华对徐睿翻了翻白眼,还是一只信鸽。 “店里的事情忙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抽身回来。”徐睿拉着灼华的衣袖,语言中尽是温柔,没有灼华的日子,真的是很无趣。 徐睿的宠溺总能消除灼华所有的怒气和怨气。 “差不多了,衣服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等到赵老板一回来,我就可以回来了。”灼华吃着桌子上的点心问道:“三哥和白一大哥呢?” 徐睿笑看着灼华,他并没有被灼华的吃相吓到,反倒觉得可爱。 “在先生那里,李研还不知道你会回来的那么早。”徐睿怕灼华噎到,给灼华倒好了水。 灼华看着面前傻乎乎的徐睿,眼眸中尽是落寞,仍是笑着问:“你们最近在忙什么?”虽然徐睿知道自己是女孩,但是还是如以前一样对自己这样好,她自认为不值得徐睿付出。 “看书,写字,偶尔出去走一走,没有其他的。”徐睿说。 “看样子,没有我你们真的好无聊,等我忙完这里,到时候给你们找找乐子。”灼华朝着徐睿眨眨眼睛,其他人哪里会无聊,只有徐睿会无聊而已。 “灼华?”周扬也坐到了桌边,请求说道:“哥哥求你帮个忙可以吗?” “这么殷勤,先说说什么事?”灼华满脸疑问地看看周扬,周扬能够这样,肯定是难办的事情。 “我想见歌。”周扬说,满是急切。 “在云之轩啊,你们都去过,自己去见啊。”灼华顺口说道,她就说嘛,肯定没有好事。 “你也知道的,去那里太难了,我想快一点,简单一点。”周扬谄媚地笑着说:“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好的方法。” 灼华鬼点子最多,又会变通,只要灼华答应,事就成了一半。周扬料定好管闲事的灼华肯定会答应。 “你先别把我绕进去,先让我想想。”灼华已经害怕周扬的有所求,就像这样,肯定是难办的事情,灼华喝了一口水,聪明地小脑袋不知道已经转过了多少弯了,终于说道:“也不是不行。” “我的好妹妹,哥哥先谢过了。”周扬赶紧起身,给灼华行了一个大礼。 灼华看到周扬的样子,忍不住揶揄说:“你真是求人朝前,不求人向后,好妹妹,平时挤兑我的时候也没见得我就是好妹妹,平时嫌弃我的时候也没有说我是好妹妹。”这绝对是抱怨,但是谁都知道这种抱怨没有一点公害。 “平时不就是逗着你玩吗?我哪里有挤兑你,平时不还是李研挤兑你挤兑的最多。”周扬赔笑说道。 “你俩半斤八两。”灼华白了周扬一眼,说道:“还是让我想想。”这可是件难活,要想到万全之策才好。 看到灼华开始苦思冥想,脸上出现了为难的表情,徐睿不觉得心疼起来,安慰说道:“慢慢想,也不再于这一天两天,别想得头痛了。” 周扬看着徐睿心疼的样子,笑道:“哪里会头痛,他这个脑袋瓜子,平时本就不喜欢动,现在动动也好。” “就你和李研一样,你这哪里是求人的样子。”徐睿摇头笑着说。 周扬撇嘴笑了笑,他们哪里会欺负灼华?但是他俩要是像张白一和徐睿一样老是让着灼华,那灼华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好好,我不欺负他。”周扬摊摊手说道,安静地坐到一边,他还指望着灼华找出一个好方法呢。 “有啦。”灼华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惊喜说道:“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周扬也激动的跟着站了起来。 “那就要委屈一下你了。”灼华怕拍周扬的肩膀,露出坏笑。 徐睿看到灼华的表情,不是很放心,他可猜不到灼华打的什么主意:“灼华,你别逗弄周扬啊。” “怎么会呢?这个肯定是个好方法,你要不要去?”灼华问徐睿,徐睿抿着嘴,摇摇头,他可不想灼华把他当成喜欢寻花问柳的多情种,他在京时是常去,但是他并不喜欢,他不想灼华误会。 “别装了,去吧去吧。”周扬用肩膀顶了一下徐睿,随口差点泄露了徐睿的秘密,在灼华眼里,他可是不谙世事的公子。 “装什么?”灼华问。 “没有什么。”徐睿赶紧摆手,然后瞪了周扬一眼,周扬赶紧捂上自己的嘴,生怕泄露了徐睿的秘密。而徐睿的心里只有灼华,哪里还有那些莺莺燕燕。 “那好,就这样决定了,我回去了,等三哥回来你跟他讲我回来过了。”交代完毕,灼华回家去也。 以前灼华是男人,徐睿什么事情都不瞒她,但是现在她是女人,还是他喜欢的女人,有些东西是只能跟男人分享的。他可不希望灼华认为他是留恋风花雪月的浪荡公子,即使灼华不会这样认为,他也不愿冒这个风险,聪明的男人才不会自找麻烦。 这一天真的不是个好天气,天公不作美,偏偏下起了雨,虽然只是细如牛毛的小雨,但是不知道这雨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计划的进行,应该会顺利吧,起码灼华是这样想的。 灼华来找到周扬,看着李研和张白一也准备出门的样子问:“三哥,你们要去哪里啊?” “还能去哪里,跟着你们去呢,省的你们惹出了事。”李研说道。她这个妹妹,自己小时候做坏事的时候,从来都是跟着,即使李研不带她,她也会跟着,他怕灼华惹是生非,她经常这样。 “哪里会出事,又不是做坏事情。”灼华嘟着嘴嘟囔说道,她可是考虑周全的,就算被认出了身份,也最多被撵出去,不会有大事。 张白一看出了灼华的心思,笑道:“灼华,放心,我们就在云之轩的大厅里等着,不会影响到你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灼华冲张白一笑笑,说道:“白一大哥,你不知道,从小惹事的都是三哥,我才没有惹过事。” “没有吗?要不要我跟他们说说。”李研眯着眼睛看着灼华,他可是记得灼华所有出丑的事情。 灼华捂着李研的嘴,拉着他们出门说:“不用了,时间紧迫,我们快点走吧。”灼华看了一眼,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对,我们的徐公子还没有到啊?” 周扬已经拿好了伞,出了门急道:“去他门口等他。”周扬的心里早已经飞到山下面去了。 “要见美人,你看他心急的。”李研打趣说道。 “怎么今天这么整齐。”徐睿已经等在了门口,看了所有人都在这里,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齐聚过了。 灼华看着这四人,笑嘻嘻地说:“今天办的可是大事,这叫兄弟合心,其利断金。” “到了。”灼华将徐睿和周扬领进布店,三人将伞收起,在门口甩了几下雨水,放好。按照约定,李研和张白一先行去云之轩。 灼华站在店里喊了两句:“小翠,小翠。”往柜台里看了一下,也没有见人,又自言自语说:“人呢,怎么不见了。” 这时从里屋走来一个小姑娘,这人正是小翠。 “灼华,你来了。”小翠笑着迎出来说:“瞧,这头发都湿了。”小翠拿起手中的帕子给灼华擦脸。 灼华冲小翠笑了笑,一副享受的样子,问道:“二响呢,怎么都不看着店呢?” 小翠笑着说:“在里面呢,今天下雨,想着也没有多少人,就在里面收拾了一下。”灼华好像很享受被这样的照顾,任由小翠帮他一点一点的擦着脸,擦着头发,好像没有感觉到其他二人的存在。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灼华这才想起来正事。 “衣服都折好了,马车也备好了,就等着你把最后一关了。”小翠给灼华擦完脸,便想把灼华往里拉,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偷看过去,问道:“这二人是?” “我的朋友,这个叫徐睿,这个叫周扬。”灼华简单的介绍一下,灼华并没有打算让他们深交,因为灼华知道他们是不会成为朋友的。 “那都进屋吧。”小翠瞬间的娇羞变为客气地邀请,灼华的朋友他们理应关照,只不过如此儒雅的潇洒的书生,她是第一次遇到。 几人沿着门廊,走进侧面的两间厢房,外面大间里什么摆设都没有,只见一个很大的桌子,上面铺着一块黑色的布,摆好了一件件叠好的衣服。但是这间屋子透亮,采光极好。 “灼华来啦。”二响跟灼华打招呼:“都准备好了,灼华,你再看看。” 二响走到灼华面前,指着准备好的东西,周扬徐睿一眼便知二响是个本分老实的人。 灼华只看了一眼,便知晓已经准备充足,笑道:“不用看了,你们做事我哪里还不会放心,二响,把包裹拿过来吧,包起来我们准备走了。” 只见二响拿过一块红色丝绸方巾,平铺桌子上,灼华将一件件衣服整齐的放到包裹中,清点完毕,将包裹系起,灼华一件件的看着,又对二响说道:“再拿一个包裹。” “哦。”二响虽有不解,但是还是照做了。灼华接过另一个包裹,铺在桌子上,将最后一件衣服放在其中,包起来,问道:“二响,你和小翠在家看家吗?”小翠肯定是不能去的,这个不用考虑。 二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我想跟你去,去见见世面。” “哦,这样啊?”灼华靠近二响小声说道:“怎么,想去看看那里的美人?” 二响想去看的,肯定是怎么做生意,他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但是灼华还是想捉弄一下二响。 第46章 初会霂歌1 只见二响腾地一下整个脸都羞红了,赶紧辩解道:“哪里是,我只能跟着你去看看这生意是怎么做的,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二响眼睛抬起,偷偷看着站在桌子另一边的小翠。 时间要紧,灼华不再取笑二响,说道:“好,我不瞎说。”灼华努力压制住自己要笑的冲动,声音故意提高了一下说:“小翠,二响和我们一起,你先帮二响把这些东西拿到车里,我马上就到。” 小翠点了一下头,二响提着包袱,小翠为二响打着伞,出门了。 二人走后,灼华立刻将准备好的衣服塞到周扬的手里,推周扬进里屋说:“赶紧过来,你先过去换件衣服。” 徐睿看了看周扬手中的衣服,不禁疑惑,贴在灼华的耳朵上小声说:“你怎么叫他穿的这么寒酸,怎么见歌?” 看,这就是公子哥。灼华忍不住白了徐睿一眼说:“哪有普通的小厮下人穿的跟个书生似的,那么人家一定会起疑心。”灼华收拾桌面上的东西,随口说道:“再说,歌姐姐又不会以貌取人,要不歌姐姐看上的岂不是你吗?” “啊?”徐睿不知道灼华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脸上闪过诧异,随即又被疑惑替代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啊,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不成。”灼华笑着娇嗔,随口搪塞过去,指着周扬说道:“出来了,你看,我说怎么样,这衣服就是再寒酸,也掩盖不了周扬这英俊潇洒的气质。”灼华和徐睿走到周扬面前。 周扬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打扮,怀疑地问灼华:“你这是对我的夸奖吗?”灼华再美好的赞扬,周扬也会感觉那是挖苦嘲笑。 “当然是!”灼华笑着拉着周扬的胳膊说道:“快过来,还有装扮。”灼华将周扬拉到一个凳子上坐下,一把夺过周扬手中的扇子塞给徐睿:“这个东西可不能带,给他。” 伙计还拿着扇子,怎么可能? “我现在给你做点假胡须。”灼华将准备好的胡须给周扬贴上,“不能使劲吹,要注意,别给弄掉了,要不就露馅了。”灼华嘱咐完,使劲地将胡须往周扬的嘴巴上一按,周扬痛的皱皱眉,徐睿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灼华站在马车前,先让周扬上了马车,转身对着送她们出来的徐睿说:“小翠在家我不放心,你留下吧,等我和周扬回来。” “不行,我就在外面等你,或者我去前厅找李研他们。”徐睿哪里肯,看到灼华要撇开他,心中自然是生气。 灼华无辜地看着徐睿的脸,拉着徐睿的胳膊,撒娇说:“那家里也得有个人照看啊,小翠一个人在家我哪里会放心,你帮我在家里照看一下,好不好?” 徐睿睨了灼华一眼,不情愿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该死的他怎么都拒绝不了她难得的温柔与乖巧。 灼华这招对谁都不管用,对徐睿最管用,灼华握起拳头保证说:“办完事就回来,保证一定会快。” “那说好了。”徐睿不情愿地将手里的伞递给灼华,灼华摇头不要,推还给给徐睿,自己跳到车上。徐睿已经习惯跟灼华妥协,因为他知道灼华决定的事情,有时候很难改变。 “快进去吧。”灼华钻进马车里,催促徐睿赶紧进店,二响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在外面赶车。 周扬拉开车帘,看着还在目送他们的徐睿,有些无奈地笑道:“有时候真的羡慕徐睿。”周扬端正地坐在,谁也看不清他现在是激动还是紧张。 “羡慕他什么?”灼华不解。 “佳人在身边,还不足以让人羡慕?”周扬虽是玩笑着说着,但是却是发自内心的陈述。 “哼,又嘲笑我。”灼华不理周扬,周扬便也不再说话。 他们的出身不同,徐睿又何尝不羡慕周扬的潇洒与风流呢?生活不过如此,像灼华这般做一个乡野丫头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周扬,等一会跟着我进去,要低着头,哈着腰,别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灼华拿着包袱,撑着伞,将周扬的肩膀往下拉拉不停地嘱咐着,转脸又对二响说:“二响,等着我,我出来会喊你的,你便随我进去。” “知道。”二响将马栓好。 灼华从侧面的小门进去,周扬则跟在灼华的后面。两人很快走进那个熟悉的院子,周扬抬头,通过雨伞的边缘去观察这里的一切,希望能看到熟悉人的身影。灼华将伞放在门口,跟周扬使个眼色,示意他等一会走那里进去,然后哼哼两声,清了清嗓子。 灼华走到门口,客气地跟云之轩的下人说道:“劳烦先生,请妈妈出来,验收衣服。” “客气,你等着。”那个下人接过灼华给他的碎银子,很是欢喜,高高兴兴地去了。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回来说道:“里边请。” 灼华和周扬便跟随那个下人往院里走,经过一个回廊,在一间很大的房间前停了下来。灼华站在门口,只听屋里面传来那老鸨尖锐且刻薄的声音。灼华叹气一声,心想这些都是可怜的人,本是卖笑的营生,平时就得逢迎宾主,不能有半点差错。这老鸨便还不把他们当人看,动不动又打又骂,哪里有一刻安稳。 过了一会儿,下人对灼华说:“进去吧。”灼华先进了屋,周扬拿着包袱跟在后面。 “你们选衣服吧,不要再惹出事端,前面已有客人来了,选完衣物赶紧出去接客。”老鸨怒着警告,没有一点情面。 周扬看着下面的一众女人,并没有他想见到的人,小声问:“她在这里吗?” 周扬凝望的眼眸中既有着欣喜和失落,欣喜的是歌没有受这份委屈,又为没有见到佳人而失落。 “放心,姐姐不会遭这份罪的,平时妈妈巴结她还来不及呢。”灼华小声安慰,打消周扬那一丝的不安。 “赶紧吧。”那老鸨怒瞪了灼华一眼,眉眼一转,盯着周扬,打量了两下,并未起疑,风韵犹存的搔首弄姿,走出了房间。 “谢谢妈妈。”灼华作揖道谢恭送,偷偷吐了一口气,生怕被看出了破绽。 “去把包袱放到桌子上。”灼华故意大声地命令周扬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周扬走过去,将包裹放到桌子上,轻轻打开,刚才紧张的气愤随着那老鸨的离开一下子没有了。众女人便开始叽叽喳喳,有的伸着懒腰,有着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放松地聊天。有的开始比较哪个恩客给他们留下什么物件,有的说自己的首饰价值多少,还有的说着自己的妆容和发髻。灼华并不觉得可笑,因为他们心灵太过空虚,生活太过凄苦,只能用这些来弥补心灵的不足。 灼华将一件件衣服拿出来,那日看上灼华的那个紫烟可不是安分的主,扭着大屁股蹭到灼华身边,用近乎魅惑的声音说:“吆,小哥,你又来了。”紫烟说话间又伸手轻轻地抓住灼华的手抚摸着,吃尽灼华的豆腐。 灼华虽然没有上次的害怕,但还是一下子缩回手。紫烟看到灼华的羞涩,便笑出了声音说:“怎么这么久没有过来啊,害的奴家好想啊。”紫烟又看着一堆衣娇声问:“小哥,哪那件是我的,先找给我可好?”紫烟眼神闪烁频送秋波,害得灼华一直躲闪。 “这就好,烦姐姐再等一会。”灼华保持着客气说道。紫烟见灼华有些慌乱了手脚,嗤笑一下,便不再逗弄,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如此放荡的眼神,让周扬看着很不舒服,心里默叹幸亏灼华将徐睿打发留住家中,要不徐睿看着灼华被一个女人轻薄了去,还不呕死。不过他从未见过灼华如此恐慌的模样,真没想到他们书院的小霸王也有今天? “怎么就是少了几件?”灼华自言自语,假装清点这些拿来的衣服。“你是不是有几件忘记在马车里了。”灼华冲着周扬大声的呵斥道,声音严肃的足以让在他身边的紫烟吓得长大了嘴巴。 “是吗?”周扬赶紧假装上去查看,不停地抹头上的冷汗。 灼华手里拿着尺子,敲了两下桌子怒道:“不用看了,我已经看了几遍了,还不快些去取,叫姑娘们要等多久。” “哎哎。”周扬已经吓得急忙地跑出屋子。 “真的没看出来,小哥还是有脾气的人。”那紫烟拉住灼华的胳膊,嗲声嗲气的说着。 “姐姐见笑了,只是那个伙计刚来店里,做事情太不用心,不教训两下他就不讲记性。”灼华说道,满脸尴尬的笑。 “既然叫了姐姐,那你什么时候来看姐姐,姐姐真的喜欢你。”紫烟把她硕大的胸部往灼华身上蹭了蹭,灼华看都不敢看,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 “姐姐,我这还有事要忙呢,要不我们忙完再续。”灼华指了指衣服,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那你忙你的。”紫烟不舍的松开灼华的胳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灼华。紫烟不添乱,灼华心中暗自高兴,便从衣袖中掏出那日记下的尺寸,按照名单一一叫了名字,分发下去:“还请各位姐姐现在换上,如有哪里不合适,我再做修改。” 众人先拿到衣服的已经换好出来,这二十多身衣服,竟没有一件是相同的。他们都穿上之后,便开始议论你的好还是我的好,还有的说赶明我在做一件你这样的等等,灼华看着,盘算着自己能给周扬多争取点时间。 第47章 初会霂歌2 周扬沿着刚才走过来的回廊返回,到他看到歌居住的院子,瞧瞧地从侧面的院门闪了进去。 雨渐渐稀疏起来,云之轩的老鸨和龟公都已去前厅招待客人。这里来的人本就稀少,周扬望着那日徐睿上去的楼梯,更是欣喜。他将雨伞折起,便迫不及待地拾阶而上。周扬缓步上楼时,并没有发现,对面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此不是他人,正是朱珏。 周扬来到歌门外,将雨伞放到门侧,细细整理一番衣襟,轻轻敲门。 “请进。” 随着莺歌般的声音,两片门扉应声而开。 只见一女子,一袭白衣,娴静地坐在书案前,无骨的玉手,掀起书页。 歌抬眼望着周扬,四目对接,心神交汇,好似忘记了一切 一切就如,回到了那日的午后,他们相遇的秦淮河畔 “傻掉了吗?” 歌轻移莲步,至周扬身边,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这时的周扬才缓过神来。 “在下周扬,见过姑娘,失礼之处,望姑娘见谅。” 这时周扬才觉察到方才的孟浪,恢复书生本色,一切如往常的潇洒自如。 “这又非你第一次失礼。” 歌垂眸浅笑,抬起衣袖,遮住笑容。 歌朝里面走,周扬紧跟上问道:“姑娘在看什么书?看的这般入神。” “胡乱看看罢了,怎么入得公子的眼?”歌巧笑地看着周扬。 “姑娘见笑了,姑娘之才,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这是周扬发自内心的赞美,他不是花言巧语的人。 “怎么,来见我只是为了恭维我?” 歌平时听惯了这些虚伪的辞令,看到周扬也是如此庸俗,心儿难免失落。 “不是。”周扬瞧着歌满面的笑意变为寞落,认真说道:“我岂是那种俗人,我想姑娘也不是。”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歌无辜地瞧着周扬反问。 那副天真模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至情至性之人。” 周扬走至歌身旁,歌一个转身,周扬的脸已经尽在面前。霎时,优雅从容的笑容僵住,歌羞涩万分,脸儿瞬间染上绯红,退已经来不及,她只好将脸别到一边。 周扬弯腰,轻轻附在歌的耳畔,深沉的气息让歌颤抖。 “我唤你歌可好?” “嗯。” 歌呢喃出口,好似心神都没了着落。 “歌?” 晶莹的水眸抬起,凝视着他。 “歌!” “歌!” 歌伸手捂住并不打算休止的薄唇,好似那是一生都叫不厌的名字。 “你要唤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吗?” 周扬轻轻地将歌拥入怀中,再也没有刚才的客气和疏离。 他们应该这样熟悉才对。 “歌,你知道吗,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周扬开始诉说情愫,“我只愿再见你一面,便此生无悔,没想到上天真的给我这次机会,让我再一次遇见了你。” 周扬轻轻地拥紧歌:“你知道吗?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伤心悲痛,我又不甘心与你此生没有交集。” 周扬真挚的甜言蜜语在歌的心中化开,滋润着她的心田。喜欢她的男人很多,但她想听的,只是周扬说的。 “你怎么以为我不喜欢你?”歌不解,抬起头来看周扬。 “没有,是我胡思乱想了。” 周扬笑了,现在还不晚,他的歌是喜欢他的,他是多么的幸运,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歌也笑了,看着眼前的男人,哪里还是平时潇洒的周扬? “你今天这幅打扮,就不怕被别人认了出来?” “灼华安排的妥当,一切都顺利非常。”周扬让歌安心。 “灼华!”歌笑着,“她真的是不一般的女子。” “是吗?”周扬反问,他从未感觉哪里不一般,有点招人讨厌倒是真的。 “不是吗?”歌反问。 “我现在眼里只有你。”周扬有一肚子的情话。 “你来弹琴,我来唱歌?” 歌瞧着着周扬,周扬瞧着歌,情人之间只有彼此,就算全世界也会黯然失色。 “好。”周扬任由歌拉着坐到琴前,手指拨动着琴弦,眼睛却不舍从面前的美人身上移开,歌轻声唱起,一切的美好不过如此。 紫烟换好衣服,扭着屁股走到灼华身边,风骚魅惑地看着灼华说:“小哥,你看我这衣服是不是穿的不合适啊?” 紫嫣话间不停地拉开衣襟微敞的领口。 “哪里不合适?”灼华左右瞧着,不敢遗漏每一个细节,并没有发现不妥,不识风情的她并未领会紫烟的心意。 “这里啊。”紫烟拉起灼华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这里我怎么就是感觉紧的很呢?紧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灼华虽然是女人,但是毕竟还未出阁,哪里经得住她这般逗弄,整个脸已经涨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老鸨已经进屋,看到紫烟风骚倒贴的样子更是生气,指着紫烟骂道:“怎么?你这小蹄子,叫你去招待客人你也不是这般乐意?怎么见到这俊俏小子就开始发情了?把这份心用到客人身上,你也不会落到这般。” “瞧妈妈说的,这院子里除了楼上的那两位千金,我也不比别的姐妹差到哪里去,怎么偏要这般数落我?” 这紫烟也不是善茬,不高兴地将灼华的放开,脸上魅惑的勾引淡去,只留下妒意,使起了小性子。 老鸨看到紫烟有些不乐意,又不好太得罪,便又立马换了笑脸,耐着性子说:“你要是能收敛一些,哪里还要我数落你?我的姑奶奶。” 要知道,院子里有些是不能得罪的,这紫烟也算一个,虽然风骚了些,也招客人喜欢,平时又听话很,不少给她挣钱。 “本就是做了婊子,何必装出一副侯门小姐的模样?我就是没有那副假模假样。” 紫烟是泼辣耿直的性格,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最伤人的,这一句“婊子”,骂的屋里所有笑闹声都戛然而止。 老鸨一看众人羞窘无法自容的样子,又不好跟着紫烟发作,便开口大骂:“都在这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外头,还等着外头的钱塞到你们的口袋吗?没一个省心的,是不是都想讨一顿打?” 其他的女人听后,吓得慌乱起来,谁愿意讨一处好打啊,便匆匆地散了。 “这小子出去拿个衣服怎么还没有拿来啊?好吃懒做的东西。”灼华暗自数落,又跟老鸨作揖,“妈妈,刚才的伙计将另外两位姑娘的衣服丢在外面了,出去找了,还没有回来,我出去看看。” “快去快去。”那老鸨瞧着自己也有些下不来台,便打发着灼华出去,在无人之时好再劝紫烟两句。灼华一溜烟跑到门口,拿起门边的雨伞跑进雨中。 灼华一口气跑到马车边,冲着里面的二响急说:“快,二响,你随我进去吧。” “哎。”二响听到灼华的声音,赶紧准备下车。 “先把衣服给我。”灼华嘱咐道。 “哦。”二响将马车里另外打包的包袱递给灼华。 灼华在前面走着,不停地跟二响说着:“二响,跟你讲,我们的布店这次真的要起死回生了。” “真的吗?”二响也高兴坏了。 “真的,里面的人不知道多喜欢你们做的衣服,这下子好了。”灼华欣喜说道。 刚开始她只是想进云之轩才去布店做工的,但后来她真的当小翠和二响是朋友,真的为他们着想。 “是灼华你有办法,这下子干爹和小翠要高兴坏了。” 两人笑着又返回云之轩。 “怎么,又换了一个伙计?”刚才那仆人看到灼华,又看了看身后的二响,并未生疑。 “是啊,刚才的是新来的,拿个东西都拿不来,我把他臭骂一顿,这不,一生气就跑了回去。”灼华叹了一口气。 “年轻气盛嘛。”那仆人笑着说道,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灼华使了银子,连龟奴都有好脸色。 龟奴看一下二响,对着灼华说:“你跟着我上楼,楼上的姑娘规矩大,让他在这里等着吧。” “先生说的是,麻烦先生带路。”灼华作揖恭敬说道,一句先生,称呼得龟公心里美滋滋的。 “你先等着,我去问问。”龟奴让灼华这在一边等候,自己走到前面毕恭毕敬地敲门。 忽然,身后有人拿着硬物敲了一下灼华的肩膀。 “我们又见面啦。” 灼华往后看,那人躲到了另一边,灼华又转向另一边,那人又躲开。玩心大起,那人瞧着灼华笨拙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 “无聊。”灼华看见此人又是朱珏,不禁有些懊恼与不屑。 “是啊,无聊的很,不像你啊?”朱珏饶有趣味地看着灼华,深邃的眼眸全是笑意:“一会是个小书生,一会是个生意经,一会又变成了小厮,你倒是不无聊了!” “你!”灼华生气地指着朱珏,又不想引人注目惹出是非,“我懒得理你。” 灼华才不想理他呢,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家子,整天逛青楼,妓院,吃喝玩乐,一旦遇到难事就溜之大吉,对于这种伪君子,灼华懂得敬而远之。 灼华转身刚想走,朱珏却拉住灼华的胳膊,指着通往歌房间的楼梯,附在灼华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到有个人从那里上了楼。” 灼华瞪大的眼睛漏过一丝慌张,但又想,如果真的害怕反而露出马脚,中了此人的陷阱,便淡然说:“管我什么事。” 这样来个死不认账,就算周扬被抓住,也不管她的事。 龟公站在门口叫灼华,灼华甩开朱珏的手,闪进云歌的房间。朱珏笑了,就那一丝丝的慌乱,全在他的眼里。 第48章 大功告成 云歌通过镜子,看着如此美艳的自己,云歌对自己的容颜一直是自信的,但云歌也知道再美的容颜终会老去。 “手艺不错。”云歌笑道,就当这是赞美吧。 “谢谢。”灼华恭敬地说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是你做的?”云歌又问。 “不是。”灼华诚实回答,是她教小翠做的。 “哦。”云歌有些许失落。 那双美目终于从自己身上移到灼华的脸上,精明的眼眸直盯着灼华,这个女孩算不上漂亮,顶多是长得还算标志,差强人意。 云烟又对龟奴说:“去把朱公子叫来。” “是。”那仆人在门口回应道。 “我的美人。”朱珏走进来,轻搂云歌的肩膀。 云歌轻轻转身,离开朱珏的怀抱,展开新衣,笑问:“怎么样?” “衣服美,人更美。”朱珏毫不吝啬地赞美。 云歌肯定是美的,她的那种美,很少女人会有。 “甜言蜜语。”云歌娇嗔,转而玩味地看着灼华说:“看到没有,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好男人。” 这句话是冲着灼华说的,是不是好男人跟她有什么关系?灼华暗自撇了撇嘴,灼华只能假装没有听见,因为她不想听到她不该听到的。 云歌看着灼华不屑一顾的脸,娇声大笑起来:“去前厅告诉妈妈,衣服我很喜欢。”仆人听闻后赶紧称是,“还有,这个小孩我也很喜欢,可以常让他进来。” “是。”那仆人恭敬地离开。 灼华完成任务,也想赶紧离开,因为她还要去歌那里,根本没有心思想看这二人怎样的调情。 “我是放你进来了,但是你可别捣乱,要不,我可不会饶了你。”云歌警告灼华,脸上满是严肃。 美人的怒气,永远没有伤害力,况且那一双美目总有掩饰不了的笑意。 “知道了。”灼华硬着头皮回道,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去吧。”云歌说道,灼华便快速逃出门,小跑着下了楼。 “怎样,满意了吗?”云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朱珏。 “你真是太好了,说说,想要什么?”朱珏伸手抱住云歌,眼眸中掩饰不了的笑意。 “你有什么可给我的呢,你有的我都有。”云歌将朱珏的手拿开,闪过往里间走。 朱珏看着云歌使着小性子,便跟了过去笑问:“怎么,生气啦?” “跟你生气,那我就是个傻子,”云歌冷笑说:“从与你认识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的心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飞走。但是,这个女子,有你好受的。” 不要说云歌阅人无数,只说与朱珏,作为多年的红粉知己,朱珏的心思云歌哪里会不知?男人的心永远留不住,况且又是心永远不在她这里的多情男人。 “你要是这般怪我,那就随我回京城可好?何必在这操着这一家子的心。”朱珏轻哄说道,他可不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无情之人。 “算了吧,等他来了,我就将你交给他,我才懒得管你呢。”云歌看着朱珏的表情,反而又觉得自己好笑。朱珏比起别人,算是有情的,自己又何必要求太多。 “说说这几日真的该到了。”朱珏说道,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 “布谷,布谷。”灼华跑到歌门外,学着鸟叫了两声。 “不怕,是灼华。”正在弹琴的周扬停下,轻握住歌颤抖了一下的小手。一听是灼华,歌马上开心起来,过去开门。 “快进来。”歌拉着灼华进屋里。 “你俩就弹琴呢。”灼华看着周扬还坐在琴前,不禁嫌弃地笑了笑。周扬知道灼华玩笑,便不再理她。 “姐姐,最后给你的,你要不试试看?”灼华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歌。 “不试了。”歌笑着说,忐忑的心随着灼华的到来有了一丝安定。 “周扬,我们要回去了。”灼华站起来,直接对着周扬说道。 “这么快。”周扬叹惜,哪里舍得。 “已经过晌午了,你想叫这院子里的妈妈来抓住我们吗?”灼华不客气说道,全然不顾周扬脸上的不舍。 “那快些走吧。”歌将周扬从座位上拉起。 “算了算了,我最不愿意看见他那个样子了,我门外等一会,你俩再说两句。”灼华看见周扬脸上的恋恋不舍,一脸的嫌弃,赶紧将自己轰出门外。 歌将周扬的帽子戴上,整理好,周扬抓住歌的手,深情地看着歌。 “走吧。”歌想把手抽离出来,但是周扬仍旧用力地抓着:“你弄疼我了。” 歌低着头柔声娇嗔,再也不去看周扬炙热的眼眸。 周扬再也忍不住,将歌紧紧地拥进怀里:“歌,歌” 周扬一遍一遍轻唤着歌的名字。 歌看着周扬这般,便一把推开周扬,说道:“快些走吧。” 歌背过身去,不想周扬看到自己眼里的不舍。周扬想再一次把歌拥进怀里,但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转身离开,纵有千般不舍来日方长。 “怎么这么久?”灼华看着周扬出来不禁埋怨两句。 周扬却好像没有听到,还不时地转脸看着歌,灼华拿起伞,硬拉着周扬出门,快速地下了楼。 “按计划我们先出去。”灼华小声说道。 “嗯。”周扬任由灼华拉着下楼。 灼华看到在那等待的二响,便小声跟二响说:“想着我们该到外面了,你也马上离开。”二响点头答应。 灼华拉着周扬走,周扬抬头看着歌的窗口,正好对上歌从窗户缝隙中偷看他们不舍的眼神,四目对接。周扬刚要张嘴,歌赶紧将窗户关上,周扬便没有开口,随着灼华从刚才侧边的小门跑了出去。 灼华和周扬顺利地到了马车旁,灼华让周扬赶紧进马车,自己则在车下等着二响,一会儿二响也从里面出来。 “灼华,上车走吧。”二响对灼华说道,灼华坐到了车里,二响系上蓑衣,拉着马车。灼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 “灼华。”二响喊道,灼华撩起车帘,二响问道:“怎么样?” “没问题,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你做第二批货。”灼华从容地说道,心里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 “那就好。”二响傻笑着。 “傻样,开心了吧。”灼华拍了一下二响的脑袋,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回来了。”二响在布店门口喊道。 小翠先看到二响,急切地问:“二响,怎么样?” “有我在,肯定没有问题。”灼华从后面跳到小翠前面嬉笑说道。 “怎么身上都湿了?”小翠忙给灼华擦头发,“赶紧进去换身衣服吧。” “让他们先进去,我等一下。”灼华自己擦了一把脸,然后对着小翠说:“你把车里的东西拿下来。” 徐睿见二响和小翠离开,开口问灼华:“怎么?没有惹出麻烦吧。” “一切顺利。”灼华笑着说,踮起脚尖,在徐睿的耳侧悄悄地说:“周扬今天终于见到了歌,两人在房间里呆了好久。” “是吗?”徐睿笑着说,伸手擦去灼华从发丝上流下的水滴。 “他俩走得时候好不舍,我都在门口等了他好久。”灼华小声说。 “说我什么呢?这么神秘。”周扬见徐睿和灼华边说边偷着笑,肯定在说他。 “你怎样知道是在说你?”灼华才不会承认呢。 “我还不知道你。”周扬笑着看着灼华,并不懊恼,今天很有心情跟她拌嘴吵架。 徐睿才不上周扬的当,宠溺地看着灼华说:“你今天辛苦了。”这个时候的灼华特别可爱,徐睿摸摸灼华的头道:“快些进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 “徐兄,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也会着凉的。”周扬站在那里,越来越感觉自己的多余。 “你现在心里火热,怎么会着凉?”徐睿打趣说道,也许周扬这件事够他们嘲笑很久,“再说,男子汉大丈夫还要撒娇么?” “哎,你不把她当做男子汉大丈夫,其他的姑娘可是把他当做好男儿啊。”周扬看着两个男人在那里眉来眼去,虽然已知灼华是女儿身,心里仍会觉得别扭。 “你俩说什么,我都听不懂,赶紧进去了。”灼华小声嘟囔,拉着徐睿的手往屋里跑去。 她可不想听周扬把在云之轩的“见闻”都跟徐睿讲了去,而徐睿只把灼华羞窘当做少女娇羞。 “真会装傻。”周扬耸肩说道。 灼华会娇羞吗?当然还不会,因为她始终都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然而在女人面前,她又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灼华就是这样自然洒脱,总是能把难得事情看得简单。徐睿喜欢她,那么她不是理应配合才对吗?当然对。 第49章 小翠喜欢他 灼华与小翠进内院换衣服,徐睿和周扬在店里等了一会,还未等灼华换好衣裳,李研和张白一便寻了来。 四人聊的正开心,就听见一阵笑闹,四人朝着内院看去,灼华正牵着小翠的手,边说边笑着。李研见了不禁摇了摇头说:“可以走了吗?” “这么快就走,留下吃饭吧。”小翠拉着灼华的衣袖,尽是不舍。 灼华笑着拿起桌子上的茶盅,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贴在小翠耳边笑说:“不留了,你别看他们都是书生,吃起东西来吓死你,赵老板这布店生意刚气色,我怕他们把家里吃穷喽。” 小翠知道灼华在逗弄她,打了灼华一下,娇嗔道:“你又胡说八道了,我看他们谁都没有你能吃。” “你嫌弃我了吗?”灼华厚着脸皮追问,小翠不理,灼华又去拉小翠的手,一副浪荡公子模样说:“是你嫌弃我的,我可走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调情,连屋里四个自认为风流地大男人都感觉脸红。小翠一抬头,正好看到表情各异地四人正在盯着他们看,小翠感觉这样有些失礼,脸上浮现了一抹羞红,快速抽回被灼华拉着的小手。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是这样跟着一个男人拉着手也是不合时宜的。 “咳咳”李研一阵咳嗽打破了屋里正在上演的好戏,灼华不禁白了李研一眼,咳嗽不能出去吗?李研不理灼华的嫌弃,大声说:“我们要回去了。” 灼华倒是没有感觉什么,还是笑嘻嘻地看着小翠说:“那我回去了,明日我再来。” 四个大男人已经到了门外,灼华仍是不停地嘱咐着,好似有着说不完的话。 “快点。”李研不耐烦地催促,灼华挥了挥手跳到李研的伞下,而小翠仍然站在门口目送,满脸的不舍。 灼华根本跟不上李研的长腿长脚,才走了几步,就被落下。徐睿轻轻一拉,灼华已经到了他的伞下,两人乐的悠闲地走在他们的后面。 张白一看着灼华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不禁揶揄道:“李研,你要备酒了,你这弟媳妇就要讨到了。” “你看她那个样子,人家姑娘要是真的愿意嫁给他,看他到时候怎么躲?”李研无奈地摇头说:“拉着人家的手,叫这姑娘以后怎么嫁人?” “没有这么夸张,灼华只是好玩而已。”张白一只是玩笑,李研却真的愁了起来。 “灼华跟我们在一起,把我们都比了下去,白净俊俏,温文尔雅,哪个女孩会不喜欢呢?”周扬笑着说:“你们还不知道呢,他第一次去见歌,竟然亲了歌一下,吓得歌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也太胡闹了。”李研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知道灼华最喜欢捉弄别人。 “小孩子贪玩,其他人也未必当真。”张白一只当灼华顽皮,再说灼华那么小,只是孩子而已。 徐睿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女人,不知神游到了什么地方,脸上还浮现着微笑,完全没有听见其他人对她孟浪的讨论。还想着布店的灼华,更不会看到徐睿已经铁青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歌没有当真,但这小翠可未必。你们不知,那云之轩可不止歌一人喜欢灼华,今天我见到的那个,就差上下其手了。”周扬一边说一边咋舌,灼华的魅力,远在他们之上。 徐睿又不禁看了看因为跟不上步伐而又靠近了一点的灼华,上下其手?去亲吻一个女人?天哪,他到底喜欢的是个什么女人? “我倒是想看看灼华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羞得脸红?”张白一摇头笑着。 “她?也许会享受。” 徐睿冷不丁地补充,前面三人转身,正好看到徐睿充满怒气和妒意的俊脸上,一双黑眸锁住身边若无其事的小女人。 那天他们几个谈话总是萦绕在徐睿的脑海里,他知道灼华贪玩,也知道灼华是有分寸的。但是他总不能过去心中的坎,他多么希望灼华就如普通的闺中女人一下,等着他去迎娶。但是灼华不是那样的,如果是那个样子的,他还会喜欢她吗?或许就没有了吸引力,但是他现在竟然想把灼华藏起来,让灼华所有的美好都留给他一个人。灼华的善良,可爱,机灵,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他。 但是,这仅是他的想法,他喜欢灼华,他都不知道灼华是否喜欢他。灼华跟他亲近,但是与其他人也没有差别,他有时候是那么羡慕周扬,虽然佳人难得一见,但是彼此相爱的心,即使遥寄相思,也比他这样天天相见但猜不透心里要强的多。也许是他自己太过小气,他喜欢的灼华不就是那个样子吗?何必跟一些女人去吃醋,去难过,想到这里,徐睿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他忽然好想灼华,他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在店里面发呆呢?还是又遇到了一桩大买卖呢。不去想了,与其在这里看不进书,还不如去找找灼华。 徐睿走到布店门口,在店门口看了一圈,并未见到灼华,便问道:“灼华在吗?” 二响见到来的人是徐睿,脸上不禁露出了傻笑说:“徐公子啊,在的,在里院呢,我领你进去吧。” “那有劳了。”徐睿行礼感谢。“你这店里好像有些变化了。” “公子真是好眼力,前天老爷回来了,从苏州进过来一大批货,这不,我们店里现在摆的都是新货。”二响兴奋地说着:“这还要谢谢灼华呢。” “此话怎讲?”徐睿不解。 “灼华给掌柜的介绍的苏州的几个卖家,不禁丝绸好,布也好,这不,掌柜的今日又出去谈生意了。”二响开心说道。 “有人吗?”门店里有人叫道。 “公子,就在那个屋里,这边有人叫了。”二响说道,指了指灼华的房间,自己又往店里走去,店里生意好了,大家都忙碌起来。 “你忙你的。”徐睿客气说道。 徐睿独自往二响指的那间屋子走去,远远地看见灼华和小翠趴在桌子上比划着什么。桌子上则是一大片的布匹,灼华时而拿着这个,时而又换了一个,和小翠说着。小翠认真地听着,一会灼华好像又说了什么,小翠在那娇笑。 灼华逗弄他人的本领徐睿一直是知道的,看着那样的灼华,他真的笑不出来。因为没有人会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即使是女人也让人心存妒忌。 “灼华!”徐睿走到门前,喊道。小翠本来还和灼华笑闹,见到有外人闯了进来,不禁一下子红了脸。 “你怎么来了?”灼华看到来的是徐睿,所有工作的劳累一下子没有,开心起来。 “来看看你。”徐睿看到灼华看到自己时惊讶而开心的表情,心里的乌云渐渐散去。 “我在叫小翠怎么样去分辨丝绸的好坏。”灼华将徐睿拉过来。 “我去给你们倒茶。”小翠低垂着头,脸色难免娇羞,说着要走。 “不用麻烦,我们马上就走。”徐睿保持该有的客气,又看着灼华柔声说:“做事情闷不闷?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可是,今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完呢?”灼华期待出去,这一摊子事又放不下,脸上露出了为难。 “灼华,你去吧,我自己再想想。”小翠看到灼华的心思已经跑了,哪里还舍得留她。 “那小翠,明天我肯定早点来。”灼华边说边把手头上的东西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她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灼华,你这样每天来回跑,也累的不得了,要不你考虑一次今天早上爹跟你说的,你住在这里?”小翠鼓起勇气再次试探问灼华是否愿意留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回家我会和我哥说的。”灼华敷衍说道,拉着徐睿已经跑出了房间。 “怎么?他们要你到这里来住?”徐睿难掩担忧地问道,灼华留在布店,那他不是更难见灼华? “我没有答应他们。”灼华看着徐睿认真的表情,不禁笑道:“放心吧,过几天我就会跟掌柜的说我不过来了,该教他们的我已经教的差不多了,小翠和二响也能做的很好了。” “你说的是真的?”徐睿开心道,这样他也不用担心那个女人会看上她,他也不用吃闷醋。 “我马上没有事情做你很开心吗?”灼华眯着眼睛看着徐睿。 “不是。”徐睿马上收起脸上的笑意,生怕灼华看出端倪,自言自语说:“我是怕人家叫你做女婿。” “你说什么?”灼华没有听见后来徐睿嘀咕着什么。 “没什么,还不是怕你辛苦吗?”徐睿说道。 灼华傻笑着,任由徐睿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孩子模样的灼华倒没有引起路人的侧目。 “你感觉小翠怎么样?”灼华无意问道。 “不知道。”徐睿如是回答,他根本就没有怎么看过小翠。 “我发现小翠看你会脸红哎。” “怎么会?” “那怎么你一进来她的脸就红了,她是不是喜欢你?”灼华追问道,像是探索着什么秘密。 小翠虽然不是养在深闺,但是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徐睿长得英俊,有才华,更重要的是徐睿温柔,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这样温文尔雅的男人呢。 “哎!”徐睿真的不知道灼华怎么样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那小翠看着灼华,满脸都是仰慕,这灼华总以为自己是女孩,不避一些礼节,但是小翠他们看来,灼华就是一个男子。 “你真是个傻瓜。”徐睿用着同情的眼光看着灼华。 “跟你们比我肯定是个傻瓜啊。”灼华看着他的表情,不高兴起来。 “我就喜欢傻瓜啊。”徐睿赶紧表态,不容许灼华胡思乱想。 “还是你最好了。”灼华知道,徐睿才不会嫌弃她,但是面前的这个大才子,对她会是对女人的喜欢吗?她不够好,也不够美,管他呢,灼华什么时候这么杞人忧天过? 灼华笑着看着徐睿,徐睿也笑着看着他,灼华笑问:“我们去哪里?” “去游河吧。”徐睿随意说着早已打算好的事情。 “好啊!”灼华兴奋的跳着,满是期待:“可惜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三哥他们都在,就更好了。” “就我们俩,好不好?”徐睿一如既往地柔情,他只想和喜欢的灼华在一起。 徐睿甜腻的柔情在情窦初开的灼华的心儿里化开,灼华的脸上也不知不觉地浮上了甜蜜的笑。 “好。” 当然,有的玩,灼华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50章 灼华的初吻 徐睿和灼华一同来到秦淮河渡口,这里停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船舫,有的装饰很豪华,有的十分简陋。有的是大户人家拥有的私家船舫,在主人没有登舫之前门窗都是关闭的,充满了神秘感。而有的确是花船,装饰的很艳丽,船窗都是打开的,里面彩色的丝布被风吹在空中。 而这一排排的画舫,就是秦淮河最美丽的风景线,多少文人骚客都慕名而来。 书铭无聊地坐在岸边,看着徐睿和灼华往这边走来,笑着跳起来喊道:“公子,这边!” “在那里。”徐睿拉着灼华,往书铭的方向走去。 书铭小声地贴近徐睿耳边说:“公子,准备好了。”徐睿高兴地点了点头,书铭领着徐睿和灼华来到船边。 原来,这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上船吧。”徐睿先到船上,伸手拉住灼华的双手,灼华借着徐睿的力道跳到船上。 这条船虽然不大,在船舱上面只有一层船楼,但是船楼的木料都是上等的,门窗上面都有纹饰,雕刻的很有趣味,就像一个个小故事。两人站在甲板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船上的饰物。 “开船楼。”船夫高声喊了一嗓子,开始撑起杆来。 灼华看着仍在岸上的书铭,指着书铭急说:“书铭还没有上来呢?” “他今天自己去玩。”徐睿和灼华站在船甲上,享受着微风吹面的舒适,此时佳人相伴,自然不能让书铭在这碍眼。 “二位一看就是读书人。”船夫见灼华和徐睿不往屋里去,开始和他们闲聊起来。 “读过几本书,读书人算不上。”徐睿谦虚说道。 “不用客气,这里来的最多的并不是大夫巨贾,而是你们这些读书人。” 这船家是约摸五六十岁的老翁,半白的头发,看着久经风霜的样子,边撑船边用苍老朴实的声音诉说着秦淮河:“商人太重利,官人太重欲,是不懂我们秦淮河的美,只有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才最懂这里。” 灼华看着那个船夫笑了笑,心中有着好奇,刚想要开口说话,便被徐睿拉了进去。他带灼华出来,可不是让她和别人闲聊的,灼华感兴趣的,他会跟她说。 他,只想和她一起。 全木质的船楼,柚木色透着沉稳古朴,简陋却很实用,徐睿知道灼华最不爱奢华。船舫的窗户开的很大,这样方便观景,沿着窗边是木制的榻。一边的榻上放着可以饮茶喝酒的桌子,一边则是什么都没有,这样更适合客人躺卧休息,如果感觉会被打扰,只需将两边的席帘拉下。在中间的通道上放着一个小炉子,还烧着开水,可以煮酒煮茶。灼华坐到窗边的榻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放到桌子上,安静地享受美景。 “好美啊。”灼华的眼眸变得晶亮,欣喜地看着窗外。她对于秦淮河并不陌生,他们也时常会来玩,灼华知道秦淮是美的,但是从来没有感觉会如此的美。 徐睿看着灼华痴迷的模样说:“看呆了吧。” 徐睿喜欢灼华的样子,如果这样能使灼华开心,他愿意花一切时间陪着灼华,慢慢享受美景和惬意。 秦淮两岸,白墙黛瓦,楼台酒家,两岸的垂柳在微风中摇摆,尽显妩媚,偶尔一两只鸟从水面划过,这里好像一幅画,而众多的行人反而成了画上的点缀。 “这十里秦淮,百转千回,贯穿着南京城,杜工部有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说着就是这里。”徐睿宠溺地为灼华解说,徐睿看到灼华如此的喜欢,自己内心也充满喜悦。“灼华,吃酒还是吃茶?” “吃酒吧。”灼华充满好奇地看着徐睿,满脸都洋溢着微笑,书院的生活过于枯燥,灼华也从不知道平时傻傻的徐睿有这样的情趣。 灼华脸上浮现了好奇和迷惑,这是个好现象,这样的表情徐睿并不陌生,因为以前爱慕他的女人脸上常会浮现这样的表情。 “好。”徐睿熟练地将书铭准备的酒打开,倒进温酒器中,然后将炉子上的热水打开盖子,将酒放进去,然后用夹子将桌上的酒杯放到开水中煮了一会然后捞出,将水沥干。 “我来吧。”灼华伸手要帮徐睿,他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怎么会做这样的粗活。这样被徐睿照顾着,灼华倒不习惯起来。 “不用,我喜欢照顾你。”徐睿毫不迟疑地表达自己的宠溺,边弄边说:“酒温一下就好。” 徐睿从砂锅中将酒取出,分别给灼华和自己满上,将酒放到一边。 灼华端起酒杯,轻轻地一口,露出甜甜的微笑:“好喝。” 徐睿听到灼华这么说,笑意全在脸上,单手举起酒杯,一口饮下,灼华见他这样,便也将杯中的酒饮完。 徐睿伸手帮灼华擦去从嘴角溢出的酒,宠溺笑道:“慢些,这酒喝起来甜,还是会醉的。” 灼华吐了一下舌头,将杯子推到徐睿面前说:“再来一杯。” “那要慢些喝。”徐睿拿起酒壶为灼华斟满,说道:“秦淮河最美的不是白天,最美的是夜景。” 灼华托腮看着河岸,转过脸笑说:“就像刚才你念的诗?” “夜里,秦淮河很是安静,路上的行人也没有了,但是这秦淮两岸的酒家,青楼则是烛火通明,这秦淮河上的画舫也是莺歌漫漫,夜里的歌声,琴声,在这两岸回响,如天籁般,更是一种享受。”徐睿说着,享受着。 灼华认真地听着,畅想道:“那下次我们一定要约上歌姐姐和周扬,这样周扬弹琴,歌姐姐唱歌,再有一轮大明月,我们再温上一壶小酒,岂不美哉。” “是的,不错的主意。”徐睿挑眉说道。 灼华就是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人,所有好的事情他会想到身边所有的人。歌和周扬还好,起码影响不到他们。 灼华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徐睿从座位上起身,移到灼华的身侧,一手揽住灼华的腰,一手去倒酒。灼华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亲昵,笑着转过脸,正好看到痴望着她的徐睿,笑道:“美景不看,看我做什么?” 徐睿放在灼华腰上的手收紧,灼华眼眸中闪过惊慌,痴看着徐睿,灼华脸上的笑意收去,浮上一抹少女娇羞。徐睿爱极了灼华这个模样,另一只手突然勾起灼华的下巴,迫使灼华抬起垂下的小脑袋望着他。 徐睿不容自己犹豫,也不许灼华躲闪,迅速地低下头,双唇已经附在灼华粉嫩的脸上。灼华吓得瞪大了双眼,只看到徐睿享受地闭着眼睛,双唇不停地吸着她的脸颊。快速的吻让灼华来不及反应,忘记了呼吸。 灼华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轻薄他的徐睿,大口着吸着新鲜空气,她的心竟然狂跳着,在徐睿离开她后也未见好转。 “你敢欺负我?”灼华怒瞪着指控着。 灼华以为自己声音很大,但是却是娇嗔,徐睿看着灼华娇羞慌乱的模样,仍在灼华腰上的手又收紧,厚着脸皮说:“我是情不自禁。” “嗷,你这个大坏蛋,你怎么这样欺负我。”灼华娇嗲地打着面前的徐睿,脸已经红透了,也不敢抬头去看。 粉拳打在徐睿身上不痛不痒,徐睿只好陪笑说:“好,好,我是大坏蛋。”沾了便宜,肯定要卖乖的。 灼华生气地扬起了红透的小脸说:“你以后不准这样欺负我。” 徐睿想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可不能保证。”徐睿完全不舍,快速地又在灼华嘟起的粉唇上轻啄,偷的一吻:“我很难保证我不会情不自禁。” “啊。”灼华捂起来嘴唇,杏眼瞪圆,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整个人已经被徐睿抱在怀中。 “你坐过去,不许过来。”灼华大声命令,她都不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好啊!”徐睿满口答应,但是看着灼华又想使坏:“再给我亲一下我就过去。” “你真是厚脸皮唉,刚才的轻薄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现在还敢讨价还价?”灼华这才感觉今日的徐睿特别坏,她从来没有想到徐睿会这么轻浮,一点没有平日傻傻的模样。 “要不你亲我一下,我也过去?”徐睿仍然争取自己的福利。 “我才不要。”灼华双手撑在徐睿的胸前,不让徐睿再靠近。 “那还是我亲你吧,毕竟我喜欢主动一点,这样可以亲的久一点,怎么算都是我划算。”徐睿边说边靠近灼华。 “啊,真是怕了你了,说好了,就一下你就要坐过去。”灼华无奈地说道,羞红地脸看着徐睿,她真的拒绝不了他。 灼华傻傻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下口,徐睿闭上的眼又睁开,睁开的眼又闭上,就在要没有耐心之际,灼华飞快地在他的唇角丢下一吻,两只小手捂住了脸,看向船外。生嫩的灼华在徐睿撒开的情网中,心儿慢慢沉沦。 徐睿不再逗弄,今天可是灼华的初吻,他不想吓坏灼华。娶她的心不变,他只想早点谋取福利。 徐睿坐到了对面,为灼华倒上了一杯酒,灼华怒瞪着徐睿威胁说:“下次你要是再欺负我,我真的会打你的,我要告诉三哥一起打你。” 徐睿强忍住笑意说:“好。”将酒杯递到灼华嘴边,灼华抿了一口,徐睿又笑说:“灼华,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跟李研说的,知道吗?”徐睿不是怕被打,只是不想将两人的闺房之乐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灼华脱口而出,但是看了看徐睿强忍的笑意,她真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51章 触景生情 徐睿和灼华都看向船舱外,沉浸在美景中。刚才的那个吻,看似像玩闹,却深深地印在灼华的心中。灼华时而偷瞄对面的徐睿,他似乎不是她平日见到的模样,来日方长,她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了解他。 “六朝金粉,十里秦淮河,除了酒家,最为著名的就是这一间间的青楼,这一座座的画舫,多少文人骚客慕名而来,才子佳人,多少传为千古佳话,又有多少悲伤离合?”徐睿触景生情,感叹了一句。 徐睿说完不禁喝了一杯闷酒,本来还开心的徐睿脸上莫名浮现一抹忧愁,灼华看着徐睿悲伤起来,便问道:“千古佳话所为何?悲伤离合所为何?” “晋王献之与桃叶,传为佳话。”徐睿笑了,轻声念道:“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七宝画团扇,粲烂明月光。与郎却暄暑,相忆莫相忘。”灼华仍旧看着外面,轻声应和道。 徐睿惊奇地看着灼华,灼华得意着眨了眨眼睛,笑问:“那你说歌姐姐和周扬也会被传为佳话吗?” “不知道,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有这么好,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知相守。”徐睿说着,看着灼华深情的眼眸,布满忧伤,他会是这么好运的人吗? “其实他们出身不好,他们或者家道中落,或者被家人卖出,与其饿死,倒不如卖了还能换来一条命,青楼里的女子,虽然一身才艺,却被世人瞧不起。或嫁做商人妇,运气好点的能有人赎身,做个妾室,但是更多的年长色衰,情郎远去,郁郁而终。”历史上这样结局的人太多了,苏小小是,薛涛是,但愿歌不是,起码徐睿是这样希望的。 “都是可怜的人儿,我们又何尝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我们还不是由他人左右我们的人生,商人妇又有何不好?在那个院子里,反而比在庙堂之上来的自由。”灼华说完,看着窗外,不知怎地,一点眼泪滑落。 徐睿赶紧伸手擦去灼华的泪水,少有时候看到这样的灼华,劝道:“看,这好好的看景色,怎么聊到这么不开心的事情。”徐睿拉着灼华的手,还好他的灼华,不用负担情伤,灼华会成为她的一生所爱。 灼华满脸的忧色,害怕地问:“你说,歌姐姐要是被你说中了怎么办?” 徐睿看着很少感伤的灼华,笑着劝说:“歌会有歌的幸福,你还不相信周扬吗?他肯定会对歌好的。”徐睿坚定地看着灼华。 “到时候这南京城又会传扬起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啦,你就是他们的小月老。”徐睿努力把灼华逗笑。 灼华低着头,破涕为笑道:“我才不要变成老头子呢?”想想美好的事物,何必杞人忧天呢?这样可不是灼华。 “灼华。”徐睿轻唤灼华的名字:“我喜欢开心的你,喜欢你的笑,你知道我看着你这样的笑我有多么幸福吗?”徐睿双手手握起灼华的手,伸手摸了一下灼华嘴角的微笑,柔声说道:“穷其一生,只为你的笑颜。” 灼华侧过头不想直视徐睿的眼眸,但是嘴角仍是掩饰不了的笑意。徐睿的话,像这秦淮河的微风,轻轻拂过,温润着她的心田,像饮下的美酒,醉了她的思绪,更是蜜糖,在她的心里化开。 “听,多美的歌声。”灼华安静地坐着,身子外侧,轻轻地聆听着外面传来美妙的歌声。 “是啊,好美的歌声,好美的琴声。”徐睿也侧耳倾听,享受着静谧中的天籁。 灼华伸头看着窗外,指着前方的那条奢华的船舫说道:“应该是那里传来的。”灼华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对着船夫说:“老人家,划离那个船舫近一些。”灼华站在船头看着,看着自己的小船离歌声越来越近。 婀娜的姿态,惊艳的容貌,与秦淮河最相配的风情。灼华看清人后惊呼:“是歌姐姐!” 徐睿闻声出来,只见一个他们刚才见到的船舫立在秦淮河上,船是通身的暗红色,十分艳丽,里面的装饰精致,尽显奢华。船一共两层,每一扇窗户都是打开的,黄色绿色窗纱飘在风里,摇曳生姿。 他们行驶到与船舫平行的位置,船里面所有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那唱歌的正是歌,而那弹琴的却是云之轩的云歌,而坐在云歌身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的,不是旁人,正是朱珏。 “能请到这秦淮河最红的云歌和歌的,也算是有些本事的。”船夫笑着慢慢说道,天天在秦淮河,怎么会不知谁是头牌。 “骄奢淫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枉为长得一副好皮囊。”灼华生气地看着搂着云歌的朱珏,眼里似乎冒出了火焰。 徐睿看了看画舫,又看了看已经气红了脸的灼华问:“你说的是谁?” “谁好色我说的是谁。”灼华生气道。 曲毕,朱珏笑着走到窗边,拍拍背对灼华而坐的男人的肩膀。刚转过身来,正巧看到了正在偷看他们的灼华和徐睿,灼华看到朱珏转过脸来,立马藏到徐睿的身后。 徐睿看着朱珏,同为欣赏乐声而来,岂能像灼华那样躲了起来。朱珏和徐睿相视一笑,大方地作揖打招呼。灼华侧身溜进舫里,免得朱珏认出了她,徐睿随后跟着灼华进去。 “怎么了?”云歌走到朱珏的背后,轻轻环住朱珏的腰,笑着问道。 “没有什么,遇到一个熟人。”朱珏笑着对云歌说道,那个偷偷逃掉的小脸,他不会看错。他的心情更加舒畅,笑问“下面要唱什么?我来抚琴。” “哼!”这一切都看在灼华的眼里,朱珏左手搂着云歌,右手拉着歌,让歌和云歌坐在两侧。灼华越看越气,说道:“此人真是不学无术,恒歌酣舞,只是流连烟花之地,风流成性,真是白读了圣贤书,整日只会吃喝玩乐。” 徐睿看着灼华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男人来这种地方,再正常不过,绝世佳人,本是风流才子所爱。商人需要谈生意,读书人需要放松一下,追求浪漫自由,再说,找两个漂亮的妓女陪同游船,难道还想着止乎于礼不成? 徐睿摇着头忍住笑问道:“那去青楼的人都是这么差劲的人吗?” “当然是。” “那你还不是去过。”徐睿撇了撇嘴,满口酸味。 “我怎么能一样。”灼华矢口狡辩,吃醋的人应该是她这个女人才对,怎么徐睿倒满是醋意哀怨。 “好了,就你不一样。”徐睿轻点灼华的鼻尖,暗自记下,心里默叹一口气,看样子他的有些爱好也要改一改了,面前的可是大明朝最大的小气鬼,也是最大的醋坛子。 灼华对于好色的男人可是深恶痛绝的。 “你看,他怎么可以那样戏弄歌姐姐?”灼华生气地别过脸来,已经不想再看,左拥右抱,好不乐乎,关键抱得还是歌,歌喜欢的是周扬啊。 “哈哈。”徐睿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的灼华,还是天真的灼华。 “你还笑,歌姐姐又不喜欢他,歌姐姐天天看到这么多讨厌的人,生活得多无奈。”灼华伸手请打徐睿一下,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笑的出来。 “那人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再说,只是弹琴唱歌而已,你怎知歌不喜欢他?风流才子本就是佳人所爱。”徐睿笑着掩饰自己的心虚,内心并未感觉这样的搂抱有何不妥。 “你也是风流才子吗?是不是也有这么个佳人爱着你?”灼华眯着眼睛质问,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 徐睿潋去一脸不羁狂放的笑,乖巧地摇了摇头,真挚的眼眸看着灼华说:“我只有你一个佳人。” 好吧,这句是谎言。 “哼,才不信你,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跟你说不通。”灼华不理徐睿,静静地看着那个船舫,她想,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有了。”灼华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喊道:“船家,我们靠边下船。” “这还没有游完呢?”徐睿莫名其妙说道:“怎么就要下船了呢?”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 “有大事要做。”灼华朝着徐睿神秘的笑了笑:“一定比这游河要好玩的多。” “那这还有没有喝完的酒,多可惜。”徐睿看着自己准备的一切都还未享受,满脸哀怨。 “下次,下次和周扬,歌还有三哥他们,一定一起过来。”灼华的安慰许诺可是一点诚意也没有,急切的小脑袋已经伸出门外大声喊道:“船家,找个合适的地方我们下船。” 第52章 捉弄朱珏 灼华下船快速找到了一家店,买了一件粗布麻衣换上,然后又在脸上涂了一些污垢,污糟的模样,任谁都不会认得她。灼华在街上找到一些卖鸡鸭的乡民,买了几只鸡鸭,放在推车上推着。这些都准备齐全,太阳已经要落山了,灼华诡异地看着那艘大船舫已经往岸边划了过来。 徐睿笑着看着灼华的模样,不禁在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放任灼华,心里默叹一句,他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女人?关键他还爱着她的全部。 “徐睿,等一会你把歌姐姐引到一边。”灼华躲在推车的后面跟徐睿吩咐,完全不理会徐睿满脸的诧异和疑惑,也无视路人对于徐睿这样一身华贵穿着窝坐在她身边的突兀的注目。 “可以,但你现在要做什么?”徐睿不解看着灼华,他更不理解自己哪里来的耐心任由灼华胡闹并且听之任之,还参与其中,甚至有些期待这样捣蛋的过程。或许他的生活太过无趣,他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听我的,等一会我们晚上吃鸡。”灼华坏笑地看着那艘船舫。 “你怎知他们一定会停下来?”徐睿问。 “这么晚了,他们还不要吃饭吗?”灼华不服气地用食指抹了一下鼻子。 “他们要靠前面。”徐睿指着还在往前航行的船。 “那你走前面。”灼华催促徐睿起身,徐睿很不愿意,但是又拗不过灼华。灼华推起了车走在人群中,口中不停的大喊让着啊,让着啊。 “要不我来推车,你这样好吃力。”徐睿还是不忍心,走回到灼华身边,伸手去帮灼华推车,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这么小的灼华怎么这么有力气。 “不用不用,这种粗活你做不来的。”灼华边推车边说:“他们要靠边了,你快些去找到歌姐姐。” 徐睿只好快步走到前面,徐睿到河边时,他们已经走上搭往岸上的木板了。先从船上下来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肃穆的神情掩饰不住气宇轩昂。对于这张脸徐睿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他并没有时间多想,因为歌紧随其后。 歌抱着琵琶,垂着头,不笑不怒,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坏,清冷而美好。徐睿走向前去,作揖说:“歌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歌抬头看,原来是徐睿,脸上漏出淡淡的笑容,轻轻地点头。 “那请。”徐睿有礼地邀请,歌跟随徐睿往边上走去。 灼华看到徐睿已经将歌领到一边,立刻将车上的笼子打开,用最快的速度推起推车跑起来,口中不停地喊叫着:“啊,让着啊,让着啊。” 行人看着灼华推着脏兮兮的车子走过,纷纷为灼华让开了一条大道,灼华已经顾不上路人的嫌弃,也许这种嫌弃就是她要的。 时间刚刚好,前面的朱珏已经下了船,要穿过马路往对面的酒楼走去。云歌跟在后面,也不知道朱珏跟云歌说了什么,云歌娇笑着靠在朱珏的身边。二人还未走到路的中间,哪知灼华推的车子已经往他们的方向跑去,灼华越来越控制不了方向,一个“脚滑”,整个车子则倒在了马路边上。 朱珏见到路边有状况,搂着云歌不再前行。笼中的鸡鸭这样一摔,本在路上叫卖时已经吓得够呛,又从车子上翻倒下来,都像疯了一样,飞蹦着跳出笼子。这附近人更多,有的鸡鸭乱飞起来,飞到了人的身上,有的鸭子则跳进了水里,一切正如灼华预料的那样—— 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灼华不停地在鸡鸭后面追赶着,喊叫着:“我的鸭子啊,我的鸡啊。” 灼华看到有些鸡鸭飞到了朱珏的身上,心里不禁的高兴起来。看着朱珏还淡定的站在,灼华伸手就去抓鸡鸭,鸡鸭不停的闪躲,有的跳到了朱珏和云歌的身上,灼华越是追着,这些鸡鸭越是飞的疯起来。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原本潇洒风流玉树临风的朱珏此刻已经变得狼狈不堪,只得将云歌拉在身后。就在此时,燕六则看到主人已经被鸡鸭包围,赶紧赶过来,挡在朱珏和云歌的身前,手里拿着大刀,斩杀了两只鸡。他这么一杀,其他的鸡鸭则更是飞起,一些鸡鸭身上还沾着鲜血。这样整个场面更是不堪入目,朱珏身上已经沾满了鸡毛和鸡血,站在那里脸上除了愤怒还能有什么呢。灼华看着闹得差不多了,便再也不要她的鸡鸭了,消失在了人群中。 灼华跑到徐睿面前,拉着徐睿,朝着歌眨眨眼睛笑说:“歌姐姐,我们走了。” 这时候的歌已经完全傻掉,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事情的制造者竟然是灼华。歌只能傻傻地看着灼华拉着徐睿跑开,而不知道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灼华跑了一阵,知道没有人会发现他们,才停下来,一边由于跑的急而气喘嘘嘘,一边则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别笑了,笑的要傻掉了。”徐睿扶着灼华,生怕她笑瘫在地上。 “是不是很好笑。”灼华忍住笑,数落说:“一个是别人眼中的潇洒不羁的公子,一个是秦淮河的头号花魁,就这样被搞得衣衫不整,在众人面前出丑。像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得像我这样的人教训一下才好。”说完灼华又哈哈大笑起来。 徐睿将灼华头上落的一根羽毛拿下来,不禁打趣说:“你是为民除害,好了吧。” “是吗?”灼华仍然是笑着,其实她并不知道,她在那里闹得时候,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一刻未曾移开。 “灼华,你是不是对他们有误会?”灼华和徐睿轻轻松松地踏上回书院的路。 “误会?怎么会?我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有多么卑劣,不但好色忘义,还胆小如鼠,难道我会看错?”灼华愤怒地说着,她是眼见为实。 “是不是你误会了,我看他的样子不像啊,颇有君子风范。”虽然徐睿与朱珏只是一面之缘,但是他直觉此人不像灼华说的那样不堪。 “那就是个伪君子,我起初第一印象跟你一样,看他长得端正,又一副有教养的样子。但是他做的事情就像个地痞流氓,甚至更为可恶,或许读了几本书,但是这样的伪君子比小人更可怕。”灼华言语中难掩对朱珏的厌恶:“一日我见他在酒家叫到一歌女为他唱歌,歌女被恶霸调戏,他居然不出手营救,见那恶霸有官家撑腰,竟然被吓跑了。如若我大明朝的读书人都如他这本,还怎么匡济天下,又怎么做到爱民如子呢?他整日混在青楼,与那名叫云歌的花魁厮守,这样还不够,竟然打起了歌姐姐的主意,歌姐姐可不是他能碰的。” “读书人还是多如李研,周扬,白一和我这般,时刻想着国家天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徐睿见灼华如此说,便又辩解一番。 “读书不就是为了入仕途,展抱负,但又有几人能如初心,真的心系天下,我有时候也会想如若有一天你们也变成和朱珏那样的人,该怎么办?毕竟,人心太容易变了。”灼华看着徐睿,眼中尽是困惑。 “灼华,不可以这样悲观,我虽然不知道以后我们都会变成什么样,毕竟我们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是我,不会变的,起码对你,是不会变的,无论何时,我会保护你,心疼你,爱惜你。”徐睿诚挚地看着灼华,灼华眼中的一丝悲伤,灼华是很少有悲伤的人,但是想到以后,她慢慢地也会悲伤起来,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太美好。 他不容许灼华有着一丝的怀疑,起码对他要没有,徐睿必须要让灼华知道他的心意。 “我知道,我知道。”灼华急切说,她知道徐睿对她的好,“我知道你们都是正经的读书人,你们都是对我最好的人。” 徐睿看了看灼华,又道:“灼华,我对你好,跟他们不一样。” 徐睿认真地说着,他喜欢灼华,是把她当成女人的喜欢,而不是当成妹妹的疼爱,他希望灼华知道。 灼华脸上有了一抹羞色,根本不敢直视徐睿诚挚的眼眸,又急切说:“知道了,知道了。”他都已经亲吻她了不是吗? 但是现在灼华的模样太糟糕,真的不适合谈情说爱。 “你应该喜欢歌的。” 徐睿轻抚灼华的小脸,忍住想笑的冲动,灼华的脸上还有着乱七八糟的灰烬,但是他竟然感觉这样的灼华美极了。 “我又不是周扬,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喜欢那样所谓的完美女人。” 好吧,这句话有点言不由衷。 灼华也看着徐睿,夕阳洒在徐睿的脸上,正如他们初见。 “喜欢我有没有后悔?”灼华满意地笑问。 “后悔?”徐睿笑了出来:“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开心会遇到你,我有多开心你是个女人,我又有多开心你是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女人。”徐睿轻捏灼华的鼻子,尽是宠爱。 爱,哪有后悔的道理。 第53章 玉琼回家 灼华到了家里,天已经黑了下来:“玉叔,玉婶,我回来了。”灼华大声喊着,快速跑进屋里,想换掉这一身的脏衣服。 “灼华!”玉婶撩起了帘子,笑道:“看,谁来了!” 灼华停住半跨进屋的腿,转过身来,只见从门帘后面出来一妇人,端庄美艳,笑看着灼华。 “大嫂。”灼华叫了一声,跑过去,抱着玉琼,霎时哭了起来说:“早就念叨你们来着,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还不是你大哥,东忙西忙的忙不完。”玉琼拍着灼华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呜呜我好想你们啊。”灼华哭着,还是小孩脾性,见到了亲人觉得思念,委屈,不禁撒起娇来。 “乖孩子,乖孩子。”玉琼拍着灼华的后背,安慰着,自己的眼泪也不禁流了出来,人在外乡最思亲,灼华如此,玉琼也是如此。 灼华哭了一阵,从玉琼怀里抬起头来,已经哭红了脸,哽咽问道:“大哥呢?”这时候灼华才想到,大哥李矾并没有出现在屋里。 “你大哥要会一个朋友,我心急想回家,就先上来了。”玉琼看着灼华不禁皱起眉来,说道:“你怎么这副穿着,怎么搞成这般?” 玉琼看着灼华这一身的衣服,粗布麻衣,身上有些泥土,似乎刚从泥潭中出来,脸上乌黑,好像做了什么累活刚回来一样,哪还有平日的白皙。再加上哭泣,整个脸都是花掉的,就连额前的发丝,也被汗水和灰尘凝固,看上去真是狼狈极了。 “哦,没什么?”灼华脸上有着一丝尴尬,随即露出傻笑掩饰过去。她还没有傻到把今天的事情跟玉琼说,因为她才不想等大哥回来就把她一顿臭骂。 “是不是出去调皮了?”玉琼促狭问道,小女孩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况且她这个年龄,并不比灼华乖。 “没有。”灼华脱口而出,没有迟疑地否认,但是看到玉琼怀疑的眼神时,灼华自知她的模样早已露馅了,只好乖巧撒娇说:“大嫂,别跟大哥说,要不我会被骂死的。” 玉琼轻点灼华的额头,笑道:“你还会怕啊。”玉琼才不相信灼华会怕李矾,顶多是怕李矾的唠叨。 “娘,把刚才给我准备的热水,先给灼华洗吧,瞧她这身,等一下怎么吃饭。”玉琼假意嫌弃地推开腻在她怀中的灼华,她越是推灼华越是厚着脸皮腻着。 灼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大嫂,你先吧,我脏着不碍事的。” “还跟客气?我来帮你。”玉琼拉着灼华走进里屋。 玉琼看着灼华脱掉了只剩最后一件粉色兜衣,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不禁啧啧说道:“我们的灼华长大了。” 灼华身材小巧,身子虽然刚刚长成,但是已见妖娆。灼华身上只着肚兜,被玉琼这么一看,不觉得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双手抱在胸前。 “大嫂。”灼华娇嗔。 “快些进去吧,把头发放下,我来给你洗头。”玉琼将灼华头巾拿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倾下而下。本就通体的雪白,在热气下,雪白如凝脂般细嫩的皮肤上,蒙上一层粉嫩,这样灼华,有了也许风情。 灼华钻进水桶里,将身子浸没在水下,头往后仰,玉琼拿着水瓢,轻轻地将灼华的头发淋湿,轻轻揉搓。 “我们这么漂亮的小人,就这样被藏了这么多年。”玉琼不禁的感慨,再过一两年,褪去青涩,灼华会更加诱人。 初到李家时,灼华还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孩子,那时灼华只是个长得俊俏点的“男孩”,转眼间,已经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我哪里会漂亮?”灼华娇羞的笑道:“大嫂才是大美人。”灼华豪不做作,因为从未有人说她好看。 “我哪里会算是美人,用你大哥的话说,个头大,人粗壮,又不温婉,只能算个粗人而已。”玉琼学着李矾的口吻不客气说道。 “哈哈。”灼华大笑:“大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灼华,你这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了,女孩一长大,无论脸美丑,玲珑的身段是看的出来的,你有何打算?”玉琼问道,没有放过灼华脸上稍纵即逝的为难。 “我也不知道。”灼华趴在桶边,晶亮的眼眸蒙上迷茫。 灼华不是没有想过,但总归没有答案,她想继续陪着李研,继续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又知道是不可能的,大哥和娘亲不会允许。如果她回到苏州,他又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周扬,张白一,歌姐姐,最重要的是徐睿。在她已经知道徐睿是那么的喜欢她,她怎么还舍得放弃离开他呢?灼华只能低着头轻声说:“我还是要听大哥的。” 灼华的不舍,为难,惋惜,全部看着玉琼眼里,玉琼试探地问:“如果大哥要给你自己选呢?” 灼华摇摇头,呢喃说:“大哥会吗?”灼华看着玉琼,眼睛里尽是凌乱。 “那要看你大哥的。”玉琼并没有给灼华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李矾会怎样决定。“看看,洗的干净了,真漂亮。”玉琼笑着说,看着白白净净的灼华。 “大嫂净笑我,我哪里会漂亮?”这次灼华没有了娇羞,而是发自内心喟叹。她有时候好想再漂亮一点,这样徐睿喜欢她她也不会感觉自卑。 “怎么会不漂亮?你不认为自己漂亮吗?”灼华的不自信让玉琼心疼你极了。 灼华摇摇头,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美人,顶多还算标致。也许是穿了太久的男装,她太多的时候总认为自己是个男孩,所有的男人应该会爱歌姐姐那样的女人吧,美丽,有才华,善解人意。或者像大嫂这样的,大气,知书达理,而她,一无是处。 玉琼将灼华的衣服拿在手里,给灼华看,笑说:“灼华,今天晚上我们穿女装好不好?” “好。”灼华笑了笑,擦干了身子,玉琼帮灼华穿起衣服。 灼华穿好衣服,坐在镜前,玉琼将灼华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擦干,然后将灼华的两边头发慢慢挽起,后面的头发全部披散下来,一身水蓝色的衣服,趁着灼华特别的灵动美丽。 “可以进来吗?”李研在门口喊道,他已经等了好久,有些不耐烦了。 “你看,”玉琼对着镜中的灼华笑着说:“我们刚好,这个小子就来催了。” “三哥估计饿坏了,在外面等着急死了。”灼华偷笑说。 玉琼咳嗽了两声,大声说:“我们马上出去了。” 灼华拉开门,看到李研斜靠在门口,灼华斜眼瞅了他一下,他还是嬉笑着说:”我们的翩翩美少年变成出浴小美人了啊。”灼华并没有理他,往桌子旁走去。 玉琼跟着后面出来,李研揽住玉琼的胳膊,庞大的身躯偎在玉琼的身侧,撒娇说:“大嫂,你今天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你这么忙,我哪里敢使你啊。”玉琼笑道。 “娘亲可好?”李研问道。 “家里一切都好。”玉琼说道,三人来到桌前坐下。 灼华看了看大哥仍未回来问道:“不等大哥吗?” “他今晚不上来,不等他。”玉琼说道。 “好想娘亲啊。”灼华手托着腮,脸上写满了思念。 “娘亲天天念叨你,就怕你在外面受委屈。” “不念叨我吗?”李研吃醋问道。 “当然不,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可挂念的。”玉琼揶揄李研,没有一点宠溺。 “灼华哪里会受委屈,受委屈的只有我而已。”李研假装不开心的说道。 灼华嫌弃地看着李研,嘟嘴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有争宠的,真不害臊。” “快些吃吧。”玉叔拿来一壶酒,打开:“这可是我藏了好多年的,今天你们都是有福的,尝尝。” 李研接过,先给玉叔满上,然后是玉婶,大嫂,最后是自己,然后把酒壶放到一边。灼华还在眼巴巴的等着,看着没有她的分,眼睛瞪着李研,挑眉问道:“我的呢?” “小孩子还是不要喝酒了。”李研笑着说道,这绝对是欺负。 “大嫂,你看,他就这样。”灼华嘟嘴撒娇说,满是委屈。 “李研,快,今天开心,都喝点。”玉琼笑道,李研不情愿地拿起酒壶给灼华倒满,顺带做了个鬼脸,完全没有在书院时的正经模样。 “你看,大哥要是回来了就好了。”灼华叹道,她还是想着李矾,不曾想到李矾在白天已经见过了她。 “大人有大人的事情。”玉叔说道。 “咱举杯,欢迎玉琼嫂子回家。”李研说道。 一会儿,整个气氛又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第54章 谈心 寂静的夜,淡淡的烛光,点缀着黑夜,照亮了漆黑的屋内一角。一阵清凉的风,徐徐吹来,红烛也随着风儿摇摆。 灼华慵懒惬意地靠在床前,捧着一本书随意翻阅,长长头发披散在两肩,粉嫩的小脸从书后探出,映着红色的烛光。 灼华抬起一汪水灵灵的杏眼,看着窗外的繁星点点,青涩娇憨。灼华想起了白天嬉闹的吻,小脸又羞红起来,拿书盖住整张脸,不禁偷笑起来,爱情就是这么的美好。灼华,正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灼华想着徐睿傻傻的脸,温和的笑,真挚的眸子,甜蜜的傻笑着。 “想什么呢?”玉琼进屋就看到灼华自顾傻笑着,从失去焦距的眼神看的出来,小脑袋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啊,大嫂。”灼华被这一叫惊醒过来,慌乱地重新翻起了书,忙着掩饰说:“没什么,看书呢。” 灼华春心浮动的样子,怎么逃得了玉琼精明的眼睛,玉琼怀疑地盯着灼华笑道:“你的脸上都写着开心,怎么会没有什么?” 玉琼坐到灼华的旁边,灼华往床里挪了挪,玉琼将双脚放进被子里,灼华顺势靠在玉琼肩上。 “大嫂,你跟大哥是怎样认识的?”灼华抬起头看着玉琼问道。 “就在书院认识的啊。”玉琼简单回答。 “那你讲讲嘛,这书院这么多人,你怎样就看上了大哥?”灼华怎么会不好奇。 玉琼似乎陷入了回忆,想起那最初的相遇,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玉琼将身体完全地靠到后面,轻松说道:“当初你大哥来到这附近做生意,那时他的生意刚刚起步,有时会偷卖些私盐,这做的可是拿命的买卖,一日他刚做完买卖,就躲进了我们这山里,那日他遇到了先生,先生带他来到了书院。” 每每想到李矾之前做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多年,玉琼还是会心惊。灼华从小只知道李矾每次回家都会带回去好多东西,那时候她太小,从未想过一无所有的李矾是怎么起家的,也不知道李矾在外面吃过的苦。毕竟是犯法的,李矾从没有在家人面前说过,毕竟他那时候太需要资本,而这卖命的买卖来钱最快。 “先生留下李矾在书院做起了杂役,先生在学堂里讲课,他就在门口听。你大哥资质颇高,人又勤奋,深的先生喜欢,在书院呆了一年,学的不比这里的任何学生差。” 玉琼慢慢地说着,完全把当时李矾被追捕时狼狈的模样掩盖起来,不想灼华因为李矾的过往受过的苦而难过。 “我那时就住在这里,在书院里耳濡目染的识得了字,平时帮着父亲做些杂事,减轻些负担。你大哥是我见过最为勤奋的学生,只有他有空,他就会看书,舍不得浪费一点时间。我们就这样渐渐地认识了,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他跟我讲,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读书,他志不在朝堂,他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你大哥字写的不好,画也画的不好,文章写的也一般,他说,学以致用,他学习够用就可以了,没必要一定造诣很深。” 灼华看着玉琼的笑,那时的他们一定很美好,就和所有的爱情传说一样:“那你喜欢大哥什么?” 这是灼华最想知道的,虽是自己的大哥,但是比起满书院的才子,李矾并没有什么优势。 “你看这书院里的书生,有的出身贫寒,有的是地主乡绅,有的是官宦人家,出身各异,他们或者虚伪,或者清高,或者性格怪异,我看着多了,都不觉得好。唯独你大哥,经历太多的人情冷暖,行走江湖,身上既有豪侠仗义,又有那种风度翩翩,经历世间苦难,阅历比书院的其他人都要丰富,却仍旧不忘最初的理想,于是我就这样对他动了心,就这样,我爱上了李矾。”玉琼说完,脸上的笑意消失,浮现了苦涩:“你不知道,当他跟我说他已有妻室,我的心里有多么的难受。起初你大哥并没有要我,他怕我受委屈,于是他就走了。李矾的坦诚,让我更加爱他。” “不告而别吗?”灼华问,依照李矾冷清的性子应该会这么做吧,但是李矾又不像会这么不负责任。 “不是,他跟我谈了很久,谈他对于妻子的爱,对于家的爱。我知道他要走,他跟我说,如果三年之后,我还是忘不了他,那他就回来娶我。女人心里一旦有了一个人,再也藏不下其他的人了,三年之后,他回来了,我愿意跟他走,父母没有办法,只得由得我,虽为妾,但是李矾并没有忘记当初的诺言,一切待我如初。”玉琼淡淡地叙述一切,就像叙述昨天吃了什么一般,但是灼华却能体会当时玉琼内心的苦楚。 “那大哥爱你吗?”灼华问的小心翼翼,毕竟李矾爱家里的大嫂他们都知道,而大哥遇到玉琼的时间,正是刘兰为李矾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玉琼眉头微蹙,淡淡说道:“我们当时都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抓住这份感情。正因为李矾爱我,对我从来不是占有,从一开始,他都很坦诚,但是我不能因为他有了其他女人而不爱他。” “那你怎能忍受大哥把感情分割呢?”灼华靠着玉琼的肩上,呢喃自语,如果说现在也有人喜欢徐睿,她会怎样呢?幸好,没有。 “那怎么办,我只能怨我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他。但是庆幸的是,我能遇到他,陪伴他。你知道吗,能爱李矾,是今生之幸,正如先生所言,追求到一生所爱,就算牺牲一切也再所不惜,况且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呢?不是应该感谢上天的眷顾吗?”玉琼笑着说,这个看似不好的结局,只要对她来说完美就足够了。 “哼,那还真的便宜了大哥,坐享齐人之福。”灼华愤懑道,玉琼只是笑了。如果她的徐睿要是已经娶妻,或者说爱上了其他人,即使爱她如初,灼华也决不会原谅,也不会迁就。 还好,这些都是她想的如果。 “灼华,你也有心上之人了?”玉琼试探地问道,灼华脸上的彷徨可是值得怀疑的。 “没有啊。”灼华下意识说道,虽然她不是名门闺秀,但是私定终身毕竟不为世人接受。李矾虽然不迂腐,但她还是有可能被责罚,或者直接被送回苏州,她不能冒险。 “真的没有?”玉琼漏出了不相信的眼神,灼华这么美丽可爱,会有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她呢? 灼华低头浅笑地摇头,脸上有着羞涩。玉琼偷看灼华一眼,笑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或者说你想嫁个怎样的夫君?” “自古婚姻都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个喜欢又不能真的嫁了去,最后不还是要听大哥的吗?”灼华越说声音越小,天下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宿命。 玉琼点了点头,灼华没有她的主意多,也没有她叛逆,或许李矾想的多了。 “你总要说个模样,这样嫂嫂也好多注意着。”玉琼笑问。 “没有想到嫂嫂是个坏嫂嫂,只想着早日把我赶出家门去。”灼华笑着埋怨,躲过了玉琼的盘问。但是在她的脑子里,竟然闪过徐睿温和的笑,她今天一定中了徐睿的毒了,怎么满脑子都是他呢? “还说没有?跟嫂嫂说说。”玉琼继续问着,不理灼华的娇嗔。 “没有没有,大嫂,我好困,要睡觉了。”灼华赶紧躺下,侧着脸往里,不去回答玉琼的问题,过来一会问道:“大嫂,你后悔过爱上大哥吗?” “不,能嫁给他,陪伴他,是我一生最好的选择。”玉琼躺下,能有什么比爱一个人更重要的事情呢? 玉琼吹熄了蜡烛,屋里已经漆黑,灼华侧身向里,却没有一丝睡意。她喜欢徐睿吗?应该喜欢吧,但是他们之间是爱吗?她还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幸运遇到自己爱的人。 爱情,灼华是期待的。 睡不着的又何止灼华一人,徐睿也是辗转反侧,他心中既有着欣喜,又有着不安。他爱灼华心不假,但是让他真正做到坦然又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也许他太自私,也许他太爱灼华,害怕灼华会离开他,现在的他还能对灼华放手吗?当然不能,他根本不能不爱灼华。 黑蓝的天,繁星点点,寂静的书院里,爱情一直不是传说。 第55章 齐聚书院 山里的夏日,一片清凉,寂静的山坡,只有鸟儿不停啁啾。 灼华和李研都起的很早,李研要上早课,那么去迎接李矾的事情就落到了灼华身上。灼华一大早上就把自己梳理整齐,穿的也很得体。最重要的事是把自己平时读的书该藏的藏起来,该摆的摆好,这个是应付李矾必须要做的事情。 灼华忙完到书院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几次经过的都是过路的行人,灼华低垂的小脸满是失望,但是失望并没有多久,再有人声,她依然笑脸迎上。 山下有人上来,灼华又一次以为是李矾,忙跑上前,在山路拐弯的地方等候着。没过多久,灼华期待的心情马上跌入谷底,因为见到的来人并不是大哥,而是那个令她讨厌的朱珏。灼华并没有心情去想朱珏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再次失望地转身。 “已经算是老朋友了,怎么见面也不打招呼?”朱珏见来人是灼华,很是欣喜,完全不理会灼华满脸的丧气。 “谁和你是老朋友。”灼华呛声说道往回走,朱珏无赖似的跟在灼华的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朱珏好奇问道,他没有想到灼华会是崇正书院的学生,如果知道,他或许早就找了上来,哪里还要无聊地待在云之轩。 “不关你的事。”灼华还是不理朱珏,她才不认识这种伪君子。灼华看着朱珏仍是跟着,怒道:“你跟着我干嘛?” 朱珏笑道:“小公子,我哪里是跟着你,这里就这么一条路,还有其他路可选吗?”朱珏摇着扇子,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灼华讨厌极了。 “懒得理你。”灼华快步走到书院门口,坐在门边的石头上,手拖着腮等着,并没有进去。 朱珏看着灼华,心想,肯定又跑到了书院来玩,这书院的看门老伯看到这么个小孩肯定不让进去,所以灼华才在门口,心里不知道又在揣摩什么坏主意,就像在云之轩一样。 “要进去吗?”朱珏不禁笑着问。 “哼。”灼华转脸到一侧,本等不到李矾已经有些懊恼,现在的灼华只希望面前的讨厌鬼赶紧消失。 朱珏仍是好脾气地笑着说:“我这就要进去了,随我一起吧。”朱珏大袖子一挥,要灼华跟上。 灼华还是不理朱珏,这里可是灼华的地盘,灼华要跟着他吗?心想此人阴魂不散,昨天应该再狠一点,让他今天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才对,灼华想到朱珏今天的意气风发和昨天狼狈不堪的样子,简直是千差万别,不禁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朱珏皱着眉头,玩味地看着灼华不怀好意的笑。 灼华还是不理他,马上嘟着嘴,一脸的生气的模样,不再看他。灼华心里盘算着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昨天作弄他的人是自己,要不然这个小人肯定是报复的,灼华做好决定之后,不耐烦说:“要进去就快些进去,哪这么多话。” “你。”这是个什么样子的孩子,别人对她的一片好心,她反而不领情,朱珏叹道:“狗咬吕洞宾。”说完大步进入书院。 灼华才不上当,管他说什么,自己今天更重要的事情是要等着大哥呀,没时间和“无关紧要”的人计较。 灼华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心想大哥怎么这么磨叽,书院里面都快要下课了,大哥还没有到。灼华正在那里焦躁地踢着小石子,便听见后面有人声,灼华开心地向前跑了两步,这次没有错,真的是李矾。 “大哥。”灼华大喊道,朝李矾奔跑过去,扑到李矾的怀里。 “等了很久了?”李矾扶着灼华的头,满脸宠溺。 见到李矾的灼华,又哭了起来,哽咽说道:“没有,就等了一会儿。”李矾轻拍着灼华安慰着。 “傻瓜,怎么还哭了?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李矾将灼华脸蛋捧起,抹掉灼华脸上的泪水。 “想大哥呗。”灼华抹了一下眼泪,大笑起来:“大哥,我们赶紧进去吧。” 灼华拉着李矾,从崇正书院的大门进去,跟在李矾后面的是两个仆人,推着一车的东西。李矾看了一眼这里熟悉的一切,这里是李矾第二个家。除了苏州,这里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地方,他在这里重新长大,重新做人,也让他懂得人生的价值和什么是爱。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中间的院落,张聪正在讲课,刚进来的朱珏也等在学堂之外。 朱珏看见李矾,原本还想上前招呼,一看到跟随李矾身边的,是有说有笑地并且很是亲昵地拉着李矾胳膊的灼华。朱珏从来没有想过李矾和灼华居然认识,也难怪他见灼华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灼华眉宇间像极了李矾,李矾不应该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啊? 李矾和灼华走到朱珏身边,朱珏习惯地仰起头,面露不屑,高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矾和灼华。李矾看到朱珏孩子气的装模作样,不自觉地摇头笑起来,本是平易近人的性子,非要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朱珏看见李矾的嘲笑和嫌弃,心里更是生气。 “见过朱兄。”李研作揖说道,努力收起笑意,配合他演好高傲的富家公子的戏。 “李兄。”朱珏还礼,问道:“这位是?” “舍弟灼华。”李矾说道。 李矾和朱珏看似恭敬有礼,但是灼华看的出来他们之间充满了火药味。 “舍弟?”朱珏玩味地重复着,狐疑地看着灼华,灼华则瞪大眼睛将他瞪了回去。朱珏不禁又露出满脸的高傲与不屑说:“真的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个小弟?”朱珏故意说的神秘,甚至小弟两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生怕灼华听不明白。 “你。”灼华见到朱珏如此的姿态,怒指着他,就要发作之际,李矾瞪了灼华一眼,灼华便收敛,不再放肆,小声嘟囔自语:“大哥和我才不和你这小人计较。” “哈哈!”朱珏大笑,看到灼华敢怒不敢言,吃瘪的模样,甚是可爱,笑着揶揄:“还有你怕的人,我还以为你太不怕地不怕呢。” 玉琼从侧门过来:“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呢?”玉琼好像没有看到朱珏一样,径自走到李矾身边娇声问:“怎么这么晚才到?” 李矾脸上的严厉变成了暖暖的微笑,附在玉琼耳边小声说:“早上有人拜访,聊了一会,所以耽误了。” “怎么不去后面,我爹我娘念叨你呢。”玉琼也小声说着,声音仅能二人听到,根本不顾旁边朱珏投过来嫉妒的目光。 “我想先见过老师,再去见岳父岳母大人。”李矾仍附在玉琼的耳边说,一如往日恩爱的模样。 “嗯,嗯。”朱珏刻意清了两下嗓子,以引起玉琼的注意,他可不喜欢被忽略的感觉,虽然在玉琼和李矾面前他常被忽视。玉琼转脸看向朱珏,笑着微微一个屈膝,便当做把礼行了。 这未免太敷衍他了吧?还是算了,他大度不计较,朱珏仍旧有风度地笑着说:“几年未见,你还是个大美人啊。”朱珏伸手想去拉玉琼,还好李矾眼明手快,快速将玉琼拉入怀中,搂住玉琼的肩膀,生怕别人占了便宜去。 “真小气。”朱珏洋装生气说道,这几天也许就是他受气的日子。 而李矾则满脸的春风得意,一副要气死朱珏的样子,玉琼看他俩这样的较劲,不禁咯咯地娇笑起来。 “真是大色鬼,伪君子,真小人”灼华心中用尽了毕生所学词汇暗骂这个她讨厌的人。 朱珏的眼眸不禁又落到在李矾身边的灼华身上,看着灼华两眼冒着火,他不记得曾经得罪过灼华。除了初次见面,灼华并未给他好脸色,他还未遇到这么难以琢磨的女人,不过是李矾的妹妹,所有的奇怪又似乎可以理解。 玉琼看着朱珏不停地打量着灼华,心中不禁暗跳了一下。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在她心里停多久,朱珏不会看上灼华的。有李矾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禁笑道:“我们的灼华见了大哥成了小哑巴了啊。” “才没有。”灼华撒娇地拉着李矾的胳膊:“大哥凶巴巴的样子会吓死人。” “你会怕吗?”李矾揉着灼华的发顶,微笑的问。 “会。” “很好!”李矾的微笑又变成了严肃,灼华在心中暗自做了个鬼脸。如果她每天都跟李矾在一起,她肯定会由于过多揣摩李矾的想法而减寿十年。还好,她的三哥比大哥直接多了。 第56章 心向往之 这时从学堂里传出了一阵热闹的骚动,从里面最先跑出的就是李研,边跑边叫着:“大哥大哥。” 李研跑到李矾身边,李矾伸手摸了摸李研的肩膀:“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李矾一拳打在李研的胸口,李研抱着胸口笑着撒娇叫道:“疼,大哥。” 这时候学生已经都走得差不多,只见张聪站在学堂的门廊前,满脸笑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真的不想打扰。这时李矾和朱珏也看见了张聪,两人分别向张聪行了大礼,张聪只是朝他们招招手。 “回来再和你们说话。”李矾留下这么一句,便和朱珏二人一起往张聪那边走去。 张白一,周扬和徐睿站在旁边,李矾走过,清冷的脸庞露出客气一笑,深邃的眼眸不禁在徐睿脸上多看了两眼。他对于男人,向来过目不忘,何况是与灼华亲近的男人呢。 原来这就是灼华口中的那个又怕又敬的大哥啊!徐睿不禁皱起眉头,看了灼华一眼,昨天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熟悉的男人,正是李矾。 灼华看着李矾的背影,高兴劲没有了,说道:“都没跟大哥说几句话,又走了。” 玉琼拍拍灼华的手,无奈说:“估计要到明天天明才能再见你大哥了。” “啊,不会吧?”灼华长大了嘴巴,玉琼给了灼华一个确定的眼神,灼华刚高兴的小脸又垂丧起来。 “李研,等一下叫上你的朋友一起来家中吃饭。”玉琼说道,拉着满脸哀怨的灼华一起回家。 “知道了大嫂。”李研扯着嗓子大声应道,大喇喇的模样哪里像个书生。 “大嫂,大哥跟朱珏是旧识吗?”灼华帮着玉琼一起做家务,洗菜洗碗,这些灼华都是做的来的,而且做的还不错。 “算是吧。”玉琼说道。 “感觉他们不是很友好?”灼华说出心里的疑惑。 “他们啊,”玉琼带着揶揄的笑道:“可以说是冤家。” 灼华并没有看到玉琼的表情,直言说:“那个朱珏可不是什么好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灼华,你这个说对了,他,真的不算好人。”玉琼说完哈哈大笑,弄得灼华更加疑惑。 “灼华,我来烧火吧。”玉婶在门外说道。 “不用,娘,你去歇着。”玉琼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理应为母亲分担。 “玉婶,我来可以的。”灼华说着,她喜欢和玉琼在一起。 “娘,等一会我烧好,叫爹帮我给先生他们送过去。”玉琼还想着那三个男人的肚子呢。 “哎,我现在去跟你爹讲。”玉婶不想看着女儿回来还这么辛苦,但是哪一个女儿回家不是想为父母分担一些呢。 “大嫂,你跟大哥走南闯北的,好不好玩?”灼华明亮的眼睛充满好奇。 “肯定好玩啊,”玉琼边说边做事:“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虽然辛苦,但是倒是开心自在。你大哥生意上的事情我不去多管,只管好好照顾他。” “好羡慕你啊,大嫂。”灼华一手托腮羡慕地看着玉琼,灼华这个年纪,可不会掩饰,一切都在脸上。 “叫你大哥什么时候也带上你。”玉琼感觉并不是不可以,但她知道李矾不舍得。 “他肯定不肯。”灼华原本兴奋的小脸变得委屈。 “他是心疼你,毕竟他就你这么个妹妹。”玉琼说道,可不是,这种心疼可是负担。 “大嫂说说有意思的事情吧。”灼华笑着说道。 “那太多了,我们在回南京之前,是去江西的。你知道,那边盛产瓷器,最近几年海上的生意不好做,浙江那边更是因为倭寇都禁了海,我们一般把瓷器运到广州再装船出海,运到西洋。海上生意不好,官窑里面的瓷器卖的也不好,价格一般都要好谈一些,生意也好做。”玉琼说着,手中也未曾停下,提醒说:“灼华,火小点。” “哎。”灼华这才拉回思绪关注火候。 “你大哥后来就带着我到一个山上,据说叫三清山,是住着神仙的地方,那里真的是山清水秀,似人间仙境,你大哥在哪里有一个老朋友,据说叫无来道人。” “无来道人,怎么听着像无赖呢?”灼华笑道。 “我也是这样说的,那人据说有一百三十八岁了,头发,胡须,眉毛都还是黑色的,面色红润有光,常年生活在山中,一般不与外人相见,真的是仙风道骨,你看先生像是神仙吧?”玉琼说道,灼华连连点头:“那人更像,我第一次见,差点跪下磕头,幸好你大哥知道那道人是人不是仙,才没有将我迷倒。” “那他是怎样修的那副模样,难道比张真人还要厉害?”灼华好奇问着她只从传说中听到的故事。 “不知道,这张真人都说活了一百四十多岁,但是世间并没有几人真的见过张真人,都说他做神仙去了,但是这世间又有几人真的做了神仙?那无来道人说起来也奇怪,真正到三清山的人也未必会见到到他,他常年居住在山顶,不食五谷杂粮,只吃肉类或者蛋类,他在山上养了很多只鸽子,他此人又不吃鸽子,整日以鸽子为伴。” “那大哥怎么与他识得?”灼华问道。 “你大哥有一次躲避贼人,跑到山里迷了方向,越走越没有尽头,最后就昏倒在山间,最后是这位无来道人救了你大哥。原本你大哥想跟他一起参道,但是那道人说你大哥世俗之心太重,还是让他下山去。”玉琼说完笑了起来,李矾要是真的留在山上,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这倒是的,谁会真的没有俗心,真做了神仙也未必开心,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什么乐趣。”灼华笑道,这样的神仙给她做她也不会做。 玉琼摇了摇头,灼华正是好玩,对万物好奇的年纪,怎么会理解那些无欲无求的人的想法呢?玉琼笑道:“不过那里的景色是真的好,绝崖峭壁,峻峰峭岩,连绵起伏,逶迤数里,山峰姿态千变,云雾缭绕,行于山里,真如腾云驾雾一般,诡秘莫测。” “我心向往之。”灼华叹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四处自由自在地云游呢。 “傻孩子,天下之大,又何止这一处精妙,所以古人才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玉琼说道。 “嫂子,那你今晚在多给我讲讲。”灼华央求着。 “嗯,好啊。”玉琼点头答应:“我这里差不多了,你快去前面把李研和他的那些朋友一起叫过来吃饭吧。” “哦,那嫂子我去了。”灼华说完起身,嬉笑着跑去了。 “徐睿,徐睿。”灼华探着头往屋里,小声叫道。 “灼华。”徐睿开心地从屋里走出来说:“你怎么有空过啦?”徐睿去拉灼华的手,灼华害羞地缩了回去,偷偷地转脸看着身后是否有人。灼华偷偷摸摸的小模样让徐睿失笑出声。 徐睿见灼华躲避,哪里肯松手,重新抓住灼华的手,将灼华拉进屋里。刚进屋,徐睿就迫不及待地将灼华拥进怀里,徐睿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到了灼华,灼华用力地推开他,脸已经羞红,娇嗔:“叫别人看到了。” “我真的好想你。”徐睿重新拉起了灼华的手,细细数着灼华每一根手指。 “君子之礼你懂不懂。”灼华生气说,但是娇柔的语气根本没有杀伤力。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哪里会讲君子之礼。”徐睿不禁苦笑。 “原来你这么孟浪,你这个登徒子。”灼华瞪大眼睛,控诉着徐睿的失礼行为。 “我哪里是,你这般冤枉我。”徐睿感觉委屈至极。 “你还狡辩。”灼华生气说道,开合的小嘴特别有吸引力,徐睿俯身下来,接近那两片樱唇。 灼华看着徐睿越来越近的脸,这次灼华可没有上次的痴傻,叫徐睿占了便宜。她赶紧偏过头躲过,狠狠地用尽最大力气,拧了一下徐睿的手,凶狠说:“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欺负我,我真的会打死你。” “啊。”徐睿捂着手叫疼,白皙修长的手一片酡红,委屈可怜的眼神看着灼华,偷香不成,挨了一顿打。 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徐睿,灼华噗嗤笑了出来,不再和他拌嘴:“你快去准备一下,等一下我来叫你。”灼华笑着跑出了屋子。 第57章 宴请 “三哥,白衣大哥,扬哥哥,快些去吃饭了。”灼华拍着李研他们的房门,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来了。”李研躺着床上,慵懒地声音传到灼华的耳朵里。 灼华见到李研趴着床上,嫌弃说:“你每天回来都是躺着的,读书有这么累吗?”灼华边说边用力地往李研背上拍打,疼得李研嗷嗷直叫。 李研转脸起身,烦闷怨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泼辣,以后哪里还会有人要啊。” 灼华听了直接是炸了锅,她最讨厌的就是说她嫁不出去,谁敢娶她之类的话。李研肯定是故意的,他了解灼华,总能触动灼华最敏感的神经。 “你又取笑我。”灼华继续打着李研,李研反而没有了刚才的烦闷,起身来与灼华嬉闹。两人闹了一会,最后灼华先累倒,坐在床上喘着大气,而李研脸上扬起胜利者的微笑。 “好了,不与你闹了,快些走吧。”李研难得正经说:“白一,周扬,走吧,大搜的手艺还不错,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张白一客气笑说:“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一大哥你太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灼华笑说,还促狭地朝张白一眨眨眼。 三人已经准备要走,哪知灼华嘟着嘴坐在床边竟一动不动。李研微皱眉头看着灼华,灼华手伸着撒娇,要李研背她,李研哪里肯依。 “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背你?”李研好气又好笑的说道。灼华仍然伸着手,坐在那里不动。 李研翻了翻白眼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妥协的永远都是李研,现在他更要妥协,因为护着灼华的人又多了两个,那就是大哥大嫂。 徐睿看着李研背着灼华,不禁疑惑问:“怎么了,灼华的脚又伤了?”明明刚才从他这里离开时还好好的。 “没有。”李研哪里有好心情,满脸有苦说不出。 “我说呢,长了这么大的一双脚,怎么会这么容易受伤呢?”徐睿傻里傻气的脸上,虽是玩笑,却带着认真。 徐睿这么一说,灼华彻底怒了,因为灼华越长大越在意别人说她的脚大,特别是徐睿。现在才知道嫌弃她脚大?灼华怒着抡起拳头要去打,徐睿哪里会上灼华的当。灼华刚要打,徐睿便聪明的躲到一边去了,那得逞的笑意,却更加碍眼。捉弄灼华,看着灼华抓狂的样子,也别有一番情趣。 “祖宗,到了。”李研将灼华放到了门厅的凳子上,大喘着气好似背负千金的重物。 玉琼看到灼华被背了回来,焦急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嫂,我就是罚他一下。”灼华跳到玉琼身边,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健康。 “吓死我了。”玉琼看着灼华没有事,心里也就放心了。 “小弟张白一,”“周扬,”“徐睿,”三人看见玉琼,一起行礼:“见过李夫人。” “别叫夫人,跟着李研灼华一样,叫大嫂就好了。”李研和灼华并没有说过玉琼是李矾的妾室,这样的称呼可是玉琼承担不起的。 李研笑说:“大嫂说叫什么就叫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李研,你去把酒热上,灼华,你过来帮我把菜都端出来。”玉琼有条不紊地吩咐他们做下面的事情。“李研,快叫他们三个进屋坐下吧。” 这边三人落座,李研已经将酒放在酒壶中,温起来,灼华将玉琼做好的菜一盘一盘端出来,在桌子上摆好。 看着灼华来回一趟趟地跑着,徐睿轻拉灼华的衣袖,小声问:“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你们先吃着。”这点小活哪里难得到她。 灼华话音刚落,玉琼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主位,正好看到了徐睿,那双痴情的眼眸始终追随着灼华。 玉琼拿着帕巾遮住嘴,精明的眼眸多看了徐睿两眼。长得还算好看,温文儒雅,穿着讲究,脸上有着骄傲,却仍旧谦卑恭让,应该出自世家,受过良好的教育,但举手投足间并不显露。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但是真正的性情可是表面看不出来的。 “李研,先把酒满上。”玉琼说道。 “要不要叫玉叔玉婶一起过来用餐?”周扬客气问。 “不用,他们已经吃过,出去忙活去了。”玉琼说道,并伸手指示李研为他们倒酒。“今天只是吃顿便饭,你们不用客气,就像在家一样,原本应该他大哥来做这个主人,今天并非我代劳,这只是表达我的心意。”玉琼说着,灼华已经把菜菜摆好,自己坐在了下席,挨着徐睿而坐,另一边是李研。 “大嫂您太客气,这是我们的福分。”张白一说道。 “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家里李研和灼华最小,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多亏了有你们的照顾,对他们的帮助。李研学业上有你们,我这个做大嫂的真的是感激不尽,这杯酒,敬你们。虽然寒窗苦读,但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时,这些苦都是吃得的,这一杯我先干为敬。”玉琼说完便一口饮下杯中的酒,豪爽大气颇有侠女之风,其他人也都一起饮下。 “吃菜,吃菜,别客气。”玉琼说道,他们每人象征性的夹了一口菜,便放下了筷子,虽然平时洒脱,看着如此大气不输男儿的玉琼,难免有些拘束。 “大嫂,你这样真的会把他们吓到的。”李研看着他们拘谨的样子笑着说。 “我难道说错话了吗?”玉琼无辜说,不理李研的埋怨,这些以后都要面对天子的人,会被她吓到才怪呢。 “没有没有。”周扬说道,勉强露出一笑。 “你们平时都自诩才高八头,学富五车,那你们知道我们苏州什么最有名吗?”灼华不禁问道,试图打破这种尴尬。但是气氛仍有些紧张,都没有人搭话,灼华只能自问自答说:“第一名就是这万三蹄,你们看这万三蹄,外滑里内,入口即化,简直就是精品中的精品。为了这道菜,我可是一大早就起来,小火慢炖,就刚才才出锅的。” 灼华说着便开始把猪蹄膀卸开,给张白一,周扬,徐睿每人夹了一筷子,笑着说:“你们尝尝,可不要认为这是我大嫂的手艺,大嫂可是南京人,做不出这么地道的苏州菜,这个可是我的手艺。” 李研嗤笑一下说:“原来你夸了半天还是在夸你自己啊。”万三蹄可是李研的最爱,李研夹了一大块肉,填入口中,连连说:“好吃好吃。”其他人已经听不出他要说什么了,只看到他满意的表情。看着李研的吃相,其他人不禁笑了起来,刚才的气氛似乎好了一些。 “喝酒,喝酒。”李研又为那三人满上酒,然后举杯同饮。 玉琼吃了一口菜,通透的眼眸打量着李研和灼华的这几个朋友,若无其事问:“白一,你是哪里人?” “我和周扬都是江北人,我们是乡里。”张白一笑着回答。 “听灼华说你已经娶妻。”玉琼的年纪顶多与张白一差不多,要是张白一早两年来书院,玉琼还有可能会认识,被玉琼有意无意的问着,就简单的当做长辈的关心吧。 “是的,我年纪最长,已有两子。”张白一回答。 “那周扬呢?”玉琼仍是笑着。 “不曾娶妻。”周扬说明的简单扼要,冷傲的面容总能够阻止别人以何目的的探寻。 “他已有意中之人。”灼华赶紧说道,就怕大嫂看了周扬,想做起了媒人,那不是辜负了歌姐姐吗? 玉琼哪里会看不出来灼华的心思,嗔道:“我又不曾想做媒,你紧张什么?” 灼华自觉心思被人瞧了去,小声说:“我哪有紧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玉琼心中默叹一声,绕了一大圈,终于到了最想问的人:“那你呢,徐睿?” “我是松江府人,说起来还离苏州近些。”徐睿笑着说道。 玉琼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得热心问:“这倒是的,我们那里现在喜欢听昆曲,新兴起的班子,叫什么来着?”玉琼忽然想起,难掩兴奋说:“艺霞班,字正腔圆,唱的极好,你那里可有听过?” “我极少回家,不过这个班子我倒是听过,唱的是特别的好。”徐睿淡淡回道,态度恭敬而不疏离。 “你最喜欢哪一段?”玉琼问道。 “牡丹亭。”徐睿如实回答。 玉琼的目的哪会这么简单,没有停顿,接着问:“听灼华说你是在京城长大的?” 玉琼不停地盘问,再笨的人也能知道她的用意,徐睿抬眼看了灼华一眼,他对灼华真心,即使面对她的家人,他未曾想过退缩,但是他仍要征求灼华的意见。灼华则轻轻地摇了摇头,而这一切都看着玉琼的眼里。 第58章 盘问 徐睿知道灼华心中害怕面对这份感情,只好礼貌性说道:“是的,家父在京城做官。” “可否告知名字,看看我们是否认识,虽然我们常年行走江湖,但是偶尔还会结交一些官员。”玉琼说的相当客气,但是意图已经相当明显。玉琼认真地看着徐睿,连徐睿脸上的一丝无奈与不舍都没有放过,虽然在吃饭喝酒,叫别人察觉不出来。 “只是刀笔小吏,大嫂肯定不识的,此杯酒敬大嫂,只为牡丹亭。”徐睿举起酒杯,委婉地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 “好。”玉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到灼华放松的表情,又笑了出来。 玉琼这样再问问,估计把徐睿家里的家底都要翻出了。她这一番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其他人也许不会察觉,但是最能够洞察人心的张白一,早已经一清二楚,只不过这都是他们的家事,自己也只能笑笑而已。 “那你家里?”还未等玉琼问出口,李研大声打岔说:“大嫂,还说你不是想当月老,怎么你今天变得这样俗气?只为打听人家婚否,你到底认识多少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为你这小弟准备一下,我一没有意中人,二没有成家,就等着有个体贴的嫂子给我讨来一门媳妇,传宗接代,不辜负祖宗的期望。”李研耍赖似的说着,打破屋里紧张的气氛。 玉琼听完,不禁掩面而笑说:“就你这样的混不吝,哪家的姑娘愿意要你,我可没有那个本事,去找你家里的大嫂管你这么亲事。” 灼华看见徐睿也松了一口气,从桌子底下,悄悄地抓住徐睿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紧张呢。徐睿侧脸看灼华,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他愿意等灼华为他准备好。 “我就知道我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主,我要是讨不到媳妇,我就把灼华留在家里,找到一个也娶不到老婆人家去换个媳妇来,这样岂不是更好。”李研哪里肯让着玉琼,半真半假说着。 “你倒是想得美,就算娘亲同意,你大哥会同意吗?我是不惊心,到时候最舍不得灼华的还是你大哥。”玉琼不以为意说道。 “你们说就说着,怎么老是往我身上扯。”灼华听着还是再说她,也加入了他们的打趣。 “我大不了像二哥那样,叫娘亲给我娶个乡下丫头,哪里会有不好?”李研脱口而出。 “李研,你就最没良心,干嘛拿着二嫂打趣?从小到大,我们还不是二嫂带大,二嫂又有哪里不好,家里上上下下不还是二嫂做的最为周到。对我们,对娘亲,对侄儿,无论是家人还是一个工人,都是没有一个人说不好。都说傻人有福,二哥虽然老实,但并不愚钝,所以他最有福气,你要是能找到二嫂那般的,那你真是修来的福气。”灼华说道,话中七分带着玩笑,三分带着认真,不过话说起来,这家中两个大嫂也顶不上一个二嫂对家的照顾,对别人的周到。 “你最没趣,你这嘴上就未曾饶过人,我是说不过你。”李研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不对,便没趣的自顾吃菜。 “你们吃着,我出去看看。”玉琼说完,笑着起身离开。李矾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何必在这再做碍眼的人呢,众人起身恭送。 “唔”灼华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鸿门宴啊!”周扬冲着徐睿笑了笑说道。 “可不是吗?”张白一也笑道。 “我救了你,你怎么谢我?”李研看着灼华,问道。 “才不理你。”灼华自顾吃了起来。 “我会记在心上,李研,谢谢你。”徐睿说的很认真。 “我并不支持你们这样,婚姻本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研将酒饮下,说道:“我也并没有打听过你的来历,但是我们有缘相识,既有同窗之谊,又有兄弟之情,你对灼华并非虚情假意。我家虽是小户人家,但是家中一直视灼华为掌上明珠,并没有巴结奉承之意,只希望你不辜负灼华。”李研说完,眼睛里已经全是眼泪。 “怎么好好的吃饭就说这些?我都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喜欢他,说的好像他就得娶了我一样。”灼华心里很是难受,口是心非说道,其实她只想回到从前,回到她还是个男孩的时候。 屋里热络的氛围瞬间变得冰冷,徐睿温和的笑似乎还挂在脸上,还未来得及收回,刚浮起的心又沉入谷底。徐睿盯着灼华神情自若的样子,反而笑了,如果温顺,那就不是灼华了。 或许是李研想多了,灼华未必是喜欢徐睿,就算喜欢,也会让徐睿吃尽苦头,他不仅心疼起徐睿来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说:“是三哥不对,说说看,这里面还有那些是你的手艺,好让三哥对你刮目相看。” “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今天就做了一天的火夫,没想到你们还这么不赏脸,怎地,平时土匪般的你们都没有了?”灼华轻松玩笑说。 “既然灼华这么说,那就让我来一一尝来,要不我张白一张食神不就虚传了吗?”张白一说完便一一尝起来,说道:“这么红烧鱼,我认为糖有点多了,太过甜腻,鱼的背面有些焦了,翻身晚了,这个鸡,没有煮透,最好吃的还是这个鸭子,应该是买来的,我要是没有猜错,应该城西全聚的鸭子。” “有吗?”周扬也去夹了一口鱼肉,说道:“我感觉很好吃啊。” “周扬你肯定是吃不出来的。吃,是白一大哥最主要的功课,其次才是修身养性,齐家平天下。”灼华认真说道,没有嘲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食色性也,民以食为天,可不是吃最重要吗?”张白一是那个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会照单全收的,只要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徐睿,你来说说?”周扬跟徐睿讲,徐睿今天的话并不多,他一直处于神游状态,或许刚才玉琼的那般盘问把他吓到了。 “啊,我啊?”徐睿缓过神来:“我感觉都好。” “看,还是他最不得罪人。”周扬说道。 “你刚才不也这么说吗?”徐睿无辜说道。 “我是真的吃不出来,你知道我的。”周扬继续吃着:“灼华,大哥现在回来了,这几日你还会下山去玩吗?” “我还不知道,”灼华边吃边说道:“大哥是很忙的人,他不可能天天就在书院,怎么?你有事叫我做?”灼华问道。 “歌几日未曾给我回信,我想你如果下山,帮我去看看。”周扬说着,满脸的相思。 “那好吧,我过两天就下去,放心吧,歌姐姐肯定没事的。” “相思之苦啊。”李研长叹,举起酒杯与张白一对饮。 “你们下午还有什么事?”灼华问道。 “读书,读书,还是读书。”李研闷闷道。 “周扬?”灼华跑到周扬的身边坐下说:“我大嫂说我大哥一般会和他们说话说很久,要不然我今日下午与你一起去找歌姐姐,怎样?” “这样可以吗?”周扬问道,难掩兴奋。 “不行。”李研说道。 “你的耳朵真的是灵,我这样小声你都听得到。”灼华嘟囔道。 “整个屋里就我们四人,哪里会听不到,大哥已经到了,你还是安分些,要给大哥知道你常去那种地方,大哥到不会把你怎样,但是绝对会打的我几天都下不来床。”李研说道。 这点灼华是知道的,李矾平时对灼华最好,但是对李研却相当严厉。小时候每次李研顽劣,回家只要李矾在家,就会挨李矾一顿打。但是倒也奇怪,这孩子就是越打越皮,李研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加顽劣。 “你不跟大哥讲,他怎么会知道我去哪里了?再说,我去去就回,肯定会在天黑前回来。”灼华白了李研一眼,据理力争。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这么一来一回,估计就要天黑了,别说还要见得到歌。”李研吼道,老虎在这还冒险,他才不干傻事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灼华急着说道。 “周扬,我跟你去吧。”徐睿冲着周扬笑着说,反正他也要舒展一下抑郁的心情。 “我也去,反正也是闲的无聊,这样周扬也不必怕耽误时间,晚上我和徐睿大不了一起去游船,反正在秦淮河,可孤单不了。”张白一说道。 “那就这样,灼华,我现在功课已经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了,你就别给我找麻烦了。”李研手托着腮,今天或许喝的多了些,脸已经红彤彤的了。 “我也好想去,怎么办,那这次你们去,周扬,你跟歌姐姐说,我一有时间,马上去看她。”灼华说道,哀怨的小脸扭成一团。 “我们好像昨天才见的歌,好像你和歌未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年,已经比周扬还要久远。”徐睿嘟哝。 “嘘。”灼华叫徐睿赶紧住嘴,要不昨天的事情肯定会露馅,那个受害人现在可是正在书院呢。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么多,各怀心事,所以,这注定是忧愁的一餐。 第59章 谈心 “我说了我今天有些累了,不想见客,小红,你怎么又带人进来呢?” 歌坐在靠窗的床榻上,远远的看着窗外的秦淮河,熙熙攘攘的过往船只,来往的行人,如此的繁华热闹。但是看在歌的眼里却什么也不是,脸上尽显忧愁,也许,是相思的忧愁吧。 “姑娘,看看是谁。”小红笑着说道。 歌回首,当他看到来的人是周扬时,眼里的一滴眼泪滑落,静静地看着,却一句话也没有,周扬看着这样的歌,只有苦笑着看着,因为他最理解歌的苦。 小红笑着将歌的房门关上,歌在人前装作的坚强再也没有,两行豆大的泪水滑落。本来以为不回周扬的信,不去理他,不去想关于他的一切,就会忘记他,没有想到,越是不想见,越是思念。一直到对生活索然无味,对其他事物漠不关心,而只想着他今天在做什么,在读什么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有没有也这样的思念她。 歌再也忍不住,起身飞奔起来,扑到周扬的怀里,也顾不上脚上有没有穿鞋,是否不合礼数。周扬展开双臂,用力将歌搂紧在怀里,此时他,只想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怎么哭了?”周扬小心的捧起了歌那精致而妩媚的脸庞,轻轻地拭去歌的眼泪。 只是这么一句话,这么一个微笑,已经击破了歌这几日的所有防线。也许这辈子都不要想能逃开这个怀抱了。还好他们是彼此的相思,彼此的相爱。 周扬看到如此的歌,憔悴,不施粉黛,但是却还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光彩夺目。周扬情不自禁,捧起歌的脸,吻住那两片薄薄的朱唇。当四片唇瓣交织到一起,那种相思的柔和,那种心灵的感应,那种彼此思念的炙热,都在这一个长长的吻里。歌回应着他,因为她也同样感觉到周扬的热情,当周扬的舌头渐渐地划入她的口中,她没有拒绝,任由两片舌在一起交织,共同化解这份相思。 歌躺在周扬的怀里,看着窗外的一切,周扬把玩着歌头发笑道:“你这儿真美。” “我刚才并没觉得美,只因你来了,我才感觉到这里生机盎然。”歌看着周扬笑。 “歌,你知道,我是如此的想你。”周扬捏着歌的下巴,轻啄一下樱唇。 歌娇笑,说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今天一进这个屋子,就一直跟我讲。” “我有吗?原来我已经说过了。”周扬表现的仍然是诧异,但是,他该怎么表达对歌的爱呢,他现在还不知道,还是让一切沉浸在吻中吧。周扬低下头,再一次吻上歌的唇。这一次,没有刚才的激烈,只是轻轻的,温柔的,这也是一种倾诉,此时他们想,没有什么比吻再能倾诉相思了。 清风徐来,皓月当空,游走在秦淮河上的船儿,慢慢地漂着船上两位闲人,白色衣襟随着微风而浮动,潇洒地坐在船板上,一手举杯,一手相邀明月。 “都说着秦淮河美,现在来享受的却是我们这两个大男人。”张白一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徐睿。 徐睿低头浅笑,可不是,他本打算带灼华来赏这夜景的。 “不过还好,知己与美人,有一也不辜负这美酒了。”徐睿拿起酒壶,倒上一杯。 “那你是想着美人还是知己?”张白一玩味地笑问。 徐睿摇了摇头,眼眸中有着深沉和睿智,同时还有着一丝笑意说:“既想着美人又想着知己。” 张白一看着这样的徐睿,与平日在书院里多有不同。平日的徐睿谦逊,规矩,不似李研的放荡不羁,也不是他的无欲无求,更不像周扬的清高冷傲,总是温和无争的笑,纯洁地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但是现在这样的徐睿,眼眸变得深邃,总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平日徐睿还能掩饰的很好,但是现在只有两个人,张白一很容易觉察的到。 张白一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徐睿不是他们看到的那个样子,起码不是灼华看到的样子,笑问:“今天面对李家大嫂的询问,你好像有些躲闪?” “有吗?”徐睿浅笑看着张白一,对于张白一的探寻他并没有觉得诧异,这些他们或许早就该问了,但是他仍掩饰的很好。 “我无意探寻,但是我想对于灼华,你应该坦诚。”张白一坦荡回答,他怎么看不出徐睿眼中的戒备,即使隐藏的很好,但是怎样也逃不过张白一锐利的眼睛。 “我喜欢灼华,从来都是坦诚的,并无虚情假意,这与我的家世和出身都没有关系。”徐睿坐立起来,为张白一满上一杯酒。 他不想张白一质疑他对灼华的真情,他从来没有遇到像灼华这样让他动心的女人,任何人的质疑都等于侮辱,即使最好的朋友也一样。 “灼华并不想让家人知道,我不想成为灼华的困扰,毕竟,她现在并不想因为我回到苏州。”徐睿说的满是苦涩。 张白一按住正要准备举杯的手犀利问道:“如果灼华没有阻止你,你会如实相告吗?”张白一虽是笑着,但是徐睿却感觉到了笑里的危险。 徐睿并未回答,只是一口喝下带着苦涩的酒。张白一却得到了答案,并不是徐睿的刻意隐瞒,是徐睿心中也有着苦衷。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心中是想忘记灼华的,或者说,你未曾想娶她。”张白一说道。 “不是。”徐睿根本没有思考,肯定回答:“我无时无刻不想让灼华留在我身边。” 他的心早已经被灼华占满,怎么还能忘记?他怎么会不想娶灼华,但是灼华会嫁给他吗?无论他怎样都还会嫁给他吗? 张白一自然相信徐睿不是那种富家公子见了乡野丫头,一时图个新鲜,只是为了玩弄。但是徐睿在灼华面前判若两人,却让他疑心重重,问:“你在我们面前和在灼华面前,可是两个样子的?” 徐睿低头浅笑说:“你有所不知,我从小就是这样,被太多的规矩束缚着,没有了真性情。即使对于你们,我也做不到完全放开,总有着顾忌。只有见了灼华,我才能全无忌讳,我喜欢被她欺负,被她笑话捉弄,喜欢他笑我傻,却时时刻刻都为我着想,照顾我。”想到灼华,徐睿脸上又是傻乎乎地笑容,或者说,他笨一点,灼华才会多关注他一点。他并不否认,平日的样子是很白痴,但是能得到灼华的多看两眼,也是值得的。 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而张白一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个样子的,在我夫人的眼里,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什么都是她为我考虑周全。”张白一低头浅笑说:“不过,为兄地奉劝一句,女人有时候很奇怪,你在她面前是什么样子的,她就理所应当的认为你是这样的人。你若是有了其他的性情,她就会说你变了。尤其是灼华,性子又烈了点,看着大气宽容,其实心里最在意。你比我了解女人,要不最后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张白一委婉地告诉徐睿,如果他在灼华面前是真性情固然最好,如果不是,要早点让灼华知道,这样也不至于最后伤了灼华的心。本来像徐睿这样的官宦子弟,纵然才华横溢,志存高远,但是还是有着很多坏毛病,而这些坏毛病并不一定是灼华能接受的。 “我怎会不知?世间情字最伤人啊。”徐睿感叹,张白一说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但是他现在也是进退两难。 徐睿不禁苦笑,或许他们对灼华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对灼华的爱可比灼华对他的多了太多,况且他怎么会舍得让灼华伤心呢?能这样真性情,一辈子去呵护灼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徐睿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如果今日灼华在身边,他该有多么幸福。他即将离开,能够珍惜面前与灼华相处的每一天,才应该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何必庸人自扰去想着并不知道的未来呢?他能给灼华的,或许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徐睿不禁为自己心中的想法震惊,他想要给灼华更多,既然已经这么打算了,那么要为之努力才好。他的心机从未用过在灼华身上,但是为了灼华,他定要想好万全之计才好。 第60章 呵斥 清晨,书院里的学生已经早起,准备着早课。屋外的鸟儿来回飞着,时而停在屋檐,时而飞下啄起地上的粮食,厨房里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这又是一如既往忙碌的一天。 “灼华。”李矾刚到院子里,就叫灼华的名字,灼华不是李研,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大哥。”刚梳好头发的灼华听到李矾的声音,忙着跑出来,奔到李矾面前,抱住李矾,笑问:“大哥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你不也这样早?”李研摸摸灼华的头问:“玉琼呢?” 这么大的声音想不听到都难,玉琼从厨房出来走到李矾身边说:“我在这里,早饭没吃吧?” “没有,先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吧。”李矾敛去脸上的笑意说道。 “爹娘等着呢。”玉琼笑看着李矾,平日冷静的俊脸有着紧张。虽然已经嫁给李矾几年了,但是李矾每次见她的父母,都是这样重视,爱她才会在意她的家人不是吗? 李矾随着玉琼,灼华跟着,来到玉叔玉婶住的房间,只见二人穿戴整齐的坐在床沿,小户人家,本就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意思一下就好。 李矾抱拳作揖说道:“小婿李矾见过岳父,岳母大人。”李矾正准备下跪行礼。 玉叔赶紧起身,拉起李矾,笑道:“意思到了就好,不必行这么大的礼。一路辛苦了,玉琼,赶紧给矾儿搬个座。”玉琼拿过板凳,让李矾坐下,灼华站在李矾身后。 “现在不太平,你们走南闯北的,买卖不好做吧。”玉叔说道,脸上满是关切。 “还好,谈不上好做,也谈不上难做,就是货出去难了些,我和玉琼这两年找了些路子,还算行得通。”李矾说道,简单的跟二老说说,以免他们太过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也别太累着,你看你,又瘦了,这琼儿也没把你照顾好。”玉婶看这李矾笑着说道。 “照顾的挺好的,琼儿里里外外的帮了我很多忙,能干的很。”李矾看着玉琼贤惠的模样笑道。 “看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玉叔点点头说,名分再重要,也不能比女儿幸福更重要。 “灼华在这,给您二老添了不少的麻烦。”李矾拉着灼华,“小婿再次谢过岳父岳母大人。”李矾站起来又行礼道谢。 玉婶拉起李矾说道:“灼华是个乖孩子,听话的很,又懂得孝顺,琼儿不在身边,灼华在这,给我们欢乐,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吃早饭了。”玉琼在外厅喊道。 “快,吃早饭去。”玉叔拉起李矾的手,往屋外走,灼华则扶着玉婶走在后面。李矾扶着玉叔坐下,自己坐在玉叔身边,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 “要不要叫朱珏过来一起吃。”玉琼在李矾耳朵旁边说道。 “他现在睡得真跟一头猪一样,你哪里叫得醒他。”李研用手盖住嘴,笑着说道。 “你就会笑他。”玉琼好笑的推了一下李矾,自己也抿嘴忍住笑。 灼华坐在李矾身边,很想听见他俩说什么,即使自己竖起了耳朵,也没有听见一个字,只好无趣地坐在那里。 “吃吧。”玉琼将手里的包子递给无聊的灼华。 “灼华,平时吃过早饭一般都做什么?”李矾随意问着。 “我先帮玉婶打扫院子,扫完了就开始洗衣服,一般这些事情做完我就会看一会书,写一会字。”灼华边吃边简单说着。 李矾听着点了点头,笑着说:“那等一下我看你的字写的怎么样了?” “比你写的好多了。”玉琼说道:“灼华的字写的就像她那绣工一样好。” “谢大嫂夸奖。”灼华说道,和玉琼互相眨了一下眼睛。 李矾也笑了一下,吃了两口饭又问道:“李研一般做什么?” 灼华低头吃着饭,小心翼翼说道:“这个我不清楚,一般早上起床就看书,早课结束就吃饭,吃饭之后是先生的讲课。下午应该比较轻松吧,我就知道这些。” 灼华不想为李研找麻烦,净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其实这些李矾也知道,他是故意这样问的。 “明年就要乡试了,也不知道李研准备的怎么样了?”李矾叹息说道,灼华并没有回答李矾的话,因为灼华知道这个问题不用回答。 李矾吃着粥,眼睛一直看着灼华,灼华过于乖巧的模样让李矾起疑:“如果明年李研考上举人,要去京城,你跟着去吧,到时候我也会去那边。” 灼华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脸上并未展现出来,小声说:“听大哥安排。” 李矾挑起浓眉,狐疑地看着灼华问:“你今天怎么这样的乖巧,我怎么感觉要不认识你了?” “这两年我长大了,自然要懂事一些,不能事事都要大哥操心。”灼华被李矾看的如坐针垫,不知道偷偷咽了多少口水,她的这点小把戏怎么能逃得过李矾呢? “你真的知道才好,娘把你和小研交给我,我就要对你们负责,都说长兄如父,这个父亲不好当啊。”李矾的哀叹更让灼华愧疚,灼华只好低着头啃着手里的包子。 玉琼看着灼华委屈的模样,娇嗔道:“这好好的吃饭,怎么就说这些,昨日和先生聊到什么时候?” “接近天明吧,跟老师在一起,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老师虽然不下山,但是天下之事,他无所不晓,真是孔明在世。”李矾难掩兴奋,一脸的敬佩之情。 “先生睡下了?”玉琼问。 “睡下了,我让他休息一会。”李矾说道。 灼华放下碗筷,坐在边上小声说:“我吃好了。”灼华两手紧握着坐着,眼睛不停地偷瞄着李矾。 李矾也放下碗筷,轻拭嘴角说:“那走,去看看你的字。” “你吃好了吗?”玉琼拉住李矾的手,对着李矾摇摇头。 “吃好了。”李矾拍拍玉琼的手,叫她放心。 灼华走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也是玉琼未出嫁时的闺房,李矾走进去,墙上还挂着他的字和玉琼的画,一切灼华都未曾改变。书院和家,都是李矾最快乐最安心的地方,在这间屋里,有着他和玉琼最幸福的记忆。 “大哥,写些什么呢?”灼华已经准备好纸,笔,打开砚台,准备磨墨。 “随你,大哥来给你研墨。”李矾接过灼华手中的砚台,站到桌边。 “那就写千字文吧,我平常写这个。”灼华曾未如此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提笔沾墨,准备开写。 刚写完八个字,李矾不禁肯定的点头说:“不错,不错。”确实如玉琼所说,比他写的好。 “嗯灼华,你认识一个叫歌的吧?”李矾冷不丁地问道,眼睛一直盯着灼华。 灼华听完,心里一颤,手里的笔也停顿了一下。 “不认识。”灼华抬起笔又继续写,想要掩饰的心虚却都被李矾看的一清二楚。 “昨天那朱珏你是否认识?”李矾又问。 “不认识。”这次灼华并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你胡说。”李矾大声喝道:“那日你在秦淮河畔戏耍朱珏,你以为你装扮他人就没人识得了吗?” 李矾大声呵斥,灼华吓得手抖起来,笔上的墨汁已经滴到了纸上,晕开,一副蛮好的字就这样糟蹋了。 “那日是我戏耍的他,但是我与他并不相识,只是有一面之缘,大哥如若不信,大可叫那人来对。”灼华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不识本就是不识,但是见大哥如此呵斥,心里毕竟委屈,眼睛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 “那你说说你与他怎样的一面之缘?”李矾问道,眼睛仍旧盯着灼华。 “一日我在一酒家吃饭,正巧他也去了,一个歌女在酒家卖唱,糟了恶霸欺负,没想到他竟是欺软怕硬,胆小如鼠的小人,见那恶霸无赖不是好惹的,便匆匆逃窜。我看不过,出手求路人帮忙,最后救那歌女一命,就这样识得的。”灼华一口气说完,跟云之轩有关的一字未提。 灼华因怒气红了脸,恨得牙痒痒,想想肯定是那朱珏跟李矾告的状,说道“那恶人肯定在大哥面前说尽我坏话,那日是我戏耍了他,他肯定心存报复,才在大哥面前说我坏话。” 李矾看着胆大妄为而且颇有主见的灼华,不知道说什么好,所有训斥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如是说:“人家没有说你什么,他也不知那日戏耍的他的人是你。”李矾能感觉灼华有些变了,但是又说不出变化在哪里,看那日情形,灼华定与那歌相识,为何她不承认呢? “继续写字吧。” 第61章 忧心的李矾 “我进来了?”玉琼敲了两下门,她听见了李矾的呵斥声。 “进吧。”李矾说道,玉琼端了一杯茶给李矾,李矾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茶,灼华还是坐在那里写字,李矾捏捏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玉琼笑着走到灼华身边说:“看,我们灼华的字写的多好。” 灼华写完一张,玉琼拿起来,拿到李矾面前,笑道:“这要是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我们灼华肯定是个女状元。” “她还差的远呢,要是有女状元,那个女状元也是你。”李矾接过玉琼手里的字。对于灼华的字还算满意,但是身处这样的时代,李矾深知灼华字写的再好,书读的再多,也救不了她,她或许还是经历所有女人该经历的。 “别写了灼华,我们出去走走吧,已经写的这么好了,不用练了。”玉琼帮灼华收拾起砚台和桌上的书本,小声说:“你大哥也累了,要休息一会。” “好。”灼华泪水还未干,脸上就浮现了轻松的笑意,她终于得到解脱,不用看着李矾一张冰冷的脸。灼华连忙跑出去,将门关上,逃离李矾制造的令她窒息的环境。 “你不要被她那个样子给骗了,灼华的胆子大了很多,今天我问她,她并未对我说实话?”李矾眉头微蹙,虽然怒气已消,但是灼华已经没有对他像小时候的害怕,虽然紧张他的问询,但仍能神情自若,这才让李矾担忧。 “什么是实话,把她的事情都跟你讲?那怎么可能,她现在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朋友,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标准。”玉琼环过李矾的腰,解下腰带。 “他交朋友都交到云之轩去了,那是个什么地方?”想到这里,李矾刚消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刚才的他已经克制了很好了,如果是李研这个样子,他已经拳脚伺候了。 玉琼脱下李矾的外袍,挂在边上说:“是什么地方,你不也和云歌是朋友吗?灼华就算去过,也是因为好奇,里面的女子谁不喜欢。灼华喜欢也不奇怪啊,再说,别人去的,轮到你家的灼华就去不得了?”玉琼语气中有些酸楚与挖苦,虽面上说的是灼华,句句都是呵护。 “她毕竟是个女孩。”李矾叹息,想到了昨日和灼华一起逃离的徐睿,李矾刚想休息的脑袋又开始转动起来。 “她是吗?她不是,在这里,大家都认为他和李研,和你,一样都是男子。”现在才想到灼华是女孩,是不是晚了一些。 “也许,是时候让他恢复女儿身了。”李研坐在床边说道。 “去京城再说吧,那时候她就是女孩。”玉琼铺好被子,玉琼的精明在于她总能把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化,总能解决难题。 新的环境,灼华新的身份,也不会对现在的生活有影响,这只是他们打得如意算盘。 李矾可没有玉琼这么乐观,眉头紧锁,对付一个灼华像是比对于阴险狡诈的商场对手还难。 “那个徐睿怎么回事?他对灼华好像有点不一般。”李矾问道。 “你没有问李研吗?”玉琼笑着问,心中也是一惊,她不知道李矾是怎么发现的。 “问了,他只是说一起读书的同窗,这种事情,我又不能去问灼华,你昨日不是见了他们吗?”李矾难为情地问着。 “李研的三个朋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徐睿的模样家世都是没的说。”玉琼放下手中的枕头,她知道李矾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问道:“你不喜欢他们?” “不,我只是不喜欢想要骗走我妹妹心的人。”李矾低头浅笑,他表现地这么明显吗?竟被玉琼一眼看了去。“我看的出来,他不是一个好的托付对象,世家子弟,风流多情,况且那样的豪门深院,不适合灼华的。” “哈哈哈”玉琼仰头大笑说:“你这个醋吃的莫名其妙,灼华只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算平日亲近些某个人,她都当做自己是男孩。你认为好的托付对象,就见得灼华一定喜欢?你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许了灼华自由,又要限制灼华,她也只是一个孩子,事事都能随了你的心意?灼华要不是你的妹妹,你能控制了你的心?还不是一样会爱上,到了自己的妹妹这,就这样心疼了?” 玉琼话越来越酸楚,她不是和灼华一样的,李矾不还是爱上了,也未见这样心疼,况且徐睿还未婚配,比他要好上许多。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李矾拉着玉琼的手,他可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玉琼一把甩开李矾的手,泼辣说道:“我才不要你心疼,对于你,我总是最不重要的一个?只是你无关紧要的小妾而已。” 玉琼要走,李矾一把抱住玉琼的腰,贴在玉琼的怀里,温柔的笑着问:“我先去看云歌你生气了?” 李矾这样赖着玉琼,玉琼脸上有了羞涩,她的泼辣,也就李矾喜欢。 “别闹,灼华还在外面呢?”玉琼娇嗔,想要挣开李矾,无奈李矾拉得紧,她只能任由李矾这样的抱着。“我哪里会生气,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们的事情,你哪一次回南京不是都要先见她,红颜知己也好,有事所托也罢,我啊,才不在乎,在乎我还嫁给你吗?”玉琼洒脱说着,但是难掩酸楚。 “真是我的好妻子。”李矾笑着亲吻玉琼的面颊。 玉琼笑着推开李矾:“那云歌喜欢的不是你,也不是朱珏,他喜欢的是钱,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聪明的女人无论面子上是怎样的,心里总要明白。 “我没有碰过她。”李矾说道,他不想玉琼误解,哪怕一点的误解都不行。 “我知道。”玉琼抚摸着李矾的额头,为他抚平那皱起的眉毛。 “别为不会到来的事情烦忧,灼华有她会走的路,她也会有爱她的男人,我们何必杞人忧天呢?你啊,总是操不完的心,快些休息吧。”玉琼安抚李矾睡下,自己轻轻关上门出去,李矾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灼华?”玉琼喊灼华,灼华似乎在走神。 “啊?”灼华应道。 “想什么呢?”灼华挽起玉琼的手臂,一起往外走。 “没什么啊。”灼华笑了笑。 “你大哥他?”玉琼刚好开口。 “大嫂,不用说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灼华笑着说:“我大哥就是看着严厉,其实心里还是疼我的,你看着吧,今晚是三哥可就惨了。”灼华鬼灵精怪的笑着。 “你还真是了解你的大哥。”玉琼笑道。 “也不是很了解,因为我太了解他的路数了,嘿嘿。”灼华冲玉琼傻傻一笑,毕竟从小大哥就是这样,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委屈的哭上几声,天大的事大哥也不会怪罪。 “大嫂,大哥昨晚住在哪里啊?”灼华走到了前面的学舍,伸头往里看看,好奇大哥今天会住在哪里? “住在先生隔壁的那个房间,他每次回来都要住在那里。”玉琼不知道灼华好奇什么。 “一个人?”灼华又问。 “是啊,如果遇到朱珏,就二人同住。”玉琼无意说着:“灼华,平时你们去哪里玩?” “就山下走走,要不就是书院后边的小溪那边,山顶的凉亭也会去,不过好久没有去了,他们都太忙。”灼华想着李研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出去玩闹,不禁觉得悲伤起来。 “过几日南京城里有会,我们去赶会去吧。”玉琼提议说道,两个女人总要找点女人有兴趣的事情。 “好啊,大嫂来了,我也不用这么无聊了。”灼华开心说着,但是转念一想,心里仍有芥蒂问:“大嫂,大哥什么时候走?”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不会在书院看着我们的。”玉琼怎么会不明白灼华的心思,毕竟她也是这么长大的。 “大嫂,不瞒你说,我在城里的一家店里找了份工,因为大哥来了我就没有去,你说这事给大哥知道了会不会不开心?”灼华小心的问道。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要自己问他。” 灼华想了一下,嘟起小嘴说:“还是不问了,明日我偷偷的下山把工辞了,省的又惹大哥不开心。”李研说的对,她还是安分些好,毕竟老虎不发威,也不是病猫。 “你这是怕你大哥吗?”玉琼浅笑,她才不信灼华会怕李矾。 “不是怕,是不希望他为了我们的事再操心了。” 第62章 我不能娶你 翠绿的山间,树叶上还有着清晨的露水,刚露面的太阳,已经刺的人睁不开双眼。 今天灼华很早离开书院,找了个自以为正当的理由,跑下了山。灼华到了赵记布店,二响已经开始把布店打扫的一尘不染,笨鸟先飞,是灼华经常跟二响说的。其实二响这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好好调教,假以时日,定可成材,显然赵老板可并不是这样打算的。 灼华跑到内院,小翠已经在屋里做起了针线,灼华悄悄地走过去,站在小翠的身后,两手捂住小翠的眼睛,小脑袋前伸趴在小翠的脸庞边,故意压低声音问:“猜猜我是谁?” “灼华。”本来一脸认真的小翠脸上一下子洋溢起笑容。灼华松开手,甩甩衣袖坐到后面的椅子上,洋装生气埋怨说:“不好玩,不好玩,一下子就被你猜了出来。” “怎么这几日都没有过来,听说是你的哥哥来了?”小翠才不理灼华的小脾气,给灼华倒了一杯茶。 “我们的小翠真的是聪明。”灼华嬉笑着喝起茶来。 “哪里是我聪明,是我从爹爹那里听来的。”小翠低垂着有些羞红的脸。 “你在忙些什么?”灼华伸头看着小翠做的东西。 “你最后教我的针法我怎么都绣不好,我真的是笨死了。”小翠不禁埋怨起自己的愚笨。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哪里有不好?你看,就是这个下面的线的针脚要小一点。”灼华鼓励着胆小的小翠,耐心地给小翠讲着。 赵老板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很是欣慰,更加确定了昨日他的想法。其实赵老板刚到苏州,他就有这样的打算,灼华家还算殷实,最主要的是灼华对于丝绸的精通,这是他最看重的。 而这次回来,看着店里的生意转好,自己便定下这个主意,昨日他找了小翠深聊了。从小翠娘亲去世,到自己怎么将小翠拉扯大,怎样的辛苦,一直到自己说起灼华的名字,小翠表现出来女儿家的娇羞和爱慕。赵老板就跟小翠说要把她许配给灼华,而小翠回答的是婚姻听从父母之命,一切都合赵老板的如意算盘。 正巧灼华说这几日长兄也来南京,是把婚事定下来最好的时机。这样一是解决了店铺经营的难题,二是灼华的人品好,把小翠和家交给灼华他也放心。 “灼华,过来。”赵老板在外面喊着灼华,小翠看到自己爹爹在门外看到他们这般亲昵,又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禁脸红起来。 “哎。”灼华回道,起身要走,还贴心地转脸跟小翠嘱咐说:“我回来跟你讲。” 灼华随着赵老板来到厅里,赵老板坐在上面,也命灼华坐下,一会小翠给灼华和父亲端上了茶水,自己则识趣地退出门外。 “灼华,兄长已经来了?”赵老板脸上的笑意有着关切。 “谢谢掌柜的关心,已经到了。”灼华恭敬地回答。 “哦,是这样的,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赵老板还是停顿了一下,直接问道:“不知道你是否娶妻?” 灼华不知道怎么了,那个“你”字愣是没有听见,心里默想着问的是大哥,回答道:“大哥已娶一妻一妾。” “谁要问你大哥,我要问的是你。”赵老板无奈笑道,他难道会把他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妾吗?就算他没有这份家业,他也不许他的女儿受这份委屈。 “我?”灼华迟疑了一下,并未多想,如实说道:“还未娶妻。”当然赵老板并未注意他的迟疑。 “那这就好办了!灼华,你这个孩子,品性好,脑子活,这人长得更是没得说,现在我就直说了。我家的小翠也快有十五了,我想啊,把小翠许配给你,你可愿意?”赵老板站起来,一口气将话说完。 “噗。”灼华嘴里刚好喝完一口水,听到许配二字,便吓得将口中的水全部喷出。 灼华要说话,无奈被刚才的那口水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起来。赵老板给他递去帕巾,灼华摆手拒绝,自己从衣袖拿出手巾擦了嘴边上的水,捂住嘴,仍是不停地咳嗽。 “你也不要先回答我,回家和你兄长商量下,最好能安排我和你家兄长见上一面,这样我们好谈谈具体的事宜。想想小翠的娘去的早,我这个父亲肯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要是有你这个女婿,我想她娘在天之灵也可以慰藉了。”赵老板也不理会灼华的咳嗽,更没有想到灼华是受到了惊吓,对于这段自己打算的婚姻,竟有着十足的把握。 赵老板看灼华,越看越顺眼,高兴地就连灼华的慌乱也未发觉,仍是自言自语念叨着:“你看这我这铺子,我这份家业,以后都会留给你和小翠,只要你们过得好。过几年,你们生意做得好了,我就回乡下养老去,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灼华终于停止了咳嗽,缓缓说道:“掌柜的,我不能娶小翠。” 这点他必须说明,他不能让赵老板一家误会,毕竟他们对她挺好的。 “为什么?”赵老板大声质问:“难道你不喜欢小翠,你嫌弃她?”赵老板满脸的诧异,自己这么好的条件,灼华哪里有拒绝的理由。 “怎么会?我喜欢小翠,怎么会嫌弃她。”灼华忙着解释,也想不到自己的话又让赵老板误会了去。 “你没有娶妻啊,你家里有妾室?”赵老板狐疑看着灼华,但是一想这么好的女婿,马上做出了退步,说:“这样没有关系,男子是三妻四妾也没有关系。”就算有妾,只要灼华愿意娶小翠为正妻,他也是愿意的,这桩生意,他怎么都是赚的。 “不是。”灼华难为情的说道,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掌柜的,你看小翠还这么小,现在嫁人急了点吧。” “不小了,谁家的姑娘不是十五六就找了婆家?”看到灼华处处为小翠着想,心里倒是有了点慰藉。 “不是掌柜的,我现在年纪这么小,我怕我现在照顾不好小翠,小翠应该找个成熟能干的,这样才不辜负你的期望。”灼华尽力把自己说的不好,想要打消赵老板的念头。自己拒绝意思很明显,但是显然赵老板并不领情。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马上就回乡下,还会帮衬你们几年的。”赵老板越说越激动,想要打消灼华所有的顾虑。 灼华没了办法,急着站起来说道:“你看,我们家里只是小户人家,怎么配得上你们,我怕委屈了小翠。” “我都说了,这铺子,这家业,这房产都归你们,我知道你家里兄弟多,你也分不到什么。我这里都给你,你也放心,我们是嫁女儿,你也不必怕别人说闲话,我们找的不是上门女婿。”赵老板已经把话说得很直接了,根本不给灼华拒绝的理由。 灼华看到了赵老板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也不再嗦,直接说:“掌柜的,灼华我今日来是为了跟你们告别的,你这店铺生意已经转好了,我也打算跟大哥回家了。” 灼华无奈说出了实情,看这个架势,他们真的要把小翠嫁给自己啊,娶个老婆回家,她还不被李矾骂的狗血淋头,况且她可是女人,怎么能够娶妻呢? “灼华,这么说你情愿离开这里,也不愿意娶我喽。”小翠根本未曾离开,她只是躲在外面,偷听着屋里父亲和灼华的所有对话。当她越听越失望,当知道灼华要离开时,已经忍不住大哭起来。“亏我这么喜欢你,我这么信任你,还一厢情愿的嫁给你。”小翠就如被抛弃一样,所有的尊严尽失,心儿也碎了一地。 “小翠,你别这样。”灼华最见不得别人哭了,尤其是女人,这样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喜不喜欢我?”小翠大声问,她在意的是灼华的心意。 “这个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灼华没有力气狡辩,只能处理最为棘手的问题。 “小翠,我不能娶你。” 第63章 我不会娶她 灼华不知道怎么离开小翠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书院,本以为今日会有好的了断,但是没想到赵老板他们居然会有这个想法。招他为婿?多么可笑的决定,她是女子哎,她怎么娶小翠啊,也怪自己太愚笨,怎么就不知小翠喜欢自己呢?只是知道小翠对她特别照顾,体贴,但是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也许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女人吧,这下笑话闹大了,要是给李研他们知道,估计会被他们笑死的。 “嘘嘘”朱珏站在书院水缸前悠闲地喂鱼,看着灼华从门口进来,他不停地吹着口哨,想引起灼华的注意。但是灼华好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一般,独自在门口徘徊着,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嘿,小子。”朱珏大声喊道:“怎么不进来,怕回家挨打屁股啊。”朱珏满脸的笑意看着前面有趣的小人。 灼华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是令人讨厌的朱珏,翻了翻白眼,并没有理会他,因为灼华已经没有力气与这人斗嘴斗气。无奈朱珏伫立在灼华面前,高大的身躯当去了灼华的视线,灼华想绕开朱珏往里走,朱珏却不依。灼华往左朱珏也往左,灼华往右朱珏也往右。 “你。”灼华指着朱珏,眯着眼睛狠狠地威胁道:“是不是那天的鸡飞狗跳还没有让你尝到苦头,还想再试一次?” 天知道,灼华放的狠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灼华得意地等着朱珏愤怒暴跳,没想到朱珏反而哈哈大笑说:“我就想到会是你,只是没有证据,现在你自己承认了,想想我该怎么报仇吧。” 看着没脸没皮的朱珏,灼华一点办法也没有:“哼,不要以为我怕了你,现在我大哥在,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灼华可不甘示弱,无奈好汉不吃眼前亏,灼华悻悻然甩了甩衣袖,转脸就走。 灼华嘟着嘴别过脸去,灼华越是躲,朱珏越是将他的嬉笑的大脸凑到灼华面前。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是李矾的妹妹?”朱珏跟在灼华的身后,嬉笑逗弄说:“其实我该想到的,李矾是那么个古怪的人,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妹妹也不奇怪啊。” “你胡说些什么。”灼华瞪大眼睛看着朱珏,这个人在胡说什么,这个书院里的只有张白一他们知道灼华是女的,其他的人并不知情。 “哪里是胡说?李矾不古怪吗?你不古怪吗?这么漂亮的女孩儿非要扮成男子。”灼华赶紧捂住朱珏的嘴巴,生怕别人听了去。 她今天已经被小翠一家弄得焦头烂额了,她现在不想跟这个叫朱珏的人讨论她的性别问题。 “都叫你不要胡说了。”灼华小声说道,虽然眼睛瞪着朱珏,但是已经没有了底气。 “你本来就是女孩,我哪里是胡说?”朱珏无辜地笑着,他只是说出事实。 看着朱珏得意的样子,灼华白了朱珏一眼说:“你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人。” 灼华已经懒得与他辩解,因为她太累了。灼华转身离开,朱珏哪里肯放过她,别说她那日戏耍了他,就是没有,他也要逗弄她一番。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是女儿身的?”灼华不理朱珏,管朱珏说什么。 “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想想,大男人的谁像你长得这般矮小。”灼华仍是不理他。 “哎,你还真的跟李矾很像,李矾生气的时候也这个样子。”朱珏仍是有耐心地说着。 灼华走着,他就跟在灼华的身后,灼华往哪里他往哪里,灼华跑他也跑,灼华停他也停。 燕迟拦住了继续跟着灼华嬉闹的朱珏,严肃说道:“公子,张先生叫你。” “知道了。”朱珏马上变得正经起来,灼华转脸看着那个朱珏,似乎跟刚才的变得不一样了。 他说灼华跟李矾像,在灼华看来,这个朱珏和自己的大哥才像呢,因为别人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灼华懒得理他,往后院走去,本来想去找李研商量一下今天的事怎么办的,但是李研不在,整个学舍里只有张白一一人。 “白一大哥,三哥他们人呢?”灼华问道,满脸哀怨的坐在凳子上。 “他们都在前面学堂准备听课呢。” “你怎么不去?”灼华声音越来越小。 “这不,脚扭了一下,动不了,就不去了。”张白一说道。 其实灼华知道,这只是张白一的借口,今天来讲课的是南京礼部的侍郎。关于这样的讲学,张白一是最不喜欢听得,高谈阔论里面充斥着虚伪。但是书院必须邀请一些官员来讲经传道,有的讲的很好,关系天下民生,江山社稷,有的则不然。 “白一大哥就是最实在,不喜欢的永远不去迎合。”灼华勉强笑了一下,有时候真的羡慕张白一的性格。 “还是我们的灼华最了解我。”张白一笑问:“灼华,有事吗?”张白一看出灼华眼睛的忧郁,知道灼华今天有心事,他认识的灼华平时可不会这样。 “没有。”灼华赶紧否认,这件丢脸的事情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他们讲。灼华不时地看着外面,低着头,拍弄着衣服。 “还说没有,你的事都摆在脸上了。”张白一慢慢地坐起来:“跟白一大哥说说,遇到了什么麻烦。” 灼华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白一大哥,你能为我保密吗?”灼华看着张白一,眼睛里满是哀求。 “当然了,我们的灼华如果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肯定不会说的。”张白一认真说道,他最让人信任不是吗? “白一大哥,小翠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个布店老板的女儿。” “我不是贪玩嘛,在布店找了一份工,这个你们知道的,一是想可以去云之轩方便些,去看看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什么样子。二是看到那个布店已经快关门了,真心想帮帮他们。”灼华缓缓说道:“现在不是大哥来了嘛,我本想去辞掉那份工,今天一早我就过去了,可是,可是?”灼华总觉得丢脸,又不知怎么表达。 “怎样?那个赵老板难为你了。”张白一怀疑问道,不应该啊,灼华可不是被欺负还会受委屈的孩子。 “谈不上为难。”灼华从未这样扭捏,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说:“他偏要把小翠许配给我。”灼华正等待着张白一无情嘲笑,没想到张白一直没有笑,只是认真地听着。“白一大哥,你怎么不笑?” “为什么要笑?我们的灼华一表人才,聪明伶俐,小翠姑娘喜欢你并不是意料之外。”张白一实话实说。 “但是你知道的,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娶她?”灼华无奈地说道。 “那就跟他说不娶啊。”张白一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不是件难事。 “我是说了,我拒绝了赵老板,我说了我不能娶她,但是小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一直不停地哭泣,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也不理睬我,谁劝了也不听,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欺骗了她?我是不是伤害了她?”灼华拒绝这门亲事容易,但是伤害了小翠却让她不忍,灼华眼睛里尽是悲伤,好像受伤的人是灼华。 “灼华,白一大哥问你,那如果你是男人,你会娶小翠吗?”张白一笑着问道,就和以前的笑一样,是那样的温和。 灼华想了一下,坚定地摇摇头。 “那为什么呢?”张白一继续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她。”灼华肯定回答:“我对她,只是当做姐姐,当做朋友,而非爱人。”灼华把平时对小翠的撩拨都看做生活乐趣,而且她默认小翠知道她是女的。 “答对了,这就是答案,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强求,只有爱是不可以强求的。小翠伤心,是因为她没有明白这个道理,爱情这个东西太过伤人,小翠爱你,但你不爱她,这个苦果只能她去吃,灼华,不能因为你做不到的事情就勉强你自己。”张白一说道。 “但是我还是会难受。”小翠的哭泣会让她有心痛的感觉。 “放心吧,时间会解决一切,如果小翠有一天真的遇到爱自己的人,愿意娶她并照顾她一生的人,那个才是她一生所幸。她现在不受一点委屈,怎么会体会日后的幸福呢?灼华,况且你是女孩,你有你的无能无力,别把这当成你的负担,我们这么聪明的灼华,这点道理还不明白吗?”张白一笑道。 “白一大哥,那小翠以后真的会幸福吗?会有一个很爱她的人出现吗?”灼华不确定的问道,如果有那个男人,灼华的心里会好受许多。 “会的,肯定会的,你想,你这根红线月老已经给牵错了,那么我们的月老先生还会再牵错吗?况且小翠又是那么好的女子,你要有信心。”张白一笑着劝慰着,希望能使灼华的心里好受些。 “白一大哥,你真好,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灼华笑了笑,小翠应该有好的归宿,但是这个归宿不应该是她。 “这样就对了,这样才是我们可爱而快乐的灼华。”张白一还是那样温和的笑。 第64章 胡闹 看门的老伯看到来了一位小姑娘,衣着朴素,在书院门口徘徊,脸上有着犹豫,不禁问道:“你找哪位?” 小翠看着这里,应该就是灼华住的地方。灼华说过,他在一家书院,虽然灼华并未提到是哪家书院,但是稍一打听,不难问到这里来。昨晚她哭了一晚上,她也没有想通,灼华为什么不娶她,灼华明明是喜欢她的,平日灼华对她那样的好,如果不喜欢自己,怎么会那样的对她好。所以,只有跟灼华问个明白,她才能安心。 “我找李灼华。”小翠小声客气说道,即使她冒昧的前来会给灼华造成困扰,但是她还是决定找灼华问清楚。 “那你等着,我去问问灼华在家不。”老伯说道。 小翠在门口等着,正巧徐睿和周扬经过门口,徐睿看见小翠,笑道:“小翠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翠并没有回答徐睿,害羞低下头勉强一笑,徐睿又问道:“要找灼华吗?”小翠点头。“那随我一起进去吧,这么热的天。”徐睿说道。 “不用了,老伯已经帮我进去问了。”小翠不好意思起来,生怕自己给灼华造成困扰。 “没事的,走吧。”徐睿笑着说:“灼华知道你来了,肯定很高兴。” 小翠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想想今日前来不就是为了看到灼华吗?便跟着徐睿进了书院,小翠一路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着书院是什么样子,心里是忐忑的也是害怕的。 徐睿带着小翠进后院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老伯,老伯跟徐睿说灼华不在家里,徐睿肯定知道灼华在哪里,于是带着小翠直奔着李研的房间。果然不出所料,灼华正趴着李研的书案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灼华?”徐睿神秘笑着,灼华抬起头看着徐睿,忧郁的心有了一点好转。“你看谁来了?”徐睿往边上挪了一步,身后闪出的人竟然是小翠。 灼华本来刚高兴的脸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吓得赶紧躲开,看了一圈又没有地方躲,想要逃出去,他们又都在门口。灼华懊恼地想她今天怎么会待着这里,就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才对。 小翠看着灼华急于逃脱的样子,不禁难受起来,声音也沙哑说:“你不用躲我,今天我问清楚就走。” “昨天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你还要怎样?”灼华不敢看小翠的眼睛,因为看到小翠那伤心的眼神,灼华会感觉自己犯了罪。 “灼华,你对我这么好,你难道没有对我动过心吗?你手把手的教我缝衣刺绣,你给我梳头,画眉,你未曾喜欢过我吗?”小翠不容灼华退缩,走近灼华,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疑问。 徐睿难以置信地看着灼华,原来小翠是真的喜欢灼华,他看的一点也没有错。“梳头”,“画眉”,徐睿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灼华到底做了什么?该死的,他的灼华竟然勾搭了一个女人,他应该是笑呢还是生气呢,而他心里,油然而生的是醋意。 “小翠,我,不是我不喜欢你,是我不能喜欢你。”灼华难为情的说着,求救的眼神看向徐睿和周扬,而徐睿和周扬两人却悠闲的坐在桌子旁喝起茶来了,不但没有帮他的意思,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来,他们是靠不住的。 “怎么不能喜欢我?我就这么不堪,让你如此嫌弃我?”小翠步步紧逼,灼华唯有后退。 “小翠,我就是一个小混混,我没有读过书,又无所事事,你嫁给我这样的人,以后怎么办?我配不上你。”灼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起自己的不好来,希望能拒绝小菜。 “怎么会配不上,我爹已经看上了你,要是这个原因你大可不必担心。”小翠还是抱有希望的,毕竟灼华从未说过不喜欢她。 “你应该找个好点的,你看我年纪还这么小,我也没有前程可图,我怎么照顾你啊?”灼华说道,自己只有一无是处,才能打断小翠的念想。灼华天真的想着,殊不知如果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是个无赖,你也会爱。 “我来照顾你啊,知道你心大,未必都在我身上,但是我会照顾你。等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我还会照顾孩子,这样你在外面,我在家里,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小翠尽力地说服灼华。 周扬喝到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孩子?和灼华生孩子?灼华到底给了人家女孩多少希望?周扬不禁同情地看向徐睿,徐睿倒是老神在在,好像早就知道这么一天会到来。 “哎,你叫我怎么说呢?”灼华气的双手一摊,甩着衣袖,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小翠居然会追到书院来。得想想办法,赶紧打法她走,如果大哥看见了,那才真的麻烦。 “灼华,你未娶,小翠姑娘也未嫁。我看你们年纪相仿,正好配一对,也省的你家人看你这么顽皮操碎了心,给你讨到了老婆,也要好好的管教你才是。”周扬笑着说道,徐睿也不停地在偷笑。 灼华求救的眼神再次飘向徐睿,徐睿心中已经打算好不帮灼华,只好假装没有看到,坦然的眼神从她身上飘过,飘向门外,好似灼华是与他最不相关的人。这周扬不帮她就算了,灼华真的没有想到徐睿在这个时候还看她的笑话,真是太让她失望了。看,这就是喜欢她的男人。 “你,你们!”灼华指着看好戏的他们:“真是交友不慎啊,你们不帮我,还在那笑我,今日之事,我定记在心里。”灼华狠狠地看着他们俩,来日方长,有仇必报本就是灼华的性格。 “灼华,我没有笑你,我想帮你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徐睿强忍着笑一副无辜状。其实这件事是要给灼华教训的,要不灼华也太没有规矩了,老是在外面“拈花惹草”。 他后来从周扬那里才知道,原来灼华竟然亲过歌,现在又招惹一个小翠,如果有一天他娶了灼华,那他还要吃女人的醋不成?所以这一次他也决定不帮灼华,事后大不了挨上灼华一顿打,被埋怨两句。 “那我倒是有办法的。”灼华聪明的小脑袋灵光一闪,便想出了一个妙计。 灼华使劲拉起徐睿,徐睿被灼华的这个动作搞得莫名其妙,皱着眉看着灼华,却又舍不得真的推开她。 灼华将徐睿拉到小翠的面前,说道:“小翠,我真的不好,我现在给你找一个好的夫婿,这位,我们崇正书院的大才子,长的是一表人才,可以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爹在京城做大官,你嫁给他不比嫁给我来的好吗?” 灼华光顾着跟小翠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徐睿的脸色已经发青。徐睿没有想到灼华为了自己脱身竟然会把他推出去,他可是她的男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把他让给其他的女人,难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就这么的不重要?难道自己可以这样的被让出去,还是灼华根本就不喜欢他。 “徐睿,你看多好,小翠长的漂亮,知书达理,贤惠持家,能娶到这样的姑娘是你的福气,你把她娶回家,保证你的家人都会很开心。那就这样说好了,今天我当红娘,我要促成这对姻缘。”灼华说到最后,竟然唱出来戏文来。 “灼华,你不要胡闹!”徐睿板正灼华的身子,满是怒火的眼睛直视灼华,灼华只好装傻避开火热的眼眸。“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怎么会让我娶其他的女人。”徐睿真的生气了。 灼华看着徐睿,不停地朝着徐睿挤眉弄眼,心里莫叹口气,他们曾经的心有灵犀呢?徐睿根本就没有心情欣赏灼华如此可爱的模样。 “灼华,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不想嫁给他。”小翠委屈说,拉着灼华的手。 “难道我心里有的人是谁,你不知道吗?”徐睿质问,不甘示弱的拉着灼华的另一只胳膊。 “没有读过书怎么了,我不求你富贵腾达,只求你安安稳稳的与我过着小日子。”小翠说道。 “你现在就这样推开我,那以后会怎么样,你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难道你就真的未曾”徐睿还未说完,灼华已经有些崩溃了,这两人都在她身边跟他说着,她已经要崩溃了,于是大声喊道:“你们两个都不要说了,你们现在都是我的麻烦。” 这是灼华最真实的想法,一个徐睿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毕竟瞒得过李矾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现在又有一个小翠,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现在都不想要他们的爱。 灼华甩开两边拉住她的手,用力地甩开说:“现在我决定了,小翠,你嫁给徐睿。”灼华转过脸瞪着徐睿命令道:“徐睿,你娶了小翠,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灼华头脑也已经晕了,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样两个麻烦都解决了不是吗。 “平时不管你怎么的儿戏,我都忍你,但你今日这般羞辱我,真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真情。”徐睿气的拂袖而去,匆匆地离开了这间屋子,他已经被气昏了头脑。 “小翠,他不愿意娶你也没有关系。”灼华拉着小翠,走到周扬身边,说道:“这个也不错,虽然瘦了点,才华确实没的说,看看这个你喜不喜欢?”这是菜市场买菜不成,这家不行换一家? 周扬见灼华又开始胡闹,赶紧想逃开,灼华哪里肯让他走,死命的拖着周扬的胳膊,哀求道:“扬哥哥,快些救我,你娶小翠吧。”周扬想把手抽开,无奈灼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赖皮地蹲着地上拖住周扬,无赖地哀求:“求求你了,扬哥哥。” 纵使博学多才,文韬武略的他们,却怕极了灼华这副无赖模样,周扬真是恨死了,他怎么会在这里看戏?刚才就应该像徐睿那样,赶紧溜了才对。 第65章 简单的解决 “在胡闹些什么?” 灼华忽然听到一声低吼,慌乱抬头,这时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李矾。 “灼华,这般拉扯,成何体统。”李矾拉过拖住周扬胳膊的灼华,小声地训斥道。 “我没有胡闹。”虽然脸上不悦,但是灼华心里还是开心的,大哥来了,灼华的麻烦也就意味着解决了。 “说说怎么回事?”李矾一丝的怒火很快消失,冷淡问道。 “那个叫小翠,是灼华的朋友,她要嫁给灼华,灼华偏是不娶,今日就找到这里来了,小弟就知道这些,你们聊,小弟先告退。”周扬简单而快速地将事情说完,便逃了出去,再留下来,才是傻子呢。 “你这弟弟真是潇洒风流啊,倒处拈花惹草。”刚才灼华也没有看到,朱珏也随着李矾一起进来,这个人最喜欢看灼华的笑话,这下得意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灼华嘴里嘟囔道,即使她已经身疲历尽,但是她还要保持着斗志。 李矾也懒理朱珏的嘲讽,小声问:“人家怎么找到这里?”这件事毕竟不光彩,不适合宣扬。 灼华看着李矾,心里全是委屈说:“大哥,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怎么就要嫁给我了呢,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娶她。”这件事别人都感觉灼华不委屈,只有灼华自己感觉委屈。 还未等李矾说话,朱珏倒是热心起来说:“怎么不能娶,你没有妻室,我看着姑娘长得也不错,你收了算了,今天我来做这个媒人,不用感谢。” 看,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李研,李研。”李矾喊着,转身去找,想询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明明跟在身后的李研转身就不见了。 “早就跑了,还在那等着你兴师问罪啊。”朱珏悠闲地坐在桌旁,拿起桌子上的茶具仔细看了看,倒也干净,倒出一杯茶慢慢地喝起来了,又是一个来看好戏的。 “大哥。”灼华央求着撒娇。 李研并没有回答灼华,而是走到小翠面前,看了看小翠。长得还算清秀,如果灼华真的是男孩,这个弟媳妇倒也不错。 李矾坐在小翠对面,说道:“坐吧。”灼华站在李矾的身后,小翠坐下,头都没有抬,从眼角偷偷地看着李矾,严肃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李矾看出了小翠的紧张,轻声说道:“你不用害怕,我是灼华的大哥李矾。”听到是灼华的大哥之后,这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心里便不怎么害怕了,小翠起身,忙给李矾行礼,恭敬叫道:“大哥。” “现在你还叫不得大哥。”李矾生冷地说出这几个字,小翠听后心儿不禁一震,头再一次低下,双手不禁揉捏着手中的帕子。 灼华看着大哥近乎冷漠地对待小翠,又有些心疼起来,毕竟小翠没有错,况且这么好的姑娘是为了她才受这份委屈的。 李矾看着灼华那副怜香惜玉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灼华如果要是生个男儿身,肯定是妻妾成群,因为灼华刚才那一个心疼的眼神,已经足以叫小翠倾心了。 “你今天所谓何事?”李矾问道。 如果真的从头说起,小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他是来让灼华娶她的呢?小翠想了一下,低声说道:“家父将我许配给灼华,灼华有苦衷不愿,我想知道灼华心中是怎么想的?”言简意赅,意思明了,话也得体,李矾看了小翠一眼,倒是个聪明的人儿。 “自古婚姻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尊大人这是一个人打算办了这门婚事啊,虽然家父早逝,我这个大哥还是在的,你们家这样做不合古礼吧。”李矾缓缓说道,不喜,不怒。 小翠的手紧捏着帕子,努力压抑着紧张说:“家父并不知李家大哥的到来,本来要跟灼华提起要找媒人做媒的,一切还未来得及安排。” 这个孩子真不错,通情达理,说话也周全,如果灼华有她这样一般,那么李矾也不必这么发愁了。正所谓快刀斩乱麻,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小翠姑娘,我就实话与你说了。”李矾顿了一下,看看灼华,又看看小翠:“灼华在家里已经订好了一门婚事,这不,过完年就要回去娶妻了。” 灼华并没有想到大哥会这样说,昨天灼华还跟小翠说自己并没有娶妻,也没有定亲,这样不是会伤害了小翠吗?这可不是灼华想看到的。小翠抬头看着灼华,眼睛里尽是眼泪,有哀怨,有不甘,更有不舍,灼华上去要拉小翠,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翠向后退一步,甩开灼华的手,两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了下来:“你既然已经有婚约,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为何要给我信念,为何要让我喜欢你,你已经偷走了我的心,还要我怎么再嫁人?” “小翠,不是这样的。”灼华想对小翠说出真相,但是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转脸向李矾求救,李矾对灼华轻轻地摇摇头。灼华只能作揖道歉道:“小翠你别哭了,对不起。”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翠转脸跑出去了,灼华看小翠哭的这般伤心,便要跟着追出去。 “站住。”李矾喝道。 “大哥,她这样我怎么放心呢。”灼华急的也快要哭了。 “她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李矾所有的耐心已经用尽,没好气说道。 “好戏就这样演完了,最狠不过李矾心,一个豆蔻年华少女的心就这样的被你们俩给伤害喽。”朱珏拍拍手,站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 灼华看着这里还有个外人还没有离开,也不跟李矾顶嘴,任凭李矾训诫。李矾也当朱珏不存在一样,对于朱珏讨厌的时候,李矾一直是当他不存在的,不理他,也最好不去招惹他。 周扬一口气跑到了徐睿的房间里,那个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徐睿看看来人,也没有去理睬他。周扬看着徐睿被气的脸都绿了,不禁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气的?” 徐睿斜眼看周扬一眼,本来不打算理他,但是心中又有太多的气需要纾解,说道:“她明知道我是喜欢她的,她竟然把我就这样推向别人,还叫我去娶别的女人,哪一家的女人会这样?我看真的是我一厢情愿了,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怎么会?你不要这么想,灼华心里是有你的,只是贪玩了些。”周扬笑着说道。 “贪玩?我什么都可以忍,但是这样把我推开,我真的是伤心了。”徐睿瘫坐在凳子上,所谓的君子礼节也都没有了,只是一个人被爱人伤害的自暴自弃的人。“你的歌要是这样子对你,你怎么办?” 歌是灼华这样?周扬连想都不敢想,连忙摆手,揶揄说:“我的歌才不会这个样子,如果是这个样子的,我可不是你徐大公子,消受不起啊。” “消受不起什么?”李研听见最后的一句话,进屋就问,张白一紧随其后也到了。 “你怎么也来了?”周扬问道,李研这个哥哥不是应该在那里解决问题的吗? “我不来?不来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李研无辜的说道:“我刚走大哥就开始叫李研李研了,要是晚走一步,那就要被逮着了。我大哥你们不知道,先是要叫我处理,等把人打发之后肯定就是一顿教训,说我没有管教好灼华,这灼华是我能管教好的吗?他自己把灼华宠溺的无法无天了,惹出了事情就要怪别人没有管教好。我这种亏吃的太多了,我还不赶紧逃。” 李研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个性,如果李矾不在,灼华肯定是他的责任,可是现在李矾在,李研才乐的清闲呢,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了。 “你别说你这妹妹也挺能干的,差点就给你取来一房弟媳妇。”周扬打趣说道。 “何止是一房?如果要真的是男儿,估计早已经三妻四妾了。”此时的徐睿一股怨妇口气,遇到这样的女人,能没有怨气吗? “我就知道,他天天这样出去乱跑,肯定要出事,人家可是姑娘,他倒无所谓,但是人家姑娘怎么嫁人呢?”李研叹道,没有同情灼华,反而担心起小翠来。 “没有那么夸张,灼华只是没有想到那么远。”张白一缓缓说道,灼华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没有责任,任意撩拨人家。“昨日灼华是想来找你的,但是你不在,只有我在,就跟我说了这件事。她也是内疚的,她并没有想到小翠会对她有男女之情,她自己已经很自责了,你们还这样看她。” “她是内疚的,硬是拉着他叫他娶小翠为妻,看把他给气的。”周扬嘴努了努徐睿,继续说道:“见他不肯就范,就想到了我,还好你们及时到了,要不这灼华又不知道说出什么话来。” “哈哈哈。”李研听到周扬说起刚才灼华怎么连劝带逼迫让徐睿娶小翠的事情,不自觉的大笑出声。这是灼华会做出事情,李研这个做哥哥的一点也不奇怪。此时李研都有点同情徐睿了,或许有人能早点把灼华收了,回家好好管教未必是一件坏事。 徐睿看着三人尽情的嘲笑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心刚被灼华伤害了,这三人现在竟然不顾兄弟情义,还在他那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插上几刀,心死也莫过于此啊,至少此时的他是这么感觉的。 第66章 一波又起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小翠或许哭几天,邻里或许议论几天,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所有人都会过回原来的生活,再怎么伤透的心也会恢复好的,灼华有最强的修复能力,也许是她本身乐观,心胸豁达的原因,再伤心的事情,一觉醒来,早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今日的早晨还和往常一样,灼华早早的起床,准备好开心的一天。但是总是事与愿违,就在灼华收拾好,准备起身去做事情的时候,就听见李研急匆匆地跑过来,急道:“灼华,快跟我去门口,一个自称是赵记布庄掌柜的人在找你,大哥已经往门口去了。”李研拉着灼华,急匆匆地由走变跑。 “那应该是小翠的父亲。”灼华说道,想想又不对,这小翠昨天已经回去,他今日来找是怎么回事?“三哥,不会小翠” 李研知道灼华要说什么,立刻说道:“别瞎想,不会的,小翠这么聪明的女孩,怎么会做傻事,别自己吓自己。” 灼华带着紧张的心情,随着李研来到门口,李矾和朱珏已经在门口了,比他们先到了一步,为了不惊动书院的其他人,几人商量到门房里面去商谈。 眼尖的赵老板一眼都看到了赶到的灼华,便喊道:“灼华来了就好,把小翠交出来。” 灼华想要说话,李矾冲着灼华摇了摇头,冷淡说道:“赵老板,刚才已经跟你讲过了,这里没有小翠。” 赵老板看着灼华,说道:“小翠昨天来找灼华,我是知道的,来了昨晚就一夜没有回家,你说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她会去哪里?” 一听到小翠昨天没有回家,灼华也立马着急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李矾的忠告,难掩焦虑问道:“掌柜的你说什么?小翠昨天未回家?怎么会,昨天他是来过书院,不过没过多久,她就下山回去了。” “回去了?你撒谎。”赵老板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灼华满是悔恨,怒气冲冲说道:“亏我见你是个老实人,还想将女儿许配给你,没想到你们竟将我的女儿藏起来了。”看着赵老板要跳到灼华面前,李研赶紧将灼华藏到身后。 “有事情解决事情,你还想打人不成?昨日小翠真的走了,你现在这样闹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快些去找人。”李研一针见血说出问题的关键。 “我们快些去找小翠。”灼华满脸的焦急与悔恨,如果小翠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掌柜的,找到小翠之后我再任你处罚。” 看着这个情形,小翠应该真的不在书院,那会在哪里呢?赵老板已经不知道从何找起,该去的地方他都派人去找了。这荒山野岭的,自己都不敢想,万一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赵老板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了,浑身没了力气一般。 灼华见了赵老板已经泄气,估计亲戚朋友家里已经都找了遍了,这时候灼华只能想到李矾了,哀求着看着李矾唤道:“大哥。” 李矾看出了灼华的害怕,将灼华拉过来,轻轻揽进怀里,轻拍着说道:“不怕,会没事的,昨天燕迟跟着出去的,等一下他过来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一会燕迟进了屋子,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走到朱珏的身边,听候差遣。 “昨日那小翠姑娘走后,叫你去跟了,那姑娘去了哪里?”朱珏淡淡问道。 原来还是昨天的事,燕迟回答说:“回公子,昨天那姑娘从书院出去,就在书院外遇到一个叫做二响的人,二响叫那姑娘回家,那姑娘不肯,绊了两句嘴,那姑娘便气冲冲地走了,而那个男孩也跟了过去。我见过这个男孩,知道是他们家里的人,想着也不会出事,便没有再跟。” “可曾听到他们去了哪里?”李矾问道。 “回李公子,二人都没说,但是那姑娘说反正不回家。”燕迟恭敬回答道。 赵老板听到有着二响跟在身边,终于放心些,拍着大腿不安说道:“这两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掌柜的你放心,二响是个周全的孩子,应该不会出事,我们现在就去找。”灼华说着便要出门去找。 李矾拉住灼华说:“你去哪里找,别把自己再丢了。李研,你去学堂吧,这里你不用管了。”李研听后,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有大哥在,应该一切都没有问题,自己便离开了。 “高山,去通知城里的兄弟,帮忙找找,还有叫陈帮主那边帮帮忙。”李矾吩咐着他的随从,又看向朱珏,刚要开口,朱珏便伸出手,说道“我这边已经着手去找了,燕迟不会放过一点线索,放心吧。” 李矾冲着朱珏点点头,说道:“赵老板,你那边也别停下,毕竟这城里我们都不熟,你想想看能去哪里?也再找找。” “哎,哎。”赵老板慌忙地点着头,便吩咐跟随来的人赶紧去找,与其留在这里示威,还不如早些去把人找到。本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真的来闹事,也未必闹得成,眼前的这些人可不是会受人欺负的主。 李矾看着着急的灼华,安慰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能等待。” 朱珏现在终于明白,灼华大胆放肆都是李矾宠的,李矾对灼华已经溺爱到了这种程度,根本舍不得灼华受一点的委屈。 李矾和朱珏坐在一起,灼华是坐不住的,不停地在门口晃悠。赵老板虽然也着急,但是总不能像灼华那样站在门口吧,只是在屋里不停的走动。剩下朱珏和李矾二人,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在各自喝着茶,好像彼此不认识一般。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燕迟回来了,灼华忙跟着燕迟跑了进去,只见燕迟向朱珏和李研行礼,灼华着急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礼数,人是不是找到了?” 燕迟不理灼华,言简意赅说:“禀两位公子,人已经找到,还未进城,应该是刚下山。”燕迟停顿一下,又说“两人有些狼狈。” “人没事吧?”赵老板拉着燕迟,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放心,人都没事。”燕迟确定说道。 赵老板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连忙作揖说:“那我赶紧去看看他们,告辞。”什么都没有比现在见到女儿再重要的事了。 灼华也如释重负一般,放松地笑了。如果因为她而让别人受伤害,是灼华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现在好了,人找到了,也没事了,灼华拉住赵老板说:“我也跟你去,掌柜的,看到小翠没事我才放心。”赵老板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灼华,我和你一起去。”李矾叫着灼华,跟随灼华一起下去,今天要把这件事解决完才是。 就这样一行人出了书院,下了山,朱珏自然也是跟在众人的身后,下面才是重头戏,怎么没有他呢。况且,有李矾的地方自然要有他。 当一行人到了山下,才知道小翠和二响已经回到家里,众人又匆匆赶回布店。当赵老板到家的时候,二响和小翠应该也是刚到家里,二人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脸也未来得及洗,还沾着泥土,头发也有些凌乱。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都看出这二人的疲惫。 小翠看到爹爹回来了,马上站起来,趴着父亲的怀里,哽咽地哭了出来:“爹爹,对不起。”是她一时的冲动和犯傻才让家人着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下次千万别做傻事了。”赵老板轻拍小翠的后背,安慰着,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已经盈满了眼泪。 “干爹,这都没事了,别伤心了。”二响拍拍赵老板,安慰着父女俩。 “小翠,你们没事就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灼华看着这小翠这个样子,估计经过一晚,小翠也该想通了。 小翠害羞的笑了笑,说道:“灼华,我不应该钻牛角尖的,难为你了。” 其实小翠是善解人意的,况且她还喜欢这灼华呢,她也不想灼华为难。 “你没事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要记住,什么都没有比自己的亲人再重要了。要爱护自己,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亲人。”灼华又情不自禁的拉起小翠的手,安慰道。 李矾看见灼华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咳嗽了两声。灼华感觉到自己失礼,一下子收回手,背在身后,尴尬的笑了两声,小翠本已羞红的脸更红了。 第67章 小翠的婚事 赵老板见到灼华仍对小翠有情,小翠还喜欢灼华,作为长辈,真心希望他们能有结成夫妻,欣慰说道:“灼华,你要是不嫌弃,你要是愿意娶小翠,我还是认你这个女婿的,正好你大哥也在,我们正好谈谈这件事。” “赵老板,你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现在我们灼华娶小翠,未免吃亏了些。”朱珏看向小翠和二响,话里有话。 其实大家都明白,孤男孤女,彻夜未归,这要是传了出去,谁愿意娶小翠。所以这种情况下,赵老板又提起了灼华和小翠的婚事,所以说无商不奸啊。 “李家大哥,你千万别误会,这二响就是小翠的哥哥,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什么事也没有。”赵老板害怕的事情就这样被这个外人一下子说了出来,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羞愧和难堪。 “赵老板,您误会了,令千金知书达理,贤德善良,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我们李家的荣幸。但是家母早已经在苏州给小弟定下了亲事,所以,嫁到李家来,是委屈了小翠,这也不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吗?”李矾客气说道,毕竟灼华不占理,看了刚才的灼华就知道,平时灼华肯定没有少跟人家小翠拉拉扯扯,如果真要灼华负责,那么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赵老板有些生气,甩了甩衣袖,不悦说:“李家大哥的话有些推脱吧,不会是看不上我们家小翠吧。我们小翠虽然是小家小户的姑娘,但也毕竟是清白人家。我到过苏州你家,也问过,灼华他并没有定亲,也未娶妻。如果真的看不上我们,也不必找这个理由。” 都是生意人,讲的是诚信,没了诚心还做什么买卖。 “哎我说赵老板,你这话可不对,现在这清不清白,谁还说得清。”朱珏淡淡说道,满嘴的流氓口气。虽然是帮着灼华,但是灼华还是对朱珏充满了反感,她不喜欢他这么说小翠。 “啪。”赵老板一下子拍在了桌子上,生气大声说:“你这话可有些欺负人,你这样冤枉我们姑娘家,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 “干爹。”二响一下子跪在赵老板身边,说道:“我和小翠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是清清白白的。”二响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样被别人冤枉呢。 “听到没有。”赵老板犀利的眼睛盯着李矾他们。 “但是干爹,灼华不愿意娶小翠,小翠真的是嫁给了灼华,一辈子也不会有幸福的。我知道你为了这个店,不辜负干娘的心血,已经费尽心思,我虽然不如灼华这般优秀,但是我会对小翠一辈子好的,我一定会守住这个家,守住这个店。”二响激动地央求着,保证着,这是他娶小翠唯一的机会,他不会放弃。 赵老板看着眼前跪着的二响,脸上的怒气一下子又上来了,没想到家里还养了一个狼,在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女儿。这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虽然还算老实能干,但是想要娶自己的女儿,霸占这一番家业,那么他这辈子攒下的这点东西不都没有了吗? 赵老板越想越生气,便怒道:“我白养了你这个兔崽子,你居然还有这个心思,你小时候被丢在门口的大街上,我看你可怜,将你捡了回来,没想到你这般没有良心。”赵老板已经气得要背过气去了,一脚踢开跪在他面前的二响。 “干爹!”二响并没恼怒,又跪到赵老板面前,说道:“我是真心喜欢小翠的,我愿意为小翠做任何事情,我愿意保护她,为她承担。如果你怕我想的是你这份家业,我愿意娶小翠出去,我想凭借我的双手,肯定能养得起小翠。我知道我出身卑微,是个没有人要的孩子,是你和干娘养育了我,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小翠,但是我爱她,我会对他好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二响说出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如果现在不争取,那么等到小翠真的嫁给被人,自己一生都会后悔,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他拿出了一生的勇气在争。 “不行,不行。”赵老板背过身去,他也心疼二响,他知道二响是个好孩子。但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嫁给这么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自己心里的坎怎么也过不去。 “掌柜的,二响是个好孩子,这个没有人比你再清楚了,他能干,诚实,对小翠也什么都愿意做,这不是很好吗?”看着二响终于有勇气表达出自己对小翠的感情,灼华感动的都哭了,但是她不解,这么好的姻缘,为何赵老板不同意呢? “小翠,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二响吗?”灼华问道。 听到这里,小翠已经羞红了脸,经过昨天一个晚上,小翠心里已经知道二响对待她的心,那她呢?是真的喜欢灼华,还是喜欢这个从小就打算守护她的男人呢?小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二响对她的好,小翠垂着头娇羞说:“我不知道。” “那你愿意嫁给他妈?小翠,你要想清楚,这个男人你一旦错过了,不一定会再有如此好的男人出现了。”灼华急的直跺脚,平时那个聪明能干的小翠哪里去了。 “灼华,我真的不知道。”小翠别过脸去,两行眼泪已经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叫二响是吧?”李矾蹲坐着二响的身边,二响点头:“有情,有义,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今天,我来为你做媒,可好?”李矾还没有等到二响回答,便站起来,说道:“赵老板,既然两个孩子都有心意,那李某今天来保这个媒,我来帮二响来跟你家提亲。”李研说完便从衣袖里拿出两锭银子,足有百两。 赵老板惊诧地看着李矾,李矾缓缓说道:“不才,我家中做些小生意,这个二响小弟我是信的过的,每年我这边的云锦还想指望着小弟帮忙。” 李矾拿出的可不只是百两银子,更是难以拒绝的合作意愿,对于赵老板这样的小商小贩,能有这样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赵老板可不会放弃。 “坐,坐。”赵老板由刚才的愤怒,转变成欣喜,凡事都有的商量,于是拉着李矾和朱珏坐下:“两位兄弟有所不知,自从二响到了我们家,我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亏待过他,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这孩子的事,还得看孩子们自己。” 灼华将二响扶起来,站到三人的身边,看着这么一件事情就这样被李矾用一桩生意交换了,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解决?她现在有些感觉不认识大哥了,因为灼华感觉大哥交换了别人的人生,但是如果这种交换是所有人乐意看到的,又何尝不是好事情呢。 “小翠,我有事跟你说。”灼华贴在小翠的耳边,悄悄说道。 “嗯。”小翠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即使二响真的喜欢小翠,小翠也愿意嫁给二响,总之应该他们自己两厢情愿才是,里面不应该还有其他的利益,爱,本应该是纯粹。 到了小翠屋里,灼华拉起小翠的手,满是真诚说:“小翠,本来我是不打算跟你讲的,但是到这个时候,我不希望我大哥做的事情让你感觉我出卖了你。” “灼华,我不会怪你的。”如果这事让灼华自责,那么也不是小翠愿意看到的。 “但是我自己会过意不去,小翠,我一直说我不愿意娶你,其实”灼华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继续说道:“其实,是我不能娶你,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女孩。” “啊。”小翠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几乎整天都会出现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个女人,小翠狐疑的看着灼华,仔细打量着。 是个女孩?小翠重新看着灼华,灼华一直是那种很小的男人,再看看灼华,即使世间最漂亮的男人应该也没有灼华好看吧,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有想到这方面来呢?灼华是那样的细致,哪个男人会有这样的细致呢? “你别这样看着我。”灼华被小翠打量着也有点慌张起来。 “哈哈哈。”小翠不禁大笑起来,她是真的想通了,使劲戳着灼华的额头说:“你这个鬼机灵,骗了我这么久,我这样看你一下你就不舒服啦。” “我也不想骗你,但是我从小就是这样,你不怪我就好了。”灼华放心的坐在那里,向后一仰,放松躺在了榻上。 “想想自己真傻,居然喜欢上的是个女人。”小翠哀叹一句,小翠想到灼华以前对她的撩拨,一切都是玩笑,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小翠,你要是不喜欢二响,你不必委屈自己。”小翠的爱情不能当做生意。 “谈不上不喜欢,二响对我很好,其实二响在我家长大,一直就把自己当做佣人,他感激我爹爹和娘亲的养育之恩,一直为这个家付出很多,这个我是知道的。如果真的能嫁给他,倒是比那些媒人说个不认识的人来得好,起码,我了解他。”小翠说道,虽然还有些害羞,但是小翠愿意面对的,她是个实际的女人,不会做不能实现的梦。 “美人,昨日你还非我不嫁,今日就已经心许他人了。”灼华手撑起脑袋,侧着身子,看着小翠娇羞的面庞,知道小翠是愿意的。 “昨日你们去了哪里?这一夜你就变了?”灼华好奇地问道。 “我哪里变了?你就会笑我,欺负我。不是你不愿意要我,我也不知道二响他这么喜欢我,他说他从小就想娶我,即使知道我不可能会看得上他,即便我嫁给他人,他也愿意一辈子守着我,保护我。”小翠说着,晶亮的眼眸里全是幸福:“昨日我听到你已有婚约,心里自然是万念俱灰,想要死的心都有,出书院的门口,正好遇到二响,原来他一直跟着我,我气,就打他,闹他,让他别跟着,但是他根本就不听,还是愿意跟着我,他说怕我出事。最后我们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毕竟那山里我也没有去过,我们就这样走迷了方向,我一不小心崴了脚,刚开始他扶着我还可以行走,最后只能是他背着,他还跟我说,他喜欢我,愿意照顾我。”说完小翠偷偷的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害羞的笑着,被爱本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何况爱自己的人自己也不讨厌。 看着小翠娇羞的样子,灼华自然知道没有小翠说的那样简单,这二响速度还挺快,终于想通了要自己争取。所有男人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想得到,不惜一切手段,即使你看到的是再老实的男人。 “就这样吗?”灼华坐起来,拉着小翠,小翠哪里理他,越是别过脸,灼华越是跟着她,仍不死心追问:“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真的没有,二响说他不会乘人之危,喜欢我也要等到我嫁给他。”小翠赶紧打消灼华的念头。 “他抱你了?”小翠没想到灼华会这样问出来,已经羞得头都要埋进腿里,只好点点头,灼华不肯罢休,又追问:“他也亲你了。”小翠还是点点头。 “我的小美人,我还没有亲过你吧。”灼华说完便扑向小翠,小翠躲闪不得,正好被灼华抱个满怀,小翠根本不知道灼华要干什么,只见灼华嘟嘴便要亲到小翠的脸上,小翠忙推开灼华,叫道:“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小翠已经笑得没有了力气,自己越是躲,灼华越是跟着,无奈自己也没有灼华的力气大,只能跟灼华这样笑闹着,一会儿两人都笑得没有力气了。 “你这般,以后还怎样嫁人?”小翠娇嗔。 “是啊,我也这么想,那就不嫁了。”灼华潇洒说道。 “那你老了怎么办?不能说这样的话,细细想来,你也只有穿件男人的衣服。”小翠说道。 “等我老了,没有地方去了,我还来找你,我跟你们过。”灼华嬉笑说道。 “可别,我也希望有一个可以爱你,这样我才会开心。”小翠看着灼华,笑道:“你这样麻烦,还不把我气死。”灼华一副无赖的样子,趴在小翠的怀里。 灼华笑着看着小翠娇羞的模样,不禁抿嘴,她想到了那个嬉闹的吻,内心越是躲,却总是躲不过。 李矾的到来让灼华那一丝丝的少女情丝压抑在了心里,但是灼华想到徐睿昨日对她的不管不顾,心里不禁生气起来,完全忘记昨天她还要徐睿娶小翠。他应该没有那么喜欢她的吧。 第68章 奇怪的两人 “小翠,李矾大哥他们要走了。”二响在门口说道,听到二响的声音,灼华一下子停止了笑声,开始正经起来,整理一下刚才与小翠玩闹乱了的衣服,站起来,正经说道:“来了来了。” 小翠已经打开了门,二响根本就不看灼华,眼中全是小翠,两个人痴情的看着,灼华才感觉自己是多余的,确实此刻她就是多余的。 “小翠,我走了。”灼华依依不舍地看着小翠,临走还拉着小翠的手,完全不在乎二响要杀人的目光。 “吃过饭再走吧。”小翠也漏出不舍。只见二响小气的将小翠手拉了回来,满是怒气的瞪着灼华。 “二响,你好好对小翠,以后我恐怕也没有机会来看你们了,不过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要是还在南京,还会来讨杯喜酒的。”灼华眼里尽是不舍。 “我会对她好的,放心吧,不会给你机会的。”二响笑着说。 李矾和朱珏已经在厅堂门口等灼华,李矾不停地摇头,或许自己对于灼华太过放任了,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他真的为灼华以后发愁了。 “灼华。”李矾喊灼华的名字。 “大哥催了,我走了。”灼华跑到李矾的身边,李矾与赵老板告辞离开,灼华跟在身后,不停地看着小翠,小翠用衣袖擦了两下眼泪。 好吧,让这眼泪作为一场错误痴恋的纪念吧。 李矾和朱珏两人并排走着,灼华跟着,二人自顾走着讨论交谈着,完全没有理会灼华,好像把灼华忘记了一般。灼华从未想到眼前的朱珏和李矾竟然是朋友,初见他们时,还以为他们是仇人。但是越来越发现,自从李矾来了之后,能看到李矾的地方一定能看到朱珏,这个人就像是影子一般跟随李矾。但是无论从性格上还是身份上,他们都像没有交集的人,不像李研和他的朋友那样志同道合。 这个朱珏到底是什么人?灼华心里充满了好奇,李矾到书院后连大嫂都不要了,天天就和这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吗?厮混?不应该啊,大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想到这里,灼华不禁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看着两人之间的默契,灼华不得不乱想啊。 “大哥,你们只顾着走是干什么?理理我啊!”灼华愤懑地吼着。李矾转脸看着灼华,他似乎忘记了灼华,只是看了一眼也未说什么,继续走着。 “大哥,我累了,我不走了。”灼华气的蹲下来,耍赖着不走,李矾朱珏同时转脸看了灼华一眼,又未说话,还是继续走。 这两人竟这样熟视无睹?灼华看着这招没用,便立即站了起来,跟上李矾和朱珏的脚步,心里很想打这两人一顿。对李研他们有用的方法,对着他俩都没有用。 “大哥,我饿了。”灼华拖住了李矾的胳膊,撒娇说:“大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马上到了。”李矾说道,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灼华撇撇嘴,心想有必要这样吗?每天摆着一副别人好像都欠他钱的面孔,再看看这一边的朱珏,每天都笑嘻嘻的,好像每天都要做新郎官似的。这两个人看着八竿子打不着,谁也不会想到二人居然还会认识,有时候总感觉还有一些心有灵犀的感觉。 “客观几位?”小二看着客人来热情的打招呼。 “三位。”李矾说道。 “楼上雅座请。”小二哈着腰,引领三人上楼。 “大哥,高山和燕迟他俩不吃吗?”灼华看了一眼,应该是五人啊,大哥难道不识数了? “他俩一起吃。”朱珏随口说道。 三人来到楼上,一间非常雅致的房间,从雅间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的秦淮河风光,虽然这里已经不是秦淮河最为繁华的那一段,但是这里的静谧更显得可贵。灼华跑到窗户前,两手扶在窗户上,伸头往外眺望着:“这里好美啊。” “真没见过世面。”朱珏不禁笑道。 “哼。”灼华双眼瞪了回去,却又不敢发作,他知道今天大哥在生她的气,所以她现在先放过朱珏一马,省的再被大哥责骂。 “大哥,今天的事情让你费心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这样的麻烦。”灼华手举起来,态度认真。 “你能说话算话就好了。”李矾嘴角有着一丝微笑,看着从小就会耍无赖的灼华,她的保证李矾听的太多了。 “大哥,我有一事不明白,不知道当问不当问?”灼华好奇,但心有余悸。 “不当问就不要问。”好吧,那丝微笑又没有了,李矾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 “别这么严厉啊,你问。”朱珏轻松地眨眨眼,李矾摆了一张臭脸,自己看着也难过。 “朱珏答应我的,那我问了。”灼华开心地笑着,说道:“大哥,你俩以前就认识是吗?”李矾点头。“你们今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么默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灼华说道,看着二人,眼中充满了好奇。 李矾看了灼华一下,说道:“不要老是朱珏朱珏的叫着,你也要叫哥哥。”这个是答案吗,灼华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但是还是识趣地乖乖点点头。 “菜来了。”小二一边上菜,一边报着菜名,灼华并没有心情听这些菜的来历和做法,眼睛则不停地打量着二人。 “你说饿了吗?还不快吃,发什么呆。”李矾用筷子敲打了一下灼华的头。 “好痛。”灼华捂着头,李矾给灼华夹她喜欢吃的菜。 “好吃,好吃。”灼华不停地点着头,说着话嘴里也填满了菜。 李矾倒上一杯水,递到灼华面前,宠溺笑说:“慢些吃,别噎着。” 朱珏看着这兄妹俩,心里说不上的羡慕,虽然表面上他们互相埋怨嫌弃,但是他们无时无刻不关爱着对方。李矾也着实疼他这个妹妹了,看着灼华笑闹的样子,眼里满是宠爱。 “怎么?吃不惯吗?”李矾看着朱珏一直在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 “哪里会有我吃不惯的东西,好羡慕你们啊。”朱珏兴致缺缺地翻动着可口的食物,眼睛里竟然露出了稍纵即逝的忧愁。 灼华一边夹着菜一边嘟囔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好像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似的。” “有啊,就是兄弟姐妹太多了,倒是没有几个体己的,也没你这般可爱的。”朱珏笑着说道,又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收起你的好奇心,别瞎打听。”李矾看着灼华还要问,警告说道。 “这么小气。”灼华嘟囔着。 “灼华,我是李矾的朋友,你是李矾的妹妹,以后叫我珏哥哥好了。”朱珏看着灼华魅惑笑着。 “不要。”灼华脱口拒绝,她最讨厌朱珏那种笑了,玩世不恭放荡不羁,总之她这一辈子不好的形容词都形容他了。 “为什么?”朱珏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这个人胆小如鼠,见色忘义,古书上说要远小人,即使我大哥被你一时蒙蔽,但是我是亲身经历,我才不做你的妹妹。”灼华气愤说着,李矾见到朱珏气的通红的脸,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估计灼华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朱珏的,而且还是当着面的说出来的。 “我是小人?你这么看我?但是你应该相信李矾的,你的哥哥会是被一是蒙蔽的人吗?”朱珏不想狡辩,他也不想知道原因,但他却有想掐死眼前这个小子的冲动。 “哼。”灼华现在是使用鼻孔说话的。 “呵呵”李矾默默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这个妹妹也得好好管教一下了,竟然说我是小人。”朱珏看着李矾偷笑的表情,才更是生气。 “她说的是实话,不能连诚实这样的美德我也灼华摈弃吧,再说,你看她是那种可以管的好的吗?”李矾收起笑,说的正经。 李矾才不会帮他呢,何况这边站的可是他的妹妹。 “亏我今天还这么帮你,等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促成你们的好姻缘。”看着李矾的样子,朱珏反倒是不恼了,自己生气不正是中了这兄妹的计谋了啊。 “那谢了,下次我娶妻你要准备个大礼啊。”灼华憨皮厚脸地笑着。 “哎,李矾,你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朱珏说道,论起厚脸皮的程度,灼华可不比任何一个人逊色。 “弟弟,是弟弟。”灼华再三强调,她现在是男子,最不喜欢别人老是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 “所以孔子他老人家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李矾哈哈大笑。 今天的事情都有一个好的结局,这正是大家愿意看到的,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还不值得开心吗? 第69章 夜游秦淮河1 夏日,天气炎热,六月酷暑。南京则更像火炉一样,几乎要把每一滴水蒸干,即使早上,也感觉不到凉意。 自从李矾回到书院,除非有生意需要商谈,李矾几乎都在学舍。听大嫂说,李矾应该是和朱珏住在一起,住在先生的隔壁,真是不知道这两个大男人每天都聚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难道不会无聊吗?他们又不参加考试,天天在一起聊些什么,灼华真的想不明白。 李矾的到来并没有打乱其他人的生活,书院还和以前一般,李矾的离开也没有改变书院,但是灼华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这不,李矾又为生意忙碌去了,说是要下山一两天,不用多想,玉琼嫂子也跟着去了。 一大早送早餐的任务就交给灼华了,张聪一直是习惯很好的人,李矾也不例外。 灼华捧着早饭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慵懒惺忪的声音:“进来吧。” 灼华推门而入,竟然发现那个朱珏还睡在榻上,灼华细看了看屋里,只有一张床,难道李矾和朱珏都是睡在一起吗?灼华已经不敢再想,将早饭放到桌子上,学堂里早就开始上课了,这个朱珏还在睡觉,他的姓可没有错。 他真的是一头猪! 朱珏坐起来伸了伸懒腰,侧脸睨了灼华一眼,笑道:“是你啊。”朱珏只着内衣,并没有灼华的到来而感觉不适。朱珏走到灼华身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水,笑着说:“洗漱的水没有拿来吗?” 灼华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朱珏说:“我又不是来伺候你的。”说完便往外走,给他送早饭已经仁至义尽,还想怎样? 朱珏也不气恼,哈哈笑了两声,正巧燕迟端水进来,朱珏边洗脸边说:“李矾不在,要不要下去玩一玩?” 灼华本来要出门的脚不动了,摇了摇头,李矾过几天还要回来,她哪敢乱跑。 朱珏擦完脸看着灼华,又笑道:“不要想着李矾会发现,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灼华还是不理朱珏,但是也并未离开。朱珏笑着吃着早饭,满是诱惑说道:“你带上周扬,我约上歌,我们一起夜游秦淮河怎样?” 朱珏可是情场老手,诱哄一个小女孩,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吗? 灼华早就动摇的心已经不再抗拒,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关键是还有歌姐姐,灼华眼眸中闪着晶亮,脸上已经露出笑意。 朱珏并没有放过灼华的每一个表情,笑道:“这秦淮河夜里才是最美丽的,明天是圆月,你想着月光洒在秦淮河上是怎样的好看,再加上歌弹曲唱歌,是多么的美好。” 这个条件太优越了,灼华已经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满满的诱惑,灼华差点脱口而出说好想去,但是想了一下,冷淡说道:“你不要带云歌。”这个是灼华仅有的要求,当然毫不客气。 朱珏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只能带周扬。”自己做了牺牲,那么自然要讨点好处。 “为什么?”灼华问道,这个人肯定没有做好人的潜质。 朱珏只是笑着说:“只有你和周扬,悄悄地下山,要不我也不能确保李矾不会知道。”最后一句话绝对是威胁,但是这该死的威胁对灼华特别管用。 灼华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朱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当然背着所有人偷溜出去并不是难事。 下午,太阳依然很耀眼,灼华单独将周扬骗下山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是能带上李研,徐睿和张白一一起,灼华也不会感觉偷偷摸摸一般。 “呼。”灼华呼了一口气,将斗笠摘下,站到河边垂柳底下,拿起衣袖粗鲁抹着头上的汗水。应该是这里,云之轩对面的画舫。灼华拿着手里的斗笠使劲扇着,全然不顾什么形象。 歌从云之轩出来,手里撑着一把伞,一身水绿色纱裙,头发高髻梳起,轻点朱唇,金钗步摇随着微步而动,美丽极了。只消一眼,整个夏天的酷暑便消失殆尽。 “姐姐。”灼华挥手喊道,歌抬眼看去,微微一笑。 灼华还未来得及向前,不知道朱珏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歌身边,而朱珏的笑在灼华看来太过刺眼,殷勤至极。朱珏和歌走到灼华和周扬面前,周扬接过歌手中的伞,两人相视一笑,便往船上走去。 “看到没有,这才叫天生一对。”灼华得意的对朱珏说道,打消朱珏的明目张胆的企图心。 朱珏看了看灼华,谁说不是呢?朱珏一把夺过灼华手中的斗笠戴到头上说道:“这个挺好。”然后一个翩翩公子带着一个斗笠上船去了,灼华越看越感觉突兀。 灼华后边小跑跟了上去,心里没有忘记撺掇坏主意,灼华跑在朱珏后面,看在朱珏扇着扇子悠闲地走着,灼华一个踉跄,便往朱珏身上倒去,朱珏快速往前走两步,灼华碰都没有碰到朱珏,自己却摔倒在地。 朱珏扇着扇子大笑说道:“我防着你呢。”灼华怒瞪着朱珏,自己起来拍了拍身上,一次不行就等待下次。 朱珏似笑非笑的走到灼华面前,俯下身来,在灼华耳畔小声说:“是观赏美景重要,还是和我计较重要?”他哄灼华出来是为了让她开心,可不是看她胡闹的,当然她的胡闹他也很喜欢。 被别人戳穿并不是什么好的感受,灼华却没有尴尬,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朱珏又哈哈大笑往船楼里面去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有这么好的心情? 这个船舫很大,有两层,每一个船窗都是打开的,通透极了。船舫通体的红色,窗上面飘着纱罗,随着风儿摇摆,灼华跟在朱珏后边,没想到晒了一天的船舫还能有着这般凉爽。船舫里面的空间很大,一般人家的房子也许都没有这么大,从侧边的门进去,左手边是一个个席地而坐的坐榻,每个小方桌上都摆满了水果,糕点和酒菜,右手边是一方睡榻,在珠帘后面,倒显得特别幽静。 朱珏走到坐榻的主位,坐了下来,一手撑着下颚饶有兴趣的看着灼华,她每天都是这样的打扮吗?再看看眼前的歌,一个俗野,一个优雅,这样的对比太过明显,朱珏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周扬作揖之后坐在左侧,歌挨着周扬坐下。灼华看着这里的一切,果然是贪图享乐之人,只这一艘画舫,不知道要多少银两。 “还不过来。”朱珏说道,真不知这个小丫头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脸上一会笑一会生气。 “哦。”灼华应了一声,她也没得选,不情愿坐到朱珏身边。 朱珏看着灼华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又笑了出来,如果每一天都跟灼华在一起,他想他以后就没有烦恼了。但是灼华似乎并没有注意朱珏对她的关注,还不停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心里暗骂着眼前这个骄奢淫逸的朱珏。 朱珏自己倒上一杯酒,周扬周到地给歌倒酒,灼华看了一圈,气鼓鼓说:“怎么偏是我没有?” “小孩子不能喝酒。”朱珏淡淡说道。 哼,谁说她是小孩,她已经十五岁了,再说她又不是没有喝过。 看着灼华满脸的委屈,周扬和歌都笑了,如果说捉弄灼华是他们每一个人的乐趣,那么朱珏则把这个乐趣发挥到极致。朱珏忍住笑的睨了灼华一眼,拿出一个夜光杯,倒满酒。 看,连杯子都是夜光杯,平时粗茶淡饭的灼华,看着这满满的奢靡,高兴的脸上不禁又有了忧郁。 “葡萄美酒夜光杯。”灼华盯着杯子哀叹起来。 朱珏再也忍受不住,哈哈大笑道:“都说她是个煞风景我还不信,今天倒是亲自体会了一番。” 灼华怒瞪过去,气道:“你才是煞风景。”她只是有所感叹而已,再说,书院里说的最多的不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吗,还有什么苦其心志,怎么功成名就之后都变成这般。 在美景,美食,美酒,美人面前,谁会有太多余的忧虑,低头浅尝一口香甜的葡萄酒之后,灼华露出欣喜的笑容,灼华端起酒杯一杯喝下,轻舔朱唇,一杯,当然意犹未尽。 朱珏嗤笑看着灼华,拿起酒壶,又为灼华倒上一杯。和上一杯不同,这杯酒灼华倒是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尝起来,酸甜爽口。再来一口,有着些许的酒味,又是一口,杯中的酒已经见底,灼华将杯子一推,朱珏挑眉看着灼华,点点头,又倒上一杯。 第70章 夜游秦淮河2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秦淮河上有些酒家的灯已经点了起来。灼华往窗外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船舫外面的一圈灯笼也已经点亮,红的灯笼映到整个船舫中间,那霓虹的灯光使人眩晕沉醉。 “歌姐姐,你唱一首歌好呗。”灼华的小脸已经有些微红,坐到歌的身边,整个人都靠在歌的身上。 “好。”歌点头应道。歌永远的都是这样的优雅,朱珏羡慕地看着周扬,能有这样的美人倾心,是人生最幸之事。 周扬看到了朱珏眼中的爱慕,但是歌是他的女人,即使她是一个歌姬,那又怎样,周扬轻拉歌的手说道:“我来抚琴。” 灼华不禁翻了翻白眼,笑道:“需要这么腻在一起吗?好吧,羡煞我们旁人了。” 灼华识趣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刚刚倒好的酒,又喝了一杯。只要周扬和歌在一起,他们眼里就只有彼此。 “灼华,这就虽甜,但是酒劲大,慢些喝。”朱珏柔声劝道,他可不想照顾一个醉醺醺的小孩,如果让李矾知道是他让灼华宿醉,他不认为李矾会饶得过他。 灼华哪里会领情,说道:“你以为我不会喝,哼,再来一杯。” “狗咬吕洞宾。”朱珏笑道,这真是个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谁是小狗,你才是小狗。”灼华吼道。 “谁承认谁是。”朱珏心情极好,斗起嘴来也不相让。朱珏看着可以被轻易触怒的灼华,满是怜爱。 两个人还未来得及争吵,悠扬的琴声已经到了耳朵里面,灼华最喜听周扬弹琴,特别是歌在身边,周扬的琴声更是情深意切。 灼华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腿里,目光看着船外,随着悠扬的琴声,思绪慢慢飘远。灼华不是感性的人,自认为是俗人的她,似乎与这些闲情雅致很遥远,但是还好,她懂得欣赏。 小船摇摇晃晃地不知走了多远,但是应该还是秦淮河上,因为河岸两边的酒家还没有消失。当然沿着秦淮河林立,还有耀眼的霓虹灯笼。 周扬还在照顾着歌,问着她要吃什么,不要吃什么,灼华不禁笑了出来,爱一人是这个样子的吗?应该是吧。她忽然想到了徐睿,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挑灯夜读,还是已经进入了梦乡,他的梦中会有她妈?这几日灼华有意躲避,徐睿好似也与她疏远,本来正是她想要的,没有想到她并没有满足,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灼华走到琴面前,看着琴发呆起来,她要是会弹琴就好了,可是她已经非常尽力的学了,无奈始终弹不好一首曲子。不知什么时候,朱珏走到了灼华身边,坐了下来,笑着看着灼华满脸的羡慕,手指在琴上拨弄起来。他经常出入青楼,如果不会弹琴怎么可能,但是灼华却不知他可以弹得这样的好,她一直都以为他不学无术的啊。灼华一手托腮,安静地看着在弹琴的朱珏,这个人似乎永远出乎意料。 随着一首首的曲子,夜幕已经来临,等到灼华从恍惚中缓过神来,边上的周扬和歌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他们太需要独处的时间,毕竟他们是饱受相思之苦的恋人。 今天的夜空特别的蓝,游船已经渐渐离开夫子庙最为繁华的地方。灼华走出来,坐到甲板上。 夜是这么的静,静到整个河面上都能听到丝丝的水声,夜又是这么的闹,即使远离酒家,你还能看见酒家的灯火,还能感受游人如织的乌衣巷间。 船停在了哪里?灼华并不知道,但是这里确实特别的美,这里河面宽广,两边都是摇曳的柳树,月光洒在水面上,银色的河面异常的美丽。这个朱珏绝对是最会享受之人,也许只有他才能找得到这么美丽的地方吧,想到这里灼华竟然笑了,他不应该是个讨厌的人。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夜空,月明星稀,空中除了圆月什么也没有,偶尔能发现天空的边际有着一颗小星星,似乎闪了一下两下便不见踪影。 “孤寂的嫦娥姑娘,真是可怜。”灼华笑着自言自语道。 “不见得,还有痴情的吴刚呢?” 灼华转过脸去,看着依靠在柱子上笑着看她的朱珏,他是什么时候在这个地方的?也许灼华有些喝醉了,他竟然感觉这时的朱珏并没有这么讨厌,灼华也是一笑,随后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朱珏走过去,坐在灼华的身边。风景这么美,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到这秦淮河,和云歌一起,和李矾一起,或者独自一人,但是都不及今天的秦淮美。 “徐睿说,这秦淮的夜景才是最美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是这般的美。” 灼华从来都不是会享受的人,从小在琐碎的家务中长大,后来读书写字,不算忙碌,但是从未这样清闲过,也未这样闲适的看过美景。 本来徐睿答应会带她来的,但是她现在却独自在美景之中,如果身边的男人是徐睿,灼华应该感觉更满足吧。灼华不禁笑了,她什么时候这样感伤了? 朱珏看着灼华,这个时候灼华安静,娇羞,醉酒之后脸蛋微红,有些摇摇晃晃。朱珏从没有想过她会是李矾的妹妹,除了眉宇间有些许相似,他们完全不同。灼华刁蛮,任性还有些刻薄,但是即使这样,只要她安静下来,所有的都变成美好。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是这句吗?”朱珏笑问,灼华笑着点着头,两人都静坐在船头,如此安静的夜,实在不需要有太多的话。 “下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朱珏笑问,只听见灼华咯咯地笑着,头倒在朱珏的肩上,见她的周公去了。 灼华睡了,但是嘴角的笑容还在,她在想什么开心的事呢?朱珏将灼华放平,躺在自己的腿上,灼华本就没有熬夜的习惯,再加上醉酒好眠。灼华像个猫儿一样,在朱珏身上扭动几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而嘴角衾着的笑,未曾散去。 朱珏轻抚着灼华的小脸,未施粉黛的自然白皙,浓眉俏鼻,怎样看都这么好看。他情不自禁低下头来,附上那脸颊,灼华闷哼一声。朱珏这才放开,笑看着灼华,他今日怎么就变成一个偷香窃玉的小人了?看着娇小的美人,也许应该等她长得大一些。 朱珏又看了看灼华瘦小的身子,笑了,他竟然喜欢这个叫灼华的女孩。看着灼华依然笑着,他怜爱地看着,又轻啄一口,偷着灼华梦中的香甜。 她的梦里想的是什么?朱珏已经不想再去想,因为他没有办法想象灼华会喜欢其他男人,何必庸人自扰呢。 河面上微风拂面,并没有夏季的炎热和焦躁,朱珏抱起怀里熟睡的人儿,他知道灼华是娇小的,但是从来不知道这样瘦弱,只是瘦,“弱”这个字可并不适合形容她,毕竟她这么强悍。 朱珏将灼华放在软床之上,拿过薄毯盖上,焚上熏香,生怕蚊虫滋扰了灼华的好眠。 天色拂晓,圆月已经到了西边,朱珏缓缓地从榻上坐起,看着仍在熟睡的人儿,轻轻地走近,灼华脸上的醉红已经消失,熟睡地她像个温顺的猫儿,惹人怜爱。 朱珏走到外面,站在船上,伸了伸懒腰,享受着秦淮河一夜笙歌喧闹之后的沉寂,画舫已经停靠在河岸。 李矾看着心情大好的朱珏,从岸上走到船上,问:“灼华在船上?”朱珏点了点头,李矾脸上并没有笑意,往船里走去,朱珏一手拉住了李矾笑道:“还在熟睡。” 李矾立在船头,并没有说话,朱珏显然已经见惯了李矾的冷面,仍是好心情地走到李矾身边。 “我是不是该怀疑你把我妹妹诱拐了呢?”李矾眯着眼睛看着朱珏,他当然信任朱珏,也真的未曾想到灼华竟然会跟着朱珏出来游玩。 朱珏拿着扇子摇了摇,笑道“不,不,不。”他仍旧轻松地舒展舒展筋骨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再说你的妹妹是能轻易诱拐的吗?”朱珏认真说着,李矾自然信任朱珏,但是朱珏不会傻到说出他昨夜偷香的事情。 “不要招惹灼华。”李矾说道,这个即是警告又是命令。朱珏不会是一个好的归宿,起码李矾是这样想的。 “我喜欢她,把她给我不好吗?我想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朱珏直接说道,如果李矾可以点头应许,那么他是多么幸运能拥有这样的女人。但是朱珏最清楚,他还在梦间。 李矾眼神变得阴鸷,脸色冷若冰霜,说道:“其他人都行,唯独你不行。” 李矾往里面走去,他不想再跟朱珏讨论这个问题,即使朱珏有情,灼华有意,那么他也绝不会同意,况且灼华还是那么的讨厌朱珏呢。 朱珏不禁哀叹一声,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李矾的话却将他打入了寒冬,一切都是意料之内不是吗?幸亏他没有太多的希望。 第71章 离人最伤 灼华缓缓地睁开眼睛,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再仔细看一眼,应该是昨天的那条画舫,她竟然在这里睡着了。灼华使劲的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坐起来,宿醉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灼华将头埋在被子里,小手轻触自己的脸颊,她昨天做了什么梦?真是太可笑了。她清楚的记得徐睿并没有跟在身边,而她居然又梦见徐睿亲吻她了,而她还笑意盈盈地享受着,灼华羞窘极了,是她不知羞耻?还是昨晚的景色让她开始思念徐睿了? “你醒了。”灼华不会听错吧,竟然是大哥的声音。 李矾坐到床边,灼华抬起头来,轻靠在李矾的怀里轻声喊道:“大哥。” “快些起床,我们要回书院了。”李矾笑着轻拍灼华的头。 灼华轻吐一口气,他的大哥并没有凶她哎,听到李矾声音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要挨一顿训斥的。灼华心里偷笑着,这时她不争气的肚子竟然咕咕的叫了起来。她昨晚并没有吃很多的东西,灼华偷偷地瞄向李矾。 李矾轻轻点了一下灼华的额头,笑道:“走,吃早饭去。” 最后所有的事情都化为其乐融融,李矾只字不提,灼华也不敢去问歌和周扬哪里去了,也不敢去问玉琼有没有来,只能安静地吃早饭,一如既往看着朱珏和李矾的若即若离。 “过几天朱珏就要回家了。”李矾淡淡说道,灼华抬眼看着朱珏,晶亮通透的眼眸中有着些许彷徨和困惑。 灼华只是一眼,却被朱珏快速的捕捉到,朱珏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可以再玩几天的。”灼华的眼神让他不舍离开。 “你该回去了。”李矾这句绝对不是商量。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朱珏笑着说道,反正他也无所谓。 朱珏看着享受美食的灼华,蹭坐到灼华身边,灼华害怕地往李矾的身边靠了靠,扭在一起的五官满是嫌弃,像是躲避猛兽一样。 “灼华,珏哥哥呢,就一个要求,你去送我好不好?”朱珏讨好地撒娇。 灼华端起碗喝起烫来,摇了摇头说:“我不去。”刚才眼睛还有那一丝的不舍,就被朱珏这么一问,已经无影无踪了。 看着灼华距朱珏千里之外的样子,李矾笑了起来,也许他的担心太多余了,朱珏拿着扇子使劲地扇着,对着李矾说道:“这下放心了吧,我是有情,可是人家无意。” 朱珏口中满满的哀怨,灼华不明白的看着朱珏,他们两个她永远是搞不懂的,自己还是去吃她的饭了。 接下来的几天,灼华似乎比以前少讨厌朱珏一点,偶尔朱珏还会捉弄灼华,但是大度的灼华都不再跟朱珏计较。朱珏比灼华想象中要好很多,比如他钓鱼是一把好手,他会带灼华去偷农户的西瓜,即使后来他们都留下钱财,他继续带着灼华去青楼,去赌坊,去做所有不该做的事情。 他的破坏力比灼华想象的要大上很多,他会趁着学生们去上课之前藏起来他们用得到的书籍。他会设下陷阱去招惹严肃的学政,使得学政每天都处在暴怒之中。他最喜欢的更是拿上好酒好菜到李研那里去一醉方休,也不管他们课业的紧张。灼华也不明白,朱珏竟然已经和李研张白一混成了好友,好吧,男人有着共同话题和共同爱好就已经是好友了,可是李矾没有朱珏这样的好命,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又过了几天,灼华还是去送朱珏了,因为没有办法,他整天都粘着她,说谁都不要去送,只要灼华。最后在李矾的许可下,灼华就这样提着朱珏的包裹,站在渡口边上。 “我要走了。”朱珏笑着说。 “我知道。”他不用一再提醒,这几天只要灼华不肯陪他时他都会这么强调。 “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朱珏仍不死心追问,灼华摇了摇头。 真的这么讨厌他吗?也许是吧,有再多的不舍,朱珏还是要跟灼华挥手告别。 “珏哥哥。”灼华轻声喊道,朱珏开心地回头:“一路平安。”灼华说完将朱珏推着转过身去,灼华才不会让朱珏看到她心里的一丝不舍呢:“走吧。”灼华说完还未等朱珏登船,已经转身离开。 离别最伤,不是吗? 在灼华仅有不到十四年的生活里,很多人称不上过客,有些人或许只有一面之缘,有些人却是可以相处一辈子的朋友,比如小翠,比如歌,有些人是生命中必须存在的,比如徐睿,比如周扬,比如张白一,那么灼华想,能称为过客的,也许就只有朱珏了。 书院里从来不会因为其他人的离去而有着心伤,况且他们还不算是朋友。灼华手里拿着两个香梨,偷偷地来到徐睿的房间,灼华走到门口,往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推开徐睿房间的门,她向来来去自如,这是徐睿许诺她的。 灼华拿着梨子径自走进里屋,看着书案下面废弃的纸和瞒书案的凌乱,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徐睿也变成了李研的样子了。 灼华放下梨子,走到书案前,打扫完地面上的废纸,又开始收拾起凌乱不堪的书案,灼华拿着最后的书不禁笑了起来,谁让她这么做了?她竟然像个小丫鬟似的习以为常的做这些事情?她真的傻掉了,这个男人可是看见她“遇难”都不施以援手的人哎。灼华从来不是小气喜欢计较的人,但是那日小翠来找她的时候,徐睿一副看好戏事不关己的笑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样的男人她竟然还会帮他收拾书案?灼华气得嘟起了嘴,她不还在生徐睿的气吗?怎么今天又走到了他的房间了? 徐睿倚靠在门框上,从灼华一进来他就跟了进来,享受看着灼华忙里忙外地收拾着他的东西,娇小的身影来回晃动着。灼华一会笑,一会怒的小脸,让徐睿怎么也挪不开眼。 灼华回过头,正好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看她的徐睿,灼华瞬间嘟起了嘴,摆明了自己的坏心情。 “哼。”灼华冷哼一声,不看他,往门口走去。 只是,还走不了几步,纤腰上就陡然一紧,强大的力量拖住灼华,将她往后一扯。 “啊!”灼华惊慌地低叫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娇小的身子就跌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我还没有感谢你你就要走了?”徐睿薄唇微扬,露出温和的笑。 “哼。”灼华瞪着徐睿,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在徐睿的胸口,徐睿不禁皱眉,灼华都躲了他这么多日子,怎么好不容易来了却这么多的怒气,他已经很配合她了,她好像并不满意。 “你怨我这么多日冷落了你?”徐睿笑着问,一手拉住灼华不安分的小拳头,一手将灼华的头按在胸口。 “是我冷落你的。”灼华挣脱徐睿的手奋力抬起头,争取她的主动权,徐睿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嘛。 “你冷落了我,就拿拳头对我当做安慰?” “哼,你想的美。”灼华用仍是未消怒气的眼眸瞪着徐睿说道:“我现在不要你喜欢我了,你的喜欢都是假的。” 灼华又要推开他?徐睿脸上的笑容敛去,变成了阴郁,冷淡说道:“你说什么?你讲清楚。”徐睿可以忍灼华的任性骄纵,但不会忍受灼华拒绝他。徐睿刚想动怒,但是想着对灼华动怒只会让事情更糟糕,耐着性子说道:“我对你的喜欢什么时候假过?” “不是假的?”灼华冷哼:“小翠那日来逼我娶她,我都向你求救了,而你却置我不顾,竟然一走了之。” 原来灼华是气这件事,但是徐睿也很委屈,无奈说:“我不走还能怎样?任由你胡闹,答应你娶了小翠好为你解围?”徐睿冷笑地看着灼华,让灼华背脊窜出一股冷颤。徐睿反问:“你真的就愿意将我让给其他的女人?” 灼华摇了摇头,真的想到徐睿娶其他的女人,灼华脸色更加难看,她没有那么大度,但是这并不能让她原谅徐睿。灼华嘟着嘴说:“那你也不能丢下我不管不顾。” “你有人家女孩的本领,却要我来为你的风流擦屁股?我只是想让你有个教训。再说,我当时也生气了,跟一个女人吃醋也算了,你还要推开我?”徐睿看着灼华脸上的怒气越来越少,安静地听着他说,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徐睿点了点灼华的额头,笑道:“你啊,真叫我答应了你不成?” 怪她喽?灼华越想越不对,她是生气的那个人好不好,怎么现在反倒她理亏了,她到底是怎么被绕进去的? “是你先不帮我的,现在却来怪我?那你要气到什么时候?”灼华嘟着嘴,仍是气愤。 “我的李小姐,小生哪里敢生气哦,不是你一直在生气吗?”徐睿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看着已经迷糊的灼华。 “怎么说你都有道理。”灼华小声说道,她真的会无理取闹了? 徐睿满意地看着灼华变得乖顺,将灼华拥在怀里,说道:“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 灼华这才想到两个人的状况是怎样的不合时宜,用力将徐睿推开,背过身去小声说道:“不想。” 徐睿也不难为灼华,拉着露出小女儿娇羞姿态的灼华走到书案前:“这几日玩的疯了,很久没有写字了吧。” “哪里玩的疯了,大哥在我哪里敢。”灼华小声说着,不过说起玩,朱珏可比书院里的这群书呆子有趣多了。 “我们什么去游河吧。”徐睿随意说道,他即将要回去了,他答应灼华的事情要做到。 “我去过了。”灼华无意回答,根本没有去看徐睿铁青的脸,边找着书边说:“珏哥哥带着我去的,像你说的一样,秦淮河的夜景太美了。” “珏哥哥?”徐睿低声呢喃。 “是啊,就是大哥的那个朋友朱珏,你见过的。”灼华并未多想,她可没有徐睿那么多的心思。 “你的哥哥还真多。”徐睿满是酸楚地说道,看着灼华若无其事的小脸,徐睿知道他的醋意是多余的。 “对啊,你不也是吗?睿哥哥。”灼华娇憨的笑着,已经打开宣纸坐在徐睿身边写起字来。 “我才不是。”徐睿只能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他从未将灼华看成是妹妹,但是灼华的这个珏哥哥,却让徐睿心里有着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就是醋意。还好,他已经走了。徐睿看了灼华一眼,怎么让灼华远离这些男人似乎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第72章 富有的张家 自古逢秋悲寂寥,但是这份悲凉,可不属于忙碌并快乐的书院。 转眼间已到秋季,书院的学生回家过中秋节,虽然南京的天气还是感觉不到秋天的寒意,但是灼华已经开始为李研准备入冬的衣物了。像李研这样外乡的学生,一般这样的长假都是留在书院的,但是今年特别,张白一邀请李研和徐睿一同去他家过中秋节,灼华当然要跟着去。 “三哥,第一次去白一大哥家,总归要要带些什么?”灼华慵懒地趴在桌子上,手随意翻着手中的书,心思却没有在书本上。 “这个你定吧,你看中什么就买什么。”李研随口说,这种事情他向来不操心。 看着李研心不在焉,灼华忽地坐起来,问:“徐睿去吗?我去问问他。”只要这种他们看似无聊的事情,灼华总会很上心。 “什么问我?”说曹操,曹操到。徐睿刚进屋,就听到灼华在说他的名字。 “白一大哥邀请我们去他家,你去吗?”灼华笑着问。 徐睿坐在灼华的对面,托腮看着灼华,笑说:“你去吗?你去我就去。” 灼华听后噗嗤一笑,娇嗔:“是邀请你和三哥,又非我。” “去吗?”徐睿笑着追问。 李研看着徐睿一副傻瓜的模样,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她那么爱凑热闹,我们都不去她也会去。” 灼华听着不快,这个三哥净拆自家人的台,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还非去不可了。” 灼华拍拍手站起来说:“我去街上买两批布,给周家大娘。白一家大嫂那边,我去挑两支钗,这个好办,关键是白一大哥家的二老,不知送什么好?”她早已思虑周全,这些琐事她可不会指望这一群什么都不会的书生。 但是怎么讨好老人家又不失礼节,她可不会,毕竟张白一家境好,她准备的不合适,丢了李研他们的面子就不好了。 徐睿可不想看着灼华发愁的样子,说道:“这个你自不必担心,我那有一台洮砚,还算精美,听说白一的父亲喜欢写字,这不更好?” “那就这样说好,我到时候再买些补品,那就齐了。”灼华拍手说道:“明日我去城里,将这些东西置办齐了。” “白一说他家会有马车来接,你到时候找个地方寄存一下,我们去了走便是。”李研嘱咐说,省的灼华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带回书院,他还要做个搬运工。 “明日我陪你下去?”徐睿说道。 “不用,我自己就行,这布还不好买,去小翠那里买上两匹,其他的东西我一并放在那,到时候我们走便是。”灼华才不想徐睿为她担心,更不想耽误他的功课。 灼华拿起刚才没有看完的书,绕过书桌准备出门,徐睿趁机一把捉住灼华的手笑问:“让我跟你一起下去好不好?” 灼华害羞红了脸,最近徐睿特别奇怪,有意无意的总会这么抓住她的手,灼华偷瞄李研一眼,幸好李研还在看着书。灼华用力抽回手,无奈徐睿抓的更紧,笑问:“好不好。” 真的是厚脸皮哎。 “你要去就去好了,我要回去了。”灼华怒瞪着徐睿,徐睿满意的松开手,灼华转脸跑出门外。 徐睿悠闲地起身,拿着扇子往外走,竟然跟李研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本来就是来看灼华的。 次日晚上,这张家的马车就到了书院,这次他们一行人多,张白一特意安排了两辆马车。过了一夜,一行人下了山,到城里把灼华准备好的东西带上,就此出了城。 本来灼华和李研徐睿一车,这不知灼华和李研闹了什么矛盾,灼华硬是要换车,于是灼华又上了张白一周扬的车,对于这对兄妹是常有的事情,在一块肯定吵架,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早上早起,众人路上吃了一顿简餐,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他们快要到张白一家了。 “灼华,你看,这边的一大片地都是白一他们家的。”周扬指着已经进入他们县城的路边上的田地。 “啊?”灼华小脑袋往车窗外探去,看着外边一望无际的田野,好奇问:“白一大哥,这些都是你家的吗?” 张白一坐在车里,拿着一本书看着,笑着摇头说:“你听周扬胡说,哪里都是我家的?” “那你家到底有多少的地?”灼华问道。 “几万亩肯定有的,这里,一直到那边的扬州他家都有地。”周扬如实说,但是却听不出什么羡慕。 “灼华,不是大哥不愿意说,我真的不知,我向来不问家事,都是父母管理。”张白一是个不问世事的主,无心理会家里的事。 灼华怀疑地瞟了张白一一眼,笑讽说:“你倒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告诉我们也无妨,害怕我们赖着你不成。” 张白一还不了解灼华吗,对于这样的挖苦并不放在心上,反而笑着说:“赖着又怎样,养你这样的,我们家倒是养的起的,烧水打茶,有你伺候着,我真的愿意在家做个老爷。” “原来让我当个小丫鬟使唤哦。”灼华生气地眉目瞪圆,哼的一声,握着拳头说:“就怕你到时叫苦哩。” 周扬失笑出声说:“不让你做丫鬟,难道还娶你不成?就算家中嫂子没有意见,我想徐睿也不会放过白一的。” 哼,她到哪里都欺负她,灼华才不理周扬,继续看着车外的稻田,叹说:“你们看,今年肯定又有好收成。” 外面的稻子随着秋风在田里摇摆着身姿,夕阳洒在稻浪上,美极了。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灼华刚才还打算不理周扬的,不过一会的功夫,她就已经忘记了。 周扬指着前面一处已经进入眼睑,起伏的民宅说:“你看前面那里能看见的房子,就是了。” “那你家呢?”灼华笑问。 “我家离白一他们家还有个几里路。”周扬说道。 “那你今晚留在白一大哥家吗?”灼华问道。 “不了,我要回去,今天母亲知道我回来,肯定在家等着我,等过几日,再与你们玩乐。”周扬脸上露出好温和的笑。 张白一轻拍周扬的肩膀说:“他可是我们这十里八乡难找的大孝子,就让他回去吧。” “说着我也好想娘亲,好久没有回去了。”灼华说着,脸趴在膝上,不禁忧伤起来。 “灼华,你有所不知,家父去世早,家母寡居,从小把我拉扯大,现在我远去读书,她便是我最大的牵挂,你们尚有兄弟姐妹,而家母膝下,只有我一人。”周扬说着,谈不上悲伤,毕竟,这些都是早已铭记于心的苦难。 “扬哥哥,原来我们同命相连,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也没有了,也是母亲操持着一家子,我母亲出身卑微,但是特别坚强能干,顶着一家子的重担。”灼华看着也同样悲伤的周扬,眼泪几乎流了出来。 “看看,看看,这回家过节的日子,怎么尽说些不高兴的,我们那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灼华怎么一下子变得忧愁起来了?还是我们的灼华也想家了。”张白一拿着书本轻打灼华的头笑道。 灼华转脸偷偷地抹干眼角的眼泪,笑着说:“哪里会忧愁,只是有些想家罢了。” “我跟你说,你大嫂做的桂花糕可是一等一的好吃,现在有事桂花开的时节,你就等着吃吧,还有,我们家里厨娘做的一手好菜,就怕你倒时候不知道该吃哪一样。”张白一偷偷地小声低语。 “你们说什么呢?”周扬看着他俩说着悄悄话,不禁好奇起来。 “哦,说白一大哥家……” “灼华,他最不喜欢知道。”张白一意味深长地说道。 周扬看了张白一一眼,便不再作声,独自看着车外。其实周扬和张白一都知道,虽然他们都感觉大家既是同窗,又是乡里,最重要的还是知己,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周扬应该予以接受才对。但是周扬从来都是拒绝的,甚至不给他们去提,也许是心里太过在意,也许是自己内心那个自尊不想被触碰,所以周扬尽量做到与他们在一起不占他们一丝的便宜。所以周扬比他们更加努力,更加刻苦。 张白一最不理解但又最理解周扬这种自卑,不理解的是如果他是周扬,他肯定会比他来的洒脱,最理解的是张白一一直都非常尊重周扬的选择。 “哇,越来越近了。”灼华直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坐到车前赶车的位置。 “白一大哥,你不要说,让我猜猜哪一个是你家?”灼华看着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与南京的大致相同,但是屋子感觉更宽大一些。 “这里哪还用猜,挑最大的指。”周扬笑着说道。 “你就是那个最没趣的。”灼华指着最边上的那个大院落说道:“肯定是那个吧。” 张白一脸头都没有抬,点点头。因为这个真的没有一点悬念,其他的人家的房子在他家房子面前,都显得相当的小了,从远处都可以感受到高墙深院。 对面马车里徐睿也伸出了脑袋,灼华开心地指着张白一的家,喊道:“徐睿,你快看,那个就是白一大哥的家。” “我看到了。”徐睿笑着说道。 “是不是很大?”灼华笑着问,徐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也许一路有些劳累了,徐睿没有力气一般。 “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你当别人都是你,见什么都是好的。”李研趴在徐睿身后,伸出头来。 “哼。”灼华还生着刚才的气,李研又来挤兑嘲笑她,灼华气的摔下车的帘子,坐进了车里。 “白一,看到没有,这能让灼华生气的,估计只有李研了。”周扬撇嘴说道,灼灼大大咧咧,很少计较。 “玩闹,玩闹。”张白一笑着说。 第73章 好大的花园 马车停在了张府的大门口,车夫先下车,对着等在门口的门童说道:“公子回来了,还不快些进去知会一声。” 只见那门童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忙着往里面跑,边跑边叫:“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灼华和张白一下了车,这辆马车载着周扬沿着田间的路继续往前走,另外一辆则由车夫牵着往后门走去。灼华还在和周扬挥手告别,这边早已挂在大门两侧墙壁上的鞭炮不知何时噼辣啪辣响了起来,灼华着实被这鞭炮声吓了一跳,两手捂住耳朵,躲到了李研身后。 鞭炮响完,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孩子,大的约莫七八岁,小的只有五六岁模样,穿戴整齐,彬彬有礼,整齐地站在那里,待鞭炮响完,两个小孩一起作揖,跪下唤道:“父亲大人。” 灼华看着两个小人本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却这般一本正经,不禁笑起来,再想想平时散漫自由的张白一,感觉更是好笑,谁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起来吧。”张白一哼哼两声,难得一本正经地,又看了好友几眼,脸上竟然有一丝窘态。两个孩子起身,张白一蹲在两个孩子面前,一把将两个孩子抱起来,说道:“小祖宗,谁教的你们这般正经,有没有想爹爹。” 只见那个小一点的孩子,笑嘻嘻地在张白一的脸上亲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齿,说道:“想。”而大一点则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俨然一副小夫子的模样。 “小哥,主翁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身边的一个四五十岁年长男人作揖说道。 “嗯,我知道了。”张白一依然是笑着,将两个孩子放下,交于身边的下人,走在前面,灼华和李研徐睿跟他后面。他们穿过一个庭院,庭院里面空空,只有院子两边放着的盆栽和分列在走道两边的大水缸,水缸里面装满了水,灼华俏皮地偷看一眼,水缸里一条条小金鱼十分漂亮有趣。 众人往前走,走到厅堂前,只见两位约莫四五十岁的老人坐在厅堂之上,男人一脸严肃,一双眼睛更是散发着严苛威严,一看就知道是个严格的家长,灼华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那妇人慈眉善目,温和微笑着看着灼华他们,张白一生的很像他的母亲,让人亲近。富贵人家的女人本不像穷人家的女人那样操劳,也许不喑世事,白一母亲的脸上甚至都看不出什么皱纹,灼华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刚强而严厉,那张脸谁看了都会知道那一条条皱纹都是岁月的洗礼。 “父亲,母亲。”张白一唤道,作揖下跪,头嗑在地上,两手申平,行了大礼。老妇人看着儿子这般,笑着起了身,拉着张白一起身,说道:“快些起了,让为娘的看看,我的儿怎样了?” 张白一起身,露出跟老夫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说:“不还是老样子。” 老夫人摸着白一的脸,满脸宠溺说:“是不是瘦了,是不是书院吃的不好。” 张白一冲着灼华他们几个人尴尬的笑了一下说:“没有瘦一分也没有胖一分。” “嗯,嗯。”张白一的父亲轻轻地咳了两声,张白一和母亲看向父亲,张父板着一张脸,严肃说:“还有客人在呢。” “父亲,母亲,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都是我书院的同窗。”张白一对父亲说道,灼华他们赶紧作揖,恭敬有礼说:“见过大人和夫人。” “快快请起。”老妇人笑着看向这几个孩子说道:“都别客气,白一长你们几岁,都叫大娘就好,当家的,你看看,这几个孩子长的,都是一表人才。”张母走到张父面前,手扶在张父的手臂上。 张父起身看着几个小辈,说道:“早就听白一提起你们,说交了几个知心的朋友,今日一见,都不错。”张父打量着堂上的三人,客气地有些冷漠。 徐睿从下人手里接过礼盒,恭敬送上说道:“早就听说伯伯喜欢写字,正巧我们几个得了一个物件,现在送给伯伯,还望伯伯不要嫌弃。” 徐睿轻轻地打开礼盒,张白一接过,笑着说:“你们本就是来玩的,还带什么礼物。” 张白一把砚台送到父亲面前,张父只是稍稍低眉瞟了一眼,就了然这个砚台是上等的洮砚。洮河石本就难得,再加上这个品相和雕工,就知道是上品,张父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老道的眼光只是一眼便看出了台下几人的出身。 “让你们破费了。”张父手轻抚胡须客气说道。 “大娘,我们出城的时候,给您挑了两批锦缎,这花色都是我选的,不知道您是否喜欢,就想着你这家里也不缺这个,但是又想着是今年最新织出来的锦,就拿来孝敬您。”灼华将买来的两块锦缎捧在手里,下人接过,送到张母面前。 张母没有看锦缎,便说道:“瞧瞧这孩子多乖,喜欢喜欢。”张母拉着灼华的手拍拍,眼睛直盯着灼华,说道:“都是来玩的,还这么客气,这孩子长的真是俊俏。” 张白一看着母亲舍不得从灼华身上移开眼,不禁想笑,但是看着眼前的父亲,又不敢笑。父亲一向严厉,如果知道灼华是女孩,定是一番教训。灼华对于张母的这种热情,反而有点不自在起来,只能回以尴尬的微笑。 “张安,去,带着他们先回客房收拾一下,准备晚饭。”张父对着方才迎接灼华他们进来的下人吩咐道。又转脸对张白一说:“快去看看你的媳妇吧,也等了一天了。” 张白一答应是之后,引领灼华,李研和徐睿来他们住的地方。只见张白一从刚才厅堂的侧门出来,穿过一个回廊,又走过两道拱门,来到一个的院子,这个院子相对独立。灼华跟着张白一往院子里面走,穿过一个假山做的门,再往里面,回廊,楼阁,亭台,水榭,假山应有尽有,虽然已是秋天,院子里还开满鲜花。 灼华左右看着,好奇问道:“白一大哥,你这园子是建在水上?还是这小河穿过这个园子。” 因为园子里处处是水,穿过假山,穿过太湖石,围着回廊楼阁,就连那园中最高的听风阁,沿着假山留下的水形成一块小的瀑布,让整个园子看起来颇具灵动之感。 张白一笑了笑说:“十几岁时在家无事,就建了这个园子,都是从院外引来的活水。” 灼华跟着张白一,根本来不及看哪里的花好看,哪里的景色宜人,因为还未走几步,又到另一个景里去了。 “白一大哥,你就应该到我们苏州去生活,我们苏州的河都是从家门口流过的。”灼华嬉笑着看着,好奇地摸一摸假山,蹦跳着到花旁,还来不及嗅上一口气,李研已经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了。 “那倒是的。”张白一笑着说。 灼华看着了张白一家里的院落,沿着回廊走着,回廊上下两层,都可走人。他们穿过一座小桥,来到一个雅致的小楼前,楼前开满了菊花,百花落的季节,院子也不至于太过静寂,这么精致的院子,可见张白一花了不少心思。 “你们就住在这里,下人已经将行李搬进屋里,都在二楼,三个房间挨着。”张白一指着楼上的房间说:“你们自己收拾一下,我让他们去打水去了,你们洗漱一下,准备一起用晚饭。” “你忙你的。”灼华已经开始满屋子打量起来,张白一又沿着院子走了一会,从边上的一个月牙门出去。 “白一大哥的家好大啊。”灼华走上楼梯,不禁叹道。 “我们家可是这县里有名的大户,光是这宅子,还有外面的田,在这都是数一数二的。”跟随灼华他们进来的小斯骄傲地说着。 “白一大哥真是深藏不露啊。”灼华撇撇嘴,偷偷做了一个鬼脸。灼华不禁伸手去摸摆放在厅里的瓷器,玛瑙玉器摆设,精美的让灼华结舌。“你家有这么大吗?”灼华随意问着。 “我吗?”徐睿有些心不在焉,灼华嘟着嘴,难道她问李研不成? “白一就该像你一样,何必在书院跟我们吃苦?”李研住在最外面的那一间,小厮为李研开了门,李研进去,灼华也跟着进去,本是随口一问,也不在乎徐睿愿不愿意回答。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小哥可是一等一的闲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管着家里的闲事,他就是神仙一样的人,万事都不放在心里。”小厮笑着,指着前面说:“那边的两间是这两位公子的。” “你去吧,我们自己过去就好。”徐睿接过小厮手里的东西。 “那你们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那小厮一看没事,蹦跳地跑下楼,十几岁本就是贪玩的年纪。 第74章 精致的彩英 “三哥,你这屋挺好。”灼华跟着进去,左看看又看看,这屋里装饰不算奢华,但一切考究,屋里挂着的书画他们一看便知是出自张白一之手。灼华走到床边,一下子摊在柔软的大床上,叹了声:“好舒服。” “快些去你那里。”李研用脚踢了踢灼华,嫌弃灼华这样丑的姿态。 “不要,我好累,先休息一会。”灼华趴在,坚持不动。 “先去收拾,还要吃饭的。”李研拉着赖在他床上不肯起身的灼华,毕竟他也想躺下去。 “说道吃饭,我好饿啊。”灼华抱着肚子,抬起埋在被褥中的小脑袋叫道:“徐睿,你饿不饿?” 徐睿正在出神地看着墙上的一幅字,听到灼华叫他,转过身来,轻轻地摇头。 “你是铁打的吗,怎么会不饿?”灼华瘫软的身子被李研拉起,靠在床头说:“白一大哥说他家有很多好吃的,我听着都好期待。” 灼华满脸的希望,期待的眼睛冒着晶亮,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还是先吃些干粮吧,这晚饭可没有这么早。”李研不禁打击她道。 “为什么?”灼华瞪大眼睛问,难道这是张白一的待客之道。 “因为白一还”李研笑的邪气,又看了看灼华,转而说道:“不跟你讲。”都说小别胜新婚,张白一这可不是小别。 “快些说,怎么讲了一半就不说了。”灼华用脚踢着李研,叫他继续。 徐睿看着灼华,不禁摇摇头说:“我们晚饭肯定要等白一对吧。”灼华点头。“白一还有很多事情,不是一会办的完,所以你还要耐心等着。”徐睿说完走出屋子,或许应该先梳洗一番,或者倒头睡上一觉才对。 什么时候要办很久?不去想了,反正她也想不到。 正如李研和徐睿说的那样,他们那顿饭确实等的有些晚了。灼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吃的,最后还是张父张母看着等不下去了,开席让他们先吃了。在他们吃了一半的时候,张白一才过来。灼华看着姗姗来迟的张白一,一副慵懒惺忪模样,却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坐了一天车的困倦。 “彩英不过来吃吗?”张母问道,这个彩英就是张白一的夫人。 “她说身子乏,要歇一会。”张白一小声地跟着母亲说,这声音小的几乎只有他两个人听得到。“我已经吩咐了后厨,等一会把饭菜送到房中去。” “那就好,那就好。”张母点头念叨,吃了一会后,张母张父便称吃饱退席了,只留下张白一和他们四人。 “呼”灼华长叹了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放松下来说:“终于不用这么拘束了。” 张白一看着灼华拘束放松的样子不免觉得想笑,说:“我们的灼华怎么这般拘束,难道是怕生人不成?” 灼华摇摇头,委屈说:“我怕坏了规矩,给白一大哥丢脸。不过我真有一点怕伯伯,板着一张脸,幸亏你像大娘。”灼华说着还学着张父严肃的模样。 灼华父亲去世的早,所以她对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没有概念,她印象中的父亲应该是像先生那个样子,宽容可亲,或者像玉叔那样,慈祥平凡。 “你这丫头,越发的不像话了,怎么这般无礼。”李研白了灼华一眼。 张白一只是笑着摇头,凑近灼华小声说:“我也特别怕他,从来都没给过我笑脸,有点事不满意还一顿臭骂,满脑子全是规矩,全是三纲五常。”张白一还做出夸张的害怕表情,惹得灼华呵呵直笑。 “今天晚上能见嫂子吗?我还给他带了礼物。”灼华边吃边说。 “明天吧,她已经睡下了。”张白一不经意的回答。 灼华晚上饮了几杯酒,所以睡得特别酣香,再加上张家特别贴心,这屋里的床铺都特别舒服。这院子在边上,很是安静。但是灼华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很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并没有起床,灼华在床上滚了两圈,侧耳听着两边房间的动静,这两个懒虫应该没有起床才对。 灼华穿服起身,打开房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脸走向徐睿房间,走到门前,悄悄地听了一下,举手想敲门,手举到半空又放了下来。 灼华转身快步走下楼梯,走到楼梯拐弯的地方,灼华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杨柳细腰,不算高挑,但身材匀称,在下面的厅堂里忙碌着,这边使着下人摆好桌上的瓜果,那边让他们把凳子擦干净,忽而一个小厮碰到了一个凳子,小厮连忙扶起,就听那女人用细腻温暖的声音说:“小声点,别吵着客人。” 妇人一个转脸,正好看到灼华,灼华只见一个瓜子脸,细眉凤眼的妇人,樱桃般的小嘴,头发简单的往后笼起,头上结成云髻,两个金钗插在云髻一边,简单而不失华贵。只见这妇人穿着白色小褂,下面是紫色的百褶裙,外面穿着深紫的坎肩,称得白皙的皮肤更加的好看了。 两个人只是这样的看着,妇人拿着手里的帕子遮住微扬的嘴角,这么一笑灼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快步走下楼梯,作揖说道:“小生有礼了。” 那妇人抬头看向灼华,福了福身,微笑说:“你是灼华吧!” “是。”灼华疑惑着看着妇人,问:“你认得我?” “应该认得,夫君经常提及你。”这妇人不是他人,正是灼华昨晚要去看大嫂,张白一的妻子,彩英。 “嫂嫂。”灼华叫道,彩英轻笑,灼华难得正经模样说:“本来昨晚就该去看你的,白一大哥说你睡下了,就没有去打扰。”彩英脸上一阵云红,用手帕遮嘴掩笑。 “昨日睡得可好,要是有哪里照顾不到的,你第一个跟我讲。”彩英也是客气。 “嫂嫂说笑了,家里带我们如贵宾,哪会有不周到的地方。”灼华笑道:“白一大哥还未起身?” “他不睡到日上三竿哪有起身的道理,真不知道他在书院是否这般懒散。”彩英拉着灼华的手,灼华不好意思要缩回,彩英笑着说:“你还未洗漱吧,我们楼上说话。” 彩英拉着灼华一起上了楼,外面进来两个小厮跟在身后。 灼华只能由彩英这样牵着,说道:“白一大哥在书院可是刻苦勤奋的,经常会说不能辜负父母养育,更不能辜负妻子的期望。” 彩英摇头笑说:“你真是会说话的孩子,你也别夸他,我就只愿他平安开心,其他的我也不想。” 彩英拉着灼华到了房前,推开门,拉着灼华进去,叫小厮将端着洗漱的东西放下,并令他们都出了门。 忽而灼华想到了什么,拍手说道:“嫂嫂,你看我光是看到你高兴了,竟把这是给忘了。”灼华走到里面,拿起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匣子,灼华将小匣子取出,双手恭敬地递给彩英,说道:“嫂嫂,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彩英接过,轻轻打开,只见一对银钗放在里面,钗上是一朵朵小碎花,下面有长长的坠子坠下,简单雅致。 “妹妹眼光真好,我很喜欢。”彩英将匣子放在一边,笑着说道。这一声妹妹叫的灼华有些诧异,腼腆笑着说:“嫂嫂喜欢便好,”灼华羞涩的看着彩英:“原来嫂嫂已经知晓。” 彩英将灼华拉过来洗面,给灼华递上面巾说:“夫君已经都跟我说明白了,妹妹不用顾虑,就把这当自己的家,这后面的院子最是清净,平时就相公和我会来这里。” 灼华将面巾放在盆中打湿,拧干,轻轻拂面,彩英看着洗净的灼华笑说:“我们这么漂亮的姐儿,怎么偏要穿这一身衣服,看妹妹这身形,和我差不多,我自己就做主给妹妹拿了两件衣服,都是今年新做还未上身的。妹妹要是不嫌弃,也换身衣服,这样咱姐妹也好一起出去,省的跟那群男人天天一起,可好?”彩英说是询问,但是却让灼华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彩英边说着,便将灼华拉到镜前,灼华看着镜子的自己和彩英,笑道:“全凭嫂嫂做主,只怕昨日进来时候是个男儿,现在出去是个女儿,会吓坏伯伯和大娘。” “这个你不用担心,公婆那边我已经婉转告知,你本是读过书的,自与我们这般乡下女子不同。”彩英已经将灼华的头发放下,细细梳理起来。 第75章 女孩 灼华看着镜中的彩英,眼神不禁有些黯淡,她竟然觉得有些自卑起来,她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彩英这样的女人,或许她已经没有了机会。 “嫂嫂说笑了,你贤惠持家,才是这天下最好的女人,我从小顽劣,以男子装扮,怎好跟嫂子比。”灼华说道,在才温婉的彩英面前有了难得的羞涩。 “哈哈哈”彩英不禁笑道:“我们姐妹二人也别说这客套话了,显得见外,这今天第一眼见到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哎,想想也羡慕你这自由的生活,总比我关在这宅子里的好。”彩英不禁叹了口气。 灼华见彩英有些悲伤说道:“嫂嫂要不也来南京,这样我们便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傻孩子,我们这样的女人哪里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道理。”彩英将手里的梳子轻轻放到桌上,笑着说:“妹妹先换身衣服,这样嫂嫂好给你把头发梳起来。” 原来彩英也羡慕灼华的自在,灼华不禁笑了。 灼华点头,选了一身衣服,彩英转身走到外间,过了一会灼华轻声说:“嫂嫂,好了。”彩英闻声进屋,啧啧称道:“我就说这衣服没有选错。”只见一个身穿橘红小褂,下面是白色马面裙,看起来活波灵动,甚是可爱。 “快过来,嫂嫂来把你这头发盘起。”彩云拉着灼华再坐到镜前,仔细给灼华梳起头发。 “妹妹贵庚?”彩英问道。 “十五。”灼华说道。 “我是十六岁嫁给了相公,到现在已经有十个年头了。”彩英边挽着头发边说,脸上有着幸福的笑意。 “昨日那两个孩子都是嫂嫂的孩子?” “是啊,还有一个女儿才两岁,在院子里,一般不出门,等吃完早晚我带你去看看她。”彩英笑着说,她的女儿是养在深闺的。 “白一大哥对嫂嫂这样好,嫂嫂好福气。”灼华的羡慕是真的。 彩英摇头笑道:“我本身体不好,本也想在房里再添上一人,好替我分担些,但是夫君不肯,虽然我们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夫君确说婚姻本应该两个人厮守,如果添了别人到没有了味道,其实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反倒我家,倒被人以为我是个醋坛子,容不下别人。” “白一大哥本是重情义的人,只怕别人来到委屈了嫂嫂,这般情义世间能有几个男人有的?再说,嫂嫂如此美丽,白一大哥恐怕找遍天下难以寻得嫂嫂这般的美人了。”灼华笑着说,情窦初开的年纪,有着对于爱情的向往。 灼华略施粉黛,并将朱唇点红,灼华从没有这般过,现在镜中的灼华连自己都不认得了,灼华转脸看看身边的彩英,这个精致的女人,也许自己这一生也活不出这么精致。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本身就好看,我可什么都没做。”彩英笑着说,女孩姿态的娇羞,青涩美好,她曾经也有着这么美好的年纪。 “嫂子说笑了,我哪里会好看,你才是个大美人。”灼华羡慕的看着彩英。 灼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好看,顶多是还算标致。这世间美女这么多,也休怪男人们都想左拥右抱,因为他们美的不一样,这彩英和玉琼,刘兰,歌他们都不一样,但是你要真的一决高下,分出你我他来,那么灼华想谁都分不出来。 “妹妹戴我这簪子。”彩英将头上的金簪取下,给灼华插上,说道:“我现在戴着妹妹送给我的钗。” “我来给嫂嫂戴上。”彩英给灼华插好金钗,灼华起身,硬要彩英坐下,灼华将两支银钗拿出,给彩英戴上,两人互相看着镜中的自己,呵呵地笑了起来。 “瞧这姐俩笑着什么来着。”张白一走到门口,看着二人互相看着,笑着。 “笑我们的白一大哥好福气,娶得这么漂亮贤惠的媳妇。”灼华起身,打趣说道。一听灼华这话,就知道这灼华还是灼华,没有因为一件衣服改变了脾性。 “那还用你说,我这媳妇可是没的挑的。”张白一走到彩英的身后,双手扶在彩英的肩上,看着镜中的彩英,贴着彩英耳朵说道:“早上起身未寻得你,原来你到这里来会我的小兄弟啦。” 彩英听到白一口中尽是污秽之言,满脸羞红的转脸来打张白一,说道:“休要胡说,这人都还在呢。” “你今天这眉画的可不好。”张白一板正彩英的脸,细细地端看,说道:“我来给你画。”说着便拿起笔要画起来。 灼华看着这两口子甜言蜜意起来,感觉自己特别多余,赶紧往外走,刚要出门,正巧撞到到一个熟悉的胸膛,灼华慌乱抬头,正是要进屋的徐睿。徐睿抱了个满怀,低头浅笑看着怀中的小美人,如此明艳的灼华,心中自是惊奇又是欣喜,笑道:“这是谁家的姐姐?” “嘘。”灼华指了指里边正在画眉的夫妻,她可不想打扰了他们。灼华想将徐睿推出门外,但是徐睿现在是美人在怀,哪里肯松手。 灼华用力推徐睿不开,捶着徐睿娇嗔:“你怎么是这般无赖。” “是你自己投的怀,送的抱,怎么现在怪起我来了。”徐睿将灼华搂在怀里,不让她挣扎,俯首在灼华耳边说道:“灼华,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丽吗?我还以为是仙女下的凡。” “你竟胡说,我不还是我。”灼华呢喃道。两人就这样在门口拥着,也顾不得里面还有一对无若旁人的夫妻,这楼下还有等候的下人。 “咳咳。”李研站在门口,只看见徐睿半个身子在门口,头根本就看不到,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灼华听到了李研的声音,赶紧推开徐睿,有些手忙脚乱地躲到屋里。 “徐公子真是早起。”李研卷着衣袖,朝着徐睿这边走来,伸出一脚想要踢向徐睿。徐睿早已看出他的动作,一个大步跨进屋里,李研哪里肯罢休,也跟着走了进来,看到正在给彩英画眉的张白一。 “兄长真是好雅兴,大清早就抱着美人在画眉。”李研只看到张白一对着一个女人坐着,这个女人长得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甚是美丽。 灼华看着李研这般调侃张白一,也不作声,李研出言如此放浪,肯定以为是张白一养的小妾之类。灼华假装拿着一本书坐在旁边看着,徐睿则满脸笑意地看着灼华,无心理会他们。李研并未往里走,只是站在外边的厅里往里看着,完全没有看到不一样的灼华。 “别吵,最后两笔,马上就好。”张白一轻声说道。 李研还真的不作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双手抱于胸前,尽情欣赏这一画面。彩英虽为人妇,但是哪里被这么多人这般看着,不禁羞红了脸,娇羞的低着头,张白一看着眼前的彩英,是如此的娇艳美丽,如果不是这般人都这这里,他肯定已经将他的夫人抱上床,好好疼爱一番,但是本已离开的灼华却又退了回来,还招来了其他的两个看戏的人。 “好了。”张白一将笔放下,执着彩英的手,牵着彩英往外走,彩英低着头跟着。 “白一,没想到你这院子里还有这般美人。”李研哪里会想到张白一的妻子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再说像这样的家里,主母一般都是不见客的,何况是这样画起眉来。 “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人。”张白一好像没有听见李研的揶揄,神态自若地说道。 李研一听说这正是主母,张白一的正妻,不免感觉刚才的话有些不得体,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作揖说道:“嫂嫂莫要见过,小弟刚才真是无礼至极。”徐睿也过来作揖说道:“见过嫂嫂。” 彩英道了个万福,仍是低垂着臻首,白一说道:“彩英,我都当他们是自己兄弟。” “即使自家兄弟,那都别拘礼了,都当成是自家,你们先聊着,我先下去叫人准备早饭,你们快些下来吃。”彩英小声说玩,低着头夺门而出。 “吃早饭去了。”灼华起身也往外走,李研一下子拉住灼华,蹙眉大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这几天我要跟嫂嫂去玩,这样她方便带着我。”灼华说完甩开李研的手,提起裙子,跑下了楼。 “还是这般无礼粗鲁,怎样都还是那个灼华。”李研不禁嫌弃地说道。 “你现在情还未开,怎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好。”张白一抖抖衣袖,准备出门。 “你什么意思?”李研大声问张白一。 “就是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的意思。”徐睿笑着说道,紧跟着张白一出去。 只留下傻傻的李研,可不是嘛,像李研这般大大咧咧的,怎么会知道这时候的灼华是多么的美呢?但是换句话说,即使灼华再有多美,她都还是灼华。 0 第76章 游灵岩禅寺 早饭过后,本来彩英打算和灼华一起去寺庙上香游玩,得知他们去的是灵岩禅寺,想一睹灵岩禅寺风采的徐睿偏要跟上,李研本是好玩的性格,呆在家里也感觉没有意思,便也要跟着出来,无奈,客人离席主人自然相伴,虽然张白一不想前往,但是还是被徐睿和李研拖上了马车。 一行人分坐两辆马车,张白一和彩英,灼华坐在前面的车子里,李研和徐睿坐在后面的车子,两个车夫牵着马车,还跟着一个丫鬟。灵岩禅寺建在灵岩山的半山腰上,到了山脚下,张白一为了增加他们的乐趣,便邀灼华和彩英下车,这样攀爬,穿过山坡上的竹林小道,更是乐趣无穷。 “你们攀爬无妨,我还是坐车到寺庙门口与你们相会。”彩英看着眼前的山坡,并不是她不愿意享受这般乐趣,只是自己本是身体不好,再加上这小脚的女人,平是有不事生产,跟着过去,肯定会拖累他们。 “嫂嫂,今日我们出来,这般高兴,我们一起多好?”灼华不解问道。彩英撩起车的帘子,坐在车边,露出有些尴尬的笑。 “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不我随你一起?”张白一拉着彩英的手,关切问道。 彩英含情默默地看着白一,笑着摇摇头,说道:“你随我去了,谁领着他们去?我无碍。” 灼华刚要开口,徐睿将灼华拉过,笑道:“那嫂嫂你先上去,我们这边走着。”徐睿作揖之后,便要拉着灼华往竹林间的小道走去。 “哎,你怎么不叫我说话呢?”灼华嘟着嘴甩开了徐睿的手,李研刚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水壶系在腰上。看看马车边上的张白一走到灼华面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一大哥说要走着上山,嫂嫂说叫我们一起,她坐车上去等着我们,我还未跟嫂嫂说上话,徐睿就把我拉了过来。”灼华气鼓鼓地找李研评理来着。 徐睿看着灼华告状,深情的眼眸全是笑意,享受着灼华无意流露出来的风情,美丽的让徐睿再也别不开眼。灼华却全然不知,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自然可爱没有一丝的矫揉做作。 “人家夫妻俩之间的事,你要掺和什么?”李研搭着眼皮看着灼华,越看越奇怪。 “我哪里有掺和,在一起有说有笑,嫂嫂也不会无聊啊。”灼华自己觉得委屈。 李研看了张白一他们一眼,又看了看灼华,说道:“你是不会理解闺中女人的,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谁会像你这般。” 张白一和彩英说了好一会话,灼华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看到彩英一会掩面微笑,一会嗔怒打了张白一一拳,一会儿又帮白一轻撩掉下的头发,一切看在他人眼中,二人是如此的恩爱。张白一将车帘撩起,彩英坐了进去,白一又跟赶车的人嘱咐了几句,看着马车沿着道路往前行驶了。 “走吧。”马车远去,张白一走了过来。 “你侬我侬,羡煞情多。”李研笑着搭在张白一的肩上,两人走在前面,灼华提起衣裙,跟在后面。 “嫂嫂不随我们一起真是遗憾。”灼华苦着脸说道。 “哪里遗憾?”李研转脸笑看着灼华说:“徐睿和我都是男人,白一不为那些规矩束缚着,肯我们一起跟着你和嫂嫂出来已是难得。” 灼华在市井长大,又被当做男孩来养,不懂得闺中女人的规矩,也不能理解她们的生活,只是感觉她们温柔善解人意,对于灼华来说甚至有些神秘。 “白一大哥,你也是会把嫂嫂关在家里的那种男人啊?”灼华蹙眉惊讶地看着张白一,她认识的张白一可不是个守旧的男人。 张白一完全事不关己地说:“我没有。” “男人就是想把女人关在家里,占为私有,然后女人只能看自己的丈夫,出去见了其他的男人就是不守妇道,男人反倒可以妻妾成群,这是什么道理?”灼华慷慨激昂地说着,小拳头不禁握紧。 “你这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你哪里来的这个想法?”李研拿着扇子敲敲灼华的脑袋,灼华虽不乖,但不叛逆,今天的这个言论可是有些惊世骇俗啊。 灼华捂着脑袋躲开说:“我说的是事实,有何不对?况且这是先生说的。” “先生?哪个先生?”徐睿笑着问,他从来没有希冀过灼华是谨遵礼教的女人。 “你们的张先生啊。” “呵呵,先生的这个评断倒是和白一一样。”李研笑道,张先生有这样怪异的主张并不会让他们这群学生意外。 “我本来就主张一夫一妻,这爱情本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中间再插进一个人,就不好玩了。”张白一笑着摊手说道。 “那嫂嫂为何?”灼华眉头微蹙,她简单的小脑袋可想不明白。 灼华还未说完,只听李研大声说道:“谁像你有着一副天足,走到哪里都和男人无异,上山涉水,下地耕作,毫无妨碍。”小脚的女人可走不了这山路。 灼华两眼冒着怒火瞪着李研,刚好一点的心情瞬间消失,愤怒的小拳头往李研的身上打去,嘲笑灼华本就是李研最喜欢的事情。无奈灼华今日穿的百褶裙,走起来本不方便,摇摆的裙子随着身体的扭动正巧被竹子扯住,灼华再想走,便走不了。灼华只得蹲下将裙摆从竹子中间的拿下来,李研已经和张白一悠闲地走到了前面。 风,轻悠悠地吹拂着竹林,竹叶在微微地颤动着,真像一张张细长的嘴巴在喃喃细语。竹林的风最是幽静,他们漫步在绿阴如盖的竹间小径,享受着一股沁人的快意,红尘荡尽,疲劳无踪。 徐睿看着灼华的气地鼓鼓的脸,不禁笑着。灼华瞪了徐睿一眼,恼怒说:“你也笑我?” 徐睿立即摇头,呆呆傻傻说“没有。” “笑就笑吧,我自己不觉得好笑就好。这一般家的妇人都有一双三寸金莲,你们男人都引以为傲,但是我偏是没有。”灼华提起衣裙看着自己的大脚赌气说,她也很想要一双小脚。 “我不喜欢。” “骗人。” “哪有骗你,你是这般的与众不同。”徐睿伸手拂去灼华头上的竹叶:“你可爱,灵动,真实,有趣,有这么多的美好,有一个缺点又何妨?” 他曾经也喜欢那样的女人,认为自己应该娶个完美的妻子,但是遇到灼华之后,他真的感觉这些都不重要,虽然小脚是女人身上最美丽的地方,灼华所有的美好足够抵消这一点点的美中不足。 灼华害羞地不敢看徐睿,娇嗔道:“就你好嘴,今天早上吃了糖糕出门的吧。” 灼华笑着跟上前面的李研,徐睿追随去拉灼华的手,灼华躲过。一行四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灵岩禅寺,四人站在寺院的门口,看着这座古朴的老寺庙。这是附近最大的寺院,香火很盛,山路两边往来的尽是前来上香的信徒。 张家赶车的仆人看到张白一他们已经到了寺庙之前便在马车前告知了彩英,那仆人把下马的凳子放到马车前,撩起车帘,彩英慢慢地挪出车子,伸出那双小脚,下了车,走向自己的夫君。 “灼华。” “嫂嫂。” “累不累?”彩英伸手轻轻地用帕子拂去灼华额角的汗水。灼华摇头说道:“不累。” “那我们进去,我和你一起,让他们在后面慢慢看吧。”彩英拉着灼华轻声地附在灼华耳边说,灼华笑着由着彩英牵着。 灵岩禅寺建在灵岩山的半山腰上,寺庙前是一个宽敞的空地,上山的路边上有些小商贩在卖一些香烛和吃食,寺庙的门口和其他的寺庙无异,由三门进入灵岩禅寺,站在寺庙门口,可以看到山下一片的竹林,在风中摇曳身姿,甚是美丽。 这山门即为“空门,无相门,无作门”,灼华和彩英由边上的小门进入寺庙,后面跟着丫鬟拿着香烛等贡品,灼华手挎在彩英的胳膊上,但是两只眼睛还是忍不住左看右看。中间的山门殿里面供奉的是哼哈二将,形貌雄伟,左边力士怒目张口,左边则是怒颜闭唇,怒目相向,手持金刚杵以震慑妖魔鬼怪,看护寺门。进到里面,看见钟楼鼓楼相对应,晨钟暮鼓,东西呼应。 灼华在看着钟楼发呆,彩英不禁问道:“灼华,怎么了?” 灼华缓过神来,笑道:“没什么。”灼华摇头笑说:“我们家乡有个寒山寺,里面有个大钟,比这个要大,每年过年我和母亲都会到那里去烧香念佛,直到半夜钟声响起,我们几乎整个苏州城的人都会去,好不热闹。” “姑苏城外寒山寺,半夜钟声到客船。”彩英笑着点点头。 灼华惊喜说:“嫂嫂也知道?” 彩英抿嘴微笑,摇头说:“听闻大名,但是没有去过。” 灼华跟着彩英走着,想到家乡,心里自然美美的:“那真是可惜了,那儿很美,坐着小船儿去,在寒山寺旁赏月,听着钟声都是好的,等白一大哥得了空,也带嫂子去看看。” 二人穿过天王殿,正中间是一坦胸露乳的弥勒佛,两旁有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弥勒佛两侧是四大天王,弥勒佛身后为韦陀菩萨。灼华跟着彩英来到了大雄宝殿,这里是僧众们朝暮集休的地方,也是香客们朝拜的场所。大雄宝殿的前院,供奉了一个大宝鼎,上面刻着“灵岩禅寺”四个大字。 后面大雄宝殿是这个寺庙里面最大的建筑,重檐歇山式建筑。进入大殿,里面供奉着释迦摩尼的金身,佛前放有三个坐垫,彩英双手合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彩英跪在地上,嗑了三个头之后,眼睛闭上,嘴里不停地嘀咕什么。灼华也听不清彩英,只好照着彩英的样子做了,灼华也是闭上眼睛,一会儿便睁开了,好奇看着殿里的一切,这和其他的寺庙也没有什么差异。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两边有不同的人进到殿后,并无其他有趣。 正在灼华左顾右盼之际,彩英的丫鬟在彩英的耳侧嘀咕了一句,只见彩英微笑着睁开眼睛说:“灼华,你好福气,今天慧能大师讲经,我们一起去听大师讲佛法。” “听嫂嫂的。”灼华傻笑道,欣喜地快速站起来,彩英则由丫鬟扶着慢慢站起,走到大雄宝殿后,是一个讲堂,里面一个瘦瘦的和尚坐在那里,下面坐着虔诚的信徒接受佛法沐浴,那和尚看上去瘦骨嶙嶙,但是精神抖擞,依然矍铄,面目慈善,与世无争。 彩英贴在灼华耳朵边上说:“灼华,不可说话,如果想出来走走一定要小点声,不可打扰了大师。”灼华点头称是。 彩英选择了靠边上的坐位坐下,灼华跟着坐下,但是灼华根本听不进这大师口中说的是什么,还是左看看右看看,这屋里真的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没有过一会,灼华便瞌睡起来。彩英看灼华的样子,轻轻地推一推灼华,灼华醒来,歉意地对着彩英笑了笑,又开始正经的坐在那里听了起来,她是一颗世俗的凡心,哪里听得进什么佛法。 第77章 许下一生所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白一和徐睿也已经来到了讲堂,坐在灼华的后面。徐睿轻轻地扯了一下灼华的衣袖,灼华转脸看到徐睿,欣喜起来,感觉一下子要解脱一般。 徐睿往外轻轻地挥了挥手,灼华拼命地点头,徐睿拉着灼华的手,灼华偷笑着跟着徐睿走出了讲堂。见灼华出去,张白一坐到了彩英身边,彩英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呼。”灼华出了讲堂,长舒了一口气,徐睿不禁笑着摇摇头。 徐睿看着委屈的灼华说:“不喜欢听为什么还要待着在里面?” 以前都没有见过灼华委屈的模样,灼华的性格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总不能辜负嫂嫂的美意,她是那样的不让人拒绝。” 徐睿轻点灼华的鼻尖说道:“我们的灼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迁就别人了?” “在那样的美人面前,我只能有迁就的道理啊。”不知怎地,灼华在遇到一些女人的时候,就会非常的迁就他们,徐睿从灼华的眼睛里能看到灼华的那种羡慕与自卑。 “小傻瓜。”徐睿满脸怜爱说:“我陪你走走。” 徐睿很少看到这样的灼华,徐睿心疼极了。哪里还顾得上礼法,牵起灼华的手,两个人走着。灼华看着眼前的徐睿,心想或许徐睿娶的也应该是这样的女人,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想到这里,灼华有着心痛和不舍,她都不敢想徐睿娶其他女人。 在讲堂的旁边,有一个求签解卦的地方,也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人一旦遇到难事,都会想到来庙里烧香,希望得到上天的眷顾,让苦难疾病离去,好运到来,灼华和徐睿看了一会,走向殿外。 “怎么没见我三哥?”灼华问道。 “在寺庙门口看见有三个人在那里下象棋,他去观战了。”徐睿说道。 “怎么不叫上他?”灼华继续问。 “我们哪里知道,几个市井之徒,竟然其中还有高手,这不你那三哥便欲罢不能了。”徐睿笑着说:“李研正在兴头上,哪里叫得动。” 灼华掩面而笑说道:“这才是我三哥。你怎么不喜欢?” 他们这几人中,数李研下棋最好,在他们中间已经没有对手,只是围棋张白一还可一试。灼华跟着徐睿走出大雄宝殿,大雄宝殿的后院很大,也很宽敞,在院子的右边有一颗古银杏树,银杏树上系满了红绳。 “我们那边去看。”徐睿拉着灼华,朝着古银杏树走去。“我本是无争的性格,最不好这打打杀杀,你若是说读读书写写字我倒是喜欢的很。” 灼华摇头说:“你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大,锦衣玉服,奴仆成群,自然不去忧虑,习惯了安逸富贵的生活,又何尝能体会市井之乐趣呢?你看你,琴棋书画,也算是样样精通,哪个都不差,但是也未见有哪处是长处,其实这与无争无关,你啊,只是少了些乐趣。” “所以,有时候好羡慕你和李研。” “羡慕我们?哈哈,你知道有一个每天都在挖苦你的哥哥有多让人生气?你知道一个人小的时候经常会因为抢东西被那个强壮的孩子打是什么滋味?还有你知道一个人每天回家都要因为闯祸而被罚跪又是什么样的教训?你都不知道。”灼华数落起她小时候的往事,笑意盈盈的小脸上有着些许哀怨。 “从来没有听你和李研抱怨过。”徐睿认真说。 “那些都是痛苦而又快乐的回忆,为何要抱怨?他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全凭自己本事。”灼华骄傲笑道,她可并不是一直是被欺负的。 对于从小温良俭让,在礼教下长大的徐睿来讲,灼华离他太远。也许生活中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孩,他对她才会投入太多的情感。 说着二人来到了树下,灼华抬头看着这硕大的银杏树,大约要两个人才能抱的过来,树上系满了红布条,这些红布条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灼华和徐睿站在树下仰望着看着这树,两人相视而笑。 不远处有一个小和尚朝着灼华和徐睿走过来,那小和尚双手合十,朝着灼华和徐睿慢慢鞠一躬,说道:“阿弥陀佛。”灼华和徐睿也双手合十,恭敬地还礼。 “请问师父,这是什么树?这树上的红丝带又是何意?”灼华问道。 小和尚打量一下徐睿和灼华二人,说道:“施主应该是外地来客人吧。” “师父好眼力,我们是过来走亲戚的。”徐睿笑着说道。 那小和尚转身看着这棵古树,双手合十,眼睛里满是敬畏,说道:“这是我佛赐予我寺的,是一颗银杏树。” 小和尚在银杏树边走了起来,继续说:“相传在唐太宗时期玄装高僧路过此地,种下这颗银杏树,已经近千年了。这棵树在我朝圣祖时期,曾经遭受过雷劈,所以这一半的枝叶不及这一半的枝叶茂密。” “那这些红绳是何意思?”灼华问道,满树的红绳再微风中飘荡,引起了灼华的好奇。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们这县城的里面,谁家有未嫁的姑娘,有未娶的儿子,便到我们寺里来求得菩萨保佑,有个好姻缘。镇上一乡绅家有未嫁闺女二十有余,家里母亲便来求菩萨赐得好姻缘,得菩萨指引,将这丝带系到古树上,上面写着这位女施主的名字,以便心愿能被菩萨知道。我佛慈悲,这位母亲刚回家,没到半个月,家中的女儿就嫁了出去,这嫁的夫婿最后还中了状元。后来母亲到寺里还愿,谢谢菩萨赐的好姻缘,就这样,这段佳话便传开。后来到寺里求姻缘的施主便在这红绳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或者是写下心上人和自己的名字,这姻缘必定都是成的,所以这棵树又被叫做姻缘树。” “这世上还有这般神奇的树?”灼华惊喜地拍着手,对着徐睿说道:“可惜今天周扬没有过来,把他和歌姐姐的名字写到红布上,系到这树上,那么不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你心中总是想着你的歌姐姐,怎么不想到你自己?”徐睿看着灼华,问道:“你就不想要个好姻缘?” 本来欢喜的灼华听徐睿这么一说,瞬间羞红了脸,她从未想过有着什么姻缘。 “说着周扬,又扯上我做什么。”灼华红着脸娇嗔,轻打徐睿一下。 “周扬本就是本地人,或许人家根本就不要我们挂心,早已将你歌姐姐的名字写到这树上去了。”徐睿笑道。 灼华根本就不理徐睿,问小和尚说:“这在哪里写?” “阿弥陀佛,姑娘这边请。”小和尚说完转身朝树的后面走去。 灼华转身想跟着小和尚走去,徐睿拉住灼华的手,笑问:“你想求得怎样的姻缘?” 灼华看着徐睿嘲笑戏弄的样子,不禁有些怒气,怒瞪徐睿挑衅说:“我一不愿嫁的是状元郎,二不愿嫁满身书香的书生,三不愿嫁给满身铜臭的富家子。”灼华清楚地说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最不愿嫁的就是他。 徐睿越是看着灼华赌气的模样,越是笑的大声,将灼华猛地拉进怀里,两手将灼华的身子圈住,灼华使劲想推开,但是无奈推不开,不禁羞红脸左顾右盼。 “知道我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吗?”徐睿嬉笑的眼眸看着灼华别过去,却因为羞涩更加红润的俏脸。 “才不想知道。”灼华娇嗔。 “你都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不说岂不是很小人?”徐睿仍是笑着,灼华刚想张嘴,徐睿立刻说:“我一不要娶知书达理的小姐,二不要娶门当户对的姑娘,三不要那种无才便是德的女子。” 灼华听着徐睿说完,心里自是美滋滋的,眼眸中全是笑意,仍假装生气说道:“你倒是挑剔,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这世间哪里有人配得上你?” 徐睿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哪里会没有,等一下我就把那女子的名字写到这红布上,待我们真的有一天可以厮守,一定要重谢这棵古树。” 灼华一听徐睿真要想求得好姻缘,还要写上心上人的名字,不禁醋意又起,嘟着嘴怒瞪着徐睿,说道:“那小妹就祝哥哥心想事成。” 灼华猛地一脚踩在徐睿的脚上,徐睿疼得大叫出声,灼华趁机推开徐睿,往刚才那小和尚的方向走去。 灼华走进那间厢房,菩萨供奉在房间的中间,里面一年纪稍长和尚正坐在菩萨前念经,小和尚就站在那和尚的身后。灼华跪在菩萨面前拜了三下,唤道:“师父。” 而和尚仍在念经,好似没有看见来人,没过一会徐睿也跟了进来,和灼华并排跪在菩萨面前,也拜了三下,说道:“菩萨保佑。” 灼华听着徐睿带着笑意的声音,气鼓鼓地不看他,虔诚地拜佛祷告,灼华真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徐睿偷瞄一眼,越发想笑,但是又怕真的惹恼了灼华,径自念起了佛经。 过了一会,和尚念完经,说道:“随我来。”和尚起身,走到一个书案前,让灼华和徐睿在书案两边坐下,说道:“二位写吧。”和尚在身后拿过来两条红布,递给灼华和徐睿。 灼华拿过红布,快速在上面写上“周扬,歌”四个字,写好将笔放下,开心地看着自己书写的。徐睿看着灼华写的名字,不禁摇头,写下“徐睿,李灼华”五个字。 灼华将写好的红布条递给和尚,和尚摇头说道:“递给小徒,他会给你们挂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灼华和徐睿来到菩萨前面,那小和尚还跪在菩萨面前,眼睛紧闭,神定闲若。灼华以为这小和尚是睡着了,刚要喊醒他,徐睿一把拉住灼华,从袖袋里摸出一些碎银子,投进功德箱里。 那小和尚听到碎银子掉进功德箱发出的声音,不禁笑着睁开眼睛,说道:“阿弥陀佛。” 灼华和徐睿将手里的布条递给小和尚,灼华正好看到徐睿递过来的布条下面有个“华”字,抿嘴忍住情不自禁的笑意。徐睿看着灼华的笑意,自己也开心的笑了,默默地拉起来灼华的手,跟着小和尚出门了。 二人看着小和尚拿来已经准备好的梯子,攀爬上树,将二人的红布条系在较高的树枝上,小和尚说这样是更能接近上天,好让上天早点知晓他们的诉求。灼华和徐睿二人抬头眯着眼睛看着那两条布条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着,心中自是欣喜。 灼华和徐睿在寺里慢慢地走着,二人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在了石阶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怎么不问我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徐睿笑着看灼华问道。 “哪有明知故问的道理。”灼华也是笑着,故作娇羞她可不会。 “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徐睿挨着灼华。 “不问。” “你问啊。”徐睿又坐的离灼华近了一点。 “不问。”灼华别过脸往边上坐了一点,不想理他的嬉皮笑脸。 “问嘛。”徐睿又跟坐过去。 灼华没有再回答,不停地摇头,徐睿像个孩子似的讨好笑说:“问啊。” 徐睿不依不饶,眼睛贪慕着灼华娇俏模样。灼华从未被别人这样欺负过,灼华伸手去打徐睿,徐睿哪里有在这里白矮打的道理,起身躲了过去,灼华哪里肯饶了他,便跟着追打起来。 “夫君是不是好羡慕他们?”彩英和张白一站在不远处,看着游戏中笑闹的二人,彩英看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爱着的男人。 “何来羡慕,我们不比他们要幸福吗,我们已是夫妻。”张白一轻搂着彩英的肩膀,彩英将头靠在张白一的怀里,张白一明白,他们的路还很长。 但是,带着美好的憧憬定是好的。 第78章 赏景思乡 众人在寺庙里面吃了一顿斋饭,便下山回家。下午几人已经到家,灼华自然被彩英邀到房里去说话,徐睿和李研则在张白一家的园子里游玩。张白一跟他们说起晚上无聊,便说道晚上找几个唱曲的过来热闹一番,众人都称是。 “妹妹,你我做榻上。”彩英拍着身边的榻,让灼华坐下。彩英顺手拉过一条小被将腿部盖住,虽然说快到中秋,但是这天气艳阳高照,除了早晚有稍许寒冷,白天还是热的。“妹妹不必觉得奇怪,我身体本来就弱,这天气乍寒,就怕再添病痛。现在这样,有时候就像个废人,没事便要躺着。”彩英说完苦笑。 “嫂嫂说的哪里话,这时候的天气养的好些肯定是好的,何必贪那一时凉爽。”灼华笑着说,手托着腮,看着彩英。 “妹妹真是招人喜欢,脾性好,又会说话,听夫君说,你还做的一手好针线。”彩英说道。 “白一大哥说笑了,只是家里祖业就是这个,从小耳濡目染的,自然会得一些,谈不上好。”灼华说道。 “吃些果子。”丫鬟刚洗好的苹果,梨子端上来,还有一些点心糖糕。“等着这些日子清闲了,你帮我拿个样,冬天来了,要给家里做衣裳了。” “嫂嫂不嫌弃,随时叫我都可以。嫂子也自己做衣裳?”灼华问道。 “不常做,这偶尔也要动一下针线,表表孝心,也不至于是个没用的人。”彩英说道。 “白一大哥常说,家有贤妻,替他孝顺父母,育养孩子,管着这个家,他都万分感激,嫂嫂怎么老说自己是个没用的人?”灼华笑道。 “贤妻?我看是个闲妻吧。他啊,自家的人总感觉是好的。”彩英说道。 “白一大哥是有福气的,娶得嫂嫂这般美丽且贤惠的女人,嫂嫂也是有福气的,嫁的白一大哥这般有情义知恩情的人,你俩真好姻缘。”灼华笑着打趣道,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这样的好姻缘是不是也是在那灵岩寺里求得的?” 彩英听见灼华这么说,噗嗤笑了出来说道:“我们这县里,哪个姻缘不是从哪庙里求得的?等到孩子到了婚配的年龄,自会到了寺里求得一个好符,系到那古树上,求得菩萨保佑。” 灼华听得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那是不是都会灵验?” “肯定是灵验的,要不这十里八村的也不都是要到这里来求得姻缘啊!”彩英笑着说,抬起眼睛看着灼华,便问道:“妹妹今日也去那里求得好姻缘了?怎样?妹妹也有心上人了不成?” 灼华见彩英拿她打趣,不禁红了脸说道:“嫂嫂笑我便是,何必在我这打趣,这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私定终身的道理。” “嫂嫂也是过来人,即便是傻子也看得出那徐公子对妹妹一片深情,妹妹真的对他无意?”彩英说道。 灼华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徐睿对我是不同,但我没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这自古婚姻就讲究着门当户对,我们两家差异太大。他家?不是我能高攀的起的。” 灼华虽然顽劣,但是她心思从来都是通透的,只不过不想被情愁占据心思,见了彩英,有些缘分,到能说点女人间的体己话。 “他家还能怎样?是王侯将相?妹妹这般好,哪里会配不上。”彩英看的出徐睿出身好了些,家里富裕些,如他们家这般。彩英也听张白一提起过灼华家里虽是商户,但是哥哥做的大生意,自不是凡人,自然也差不多哪里去。 “嫂嫂有所不知,虽然他同我们认识两载,但我们从来不知道他家是何模样,他也从未提起,只知道是松江人,离我们家倒是近些,家中几口人,父亲做的什么官?都不从知晓,我家大嫂前段时间见他问他父亲叫什么名字在京里做的什么官?他只是说了一句刀笔小吏,便再无他话。”灼华说道,心里知道徐睿的隐瞒,但是从来不说透,也不给徐睿压力。灼华心里总有着小心翼翼,甚至想到自己不算美人,又出身市井,不免有些自卑。但是灼华从不把这样的心思表现出来,她能做的,只是藏好自己的心,就算有一天徐睿反悔她也能够欣然接受。 彩英看着灼华,心中甚是不忍说道:“看嫂嫂,妹妹现在还年幼,不忙婚配。妹妹长得自是没的说,又懂事乖巧,夫君教的这几个朋友,都是不错的。” “白一大哥性子善,有大哥的模样,平时都照顾着我们呢。”灼华笑道。“嫂嫂有所不知,大哥可是特别大方的人,有什么好的喜欢的,都与我们。” “他就是这般,行侠仗义,不怒不争,要不是父亲一定要他读书应试,他肯定会选择游侠天下,逍遥自在。”彩英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又何尝不想让张白一天天陪在身边,但是自知男人的心里有着天下。 “那般又有何不好,何必苦了自己。”灼华说道。 “自己不觉得苦,再苦可不苦。”彩英笑着说道。 二人有说了说家里的事,书院的事,外面有小厮来报,在门口说道:“少夫人,哥哥在后院摆了酒,请了几个唱的热闹,请夫人过去热闹热闹。” “看看,这就闹开了。”彩英对着灼华笑道,清了清喉咙,严肃说道:“回去回了,说我今天累了,就不去热闹了,叫他们玩的高兴些。” “是,小的明白。”那小厮还跪在门前,看着灼华不作声,等了一会开口道:“李公子交代了,说姑娘喜欢热闹,定要叫来。” “你回去回了,我也不去,我在这里陪着嫂嫂。”灼华看着小厮说道,她怎么能撇下彩英独自去呢。 “去吧,去吧,陪我有什么好的,就在这屋子里,闷得要死,快去吧,要不等一会他们不见你去,还不亲自来请了?”彩英推推灼华说道。 “嫂嫂,我怎能丢下你一人?”灼华满脸的为难。 “我已习惯了,快去吧。”彩英对着灼华笑着,继续推着灼华,灼华想了一下拉着彩英的手说道:“那明日,明日我在来院里,与你一起做针线。” 彩英拍着灼华的手说道:“都行,都行。” 依小厮的带领,灼华先是沿着院子的走着,不知道穿过了几个门,灼华感觉自己已经走得晕头转向,只听到小厮说了一句:“到了。” 灼华抬眼看去,只看到眼前一个拱门,从外面看向里面的假山,假山一面种着竹子,竹子沿至墙角,假山另一面则全是菊花,一直往里延伸。 “里边请。”小厮先走进去,灼华紧跟其后,穿过假山,后面两侧则是一片花海,另外一条小河沿着假山边上流过,曲曲折折,先是穿过一座小桥,又是穿过一个回廊,在一高处,一座亭子落在那里,抬眼望去,李研和徐睿已经坐在那里,眺望远处。凉亭后面坐了两个女子。 “姑娘请。”小厮不在向上走,灼华朝小厮一笑,提起裙子,大步的往亭子走去。 “三位哥哥有这般雅兴,赏得美景,看得美人。”灼华快到亭子,驻足不前,笑着说道。 “灼华快来。”李研刚要张口,只见徐睿已经起身,走到灼华面前,伸出胳膊。李研见状,脸上笑意全无,甩了一下衣袖,继续侧身靠在亭边。这看似一个亭子,其实四面的窗户都是可以观赏美景,打开来四面的景色都在,关起来则安静极了。 灼华扶着徐睿的胳膊跳到屋里,跑到张白一身边,嬉笑着说道:“白一大哥,你家的院子可是真大啊,这从嫂嫂那边来,我都不知道过了多少道门,走了几个时辰。” 张白一笑着摇摇头:“你又笑你白一大哥来着,这院子还不是祖祖辈辈留下的,哪个是我的?也不过是这么一点大,你是走到了南京又回来了?还要几个时辰。” “三哥你在看什么?”灼华跑到李研身边,手里剥着花生,填到嘴里。 “你还想着你三哥喽,这张口闭口都是哥哥,哪里还想的我?”李研也不看灼华,仍趴在那里。 “哎,白一大哥你这院子真好。”灼华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说道:“我家要有这个院子,肯定都开心的要死。”灼华并没有理会李研,朝着李研吐了口舌头,继续回到桌上。 “你真的喜欢?”徐睿若无其事的问着,他从一开始看到灼华进了园子晶亮的小脸,就不停地观察,想着怎么将他的园子也改造成灼华喜欢的样子。 “笨蛋,这么大的院子谁不喜欢。”灼华笑着,她可不懂什么造园艺术,她就知道这里很大很漂亮而已。 “你要是喜欢,都可住在这里。什么时候看着够了什么时候再回书院。”张白一说道。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家再好也不是我家。”灼华说道。 中秋到了,说到家,自己便是真的有点想家了,想家里的娘亲,想大哥二哥,也想大嫂二嫂,还有一群捣蛋的孩子。 “你家什么样?”张白一轻声问道。 “我家啊,两进的院子,我和母亲三哥住在后院,两边是两个院子,大哥家住东苑,二哥家住西院,吃饭什么都在一起。前院还有家里的布坊,织染都在那里,前面是门店,后面与二哥的院子连着,白天我们都是在那里干活,晚上就回家吃饭睡觉。”灼华说着说着眼睛便有了眼泪。 李研听着眼睛鼻子也酸涩起来,便走过来,坐在灼华对面说道:“我们那穷家破院的怎好跟这里相比,还不让他们听了笑话。”灼华看了李研一眼,知道李研也是想家了,也没有力气再和李研斗嘴。 徐睿看着灼华又看了看李研,说道:“灼华你刚刚没来,我们已经听完一段,你且听听他们唱的如何,是不是比歌还要好。” 张白一看着徐睿已经把话岔开,赶紧吩咐道:“再弹一个曲子来,有什么好词再唱唱。” 只听琵琶声起,一个歌女手轻拨琴弦,口中吐出:“十里春风,二分明月,蕊仙飞下琼楼。看冰花翦翦,拥碎玉成。想长日、云阶伫立,太真肌骨,飞燕风流。敛群芳、清丽精神,都付扬州。 雨窗数朵,梦惊回、天际香浮。似阆苑花神,怜人冷落,骑鹤来游。为问竹西风景,长空淡、烟水悠悠。又黄昏,羌管孤城,吹起新愁。” 张白一,李研,徐睿相互倒酒,举杯饮完,一杯尽一杯又起。灼华则是安静听着两个歌女的唱歌,风景如画,安静的享受着收货的季节。 第79章 周家 转眼间灼华他们在张白一家里做客已经三天了。这一天,灼华,李研和徐睿约定一起去周扬家拜访,一大早灼华还是穿起了男装,收拾好带过去的礼物,张白一为他们准备了马车,待物品装上去,三人坐上马车由车夫带领往乡下去。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到了周家。李研先跳下马车,将灼华扶下,徐睿跟着下车。灼华走在李研和徐睿的后面。方一进门,院里有一只大狗忽然汪汪地狂吠起来。 灼华忽而听到狗凶猛的叫声,吓得向后退了一步,脚向后退,一下子撞到了门槛,一个没稳住,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那凶狗看灼华这般害怕,更加凶猛的吠了起来,灼华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狼狈的模样,坐在门槛上已经吓的动弹不得。灼华从小最是怕狗,因为小时候经常因为和李研一起玩闹,被狗追过多次,这狗也是奇怪,你越跑它越追,你越怕它越吠。 “别怕别怕。”徐睿看到灼华跌倒,一手拿着东西,一手赶紧去扶。 李研看到此狗如此凶猛,走到灼华面前,将灼华挡在身后。李研左手将两批布夹在胳膊下面,另一只手则抄起门边的一支棍棒,将棍棒横握在手里,两眼直瞪瞪的看着那只凶狗。那只凶狗被李研这么一看,顿时泄了气,夹着尾巴转了两圈,又看了看李研,则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钻进狗窝,只漏出一个脑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三人。 “母亲跟我说狗叫的厉害,定是有客人来,我当是谁呢?”周扬站在院中看着这三人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周公子,这就是你家的迎客之道吗?”徐睿扶起灼华,见周扬拱手往门口来,扶灼华站稳之后,朝周扬作揖说道。 那狗看到周扬过来,便从窝里钻出来,摇着尾巴往周扬走去,周扬走到黄狗身边,摸摸黄狗的头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黄,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李研丢下手里的棍棒,简单了作揖,眼眸里的凶狠仍未退去,笑道:“你再晚出来一会,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在你家吃狗肉了。” “大黄,看见没有,今天你是遇到对手了,这个人比你可凶多了。”周扬摸了摸已经卸了气的黄狗脑袋,让狗进到窝里面去。 “你骂我啊!”李研见周扬讽刺他,便拿起手中的布匹作势要打向周扬。 周扬则退到徐睿的后面,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被李研和周扬这么一闹,灼华总算从刚才的惊恐当中缓过神来了,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扬儿,谁来了,怎么还不把客人接进来。” 大家都知道这是周母的声音,同窗近三载,他们都知道周扬从小丧父,周母独居守寡将周扬拉扯长大。周扬听到母亲的轻唤,恢复了正经的模样,李研和徐睿也是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冠。 “请。”周扬有礼地抬起手,李研和徐睿则跟着周扬往正屋走去,灼华紧跟着后面。 周家的院子很大,在院子的右边种满了蔬菜,左边的院子种着一颗石榴树和一颗柿子树,此时正处中秋,正是石榴和柿子成熟的季节,熟透了已经发红的石榴和黄橙橙的柿子使得这个院子看上去不算太简陋。家里约有六间房屋,右边有两间灶房,左边是两间鸡舍,家里时而有两只鸡走过,好像不怕人一样,昂首挺胸地在院子里自由的穿梭。一看周母就是及其干净利索之人,家里打理的整洁有序,完全看不到凌乱的东西。 三人随着周扬走进正屋,周扬说道:“母亲,看看,就是他们,我常跟你念叨的我书院的朋友。” 屋里的家具摆设,虽然都是陈旧了些,但是整体布局合理紧凑。灼华转脸往里屋的门里瞧去,周扬扶起坐在机杼前正在织布的妇人,那妇人稍微整理了衣服和头发,由周扬搀扶着出门。 灼华赶紧收回探寻的目光,低头站好。周母站在三人面前,周扬说道:“这便是家母。” 李研,徐睿和灼华赶紧作揖跪下,齐声说道:“拜见太夫人。” 周母见三人施了大礼,赶紧拉着周扬的衣袖说道:“快些还礼。”周扬听见赶紧跪下,双手伸平,头碰到手面。 李研徐睿和灼华起身,将带来的礼物交到周扬手里,周母则走到李研他们面前,周扬一一介绍说:“这个最为壮硕的,母亲你猜猜是谁?” 周母笑着说:“你考母亲吗?这个肯定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李研。”周扬点头然后指着徐睿说道:“这个呢?”周母又笑道:“这位斯文有礼,一定是徐睿了。” 徐睿作揖说道:“太夫人都没有见过我们,却可以认得我们,真是让小辈们长见识了。” 周母听后,笑着摆手道:“莫夸我,那张员外的家里的公子我是识得的,就你二人,我就是再老眼昏花了,也肯定分得清。”众人听后都跟着笑了起来。 周母看见后面的灼华说道:”这小哥长得如此标致,也是你书院的?”灼华低头浅笑,如果她真的是男孩子,肯定讨得所有人喜欢了。 “母亲,你猜猜他是谁?我跟你讲过的,你再看看李研。”周扬笑道。 周母想了一下,惊奇说道:“难道是灼华!”周扬点头。 周母拉过灼华的手,将灼华牵到面前说道:“长得这般俊俏乖巧,哪里是你说的那般调皮任性。” “太夫人,扬哥哥到底是说了我多少坏话,教您老都对我刮目相看了。”灼华站到周母面前撒娇说道。 灼华是个乖巧的孩子,也总能得到长辈的认可。 “看,瞧我这老太婆不会说话,就是跟我说了你们在书院里有趣的事情。”周母赶紧打了圆场。 “太夫人,我给您做了两双鞋,也不知是否合脚。”灼华将鞋子给了周母,周母打开一看,说道:“好手艺,你用心了。” “能孝敬你本是我的福气。”灼华笑着说道,与周母说话,没有在张白一家的拘谨,灼华也自在了许多。 “太夫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你老喜欢什么,最后还是听灼华的。”李研说道。将两批丝绸捧在手里,奉给周母,周扬接过。 “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能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怎么还破费了,多见外。”周母说道。 “我们来南京已经两年多了,也未曾抽出时间来看过您老人家,周扬平时对我们照顾的也颇多,我们这时过来也好尽一片孝心。”徐睿作揖说道:“白一今日家中有事,不能一起过来,这不让我带来这些。”只见徐睿手里领了一个食盒,周扬接过食盒,周母示意他放到一边。 “你们来就在这住上两日,我们这家里虽然简陋了些,比不上张家,但是这家里的菜,果子都是家里种的,现成的,吃的就是新鲜。”说着周母坐下,也示意他们都坐下。 “太夫人,放心吧,你就是不愿留我们,我们也会在这叨扰几日的。”李研笑着说,大喇喇的模样怎么也做不到谦谦有礼。 “不要叫太夫人,就叫大娘好了,不用这般客气,这般客气倒是见外了。”周母笑着说道。“过完中秋你们再走。” “大娘你这般让我们,我们可当真了,我们真的在这过中秋节了。”灼华笑着说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给你们收拾屋子去,扬儿,你陪着他们。”周母开心的起身去忙碌了。 “大娘,我来帮你吧。”灼华跨着大步子追上周母,灼华拉着周母胳膊,两人说笑的往边上的房间走去。 “等一下我把东西放好,我们去摘果子吃。”周扬说着,将他们拿过来的东西放到母亲的房间。 “去哪里?”李研拿着东西跟在周扬身后,这几日在张白一家虽然也热闹,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凡夫俗子,还是出去跑跑开心。 “村后面的山上有些果树,我们看到什么就摘什么好了。”周扬放好东西,拉着他们出门。 “要不要喊上灼华?”徐睿问道,他可是什么都忘不了灼华。 “不要不要,就我们三个去。”李研忙摆手捂住徐睿的嘴,三人拉拉扯扯地出门去了。 “去摘人家的果子人家会愿意吗?”徐睿说道。 “你小时就没有去过瓜地偷个瓜,去桃树上摘个桃?”李研搂着徐睿肩膀,徐睿听后摇摇头。 “那你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乐趣了。”李研和周扬相视而笑,他们都是生活在乡间市井,特别李研。虽然从小也去书院,但是身上的粗野之气可没有因为读了书就完全湮灭。 “我们现在已经长大了,这样做未免不好吧。”徐睿还有所顾忌说道。 “无妨无妨,那是我舅舅家的山,放心吧,我只是跟你这么一说。”周扬笑着徐睿认真地表情,他们好不容易这么放松着做个普通的凡夫俗子,下里巴人。 现在的他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多好。 第80章 媒婆 “汪汪汪汪”门口又传来一阵阵凶狠地狗叫。“汪汪汪汪” “大娘,是不是有客人来啊?”灼华伸头往外眺望着,但是又不敢往前,一是因为恶狗,一是怕失礼。 周母刚刚在周扬的房间里铺好了床,刚到屋里,还未坐下,就听到门口传来狗叫声。 “灼华,你等着,我出去看看。”周母说道。 周母出门,灼华从窗户里面往外看去,见到一胖妇人,在门口喊着:“周大娘,周大娘。” “原来是他吴婶,进来坐。”周母走到门口,见到来的是村口老吴家的,这老吴家的长得五短身材,颇为肥胖,头戴一顶黑色小帽,红色小褂紫色衣裙,很是俗气。 周母拉她进院,那狗见到是吴婶,便又站起汪的一声,吓得吴胖婶子往后一退,灼华噗嗤笑了出来。吴胖婶子跟着周母进来,左右打量着周家简单的院子还有这几间屋子,到正屋门口,周母为吴婶撩起帘子,吴婶则冲着周母假模假样的笑了一下。 “他吴婶,喝水。”周母为吴婶倒上一杯水。灼华坐在周母的屋子,手里轻剥着石榴填进嘴里,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屋外的一切。 “周大娘,这过中秋节,儿子也回来了吧?”吴胖婶子笑着问道,那笑看在眼里让人特别不舒服,总有一抹嘲笑和尖酸在里面。 “回来了,家里来了几个亲戚,去舅舅家的果园子里摘果子去了。”周大娘笑着说,说到自己的儿子,脸上总有着温婉慈爱。 “那你这个中秋节要热闹了。”吴婶说道,假模假样地又笑了一下。 “是啊,都是些孩子,热闹极了。”周母笑道。 “周大娘,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开门见山了。”那吴婶喝了一口水,看了周母一眼,笑着说道:“那邻村的有一家姓王的,家里开个油坊,你可知道?” “怎会不知,这附近吃个油不都去他家买。”周母勉强笑着,吴胖婶子到了门口,她已经猜出了人的来意。 “那王老板才四十来岁,去年老婆死了,家里偌大的油坊,也没人照管。那吴老板你也是见过的,长得还不错,五大三粗的,家里条件自是没得说,这孩子也都大了,没有要照顾的,这一个人总想找个人说说话。”那吴婶说道。 原来这是吴胖婶子是个媒婆,邻村有一鳏夫,这么有一寡妇,说媒来着,灼华听到是个卖油的,不禁冷笑一声。 “他吴婶,孩子他爹虽然去的早了些,但是这家还在,家中还有公婆侍奉,这叔伯对着我们也不错。”周母淡淡说道,想来平时遇到的这种情况也颇多,周母已经司空见惯了。 周母话还未完,那吴媒婆便赶紧插话说道:“周大娘,自古有句话,这家里赶不走寡妇,也留不住寡妇,只要你有心,还怕周家有什么要说的,一顶轿子抬着就走,周家人还扯着你不成。再说,你都独居多年,这一大家子的活,找个男人也好帮帮你。” “家里就这几亩地,都租了出去,平时我也就养着几只鸡,种些菜,哪还有什么受累的活。扬儿也是孝顺的,也不让我多操心,虽然收入不多,起码够我们娘俩开支的,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喽。”周母说道,言语中满是拒绝之意。 那吴婶听了周母这番话,不禁往前周母跟前坐了坐,压低声音说道:“你我都是过来人,这夜半三更的,一人醒了,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天气冷了,一人睡着冷被窝,连个暖脚的人也没有。我们都是女人,哪个女人不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关心着,那王老板也是认得几个字的,并不是什么大老粗,像是什么杀猪的耍猴的一类的货色,我也不会说到你家来。” 吴媒婆说完,羞得周母脸一阵臊红,虽然说寡居多年,就这一方小院,尽量不外出,出去一般也不和外人说话,就怕外人说了闲话。 吴媒婆看着周母羞红了脸,不禁笑了,或许这事有成,周母低着头,说道:“扬儿虽然在南京读书,但是离得也近,平时都会回来看我,我白天也会纺些布,并不觉得难熬。再说扬儿现在大了,快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我不还指望着跟着儿子过。” 周母寡居多年,真要是改嫁也早就嫁了,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但是十里八村的,总有好事者想着这番好事,毕竟这样的年头,有几个贞洁烈女。 “母亲,我回来了。”此时周扬已经回家来,站在门口喊道。 “周大娘,话可不是这样说。”吴媒婆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周大娘站起来,说道:“他吴婶,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你看现在孩子回来了,我不想叫孩子听到,免得孩子心里有想法。”周母看着吴媒婆,话语里有着恳切和请求。 “母亲,你看我们摘了这么多。”周扬手里捧着一个框子,李研身上背着一个口袋,徐睿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你们这是要把舅舅家的树都搬着来啊。”周母笑道”有没有和舅舅说一声。” “放心吧母亲,说过了,我们就是玩玩,哪知一人一个的就摘了多了些。我们家也没有什么,等到李研徐睿回去是,也让他们带回去一些,给书院的其他的学生也吃一些。”周扬笑着说道,心里有着周到的打算。 “好,好,快去那边屋里擦擦汗。”周母推着周扬过去,不想这样尴尬的情况让周扬的朋友们看了去。这时见李研他们回来,灼华也从里屋出来。 “灼华,帮我带你哥哥去那边洗把脸。”周母推着灼华,将李研和徐睿二人支开,省的大家都看到了笑话。 “快些走吧,瞧你们这一身脏的。”灼华拉着徐睿和李研往外走。 “扬儿,见到你吴婶怎么也不叫啊。”这屋里就剩下三人了,周扬脸上的尴尬全看在周母眼里,心里又是不忍。 “吴婶。”周扬自是认得这个吴媒婆的,这村里的婚事一般都是她说的,想到吴媒婆的来意,心里自然不舒服起来。 “孩子长大了,周大娘,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一身的书卷气,你这孩子可是一表人才,怎么不打算给他定门亲事。”吴婶假装没有看见周扬一脸的怨气,做媒婆的,皮糙肉厚,早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白眼。 “哪里会不想,是他自己不愿意,总说要先考完试再娶妻生子。”周母无奈地摇头,如果真的能给周扬找到一桩亲事,周母乐意至极。 “自古先成家,再立业,周扬,娶个媳妇来家也好孝敬孝敬你母亲。”吴婶伸手擦去嘴角的唾沫,准备说下一个亲事,这母亲不成,成了儿子也是不错的。 “嗯。”周扬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心想这媒婆没有打成母亲的主意又打上他的了。 “婶子到时候给你留意着,这十里八村的,谁家的姑娘漂亮,谁家的姑娘懂礼,都在婶子心里呢。” 吴媒婆面上还是笑着,心里早已经不知道咒骂了多少遍,什么贞洁烈妇,清高书生,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想怎么样? “不用您老费心,我还不想娶妻。”周扬冷淡说道,吴媒婆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不高兴起来,但是脸上还是假意扯出一抹冷笑。 “扬儿,你去洗洗吧。”周母支开周扬,免得一句不好听的话又说了出去。 吴媒婆起身要走,只见灼华端着一盆水果进来,灼华说道:“大娘,刚洗好的,你吃一个。” “吆,这是谁家的小哥,长得这般俊俏,不是我们村的,我们村可没有这般面捏一般的人儿。”吴媒婆看着灼华,两只眼睛一直都未离开。 “别看我,我还小哩,还不想娶妻。你老还是别惦记了,除非你家有女儿,我倒可以考虑一下。”灼华年纪虽小,但是吴媒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如此轻薄之言。灼华对付这样的人,还是有些方法的,这样厚脸皮的人,不能给她脸面。 “周大娘,你家的亲戚都是读书的人,怎么说话倒这般无礼,我看我也不坐了,你的事情也考虑一下,我也好给人家回话。”吴媒婆连撞了三颗钉子,心里不高兴起来。 “劳你费心了,话刚才也说完了,我无改嫁之意,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你看我家都来了客人,也够忙的,我也不留你吃饭了。”周母话里话外都是送客的意思。 “嗯。”吴媒婆冷哼一声,斜眼看着盘中的瓜果。周母本是厚道的人,看见她想要瓜果之意,便挑了几个大的柿子梨子塞到吴媒婆的手里,说道:“带回去给孩子吃。” 林媒婆这才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由着周母送到门口,周母便转身离开。 吴媒婆看见周母那副清高的样子气着嘲讽说道:“给说了多少次亲,西村的铁匠,东村的卖布的,哪一个不比他家强,这年头还有这样死守的,真不知道还指望什么?难道要皇上给封个诰命,赐个贞节牌坊?”那吴媒婆一边嘟囔嘲讽地说着,一边走了。 第81章 试探 吴媒婆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周扬的心情,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发生一两次了。自从父亲在他五六岁时去世之后,每年都会有这般为母亲说亲劝母亲改嫁的,随着母亲年纪大了,来说媒的已经少了很多。早年甚至自己的舅妈,外婆都来劝过母亲,母亲都没有答应。那时候母亲还年轻漂亮,正值生育的年纪。母亲心里早已打定主意,或许母亲太爱父亲,或者母亲害怕周扬受委屈。总而言之,母亲独自一人将周扬抚养成人。 同样是寡居母亲,在灼华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人到他家里为母亲说亲劝其改嫁。或许母亲本是下人出身,没有周母这样的温婉美丽,家中儿女又多,谁愿意要这么多拖油瓶呢?看着周母,灼华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同样受着时间的煎熬,独自承受着孤苦。 “跟你们在一起真是没意思,到哪里都是看书。”灼华坐在屋里的床上,早上起来刚吃完早饭,李研,徐睿和周扬又开始看起书来。 “灼华,你早上吃了许多的早饭,现在又在吃梨子,你就不怕闹肚子吗?”李研看着灼华根本停不下来的嘴,不得不提醒一下。有时候连他都不知道灼华是什么肚子,总是能吃好多东西。 “不怕不怕,还是周扬家里好,这么多好吃的,新鲜又美味。”灼华笑着说道,手里的梨子刚吃完,又对桌上的小饼流出了口水。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吧,反正现在这里有的是,你们现在来的是时候。”周扬笑着说道。 “那你这里现在还有什么好玩的吗?你们这样看书,我也没有什么好干的。”灼华嘟着嘴说道。 “出去帮着大娘做点事情,喂鸡喂鸭,打扫院子都可以啊。”李研说道。 “我都要做来着,可是大娘一早已经做完了,其他的事情她也不叫我动手,外面我也不熟,我也不敢去。”灼华说道。 “我们的灼华还有害怕的事情哦。”徐睿闷声说道。 “其他的我倒是不怕,我就怕这儿家家要是都有外面的那条一样的恶狗,我便哪也不愿意去。”灼华叹气说道。 “我家自是清闲些,要不你还是回白一家,那里人多,你也有的去处。”周扬说道。 “扬哥哥,我没那个意思,若论有趣,我还是喜欢你家。这里多好,自由自在,白一大哥家虽大,但是规矩总是多的。”灼华看见周扬的面无表情,害怕周扬以为自己嫌弃这里,立刻辩解。 “母亲下午不是要给你做栗子饼吗?等一会肯定要我出去摘栗子去,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出去撒撒欢。”周扬笑着对灼华说,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灼华他们又怎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 “这样好啊,那你们忙着,我去帮大娘织会布去。”听到有的玩,灼华哀怨的小脸扬起了笑容,笑着拍手下榻。 徐睿见灼华要去,随口说:“别太累了,累了就歇着。”灼华随口答应一句知道便出屋去了。 灼华蹦蹦跳跳地到了周大娘屋里,趴在门口,探进头笑说:“大娘,我帮你织一会吧。” “灼华啊,坐这里,不用。”周母顺手拿过一个凳子,这个女孩活泼有趣,跟她颇有缘。 灼华坐在周母的边上,看着周母手里不停地摆弄的机杼,甚是熟练,一看就是常年的练习。 “大娘,你放心,这个我会的。”灼华说道,这个可难不倒心灵手巧的她。 “不是大娘不放心,这个我平日做惯了,你帮我来做,我倒不知道做什么了,每天有些事情做,也不至于太闲着。”周母笑道,一架织机,似乎可以排解周母所有的寂寞。 “大娘如此辛苦,倒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灼华还是有眼力劲的,看着边上有着一筐棉花,便开始搓起线来。 周母手里仍是不停地织着,笑说:“我不觉得辛苦,谁家的母亲不是这般,做不完的家务,操不完的心,都是为了孩子嘛。扬儿的爹在时,挣下这份家业,我总得给周扬守得住,我一妇道人家,只能做这些简单的事喽。” 灼华点了点头,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说道:“我父亲也是在我小的时候没的,母亲也是你这般想法。我家兄长年纪毕竟长些,日子虽然是母亲操持着,但是兄长分担这些,还要好些。” “扬儿跟我说过,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知道父母的苦楚。扬儿孝顺,总跟我讲不要这般劳累,但是我也知道,他在外也不容易,我织点布也好补贴家用,也好让他在外面吃的好点。”周母说道。 “扬哥哥懂事着呢,我们都比不上。”灼华笑道。 “自小家里清苦,孩子也老成些。扬儿跟我说,在书院帮着先生管理着藏书,每日做些誊写的杂役,可以免去一些学费。平日里都是你们帮着他的,还说特别是你,所以,我真是想谢谢你呢。”周母看着乖巧的灼华,不禁夸奖一番。 “大娘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了,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也做惯了这些擦擦弄弄的杂活,他们读书做功课,这些差事自然落到我身上。”灼华被周母夸赞,娇羞的笑着。 “眼看着明年就要进京赶考,我自然要多给他准备些盘缠,今年的收成好些,租子也能顺利拿得到,我再多织些布,也好让周扬路上舒服些。”周母说道,句句都不离周扬,脸上有着欣慰和骄傲。 “整个书院里,扬哥哥的学问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娘放心,扬哥哥这次定会高中,你就等着享福吧。”灼华边裹着线边说道,嘴甜的灼华总是知道怎么讨好长辈。 “借你吉言,那样也算对得起周家的列祖列宗了,我也好面对他九泉之下的父亲了。”周母提到死去的丈夫,眼角里溢出了泪水。 虽然丈夫已经逝去多年,但是每每说起还是心伤难免。如果不是深爱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哪有这样的坚强和勇敢,面对枯燥的生活和冰冷的寒夜。 像这样的女人,必是心中刚强,对自己要求严格,那么这样的母亲会接受歌吗? “大娘,我有一事不明,扬哥哥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你怎么也不给扬哥哥定一门亲事。”灼华问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周母可不知道。 “我也希望他早日成家,但是周扬一直推脱,前两年给他说亲的人都踏破家里的门槛了,他就是没有一个愿意的,后来又去了南京,这事就给耽误了。”周母叹了一口气,她也想要周扬早点娶妻,开枝散叶。 “那大娘对媳妇有要求吗?”灼华问道,眼睛看着周母,想要探寻周母的想法。 “我们能有什么要求,只要家世清白,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就可以了。你这般问,周扬可有心上人不成?”周母笑着说道,心中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但并未说出来。 “没有没有。”灼华赶忙说道,生怕周母误会了。 “其实你这般就挺好,知书达理,女红手工样样精通,我是喜欢的。”周母看着灼华说道,难掩对灼华的喜欢。由于家道中落,周扬太拘谨,而灼华明朗活泼,正好般配。 “大娘千万别这么说,扬哥哥一直把我当做妹妹。况且我这么顽劣,扬哥哥嫌弃我还来不及呢,我可高攀不起他。”灼华暗自吐了吐舌头,这要是给周扬听见,又够他们笑一阵。 “看样我的扬儿是得罪你喽。”周母玩笑说道。 “大娘,你是不知道,他和我三哥一样,平时没少嫌弃嘲笑我。”灼华看着周母,家中老幺的她,知道这是告状的好时候。 “那等着,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番。”周母说道。 “那我先谢谢大娘。”灼华笑道。 灼华并没有从周母这里得到足够的信息,或许是她杞人忧天,周扬和歌不一定非要嫁娶。 果然,吃过午饭,周母就吩咐周扬去山上摘栗子去了,今天灼华是肯定要跟着的,周母也点头允许。周扬背着一个背篓,灼华他们三人跟上,李研走在前面,徐睿和灼华紧跟着。 刚出村子的路上,不停地有人跟着周扬打招呼,像周扬这般的读书人,父亲又是村里的秀才,曾是私塾的老师,还教过一些学生,在村子里很受尊重。 村子往山上的路越来越小,路上的行人有人赶着车,车上都是刚手下的稻子或者高粱。有人牵着牛,有人扛着锄头,正是农忙季节,大家异常忙碌。 出了村子,便是大片的田野,整片整片的,有的已经收割,有的还未来得及收割的稻子在微风中荡漾着,黄橙橙的一片。这边的山也不像南京的山那般的高,说起来就像一个小土丘,路很平坦,没有崎岖。 “周扬,你和歌姐姐的事情有没有问过大娘?”灼华手里拿着一根稻草甩着,大步跟上前面的周扬。 “还没有,每次想要开口,都没敢问。”周扬叹气说道,不问心里还有着希望,问了就怕母亲一口回绝,周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解自己的母亲。 “你和歌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徐睿问道。 “还没有,但是我们基本上已经心照不宣了,她已有赎身的想法。”周扬说道,谈到歌心儿也跟着开朗起来。 “还是先不要说吧,大娘未必会接受。”徐睿说的合情合理,那么刚烈的母亲怎么容得下歌这样的出身。 “那就要这般拖着?如果歌姐姐真的赎了身跟了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灼华急道,她最不喜欢这群男人这般的优柔寡断。 “但是如果纳妓为妻,不要说大娘这关,就是明年真的考了科举,朝廷这关也过不了。”徐睿如是说道,偏是实话实说,似乎又“得罪”了灼华。 “照你这般说,歌姐姐就没有盼头了?”灼华问道,徐睿无奈地摇摇头,这种事情他看的多了去了,哪家没有?他只是说出了事实,不想灼华失望。灼华转脸问周扬:“你也是这样想的?” “不是,歌真的愿意跟着我,我肯定不会亏待她辜负她,我也怕歌未必真的会赎身,未必愿意跟着我。”周扬苦笑说道,毕竟他只是一穷二白的书生。 “你不会还怀疑歌姐姐对你的爱吧?所以说,男人都是没有良心的,家人,前途都比女人来的重要些。”灼华冷哼说道,带着怒气的眼眸不禁瞟向徐睿,但是又怕徐睿知道她的在意,又很快收了回来。 “灼华,你这话倒是以偏概全了,我们只是就事论事,你怎么就所有人都骂了呢?”徐睿听了灼华的话,心里也怕灼华误会,灼华本就是敏感的女人,这不谈论歌的事情,把他也绕了进去。 “谁又知道你的想法,差不多也和周扬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哪天真的遇到什么可人儿,早已将旧人忘到了九霄云外。”灼华没好气说道,徐睿的想法她从来都不知道。 “你真会冤枉人,我说什么了嘛!我的母亲你们也看到了,如此刚烈的一个人,我现在还未有功名,就跟母亲说这些,还不伤了母亲的心。灼华,这点你应该最了解了。”周扬说道。 “我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才不问你了呢,还是摘我的栗子去。”灼华说完追上前面的李研。 “本来说你和歌,最后冤枉的就是我。”徐睿摸了摸鼻子深感冤枉。 “如此任性霸道,我想也只有你消受的了。兄弟,想想真心疼你,还好我的歌要比她善解人意的多。”周扬瞥了瞥嘴,面露嫌弃。 “挺好的,我就喜欢这般的,百依百顺的有什么好?这般泼辣才有味道。”徐睿不理周扬对他的嘲笑。 这也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82章 中秋 众人到了山上的一片栗子园,周扬背着篓子,李研手里拿着竹竿,看到栗子他们就敲下来,徐睿和灼华在后面捡起丢到篓子里。 “这栗子的吃法你们有所不知,多种多样。”周扬随口说道。 “有哪些?炒栗子,煮栗子还有栗子酥栗子饼。”灼华抢先回答,提到吃,她的眼睛晶亮起来,刚才的争吵已经忘得无影无踪了。 “你说的都是些最基本的吃法,还有好多呢。”周扬说道。 “我知道宫廷对于栗子酥的做法是十分讲究的,先是外面包的面皮一层一层的擀好,里面的馅是将栗子打成泥状,栗子馅拌上蜂蜜。这样栗子馅甜而不腻,再将擀好的面皮将栗子馅包进去,在口上划开口子,上面浇上蛋液,放到炉子中烤熟,这样做出来的栗子酥外焦里嫩,十分可口。”徐睿说着,灼华听着暗自咽下了口水。 “你说的和我们苏州的酥饼有些类似,只是考究了些。”李研说道。 灼华傻笑地看着徐睿说:“我好想吃哦。” “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吃。”徐睿小声说道,灼华点了点头。 “今天让你们吃吃我母亲为我们做的栗子炖小鸡,保准你们一吃难忘。”周扬边指着树上的栗子,边让李研往那里伸杆子。 “晚上还有什么好吃的?”灼华问道。 “老鸭粉丝汤啊,你不说想吃的不得了吗,母亲今天一早就煲了老鸭汤了。”周扬说道,如果他真的有个这样的妹妹,母亲也不至于这么孤单。 “那真的要谢谢大娘了。”灼华开心的笑着。 “我看我们在这要是待个十天半个月,周扬家里一院子的鸡鸭肯定给我们吃个干净。”李研说笑道。 “白一家倒是山珍海味的,怎么你们偏偏到我们这穷地方反而能吃了起来。怎么,前几日在白一家没有好好款待你不成。”周扬玩笑说道。 “周兄此言差矣,天下美食非玉盘珍馐或饕餮盛宴,而是开心的期待每一顿的用心和别致。”徐睿说道。 这个道理跟喜欢一个人是一个道理,完美的未必就好,徐睿深知这个道理。 “好想走遍天下吃尽天下美食啊。”灼华叹息。 四个人只是一会儿,这一篓子的栗子已经装的满满的,回家除了今日他们要吃的,自然还要留着一些给灼华带回去。 “今年真是个丰收的年头,看看这么好的收成,今年农民的日子还算好过了。”李研说道。 “是啊,我们这里不遇天灾,收会好些。”周扬说道,找了附近的一条小溪将手洗干净。 这里地处平原,耕地广袤,土地肥沃,雨水充沛,自然富庶。 “这么一大片的栗子园都是你家的吗?”灼华问道。 “当然不是,我们家就这一小片,现在都是由叔父打理,昨日去的果园,则有舅舅代为打理,看那一片的土地了吗?都是隔壁村财主的地,五六年前闹了旱灾,村子里农民都吃不上粮食,都有饿死的,大多数的土地都卖给了财主,这些农户都成了佃农。”周扬说道。 “那你们家呢?”灼华问道,难掩关切。 “我家当年也是同样的情景,幸好母亲前一年多买了些棉花,当年的布价又高了些,我们勉强渡过难关。最难的时候我们一天只吃一顿饭,就这样母亲说坚决不能卖地,因为都是父亲留下的,不能在她手里败光了。加上母亲平时极其勤俭节约,前几年母亲还有些积蓄,我们也算坚持过来了。”周扬轻松说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每遇天灾人祸,就会掀起土地兼并之风。富家士族低价买地,趁机勒索农民,朝廷也成了帮凶。”李研喟叹道。 “为富不仁,说的就是如此。”灼华略有所懂的点了点头。 “你是说徐睿?还是白一?又或是你的大哥?”周扬挑眉问道,若说这些“为富不仁”,那么灼华身边这样的人很多。灼华又是一阵叹息,不再说话。 “这些年民间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农户背负赋税苦不堪言,就这样还是无地可种,朝廷如今也没有好的制度可以制止土地兼并,时间一久,离改朝换代就不远了。”李研叹道。 “慎言。”徐睿说道。 “只是你我之间发发牢骚而已,我有轻重。”李研说道。 “你我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救民救国吗?”徐睿说道。 “说说容易,做起来何其难,我是天天看着这里的农民失去土地长大的,我更能理解他们的苦。就算只能作一县令,也要做到爱民如子,造福百姓。”周扬说道。 “说到底还是朝廷的错,朝廷官吏贪墨,蹂躏百姓,这样朝廷的官不做也罢。”徐睿叹道。 “这话说道到有点像白一的口气。”李研笑道。 “怎么能不做官呢?只有你们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才能去施展你们的抱负,去做一个好官,这样岂不是更好。”灼华笑道,他们这样忧国忧民,不去做官怎么能成。 “灼华说的有理。”周扬笑道。 “所以啊,你们都要去做官,而且都要做一个好官。”灼华说道。 “谨听教诲。”三人作揖笑道。 第三天就是中秋节,早上一大早周扬就带着灼华和徐睿李研到集市上去采购一些吃的,比如家里没有的猪肉,中秋节要买的月饼,家里没有的都是要买回去的。集市离周扬家并不远,这种暂时性的集市一般都在比较大的村上集中,等到大家卖的差不多之后,大家收拾摊子各自散去。 他们刚回到家,就看见张家派人来接灼华他们去过中秋,虽然从张家出来时候灼华他们已经说好要在周家过中秋,但是基本的礼节还是要讲究的。最后周母把准备好的果子和栗子当作回礼给下人带了回去。 已过中午,家里便开始忙碌起来,李研帮着周母杀鸡,灼华和徐睿则负责打水洗菜,周扬则负责烧锅,周母则忙着将各种菜切配分好。一下子忧国忧民的才子书生,这时候只是做个普通的孩子,灼华喜欢他们现在的样子。 “大娘,你开始烧的时候,我一定要在边上看着,这样也好跟您学几道手艺。”灼华洗好了蔬菜,放到周母旁边。 “好好,该炖的已经炖上了,这些我们先搭配好。”周母一边切着菜一边说着。 灼华跑到柴房的边上,看着两个小炉子正在炖着,一个炖的是蹄,一个吨的是鸡。灼华拿起盖子,滚烫的盖子一下子从灼华手中滑落,掉了下去,灼华慢慢地用衣袖包起砂锅的盖子,轻轻拿起,深吸一口气,好香浓的味道。 “扬儿,你去把家里的大桌子铺起来,冷菜要先摆上了。”周母吩咐。 “哎,好嘞。”周扬跑到客厅,李研和徐睿帮着把桌子铺好,外面石榴树下的小凳子他们也一并准备就绪,这就是今日赏月的地点。 “大娘,这些能端上去了吗?”灼华问道。 “可以了。”周母最后把盘子边上不小心滴到的汤汁擦拭干净,灼华小心翼翼的将一道道冷菜端到桌子上。 “扬儿,从酒窖里把酒拿出来吧,今儿我们奢侈一把,喝一坛你出生你父亲为你酿的。”周母笑道。 “晓得啦。”周扬小声和徐睿李研说着母亲今年是最开心的一次,连父亲为他酿的酒都要拿出来喝了。 三人又一起下了酒窖拿出了一坛陈酿,灼华见了便匆匆地跑过来凑热闹,他们一起打开,只闻见一股沉淀酒香从坛子了腾飞出来,扑在众人的面上。 “好酒。”徐睿说道。 “好香啊。”灼华说道,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酒香。 “真想现在就喝一口。”最好酒的李研差点就把脸埋进了酒坛里。 “等一会,等一会。”周扬笑着将酒坛盖子盖上。 周母看着几个孩子这般玩闹,欣慰不已。周扬由于自小丧父,一直都把自己当做家里的男子汉,过早成熟,过于老成,很多孩子该有的快乐他几乎没有,有他们几个,周扬起码是开心的。 “灼华,你来帮我烧火,扬儿,你们过去梳洗一番,可以准备吃饭了。”周母将所有用的东西都搬到了柴房,灼华坐在灶前,他们要做下面的八个大菜。 周母这边做一道,灼华就往桌上端去一道,那三个大男人早已经在桌前准备好了,就等着一桌子的菜完成好大快朵颐起来。 “都说好酒不怕巷子深,我看着是好菜也不怕巷子深啊。”门口传来很大的笑声,周扬闻声往门口看去,则见到张白一,手里提着两个大食盒站在门口。 “白一你怎么来了,真是太意外了。”周扬率先出门,李研和徐睿紧跟其后,这般三人拱手相迎,白一将食盒交于下人手里也拱手回礼。 “母亲,你看谁来了。”周扬拉着张白一的手往屋里走,周母闻声出了柴房,张白一见周母出来,便要行大礼,周母连忙拉起。 “大娘,请你们不去,我这只能自己上门来了。”张白一说道。 “快,这柴房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去正屋。”周母拉着张白一的手,往堂屋走去。 周母和张白一的感情自是不一样,周扬在书院读书,得到张白一的帮助甚多,自然是感激。 “白一大哥,我们这菜刚要做完,你就来了,你怎能总是这样凑巧。”灼华笑道。 “我张白一别的本事没有,这哪里有好吃的我还是知道的?周大娘,一说到你做的菜,我口水都已经出来了,真是羡慕周扬。”张白一说道。 “说笑了,说笑了,扬儿,先让他们吃起来,我这还有两个菜,就好了。”周母说着便往柴房走去,灼华紧跟着跑了过去。 “大娘,你怎么哭了。”灼华看着周母在偷偷抹眼泪,或许这样热闹团圆的中秋节这娘俩好久没有过过了。 “哪有,这屋里烟大,我被熏着了。”周大娘辩道。 “最后一个菜了,你柴火放好了,先去洗洗准备吃饭吧,我一个人就行。”周母说道。 “哎,好嘞。” 灼华拍拍手,端起手中的菜走出柴房。嗯,这个中秋节,不简单! 第83章 一生只爱你 一个大圆桌摆在房间的正中间,主位空了下来留给周母,右边坐着张白一,下面是李研,这边做的是周扬,周扬边上是徐睿,和周母打横做的是灼华。五人坐在桌上,周扬已经将每人杯中的酒倒满,听见一声拉门的声音,周母换了一身衣服,从里屋出来,坐到主位上。 “母亲?”周扬拿起酒壶要给母亲倒上酒。 “喝点,喝点。”周母抿嘴笑着说道,周扬便将周母杯子中倒满酒。“今儿啊,我是真的高兴。”周母喟叹说道。 “那我们这第一杯酒先敬大娘,一是谢谢大娘今日的款待,二是祝福大娘健康。”张白一先举起杯说道,其余的人都跟着举起杯。 “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人家已经很开心了。”周母说完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先给张白一布菜,说道:“你今日来了这里,家里人要怨得我这老太婆喽。” “他们都在这里,我在家里又有个什么劲。你老也知道,我家中人多,几房人都在一起,也未免就不见得我。大娘放心,我家中午已经吃过团圆饭了。”张白一笑着说道:“我再给大娘倒上一杯。”张白一拿过酒壶又给周母倒满了酒。 “原来白一大哥是饱腹而来,那今日这顿你还是多让着我们吃。”灼华笑道。 “其他的都可以让,唯这美食不可以让。”张白一较劲说道,夹起一个鸡腿吃起来。 “吃菜,吃菜。”周母为徐睿李研他们布菜。 “真是不知道,大娘这般好吃的饭菜怎么把周扬养的这般瘦。”灼华边吃着边说道。 “我要是有你和白一这般胃口,想瘦都难啊。”周扬笑着对母亲说:“母亲你不知,平时就他们俩最好吃,一个是会吃,一个是能吃。” “能吃是福。”周母说道。看着这几个孩子其乐融融,周母光看着他们就已经很开心了,又说道:“周扬从小孤单长大,跟你们在一起就如亲兄弟一般,我这个做娘的很是欣慰。” “大娘你客气了,在南京都是周扬和白一照顾着我们,这不,我们过节都到你们家过了。”徐睿说道。 “那不还是应该的,明年你们都要进京考试了,还要照应着。”周母说道。 “大娘放心,明年到了北京,我也尽地主之谊,等以后周扬再把你老也接到北京,我们一起再孝敬您。”徐睿说道。 “只望祖宗保佑。”周母双手合十说道。 “大娘,他们中间要是论学问属扬哥哥最好了,扬哥哥要是考不上,那其他人就更不要想了。”灼华说道。 “灼华,你这是夸周扬还是贬我们呢?”李研无奈说道,灼华对周扬的崇拜多余他这个亲哥哥。 “就事论事啊。”灼华抬起头回嘴。 “你,我才是你三哥。”李研强调,他现在越来越感觉自己都不像灼华的亲哥哥了。 “我知道,你要是去考个武状元,估计可以一试。”灼华撇嘴说道。 李研被灼华气得脸通红起来,其余人听了之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吃了一会周母便退席了,一群年轻人在一起,自己在年轻人也放不开。 众人除了灼华吃了稍许酒以外,其他人都喝得有些醉醺醺。吃完饭饮了酒,他们又到院子里,八月十五怎么会不赏月呢? 四人半坐半躺在椅子上,灼华为他们泡好茶,也坐在他们身边。灼华手撑着腿上,托着腮看着月亮。 “灼华,看着这明月,吟诗一首助助兴吧。”周扬说道。 “我哪里敢班门弄斧。”灼华不理他们,省得他们笑话。 “念一首吧。”徐睿笑着要求,他喜欢听灼华的声音。 “就苏东坡苏大学士的水调歌头吧,这个会吧?”李研挑眉问道。他帮她挑个简单的,省的他的妹妹闹出了笑话。 “这个太难了,她哪里会?我看还是…”张白一不想难为灼华。 “白一大哥就这样小瞧人,那我念了。”灼华轻啄一口茶,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灼华慷慨激昂念着。 “好一个千里共婵娟。现在有谁也在看着这轮明月呢?”周扬叹道。 “放心,有一个人一定在看。”李研揶揄说道。 “李研,你有爱慕的人吗?”周扬问道,李研摇头。“那你肯定不知道爱一个人你会有多想她,你害怕她会孤独。” “歌才不会孤独,现在的秦淮河,灯火通明,五彩缤纷,游人如织,肯定热闹极了。”李研如实说道。 “说要论这心胸开阔,可以与苏大才子一比的,唯我们李公子也。”张白一说道。 “别夸我,我心可比不得你们细腻,但要是比这放浪形核,自叹不如你。”李研说道。 “他是活成神仙的人,怎和他比?我们都是凡人,要尝得人间酸甜苦辣咸。”徐睿笑道,托腮看着灼华,以后受相思之苦的也许就是他了。 “哈哈,我是不是要化成嫦娥奔月去了。”张白一笑道。 “长得你这般的嫦娥,那猪八戒还要迷得你干嘛,哪里还要被打下凡间投胎做了猪?或许这嫦娥应该长你这般,那卷帘大将才故意得罪玉帝投到猪胎?”灼华说道,其他人听到不禁闷笑起来。 “你是说你白一大哥是猪吗?想笑就笑出来,憋着干什么?”张白一说道,众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那唐僧取得真经,一路经得起诱惑,你们这帮凡人,哪能经得起,不都是猪八戒吗?”灼华笑道。 “你也是?”徐睿笑问。 “我不是。”灼华连忙否认。 “为何偏你不是?”李研也不服气。 “我就不是。”灼华任性说道。 “把我们骂成了猪,现在又偏她不是,好话都让她说了。”张白一说道。 “你今晚还回去吗?”李研对张白一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不回了,家里这么多人,不缺我的。”张白一仰躺在凳子上叹息。 “怎么会不缺,嫂嫂今天一人,你可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吗?还不是在想你?”灼华说道,这群男人有了朋友意气就把女人忘干净了。 “你们不是更缺我。”张白一说道。 “我们才不缺。”其余四人异口同声说道。 “三哥,你说娘亲他们在赏月吗?在吃月饼吗?”灼华说道,半晌李研没有吭声,灼华转脸看去,李研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灼华起身,到屋里拿出一件衣裳盖到李研身上。 “这个时候要是歌在,弹一曲,唱一曲,此夜更美了。”周扬说道,脸上难掩情愁。 “现在已经很美了,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十六再没有人赏月了,因为就算在这么美的夜晚,总还会有缺陷,何况现在呢?歌虽然不在,我想此时的歌也在思念着你,你又是多么的幸运。”徐睿笑着劝着周扬,看着托腮安静赏月的灼华,他又能享受几刻的佳人相伴? “我还是要回去了,幸好没有打发车回家,彩英现在应该还在家里等我呢,我走了。”张白一起身,摇晃了一下,灼华忙站起扶助他。 “我送你出门。”周扬站起身来,但是头却晃的厉害。 “我送出去吧。”灼华提着灯笼,扶着张白一到门口。 灼华只见门口一辆马车已经准备在那里,车上两人一人提着灯笼,一人牵着马。 “夫人叫我来接公子,公子请上车。”拿着灯笼的人说道。 “好,灼华,回去吧,我走了。”张白一挥着手说道。 “路上慢点。”灼华说道,看着张白一被两个下人推上马车,推进车棚里,盖上被子。灼华这才放了心,看着车子一点点动了起来,灼华安心进了门,落了门闩。 灼华走回刚才赏月的地方,周扬和李研已经不在了,灼华坐在凳子上,双手抱着手臂问:“他们呢?” 秋天的夜还是有些阴寒,徐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灼华身上说道:“你送白一的时候,周扬也说想睡了,就叫李研进去了。” “原来白一大哥已经都准备好了要回去的,家里都来人接了。”灼华说道,脸上有些许失望。 徐睿坐到灼华身边,手轻轻地搂过灼华的肩说道:“你刚才不也说人有悲欢离合,曲终人会散,我们总得学着适应。你身边的人也总会离开,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 “你也会离开吗?”灼华抬头看着徐睿,眼眸中尽是困惑,有着些许的害怕和不安。 徐睿低下头,真挚的眼眸爱恋地看着灼华的不安,许诺道:“我不会。” 离开,他怎么舍得? 灼华开心地笑着,靠在了徐睿的肩膀上说道:“我多么想,我们以后每天都可以像在书院里那样,你们不用去考试,不用回各自的家,可又是不可能的。过了年,我们就要分开了,或许,永远不再见。” “灼华,我们不会分开,我已经想好了,等回到家里,我就会让家人去你家提亲。灼华,我会让你嫁给我。”徐睿扶住灼华的肩膀,真挚的眸子看着灼华。娶她,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灼华摇了摇头说道:“嫁给你?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就算没有门第之见,你家人也未必会同意。或许你回到京城,见到什么名门小姐就会把我忘了。她们比我高贵,比我美丽,比我有教养,我知道比不过她们,所以我不奢望。”灼华从来不是感性的人,她在市井长大,所以看事情要现实的多。 原来灼华什么都知道,她只是选择不说而已。徐睿看着如此看轻自己,如此卑微的灼华,心中更是怜惜。但是灼华的退缩,最让他不安。 “灼华,我不许你这般看低你自己,我喜欢的是你,爱的也是你,你现在还在怀疑我对你的心吗?”徐睿有些慌了,他害怕灼华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在一起。 “不是,只是。”灼华苦笑一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徐睿说,说她好怕,怕徐睿变了心,怕到连自己的心都要藏起来,说她自己心里的自卑,配不上他,灼华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她不想徐睿没有退步的权利。她不要求,徐睿还可以退让,还可以反悔。 “灼华?”徐睿站起来,对着月亮跪下说道:“现以明月为鉴,我徐睿今生今世只爱李灼华一人,娶李灼华为妻,若违此誓,定” 徐睿刚想说,灼华赶紧捂住徐睿的嘴,说道:“不要说,不要许下诺言,更不要说那些让人伤心的话,我愿信你,只因为我愿意信你。” 灼华不想听徐睿说出誓言,她怕自己失了心,更怕人心变了,誓言应了?如果真有一天徐睿不爱她了,那么她也不想徐睿付出任何代价。 徐睿将灼华拥在怀里,轻吻灼华光洁的额头,以吻宣誓,此生只爱灼华一个人,这个誓言不是说给灼华听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不许自己的背叛。 月光这么美,应该和爱的人一起,赏月,赏花,何必悲伤。以后,即使前方满是荆棘,也不能阻止所有人的一往直前。 第84章 回京 周扬压抑了十几日的忍耐,终于得偿如愿,不分离永远不知相思的苦,不见歌的日子,自己才知道什么是孤独。刚回到书院,周扬便下山来到了云之轩,这里还如平时那般热闹,歌是不是也是这般的思念他呢? 周扬此时就站在歌的房门口,所有急迫好像都没有了,他能感觉到歌就站在这扇门的后边。 歌知道周扬已经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周扬,歌紧靠在门上,静静地听着周扬脚步声。此时的云之轩里,歌声琴声嬉笑声似乎就在此时宁静了,周扬和歌似乎都听见了彼此的呼吸声。周扬笑了一下,轻轻地推开门,歌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周扬,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歌。”周扬一声轻唤,歌再也忍不住,扑倒周扬怀里。 “见到我不开心,怎么反倒哭了。”周扬紧紧抱住歌柔声问,歌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是太开心了,喜极而泣?”周扬苦笑问,歌还是摇头。 周扬双手捧起歌的脸,轻轻地吻去歌脸上的眼泪,从眼角,到脸颊,最后轻啄歌的双唇。歌轻轻地抬起头,回应着轻啄,渐渐地,轻啄变成了了深吻,当嘴唇碰在一起,什么语言都不能比深吻再表达的相思。渐渐地,周扬的唇吻到了歌的细颈上,歌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芊芊玉手环绕在周扬的脖子上,任由周扬的唇不停的探索着,这个吻太过迫切,吻得二人都娇喘连连。不知何时,周扬已经褪去了歌的外衣,将歌打横抱起,往里面的床榻走去,此时的他们,只想慰相思之苦。 “歌,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歌侧躺在床榻上,头枕在周扬的胸前,周扬手捡起歌柔顺的黑发在手里把玩。 歌笑着摇头,不语。 “你怎么不知道,你可有思念我,如我思念你一般?”周扬抬起歌的脸问道,多么霸道的男人,许爱之后马上就要讨回。 “我在这里,过客虽多,但每日都是聊聊而终,我对你的思念只会比你对我的思念多一许。”歌看着周扬娇声说道,她怎么会不思念,只会更思念而已,思念到眼里再也没有其他男人 “歌,歌。”周扬抱紧歌轻唤。 “我都不敢想,有一天你离开了南京,离开了我,我该怎样过活?定如那行尸走肉一般。”歌说道,眼睛里已衾着泪水。 “歌,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你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我怎会舍得,我现在只想与你厮守,只想这般抱着你,爱着你。”周扬说道,是歌抚慰了他孤独的心,是歌让他无所畏惧。 “你不要骗我,你明年就要去考取功名,去了京城,还不把我忘记了?”歌说道,她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也没有这样心眼小过。而此时的她,只愿是个平凡的女子,害怕失去爱的女人。 “歌,我可以不要功名,可以不读书了,我们回到我的家乡去,我们那里有几亩田地,我耕田来你织布,过普通农夫的生活,可好?”周扬笑着说道。 歌低下头来,这对她来说不是玩笑:“你家里哪里会容得下我这种身份卑贱的女人。” 周扬看到歌眼里的不安,又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在南京,做点小生意,我教孩子读书,你在家给我洗衣做饭,可好?” “你又在说笑,你苦读十几年,就是为了一朝功成名就,怎可为了我误了仕途。”歌说道,脸上已经没有了悲喜,她不该这样强求的,周扬已经爱她了不是吗。 “歌?”周扬坐起身来,正面看着歌说道:“我要娶你为妻,今生定不负你。” “你能怎样?”歌起身穿起衣服,甜言蜜语对于歌来说,已经索然无味。 “我要给你赎身,我要与你厮守,我要爱你。”周扬也起身跟着歌走到窗前。 歌轻轻地推开一扇窗户,静静地看着外面,天上的月亮已经变成了白色,黑色的夜也渐渐明亮起来。 “天要亮了,回去吧。”歌柔声说道,歌回到了现实,她只是一个歌妓,她不该有奢望的,别的男人都不愿做到的事情,她怎么偏要要求周扬呢。 “歌,我?”周扬还要说,但已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再多的海誓山盟在歌这里似乎都变成了虚情假意。 “别想太多,是我自己没有想好,快些回去吧。”歌转过脸来,冲着周扬一笑,这样的歌才是他的歌。 周扬看着外面的天色,笑着在歌的脸上轻啄一下,说道:“那我回去了,我会尽快来找你。”周扬说着穿上衣服,回书院去了。 中秋过后,书院里的人似乎都忙了起来,灼华也不例外,冬天来了,她还要做些过冬的棉衣和棉鞋。 灼华坐在院子前,偶尔可以看到南飞的大雁从头上掠过,灼华好久没有这般静下心来。听三哥说这几日周扬晚上经常不在书院,不必去问,灼华也知道周扬肯定留宿在歌姐姐那里了,好久不见歌姐姐了,真想去见见她啊。 “灼华?”徐睿在院外叫道,他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灼华听见徐睿的声音,格外开心,说道:“哎,我在呢,你进来。” “在忙什么呢?都不见你出来。”徐睿走近问道。 “快到冬天了,做几件棉衣。”灼华说道,手里并没有停下。 “这是给李研的?”徐睿坐到灼华身边的小凳上,庞大的身躯挤在灼华身边,特别可笑。 “嗯。”灼华应道。 “做完这件也给我做一件。”徐睿笑着央求着,眼睛却并不看衣服,只是看着灼华。 “不行,下一件给先生做?” “那什么时候给我做?”徐睿嘟着嘴撒着娇,又往灼华身边靠了靠。 “下面还有玉叔,玉婶的,白一大哥就不用了,应该还有周扬的,下面就轮到你了。”灼华笑着说着,往边上挪了一下,不想徐睿影响到她。 徐睿听后微笑的脸忽然耷拉下来,满是委屈说道:“那今年的冬天我还能等的到吗?” “你又不需要,你家里还缺了棉衣?”灼华笑道,根本没有看徐睿脸上是阴天还是晴天。 “那周扬也不必你做,回来的时候他母亲不是给他做好了一件棉衣,要是真是要还有歌呢?”徐睿说道,灼华听完看了徐睿一眼,笑道:“那好,不给他做。” 徐睿看着灼华一针一线认真的缝补着,轻唤:“灼华?”徐睿想要开口,但又不知道怎样去说。 “嗯?”灼华仍低着头。 “我要跟你讲一件事。” “你说啊,我在听。”灼华要缝起一个袖子,将布和棉花摆好,一针一线又开始缝起来。 “今日我家里来了书信”徐睿低下头看了看灼华,继续说道:“母亲最近身体不好,已经卧床,家里希望我尽快回去。” 灼华耳朵听了徐睿的话,手里并没有停下,当听到徐睿要回去的时候,心里惊了一下,针猛地戳到了自己的手指,手指上的血一下子冒了出来。 “疼不疼?”徐睿拿起灼华的手急切问道。 灼华摇了摇头,灼华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来,缩回自己的手,随手在边上捡起一块碎布,胡乱地按住出血的手指。徐睿又拉过灼华的手,将那块碎布拿开,看着那个出血的地方,重新包裹好,将灼华的手握在手里。 “打算什么时候走?”灼华问道,尽量从嘴角扯出一抹不在意地微笑。 “还不知道。”徐睿心里的不舍也只有灼华知道。 “早些走吧,越往下天气越冷,路越不好走,若是真到冬天北方上了冻,船都开不了了,路上更要受委屈。”灼华说道,尽量表现的不在意。 “就这样赶着我走?”徐睿都还未决定,灼华已经开始不欢迎他了吗? “怎叫赶着你走?你今日来告诉我不就是已经要走了吗?我不赶你就不走了不成?这三年书院读书,本就知道要分离,现在和以后又有什么差别?”灼华委屈说着,越说越急,最后都带些哭腔,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灼华,我刚才也是情急了些,你留我一下也好,怎么偏要叫我早走?”徐睿看着灼华心伤,自己又何尝不委屈呢。 “留你做什么,不还是要走?家里已经来了信,哪里是能留的下的。本来说好的一起去京城,你怎就这般没了信用?”灼华埋怨说道。 这忽然说要走,灼华自然是舍不得,但是徐睿也是舍不得,灼华本已经伤心,徐睿也不说些好话哄着点,还一顶一撞起来。灼华越来越伤心,净呜呜地哭起来。 徐睿本已乱了的心更加的乱了,一下子将灼华拥入怀中,劝慰说道:“别哭了,我不走了还不成。” “你不必哄我,天下本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好聚好散,下面各奔东西,大家散了才好,我也回我的苏州去。”灼华赌气说道。 “不行,你回苏州我今生再见你就难了。灼华,别哭,其实家里今年已经来信催了几次,说来说去还是我不舍得这里,不舍得李研,周扬和白一这三个兄弟,最重要的是不舍得你。灼华,你这般不舍我心里即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你跟我一样不舍,难过的是我再有不舍也要暂时的分离。灼华,我先回京去,我就在京里等着你。”徐睿扶起灼华,认真说道:“灼华,我会在京里一直等你。” “嗯。”灼华点头,徐睿重新将灼华拥入怀中。 本就知道要分离,但是这离别之苦,苦在心里。都快要离别,现在美好的时间何必都花在这吵架伤感上呢。 “不行。”灼华推开徐睿,站起来说道:“你们北方的冬天太冷,我给你做的棉衣要厚些,这样你才不会冻着。”灼华说着便要起身去看看准备的棉花够不够,准备的布够不够。 徐睿站起来拉住又要忙碌起来的灼华,拉住灼华的手说道:“你都忙了一上午了,累不累,脖子酸不酸,我们出去走走。” “那不行,要你走前我仍做不好怎么办?要是做的太差你穿回去被你京城的朋友笑话怎么办?”灼华说着竟慌乱起来。 “他们哪里会笑话我?你做的再不好我也会当作宝的。如果你做不好,我就在这等你做好再走。”徐睿笑着哄着。 “那我就把这件衣服做到明年去,这样你就等到明年。”灼华笑道。 “你要是能做上一辈子,我情愿等上一辈子。”徐睿说道。 “一辈子太长,我不想等。”灼华小声说。 “不会,我哪里舍得让你等上一辈子,要是等到你变成一个小老太婆了,我可不愿意?” “我成老太婆,你不也成了老头了,我还不愿呢。”灼华笑道,徐睿搂住灼华的腰,想要将灼华抱进怀里。 “嗯,嗯。”门口传来一人的咳嗽声。 灼华赶紧推开徐睿,脸红的背过人去。 而徐睿就像没事一样,拱手说道:“李兄。”既然心意已定,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等我们考完,你是不是就要改口叫三哥了?”李研说道,脸上并没有笑容。 “三哥你说什么呢。”灼华说道,端起地上未做完的衣服,朝屋里走去。 “我说认真的,你小子都要回去了,怎样,回去还不叫家里差来媒婆,把你俩的事情定了。”李研大喇喇地说道。 “你放心,我此生定不会辜负灼华。”徐睿说道。 “你说话算数就好,你是知道的,你要是负了灼华,我可饶不了你。”李研说道,两手握紧的拳头宣誓着他可不是好惹的。 “铭记于心。”徐睿深鞠一躬拱手说道。 辜负灼华?他,此生定不负! 0 第85章 赎身 “歌,我已经想好了,我要为你赎身,我要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歌躺在周扬的怀里,周扬抱着歌,周扬经过这几日的深思熟虑,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们这样不好吗?”歌说道,他们每日想见,浓情蜜意。 “这样怎地好了,今日见了你,明日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在学堂里我也看不进书,也安不下心。近几日我都要发疯了一般,一想到别的男人看到你我就嫉妒,就痛恨自己,自己没有勇气来为你赎身,可以把你供养起来。痛恨自己,为了功名,将你留着这里,相隔万里。”周扬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是喜欢我,还是想要占有我?”歌眨着无辜的大眼问道,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是她还是想听周扬嘴里说出来。 “我爱你啊,歌。爱到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爱到想将你藏起来,不给外人见。歌,请你相信我。”周扬坐起,对歌正色说道,没有半点玩笑。 “周扬,你不会嫌弃我吗?”歌在意,她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出身。 “不会。歌,如果我能早些来到你的身边,能早些保护你,能叫你不必在这里倚门卖笑,我付出一切都愿意去做,但是我不能去改变,我只能尽余生老照顾你,爱你。如果我就此错过你,那我定会悔恨终身。”周扬动情说道,一滴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落。 “我出身低贱,你却如此真心爱我,我也不愿你离去,我愿意跟着你,即使没有名分,即使做个婢女,我也愿意。”歌哭着投进周扬的怀里。 “歌,你愿意跟我走?” “无论天涯海角,君若不弃,我定不离。” “歌,歌。” 周扬抱着歌,不停地唤着他朝思暮想的名字。 歌站在老鸨的前面,老鸨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歌行礼之后说道:“妈妈,我要赎身。” “你说什么?歌?”老鸨惊讶地站了起来,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歌现在正值年轻的时候,大好时光,也是最光彩照人的时候。 “妈妈,你没有听错,我要赎身。”歌笑着说道,一如以前说话那般温柔。 身边的几个小歌妓听到议论起来,边上的龟公听到也都诧异看着妓院的老鸨和歌,识相地不敢言语。 “为了谁?为那个穷酸书生?”老鸨走进歌,瞪大眼睛刻薄大声说道。 “来我们院子的书生多了,不知妈妈说的是谁?”歌笑着说道,口气中全是嘲讽。 “甭跟我这绕弯子,我说的是谁,你心里清楚。谁为你赎身,那个穷酸的书生吗?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出不起这个钱?”老鸨摇着手帕,脸上的怒气变为了嘲讽的笑,本来以为歌只是贪恋周扬的才华,没成想歌还真动了真情。天天都在情场,居然还能动了真感情? “你说多少?”歌轻松问道,只要与她心中的价码差的不远,她还能接受。 “那要看谁为你去赎这个身?自是不同的价位,我说歌,你不会真的要看上那个穷书生了吧。”老鸨脸上的怒气未消,但是已经缓和不少。 “妈妈别管,我为我自己赎身,与他人无关。”歌仍然笑着,但是语气中态度坚定。 那老鸨听到歌自己赎身,与那书生无关,便又换了一副嘴脸,以为歌厌倦了院子的生活,想换个环境,还想尽力挽留,讨好说道:“你自己?我的姑奶奶,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对你不好?”毕竟这云歌已经二十四五岁,青春不在,云之轩现在歌最红。 歌笑着看着老鸨,客气说道:“妈妈对我自是没的说,自从我来这云之轩,你就当是自家的女儿,倍加疼爱。我来这几年,给妈妈也赚了不少钱,我也不瞒妈妈,我手头上也有些,只望妈妈看在我们母女多年的份上,价格合理些,我也好早些准备。” 这时围观的妓女越来越多,都在小声的私语者,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的女儿,你总要跟妈妈透个底你要跟哪个达官贵人去了,要真的是好的人家,我也不会拦着你,放你出去从了良。要是那个穷书生,你说什么我也是不愿意的,不消说他以后就会怎样,有朝一日他真发达了,家里能容得下我们这般出身的人?妈妈自认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多少后来家里娶了妻,玩了腻了,最后还是被赶了出来,又回到了这里,我可不愿看到你这样。”那老鸨说着假装抹起泪来,虽然是为了私利劝着歌,但是说的话不无道理,歌也能听到耳朵里去。但是歌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什么都没有跟着周扬再重要的了。 “妈妈说的哪里话,他就是要我,我也不愿跟他去吃的那个苦?我只是在这院子里呆了够了,想出院子过过,清静清静。”歌委婉说道。 老鸨看着歌还有留下之意,笑着说道:“这个简单,你这就去清静清静,我放你,再给你租套民宅,你住够了就回来。” “妈妈,这里总是牵挂,我想了了心愿去。”歌正说着,只听见楼梯上上传来了云歌的声音道:“妹妹,你这是心意已定了吗?妈妈这般劝你都没用?”话说着,云歌已经走到了歌的身边。 今天倒是稀奇了,平时大厅看不到歌云歌两个花魁,今日却破天荒地集到了一起。 “我心意已定还望姐姐和妈妈成全。”歌说完便要下跪请求。 “妹妹千万别啊。”云歌拉起歌说道:“我们这院子自是待你不错,这别家也未必有我们家好,妹妹可要想好了?” “我已经经过深思熟虑,谢姐姐提醒,我只要出这院子,妈妈和姐姐放心,我定不会吃里扒外,到了别家去。”歌说道。 云歌看着歌并没有其他用意,放心笑着说道:“妹妹的人品我还是放心的。世间痴心女,难得有情郎。不过妹妹,妈妈刚才说的也没错,选的有情不如选的有钱的,这情易变,但是钱在你手里还是你的。” “选个有情的怎么就不好?从了良怎么就不好了?既然歌妹妹有这份心,难得遇到有情人,妹妹就要大胆的去,何必呆在这里一辈子。倚门卖笑,在这里面还是个人,出门去就低贱的被人踏在脚底。”紫烟听了一会便听不下去了说道,大声说道。她最看不惯老鸨和云歌那副假模假样。 “你懂些什么,在这里多话?”老鸨对着紫烟喝道。竟然还有人敢帮着歌说话,老鸨气的不行。 “妈妈都当我傻,我心里明白着呢?这里的每一个姑娘不是自小家贫被卖到了这里,要不就是家道中落没了去处,敢情好人家的闺女谁愿意到这里来?这里的姑娘谁不愿有个依靠的人可以从这里走出去,离开这苦海。即使为农妇也比这般强。”紫烟仰着头愤慨说道,她们都有着悲苦的命运,如果能有成为幸运的人,走出这里,未尝不是幸事。 但是走出这里就有自由了吗? 那老鸨气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就要去打紫烟,厉声叫道:“你这小蹄子,平时也未见你有这般能耐,今日倒是怎么了,中了邪了,跟老娘杠上了?” 紫烟虽然样貌学识比不上歌云歌,但是平时最是听话,什么难缠的客人,别人不愿意伺候的客人她都接下,今日竟然跟自己顶起来,老鸨真是想不明白。 “妈妈心里的苦我们最清楚,当初不是错过了年纪,也不会呆在这里做起来这种买卖。”紫烟哪里肯饶,任老鸨在他身上一通乱打。 边上几个龟奴看了,赶紧跑过来拉开老鸨,劝道:“妈妈别生气,跟他置个什么气。” 全妓院的人都把紫烟当做最傻之人,平时就连一下小妓女都敢欺负她,平时也太俗了些,歌也不与她来往,紫烟也并未给歌好脸色,今日听着紫烟这般话,歌才明白,在这院子里,如此糊涂之人确是最明白的。 “都别闹了。”云歌啪的拍了一桌子喝道:“都成了什么模样,在这里打闹起来了。既然妹妹要走,我们自然也是不拦着,一切都是按照这行里的规矩来。外有衙门法律,里面有行规,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一切按规矩办。”云歌走到歌面前看着歌,心平气和的说出来。 “谢姐姐和妈妈成全,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这,还请妈妈把价格现在都定了,这件事就算了了。”歌说道,既然都撕破了脸皮,何必还要顾及各自感受,不如就叫大家做个见证,省的日后再有反悔。 第86章 被爱放逐的云歌 “既然云歌都帮你说话了,我就成全你。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你十二岁我就买了你,这些年养着你又找了师傅教你琴棋书画,这笔钱是都要算进来的,这吃的穿的用的。”老鸨坐在太师椅上,扳着手指头数着念叨着,想了一下,说道:“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我也不问你要多,五万两银子。” 下面的人听到了老鸨的话,不停私语议论着,有的说:“这么多?” 有的说:“歌这些年也攒了不少。” 有的则说:“歌不一定付得起。” 歌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谢妈妈成全,妈妈给我一个月期限,到时我定凑足五万两纹银。” “好。”老鸨拍了一下手说道。 下面人仍在议论着,这老鸨心里本就已经不舒服,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不禁更加窝火起来,骂道:“都是一群吃干饭的,该看的好戏都看完了,这里还有什么笑话让你们笑了去,难道客人不用接了?他歌一个人走了,你们都不用吃饭了吗?”老鸨这一通臭骂,下面的人都害怕地赶紧散去,谁都不想无缘不顾的找一顿打。 “紫烟。”歌追上紫烟,拉住她说道:“今日谢谢你。” 紫烟仍然一副不喜欢歌的样子,手拂拂头发,扯扯衣服说道:“我并不是帮你,谁愿意出这院子我都愿意支持。恭喜你,要远离苦海了。”紫烟说完便扇着小扇,扭着肥大的屁股走了。 “妹妹慢走。”云歌叫住歌。 歌转过脸来看云歌,云歌笑着说:“随我来。” 云歌从未有过这般笑,云歌的笑总会让人感觉有危机感,但是这次没有。 歌跟着云歌走到了云歌的房间,二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中间的一个厅堂却将她们分在两个世界。 云歌是这云之轩里最为神秘的一个,这院子里的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来到她这里,记得歌来到云之轩的第一天就知道这边的楼不能随便去得,要不上面的姑娘会生气。是啊,云歌就是这样一个霸道的人,厉害的角色。云之轩里的每一个人表面上怕老鸨,但是更怕云歌,院子里有关太多她的传说,虽然歌一个都不愿意听,但是时不时的还会入到她的耳朵里。 云歌刚来到秦淮河时也是惊动了整个秦淮河乌衣巷,据说谁都没有见过这般惊艳的女子,那时候整个秦淮河都没有比云歌再红的了,有的说她曾经养过一个书生,书生后来回了京城就再也没有回来,云歌从此心灰意冷。 直到现在,云歌在这十年间都是秦淮河的最红最神秘的那一个,直到歌的出现,并不是歌取代了云歌,而是歌不一样的气质让一些慕名云歌而不得见的才子的心有地存放。 青春易老,芳华即逝,云歌知道她终会老去,她对歌即是羡慕又是嫉妒。羡慕歌年轻还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嫉妒歌比她来的简单。也许这就是命,谁都无法改变。 云歌将歌引入自己的房间,歌看着这个房间除了比自己的房间大了一点,奢华了一点,并没有其他的差异。 云歌说道:“不用觉得好奇,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别人感觉她特殊而已。” 云歌说的是房间,其实话里说的是她自己,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秦淮河的传说,只因为一个男人。 云歌将后面的窗户推开,招手让歌过来,两位美人就这样站在窗户的两侧,侧身看着外面的一切。 云歌的房间打开才看得到这两间屋子的差别,从云歌的房间看去,秦淮河最繁华的一处风光尽收眼底,远处的山只是点缀般在哪里,从这窗户里还能看到夫子庙里面的街景。灯火,人群,酒家,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知道吗?我最喜欢在这里看着街上的行人。”云歌说道。歌看了一眼云歌,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云歌那么寂寞。 “风景很美。”歌由衷说道。 “不是,是人,人更美,知道吗?这个酒家里的酒特别好喝,经常会有人在这里喝醉。那家面馆的面的老板最怕老婆,经常被老婆大骂,还有对面的那家酒楼的菜最好吃,因为每个进去的人出来都是满足的。”云歌说着,不禁娇笑起来。 “是吗?”歌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跟随云歌沉浸在街景之中,以前从没有这么细心地观察过。 “歌,你真的想好了,要跟那个人走了?”两个人在好久的沉默之后,云歌问道。 歌听了,莞尔一笑,笑的特别轻松,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怕那个人背信弃义,有朝一日不爱了弃你而去?”云歌问道。 歌没有留给自己任何的思考时间,说道:“怕,但是我不能因为怕而不爱他,不能因为怕就放弃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是不要我了,那我也认了。” 歌的坚强令云歌一震,从来没有想到如此柔弱的歌会这样的坚强。而她,少得就是这样的决心。 “当初也有这么个人要我跟着他走,我没有答应,他的朝廷,他的臣民,他的朋友都比我重要。我一旦走到他的生命中,我就是那么的不重要。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能为任何人放弃我自己。”云歌苦笑说着久远的回忆。 “姐姐现在选择也不晚。”歌说道,云歌还很年轻不是吗? “晚了,我们的爱情随着他离开就没有了。男人都是这么善变,我一直认为只要他每一次回来,我们还能一如既往,忘记分离和改变。但是直到那个叫灼华的女孩出现,我才知道那个男人的心早已经走了,唯独我活在过去的延续中。但是男人永远比我们女人健忘,也比不得我们女人的痴心。”当听到灼华的名字,歌更加惊奇,云歌看了一眼歌,笑道:“不用这么惊奇,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灼华,她比我们的命要好很多,我们都是早已经没有了自由的人。” 看着云歌空洞的眼神,歌莫名的心疼起来。这个被多少才子追捧的女人,那么的骄傲,那么的独特,却又这般的孤独。歌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在两个平时都把彼此当成敌人的人,都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他们都在这里长大生活,平时虽然明争暗斗,但是无奈他们都是命运相同的悲苦,他们最能理解彼此的痛。 “你去吧,歌,出了这个门做好自己,永远别再回来。”云歌叹息一声,便趴在窗沿,就如平时每天的她一样,看着街上的各色行人。 曾经的云歌,也是多么想追逐爱情。 歌想再说话,但声音到了嗓子眼再也发不出来,他们都是可怜的人,没有谁比谁更可怜,这个多少人爱慕的女人也是如此。 又过了半个月,徐睿又收到一封家书,催着徐睿赶紧动身回去,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灼华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天气冷了,也不想出门去。 “灼华。”李研走到屋里,看着灼华还在做着针线。“吆,我们平时那只皮猴最近怎么这么老实,做起女红来一丝不苟啊。”李研拿起衣服看着,对着自己的身子比划着。 “拿回来给我,再两个扣子就好了。”灼华说道,口气中虽听不出不耐烦,但是脸色可不高兴。 “这衣服我穿了小了些。”李研说道,见着灼华还是不理他,便把衣服塞到灼华手中,说道:“明天徐睿就要走了。” “我知道。”灼华穿上一根线,继续缝着。 “那你这么禁得住,真是不像你的性子。”李研看着淡定的灼华。 “他走便走,我扯着他他也留不下,已经知道他要走,何必忧愁。”灼华说道,虽然心中有着不舍,但是她还要故作不在乎。 “那小子要有你这般洒脱多好,天天愁眉苦脸的,我都看烦了,别弄了,眼睛天天看着都坏了,赶紧我们出去走走。”李研说着便要拉着灼华往外去。 灼华打落李研的手说道:“就在乎这一个纽扣的时间,做好我自会跟你去。”说着灼华熟练地缝着,李研只好在边上不耐烦看着。 “好了。”灼华开心地笑了,拿起衣服来,里外翻开仔细看着,检查着每一个线头和针脚。看着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便将衣服叠好包起来,说道:“走吧。” 第87章 真正的离愁 来到徐睿的房间,只见徐睿张白一周扬三人坐在厅里的笑着谈论着,张白一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的问着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还有什么不要忘记了。 “白一今天真是唠叨的要命,我都听了不下十次了。”李研听见张白一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禁笑道。 “看看这是谁来了,我们的李家小姐,怎么?最近闭门不出来,安心做个淑女来?”周扬看到几日未见的灼华,不禁打趣。 看着灼华黯淡的眼神,嘟着嘴可不是开心的样子,周扬真后悔说了这几句,心情不好的灼华不知怎么反击他呢。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玩笑?歌姐姐的事情你搞定了?是要娶的美人归了,现在倒有心情在这里笑话我了?”果然不出周扬所料,这不,就被灼华刺了回来。 原来歌跟老鸨商量了五万两银子,其中歌说自己有四万两,其余的一万两要周扬来酬。周扬家境本是不好,这么多银子就是天文数字,对于现在的周扬多到可以把他压垮。 “周扬你要和歌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徐睿开心地问道,只要歌愿意,他想钱应该不算什么。 “你最近忙,没有跟你说,我要将歌赎出来,这杯喜酒你是没有时间喝了。”周扬笑道。 “走都要走了,还想管这闲事。”灼华没好气地瞪了徐睿一眼。 “这盘花椒是刚出锅的,够呛的啊。”张白一打开扇子,轻摇起来。 灼华斜眼看了张白一一眼,她已经没有跟他斗嘴的力气,眼里看着依然嬉笑的徐睿,他肯定早就盼着想要回家了,要不怎会这般的开心。 徐睿看着有些恼怒的灼华,心里即是生气又是心疼,生气的是自己都要走了,也不说两句关心安慰的话,心疼的是她心里估计也是恼的慌。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安慰灼华几句,那还不被他们笑话死,便又不看灼华。 徐睿忽然想到一事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徐睿快速地走到里屋,没过一会又出来,拿出一张纸给周扬,说道:“我明日便回家,这些我也用不到了,都是跟你们在一起省下的,你拿着,别说不要,你下面要和歌过日子,还有用钱的地方。”徐睿将手里的银票塞到周扬的手里,周扬一推再推。 “拿着吧,就当我借你的,你要是真当过意不去,以后有了再还我。”徐睿笑着说道。 “大恩不言谢。”周扬最近正为歌的事发愁,其他人还不知道他缺钱,但是徐睿是明白的,这里面花钱的地方大了去了,自己虽然只有这么一点,但是总比没有强。 “白一,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喝一点,来个一醉方休?”李研揽过张白一肩膀说道。 “那还用说,我那还藏着一坛好酒呢?”张白一抹了一下嘴,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 “那我们赶紧弄菜去,这边让徐睿自己打理。”周扬是最解风情的,徐睿心里不定想着这几人赶快离开,他和灼华估计都有千言万语要说。 “快点快点,徐睿,等一下我来叫你。”李研拉着张白一要走。 “好。”徐睿作揖送别那三人。 三人走好,徐睿笑看着灼华,灼华却低垂着脑袋。 灼华将手里的棉衣塞到徐睿的手里,说道:“给你做的,试试吧。” “这几日也不见你到前面来。”徐睿接过灼华手中的包裹,打开,将棉衣拿出说:“就躲在家里做这个?” 灼华嗯了一声,从徐睿手里接过衣服,说道:“我帮你吧。” 徐睿笑着伸出手来,灼华将衣服给徐睿穿好,系上腰带,扶好领子说道:“还好,挺合适的。”看着穿好棉衣的徐睿,灼华才笑了出来。 “等我回到家里,穿了这件衣服出去,肯定全家的人都问这是谁做的?你说我怎么回答?”徐睿笑着问。 “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谁会去问?”灼华站在徐睿的身后,认真看着衣服每一处,生怕有着一点瑕疵。徐睿看着镜中的灼华。 “哪里会普通,手工这么好,我估计整个京城里都找不出一件来。”徐睿骄傲笑道。 “净说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京城里都是给皇上和官老爷做衣服的,那是天下最好的能工巧匠,我这点手艺,还不别被人笑话死。”灼华笑道,知道徐睿说好话讨她开心。 “在我心里,你本是最好的。”徐睿转过身来,抱住灼华,灼华也伏首在他胸前,手环住徐睿的腰,任徐睿这般拥着。“灼华,明年早些到京城来,我在京城等你。” “好。”灼华允道。 “好热,赶紧把它脱下吧。”灼华推开徐睿说道。 两人抱了一会,毕竟只有九月的天气,穿着大棉袍相拥着,两人都笑了出来。徐睿将衣服脱下,灼华将棉衣重新叠好,包裹起来,问道:“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放心吧,有书铭呢。”徐睿说道。 “路上小心,注意,别着凉了,该休息就休息,别太急着赶路。”灼华嘱咐说,纵有千般不舍,也要放手。 “知道了,碎碎念的老太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徐睿拉着灼华的手笑道。 “现在就嫌我烦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怎么,不愿意听?”灼华假装生气道。 “愿意听,现在最想的就是听你多说话。”徐睿说道,再一次抱着灼华,低下头,耳朵凑近灼华的嘴唇,生怕少听了一个字,笑道:“说吧,洗耳恭听。” 灼华别过脸,温热的口气吹拂在她的耳根,让她的心又慌乱了。 灼华双手握拳抵在徐睿胸口,说道:“第一,你要安心在家读书,没事可以想想我,但是读书最重要。第二,京城里的美女多,不要多看,最好不看。”灼华指指徐睿的心,徐睿抿嘴忍住笑,灼华美目瞪圆,说道:“第三,这里面要装着我才行。” 徐睿伸手捉住灼华的手,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轻啄灼华的粉唇,灼华仰起头,任由徐睿亲了去。徐睿只是轻啄,并没有加深这个吻,他怕他更难割舍,许诺道:“这里装着一直都是你,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誓言不足信,但是确是那样的美,哪个女儿家会不愿意听,不愿意信呢。 “今晚一起喝酒,你来吧。”徐睿拉着灼华的手,依旧不舍。 “不去,你和他们道个别吧,我去了你们也玩不开。”灼华靠在徐睿的怀里。 “明早我要早点上路,你来送我吗?”徐睿细数灼华的手指,一会紧握,一会十指相扣。 “不去,我最怕那种别离的时候,到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你走的也不安心。” “真的不来?”徐睿再次确定。 “不去。”灼华确定地摇摇头。 “也好,要不我也会哭的。”徐睿笑着说。 忽然徐睿想到一件事情,松开灼华,从已经收拾好的包裹里面拿出一个玉佩,拉起灼华的手,将玉佩放到灼华手里,合上灼华的手,说道:“我也没有什么留给你的,这个我从小就带着,你留下吧。” 灼华将玉佩放在手心,握紧说道:“我一定会好好保存。” 徐睿临行前的一天,和张白一李研周扬在屋里又开起了小灶,有张白一的地方就有人间美味。几人这样吃着菜,喝着酒,谈天说地,弹了一会琴,最后喝得都醉了,睡在了一起。 “今天的夜真美。”周扬说完,所有人也已经睡着了。 是啊,夜真美,即使明天是乌云密布,也要先享受今天夜的晴空。 第二天早上书铭很早的起床将整理好的东西做最后梳理,准备好早餐备在门前准备等候徐睿的起床,四人梳洗好吃好早餐送徐睿出门了。 “走吧。”徐睿回头看了看这间他们美其名曰的“陋室”,这三年有太多开心的时光是在这里。 “灼华还没有来,我去叫他。”李研门口看了几遍,灼华还没有来。 “不用去了,我跟灼华说好了不送的,省的离愁伤心。”徐睿笑着说道。 “那走吧。”周扬帮着徐睿搬着最后的几本书,为了不打扰书院里面的人,几人今日算是起的早了,其他的学生都还没有起来上早课。灼华和先生站在藏书楼的楼台前面,看着他们往书院的门口走去。 “确定不去送送?”张聪笑着问道。 “不送了,送了还是要走,离人最愁,不是吗?”灼华反问。 灼华总是说离人最愁,但是这次确是她真正体会到离愁。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不能将他挽留。甚至,她更不能叫他看出,只能故作坚强,故作不在意。她不敢去想什么时候能相见,更不让自己去想或许再也不会相见。 灼华心中莫叹一声,故作轻松问道:“先生每次都是这样送人的吗?” “是的,这书院来往的学生太多,就像你说的,每个学生都舍不得,比起愁苦,就这样看着便好。”张聪叹了一口气。 “先生这般每年都要经历,也毕竟都是心伤。”灼华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路,每个人的路都不会相同,都会分离。所以,灼华,人只有内心的强大,才能足以面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有更多的选择。”张聪说道,看着徐睿已经上了马车,张聪便往里走,往楼梯走去。灼华赶紧走过去搀扶张聪。 “我也要强大吗?”灼华好奇道。 “当然要,虽然女人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从事劳作,一辈子都不经历除了丈夫孩子佣人的其他人。但是,她也要强大。因为丈夫再是天,也终归有离开的一天,孩子总会长大不需陪伴,更不消说其他的,朋友?同僚?师长?学生?总归都会离开,自己还是自己。”张聪说道。 “先生我不明白。”灼华满是疑惑。 “孩子,只有在这里你们才会如此开心,出了书院,你们会经历一切,你们都会有不同的人生。不过你也不必害怕,要勇敢面对,就像今天,你就如此强大。”张聪转过脸来对灼华说道。 “我只是害怕。”灼华道出了内心最基本的想法。 “灼华,今天没有事情陪我打坐怎样?”张聪问道。 “好。”灼华笑的释然,有很多东西现在不懂也许以后就会懂了。 他们总会长大,就像李矾走了,朱珏走了,徐睿也走了,也许过不了多久,灼华也要走了。随着长大,人总归要失去很多东西,幸福的是能不忘初心。 第88章 准备 秋风瑟瑟,一场秋雨来袭,所有的暖意都随着雨水缓缓流进秦淮河而去。剩下的是,沁人心脾的冷…… “我回来了。”灼华气喘吁吁地跑进屋,脸已经被风吹的通红,到屋里,周扬赶紧给灼华倒一杯茶,灼华拿起来一口饮尽。 “怎么样?”周扬焦急问道。 “见着了,歌姐姐不是不愿意见你,她只是不再希望你出现在那里。歌姐姐说毕竟为歌妓赎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叫你安心读书。”灼华说道。 “能想到的歌都为你想到了,你就耐心等待吧。”张白一瞟了周扬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书上。 “你银子凑足了没有?”灼华问道,这可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徐睿留下的三千两,白一帮我酬了三千两,你们又给我两千两,我自己借了五百两,还差一千五百两,我还在想办法。”周扬说道。 一分钱难死英雄好汉,纵有一肚子的学问,这短暂时间也换不来钱呢。 灼华听着露出神秘的笑,慢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好的银票,慢慢展开,伸手放到周扬的眼前,得意地晃着。 周扬看了欣喜极了,拿过银票看了又看,笑道:“我的好妹妹,你是给哥哥算好的嘛,就差这些了。” 灼华和李研,张白一互相看了一眼,再看周扬如此欣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周扬。 周扬拿着银票开心地笑着,笑着最后竟然哭了起来,李研上去扶助劝道:“本是开心的事情,怎么最后哭成这样?难道要娶得美娇娘就喜极而泣了?” “我今生唯两件幸事,一是遇到你们这帮知己好友,穷其所有帮助我。二是遇到歌,知我懂我爱我,此生之幸,如今美眷就在眼前,你们就在身边。”周扬说着哭了起来,拉着李研和张白一的手。 “这一千五百两是要还的,是我从赵老板那里借来的,说是明年年底肯定还,利息都一并算上了。”灼华半真半假说道。 看到周扬如此,灼华也红了眼眶,想到还在院子了每天等候的歌姐姐,这一切都足以。 “我都还,你们的恩情我自会记在心中。”周扬抹干泪水说道。 “你还认真起来了,听她的做什么?赶紧再问问下面还要做些什么?”李研打了周扬一拳说道,灼华有些话是信不得的,这个时候的周扬已经没有了判断能力。 “听灼华说。”张白一说道。 “现在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你们有钱的也出钱了,出力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们三个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耐心读书,我最近会忙些,长往山下跑了。”灼华说道,并没有打算跟他们汇报所有的一切,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参与其中。 “我还能做些什么?”周扬说道,他可不想坐享其成。 “歌姐姐说了,你就好好读书,等到一切都办成了之后,你就等着抱得美人吧。”灼华拍着周扬笑道。 周扬一下子仰躺在床上,叹息说道:“我的心都不在这里,还哪里读的进书。” “那可不行,歌姐姐还等着你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呢。”灼华带好帽子,准备出门说道:“好了,把钱都给我吧,过几天都要用上了。” 周扬把银票都一张张放好,放到灼华手里,灼华看了一眼,塞到袖子里。 “你放好了,别丢了。”李研叮嘱道。 灼华平时倒是一个大马哈,但是对于钱她可是小心备至,锱铢必较的,没办法,生意人的嘴脸,灼华总是这样自嘲。 “知道了,这几天别找我了,我每天都要下山。”灼华使劲地挥了挥大大的衣袖,跑了出去。 云之轩,看着桌上的茶点,灼华挑着吃着,也许是腻了,她对这些点心已经不感觉美味。 “歌姐姐,就是这样,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边了。”灼华说道,她跟歌报备着事情的进度,这样才能让歌安心。 “好,我知道了,灼华,我还有一事相求,我这里还有些东西,我走得时候也带不走,都是些平时用的,你看怎样可以带出这里?”歌指指自己收拾一箱子的东西,灼华想要打开,但又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都是些首饰之类。”歌打开,灼华看了看摆弄起来,小脑袋也开始思索起来。“我们院子里的规矩,赎身只能赎一人身,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带走,这些都是我平日攒下的。” 歌将所有的家当摆在灼华面前,灼华看了看,想了想,说道:“姐姐放心,交给我吧,即是你攒下的,也都是你的,留在这里不便宜那老鸨,况且,以后你和周扬的日子长着呢。” “我在这院子里本没有朋友,别人我也不放心,我放心妹妹,谢谢你。”歌拉着灼华的手笑道。 “姐姐别客气,要是谢周扬谢了就成,我把你当做姐姐。”灼华说道。 “灼华,我有一事想问?”歌试探的问道,灼华还在拿着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仔细看了起来。 “姐姐问便是,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这院子里的云歌你可认识?”歌问道。 “认识啊。”灼华说道。 “可熟悉?”歌又问。 “不熟,见过一两次,还是我给你们做衣服的时候见过。”灼华说道,不以为然。歌想了一下,还是不得解,灼华见歌面有难色,便又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听到云歌提到过你。”歌说道,看着灼华一副天真模样,倒不想多说什么。 “我大哥你还记得吗?不瞒你说,大哥和她是多年故交,我能随便到你这来,还是靠着大哥的交情。”灼华娇羞笑着,她能这么嚣张可不是托了李矾的面子。 “下面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歌站起来,美目中仍是疑惑。 灼华笑着说:“问,我们还有什么不好问的。” “你大哥是你亲哥哥?”歌柳眉微蹙,云歌嘴里的那个男人会是李矾吗? “当然是亲哥哥。”灼华肯定说道,看着歌的不解,过了一会又说:“姐姐有所不知,我大哥是家里大娘生下的长子,我母亲本是丫鬟,给父亲填的房,生下二哥三哥和我。虽然我们出身不及大哥,但是家中大哥待我们兄妹几人就如一母同胞。” 灼华从来没有想过要瞒过自己的身世,既是姐妹,更应该坦诚相待。 “那就奇怪了,云歌说的是谁?”歌嘀咕道,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另外一个男人。 “姐姐说什么?”灼华笑道,灼华的思绪都用在了怎么将这些珠宝偷运出去,不,不是偷,是带,带出去。 “没有什么,是些不重要的事,你大哥做的是大生意,也常来这里,是云歌的恩客,云歌自会给他面子,这倒是正常的,灼华,真是羡慕你。”歌说道。 同样是兄长,李矾对灼华呵护备至,而她的兄长却将她卖了。 “歌姐姐,先生常说,人没有高低贵贱,只是我们出身不同而已。你想我,如果想的多了,也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还出生在商家,是不是天天也要悲天悯人?其实生活远不能这样,人总要活着,开心点不更好。”灼华说道。 “先生?竟有如此之言,真是佩服。”歌笑着说道,对于家人,她早已经释然了。 在这个弱肉强食,等级森严,富人名贵,穷人低贱的社会,歌本就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看到的都是可悲之事,没想到这天下还有如此开明之人。 “就是我们书院的先生,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天天养生求道,经史典籍无一不通,讲的是大儒,修的是道家,说出来话倒是哪一家都不像。”讲到张聪,灼华不禁钦佩笑道:“歌姐姐,有机会一定要介绍你给先生认识,你这般有才气的女子,先生肯定喜欢。” “妹妹又说笑了。”歌尴尬的笑了,灼华有时候并不能体会到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歌看着简单的灼华,自己要是这般简单就好了,自己所有内心的障碍都没有了。 “不说了,我要走了,还要去看你的嫁衣做的怎么样了。”灼华吃完手里的点心,拍拍手说道。 “嗯,辛苦妹妹了。”歌说道,要给灼华拿外衣和帽子。 “不忙。”灼华脱下鞋子和袜子,灼华拿起毛笔,在脚底涂上墨水,穿上袜子,从歌的箱子里面挑出几个小的易藏的首饰塞到脚底,然后穿好鞋子。 “就这样带出去?”歌狐疑问道,这么个方法,她这一大箱子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当然不,先带这么一点,出去探探道。”灼华小声说道,生怕被别人听到,灼华又说:“姐姐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第89章 一切顺利 灼华穿好外衣,带好帽子,潇洒地扇着扇子出门去了。灼华刚下楼梯,看到楼底道上有两个大汉拦着,心里本有点心虚,还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两个大汉意料之中地把灼华拦住。 “怎么着,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灼华喝道,怒目瞪着两人。 “公子,这歌现在不接客,你长跟姑娘来往,有所得罪。”一个鬼奴赔笑说道。 “你们想怎样?是这院子里有着金山银山不成。”灼华讽刺说道,心里难免有些心慌,但是并未表现在脸上。 “李公子,得罪了。”龟奴作揖,面上的笑意敛去,便要搜身。灼华拿着手里的扇子用力打了龟奴的手说:“你们这几个是个什么东西,找个姐儿来。” 老鸨自始至终都在边上看着,然后朝着自己身后的丫头使了一个眼色,那丫头走到灼华跟前,手伸进灼华的袖子里摸了一下,看着什么都没有,对着老鸨摇摇头。 那龟奴却不饶,喝道:“帽子摘下来。”那丫头将灼华头上的帽子拿下,看着也是空着,那老鸨不禁有了慌张神色。 “妈妈,你们这是把财神爷往外赶啊,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云歌斜靠在栏杆上,慵懒地笑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我怎么会知道,不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野丫头吗?”老鸨咬牙说道,斜眼看着灼华。谁都想到,歌的赎身跟灼华脱不了干系。 “妈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云歌走下楼梯,趴在那老鸨耳边说了一阵,那老鸨脸色变得一阵青一会红的,赶紧过来呵斥那两个龟奴道:“什么人你也不看清楚,他是有金山银山的人家,怎会瞧得上我们这院子。” 灼华坐在楼梯上刚要脱鞋,就看老鸨笑着走过来慢慢扶起灼华,说道:“如果是李公子要赎歌,我立刻放人,可不敢这样看着。歌有了好的去处我也放心,还请李公子不要添这个乱子。” 灼华不解地看着那老鸨,听着这李公子可不像是在说她,她没有时间深思,假模假样说道:“等日子到了我自然会来接歌,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别总这样看着,跟看着贼似的,你这院子里有什么?什么东西。”灼华气的斜眼看着那个龟奴骂道。 “你。”那个龟奴看到灼华这般嚣张,便要伸手去打,老鸨赶紧压住龟奴的手,说道:“小祖宗,你有事赶紧走吧,还不嫌事大啊。” 灼华见他们害怕成这样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转脸看向歌的房间,再看向那几人,看样子把那一箱子的东西顺出来真的是件难事。 “瞎眼的狗东西,那个可是我们的财神爷。”灼华走后,老鸨一个巴掌扇在那龟奴的脸上。 “怎么就成了财神爷了呢,可是妈妈早上还说歌谁也不见只见这个人,必要蹊跷吗?”那龟奴满脸是委屈,两边骂的都是他。 “云歌是什么人,对他都这般客气?几次要我对他好点,随他自由些。今日你们这般放肆她才跟我透了底,知道这丫头的哥哥是谁吗?是那个跟外国人做生意的李大老板。”老鸨挑眉说道,口气中满是奉承。 “你说的是”那龟奴还未说出口,老鸨点了点头,那龟奴惊道:“他的钱多了去了,怎么会容得自家孩子这般撒野?真的看不出来这么个破落户是这样的出身。”龟奴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抽两个大嘴巴子,他差点就得罪了财神爷。 “这有钱人家的规矩谁懂得,还是我们自己看紧了就好了。”那老鸨扶了扶自己的头发满是无奈说道。 “你说李公子想要歌还不简单,直接跟咱们说了便是,何必绕这个圈子?”那龟奴跟着老鸨小声说道。 “看,楼上的这个他都没有要了去,能看上这歌?你也是说笑,歌虽好,也不及云歌的万分之一。”老鸨的声音也很小,生怕被云歌听了去,毕竟这是云歌的心结。 “妈妈说的是,我在河边这般多年,也就出了一个云歌,云歌心气高的很,这不还想着那位公子嘛。”龟奴说道。 “别胡说,云歌听了更加不高兴了。”老鸨笑着喝道,两人走向了前厅。 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谁又是天生的无情无义之人?只是有多少文人墨客就有多少虚情假意。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在这个地方却表现的淋淋尽致。谁不愿意在年少的时候相信爱情,等着如意郎君来嫁娶,期待一个好的结局。但是她们的生活却只有爱情,没有结果。云歌如此,歌亦是如此吗?天才知晓。 第二天,灼华又一次来到了云之轩,这次灼华带上了二响,还抬了一大箱的东西。二响和另外一个伙计抬着,放到了歌楼下面。 那龟奴看着灼华,又不知道灼华今天又是装的什么鬼,生气又不敢得罪地说道:“我说公子,你这是真的没事了,天天往这里跑。” “怎么?还嫌我来多了不成,这该给的银子我都是给过了的,你可以去问前面的妈妈,我又不是白来这里了。再说,过几天我就要娶歌走了,这不将这嫁衣带来给歌看看,看看她喜欢哪个?你也知道的,这美人的心最难讨。” 那龟奴鄙视的看着灼华,心想着所有人都看的出你是个女人,你还在这装蒜,便不耐烦说道:“打开箱子,哥几个都好好检查一下。” 说完那守门的两个大汉便豪不客气粗鲁地打开箱子,一看满箱子的红色衣服,大约也有五六身,还有放在衣服上的凤冠,也有四个,几人从上到下翻了一遍,也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那龟奴看了一眼便说道:“抬上去吧。” 只见二响和伙计将一箱的衣服抬了上去,灼华跟在后面,到了歌的门前,灼华故意大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下面等我。”二响便会意的带着伙计下楼去了。 灼华推门进屋,又左右看看没有人跟上了才说道:“姐姐,快,我昨日叫你做的已经都做好了。” “已经都准备好了。”歌紧张说道。 “那按我们说好的,我们时间紧迫,你来拆,这些都是活的,我来合。”灼华说着便拿着歌穿成一串串的珠宝缝到凤冠上,将一些金银首饰缝到衣服上,两人快速地进行着,一切准备好。 外面的人只听屋里的人喝道:“你哥哥就这样跟你说,拿着这般东西来糊弄我,欺负我不懂得?我虽然见识短些,但是好的衣裳还是穿过的,就这料子,这做工,去找个农妇吧,还有这些个凤冠,我真是好糊弄吗?” 底下人听着,都瞪大了眼睛,随即是等着看好戏的嘲笑。 随后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歌直接将其中的一件凤冠摔在了地上,猛烈撞击之后凤冠已经破碎不堪。 “把东西拿回去,后天期限已到,没有我满意的东西,我就在这里不走了。”歌用了最大的力气,冲着门外喊着,生怕楼下的人听不到。 灼华一边擦汗一边往楼下跑,见到二响和伙计便慌张说道:“快些,上去把东西拿回去,姐姐怒了,我这差事办砸了,回去哥哥还不打死我,快些,明儿讨件好的来。” 灼华说完二响和伙计慌忙地跟着跑上了楼,看见刚才那个大箱子已经到了门前,两人便抬着箱子马上下了楼,到了楼梯口,龟奴还是照例把箱子打开。 灼华打开手中的折扇,挡在嘴前,看似在看院子里的风景,其实两个眼睛一直盯着龟奴。 一打开箱子,比起上去的时候整整齐齐叠放着,这下子可显得凌乱多了,衣服已经都被撕碎,哪里还看的出是不是来时的衣服,只是都是红的。凤冠也被摔的断了线,凌乱地放着。 那两大汉胡乱地翻了几下,说道:“都是些破烂。” 那龟奴点点头,并未起疑心,说道:“赶紧走吧,最后还闹这样。”二响和伙计听了一下赶紧抬起箱子,走了出去。 灼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看着箱子穿过走廊消失在视线中。 灼华看着龟奴一副讨好的模样,便说道:“怎么?今日还有搜我不成,来吧。”灼华说完便要脱帽。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家大业大的,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点破东西。平时李公子来也没少我们,我们都念着李公子的好呢。这歌要说清楚是李公子赎了她,我们也不会这样的难为她。”龟奴陪笑说道。 “狗奴才。”灼华骂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龟奴牙气的痒痒,手只敢在灼华背后挥着,咒骂道:“要不是看着他大哥的面子,会对他这样的客气?早就打他一顿了,什么东西。” 0 第90章 偷出来的珠宝 二响和伙计将箱子装上马车,灼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来,到了马车前还不忘往后看几眼。 灼华动作敏捷地跳上马车,对着伙计说道:“赶紧回店里。”于是伙计拉着马,快速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回到家里,马车停留在后门,灼华看着边上没人,便让二响和伙计将箱子抬下来,由于装了东西,这箱子自然比去的时候重了很多。二响和伙计将箱子直接抬到了夫人小翠的房间。灼华看着左右没人,便跟了进去,关好后门,直接进了小翠的房间。 “菩萨保佑,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的心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小翠见到灼华进屋,拉住灼华的胳膊说道。 “看看,妇人见识短。”二响笑道,对着身边的伙计说:“你出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和外人说,连老爷也不要说。” 那伙计道了一声“是”出门去了。灼华拉着小翠的手说道:“担心什么,二响哥都去了,我不知多放心呢,快进去看看。” 灼华和小翠一起进了里屋,灼华打开箱子,一切还是顺利的,就如她预想的那样。灼华已经没有心思考虑是托了谁的福,总之该拿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也不辜负歌姐姐所托。 “小翠,帮我准备的东西准备了吗?”灼华问道。 “都准备好了。”小翠说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放在榻上,灼华则把箱子里东西一件一件捧了出来。 “那你们弄着,我去前边看看。”二响说道,看到二人忙碌起来,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她俩还有很多话说。 “你忙去吧。”灼华咧着嘴笑道。 二响和小翠就像他的二哥二嫂那般,淳朴真诚,是灼华认为可以依靠的人,所以灼华信任他们。 忽然想起什么事,灼华又问道:“二响哥,叫你帮我找的房子找了没有。” 二响刚想说话,就见小翠说道:“找什么,家里就有两间房没人住,单独的院子,这几日我已经叫人收拾出来了,不是说暂住嘛,还出去租干嘛,就住这里,也好有个照看。” “那不行,你这身子越来越不方便,这家里又忙,我还哪里舍得使你。”灼华边干活边说道,把小翠扶到榻上坐好,不让她跟着忙活,说道:“我来做就好,你歇着。” 二响看着二人这样,哪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便将门关好自己去忙店里的事了。 “看你小心的,我好着呢,也没有这般娇贵。你跟二响一样,什么都不让我干,那我就是个废人了。”小翠说道,自从怀了孕之后,自己便成了家里的宝,家里还特意找了个老妈子来照顾自己。 “你现在最大。”灼华将凤冠全部拿出,摆在榻上,小翠则将散落下来的珠子饰品捡到边上的筐中。灼华继续说道:“不是我不想,歌姐姐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就怕到你这里住,别人会有闲话。” “灼华你多虑了,谁会有闲话?你不说我不说,况且她就呆在后院不出来,谁会知道?”小翠说道。 “那掌柜的不会嫌弃?”灼华狐疑道,他们年轻人是看的开,就怕赵老板到时候赶起人来。 “我爹?不会,跟他说了,他就说现在你和二响当家,他不管,随便我们安排。”小翠学着父亲的口吻说着。 “那我问问歌,她要是愿意就更好了。”灼华说道,毕竟是歌所托之事,歌点头同意才能算成。 “现在店里的生意怎么样?”灼华笑问。 “好着呢,二响是看着老实,做生意还真有一套。这不,店里比我爹管的时候有起色了,再加上你家大哥也帮了二响一把,这不二响都忙不过来雇了伙计了。”小翠笑着说道,满脸的幸福。 “这样掌柜的该对二响刮目相看了吧。”灼华将箱子里破损的衣服拿出来,用刀子把箱子的夹层撬开,这时小翠了傻了眼。 只见到箱子底下摆着几根金条和一些大银锭子,灼华将金子银子拿出来摆在事前准备的小匣子中,说道:“这可是歌姐姐多年的积蓄,歌姐姐以后还要靠着这些生活呢。” “也是可怜的女人,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到那里去,她这样无亲无故的,只有自己给自己打算了。”小翠叹道,比起歌,她们这样幸运太多了,起码还有家人。 灼华将木箱拉到一边,自己也坐到榻上,这一番倒腾身上便热了起来,灼华脱掉帽子和外衣,这衣服一脱,活脱脱个小姑娘模样,随着年龄的长大,身段自然也有了,肥大的衣服也不再能掩饰了。 “啧啧,看看,就这身段,我当初怎么就给瞧成了男孩?”小翠现在已经结了婚,经历鱼水之欢,说起话来自然比较露骨,羞得灼华脸一阵红。今年灼华确实长了一些,个子也高了,人也胖了一点。 “哎,灼华,经水来了没有?”小翠随口问着,越说灼华脸越红,低着头将穿在凤冠上的珠子一个个剪下,只是轻轻地点头。小翠见灼华点头,笑道:“我们的灼华现在已经是女人了,可以嫁人了。” “你别说了,羞死人了。”灼华小声说道。 “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灼华还这般害羞?瞧你。”小翠笑道,也跟着灼华弄起凤冠来。由于时间太短,凤冠上的东西并不是都是缝上去的,有的直接将歌的头饰插了上去,所以弄下来也不是很难。 “小翠,你什么时候生?”灼华问道。 “明年夏天吧。”小翠说道。 “那太好了,我还能见到小宝宝。”灼华拍着手叫好。 看着灼华开心的模样,小翠也笑了说:“看把你高兴的,小宝还要认你做干娘呢。” “那好,我等我有空出去,我的给小宝买点什么。”灼华说道。 “不用,我们还这么客气。”小翠摆手拒绝。 “现在能不能知道她在踢你啊,或者有了什么动静。”灼华好奇的问道。 “哪有这么快,这孩子刚上身,才两个月呢。”小翠笑道。 “也是啊,要肚子鼓起来才能听得到的。”灼华呵呵笑着说道,整个屋子里都传出了两人的娇笑声。 灼华将所有凤冠上的首饰都整理下来,天色已经晚了,整理下来小匣子已经被装的满满的。再把整个废弃的凤冠里面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在确定没有真的首饰之后,便将废弃的凤冠都丢到刚才那个大箱子里去。 灼华将小匣子合上对小翠说:“小翠,这个先寄放在你这里,我也不方便到处带着。”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使得。”小翠推开拒绝。 “歌姐姐信我,我也信你,你我有岂是贪财之人。”灼华笑着说道。 小翠将灼华给他的小匣子放到安全的地方,这时就听到敲门声:“两位姑奶奶好了吗?晚饭已经好了。”原来是二响要叫他二人出去吃饭。 “好了好了。”灼华说道。 二响推门进来,正好看到小翠要下榻穿鞋,二响赶紧走过来,蹲到小翠面前,帮小翠把鞋子穿好,扶着小翠下床,说道:“慢点。”灼华看见二响对小翠这样好,心里很欣慰。 “二响哥,我今日要跟小翠睡,怎么样?”灼华自己穿上外衣,小翠也穿上。 “随便你们姐俩,我听小翠的。” “灼华难得来,就跟我睡吧。”小翠说道。 “那我睡前面店里。”二响假装无奈的说道。 “小翠你看,你嫁的男人多好,比我好多了。”灼华扶着小翠在小翠耳边嬉笑说道。 “我看还没你好。” 两人就这样一直有说有笑的到了客厅。 “灼华,明天你还要去那里么?”小翠收拾好了床铺,灼华也已经洗漱好,灼华将头发放下,已经完全是娇俏的小女人模样。 “不去了,明天我出去把后天用的轿子都备好,再去租一条船,到时把歌姐姐娶到那里,再假模假样的把歌姐姐送上船。大家都以为歌是坐了船嫁到了其他地方去,再等周扬把她接走,别人都不知道歌姐姐的身份,也不会影响周扬的名声。”灼华说道,两人都躺倒了床上。 “明天叫二响去给你办,你在这歇歇。”小翠心疼说道。 “不用,二响哥这么忙,今天已经帮了我忙了,明天的事都是小事,花了银子就能搞定,我明天下午还要回书院,拿了剩下的银两后天好大干一番。”灼华说道。 “你看一个女孩子家家天天惊心动魄的,你今天要是真被人识破了怎么办,我今天都担心死了。”小翠现在想着还会害怕。 “没有你想的这么害怕,那院子里都是一些见利忘义之人,这个就算识破,我也会一口咬定这是我从外面带来的,就算闹到官府那我也不会怕他,都是万全之计。”灼华笑道,但是哪有万全之计,灼华只是让小翠不要担心而已。 “你去楼上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把这些珠子都缝了上去。”小翠问道。 “那个是在里面都已经做好的,我只要换了就是,其他摔碎的两个是先做的,所以上面的东西有真有假,另外的一个则全是假的,这样一来,蒙混过关不就容易了,再说了,这一堆的破衣服他们本就不想看,所以夹层中的东西他都没有看出来。”灼华说的容易,其实她也吓得不行。 “真是个鬼机灵。”小翠笑道。灼华说着说着眼睛便开始打起架来,要睡着了。 “小翠,晚上睡觉离我远些,我怕我睡觉乱动碰着了你。”灼华迷迷糊糊地说道。 “快些睡吧,看把你累的。”小翠为灼华盖好了被子,吹灭了灯。 第二天灼华租好了船和轿子,又找了几个敲锣打鼓的,并且付了佣金……二响则把新的嫁衣和凤冠给歌送了去,等着一切准备好了就赶紧赶回书院,向周扬报告好消息去了,这几天真的是把她忙坏了,等把歌的事情忙完,她真的要清静一阵子了。 第91章 赎出霂歌 这一天灼华很早的就从书院下山,到了小翠家换上了一件红色小厮打扮的衣服。小翠怕灼华出事偏要二响跟着,灼华不让但是小翠和赵老板坚持,二响带了两个伙计在云之轩外面盯着。 灼华从布店出发,带上了租好的轿子,这一路敲锣打鼓,吹着唢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浩浩荡荡地来到钱庄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兑成现银,这边银号跟着送到了云之轩。 总之,灼华就是想要整个南京城都知道歌嫁人了。外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灼华对着围观的人群拜了三拜,大摇大摆地走进云之轩。 这时歌已经换好了嫁衣,到了楼下的厅里,灼华也带着银子到了。那老鸨面带怒气坐在了上头太师椅上,灼华上前作揖说道:“妈妈,银子带来了,麻烦请妈妈清点。” 老鸨心里本就不想放歌走,看到灼华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心里更是生气,伸手让两个龟奴去把银子清点干净,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掏出歌的卖身契,一下子拍在桌上,冷眉竖眼,对歌和灼华都是无话。 这与那日歌说要赎身并不相同,云之轩外面都围满了人,但是里面却异常安静,除了老鸨和两个龟奴,并无其他的人出来相送,更没有看热闹的。老鸨放下卖身契之后,便起身走开,剩下厅里只剩下歌和灼华。 灼华拿起卖身契,递到歌面前,歌今天特别漂亮,凤冠霞帔,肤白唇红,甚是娇艳。歌看着拿在自己手里的卖身契,眼睛一眨,一行眼泪滚滚落下。 “姐姐。”灼华轻唤一声,歌这才缓过神来,俯首拭去眼泪笑着对灼华说:“我们出去。” 这时就听到楼上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歌的丫鬟小红。小红跑到歌面前跪下唤道:“小姐。” 小红抱着歌的腿哭了起来,歌使劲搀扶起小红,但是却怎样都扶不起。歌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说道:“小红,不是我不想带你走,你是这院里的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何方,怎么带上你?你要理解我。” 歌这般说道,灼华才知道这小红的来意,青楼的女人不是每个人都有歌这般幸运,有这般幸运的也未必有这般胆气。 “小姐,看在我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小红抱着歌的腿哭道,灼华看着梨花带雨的小红,比她还小的年纪,身姿绰约,已见妖娆。 “我救不了你,能留给你的我都留给你了,你以后要自己争气。”歌含泪说完,一把推开小红,大步向前走去,拒绝的头都没有回。 小红仍是哭泣着,瘫坐在地上,看着红色的身影从她身边移开,越走越远。而她的希望,也随着歌的离开而消失了。 灼华走到小红面前,对着小红说道:“记着,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 小红抬起头,看着脸上还衾着笑意的灼华,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 灼华跟着歌走出了云之轩,今天的天气很是寒冷,寒风吹到面颊上已经觉得刺骨的冷。歌并没有盖上红盖头,她就是想让别人看到这个人就是她,就是歌从这里走了出去。 寒风已经将歌脸上的眼泪全部吹干。灼华站到歌的前面,说道:“谢谢父老乡亲,我今天代我们家主翁来迎歌姑娘,谢谢父老乡亲。我们即将登船,大家要是愿意,还请大家来苏州喝我家主翁一杯喜酒。” 灼华站在人群里面嬉笑着,再三地拜谢周边的围观人群,满面的春风得意。 灼华拜完,请歌上轿,歌转脸,跪在云之轩门口,连嗑三个响头,站起来,往前走。 歌抬脚上轿,忽然听后头一阵急促地叫声:“歌,等等,歌,歌,等等。” 歌转身向后看,来的不是他人,正式云歌的丫鬟,丫鬟跑到歌跟前说:“我们姑娘说,你走后没有什么好送的,这琴本就是你的,她就做个人情,你将这琴带走吧。”丫鬟说完,将琴塞到歌手里。 歌将琴抱在怀里,这琴是歌学琴时歌的师傅所送,是一把古琴,平时歌很是喜爱。都说要孑然一身的走,歌虽然不舍但是还是没有因为这琴去央求老鸨,还是云歌最理解她。 “时间不多了。”灼华在歌身边轻声说道。 歌上轿,打开轿子边上的帘子,最后再看一眼她生活的云之轩。 见歌上轿,灼华则在轿下拜了又拜,边上的一人喊道:“起轿。”这时轿夫起,轿子就这样被抬走了,灼华也上了高头大马,在轿子前面带领着。 灼华在马上笑着,不停地向边上的观看的人作揖道谢,灼华坐在马上意气风发。如果灼华是来迎接歌的新郎官,那么下面的人一定评价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还好,周扬也不差,虽然不及灼华这般长得好看,但是才华还是有的,灼华越想越开心。 “公子,要上船了。”旁边牵马的人看到灼华在不停地傻笑着,都已经到了船边还仿佛神游在世外。 灼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哦哦”两声,利索地从马上跳下来,跑到轿前说道:“姐姐,换船了。” 这时歌已经在里面盖好了红盖头,由着灼华搀扶着上了船,进了船舱,灼华出来对于这些迎亲的人一再拜谢,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进了船舱,叫船夫开船。 灼华见船开启,离岸越来越远,渡口上看热闹的人已经都散去,这才钻进船舱,将船舱的门关上,歌已经取下盖头。 灼华见歌凤冠霞帔,笑着过来坐到歌身边说道:“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灼华说完便一把抱住歌,嘴已经伸了过去,就快到歌的娇媚的面颊时,歌反应过来,一把推开灼华,笑道:“别闹了。” 灼华刚玩起来哪里肯依,歌越是躲闪,灼华越是追起来,就这样两人嬉笑着,娇喘着,船舱里传来呵呵地笑声。 “灼华,快些正经些。”歌最后没有了力气,只好放手就擒,瘫靠在灼华身上,累了一天了,灼华也没了力气,两人就这样背靠背的靠着坐在船舱里。 灼华突然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说道:“姐姐还不能歇,我跟二响他们讲好的,下一个渡口我们下船,我们快些换衣服。”灼华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塞到歌的手里又说:“姐姐先看看,合不合适。”灼华走到门边,这时歌说道“合适。” 灼华又说道:“姐姐先把衣服换了,然后把脸上的妆卸了,重新把头梳一下,我去把外面船上的装饰都给拆了,要不下一个渡口,大家还都会来围观我们呢?” 灼华说完便打开舱门出去了,灼华到了外面,三两下将船舱上面的红色布条全部扯下来,用手随便将扯下来的布裹成一团,扔到舱门边,小声喊道:“姐姐,我进来了。” “进来吧。”灼华进来之后,歌已经换好了衣服。“你也换吧。” 灼华接过歌手里的衣服,自己则大大咧咧地扯开腰带,脱下外衣,边脱边说道:“姐姐到底是漂亮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这么好看。” 被灼华这么一说,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歌的记忆里,还是小时候被卖到妓院之前穿过这些衣服。此身虽为农妇打扮也是掩饰不了歌本身的妩媚俏丽。 “姐姐怎么了,今天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灼华三两下又换上了男装。 “没有,只是有些不自在,你怎么还穿男装?”歌惊奇问道。 “我穿习惯了,叫我穿那身女人的衣服我估计比你还不自在呢。”灼华说完便拉着歌到了洗漱的盆子前,从水桶里给歌盛出干净的水。 “你平时也这么穿?”歌诧异地看着灼华。 “是啊,姐姐,我是在书院里哎,一个女孩子在书院里还不给那些老夫子骂死啊。”灼华翻了翻白眼。 “我还以为你只有去我们那里才打扮成这副样子。”歌小声说道。 “我啊,打小就这样,就我这双脚,还是扮成男人不给人笑话。”灼华将面巾递给歌,偷偷地拉起歌的裙角,羡慕说道:“我现在是好羡慕这双小脚啊。”灼华说完把腮帮子鼓起来斜靠在边上看着歌。 “为何这样说?”歌擦完脸问道。 “大脚的女人嫁不出去的,难道歌姐姐不知道吗?”灼华说道,脸上闪过一下狡黠的目光。 这一抹狡黠正好被歌扑捉到,歌将面巾放好,坐到椅子上,慢慢将头上的头饰取下说道:“我哪里会知道?我就知道我见过一个叫徐睿的公子,被一个叫灼华的男人,迷得七荤八素,差点得了魔怔。” 哪里有只许灼华逗笑别人,不许别人打趣自己的道理,要论这嘴皮子的功夫,歌可一点也不比灼华差。 灼华听着便过来帮歌,说道:“姐姐哪里听来的,灼华都不知?你说的徐公子已经远去京师,差不多早已觅得美眷,哪里想着灼华。” 灼华说着便想起了这徐睿已经走了近一个月了,早已经到来京师,可是连个书信都没有来,肯定是到了京师就把自己给忘记了,想着便伤心起来。 “怎么?开始思念了?”歌笑着说道,任由灼华帮着她打理着头发。 “我才不做那样傻事呢,哎,姐姐,你为何不让我跟周扬说你住在何处,不叫他来看你呢?”灼华岔开话题好掩饰自己被尘封的思念。 “他不能来看我,整个南京城都知道我已经嫁到了苏州,如果他整天来找我,一是耽误了他的功课,如果被别人发现,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周扬妓为妻,这样还叫他如何去见人?等到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差不多了,我们也要离开南京了,那么我们以新的身份在一起,不就更好。”歌笑着说着她早已经打算好的事。 “还是姐姐思虑周全。”灼华将歌的前面头发梳起一个云髻,后面的头发都放了下来,梳顺,这样简单的才符合农妇的打扮。歌起身,看见灼华头上还是红色方巾,笑着伸手将灼华的方巾慢慢地解下来,拿起事先准备的帽子,给灼华带好。 “姐姐你收好衣服,我出去看看,等一会我来叫你。”灼华钻出舱门,歌则在屋里将刚才脱下的嫁衣一一折好。 第92章 安顿霂歌 灼华出了舱门便已经能看见前面的渡口,这是南京城外的渡口,因比较偏僻,来这里坐船的只有边上几个村子的村民。这也是灼华选在这里下船的原因,人少,认识歌的人更少。 船离渡口越来越近,由于天气寒冷,秋风萧瑟的渡口一个人也没有。灼华远远地看见二响站在渡口边上的栈桥上等待着,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二响抬头看着灼华的船已经过来了,在栈桥上与灼华挥手,灼华也欣喜地挥手。 刚才二响带着伙计在边上看着歌和灼华上了船,便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和灼华约好的渡口,生怕灼华先到等着着急,自己抄了小道过来。顺利地看到二响,灼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一切顺利?”二响问灼华,顺手接过歌手里的包袱,歌给二响道了个万福。 “顺利,顺利。”灼华搀扶着歌快步地走着。 二响先到车前,将马车前面的凳子拿下,灼华扶着歌上了马车,灼华紧跟着上了去,灼华让歌坐到了车里面,灼华则坐在车门口。 二响警觉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刚才的那个船只已经要驶走,他确定周边没有人后才将马车牵走。 马车仍然走小翠家的后门进去,二响将马车停下将马拴好,便看见小翠从墙边过来,冷风已经将小翠的脸吹红了。 二响赶紧过去拉住小翠的手,说道:“天气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冻着怎么办。”二响赶紧将小翠的手握在手里暖起来。 “我在屋里等着着急,便出来看看回来了没有,这一出来就看见你们到了。”小翠笑着说道。 “小翠,我们回来了。”灼华喊道,然后跳下车,二响看见小翠都不管他们了,但是她可不能不管歌,灼华跳下马车,放下凳子,将歌扶下车。 小翠见灼华和歌过来,便推开二响,往前走了几步,拉住歌的手说道:“这一定就是歌了,闻名不如见面,长得真是俊啊。” “夫人过奖了。”歌说着便道了个万福,说道:“谢夫人收留,给奴家一安身之所。” “客气了,你是灼华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小翠拍拍歌的手说道。 “这寒风吹着你们不冷?我们还是进去聊吧。”灼华冻得缩成了一团,两个手臂抱着边往里院走。 小翠拉着歌,灼华走在前面,小翠见灼华走错了方向便说道:“灼华,这边。” 小翠指了指侧面的一个小院,单独的门,灼华来到这里多次也并未多看这里。这是一个单独的小院,虽然也属于赵家,但是又相对独立,从后门可以直接到这里来。从边上的小门进去,这间院子只有两间房间,虽然小了些,但是澡间灶台都有。如果歌不愿意到前面与赵家共餐,在这里自己也可以解决。 小翠拉着歌,走进厅里,说道:“地方是小了些,别嫌弃,重要的是安静没人打扰,姑娘就在这住着。” 歌进来,看着这间屋子,干净简单,阳光也好,里面的卧房还有个书桌,桌上还摆了几本书,一切都比她想象的好。 “谢夫人。”歌又要谢,小翠赶紧拉住他,拉过左顾右盼的灼华问道:“灼华,不知道歌姑娘与我谁大些,老是夫人姑娘的叫了太客气了。” “小翠你虽长了我两岁,你要和我一样叫姐姐才对。”灼华说道。 “歌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就叫你姐姐,你和灼华一样叫我小名就是了。”小翠笑着说道。 “夫人不嫌弃我就是我的福分,那我也不客气就叫你妹妹了。”歌笑着说道,满眼尽是感激,感谢这些人的善良,感谢上天对她的恩施。 “姐姐就当这是自己的家,自在些。”小翠笑道。 灼华看着歌,说道:“歌姐姐,你要知道以前的歌已经嫁到了苏州,现在的歌是新的歌,所以不要再有身份低贱的想法,不要感觉低人一等,我们现在重新开始,忘掉以前的一切,知道吗?” “嗯,我知道,灼华。”歌走到灼华跟前,抱住灼华说道:“灼华,千言万语我道不尽我对你的谢意,没有你也就没有我的重生,灼华,谢谢你。”歌说着便落下泪来。 “说这些做什么?看看本来我们姐姐妹妹在一起是挺好的,怎么又哭了起来。”灼华拍拍歌的后背,她是最见不得歌哭的。 “翠,小翠。”门外二响喊着小翠的名字。 “怎么了?”小翠回道,满脸的嫌弃和不耐烦,不得不对着其他二人笑了笑。 “灼华叫的好食居的菜来了,我给你们送来,这都忙了一上午了,灼华他们也该饿了。”二响在门口说道。 灼华一听是自己叫的菜到了,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想到吃的来了,嘴里的口水不禁要流了出来,便性急地拉着小翠说道:“我叫的,我们出去拿。” 灼华拉着小翠往外走,回头对歌说:“姐姐你在这等着,我们马上回来。” “你什么时候叫的?”小翠问道。 “昨天我已经叫好了,我估计这这个时候能过来,看,算的多准。”灼华嬉笑着炫耀着。 “你啊,就说你是个鬼精灵。”对于这样的灼华,小翠除了宠溺,还是宠溺。 灼华跑在前面拉开门,看着二响手里的食盒,不禁瞪大了双眼,咽了一下口水,从二响手里接过食盒,便拉着小翠往回走。 二响看着小翠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开口问道:“翠,你随我回去么?”言语中满是委屈,因为这几日灼华经常到家里来,小翠的眼里再也没有他了。 “哦,二响哥,忘记跟你说了,今日再借小翠一天,晚上肯定还你。”灼华说完也不等二响回嘴,便推门要关。 “翠,今晚你要回来,要不我就要独守空房了。”二响脸上满是委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翠。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还没有老就这么嗦。”灼华根本不顾二响脸上的凄苦,硬生生的把门插上了,留下偷笑的小翠。真的没有办法,这二响在外面倒是一把好手,每次遇到灼华都是被欺负的。 “灼华你就真的没感觉这是哪里?”小翠边摆菜边说道。灼华今日叫了两份,前面自然给掌柜的和二响叫了一份,后面的这份就留着他们三个享用了。 “我没有来过啊。”灼华说道。 “看,这道墙的那边就是我住的房间,没有看出来吧。”小翠指着左边的墙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我一直以为这是别人家的院子,掌柜的怎么不打通将院子连起来?”灼华问道。 “我娘在时本来是打算生意好些家里请个人帮忙住的,这院子分开大家住着也方便些,没想到后来家里也没请人,这院子就一直闲着。”小翠说道。 “现在家里的伙计住的哪里?”灼华点了点头问道。 “住的店铺的后边,那边方便些。”小翠说道。 “这样也好,等过几日周扬过来你们住着也方便些。”灼华对歌说道。 灼华随口的一句话倒不要紧,歌的脸又红了起来,自己和周扬又没有婚配,虽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在外人面前被灼华这般说破未免还有些不自在。小翠见了歌红着脸,小翠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歌是为何事脸红,这男女情到浓时哪里还能控制的住,小翠不禁想到了他和二响也并没有等到洞房花烛夜已经有了鱼水之欢,想起来不禁也红了脸,这些都是闺房中事,哪里会跟外人说。 “没有喝酒,你们的脸怎么都红了起来。”灼华看着二人都红着脸不说话,不禁好奇。 灼华这么大喇喇地一说,二人的头似乎更低了。灼华更是不解问:“你们都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这时还是小翠化解了尴尬,夹了一道菜到了歌的碗里说道:“姐姐吃,别理她。”歌看着小翠,二人不禁对视笑了起来。 “你们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不理我。”灼华也不理她们,大快朵颐起来。 “灼华,先别把周扬往这里领,等个把月。”歌再一次跟灼华强调。 “知道了,知道了,吃饭。”灼华才不理他们呢,自己狼吞虎咽起来。这么好的美食,不大吃一顿都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这第一天晚上,灼华肯定不会把歌一个人留在小翠家的,一是初来不熟悉,二是怕歌在这不适应,晚上灼华和歌睡在同一张床上,聊天聊得很晚。灼华给歌讲她的家里,讲他们的书院,歌给灼华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就这样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两个人都睡着了。 第二天灼华很早起床,买了一家子人吃的包子,最后给歌带回了一些,回书院去了。她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再不回去,估计周扬和李研他们要担心死了。 第93章 安心回书院 “我回来了。” 灼华走进周扬的房间,将帽子甩到床上,屋里并没有人,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去听课去了。灼华顺势躺在床上,随便拿过一本书翻了起来,翻着翻着有了困意,拉过李研的被子盖在身上便睡着了。 “今天下午我们出去活动一下吧。”李研兴致勃勃说道。 “天太冷,懒得动。”张白一一如既往的懒洋洋的样子。 “你,真是的,周扬,你看他,怪不得这一身的肥肉。”李研趁机捏一捏张白一肥肥的脸,张白一伸手边去打李研,李研趁机躲开。 他们一下课,他说边笑着回到了学舍,他们的声音再加上其他学生的声音,竟然都没有惊动熟睡中的灼华,也许灼华这几日太过劳累,竟然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 “灼华回来了。”周扬看到了灼华放在桌上的帽子,满是欣喜和期待 “嘘,在睡呢。”张白一看到被子隆起的地方,不是灼华又会是谁,赶紧叫兴奋的周扬小声点。 李研伸头看看,惦着脚走过去,看到灼华侧着身往里睡着,很是香甜。 李研推了推灼华,说道:“往里去去。”灼华下意识地往里挪挪。 “再去一些。”灼华又往里挪挪。李研伸头又看了看灼华,灼华依然睡得香甜,肯定做了个美梦,嘴角都还露着笑意。 李研手撑着头侧身躺在灼华身边,眼睛盯着灼华,越看越好笑。几日不见灼华,生活少了许多的乐趣,想到这里,李研便起身往书案走去。到了书案前,拿起沾上墨水的毛笔来到灼华身边,伸出邪恶的手,在灼华的脸上划了起来。 刚画一下,灼华好像感觉到了一样,缩了缩脑袋,灼华实在是太困了,动了两下,转个身又睡了。李研看灼华睡得如此沉,又在灼华的脸上划了起来,画完了自己实在忍受不住笑了起来。坐在桌子上的张白一和周扬看着还不知道已成为大花猫的灼华,都哈哈大笑起来。 “嘘,嘘。”李研赶紧捂住那两人的嘴。 “你这妹子要是不要了,给我算了,你这样欺负她,我都心疼了。”张白一笑着说道。 “比起她欺负我,这才到哪里?你要是真的要,要去好了,我是舍得的。”李研说道。 “这个家你当得?”周扬笑道。 李研张大了嘴巴,到嘴巴的话咽了回去,假模假样的笑了一下,说道:“当不得,我要真把她给你做妹妹,回家还不被我哥打死。” “所以,在妹妹的问题上,认怂便是了。”周扬说完,起身走到灼华身边,看了一眼,看灼华还在睡着,不禁又走了回来。这样来回走了两三遍,越想越着急,又坐到椅子上,问道:“灼华什么时候能醒?她要睡到什么时候?” “你问我啊?”李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周扬看着李研不关心的样子,生气说道:“不问你问谁。” “她呀,这可说不准,看她也不像刚回来就睡的样子,不过灼华是合身而睡,应该很快就醒了。”李研说道。 周扬又回头看了灼华两眼,张白一看着周扬这份魂不守舍的表情,摇头笑道:“不用担心,歌已经没事了,你看灼华睡得这般安心,前几日她哪有时间过来找你,肯定就为歌的事情忙活着呢,这事了了,灼华也安心了。” 周扬又看了一眼灼华,叹道:“不知道歌是打的何种算盘,早已经不见我,还叫我放心,我如何放心,只要见不到她,我也不放心。” “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歌现在应该还不会见你,一是歌怕流言蜚语对你伤害,二是让你尝尝相思之苦测你的真心。”张白一不以为意说道。 “白一,你还真懂女人心啊,那你说说歌为什么不让周扬去给他赎身?而是把周扬撇的远远的。”李研问道。 “我是只懂女人心,男人心我就不懂了吗?歌心里缜密,又聪明,不比平常女子,歌自知自己身份低微,又出身青楼,如果让着城里的人知道她从良嫁了周扬,未免会对周扬的仕途不利,这只是其一的原因。”张白一说道。 “这个原因我知道。”周扬点头。 “我还没有说完,这其二就是,歌自尊心极强,她希望自己可以忘记过去,重新跟你在一起,所以她不想是你将她从那个地方带出来,而是自己从那个地方出来,在堂堂正正的跟着你,这样也名正言顺一些。”张白一说道,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既爱她,从来就没有嫌弃过她,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我都爱她。”周扬说道。 “但是歌选择了她认为有尊严的方式。歌爱你,心里是既害怕又奋不顾身。我猜想,歌叫你凑得一万两银子就是对你的考验?我想歌应该不差这些钱,歌既然选择从了良,那么她肯定是做好了打算,怎么偏偏差了这一万两?歌害怕多了你凑不到退却了,自己都拿了又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个心意,所以她选择了这一万两来试你的真心。”张白一说道。 李研瞪大着眼睛看着张白一说道:“白一,你不要把歌说的怎么可怕好不好,歌就是差了这一万两银子,被你这么一说,歌的心机多重啊。” “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你说的。”张白一委屈说道,李研白了张白一一眼,暗咒这个有心机的男人。张白一了然的笑笑,又是一副弥勒佛的样子,说道:“歌是个可怜的人,出身烟花之地,世上又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为自己考虑又有什么不对呢?周扬值不值得她依靠,肯定要判断一下,这也无可厚非。周扬,你值得吗?” “值得,我爱歌,我会娶她,我要和她在一起。”周扬激动宣誓着,他的真情不容别人质疑。 “但是,你要想清楚了,怎么娶?你母亲那里说的过去?还有你的仕途怎么办?”张白一本不想打击周扬,但是有些话还要说清楚的。 周扬张口想说话,但是已经说不出来,是啊,他该怎么办? 李研看着满脸愁苦的周扬,满脸洒脱的说道:“现在想这些做什么?才将歌救出火海,就想想下面去见了歌有什么情话要说,管他妈的什么仕途呢?前途哪有美人重要。况且,也没有白一说的那么严重,歌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吗?等明年我们进京,就把歌也带上,正好跟灼华也有个伴。这样到了京师,你们再找个媒人,再论嫁娶,这京城里的人谁认识歌,谁又认识你周扬?这样不就完美了吗?”李研豪气说着,事件能简单就不必复杂的去想。 “对啊,李研,你说的对,不想那些发愁的,把灼华叫醒,先问问再说。”周扬听了李研的话,心情也自然好了起来。 “灼华,灼华。”李研大声地叫了两声灼华的名字,灼华还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睡着。“灼华,李矾来了,叫你回苏州嫁人呢!”李研大声地喊了一句。 “在哪里,在哪里?”灼华眼睛还没有睁开,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说道:“不是说不来了吗?我不要嫁人,你去跟大哥说。”说完晃了一下脑袋,又想倒头睡去。 “说你这大脚,只能嫁给刘员外的傻儿子了。”李研又喊道。 “我不要,我不要嫁那个傻子。”灼华大叫着起了身,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看着嬉笑的三人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灼华又揉揉眼睛,下了床,往三人这边走来。走进认真看了一下,确定是周扬,张白一和李研三人,再看看屋里没有他人才放下了心。灼华坐到桌边,周扬和张白一看到了李研在灼华的脸上画了东西是一条条小毛虫后,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大哥没有来。”灼华不理他们的嘲笑,当然她也没有感觉那是嘲笑,由于灼华是和衣而睡的,这样起床之后觉得寒冷,便打了一下寒战。李研见灼华冷,赶紧去把自己的棉衣拿来给灼华披上。灼华看着大笑不止的二人,满脸的疑惑,看着这样傻乎乎的灼华两人笑的更加厉害了。 “笑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吗?”灼华说着摸摸自己的脸,灼华这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感觉到脸上紧绷绷的感觉。 “有。”张白一和周扬说着笑着,这时的李研早已经识相地跑到离灼华相对较远的位置。 灼华摸了又摸自己的脸,赶紧找了一面镜子,自己对着镜子看了看,才发现她的脸上在她睡觉的时候长出了很多小虫子,灼华将镜子拍着桌子上,满脸愤怒吼道:“谁干的。” 周扬和张白一都止住了笑,一起指着李研,李研终于憋不住了,大笑起来。灼华见到李研那嚣张的笑,将李研刚才假好心给她披上的衣服甩在了地上,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开始朝李研打去。 李研自是躲闪,无奈最后被灼华追打到了床上,灼华便跳上床去,这时李研已经笑得没有了力气,任由灼华打着,口中求饶道:“好妹妹,三哥错了,别打了,哈哈哈,下次不画了。” “怎么?你还想有下次,看我不打死你。”灼华又朝李研身上打了起来。两兄妹这样打着,乐的其他二人笑得前仰后合。 等着灼华打也打完了,气也消了,李研才起身,跟灼华一起坐在床边,灼华踢了李研一脚,说道:“去,给我打水来,我要洗脸。”李研坐着不动,灼华又踢了一脚,李研还是不去。 “还找打是吧。”灼华又抡起拳头,李研没有办法,只好去给他打水来。待灼华搓洗干净,将面巾摔倒水里,拿起帽子戴上,气冲冲地走出门。 “灼华,怎么走了,歌怎么样了?”周扬见灼华要走,拉住灼华问道。 “问我吗?不告诉你。”灼华气得甩开衣袖。 “好妹妹,怎么了?”周扬赶紧走到灼华前面作揖。 “把我脸画成这个样子,还想求我办事?”灼华嘟着嘴说道。 “那不是我画的,是李研干的,要怪你要怪他才是,你不能不分好人呢?”周扬陪笑道。 “不分好人?你也是好人,见恶不止,与恶同罪,哼。”灼华双手抱在胸口不理周扬,周扬又是赔笑又是作揖。灼华看了周扬一眼,笑着说:“看你态度还不错,就告诉你吧,歌姐姐已经没事了,现在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那我跟你去见她。”周扬急着说道。 “不行,歌姐姐说了,什么时候下第一次雪了,就什么时候见你。”灼华说完跑出了门口。 周扬喊道:“怎么就说了两句就走了?”灼华转过脸来给周扬做了一个鬼脸又跑开了。 “灼华,灼华。”周扬往门外喊了两声,看着灼华已经跑出了巷子,周扬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这样放心了吧,一切都顺利。”张白一揽着周扬的肩膀。 “放心什么呢?灼华什么也没有说。”周扬说道。 “我怎么什么都听到了,你就盼着早点下雪吧,歌自会见你了。”张白一笑道。 周扬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现在才刚入冬月,这里又不是北方,等到下雪的时候,那他还要等多久呢?现在呢,只能静静地期待了。 第94章 冬至吃饺子 灼华笑着跑着,还一走三回头地看着后面,心里喜滋滋的,歌的事情办好了,灼华终于送了口气,又吊足了周扬的胃口,让他饱尝相思之苦吧。灼华正高兴的想着,一不小心前面撞到了一个人。 “哎吆。”灼华伸手捂住自己的头,刚想呲牙发火,抬头一看撞到的人竟是张聪,灼华刚才脸上的愤怒之色马上变成了笑脸,退后一步作揖说道:“先生。” “嗯,事情办好了,这么高兴?”张聪垂下眼睛看着灼华问道。 “没有什么事情啊。”灼华装傻笑道。 “还在骗我,怎么,把那个姑娘安置好了?”先生又问道,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进来吧。” 灼华跟着走进去,乖巧讨好的笑着说:“先生你就是活神仙,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是会掐指算的吗?” “少在这里说好话,你都多少天没在书院了,回来都是早出晚归的,那周扬又魂不守舍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就你这点小把戏,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张聪笑道。 “都说先生是神仙了,哪里不是?你说的都是,我已经将歌姐姐安排住在一个朋友家里,不过歌姐姐也不愿打扰周扬,现在不打算见周扬,先生放心。”灼华笑着说道,自然知道张聪担心的是什么。 张先生在太极下面盘腿坐好,灼华也跟在旁边坐着,张聪说道:“他们现在是关键时期,不可分了心,周扬聪明,天赋高,但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误了前途。” “先生放心。”灼华吐了一下舌头。 “你怎么闹我都不管,周扬可是我的得意门生,不能因为一个女子毁了所有。”张聪说道,言语中只有警告,并没有不屑。 “先生此言差矣,周扬若是心在学问上,歌姐姐又岂会影响了他,如果他心不在,就算没有歌姐姐,他也不会功成名就。”灼华说道。 “愿如你所说的那样,多少天没有打坐了,赶紧静静心吧。” 灼华点了点头,也跟着闭上眼睛。她会打坐?可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 转眼间已经到了冬至,数九的日子来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灼华早已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书院里的学生更不愿意出去了。外面山间的寒风吹的窗户吱吱地响着,这声音与书院里特有的安静显得格外的突兀,但是似乎没有人感觉的到这种突兀,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 书院里除了突兀的寒风,还有一个人显得特别的突兀,那就是灼华。屋里三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只听见吱吱两声,房间的门被顶开了。但是屋里的三人没有一人看向门口,因为他们都知道来的是灼华。灼华侧身顶开门,手里抱着个瓷盆子,灼华习惯地进门,侧身用脚将门关上。 “今天真冷啊。”灼华边走边说着,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前,将手里的瓷盆放下,两手握在一起,放在嘴前哈了两口气说道:“快,赶紧过来吃饺子。” 灼华抬眼看向屋里的三人,都坐在床上,李研和张白一都盖着被子在床上下着棋,只有努力的周扬坐在张白一后边,靠着墙,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着,时不时的还关心一下棋局。 由于外面的天气太冷,房间的门窗都被关的紧紧的,屋里面已经生起了炉子,放在床榻的旁边。这屋里也许只有一个地方最暖和,他们都偷懒坐在那里。 灼华走到床边,看了一下李研和张白一,又兜了回来,笑着说道:“快过来吃,要不都冷掉了。”灼华说完,还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灼华将碗筷都清洗干净,再一次回到屋里,他们三人还是那般坐着,灼华再一次走到李研身边,拍了拍李研说道:“三哥,吃饭了,今天是冬至,要吃饺子的。” 李研确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随意地摆了摆手,双眼仍然盯在棋局上,说道:“哦哦,下完这盘就来。” 灼华伸头看了看那盘棋,正是焦灼的时候,没有个把时辰哪会有胜负。 灼华不理他们,便推了推周扬说道:“你先吃,不用等着他。”只见周扬完全陷进了书里,对灼华也不理不睬。灼华来回走了两圈,见三人没有任何动静,灼华一气之下伸出手,将整个棋盘上的棋子糊弄的稀巴烂。 “你。”李研气的瞪大了眼睛指着灼华。 “怎样?”灼华双手叉腰,看着这群难伺候的主,灼华怒道:“怎样?饭都给你们端到了面前,你们还要喂到嘴里吗?” “我这局是赢定了的。”李研才不计较,开心说道。 “不到最后,怎么能定输赢?”张白一将棋子分开一个个放到棋盒中。 “这还不是肯定的,你已经有十一个子被我围住了,还不认输?”李研得意地说着。 “你难道不知道有置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吗?”张白一深沉说道。 灼华双手叉腰看着面前闲聊的两人,还是没有人愿意理她,灼华整个人都处在愤怒当中。 “白一大哥,你的心思每天都用在琢磨人上面,揣测的人多了,把人都看透了,你就不怕没有朋友吗?”灼华站在张白一身边问道。张白一的七窍玲珑心,被灼华这么一说,反倒成了坏处。 “不怕,你们不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吗?君子坦荡荡,你们如此坦荡,也没有什么好揣测的。”张白一笑道。 “我看啊,你这心里想着的事情太多了,累都要累死了,还是放松些。”灼华笑着,转脸又对正在穿鞋的李研说道:“三哥,你排兵布阵,懂得兵法,自认为可以率领千军万马,攻城掠地,保边卫国,你连眼前这个文弱书生都对付不了,以后千万别吹嘘了。” “哎,你这话说的。”李研竟被灼华说的哑口无言。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周扬笑着摇头,放下书本准备下床。 “哼,有些人,天天号称读万卷书才华横溢,虽有宰辅之才,更愿治理一方,造福百姓,民富国强。我看啊,这个人还是先拍拍自己的肚子,想想怎样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吧。”灼华回复周扬以白眼,转脸走向桌子。 “哎,你说说我们哪里得罪她了。”周扬看着李研和张白一委屈说道。 “这张利嘴,你看我怎么就拿她没有办法呢?”李研咬牙说道。 “我看啊,这是没有人愿意吃,我还是端着走吧。”灼华走到桌边,将放在桌上的瓷盆端起,作势要往门外走。 “哎哎。”李研赶紧上去拉住灼华讨好笑道“这都拿来了,哪有拿走的道理。” “就是,我还等着填肚子呢。”周扬也笑了起来。 “哎,灼华,怎么没有带点醋和蒜啊,你不会这么不周到吧。”张白一打开瓷盆的盖子,看着里面热气腾腾的饺子,飘出诱人的香味。 “真是难伺候的主,想着这个还想着那个。”灼华看着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盆的饺子,气的又把盆子放在桌上,说道:“先吃着,我回去拿。” “不用不用,白一大哥这有。”张白一笑着跑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醋倒在一个小蝶中,又找了几个蒜丢给灼华说道:“你来剥,我给你找蒜臼子。”说着张白一还真找出了一个好久没有用过的蒜臼子。 “你这倒是什么宝贝都有。”灼华说道,拿着蒜臼子到屋外清洗干净,然后将蒜剥好自己坐在炉子边捣弄起来。 “灼华,你吃了吗?”李研嘴子塞着饺子说道。 “我吃了。”灼华抬头看着李研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说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我不跟你抢。”张白一笑着说。 “我是真饿了,今天真冷,这一下午我们都没有出去。”李研说道。 “是自从天冷了之后我们都没有出去了,太冷了。”张白一说着还打了个寒颤。 “我看着我这蒜也白弄了,弄好了你们都吃的差不多了。”灼华将捣碎的蒜放到一个碗中,上面淋上酱油和醋。 李研最先将饺子蘸到蒜里,饺子在蒜泥里滚了一圈,他一筷子夹起塞到嘴里,连连称赞:“好吃,好吃。”周扬看着李研的样子摇摇头。 “不知道歌今天有没有吃饺子。”周扬叹息一声,顿时觉得这饺子食而无味。灼华看了看周扬,笑了笑,并没有搭话。 “今年的天真是奇了怪了,干冷,愣是不下雪,周扬,这要是不下雪你就不见了歌不成?”李研问道,换作是他,管他的什么约定,无论是天涯海角,先是找到再说,看在眼前总比守着约定要好。 “快下雪了,都到冬至了。”张白一随口劝道,对于周扬自怨自艾的脸,他已经习惯。 “你们吃着,我回去了,天快黑了。”灼华心虚说道,不忍去看周扬的眼神,虽是歌的要求,但是她作为同犯总是心虚。 “再玩一会,等一会我送你回去。”李研吃完碗里的饺子说道“饱了。” 灼华看看了李研,满脸的尴尬,聊到歌的话题,她肯定是要开溜的,就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就告诉了周扬歌现在的住处。 “你是想留下我来洗碗吧。”灼华眯着眼睛看着突然特别好心的李研。 “不是。”李研拉过灼华坐到炉子旁,说道:“玩一会,今天谁最晚吃完谁洗碗。”李研不知道从哪里找出几个花生,放到炉子边上,这可是灼华和李研小时候烤火最喜欢的事情,烤几个生花生解馋。李研边烤着边说道:“灼华,你就告诉周扬歌在什么地方得了。” “这不能说,我答应歌姐姐要守口如瓶。”灼华捂住嘴说道,她不能言而无信,尤其是对歌。 “你这脑袋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倒傻了,周扬不说你说的,假装跟你跟过去,这不就顺便找到了歌了吗?”李研点了一下灼华的脑门说道。 “那也不行,歌姐姐现在也不叫我去,我想歌姐姐已经知道你会想到这么个办法,早就防备着呢?”灼华得意笑着。 “周扬,我有一个好主意,明天一定叫你见到歌。我们现在就把灼华捆起来,不让她吃饭,不让她出门,直到说出歌在哪里再放了她。”李研恶狠狠地看着灼华说道,丝毫没有疼惜。 “你这是亲哥哥吗?”张白一笑道。 “就是亲哥哥才这么做的,这丫头实在太坏了,明知周扬饱受相思之苦还这般助纣为虐,我这亲哥哥要大义灭亲。”李研慷慨激昂说道。 “那我可舍不得。”张白一笑着说道。 “还是白一大哥最疼我。”灼华笑着跳起来,朝着李研做了一个鬼脸说道:“为了不让你的诡计得逞,我先回去了,东西放你们这,我明天来收。”李研是说到做到的,趁着李研还未施行,她,还是走为上策。 “以后有这样好吃的还要想着大哥知道吗?”张白一朝着灼华眨了眨眼睛。 “放心吧。”灼华笑着说,这可是她和张白一共同的爱好。 “周扬,放心吧,快要下雪了。”张白一拍拍还在发呆看着饺子的周扬,看样子今天的碗筷要周扬洗了。 第95章 下雪了 灼华开心地跑到门口,拉开门,一股寒风从屋外吹来,吹的灼华差点睁不开眼,灼华将衣服的领口紧紧地勒住,抬头准备一口气跑回去。 “白一大哥,你是活神仙吗?” 随着灼华的惊叫,李研和张白一都往门外看去。一朵朵白白的小雪花随着寒风飘进了屋里,飘到地上,化为乌有,李研和张白一相望一眼,走到门口,开心地大笑着,灼华也开心地笑着。 “周扬,周扬。”李研叫了两声,周扬转身,看向他们三人。灼华兴奋喊道:“下雪了,下雪了。” 周扬看着屋外飘着的雪,冲到门外,站在寒风中,任由寒风和冰雪拍打着他的脸,从没有哪次的风雪让他如此的开心。风雪中的周扬留下了两行泪水,泪水从眼角流到面颊,与空中落下的雪花融化在一起。 一夜的风雪将整个书院都染成的白色,整个山坡上,屋檐上,松树上都被白雪包围着。夜里的寒风也停止呼啸,整个书院安静极了。 一大早灼华跟着玉叔将整个书院的积雪扫的干净,大雪上已经有着一排排脚印,勤奋早起的学生早已经打破这片寂静。想必这勤奋并不属于李研,这时候他肯定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李研最是怕冷,灼华想着想着还是笑了,这时候真的应该将那一堆雪塞到李研的怀里。 “灼华,笑什么呢,快些扫完学生们马上要早课了。”玉叔看着灼华的样子,便知道灼华在打着坏主意呢。 “没什么,没什么。”灼华赶紧拿起手中的扫把清扫起来。 “这么厚的雪,今年又是寒冷的一年。”玉叔边扫边叹息。 “下雪好啊,玉叔。”灼华应道。 “还是你这孩子好,不怕冷,不偷懒。”玉叔笑着夸道。 “我娘常说腊月冻死懒汉,动一动才不会冷。”灼华笑道。 “是啊,苦了这些学生,要耐得住这寒冷。一节早课下来,冻得估计都走不动路了。”玉叔叹道,苍老的脸上全是疼惜。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些都是要做人上人的,哪里还吃不得这些苦头。”灼华乐观笑道。 “家境好的都要回家了,书院自然没有家里舒服,这两个月的寒冬还是要熬的。”玉叔说道。 说道这里,灼华便没有答话,她想到了徐睿,徐睿应该早就到家了。北京的冬天应该更冷吧?他现在应该已经起床读书了呢,还是赖在床上不起呢?她总是有意无意地会想到他,难道这就是歌说的相思?但是她并不觉得相思苦哎,灼华想想也笑了,自己不是也快要回苏州了吗?毕竟年关要到了。 “灼华,把路上的积雪扫完我们也回去吃饭。”玉叔说道。 “哎,我知道了。”灼华应道,拉回了思绪,继续对着积雪奋战。 忽然边上有一雪球飞过来,正好打在灼华的背部,灼华转过身来,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灼华满脸的疑惑,继续扫着。不一会又飞过来一个,仍然打在灼华的后背,灼华满脸的愤怒,如果刚才那个雪球是个意外,那这个肯定是有意为之。 灼华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除了李研哪里还会有其他人来招惹她。灼华扫雪已经很累了,哪里还有心情跟他胡闹,不一会,又有一个雪球飞了过来。 “李研,你别闹了。”灼华气的怒吼一声。 李研看已经被识破,便从长廊外面走出来,说道:“你真的没意思,就这样被你猜到了。”跟着李研走出来的还有周扬。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无聊。”灼华不理他们,仍旧扫着雪。李研走过来接过玉叔手中的铲子,开始铲起雪来。周扬则接过灼华的扫把,灼华不客气地将扫把塞到周扬的手里,问道:“白一大哥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那个胖子,最怕冷,见了这般大的雪,硬是赖在床上不肯起床了。”李研嘲笑说道。 “周扬这么早起来我理解,你怎么也这样勤恳了?”灼华笑着问道,说了张白一怕冷,灼华怎会不知李研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不看了这么大的雪,心里一高兴就起来了。”李研嘿嘿笑道,在灼华面前他就没有秘密可言。 “你们今天早课不要上了吗?”灼华问道。 “最近天气冷了很多,早课实际上已经停了,先生又是开明之人,这么苦寒的天也心疼着我们呢。”周扬说道。 “读书哪里都是读,哪里非要流于形式,悬梁刺股的就好?我看还是能将圣人言真正读进心里的才是真的好。”灼华笑道,她最不赞同的就是一定要正襟危坐的在学堂。 “我们的灼华也是读过圣人书的,有这般见地,倒是跟普通人家的姑娘不一样。”周扬笑道。 “你这是挖苦嘲弄呢?还是真的夸我。”灼华哈哈笑道。 “真的,真的夸你。”周扬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读的这点书,也只够你们笑笑的,看你今天这样的乖,我就带你去找歌姐姐吧。”灼华笑道,她哪里会不知周扬现在的心意。 周扬作揖说道:“谢谢妹妹成全,大恩大德,哥哥以后定不会忘记。” “哈哈,别演了,你是玩笑,她到时候真的拿这个胁迫你。”李研撇撇嘴,提醒说道。 “你们都是君子,我忙里忙外的倒成了小人。”灼华嘟嘴说道,合理的抱怨看上去仍是可爱。 灼华见李研不再言语,便抓起地上的雪,偷偷走到李研的身后,趁着李研不注意,两手的雪都扑在李研的脸上。这样冰冷的雪在李研的脸上,李研被冰的傻了眼,然后传来灼华哈哈的大笑声。 “好啊,今天我要是不打你一顿,你是不知道三哥的厉害了。”李研反应过来,灼华已经跟她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李研趁机追上去,抓起雪团成雪球往灼华身上砸去,灼华哪里肯依,不停地躲闪,得了空也抓起地上的雪朝着李研砸去,顿时寂静的书院充满了两人的笑闹声。两人追逐在院子里,最后连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二人踏上了脚印。周扬看着嬉笑的二人,他是羡慕的,毕竟自己从小一人长大,寡母带着他成长,使得周扬的性格老成沉稳,反而没有李研和灼华这般的活泼。 李研和灼华追逐打完雪仗,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是雪痕水痕,两人的手已经都被雪浸的红透,不停地揉搓着。 “好了,回去吃早饭。”玉叔说道。 “灼华,我换了衣服你拿回去洗了。”李研对着灼华说道。 “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要伺候你。”灼华对着李研翻了白眼。 “认命吧,等你嫁人了,你就解脱了。”李研得意说道。 “玉叔,你先回去,我跟三哥过去拿衣服。”灼华对玉叔说道,玉叔接过灼华手里的扫把,点点头先往后院走去。 “白一大哥,太阳晒到屁股了。”灼华在门口喊道。 李研戳了一下灼华的脑袋说道:“你是没羞没臊啊。” 灼华傻傻地笑道:“说错话了。” 如果每一句都能说得很得体,那就不是灼华了。况且,天天都跟他们在一起,灼华已经真的把他们当做成了哥哥。 “我已经起床了,今个天冷吗?”张白一在屋里说道。 “下雪没有化雪冷,外面冷得很,手都不敢伸出来。”周扬夸张说道。 张白一心里却是不信,看看灼华和李研一身的脏衣笑道:“你俩干嘛去了,怎么弄得这样?” “你哪里懂得他俩的乐趣,在外面打了雪仗,就俩人,玩的整个书院里的雪都被他俩丢完了。”周扬说着满脸的羡慕。 人的玩世不恭一部分来自天生,另一部分就是后天养成,而周扬,永远也做不到灼华和李研那样无所顾忌。 “怎么不叫上我?”张白一问道。 “你这样的肯定要吃败仗。”灼华笑道,李研已经将身上的外衣脱下丢给灼华。 “这样瞧不起我?”张白一挑眉反问,他已经习惯被“小看”。 “我走了,扬哥哥,等你课完我来找你。”灼华说道。 “我们也去。”李研抢先说道,烦闷的读书生活,还不如去凑个热闹。 “你去做什么?”灼华问道。 “洞房花烛夜,怎么能少了我们兄弟闹洞房呢?”李研笑道。 “我不去,天冷路也不好走,我还是在屋子里暖和。”张白一懒懒的坐在炉子边,将炉子里的木炭动了动。 “看,还是白一大哥知趣,人家情人相见,你凑什么热闹。”灼华轻嗤道。 “那你也别去的好,留在家里,我们下午去赏雪。”李研说道,留下灼华,他会有趣的多。 “我找小翠还有事呢。”灼华说道。 李研想了一下说道:“哦,你原来是将歌藏在了小翠家啊。” 灼华眼看自己已经说漏了嘴,但是又有什么关系,本来歌和周扬的约定已经到了。 灼华白了李研一眼说:“什么叫藏,是安顿好不好。”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李研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灼华在南京城里并也不认识什么人,除了小翠二响他们,她也没有什么朋友。 这时候只有周扬不作声,其实他怎么会想不到,他心甘情愿焦急地等待着每一天,直到歌承诺的那一天。 这是他们之间美好的约定。 0 第96章 霂歌,霂歌 灼华带着周扬,并没有走布店前门,而是直接穿过街道,来到小翠家的后门。灼华咚咚地急切敲门,二响开门,带着他们来到歌住的院子。这么一方小院,虽然临近街道倒还算清静,大隐隐于市,这也许就是歌会选择住这里的原因。 二响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说道:“周公子别介意,都是为了掩住那些外人的眼。” 周扬笑着摇摇头,站在门前,看了看这方小院,虽然只有两间屋子,简陋而干净。周扬随着灼华进门,看见歌和小翠坐在暖炉前做着女红,认真专心。 “歌姐姐,看谁来了。”灼华脱下帽子,进了里屋,歌闻声抬起头来,后面紧跟着不是周扬还能有谁。 歌抬头,痴痴地看着周扬,周扬也不做声,笑看着歌。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灼华左边看着周扬,又往右看着歌,捂嘴偷笑了起来。 灼华走到小翠身边,扶起小翠,小声说道:“我们走吧。”小翠放下手里的针线,跟着灼华出了门。 “你来了。”歌走到周扬身边,伸手将周扬的帽子拿下,像极了等待久归的丈夫,一切都是这样顺其自然。 “我来了。”周扬眼睛直直地看着歌。 歌伸手拂去周扬脸上的雨雪,周扬抓住歌的手,柔声唤道:“歌。” 周扬将歌的手握在手心,贴到自己有些冰冷的脸上,任由自己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流进歌的掌心。 “歌。”周扬不停地唤着歌的名字,再一次确定自己面前的女人。“歌。” 歌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看到他的泪水,歌才知道这么多日的相思并非是自己一人的自作多情。 “见了我不高兴么,怎么反而哭着像个孩子。”歌笑着说道,眼睛里已经噙着泪水,任由周扬将自己拥入怀中。 “歌,我好想你。”周扬抱住歌,紧紧地拥住。 歌拼命地点头,她没有哪一时刻是不在思念着爱人的,即使在梦中。 “歌,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周扬说道,像是许诺,像是要求。 歌仍然是点头,泪水早已滑落下来,湿了面颊。周扬将歌的脸抬起,轻轻的吻落在歌的额头上,眼睛上,面颊上,歌闭上了眼睛,任由周扬的吻在她的脸上轻啄,最后的吻落在了娇艳的红唇上,先是轻啄,随后两片嘴唇紧贴着。 外面风雪依旧,屋里炉火温暖。 他深吻着她,温热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褪去她的衣,以唇以手,膜拜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引起她的颤抖和喘息。 “歌,我想要你。” “嗯。” 得到了许可的他,抱起心爱的女人,缓慢走向床榻。 红烛冉冉,芙蓉帐内,耳鬓厮磨。男人的情话,女人的娇哼,令人脸红心跳的,还有亘古不变的旋律。 灼华跟着小翠来到了小翠的房里,灼华脱去一身被雨雪打湿的外衣,换上了小翠的衣服和软鞋,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将湿的衣服挂在暖炉的旁边烘烤着,坐到床上暖着身子。 “这雪说下就下了,灼华,今晚还是别走了。”小翠说道,也将腿伸进了被子,两人就这样坐在床上聊着。 “我看周扬,他要不回去我也不回去。”灼华边吃瓜子边说,享受着片刻的清闲。 “呵呵。”小翠一阵娇笑,灼华傻傻地看着小翠,小翠笑完说道:“我的傻灼华,你还真是闺中的姑娘,那周公子今天晚上都未必出那屋子,更别说是跟你回去了。” “那倒也是,毕竟他俩有着太多的话要说。”灼华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点头说道。 “要只是说话也就算了,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是美丽佳人,我猜啊,明天上午都起不了床。”小翠掩面笑道,虽是妇人,但是说道床笫之事,仍会娇羞。 “不会吧。”灼华皱眉,毕竟周扬可不是懒散的人。 “灼华,这男女之事你真的一点也不知?”小翠问道,像灼华这样,常在男子中,又进过青楼妓院,自然是懂得一些的。 “我哪里会知道,我虽男儿打扮,小时在娘身边,到了书院又是一帮书呆子,他们可不会跟我说这些。不过我去云之轩的时候倒是看过那里的姑娘,也无非是抱着或者嘴对嘴喂些酒而已。”灼华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浮现了羞涩,可没有人跟她说这些,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去问这些羞人的事情。 “你不知我也不跟你说,你还未出阁,不知道正常,等到你嫁人的时候家人自会跟你说。”小翠说道,见灼华还在思索,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明年几时离开进京?” “秋后。” “歌姑娘要跟着去吗?” “去的,歌姐姐在这里无依无靠,周扬家里也接纳不了她,整个南京城都知道歌嫁走了,南京城肯定不能待了。那么就只能跟我们去了。”灼华说着早已打算好的事情。 “京城大的很,周公子前途未知,他们怎样过活?”小翠担心问道,生活是柴米油盐,可不光是爱。 “这个你我不用担心,歌姐姐还有些积蓄,够他们花销的。”想着歌的未来,灼华反而乐观,她相信周扬会功成名就,灼华看着担忧的小翠,促狭问道:“不过,小翠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小翠腻了灼华一眼,哼笑道:“你?我才不担心呢,到哪里都饿不死,心思比什么都多,再说你大哥会委屈了你们吗?我才不信。” “我的小翠对我不好了,心里只有二响了,我这一走,肯定都把我给忘了。”灼华说着便假装哭泣起来,逗得小翠娇笑地上气不接小气。 “你去了京城,那里可有徐公子,你还会想着我?”小翠也颇有醋意,也笑起灼华来。 灼华想要去抚小翠脸的手僵在了空中,脸上的嬉笑已经敛去,眼眸中有着难得的落寞。 小翠杏眼一抬,转而一笑,说道:“怎么?我们的灼华也变成了小气鬼了?” 灼华见小翠这么说,也是一笑,她何时变得这样忧愁?只是因为随口的一句话竟然惊了心思。灼华依偎在小翠身边,靠在小翠肩窝,小翠睨了灼华一眼,笑问:“你想徐公子了?” 每当忙碌之后,夜深人静之时,灼华总会悄悄地忆起他对她所有的好,会臆测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她会像个小女孩那样胡思乱想,她总会偷偷地将这抹思念化在心里。灼华从未将情绪表现在任何人面前,但是小翠,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的姐妹。灼华却再难隐藏,隐约着泪水已经湿了眼眶,灼华点了点头,这时候的灼华才知道 他对于她,与他们,都不一样。 灼华点了点头,故作轻松说:“我有时候好羡慕你和二响哥,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不曾分离。” “灼华,等有一天,徐公子娶了你,你也会和我们一样。”小翠劝着。 灼华摇了摇头,她虽年少,但是她心中知道,她和他,也许永远没有这样简单的幸福。 “谁要嫁给他啊!”灼华脸红娇嗔,但是她不能否认,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向往。 “真的不嫁?”小翠笑着脸已经羞红的灼华,灼华使劲地点头。“那真是辜负了徐公子的一片深情。” 灼华和徐睿的事,小翠知道的最多。以前她每每看着徐睿对灼华的宠溺,现在看来都是男人对于女人的爱。只是懵懂的灼华心中还不知而已。 “你要是这样笑我我再也不来找你了。”灼华嘟着嘴转过身,不想理会小翠的揶揄。 小翠偷看灼华一眼,拉扯灼华的衣袖,灼华哼了一句,转过身来,拉着小翠的手。 夜很长,女孩们互相说着心里的小秘密。而在远方,同样的思念也在同样的夜,透过寒冬的风雪,遥寄南方。 第97章 简单的婚礼 第二天早上,灼华已经起床,刚吃完早饭,正帮着小翠做棉衣,布店来了两个“稀客”。二响把人领了进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研和张白一。小翠见二人来起身福了福身,亲自为他们去煮水冲茶。 李研走到灼华身边,看着灼华面前一摊子的布,识趣地退到一边,笑道:“灼华,你怎么也赖在这不走了啊?” 灼华仍然裁剪着布说道:“这里有好吃的,又有人说话,不会无聊,书院太冷了,我不想回去。” 灼华实话实说,以前她不留在这里顾及着自己的身份,现在她已经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了。 “你还能待上几天?等你一回苏州,到时候你想回还回不来呢。”李研笑看着灼华摆弄着他从小最讨厌的东西。 张白一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走到灼华身边问:“周扬呢?” “我怎么知道,估计现在还没有起床吧。”灼华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跟他们两个闲扯,她还希望帮着小翠多分担些活呢。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李研拖着长长的音叹道,脸上满是暧昧的笑着。 “什么意思?谁是君王?”灼华好奇道。 “白居易的长恨歌你没有读过?”李研反问,灼华的功课他向来不过问,见灼华摇头,刚要跟灼华讲解,只见张白一拉住李研,说道:“快说说重要的。” “那你说吧。”李研又没了兴趣一般,懒散地坐在凳子上。 灼华看了看张白一,张白一笑道:“灼华,我们是这样想的,既然歌已经被赎了出来,我们今晚就热闹些,趁着你们离开南京之前,给歌和周扬办一场简单的婚礼,这样也名正言顺一些。” “这个主意好。”灼华起身拍手称快:“虽然没有父母之命,但是有我这个媒妁之言啊,这样也不算私定终身吧,重要的是歌姐姐开心。”虽然没有隆重的嫁娶之礼,但是有着最好朋友的祝福,也是歌和周扬所期盼的。 “那我们现在赶紧去采办一些今日婚礼需要的东西。”张白一说道。 “要办什么婚礼?”这时小翠正好进来,灼华赶紧接过小翠手里的水和茶,给张白一和李研倒上。 “给歌姐姐和周扬办婚礼。”灼华笑着说道,并跟小翠说出了他们的想法。 “这个主意好啊。”小翠拍手叫好,脸上和灼华一样,堆满了笑。 “但是要买些什么呢,我们赶紧想想,好去采办。”灼华拉着小翠的手开心道。 “这新郎新娘的衣服我家自然不会少,还有这红菱装饰都不要了,你们就去买一些纸,写几字贴上就行了。”小翠说道,说是简单,但是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那吹唱的人呢?”灼华问道。 “尽量不要叫外人,我和李研两个一个吹唢呐,一个打鼓就好了,还有叫上一桌子的菜。”张白一害怕他们的大张旗鼓反而引得别人的怀疑。 “二响也会吹一下,到时候也凑上一个数。”小翠笑道,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这中间还有两个大才子呢。 “我和三哥负责出去买纸和叫菜,你们就在家里装饰一下。”灼华说道。 “就这么办。”张白一最后高兴拍板。 寒窗苦读,这般世俗的快乐,有时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几波人马分头行动,周扬的身型瘦而高,很快从店里找到了适合他穿着的衣服,小翠令几个工人将装饰的红菱裁好,这边灼华和李研已经买好了零用的东西回来了。 等到周扬和歌起床洗漱好,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拥满了人,这边李研开始站在凳子挂在东西,那边小翠拿着衣物给周扬试起来,灼华和张白一已经磨好了墨裁好了纸,等待写上对联。歌笑着看着屋里屋外忙碌的身影,自己这时候只能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灼华,你要不要来写一对。”张白一说道。 “我不要,你们不要笑我,到时候我的字挂起来,别人看了还不笑话死。”灼华才不干这傻事,到时候一道门二道门都是他们写的,一到她这里,别人肯定会说谁写的,怎么越看越不好呢。 “这一共四道门,我们三人一人写一对,你替徐睿写一对,这样可好?”周扬试着说服灼华。 “这样好,虽然徐睿不在凑不了热闹,但是他的字在也算是尽了心了。”张白一笑着说,也算一份祝福 “不是一共三个门吗?你们怎么算的四道?”灼华数着。 “哪里都可没有,那大门上怎么可以没有?”张白一说道。 “那好吧好吧,你们先写。”灼华脸上还勉为其难,手上已经开始撩起袖子,准备跃跃欲试了。 “我先来吧。” 张白一提笔,写了一副“并蒂花开偕同心,比翼双飞共白头”。这第二幅是李研,写的是“不须玉杵千金聘,已有红娘牵线来。” 灼华看着红娘二字,这说的不就是她嘛,越想越开心的笑着。 “周扬,该你了。”灼华喊道,周扬走到跟前,提起笔写到“莺歌燕舞鼓瑟起,凤翔鸾鸣笛声扬”。 周扬巧妙将他和歌名字都写到了对子中,屋里的歌听着灼华大声地念着,脸上也扬起了微笑。 “就这幅挂到大门口。”张白一笑道。 “这到底都是大才子,写的字都是一顶一的好,这些字,都能赶上我们家店门口的那块门匾了。”二响看着李研,张白一,周扬写完的字不禁笑道:“等这事完了,这些对子我要拿下来收着,再将这些字裱起来放在家里。”二响憨厚,虽然话中有着恭维之意,但是难掩羡慕敬佩。 “过奖过奖。”李研和张白一谦虚笑着。 “二响哥,我看你要好好留着,等着以后他们都进京成了大官,没准这些字都能卖个好价钱呢。”灼华思虑更加“周全”。 “你啊,真是财迷心窍。”李研宠溺笑道。 “我好了,灼华,轮到你了。”周扬将手中的笔塞到灼华手中。 “我不知道写什么?”当灼华站在桌案前,反而紧张起来,不知道做些什么? “随便写写,无妨。”张白一笑着说道。 灼华想了一下,提笔写到“终成眷属成比翼,一生一世不羡仙。” “还别说,这字可以以假乱真了,跟徐睿写得倒是一模一样。”看着灼华写的字,字字都是对周扬和歌的祝福,周扬感激在心。 “虽不算工整,但是可是对你们最好的祝福。”李研摇着头。灼华虽然天天读书,但从未真正用功,这一个对子可不算是好作品。 “谢谢诸位。”周扬作揖感谢,其余人摆手开始挂起对子,几人忙里忙外,屋里屋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二响从外面进来,将已经送来的事物放到厅里。 灼华和李研在屋里生好了火,使得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小翠和二响将要吃的菜摆好,并且烫好了酒,屋里的新人也已经换衣准备,这时候张白一和二响两人吹着唢呐,李研拿着铜钹,而灼华手里则拿着一个锣,几人有序的站在厅堂的两侧。 灼华走到里屋的门边,鬼灵精怪地笑着,喊道:“歌姐姐,扬哥哥,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周扬应道,附在歌耳边小声说:“看这丫头今日多乖巧。” “灼华平日也这样乖巧啊。”歌笑道。 “那是跟你在一起,跟我们啊,天天欺压着我们呢?”周扬瞥了瞥嘴,虽是嘴上这么说,但是周扬知道灼华对他们最好。 “那快些出来了。”灼华催促着,比屋里的两人还要着急。 这时周扬打开门,只见歌头戴凤冠,身披霞帔,一身红衣,耀眼而不失端庄,雪白的肌肤蒙上一层红晕,更加娇艳美丽。周扬看着歌娇羞的低着头,伸出手将歌搂在怀里,脸上浮起笑意。灼华有模有样地拿着一根红菱,一手递给周扬,一手递给歌,安心做个合格的喜娘。 “吉时已到。”二响在灼华身后小声说道,这时灼华反应过来,问道”那我们开始吧?“ 周扬看了歌一眼,歌娇羞点头。这时二响和张白一一起吹起了唢呐,李研打着铜钹,吹了一会儿,周扬牵着歌绕过椅子来到了主屋的中间,小翠则坐在边上观看者,由于有了身子的人,并没有过来观礼。灼华见唢呐吹了一会,敲了一下铜锣,伸手示意他们停止。 “下面要拜天地了。”灼华兴奋的小脸难掩激动,这可是她一手促成的好姻缘。 张白站在新人的右前方,大声喊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只见周扬和歌二人站好,对着屋外跪下,磕了三个头。 “二拜高堂。”当张白一喊道堂时,声音逐渐小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看着众人。 二人本是私定终生,歌没有了父母不说,周扬的母亲也并不知二人亲事,所以这二拜个高堂喊出口时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拜谁了。 “今天高堂都不在,那么我们这第二就改成二谢媒人好了。”二响笑着打圆场,这一圈的书生,脑袋这时候竟然没有他灵活。 “这个好,二谢媒人,这媒人不就是灼华吗,灼华你过来。”张白一也反应过来,将灼华拉到正中间,灼华哪肯受此大礼,脸上有着为难,连连摆手拒绝说:“不行,不行。” “妹妹,我和周扬能走到今天,最谢的就应该是你。”歌不容灼华拒绝,真诚说道。 “灼华,谢谢你,帮助我和歌在一起,你受得起兄长的这一拜。”周扬说道。 “不行不行,你也说了你是兄长,即是兄长,这一拜我可不能受。再说,我和歌姐姐情同姐妹,不必言谢。”灼华还是拒绝,灼华为难的看向李研。 “即是二谢媒人,那么我们这里都算的上是媒人,白一,二响,我们都站在这里,共同见证这两个人喜结良缘。”李研笑着说。 “对,对。”灼华拉过张白一,李研拉过二响四人站在一对新人面前,周扬和歌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下跪拜了三拜。 “送入洞房。”张白一一声喊完,其余所有人都笑了。 大雪之后的夜空特别晴朗,深蓝而透彻,虽然没有明月,但是满天的星星足以将整个院子照亮起来。这么美好的夜晚,注定了好多人的无眠。 0 第98章 告别书院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二年秋天。 七月流火的燥热天气已经结束,这半年来是书院最忙碌的日子,灼华也异常忙碌。因为作为李研的书童,她不能有一点的怠慢,毕竟李研可没有张白一的博学,也没有周扬的刻苦,她不能让李研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疏漏。 歌仍旧住在小翠家,灼华偶尔下山,得空与灼华一起到郊外走走,自己却从不出门,整个秦淮河似乎已经忘记歌的名字。这半年,最值得高兴的就是小翠生了个大胖小子,灼华直接认下了这个干儿子,疼爱备至。 这一年,李矾没有再来看过灼华,那个叫朱珏的也没有来。甚至那个叫徐睿的公子,也从灼华的生活中消失了,由刚开始的偶尔思念,到后来慢慢地习惯,最后连灼华自己都认定了,徐睿早已经忘记了她。 这一年的夏天,比前一年平静的太多了。 灼华给李研送去参加考试要穿的新衣服,起初灼华为李研准备的时候,李研先是拒绝的,因为李研并不认为需要讨个什么好彩头,但是灼华坚持。 灼华拿着衣服高兴的往李研的房间走,正巧路过徐睿的房间,这一年来,并没有人住在这里。灼华止住了脚步,轻轻地走到她经常可以看见徐睿身影的窗户。 曾经的她,总是站在窗下,仰着小脑袋看着脸色有着忧郁的徐睿,看着见了她脸上又变成温柔的笑意的徐睿,看着总是宠溺地看着她的徐睿。但是现在,窗户一如既往的紧闭着。 现在的徐睿在做什么呢?也在准备考试吗?灼华不曾去想,因为每次只要去想都会失落。徐睿走了已近一年,也写过几封信,但是从未给灼华专门写过,好似之前所有的甜言蜜语都变成了谎言。 灼华看了一会,眼眸中难掩悲伤和失落,这时候的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想起她呢?灼华很快又笑了起来,还是把他当成兄长吧,一个普通的哥哥。 灼华笑着往李研房间走去,看着屋里并没有人,灼华推开门,将整齐折好的新衣放在李研的床上。看着这屋里的一切,如果他们三人都能如愿中的举人,那么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灼华细心地看着,太过熟悉,有着太多的不舍,灼华并没有停留在太多的忧郁之中,因为这不是她的性格。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也是放榜的时间,灼华和穿着男装的歌一起,早早的来到榜单前。虽然两人在一大群男人都显得矮小了很多,但是灼华还是拉着歌挤进了人群中。在大大的榜单上面,灼华找着她想看到的名字。 灼华贴近找着她想看到的名字,而歌却在榜单上率先找到了周扬的名字,因为那名字太多刺眼。 “找打了,三哥中了,歌姐姐你看。”灼华指着李研的名字,小脸已经开心地笑开了花,兴奋地跳着叫着,已经忘记了这样会拆穿歌的身份。但是这么多人,有的开心叫着,有的锤头丧气,哪有人会认真去听什么姐姐哥哥的。 灼华兴奋了好一会,才转脸看着不发一语的歌,歌眼睛里既有着欣喜又有着忧愁。灼华随着歌的眼神望过去,那个榜首的名字,不是周扬又会有谁?这个崇正书院的大才子。 灼华长大嘴巴惊叹道:“天呢,周扬居然是第一名,是解元哎。”灼华开心地叫道“姐姐,你不开心吗?” 歌失神地看着榜单,不停地点头,开心吗?歌当然开心。 灼华又在榜单上不停地找着,在周扬下面几个名字就是张白一了,灼华抓住歌的手笑道:“都考上了,都考上了。”灼华拉着歌挤出了人群,两人开心地抱在一起。 从人群中找道灼华和歌是一间很容易的事情,毕竟歌是那样的美人,毕竟灼华是这样的聒噪。 李研走到开心蹦跳的灼华面前,拉住灼华笑道:“有这么高兴吗?” 灼华看着也在笑的李研说道:“当然高兴,这样你们三年的努力才没有白费啊。” “这个结果都是意料之中,看你。”李研将搭在手舞足蹈的灼华肩上,宠溺笑着。 “你?意料之中?你知道我这半个月得有多担心你,你要这么胸有成竹就好了。我看你说的是周扬和白一大哥,而非你。”灼华轻蔑地看了李研一眼,看着李研得意的样子,不禁要打击一番,毕竟这还不是结局。 “李研,我看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被灼华吃的死死的,还是认命的比较好。”张白一拿着扇子轻敲李研的胸口,结果令人满意,他们都有了好心情玩笑。 “那怎么办,她从小就是跟屁虫一般,从未离开过我。”李研笑着说道。 灼华不禁翻了翻白眼,是她跟着他吗?怎么不说是她像仆人一样伺候着他,照顾着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谁比较年长一些,但是今天就饶过他吧。 灼华笑着说道:“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准备去京城了?” 张白一点了点头,灼华回头看了看在后面小声说笑的歌和周扬,喊道:“我们说我们要去京城了。” 歌抬头看着灼华,笑着点头。 他们真的要去京城了,那里有着他们的信仰和报复。那里有着灼华的约定,只是她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也在那里满是期待地等着她呢? 灼华常说的离人最愁,而这次,要离开的就是他们了。灼华简单收拾好包裹,毕竟自己只需带上几件衣服即可,看着自己住了三年的房间,再有不舍,她也总要离开。 已经要哭成泪人的玉婶,灼华却不敢去看一眼,在门口等了一会,小脸已经扭成了一团,满是悲伤说道:“玉婶,我走了。” 里面没有人说话,只听见哽咽声,灼华和李研一起跪在门前,磕了一个头,以谢玉叔玉婶的照顾,李研牵着不停回头的灼华出了门。 他们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但是除了书,他们带的只有书。 灼华看着书院的一点一滴,纵有千般不舍,但是总要离别。灼华和李研走到藏书楼前,抬眼看着楼上,却什么也看不到。但是灼华却知道,先生就在上面。 他们就要离开了,灼华心里有着对于未来生活的彷徨和害怕,有着不安和无助。她心里没有底,她更不能确定,他们能不能适应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是她最为向往的,那里热闹、繁荣、有趣,但同时,也充满坎坷崎岖,充斥尔虞我诈。但是这些不是灼华所要思虑的,因为,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的一往无前。 玉叔站在张聪的身后,看着自己的主人脸上的不舍,苍老的脸上不着不忍说:“先生,已经出去了,进去吧。” 张聪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他从未有过的失落,也许因为他老了,心中更加柔软?还是因为面前这个嬉闹的孩子,他倾注了不一样的情感? 灼华走了,这个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小书童,却成为给他生活带来无数乐趣的开心果。张聪叹息,他的生活质量应该要下降些吧。 到了屋里,张聪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玉叔给张聪倒上了茶,没有人比玉叔更能理解张聪的心境。玉叔看着张聪,笑着问:“先生一生育人无数,今日这几个哪个你最中意?” 张聪仍是眯着眼睛,过了一会说道:“张白一,悟性最高。” 玉叔惊讶,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张白一是张聪最为中意的。 张聪睁开眼睛,看着玉叔,笑道:“那我所有的弟子里面,我最中意的是谁?你知道吗?” 玉叔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毕竟张聪一生教过太多的人,有的一年半载,有的三年五载。而张聪更是平等地看待他们每一个,平凡的玉叔可看不出来谁是最得意的门生。 张聪看着玉叔的样子,哈哈大笑,又走到外面,两手撑在栏杆上,深呼一口气,说道:“李矾。”张聪看着仍在书院门口的灼华他们笑道:“而他,成了你的女婿。” 灼华往书院里最后看了一眼,她看见了张聪,灼华脸上扬起笑容,心里所有的阴霾都没有了。 她朝着藏书楼上的张聪挥了挥手,因为她永远记得张聪的话:“只要将先生教的学问记在心里,便如先生在身边一般。” 而现在离开的灼华,更想不到的是,三年的书院生活,所学到的知识,会支撑着走过整个人生。 第99章 离开南京 灼华他们离开书院,直接到了小翠家,因为歌还在这里。 灼华跑进屋里来,看着歌准备的包裹,问道:“姐姐,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们都到了吗?” “到了,车在外面了,歌姐姐,你就这么点东西啊。”灼华看着歌简简单单的就一个包裹,不禁奇怪。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就是照着你的吩咐带来几件衣服,现在吃的用的都是赵家的,我也没有添置新的。”歌说道。 “这样也好,什么东西路上用的到我们再买,省的带着麻烦。”灼华往里屋看看,帮着歌检查还有些什么东西遗忘了。 “灼华,还有一个事情。”歌伸头看看外面没有人,便拉着灼华进屋,关上里屋的门,拿出一个小匣子,小声问道:“这里的东西你也知道,都是你帮我从院子里拿出来的,你看这个能不能带上?” 灼华打开盒子一看,正是那时带回的东西,珠宝首饰不讲,关键里面还有金条,灼华看着不禁摇头道:“不行,这么贵的东西带在身边肯定会被盗贼盯上的。”他们不能拿生命冒险。 “那怎么办?”歌有些着急。 灼华想了一下,说道:“姐姐不用担心,带些碎银子够用的就罢了,其余的我帮你找个镖局直接送到京城去,到时候我们去取便是。” 歌听了觉得靠得住,点点头同意了,将那小匣子上了把锁,用一块灰布包上,说道:“那你快去办,别误了时间。” “好嘞。”灼华提着包裹就往外走,迎面正好撞到来的周扬,周扬看着莽莽撞撞的灼华笑问:“忙些什么?” 灼华见是周扬,转脸看了一眼歌,歌轻轻地摇头,灼华便打起马虎眼说道:“还有些事情未办,你再等我一等。”灼华说着便跑开了。 “看,马马虎虎的,早上起最早的就是她,催的最急,这时候还有事的也是她。”周扬笑着数落灼华,转脸看着歌柔声问道:“歌,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你拿着包裹,我拿着琴。”歌将包裹递给周扬,自己则抱着已经用布包好的琴, “二响哥。”灼华拉过正在和张白一李研说话二响,拉到一边,说道:“有急事,帮我找个你们平时走货靠谱一点的镖局,我们有些东西不方便带的。” “东西呢?”二响问道。 灼华提了提手里的包裹说道:“在这。” “那我们快走。”二响走在前面,灼华跟在后面从前面的门面出了门。 等到灼华再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小翠抱着孩子旁边看着,灼华跑到小翠身边,笑道:“我的大外甥,天气冷了你还出来做什么,等小姨在京城有什么好玩的,给你带回来,你要听娘亲和爹爹的话,知道吗?”灼华说着在小孩的脸上亲吻一下,看着宝宝对着灼华乐呵呵地笑着,灼华指着孩子笑道:“他听懂了哎,他肯定想着我给她买些好玩的。” 李研看着蹦跳的灼华,赶紧将她扯到一边去,说道:“快些叫孩子进去吧,别冻着了。” 小翠将孩子交到奶娘的手里,吩咐他们进屋,灼华不舍地看着孩子,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玉佩,塞到小翠的手里说道:“小翠,我走了,就算回来估计也要明年后年了,这个是给大外甥的,你好好保重,等孩子大些,来京城找我。” 小翠笑了笑,眼睛里已经有了眼泪,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收下了,走路注意,天还冷,注意保暖。”小翠说着便伸手抹泪,哭了起来。 “看,说这些干什么?”二响将小翠搂过,轻轻拍着后背安慰着。 看到小翠哭了,灼华也难受的很,但是小翠都哭了,自己不能再哭了,便大笑说道:“二响哥,好好对小翠,对他不好我会从京城飞回来的。” “知道知道。”二响憨厚笑着,灼华是他们夫妻的朋友,也是二响的恩人,没有灼华,他没有现在的幸福。 这时歌也从里院出来,走过来感激地拉着小翠的手说道:“谢谢妹妹对我这些时日的照顾,歌都记在心里。” 二响和小翠夫妇,从未看低过歌,真心待歌当做朋友,这让歌很是感动。 “姐姐客气了,你我打伴半年了,你这一走还有些舍不得。”小翠也紧握歌的手。 “我们一去京城不知几时才归,你们的恩情歌都记得。”歌说道,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手绢包裹的东西塞到小翠手里说道:“歌没有什么好送的,身边还有这几个物件,妹妹别嫌弃。” 小翠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对金手镯,推还给了歌说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妹妹嫌弃了不是,给孩子的,就当姐姐的一点心意。”歌笑着将金镯子塞给小翠。 “是太贵重了。”小翠为难地看着灼华,他们一家能认识周扬李研这样的读书人,已经算是高攀,都说施恩不言报,他们从未想要报答。 灼华伸手打开手绢,见是一对小孩子带的金手镯,便对小翠说道:“既然是给孩子的,你收下吧,也是歌姐姐的一片心意,别辜负了歌姐姐。” “灼华,你们都是读书人,能看得起我们已经都是我们的造化了,我们只是力所能及做了一些事,谈不上什么恩情。”小翠由衷说道。 “我的好翠儿,你就收下吧,是给孩子又不是给你的,也算是我们这些做姨做舅舅的一片心意。”灼华撒娇说着,她这样对小翠最管用。 “收下吧。”歌说道,伸出手将小翠的手合起来。 “不行不行。”小翠还是推着。 灼华见二人一直推着,都不愿退步,灼华把金镯子拿在自己的手里说道:“歌姐姐,我替孩子收下了,放心。”灼华朝着歌眨眨眼,仔细看了一下成色做工上等的金镯子,又笑道:“姐姐,你这个礼物倒是把我的那件给比了下去。”灼华说着便沮丧起来。 歌看了灼华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灼华转脸对小翠说:“我都给你收下了,留着吧,给孩子的,我们也要走了。”灼华塞进小翠的手里,小翠收下又看了看灼华,泪水又涌了出来。 “不许哭,你这刚生过孩子的身子哭不得。”灼华脸上的笑意敛去,故作严厉说道。小翠只顾点了点头,灼华又有着不舍,这一走,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许就是一辈子,“小翠,我真的走了,二响哥,照顾好小翠。”二响在后面点点头。 这边灼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小翠,眼睛里充满了不舍,灼华和歌分别上了一辆马车。李研,张白一,周扬最后给小翠和二响作揖行礼才上了车,车夫拉着车走了起来。 “快回去吧。”灼华伸出车窗外,对着二响和小翠喊道。 小翠和二响挥舞着手,小翠再也忍耐不了,在二响怀里哭了起来,二人看到了马车消失在巷子口许久才离去。 灼华收拾车里的东西,将衣服和带的用品尽量整理好,看着车里的书一堆一堆的放着,变哀声叹气起来,说道:“白一大哥,你怎么也带了这么多的书?” “出门在外,就怕有些书买不到,能带的我都带了。”张白一边看着书边说。 “这么放可不成。”灼华看着散落的书,一本本地整理出来。 “刚才出门的时候着急了,我直接抱了扔到车上来的。”张白一笑道,便要往后去跟着灼华一起整理。 灼华看着张白一要到车里面来,这里面堆满了东西哪有地方再挤得下一个大胖子,赶紧阻止道:“你还是别进来了,就在口上坐着,我自己弄就行。” 李研坐在车的外边,看着里面灼华前后忙着,笑着对张白一说:“你让她去弄。” 等到马车到了渡口,灼华才勉强将书都一摞摞的打包好,放到一个个筐子中,灼华拿着包袱,手里抱着一摞书,歌手中抱着琴,其他的东西都留下来给他们三个大男人。 灼华和歌登上船,歌看着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秦淮河,不禁感慨万千,没有看几眼,便进了船舫。等着挑夫将他们的东西都搬上船,周扬,李研,张白一站在船头,告别南京。现在的他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第100章 吃面 她们先是经过扬州,这个“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风流薄幸名”的地方。但是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好好游览一番,只能看着大运河两岸随着秋风摇摆的杨柳,体味着这座古城的美好。 “公子们,前面渡口我们下船要换车了,等到山东我们换船。”老胡对着李研说道。 老胡是李矾给灼华和李研用的车夫,常年来往南北之间,对于路线十分熟悉。 “为什么?不是一直坐船吗?”灼华好奇问道。 “小姐不知,刚刚听说当地百姓和官府闹上了,船过不了。”老胡随口说道。 “听你的。”李研说道,转脸又对灼华说:“我们下船找个地方歇一歇,玩个天把在上路,看着歌都累了。” 灼华一听终于要下船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拿下盖在脸上的书本叫道:“真的吗?下车先去找找好吃的。” 大运河的风景再好看,他们一路走来早已经看腻了,每次船停顿下来,他们都是匆匆地买东西就走,没有过多的停留,这可憋坏了灼华。 灼华跑出船舱,满是绿油油的一片,这里种植的应该是麦子吧。再看看远处的村庄,与他们那里的南方小楼有着明显的差异。这里应该到了不一样的地方,灼华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众人下船换车,车夫老胡很快给他们租来马车,众人上了车又上了路。车停在了一家面馆的门口,只是路边的那种小摊,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摊子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灼华先下了车,跑到紧跟着后面车边,将歌扶下车。为了方便行走,歌也是男子装扮,但是歌的长相太过美貌,不似灼华,反而一眼都能看的出是女扮男装。 “姐姐,快些。”灼华像撒了欢一样,开心地拉着歌跑到面馆的一个桌子上坐好。张白一和李研周扬跟着,老胡则去买了草料将马儿喂好。 “客观点些什么?”店小二马上跑了过来,热情问道。 “你们店里有什么吃的?”张白一问道,他喜欢不一样的美食。 “面,肉,小菜都有。”店小二将一个个大碗摆好,将桌子又擦了一便。 灼华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想想随便吃点便是,随意说道:“给俺们来七碗面条,二斤熟肉,再来一壶茶。”灼华看了看邻桌吃的东西便说道:“他们吃的那是啥,俺们也要一点。” “好嘞。”店小二先进店拿出一壶茶,刚要给他们倒上,周扬便阻止接过茶壶笑道:“我们自己来。” 那店小二笑了笑站到灼华的身后笑问:“客观应该是外地人才对啊,怎么会说我们这里的话啊?” 灼华看着小二笑着说:“俺是来走姥娘舅的,俺姥姥姥爷家就是这里的,俺小时候搁这过过,长大了就随着大人去了外地。”灼华一口方言粗鲁说着,像足了本地人。 “俺说呢,那你能吃这煎饼,要不你们这样的南方人,估计吃着会把牙齿搁掉的。”店小二笑着说,看着灼华的长相,可不像他们这里的人高大。随着边上一桌又来了一批人,小二便又到旁边的一桌去招呼去了。 “灼华,这话学的有几分像。”张白一看了看碗,刚想倒水,实在是太脏了,对这么点小店也不能再要求什么,他倒点水冲了一下将就着用了。 “不是学,我和三哥本身就会讲一些。”灼华笑着说,现学现卖,她可没有这个本事。 “你不是真有舅舅在这吧?”张白一本以为是灼华胡诌的瞎话,和小二套近乎搭讪而已。 “有没有舅舅我们也不知道了,反正母亲是这里的人,到苏州的时候家里一家人已经都逃散了,最后姥爷死了母亲卖身赚了路费,姥姥才带着舅舅们回了乡。哪里会知道有没有真的回到家里,听母亲说应该就是这一带的人。”李研说着他们也是听母亲偶尔念叨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娘亲到了现在也不会说苏州话,我们一直跟在她身边就学了一点。”灼华伸出小拇指出来比划着说道。 “苦命的人真多。”歌叹息。 “没有啊,歌姐姐,我娘亲不也很好,生养了我们四个,个个都听话孝顺有出息。”灼华骄傲说道。 灼华的母亲从来没有抱怨过命苦,并不是她逆来顺受,而是从小的悲苦让她学会了抗争。母亲总是说要人要靠自己改变生活,母亲的这种坚强无不影响着兄妹四人。 “后来你们也没有回来找过?”张白一闲聊问道。 “后来大哥一直在外面,母亲也让人找过,说是没有消息,你们也知道娘亲一人带着一家老小,后来也没有了功夫再去打听了。只是在这里给二哥娶了一房媳妇,母亲说是娘家的人有个说话的。”灼华淡然地说道,毕竟苦难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他们不想把曾经经历的苦难当做负担。 “面来喽。”小二连续端上了五碗面,另外两碗则端给坐在边上的老胡和张安。张安正是张白一的书童,即使张白一不愿意,毕竟是去京城,家里总要跟个人,方便使唤。 桌上的人看着桌上的两盘菜,一盘是肉,他们都看的出来,那中间的一盘豆子他们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张白一和周扬都傻傻的看着,这道菜外面还放着两颗生的大葱。 “吃面吃面。”张白一说道。 李研早已饿了,便开始大口吃了起来,一会儿小二又来了,拿过一叠煎饼放着了桌上。 李研看到后,大口咽下嘴里的面条,一边伸手拿起一张,将煎饼叠成一个长条,又将那一盘的豆子均匀地抹在煎饼里。这边一手三下五除二拨开了大葱,简单掰了两下放到煎饼里面将煎饼包上便放到嘴里咬了起来。周扬和张白一看呆了李研,这边灼华也开始这般吃了起来。 他们竟然吃的这样粗鲁?哪里像个有礼的书生。 “看着我们吃能饱吗?”灼华笑着,其他人不都是这样吃的吗?怎么偏是周扬和张白一张大了嘴巴。 歌和周扬这时才感觉到了无礼,赶紧低头吃面,张白一则偷偷的咽下一个口水,说道:“灼华,你这吃相不雅观。” “不雅观?”灼华惊叫,立马将自己的一条腿放到凳子上,一副乡野村夫的样子,说道:“要这样才行。” 看着灼华故作粗鲁的样子,张白一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研和灼华狼吞虎咽的模样,像是吃着人间美味。张白一看着嘴里不禁涌出口水,脸上却仍是嫌弃,万般不情愿地从碗里夹起一个豆子,放到鼻子尖闻了闻,嫌弃说:“臭的。” “闻起来臭的,吃起来香啊。”李研笑着说道。 张白一满脸质疑,仍旧勉为其难地将豆子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本是苦涩的表情渐渐舒展开了,脸上有了满意的微笑,连连点头说:“好吃,好吃。” “放颗葱更好吃。”灼华将一根大葱塞到张白一面前。 “不行不行,这大葱味道太冲。”张白一摆手拒绝,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是他对美食的原则。而这葱可是生的。 “我和灼华都吃了,你现在不吃,等一会你还是要闻到我们的味道的。”李研笑道,直接拿起一颗葱蘸着豆子酱吃了起来。 “那我这次就上的一次梁山。”张白一卷起袖子,豁出去了。 灼华不禁摇了摇头,她从来不知道张白一会这么胆小,问另外两人:“你们要不要?”周扬和歌笑着摇头。 “好硬,我的牙齿要掉了。”张白一刚把煎饼放到嘴里,脸上的期待的笑变成了苦闷,不禁大声叫道。 “哈哈。”灼华大笑起来,真怕张白一会拿出一颗牙齿回来,那么她和李研可是要负责的。 “这个叫什么?”歌好奇问道,她不敢尝试,但是心里却充满好奇。 “这个这里人叫盐豆子,是到了寒冬的时候将黄豆放在锅里煮熟煮烂,在灶房里挖个坑将这些豆子放在坛子里埋到地下去,上面再盖上稻草,这样保证温度。等到这些豆子受了热就开始发霉起来,长了黏丝,便可以取出。拿出来放到屋外的坛子里,放上辣椒面再切上点红萝卜干,放进盐腌上,这就成了,吃整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灼华耐心讲解,这个可是家里冬天必备的咸菜,作粥吃面都是上选。 周扬看着灼华粗鲁的模样笑说:“以前总感觉灼华没有江南女子的温婉,还一直觉得不解,这下子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地道的北方人。” “哼。”灼华冷哼一声,白了周扬一眼便不再理他。灼华和李研吃了多了点,连续喝了两碗的茶,最后又叫了一壶带着路上喝。 “小二,麻烦一下,前方哪里能住店?”李研问道。 “前面再走二三十里就有个县城可以住店了。”小二说道。 “这里离徐州还有多远?”李研随口问着。 “那远着哩,俺们这里还归着淮阴府管着,再往西才到徐州,那边就属于凤阳府管着了。”小二说道。 “我们走错路了?”灼华满脸疑惑。 “客观要去哪里?要是去运河,还是要往西南走,走到一个叫窑湾的地方就有船坐了。要是往北走,不到四五十里过了前面的马陵古道就到了山东地界了。”小二边擦桌子边说着,附近的路可难不倒他。 “多谢。”张白一说道。 “没错。”老胡说道:“公子们放心,这儿本是交界的地方,哪里都不太管,放心吧,这里我走过,错不了。” “这位大哥说的对,我们这往北走就是山东,哪里都走得通。”那小二笑道。 第101章 穷乡僻壤 众人又赶了一个下午的路,一路上继续向北走,到了黄昏的时候,几人来到了一个小县城,问了当地人才知道这里叫做新安县,是属淮阴府的辖区,过了这新安县再往北就属于北直隶的辖区了。当地人说话不似淮阴一代的口音,倒是像足了山东的口音,怪不得当地人说这里哪里都管不到。 这个新安县县城不大,北方的县城和南方的县城有着天壤之别,远不及江南的富庶。再加上今年天灾,这县城里一片荒凉,只是在县城都能看到残垣断壁,破砖烂瓦,又何况是乡村呢。 灼华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或许母亲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灾年随着家人往南逃荒的吧,又或者是那一年还不如今年,今年虽然荒凉了很多,但是并没有饿殍遍地,也没有见到难民。灼华不由地心疼母亲,母亲是受过大难的,所以母亲比其他的女人更懂得感恩,更懂得爱。虽然出身卑微,对他们的教养严苛,却能将爱毫无保留地留给她的每一个孩子。 “前方有住店的,我们就这里休息吧。”老胡对着坐在边上的李研说道。 “胡老大,听你的。”李研说道,这一路来李研对于这个游走江湖的胡老大满是佩服。 灼华眼睛眯着已经要睡着的样子,听到外面的谈话,立马伸头出来,充满喜悦问道:“是要到了吗?” “是要到了,姑娘,看到前面了吗?”老胡拿着马鞭指着前面的客栈。 “真的好累。”灼华叹息,手捶着后背,坐车可不比坐船,她整个身子都颠簸的像散架似的。 “这还是好走的路,到了山东那边,路就没有这样平坦了。”老胡说道。 “啊?”灼华叫道。 “不要担心,我们又要换水路了,这下一直就到通州,到了通州我们就到地方了。”车里面传来张白一悠闲的声音,灼华还以为张白一睡着了,原来张白一是在那里养神打坐。 “客官几位?”店小二看着几位的到来忙活的在门口招呼着,从这店里冷清的样子来看,店的生意并不好,难得来的这么多的客人。众人往里走,只见客栈店里的桌椅板凳都很陈旧,但是还算干净。 “俺们要两间客房,两个通铺。”这一路走来他们都是这样住的,灼华和歌一间,周扬,张白一,李研一间,老胡和张安住通铺。 “好嘞,客观里边请。”小二忙着带着众人上楼。 “你们店里有好吃的吗?”灼华问道,她的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有啊,这方圆十里,你是找不到比我们客栈还要好的地方了。我们这可是百年老店,祖宗留下来的,环境其他的都不说了,客官们都看的到,就凭这吃的,才叫一绝。”小二夸夸奇谈。 “哦,那等一下我们就要下来吃个究竟了?”灼华笑道。 小二将灼华他们带进了屋子,这间屋子不大,一张床,还算宽敞。因为平时人们出行走水路的居多,所以走陆路是少数,再加上这里地域偏僻,除了短途的人,不大有人来住店。 “你下去给我们备上点好酒,等着我们下去点些菜来。”李研嘱咐小二,并给了小二几个铜板。 “这里比起江南,差距太大了。”李研叹息。 “不必叹息,本就气候不同,再加上山多气候寒冷,自然没有江南富庶。”张白一笑道。 “三哥,下去吃饭吧。”灼华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三人都面色凝重,本笑容满面的脸也跟着暗淡下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灼华走到李研身边,伸手掐掐李研的脸。 李研抬手打掉灼华的手,白了灼华一眼,说道:“别闹。” “下去吃饭了,我跟歌姐姐下去了。”灼华朝着他们做了个鬼脸,才不理他们的忧国忧民呢。灼华又高兴的出去拉着歌一起下楼吃饭去了。 灼华拉着歌下了楼,歌从未像灼华这样大大咧咧的,每次跟在灼华身后都会感觉不自然,频频漏出女孩子的娇羞。 灼华和歌下楼,灼华先到桌前,细心的用衣袖擦了擦凳子,谄媚笑道:“公子坐。” 歌被灼华这样一搞,先是慌了一下,后又知道灼华的用意笑着坐下,灼华大喇喇地坐着喊道:“小二,店里有什么好吃的?” “客观,这饺子面条还有大米饭,你说要吃些什么?”小二笑着端着酒跑了过来。 这时候李研张白一和周扬也下来了,李研坐到灼华身边,一手搭在灼华的肩上,另一只脚也搭在了凳子上。以前在书院里已经看管李研和灼华的笑闹,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了。 “来一个爆炒肚丝,白菜肥肠,一只肥鸡,一盘青菜,来盘萝卜汤,最后再烧条鱼,就这些吧。”张白一说道,办好行礼的张安也已经到了张白一身边。 “胡老大呢?”张白一问道。 “胡老大说再看一看车里有没有什么没有拿的,小的就先过来了?”张安恭敬地站在张白一身边。 “平时做事情多干点,多想着,别什么都叫胡老大操心。”张白一嘱咐道。 “哎,我知道了。”张安本是十几岁的小孩,江湖历练也少了些,还是孩子天性,自然没有胡老大想的周到。 “客观,主食吃什么?”小二笑着问着。 “米饭,我这一天没有吃饭就感觉没有吃东西一般。”周扬笑道。 “那就米饭吧。”李研说道,总归要迁就一下这些地道的南方人。 “得嘞。”小二拿着抹布甩在肩上,一溜烟小跑地到了后厨去了。 “掌柜的,茶水没有了,添点吧。” 那掌柜的一直在柜台算账,本已经到了晚上,吃饭的人少了很多,该来住店的也已经住了进来。 只见掌柜的从柜台上下来,到了桌前笑了一下,拿起茶壶添上热水,又给灼华他们送来了,客气问道:“客观都是从南方来的吧?”掌柜的随口一问,没有任何打听和探寻。 李研点点头,掌柜子为他们倒上茶水,又说:“是往京城去?”见了满桌的人都不讲话,掌柜子不再打听,圆滑说道:“这个时候见过的书生最多,几位气宇轩扬,满身的书卷气,一看就是读书人。” “哪里是读书人,一个打猎的,一个耕田的,还有一个是卖猪肉的。”灼华抿嘴忍住笑意,指着眼前的三人。李研当然是打猎的,周扬是耕田的,那么肥胖的张白一不卖猪肉都可惜了。 那掌柜的听着微笑摇头说道:“姑娘说笑了,只是现在路过的书生还少,再过半个月,我们这店里定是住的满满的,你们这么晚到,可就没有房间了。” 掌柜的常年见得来往的客商,书生多了去了,哪里看不出灼华是个女孩。灼华自觉地无话可说,自己都骗不过别人,更不要歌,那么美艳怎么会是男人。看着灼华无话可对的样子,李研不禁笑出来声。越往北灼华这样的身份越难隐藏,因为即使是女子,北方人也不像灼华这样娇小的,灼华不算矮,是没有北方女人的壮硕。 “那掌柜的,今天我们一路走来,路过几个村子,都是极其萧条,房子破旧不堪,摇摇欲坠,哪哪都是千疮百孔,这是怎么回事?”周扬喝了一口茶,眉头紧蹙。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去年大汗,刚长出的苗都死了一半,虽然后来下了大雨,但是晚了。地里基本上没有了收成,朝廷也没有个说法,没有救灾的钱粮倒也罢了,税收还是照收,过不下去的都逃荒去喽。”掌柜子边说边叹息。 “我们一路走来,村子里虽穷苦,但未见饿死逃荒者,也不像你说的这样严重?”张白一一张脸仍是笑着,但是眼睛里透着疑惑。 “去年秋天没有了收成,但是秋后就下了大雨,并没有影响到秋后的播种,加上去年冬天又下了两场大雪,今年应该有个好收成,所以家里能守得还是守着,该去大户那去借粮的借粮,还有的卖点地还是能过活的,都是凑活着。”掌柜的哀叹一声,能留下的谁愿意走呢。 “这县城就一直这般?”灼华问道。 “听公子们的口音?像是南京那边来的?”掌柜的问道,心中已经了然,继续说:“我们这自然跟江南的富庶没法比,我们这要冷很多,旱灾水灾又常发生,地方也偏了些,哪里的官府都不想管,人苦啊。” “掌柜的这样好些,不靠天吃饭,不应该很苦。”李研说道。 “乡里都苦了,我们也好不了哪里去,你就看我这店小二,家里的地都卖完了,最后只能卖身到这里,只能管的上温饱。”客栈老板叹息。 “现在的地价多少?”李研问道,张白一和周扬都等着掌柜的回答,这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菜来了。”随着店小二一阵的招呼,打断了众人的闲聊。 “掌柜的,那你们这附近有好玩的吗?”灼华看到吃的眼睛已经放亮了,哪里还听得进人间疾苦,看到吃的肯定就想起了玩的。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掌柜的不再唠叨,富家子弟哪里能真正的关心百姓,无非是吃吃玩玩。 “我看客官们不如明天留一日,明天我们县里逢会,到时候附近的人都会赶过来,客官们要不急着赶路,不如留下来看看?”那店小二笑着说,是个讨喜伶俐的孩子。 “这个不错,我们也走累了,明天我们也凑凑热闹?”灼华听到有的玩,两眼早已经放出了异彩。她们一路北上,没有一刻停歇,灼华早就想休息,现在的她讨好的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胡老大,你认为怎样?”李研谨慎的征求胡老大的意见,胡老大刚才检查了客栈周围,每次住店胡老大都会例行检查一番,这样自己也放心。 “听公子们的,不急着赶路,就歇歇吧。”胡老大笑着说。 不知怎地,灼华有时候看着胡老大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憨厚淳朴,也许是平时江湖走惯了的,身上经历的事情多沧桑感自然就有了。 “谢谢胡老大。”灼华说道,仍然狐疑地看着胡老大。 “吃菜吃菜。”张白一笑着说。 张白一看出了灼华的疑惑,其实他自己也疑惑过,自知是个能看透人心的人。但是胡老大平时寡言少语,不问他自然就不多说,张白一却看不透这个人。既然是李矾叫来的,肯定是为了照顾灼华和李研,自己过于的观察倒是多余了。 夜静悄悄地,旅途颠簸劳累的他们,伴随着秋风,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第102章 乡间集市 早上他们被临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商贩叫卖声,嘈杂声吵醒了,灼华推开窗户,客栈所在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灼华站在窗边,看着水泄不通的街道,深吸一口空气。这时候歌也醒了过来,随着灼华一起站到窗边。 “歌姐姐,你看外面多热闹。”灼华说道。 “是啊。”歌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这样的情景与歌在南京见到了不同。 这里的人不像在秦淮了看到的那样,这里的人都是普通的乡民,衣着朴素,笑容满面,平凡而真实。 “那我们快些出去走走。”灼华说完便急匆匆地去洗漱穿衣服。 “三哥,快点,这个好吃。”灼华走到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前。 这种烧饼是发面所做,面里先放进葱花油盐,擀成椭圆形,放到炉中烤制而成,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李研付了钱,灼华又跑到了一个买羊肉汤的摊前,看着热腾腾的羊肉汤,灼华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小时候都听母亲跟他们讲过她的家乡喜吃羊肉,灼华哪里有不尝尝的道理。几人坐在摊位前,歌闻着羊肉的味道摇着头拒绝,躲在周扬后面不理会灼华的大快朵颐,这边周扬和歌再出寻找其他美食。 “白一大哥,你饱了吗?”灼华问道,张白一摇摇头。 “那我们少吃点,等一下再去吃点其他的。”灼华说道,张白一点头。论吃上,能和灼华一起享受的估计只有张白一了。 “三哥,这是娘亲说的蜜三刀吗?”灼华站在一个糕点摊前,两眼直勾勾地看着。 “这是蜜三刀,这个是套环,这个是糖蜜,都好吃。”卖糕点的老妇扬起憨厚朴素的笑,推荐着自己的美味。 “一样来两斤,全部打包。”灼华豪爽说道,不禁伸舌舔了舔嘴唇,她真的好想吃。 李研知道灼华已经吃不下,刚想开口,转而一想,还是算了吧,难得灼华今天这么开心。这些都是他和灼华听着长大的,因为母亲常跟他们说,家乡有什么,什么好吃什么特别喜欢。李研理解灼华,因为毕竟他们带着母亲二十余年的思念来看待这里的一切,不仅是好奇,更是亲切。 “灼华,你要是这样吃,保证你到了京城长得比我还胖。”张白一手里拿着,怀里抱着,灼华对于食物仍是兴致勃勃。 “我才不会呢,我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灼华不理会张白一的笑闹,继续她的发现。 “臭豆卤来一罐。”灼华指着摊位上的臭豆腐,这个可是她的最爱。 “这个不要,我从小都闻不得这个。”李研捏着鼻子摆手拒绝,快速后退两步,嫌弃地看着灼华。 “这个好,我们带上路上吃,我喜欢。”张白一凑到灼华的身边,两人一起享受着臭豆卤发出的香味。 “白一大哥,这个酱菜特别好吃,小时候母亲常给我们做,比我们书院的好吃太多了。”灼华说道。 “那来一点,大哥尝尝。”张白一很给面子。 “白一大哥,这个吃过吗?”灼华指着一堆的香椿问张白一。张白一看着说道:“这个我吃过,叫香椿,这东西据说上古时期就有,枝叶散发奇香而得名。” 这个不是春天才能吃到的吗?张白一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保存的。 “但是我没有吃过,我们买一点?”灼华不确定问道。 “那就买一点。”张白一笑着,本来张白一还笑灼华吃的多,但是两人越来越感觉志同道合,撇下李研一人在后面做个脚夫,专门给二人拿东西。六只手已经拿不下他们买的东西,所幸买个篮子来装买来的美食。 张白一指着卤好的牛肉对灼华说:“买些牛肉,也难买的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牛肉了,毕竟牛是不许私杀的,所以遇到了怎么能放过。 “前面围着好多的人,在听什么?”灼华指着前面的人群,记得吃,怎么能忘记了玩呢?还未等李研叫住她,她已经钻进了人群中。 只听人群中传来:“话说这罗成乃是”灼华越往里挤自然听得越清晰,后面的观众都是站着,前面的厅中坐在板凳上。 “挤什么?没见过啊。”旁边的人不禁对着灼华怒喊道。 灼华也不理他,继续往前,由于灼华矮小,很快就挤到了人群里面,李研和张白一则没有了办法,只好在人群外面等着。 灼华左看看,右看看,这里面一圈的小孩都是席地而坐,灼华也跟着坐了下来,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听着。只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坐在墙边,身边一个鼓,手中一把扇,用深沉而多变的声音讲述着有趣的故事。 灼华听着,原来这说书的讲的是隋唐英雄传,这个是大鼓书,说书的人是声情并茂,感天动地,灼华仿佛回到了那个乱世,回到了英雄辈出的时代。 一阵书说完,说书人边上的小童拿着锣开始收钱,灼华从身上找出几个铜板放到了锣上,也有些拿不出钱便不好意思离开的。 就在这时,边上一男子,满脸大胡子,跟边上同样听书的小孩子说:“跟大爷走,大爷给你买好吃的。” 只见那个小孩想了一下,便跟了去,灼华不经意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那男子一身粗布打扮,而那小孩确穿着讲究。灼华疑惑地看着挤出人群的背影,没有多想便跟了出去,这时候人也不像刚才的那般多,还有些刚才给了赏钱的还在等待着说书先生的第二场。 李研和张白一总不能在外面等着灼华,灼华出来后并不见李研和张白一。灼华也顾不得,跟上那个大胡子男人,只见那个小孩到了发糕的摊子前,小手指着叫着:“大爷大爷我要吃。” 大胡子男人不耐烦地拉回小孩的手,那小孩并不怕,仍是叫着。大胡子男人伸手要去打,但是又怕孩子哭泣,小孩不停地喊着,声音大的足以让每个人都侧目。那个大胡子男人只好停下来买,灼华趁机跟到了发糕的摊前。 “这个好吃吗?”灼华凑到小孩子面前,笑着问。 “好吃,每次我跟娘出来都要吃。”小孩奶声奶气地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灼华,没有一点的怕意。 “真的好吃,我怎么感觉那边的煎饺更好吃呢?”灼华指着煎饺说道。 “那个不好吃,这个才好吃。”小孩嘟起了嘴,显然不喜欢别人改变他的心意。 “是吗,那哥哥也买一块。”灼华笑着让老板也割了一块,两人坐在摊前津津有味地吃着。 那个大胡子男人看着,满脸不耐烦低吼:“我们该回家了。” “这中午还没有到,回家做什么?”灼华斜了大胡子男人一样,笑着说道。 “就是,我不回家,家里不好玩。”小孩也笑着说道。 “不行,要回去了,要不你老爹奶奶要着急了。”那大胡子男人耐着性子劝着,这么多人,他不好直接掳人。两只眼睛冒着怒火,狠狠地瞪着灼华,心里咒骂着哪里跑出来捣乱的小子。 灼华假装没有看到大胡子恶狠狠的眼神,蹲在小孩边上笑着说:“你叫他什么?” “他说他是我大爷。”小孩子仍是笑嘻嘻地,似乎和灼华已经是朋友了。 “哦,哥哥要去买糖水喝,你去不去?”灼华笑着诱惑着小孩,灼华很有孩子缘。 “不行,我们要回家了。”那个大胡子男人打断灼华的企图,抱着小孩就想走。 “我要,我要喝糖水。”小孩拍打着那大胡子的男人,那男人脸上都漏出了狰狞的神色。 孩子就这样闹了起来,大胡子男人转脸看着周边的行人。灼华笑看大胡子男人,大胡子男人没有了办法,只好放下小孩去给小孩买糖水,让小孩等着。 一会儿,灼华就听到拥挤的人群中不停地有人喊:“毛蛋,毛蛋。” 那小孩看着有人喊他,调皮地藏到了桌子底下,灼华看着来的是一个年轻妇人,满脸的焦急。灼华向妇人偷偷地招了招手,指了指桌子下面。那妇人会意绕到桌子前,看到那小孩藏到桌底,拽着小孩的耳朵将小孩从桌底拉出,喝道:“你跑什么?吓死我了,不叫你等着我吗?” 小孩捂着耳朵,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哀怨,才离开母亲一会,就被抓包,真的是亏死了。 “大嫂,小孩要看好。”灼华笑道,刚才自称孩子大爷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人,有可能就是一个人贩子。 那小孩自知理亏不好发作,孩子母亲舒缓了一下,对着灼华笑道:“谢谢,知道了。” “是你,你告诉我娘的。”那小孩恍然大悟,指着灼华吼道:“亏我想着和你玩,你是坏人。” 灼华摸摸小孩的头,小孩子躲过,灼华笑着说:“哥哥不是坏人,刚才那个才是坏人。” 母亲看着孩子还是这么放纵,用手指点点小孩子的头说道:“你就皮吧你,等到你真的被人拐跑了你就找不到娘了。” 这个孩子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无论母亲怎么大骂仍是嬉笑着脸。 “灼华,怎么跑这么快。”李研看到了灼华,忙着拉着张白一过来。 “听完了就没有了。”灼华耸肩笑说:“你们哪里去了?没有找到你。” “我们看到书摊,买了几本书。”张白一笑道。 几人说笑着,并没有看到远处人群中刚才那个大胡子男人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前面有戏台,过去听听戏吧。”张白一指着前面说道。 “好啊,这唱的是什么?”灼华问,这个她可不知道。 “据说叫拉魂腔,是这一带唱的戏,以粗犷朴实热烈著名,有趣的很。”张白一饶有兴趣的说道。 虽然灼华李研平时不太喜欢听戏,还是被张白一拉着去了。看着戏台上的人在那热闹的演着,戏台下坐的满满的,巧的是灼华正好看到了周扬和歌坐在那里,灼华和张白一李研便过去了。 灼华看着桌上的果子挑了几样可口的吃了起来,歌只是对灼华微微一笑,便又认真听了起来。灼华看着其他人喜欢的样子,自己越发觉得无趣,只好四面打量这里坐着的人。虽然不及在南京听曲的人那般富贵打扮,但是相同的都是对戏的喜爱。灼华羡慕地看着每一个人,因为灼华真的喜欢不了,越听越感觉无聊,也许是她不通音律的原因吧。灼华手撑着脸,看着戏台,竟然慢慢地瞌睡起来。 随着戏台上一声锣响,吓得灼华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口说道:“啊,怎么了,唱完了。” 李研看着灼华不禁笑道:“睡了几觉了?” 灼华瞪着大眼看着其他的人,虽然都看着台上,但是脸上都是掩盖不了的笑意,灼华不好意思低垂着脑袋呢喃:“没有睡。” “是不是听着无聊了。”歌小声问道。 “没有,就是感觉不好听。”灼华小声说完,几乎小到别人听不到。 “他们唱的特别好,音正腔圆。”歌中肯说道。 “还没有歌姐姐唱的好呢。”灼华嘟着嘴,她真的不喜欢。 歌听着笑着不语,继续听着戏。灼华还是感觉无聊,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灼华做不到喜欢,这只是兴趣不同而已。但是歌喜欢,越是这种所有人都能欣赏,歌反而听起来更有亲切感。歌再看看其他的三人,他们也许只是感觉好笑好玩而已。 第103章 遇山匪 李研和张白一把行李一件一件运到马车上,灼华趴在马车里不停地整理收拾着。 “灼华,你看你买了这么多,车里都塞得满满的了。”李研看着车子已经要装满了,不禁埋怨起来。 灼华还在里面不停地收拾着,马车的门口又堆满了东西,急忙说:“我来弄,三哥,你放到边上就好了。” “灼华,要我帮忙吗?”歌站在马车口焦急的问着。 “不用,我弄得好。”灼华拉起车帘,看着面前的一大堆东西,不禁叹了一口气,瘫坐在那里说道:“歌姐姐,还是你帮帮我吧。”灼华拿起每一个包裹打开看了看,挑出几个塞到周扬的怀里说:“分一点到你那边去。” “你已经将我们的书和衣服都分到歌那里了,你确定他那里还能放得下这些?”李研真的怀疑,还没有到京城,他们已经买了一船的东西了。 “可以的,可以的,这些都是吃的,他俩也要打些牙祭,剩下的就是我和白一大哥的。”灼华笑着说道,她可不想被李研嫌弃以至于半路被丢下。 “公子们,我们要出发了。”胡老大提着自己仅有的一个小包袱到了车前。 “快放进去。”李研催促着,灼华一股抱起所有的东西,向后退进车里。张白一跟着上了车,李研则坐在了车前面,跟着老胡一起赶车。张白一撩起车帘,坐在车前捧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胡老大,我们前面要到的是哪里?”李研问道。 “这过了县城十来里前面就到了一个渡口叫做红花埠,过了那个渡口我们就到了山东的地界了。再往北走,穿过一座山,到了枣庄,我们再换船。”老胡轻松说道。 “那再个把月能到京城吗?”灼华问道,虽然尽量掩饰,但是仍然露出了期待。 “那要看怎么走?”老胡说道,如果像这两天这样停下来,估计两个月也到不了。 “我们上船一直走,直到通州。”李研肯定说道,他们不能这样耽搁下去,毕竟他们可不是玩的。 灼华里面听到不禁叹了一口气,她好想这样玩玩闹闹地去京城,又问道:“胡大哥去过哪里?” “我啊,都是一些做生意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也没有跑过,去的地方都是跟着爷去的?”老胡笑着说,他们口中的爷,就是李矾。 “大哥喜欢去哪里?”灼华问道。 “爷忙得很,到哪里都有谈不完的事,也没有像你们这样玩玩闹闹的,到哪里都是忙完了就走。”胡老大说道。 “想想李大哥真是辛苦,我现在都感觉心力交瘁,别说一年到头的奔波。”张白一叹息,他最懒得动,最好待在一个地方不动。 “爷常说自己就是奔波的命,从小跑着习惯了,也停不下来,我们这跟着走江湖也习惯了。你们都是读书的人,身子骨自然娇贵些,我们哪里能跟你们比得。”老胡笑着说道。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天天捧着一本书,吃不得苦,受不了罪。”灼华说道,臊的张白一和李研都放下了手中的书,尴尬地对笑了一下。 “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想要的,书中自然有。”张白一这句话可不算反驳,他可没有跟灼华斗嘴的爱好。 “她是读不进书,不学无术才这样说。”李研不客气怼了回去。 “你们不是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我这样不学无术不是正合你们的心意吗?”灼华生气噘着嘴。 “哈哈,这个命题先就不成立,我无须论证。”李研说道。 “哪里不成立?”灼华有些不解。 “你是女子吗?你哪里像个女子?”李研哈哈大笑。 灼华气得坐起来,猛地一推,力气大到足够将李研推出马车,幸好李研坐得稳,只是一个踉跄而已。灼华推人不成,更是懊恼,躲进车里不再理睬李研,李研得了便宜更是哈哈大笑。 “哈哈,三爷的脾性不像大爷,爷是不苟言笑,没有不正经的事,更没你们这样喜欢笑闹。我们下边的人有时候也想爷像你们这样也挺好,不必总是绷着。”看着灼华和李研这样的笑闹斗嘴,胡老大也跟着大笑起来。 “大哥那是什么都放不下,这世间哪有事情放不下,只需看淡了些。”李研潇洒笑道。 “爷总是说家里的弟弟妹妹都是他的责任,不看着你们娶妻嫁人他也不能安心,其实爷也不喜欢这样常年的跑着,爷也想着安静在家读书赏花,但是不仅有你们还有我们这一大帮子跟着,爷总不能这样丢了吧。”老胡说道。 “听到没有,大哥还是最关心的你,你这样无赖,大哥知道估计都气死。”李研睨了一眼生气的灼华,继续嘲笑着。 “我不理你,我现在不跟你搭话。”灼华嘟着嘴将脸别到一边,以实际行动来表明决心。 “那你还回答我。”李研挑眉说道,灼华气的抡起拳头要打李研,张白一笑着小声对灼华说:“别上当,千万别上当。” 灼华似乎少了点怒气,侧身坐到车里面去了。张白一随意的一句话倒是真的管用。 “爷肯定不会像你们这样吵闹。”老胡摇头笑道,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灼华和李研似真似假的吵闹。 “大哥是放不下架子,长兄为父,他总感觉要管着我们,在我们面前立威严。”李研说着,满脸的不屑。 “胡老大,你随我们这一路来,还不了解他们?这撩也是李研撩的,这要是心疼,谁也没有他心疼。”张白一笑道。 “这点倒是,这个时候三爷最像大爷。”老胡由衷,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个不似女孩的灼华都是家里宠的。 “家里还有个二爷也是一样的,谁叫我们只有这一个妹子呢?”李研说道,话语中尽是无奈之气,爱惜也成为一种习惯。 说说笑笑已经到了渡口,红花埠是因为这渡口河边长满红花而得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花也不知道在哪个朝代早已经没有了,但是这个地方仍然叫红花埠。这个是南直隶与北直隶的交界的地方,来去的人还算多,老胡找到了合适的渡船,与人家讲好了价钱,其实这样的地方的价钱一般是不用讲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但是一路走来这样打通关的杂事都是老胡代劳,毕竟几位公子的心思都在读书上面,张安又是个小孩,不太通晓事。 老胡和张安将马车分别牵到了船上,灼华和李研站在船头,这摆渡船一般都较慢,而且船低,灼华趴在船边都能摸到河里面的水,灼华坐在船板上,手划着水玩着。一切的未知对于灼华来说都好奇极了。 老胡和张安将马从船上牵下来,其他人重新登车,灼华觉得无聊要跟歌说话便上了歌的那辆车。过完这条河,前面走进了一个村子,散落的几处人家,越往前走就越往山里去,车马渐渐地走进了山间的路。 这山不高,山间的路也不窄,还算好走,但是车马走到了一处峭壁处,只感觉异常的安静。 就在此时,车里面的人忽然听到一声马啸,车也随着停止了。车里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问,只看到马车的帘子一下子被用力地扯了下来。灼华和歌吓的抱成一团,周扬下意识的挡在前面,只听车下的人喝道:“全部下车。” 灼华看着外面凶神恶煞一般的人,只好手牵着歌,谨慎下车。打量着一群人,个个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身材魁伟高大,少有几个矮小的,有三两个人也同时将李研张白一他们赶下了车。 “敢问好汉们?”胡老大刚想开口,只见一人手里拿着大刀架到胡老大的脖子上喝道:“少废话。” “各位爷,总得有个说法吧。”胡老点头哈腰说道。 还未等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开口,只听见山上有一阵似鸟叫的声音,这声音虽似鸟叫,但是仔细一听便能分辨是人在传达信号。 “大哥说了,人是对的,赶紧把车里五人带上去。”另外一名壮汉大声说道。 “知道了。”刚才那个男人转脸对着灼华他们喝道:“你们快些走,两个车夫赶着车跟着。” 就这样山匪将灼华他们的眼睛蒙上,前面的人用一根绳子牵着,后面的人依次跟着上了路。灼华刚开始也很害怕,但是想了一会反而平静下来,仔细地听着外面的一切。但是歌并没有灼华这样胆大,脸都已经吓白了,整个手都是冰冷的,周扬抓住歌的手,让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灼华,我们遇上土匪了。”李研走在灼华的后面,小声地用苏州话说着,这山上的土匪都是大老粗,哪里听得懂他们这吴语。 “不是善茬,他们早有准备。”灼华说道。 “记着,一定要跟着我。”李研并没有这样的经验,也不知道要跟灼华嘱咐什么,唯独让灼华呆在自己的身边他才能放心。 “知道了。” “在那嘀咕什么呢?不要说话。”刚才那个男人喝道。 灼华和李研识趣地闭上了嘴。几人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等到眼睛上的布被解开的时候,已经到了山寨的门口。这山寨不大,破旧的屋子,硕大的院子也找不出几样值钱的东西,看样子这年头不好,做土匪也没有赚头。 大明的天下,大白天竟然遇到了土匪,可想而知天下已经乱到了什么样子? 周扬将歌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断地安慰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但是他们五人心里都是害怕的,毕竟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进去。”一个土匪使劲推了一下张白一,张白一转脸冷看了那个土匪一眼,从没有愤怒的脸上却冰冷的吓人。 “快进去。”那个人又推了一下李研,李研哪里是吃过这种亏得,抡起拳头就要发怒。灼华在后面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进去看看是哪里的阎王?” 李研和张白一看向灼华,走了进去。几人走进主屋的厅堂,抬眼便看到厅堂正中间挂着一幅匾额,匾额上写着“聚义堂”。这些土匪向来以义立信,其实又有几人真的懂得大义。李研张白一周扬看着这三个字竟然都笑了出来。 第104章 周旋 “看看是不是他们几个?”只见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声音铿锵有力,五大三粗的,很是壮硕,方头大脸,一脸的胡须,眼睛大而圆,很是威严。 “是。”只见边上一个人侧耳在中间的男人耳边说道。 灼华仔细地看着边上的这个大胡子男人,很是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男人锐利的眼睛看着李研张白一他们竟然还能笑出来,喝道:“你们笑些什么?以为这是戏台吗?” “笑,自然是笑可笑之事。”李研洒脱说道。 灼华还是盯着站在边上的那个人,一拍脑袋,叫道:“他就是昨天那个骗小孩的人。” “敢问好汉,抓我们来是为了钱财?”张白一抱拳问道,既然认得,他们是有备而来。 “我们做的就是这卖路的买卖,你们既然要走我们的路,肯定要出买路钱。”那大哥竖着大拇指指着自己黝黑的面孔,皮笑肉不笑说道。 “既然是买路,何必辛苦诸位好汉把我们拉到这山上走一遭,我们付钱就是了。”张白一说道,能付钱消灾,那么他们也不想惹其他的麻烦。 “你们哪里人,往哪里去?”那大哥看着张白一这么爽快,直接问道。 “大哥,不必跟他们废话,直接将他们的钱拿来便是。”昨日骗小孩的那人在“大哥”身边说道,土匪头子举起手,那人便住了口。 “我们从应天府来,往京城去。”张白一如实答道。 “去做什么?”土匪头子又问。 “进京赶考。”张白一回答。 土匪都是附近的乡民和一些失去田地的农民,一是不敢截官,向来匪不与官斗,二来进京赶考的学生都是受官府的保护的,如果打劫考生必是重罪,占个山头不容易,谁都不愿意做会死人的买卖。 “哈哈!”这个人不仅人壮,声音也大的要命,一阵狂笑几乎顶破了房上的瓦片。“你们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好哄骗,你们是考生?哪里的考生是带着女眷的。” 土匪头子锐利的眼睛盯着屋里的人,最后落在了灼华和歌的身上。这人声音一落,歌不禁低下了头,灼华倒是像不是说她一般,眼睛仍是大胆地盯着那土匪头子看。 “老子现在不管你们是走亲戚的还是做生意的,今天来到老子的山头你们不留下点什么是不行的。也怪你们倒霉,我这兄弟昨日去山下是为了绑了那马大户家的孙子来,没想到就被你们捣乱坏事了,那也没有办法,老子这山上也要吃饭的。老子要对得起兄弟,只有委屈了你们,给你们的家人写信,赶紧送银子过来。” 土匪头子这么一说,张白一和李研不禁瞪着灼华,原来又是灼华惹得祸。昨日他们是踩好了点预备趁着人多将那孩子绑走,然后再敲得赎金来。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李灼华,坏了他们的好事。 “我们家远得很,等信一来一回也要个把月,你们这也养不起我们啊。”灼华不怕死说道,看着这也是个穷土匪窝,应该不会多浪费粮食来养他们。 “大哥,不听他们胡说,我昨天打听好了,他们是来走亲戚的,就是这个小子,他会说我们话,说是舅舅家就在这里。”旁边的人指着灼华狠狠说道,昨天灼华坏了他的好事,他还记恨着呢。那土匪头子听了直点头。 “我们在你这也等不起,我们把车上带的现银都给你们,你们放了我们去,这样你们也不吃亏。”张白一说道,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况且身边还有两个女人。 “大哥,不要听他们的,你看他们的穿着,言谈举止,非富即贵。”那旁边的人阴沉说道。 这时只见从屋外跑进来一个人,快速地跑到土匪头子的身边,将手里的一袋东西放到土匪头子面前说道:“大大大哥,就就搜到这这些钱,其他的都都是些些书,还有些些好好吃的。”原来这报信的人是个结巴,只见那土匪头子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灼华听见抿嘴忍住笑。 “知道了,去。”土匪头子赶紧把那个报告的人赶走,省的再生出笑话。 “好汉明鉴,我们真是考生,随身的银子就这么多,只是这一车的书你们要了也无用。”张白一趁机继续周旋,但是面对一群土匪,有理也讲不清啊。 “既然说你们是考生,为何还带着女眷?”土匪头子也起疑起来,不敢下结论,毕竟是要杀头的。做山匪本就是为了保命,不能因为几个穷书生招来杀身之祸。 “这是家里的妹妹,一起去京城看在京做官的哥哥。”张白一随口编了个理由。 “大哥,休得听他们胡搅蛮缠,哪个官家的女儿会跟着这般颠簸,回家自走官道,做的是官船,谁会走着小路?还有,大哥你没看出来那个也是个闺女。”旁边的人指着灼华说道。 “哈哈哈。”周扬忽然一声大笑。 “你又笑什么?”那土匪头子怒道,看样子真是一群不怕死的。 “我笑好汉傻,这个人想陷害你,你却不知。”周扬指着土匪身边的人说道。 “此话怎讲?”土匪头子说道。 周扬看着土匪头子,毫无畏惧神色,说道:“你这里取名聚义堂,何为义,礼记有云义者宜也,尊资为大。这里的兄弟都尊你为大哥,你对兄弟讲究一个义字,当属好汉。但是这个人确是背信弃义之小人,蛊惑人心,明知我们是书生,却混肴视听,好汉若是真听了这人之言,绑了我们,惊动了官府,置你们为死地,这样就是陷好汉于不义。” “少拿官府压我,当了匪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土匪头子大声吼道,听到了欺压盘剥他们的官府,脸上已经有了狰狞。 “好汉就是好汉,在下佩服。我只是说他要陷你于不义,好汉和这山上的兄弟都有家人,官府一旦过问,你们的兄弟和家人都要受到累及。试想之,无缘故招来祸害,陷兄弟死于非命,是为不义,不管家人安危,是为不孝,如此不孝不义的小人何谈聚义?所以我笑,这是天下第一大笑话。”周扬义正言辞说道,论起强词夺理,这雄辩的才能,没有人比得上周扬。 “你不要胡说,离间我兄弟感情。”被这么一说,此人恼羞成怒起来,听着有些道理,又害怕大哥信以为真发怒了,说着便拿着手里的棍子过来要打周扬,给周扬一点教训。 那人正要举起棍子,不想刚举到半空中,便被李研伸过来的手捉住。他再要使劲,无奈李研力气要大过他很多,他的胳膊已经动弹不得。李研稍微用力,只见那人鬼叫一声,手里的棍子瞬间掉落在地,一只胳膊抱着另一只胳膊嚎叫着。 坐在堂上的土匪头子拍桌而起,怒握着拳头,瞪大了双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刚才那个掉了胳膊的土匪叫道:“来人,来人。” 只见两边跑进来五六个小土匪,气势汹汹地将几人围住,手里都拿着大刀。李研将灼华拉到身后,平日玩世不恭的眼眸闪过一丝冷鸷,瞪着屋里的人,脸上毫无畏惧神色。 “把他们都抓起来。”掉了胳膊土匪叫道,声音撕裂夹杂着哀嚎。 “都先下去。”土匪头子看了一下屋里的几人,平静说道。只见两边的小土匪没有了主意,看看头子,又看了看抓来的人。 “这个山头还是听我的,滚。”土匪头子一声爆喝,进来的小土匪都跑了小去。本身年景就不好,山上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个搞不好抓的真是考生,官府追究起来,又是惹得麻烦。 “你是练过的?”土匪头子疑惑看着李研面问道。 “没有。”李研说道,李研平时只是喜欢打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土匪这么不禁打。 “先把我兄弟的胳膊上上,我和你比划两下。”土匪头子指着自己笑着说,他要亲自试一下这个书生到底有多少能耐。但是李研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是一个笑话。 “怎么讲?”李研问道。 “赢了自然放你下山,输了你们乖乖山上等着家里送赎金。”那土匪头子倒也爽快。 “好,君子一言。”李研哪有不应战的道理,他从小可没有输过。 “快马一鞭。”那土匪头子说道。 李研斜眼看了掉了胳膊的土匪,一个上托,那土匪的胳膊就上去了。 “请吧。”土匪头子说道,李研将外衣脱下,塞到灼华手里。灼华拉着李研的胳膊,满脸的担忧,小声说道:“小心。”李研点了点头。 “赤手空拳如何?”李研伸出了白嫩的大手,这双手白皙修长,可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 “好,就比拳脚。”那土匪头子应道,显然很有兴致。 李研从小打架还未遇到过对手,一是自己好斗的性格,心狠胆大。二是南方的人都偏小,像他这般高大的自然占了便宜。但是这个可是土匪,李研心里虽然也没底,但是人家都挑上门了,不应对就怂了,也不是李研的做派。 第105章 比试 只见灼华他们撤到一边,李研和土匪头子两人在厅堂上各站一边,摆好了姿势。李研马步扎好,运气,土匪头子这边也是,双方见礼之后,都静候观察。 土匪头子见李研不动,先是向前,一拳过来,李研轻松躲过。土匪头子跟着就是一脚,李研一个侧身,那土匪头子更是踢了空。李研一个又侧身躲过土匪头子的凌空一拳,一个背身双手看似柔软,着实打在了土匪头子的背上,那土匪吃痛的模样竟全写在脸上。 土匪头子转过身来,看着李研笑道:“果然有两下子,再来。” 李研就这样险胜一招,边上看着周扬和张白一都目瞪口呆,因为他们谁都没有看出来李研用了力气。那土匪头子刚说完就猛发一拳,李研躲过。接着土匪头子趁着李研转身从后面将李研抱住,李研一时无法动弹,欲想挣脱,无奈土匪力气太大。那土匪头子得意一笑,便脚下用劲想要把李研摔倒。但李研下盘极稳,土匪头子这样试了两下竟然没有将李研摔倒。李研腾出一脚与土匪头子周旋,那土匪脚上功夫不及李研,两下便被李研控制,李研上面的有了力气,双手两侧柔软摆动一震,将那土匪的两只臂膀打开,又重获自由。 “我又赢了。”李研笑道,退了两步。 “还未有胜负。”那土匪头子哪肯认输,李研看他还不服气,只好摇头说道:“是不是你倒在地上就算我赢?” “是。”那土匪头子不服气说道。 “好。”李研站定,看着那土匪那土匪却像发疯了一样,挥着拳头过来。 歌看着害怕,趴在周扬的怀里不敢直视。越是这种没有章法的反而越容易对付,李研准确地找准了那挥来的两个拳头。一手挡了一拳,随后一个侧身,轻轻一撞,只见那土匪头子的身体像是软了一般,向后倒去,直到栽倒地上。 土匪头子看着自己已输,羞愧难当,斜躺在地上,双手捶地。李研却并不骄傲,毕竟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再说本身就是比试切磋,输赢都要坦然。李研走上前去,笑着伸手去拉那土匪头子,却不知道这大堂里一下子又跑进来一群小土匪将李研团团围住,两把刀都架在了李研的脖子上。 “别动,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刚才那个掉了胳膊的土匪说道,赶紧上前扶起土匪头子。 “哈哈哈。”李研大笑出声,这笑声声音大的几乎整个山谷都能听到:“还以为是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没想到竟是这般脓包。只不过是展示一下雕虫小技,没有想到你们这般没有信仰。”这个绝对是激将法,也是在赌,赌这土匪是不是真的有义气。 那土匪头子起身,看着刚才那个掉了胳膊的人,一个巴掌拍了过去,喝道:“你这脓包,本就无能,还想陷我于不义,都滚出去。”只见那人被打了一巴掌,灰溜溜地跑了出去,下面的人也识相地跟着出去了。 土匪头子走到李研面前,双手抱拳,诚恳说道:“在下有眼不识真英雄,本以为有点蛮劲就在这造次,这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下佩服。”说完便作揖。 李研赶紧将土匪头子扶起说道:“早已说过,不过只是雕虫小技,能带领千军万马的才是真功夫。我这样的,也就是平时打闹玩的。” 李研所说的并不是谦虚之言,只是平时空时玩的几手拳脚,没有想到到了这时候还能救得性命。 “今日我们有缘,算是不打不相识。在下马云飞,家就住在这马陵山脚下,这不,年景不好,整个村子都逃了难,我们这才落草为寇。”那土匪头子原来叫马云飞,名字倒是像样子。 灼华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还未等他们来得及说话,只听外面有土匪喊道:“大哥,大哥。”那马云飞看了又来了一个人,一脸的不耐烦,说道:“什么事?” “大哥,你看看这个?”只见那个小土匪拿出一个银色的牌子。 灼华他们在旁边也看不出上面写着什么字,只见那马云飞接过牌子一看,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李研离得近,看到了那牌子上面的字是“盐帮”二字。 “哪里来的牌子?”马云飞问道,脸上有着惊恐。 “那赶车的给的,叫小的送来说您一看便知。”小土匪说道,并不知道他们惹到了什么人物。 马云飞拍着脑门子恍然大悟,一手执起李研的手,大笑说道:“呀呀,你看我们这还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说完又对小土匪说道:“去,备些酒菜上来,我要和他们一醉方休。” 小土匪连连点头退出殿外,灼华奇怪地看着李研,唇语问道:“什么意思?”李研只能摇摇头。 只见马云飞笑着走到众人面前,作揖说道:“在下马云飞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马云飞十分恭敬的样子弄得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马云飞将那令牌双手恭敬地递到李研的手里,李研看了之后面露不解之色,他又将令牌递到了张白一的手里,张白一和周扬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哎,你们不认识这个?”马云飞叹口气问道,只看到李研他们点了点头。 马云飞又看了李研他们,打量着问道:“你们真的是去京城赶考的读书人?”李研点头称是。 “那就怪不得你们不识了,这个是盐帮的令牌,盐帮可是这天下第一大帮,黑白两道通吃。我们这样的见了拿着这个令牌的人,就等于是通行证,哪个山头的土匪也不敢截盐帮罩着的人。”马云飞笑着说道,身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们差一点就得罪了盐帮。 “这个是盐帮的?”灼华拿过令牌问道? “是啊,这个是盐帮的帮主陈老大的令牌,这个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马云飞面露惭愧说道:“不瞒你们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过这令牌。” 灼华把玩着令牌,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心想一个连李研都打不过的小土匪怕一个令牌也不足为怪。但是周扬和张白一李研互相看了一眼,要想知道其中的缘由就要等问了赶车的老胡才能知道了。 “大哥,酒菜都备好了。”小土匪叫道。 “端上来。”那马云飞转身对着李研他们说道:“穷山僻壤的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别嫌弃,请。” 马云飞执着李研的手,李研也是豪爽地笑着,二人相让一番直接做到了上首,两边的桌子一次排序下来。 “请。”君子重在坦荡,李研谦让两下见马云飞诚意,便同马云飞往桌边走去。如果他们想要李研他们死,杀了他们便是,这饭菜肯定也不会有问题,再说那马云飞的态度从开始的嚣张跋扈变成敬佩,现在则是有些后怕。李研想应该不会出问题,不过一切还得小心为是。 “白一大哥,这饭能吃吗?”灼华坐在张白一的身边小声问道,歌挨着灼华和周扬坐着,而刚才的土匪都坐在下面或者对面。 “无碍,放心吧。”张白一淡淡说道。虽然落为草寇,但是也是爽直之人,想要他们的命也应该是明刀明枪。 “坐坐。”马云飞双手挥了挥,看着众人坐下。马云飞给李研倒满一碗酒,刚才的那个被李研下了胳膊的土匪哈着腰陪着笑走到周扬和张白一面前,给他们倒满酒,张白一倒是不计前嫌,满口称谢。 马云飞和李研干了一碗酒说道:“三位兄弟一看就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马陵山来,这山虽然不高,但是绵延百里。都说靠山吃山,无奈这山上除了石头便什么也没有,种不下树,结不了果。”马云飞不禁摇头叹气,山要是好山,他们也不会这样贫苦。 “不瞒大哥,我们兄弟几人第一次出门。”李研说道,端起酒就和马云飞一饮而尽。 李研是那种爱交朋友的热心肠子,无论是草莽还是英雄,但凡说得上话的,看着顺眼都能吃上两碗酒,交上朋友。 第106章 生存所迫的山匪 “我们这山,传说是二郎神挑扁担,飞到这上边,啪嚓,扁担断了。这一座就落在这我们这里,另一座就落在那河南,这也是我们这老人讲的,谁知道那河南范县的马陵山长得什么样?也是不是和我们这边一样的寸草不生呢?”那马云飞说着又是叹气又是笑,这本是他生长的地方,生活艰难,又爱又恨。 “不知道兄长正值壮年,应该干出一番家业才对,怎么到了山上做起来山匪,听着兄长言语中的苦涩,小弟斗胆一问。”张白一看着马云飞满脸苦涩问道。 “哎,说来话长,先喝一碗酒。”马云飞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说道:“这两年我们这里大汗,去年几乎颗粒无收,官府赈灾的粮食一直不够,我们只好从大户那里借粮。我们村子里的大户儿子是在京城里作官的,本就不用交税,良田百倾,但是无奈借不出一粒粮食,逼得我们没有办法,只能低价卖地与他们,丰年的田地都能卖到八担一亩但是去年却只有四担一亩。眼看着家里小女就要饿死,卖了地明年我们又怎么办?更是没有了营生,更有的家里的地前年已经都卖完的,只能跑到外乡乞讨过日。”那马云飞悲伤说道,想到已经逝去的亲人,纵使这样的粗野壮汉,眼睛里也有了泪水。 “我们这一路走来,不至于你说的饿殍遍地。”灼华说道,难道是他们看错了,还是这马云飞口中有虚词。 “正是那大户不肯借粮,我也是没有了办法,就约定几个要好的朋友,将那家的老爷给绑了。那老爷子本就身体不好,到了山里更是适应不了,便开始生病,那家人无奈,只好付了赎金。我们这才把粮食分给了灾民,我们就此占了这个山,做起了这不人不鬼的营生。”马云飞说完,一口气喝完了一碗酒,官逼民反,这句一一点也不假。 “昨日听说这里的县官还不错?所以我们看着的百姓虽然不富裕,但是不至于像你说的。”李研说道。 “兄弟不知,这个县官是今年才过来的,还算有些作为,再加上今年的收成有了,人民的日子自然好过了一些。去年的那个县官因为这个大户的事情已经被在京城里做官的儿子给害死了。”马云飞说道,他们躲到了山里,村里的人又都包庇着,勉强躲过一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当下的国家病了,官绅不纳税,土地兼并,国贫民穷,总有一天天下亡矣。”周扬说道,满脸的忧愁,歌看着周扬的样子,紧紧握住周扬的手,宽慰笑了。 “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有前途的人,不像我们这些人,总是生活的卑贱。”马云飞叹道。 “我们是读书人,我们更是要医治国家的人。”张白一说道。 他们满怀理想与希望,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有一天造福国家,造福利民吗? “国家现在内忧外患,南有倭寇,北有鞑靼,像兄长这样,如能为国效力,定是一员猛将。”李研看着马云飞,搂着马云飞的肩膀说道。 “哈哈,我本农户出身,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有朝一日兄弟你做了将军,我们一定到你的麾下,为你效犬马之劳,也不辜负我们今天打这一架。”那马云飞豪爽地笑道,谈着国家大事,他自然是没有兴趣的,毕竟和张白一周扬李研他们差距太大,几句玩笑话还是可以说的:“兄弟武功真是不错?真是没有学过?” “不瞒你说,自小喜欢打架,天不怕地不怕,这些都是平时打出来的,看着别人用的什么招式自然就记得一些,平时多摆弄,也就会这么几下子,见笑见笑。”马云飞夸起李研,李研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听老二说,你们这里还有亲戚?可否说出姓名,我帮着你们打听打听,等有了消息好通知你们。”马云飞说道。 “我们的母亲也是逃难到了苏州,后来就嫁给了父亲,虽然知道母亲是这边的人,但是这么多年也都没有音讯,我们真的不知道这舅舅家的人还在不在。我和小妹会说些方言,也是跟着母亲学的,小妹那日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真找亲戚的打算。”李研说道。 “那倒是可惜了,如果日后用的到兄长的,来一封信,定效犬马之劳。”马云飞举起酒杯又干了一碗,不一会整个屋里都喝得一团和气。 李研和山匪们勾肩搭背,已经融入这热闹气氛之中。偶尔有一两个小土匪过来给张白一敬酒,张白一本就是和善的人,也会喝上一大碗。但是周扬却没有这么自在,被人勾肩搭背总有说不出的别扭,正襟危坐在那里,幸好土匪都是一些粗人,那里看的出这书生的清高与贵气,径自都去喝酒唱山歌去了。 李研他们在山上留宿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他们都起身准备出发。马云飞已经让下面的人把翻出来的东西全部还到马车上,李研临走的时候,拿出了些银子,塞给马云飞。既然已经交了朋友,马云飞哪里肯接,但是李研在这山上住了一夜,哪里好意思白吃白喝。再说年头不好,这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最后李研硬是将银子塞到马云飞的手里,张白一他们都已经上了马车。马云飞却拉着李研的手,一边说笑,一路送,一直送到了山脚下才惜别再见,李研这才上车。 李研坐到车头,看着平时这个老实巴交的胡老大,怎么也看不出来竟然是盐帮的人。李研从衣袖中拿出那个盐帮的令牌递给胡老大,说道:“胡老大,这个还你。” “三爷不必给我,这个本身就是爷要给你们的。”老胡仍是拉着马缰,不看李研,也不去接腰牌。 “你说什么?大哥的?”灼华听见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不信?这个可是盐帮的帮主的令牌,这天下都没有几块,我哪有这个本事。出门的时候爷嘱咐我说,生怕三爷和姑娘这一路上有事,叫我不出万一不必拿出。昨日在山上我见了你们上去又怕他们缠住你们,这不就拿出了令牌。”老胡笑着说道,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大哥怎么还会跟盐帮扯上关系?”李研左右翻看着令牌,怎么也想不出李矾除了是他们的大哥还有什么身份。 “别说这盐帮的陈帮主,就是这京城的大官们,都得给咱爷一点面子,大爷这走南串北的,哪里不是朋友。”老胡笑着说道,说道李矾,眼里可不只是敬佩。 “灼华,这说的是我们的大哥吗?”李研疑惑问道。 “肯定不是。”灼华确定说道。 要说李矾做些生意有些钱李研和灼华还是信的,要是说李矾的生意做得大到盐帮和朝中的大臣都要给大哥面子,他们是完全不相信的。或许只不过是老胡吹吹牛而已。家里的那点家业母亲还一直想留给大哥,苏州城里的人也有和大哥一样从小出去闯荡的,挣了钱回家的谁不是买了几处宅院养起了妻儿老小。 大哥倒好,还让两个大嫂都挤在家里和母亲小叔子住在一起。家里的生意还是由二哥那样本本分分的做着,不见萧条也不见起色。每次回去就是一辆马车,每个人虽然都带足了礼品,但是也未见给过家里过多的钱。在李研和灼华的眼里都是再普通不过了,她们也不去多想,无论怎样,那也都是他的大哥。 第107章 她来了 深秋九月,北方已经罕见绿色,秋风中透着冷意。毕竟,初到京城的欣喜已经淹没了旅途劳顿,忘记了秋天的悲凉,仿佛是新的开始。 剩下的路程可以称的上顺利,他们改换船,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到了通州,又换乘马车。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 “看到没有,那里就是京城了。”老胡指着看似还遥远的城墙说道。 “灼华,醒醒,快到了。”李研摇晃着灼华的身体,无奈灼华像是吃了瞌睡虫一样,怎样也醒不过来。 “灼华,这里都可以看到城墙了。”李研又踢了灼华两脚,无奈灼华动了两下身子往车里有挪了挪继续睡了过去。李研见灼华不动,也不去理他,打开窗户的帘子对着对面的马车喊道:“周扬,到了。” 周扬从车里探出脑袋说道:“今天可以进城吃中午饭喽。” “这说说我的肚子还真的饿了。”张白一靠在车前,想着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 “你们说徐睿那小子知不知道我们到了吗?”周扬说道。 “应该不会知道,到时候我们找到他给他一个惊喜岂不更好。”李研笑道。 越往城门走这路上的人越多,车也越多,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人来自四面八方,操着不同的口音,作为一个路人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感受,稀奇而有趣。 灼华慢慢地起身,脑袋还晃了两圈,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由于路上的人多了,车马的速度也都慢了下来。李研张白一周扬都已经下车步行。 灼华从车窗探出头去,迷迷糊糊问道:“三哥,到哪里了?” 李研看着灼华睡意朦胧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走到车抬头看着灼华说:“看看这越来越多的人,我们已经到了。” “这么快,看我这一觉睡得。” 灼华继续伸头张望着,听见灼华的声音,歌也拉起了帘子,说道:“灼华,我们要到了。” “是啊,歌姐姐,等一下我们也下车走走好吧。”灼华笑道,脸上的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欣喜。 “好啊。”歌笑道,那一笑是那样的明媚,即使边上的行人看了一眼,也为之惊艳。 “公子,看,来了。”刚进城的一个茶棚里,书铭指着城门口,跳着叫着笑着。 本来侧身坐在桌边悠闲地喝茶的徐睿,听书铭叫声,一口水还没有咽下,将茶盏胡乱地放在桌子上,快速站起。似乎看到了张白一站在前面的身影,等待几天的喜悦,徐睿早已经按耐不住,手拿扇子焦急地敲打着,大跨步往前走去。 这时李研与周扬转过身来,正好看到过来的徐睿,四人相视,李研周扬张白一大跨步的向前,四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同时举起手作揖,能有什么比久别重逢更高兴的事呢。 四人的手紧紧地抱着一起,李研一拳打在了徐睿的胸前说道:“守时。”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到?”周扬笑着问道。 “前几日接到白一的书信,想着你们也该到了,这不每日我都到这里等着,今日终于把你们等来了,叫我好生想念啊。”徐睿拍着周扬的肩膀,脸上难掩兴奋。 “我们也是,我们这一路走来,那才叫有意思,我跟你讲”李研搂住徐睿的肩膀,开始讲述这一路的见闻。 灼华和歌走在后面,灼华跟歌嬉笑着看着京城里有的一切,讨论着与南京的不同。歌抬眼看到已经寒暄好一会的四人,低头浅笑,轻轻拉着灼华的衣袖。灼华的的眼眸终于从路边摊上转移过来,转过身去,四目对接。 秋天的太阳不算炎热,但仍是那样的耀眼,徐睿温和地笑着,眼眸一如既往宠溺地看着灼华,未曾离开。 徐睿走到灼华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灼华,他所期盼的灼华,终于来了。一年未见,旅途的风霜并没有让灼华看上去疲劳多少,她还是那样的神采奕奕。 徐睿所有的注视都在灼华的身上,但是这并没有让灼华手足无措,或者是痛哭流涕,因为扭捏本就不是灼华的性格。 灼华也抬着头笑看徐睿,他并没有与南京有所不同,但是灼华不解的是徐睿眼里的情愫,他还仍然喜欢着她吗?一年未见,两人更像是久别相遇的友人。也许徐睿并没有那么喜欢她,毕竟这一年徐睿并没有给灼华写多余的信,也许那份曾经的恋爱已经随着分开消逝了?他们还是这样自然,这样熟稔,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似他们没有分开过一年,好似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灼华笑着,看着徐睿笑着。 徐睿看着如此可爱的灼华,魂牵梦绕的灼华,就在他的眼前。如果不是在大家是,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多么想将灼华拥进怀里,吻住那娇艳的红唇。灼华长大了,柔美了,也丰腴了,她是不是也像自己这般魂牵梦绕、有着这般思念呢?徐睿亲昵地扶正灼华带着歪的帽子,伸手拉住灼华的手,紧紧交握。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灼华轻抚自己有些红烫的小脸,徐睿炽热的眼眸似乎要灼烧了她。只是这样的眼神,她已经确定,她所有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 徐睿摇了摇头。 “那我变了样了?” 灼华红唇上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娇嗔问着。 徐睿仍是摇了摇头。 他只是想看着灼华,看着一年未见,一年试图忘记却从未在心里消失的灼华。只是看了一眼,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一年来做的事情多么可笑,他想他这辈子再也忘不了她了。 经历了寒冬,初春,盛夏,又到了秋季。从刚回京城时心中不能平息的悸动,他从未这样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试图忘记灼华,试图不想她,但是一年过去了,竟然都是徒劳。 “徐公子?我们的肚子都饿了一个上午了,怎么?先让我们填饱了肚子?”李研在远处大声说道,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是啊,你现在要尽地主之谊。”周扬笑道。 徐睿转过身去,这才看到身穿男装的歌,但是这身男装哪里能遮得住歌的美丽。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带着两个女子在身边竟然没有惹出麻烦。 徐睿见了歌,彬彬有礼作揖,恭敬地轻唤:“歌姑娘。” 周扬看了看徐睿,他最不喜欢男人看着歌有着爱慕的神情,即使是自己的好友。周扬清了清喉咙说道:“以后要叫嫂夫人了。” 周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灼华在面前,徐睿的眼里哪里还有其他女人。 “你们不会已经?”徐睿瞪大了眼睛,满是惊奇,看着灼华肯定的点头,满是遗憾说道:“我这是错过了多少精彩的故事。” 他是真的遗憾,遗憾这一年错过了多少和灼华相处的时间。 “不用遗憾,我们也没有参与。”张白一说道。 李研又一次搂住徐睿的肩膀,携着徐睿往前走说:“都是我那妹妹一手操办的,乐的周扬抱得美人归了。” 灼华左右看看街上的铺面,小摊,似乎与南京无异,笑道:“这京城也不比南京好啊。” 灼华和歌并排走着,边走边看,看到喜欢的自然是要买。这一路走来,除了吃的用的,两个马车可是被灼华装的满满的,都是灼华眼里的奇珍异宝。 纵然徐睿和他们聊着,眼眸一直追随着灼华,没有错过灼华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原本以为时间会使他忘记一切,就前几天收到张白一来信时,他才知道自己内心的期待,真正看到这个人时,才知道自己一年来试图的忘记都是枉然。 这个叫灼华的女人,早已经占据了他的心。 “灼华,今天你们走累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多可都是南京吃不到的。”徐睿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讨好灼华,宠爱灼华,来弥补这一年来对灼华的分离和思念。 灼华走在一个小摊面前,看起了摊子上卖的偶人十分有趣,徐睿则交代摊主打包起来。 “好啊。”灼华笑着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纵然分离,但是他们的心并没有分开,过去追忆不了,但是一年分离的遗憾让他们更加珍惜重逢。 一辈子很长,足够他们相伴。 第108章 仙人居 他们仍如在南京时一样的亲昵,谁都不曾想到他们已经分开了一年,或许这一年他们未曾分开,他们的心里都惦念着彼此。 “我已经订好了位置,这可是京城最好吃的馆子,前面就到了。”徐睿宠溺说道。 众人停在一个叫来仙人居的地方,灼华抬头看着笑道:“你不唬人,这里有好吃的?”这名字,不会是吃斋饭的地方吧。 “进去你就知道了,我哪里骗得了你?况且,白一还在,他可是号称吃遍天下美食的人。”徐睿笑着说道,还是那个会嫌弃他的灼华,但是他却爱极了灼华这副模样。 “徐公子,您里边请。”小二看到徐睿,远远地吆喝起来。 “我定下的雅座,备好了吗?”徐睿敛去笑容,面目清冷问道。 “徐公子,徐公子。”柜台上正在打着算盘的掌柜的看着徐睿,边往这跑了边笑着吆喝着:“徐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你看你大厅将就着,可成?” “此话怎讲?”徐睿问道,脸上又冷了几分。 那掌柜的尽力赔笑说:“楼上去,楼上清静,你要的地方本是给你留着的,可是这不有人来就占了去。” “我是平日里欠了你的银子,还是哪里得罪了你?这都是远来的客人,你这不是拆我的台吗?”徐睿冷声说道,已经有了怒气,在灼华面前失了面子,面露尴尬之色。 “公子说笑了,你瞅着,看那两位,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仙,我说没有地方,硬是闯了上去,坐了进去怎么也拉不出来,我这小本的生意哪里敢得罪?”那掌柜的指着屋里的两个人面露难色,仿佛又有难言之隐,继续说道:“公子大人有大量,你看坐这边,挨着窗户也清静。”那掌柜的将灼华他们引到雅间的对面。 “你。”徐睿拿着扇子指着那掌柜的要发火,张白一看到这店里生意倒是真的不错,如果再难为人家也不好,毕竟饿着肚子的一群人都等着吃饭呢,忙着拉着徐睿的手说道:“算了,算了,就坐在这里了,还能听听曲,挺好的。” “怕是不方便。”徐睿看了看歌和周扬,毕竟身边带着女眷。 周扬看出了徐睿的焦虑说道:“无妨。” 灼华走到那间雅室的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了看里面坐着的两人。两人穿着极为讲究,都是上好的衣料,两个男子大约十几岁的年纪,白皙娇嫩,眉清目秀,衣服穿着都十分干净,甚至连鞋子上都没有沾染一丝泥土。 灼华看了一眼,走到桌子旁,其他人都还站着,灼华已经坐了下来,拿起来碗筷仔细看了看,嘲讽说道:“人家不买你的面子,自己何必再去讲究。” 灼华这么一说,徐睿更是没有面子,脸都红了起来,李研拉了徐睿坐下,笑着说道:“快点菜,我都饿了。” 要论这气死人的本领,灼华领了第二,没有人会认第一。 “今天一定要吃烤鸭,这里的烤鸭特别好吃,要尝一尝。”徐睿看着灼华还有些尴尬,但是他很快的恢复,想着灼华最喜欢吃的菜式。 “鸭子还有什么不一样吗?”灼华笑着,两只眼睛充满了好奇。灼华就是这样,虽然会说出一两句特别不中听的话,但是自己说完自己忘记的也快。 “肯定不一样,京城美馔,莫过烤鸭,吃了你就知道。”徐睿也笑了。 “看,还卖起了关子起来,还有什么好吃的?”灼华和徐睿拿着菜单开始研究起来,灼华边看边说:“这个好,这个歌姐姐你肯定喜欢。” “你们喜欢就好,我随意。”歌姐姐浅笑,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灼华是怎么就把这几个人拿捏着死死的,也许灼华就有这种被人又爱又恨的特质吧。 “就这些吧,快些上菜。”点好了菜徐睿将菜单还给小二嘱咐道,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随和。 “客官们要喝酒吗?”小二问道。 “算了,算了。”张白一摆手,下面还要去到住的地方,有太多的事情还要做。 不过一会的功夫,点的冷盘都先上来了,灼华这般都已经瞪大了眼睛准备开吃了。看着灼华欢喜的表情徐睿也漏出了开心的神色,专心给灼华布菜。灼华笑着看着碗里的食物,正要开吃,就听见那边的雅座里面发出了一声惊叫声,吓得本来热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起来,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那个房间。 “店小二,小二。”雅间里传出了焦急的呼唤声。 店小二听见了慌忙地从楼梯上跑上来,推开门,气喘吁吁说道:“客观,怎么了?” 只见屋里的那两个公子站得离桌子远远的,一个害怕地站在旁边,一个指着盘子里怒道:“你们的菜里竟然有虫子,你看。” 店小二看了一眼,只是一只虫子而已,本来紧张的脸一下子放松下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了呢,那位店小二不以为然说道:“两位公子莫生气,我给你们换一盘。” “换一盘,就换一盘?”那人惊讶说道。 “那还能怎么样?这个小虫子没有什么的。”店小二不耐烦说道,最讨厌这样难伺候的主。 “你们的菜清洗了吗?这里还号称京城第一大酒楼,就这样?”那公子被店小二态度气的发飙,还没有人可以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 “我说公子,给你换一盘就可以喽。”店小二又一次说道,每次店里出了这中事情都是这么处理的。 “算了,算了。”另一个公子拉着那个发脾气公子,小声劝道。 “怎么能算了,这样的菜我不付钱的,这个可是在谋财害命。”发脾气的公子说道。 “原来是骗吃骗喝来的。”灼华嗤之以鼻。 “不是吧,他俩看着可不像是骗吃骗喝的。”歌说道,这两人的穿着,长相,配饰,哪一点也不像是骗子。 “歌姐姐,别被他们的外表欺骗了,越是骗子外表越是光鲜。”灼华说道,她的江湖经验可不少,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 “怎么了,两位爷,又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了?”这时候掌柜的也上来解围,掌柜子满脸愁苦再也笑不出来,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看看你们的菜,这个饭钱我可是不付的。”生气公子说道。 这时候掌柜的并没有说话,而是冲着大厅作揖笑呵呵的说道:“大家继续,打扰大家的雅兴了,一点小事,慢用慢用。” 掌柜的说完将门关起来。大堂中又恢复了热闹,灼华他们离得又远,听不到那间屋子里的声音。又过了一会了,便看见了那个掌柜子和店小二满脸放松地走出了雅间。 “怎么越来越感觉那两个人这么奇怪呢?”灼华闷闷道。 “你在这呆久了就知道了,京城里的怪人最多了。”徐睿继续给灼华布菜,自己并没有吃几口,而灼华将徐睿夹过来的才全部吃掉。 “那好啊,我就喜欢怪人。”灼华说道。 “你不就是一怪人。”周扬揶揄说。 歌笑着打了周扬一下。灼华哼了一声,才不理他,现在歌在身边,周扬已经很少挤兑她了。 灼华起身要离座,李研一下子拉住灼华,说道:“你去哪里?不要惹事。” “我不惹事。”灼华随口答应,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雅间。 “这里可不是南京,再说,大哥说了,到了京城叫你我低调行事。”李研小声说道,灼华心里的小九九,怎么躲得过李研。 “灼华,老实点。”平时最任由灼华胡闹的张白一也加入了李研的行列,毕竟他们第一天到京城。 “怎么了,我去茅厕行吧。”灼华一甩衣袖,完全不理他们,她未曾给他们惹祸,他们惹的祸平时都是她来解决,怎么反倒说起她来了。 灼华如此粗鲁的语言,李研摇头说道:“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即使是自己的妹妹,李研心里做不到公道。 “不挺可爱的么,这样才有趣。”徐睿笑着,他就是喜欢不一般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周扬叹道。 “你少欺负灼华。”歌笑着说道。 “冤枉死了,我哪里敢欺负她,这里除了白一,我们都是怕死她了。”周扬委屈说道。 “做兄长的本来就应该让着她嘛。”歌笑道。 “我娘就常这样说,你看就娇惯成这样了。”李研说道,并不想再讨论他那可爱的妹妹了,招呼大家:“快吃快吃。” 0 第109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各位客官,来到小店的都知道小店的规矩,每天来的客人要是愿意的话,都可以留下墨宝,这边有笔有墨,有兴趣的便可以一试。”那掌柜的站在众人面前作揖笑道。 “这可是这个店里的魅力了,这店里不但食材好,你们看看这些墙上挂着的字画,不少都出自于名家之手,还有些是出自朝中大学士之手。” 徐睿这么一说,众人不禁朝着四周看了一番,刚开始进来都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瞧,都是上乘之作,当然也不乏有些是为了巴结奉承当朝做官的,但是都算得上佳品。 这个时候在屏风后面渐渐扬起了琴声和柔软的歌声,这个应该也是这个店里的特色吧。歌仔细听了琴声和歌声,声音之美,一点也不亚于这里的字画。也许徐睿真的带他们来对了地方,又或许这京城本就藏龙卧虎,这么个小店不但有美食,还有好听的音乐,更有这么多有才华的人聚集在一起。 “我来一试。”就在此时一个有些醉意的人微微的红了脸,有些摇晃的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这句诗,十几个字苍劲有力,笔尖可见功夫之好。 小二将几个大字拿起来,提着在大堂里走了一圈,一群人都叫着说好,这时又有一人走过去,邻桌的人也有些按耐不住,都往书案走去,看着下一个人是怎样表现。 “好字,写的不错。”人群中一人说道。 “看看,有学问的。”又一人说道。 灼华在外面兜了一圈,刚上楼,就发现围了一圈的人,就连李研他们几个也都站在边上看着。灼华也感觉好奇,便伸头往里瞧,站到徐睿身边问道:“这是干什么?” 徐睿见了灼华,脸上不经意的流出微笑说:“这个店里的规矩,字写得好的,诗作的好的,都可以留下真迹,写的好的都有可能挂到墙上。” “写的不错。”灼华笑道。 徐睿笑着,轻轻地拉起灼华的手,侧首在灼华的耳边小声说:“是啊。” “你没有写过?”灼华侧过脸躲过徐睿的捉弄。 “这里可是京城,人才济济,我可不敢献丑,要不你去写上一副?”徐睿说道。 “你不要笑我,我才不要出丑,就我写的那字,还不笑倒整个京城人了。”灼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何必又沦为他们的笑柄呢。 “看,写的不错。”这时说话的是那个雅间的其中的一名公子,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因为就在灼华的旁边,灼华听得很清楚。 “雕虫小技而已,仗着读过几本书,在这里卖弄罢了。”另外一个公子高傲说道,灼华闻声望去,正是刚才那个刁难掌柜的公子。 灼华看过去,正好看到声音很小的那名公子正在看着她和徐睿。灼华看着眼前的“公子”,长得很是美丽。此人眼睛盯着他们,但是眼神似乎游离了,并没有发现灼华也在看着他。灼华一下子挣脱了徐睿的手,因为那个人正在盯着他们紧握着的手。 徐睿低头看着灼华,笑问:“怎么了?” 灼华往边上睨了一眼说道:“他们,你认识吗?一直在看着我们。” 徐睿看过去,轻轻微笑了一下,轻声对灼华说:“不认识。”又重新拉起了灼华的手,他早已经打算不放开了。 “你。”嚣张的公子指着徐睿和灼华刚想发作,就被身边的公子拉住。 “这个画的也不错。”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个画的好,这画中的人真是好看。”灼华赞道,看着画中一个美人,侧身坐在石头上,身后是一株杜鹃。 “有你好看吗?”徐睿笑着小声附在灼华耳边说,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 灼华忽的红了脸,轻轻打徐睿一下,娇嗔道:“你也去画上一幅,何必老是笑我。” “我不去。”徐睿看着灼华娇羞的模样,更是掩饰不了笑意。 灼华看着李研张白一他们看热闹看着还挺开心,于是玩心又起,大声说道:“字写的好,画画的也好,但是却不及我家公子。” 灼华这么一说,热闹的屋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瞧着灼华看来。灼华大方地接受疑惑的目光,得意的笑着。 “哪里回来的小子如此大言不惭。”人群中一书生说道。 “说的是实话,何来大言不惭,这画虽好,但是缺少点意境,如同死水一般,这字虽好,但是缺少点刚劲,显得倒是无力了。”灼华挣脱了徐睿的手,站到人前侃侃而谈。 “听着起来像是行家,要不你也展示一下。”边上一人话语间都是嘲讽。 “不好意思,我一下人,不识字的。”灼华说道,面露不屑。 “竟然不识字还在这瞎说,什么人都有。”人群中有人说道。 “不识字,但说得倒是挺准的。”人群中又有人说道。 “我虽为下人,但是我家公子却是这江南第一才子。”灼华走进人群,拉过周扬说道:“不仅饱读诗书,更是精通书画。”周扬被灼华这么一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付了,灼华一不做二不休,紧接着说道:“公子,你也露一手?”灼华拿起书案上的笔塞到周扬的手里。 周扬脸上有着难堪,小声说道:“灼华,别闹。” “快些嘛,公子,大家可都在等着的。”灼华笑着说,周扬为难地看着灼华,他可不想在这里展示一番。 嚣张公子对着身边的公子面露讥讽说道:“你看,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没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 本来那二人将灼华他们的雅间占了去,灼华心里已经很不舒服,此人这么一说又被灼华听了个正着,灼华本来还不想惹事,但是一直都以小人自居的灼华,不捉弄一下他们怎么能缓心里之气。 “灼华,别闹。”李研拉着灼华小声说道,灼华不但不理会,反而嚣张地大声说道:“此江南第二大才子。” 灼华坏笑着看着张白一,张白一拍手害怕地想要逃跑,灼华哪里肯饶的,拉住张白一的胳膊笑道:“白一大哥,不差你一个,来都来了,一起吧。” “你要干什么?”张白一紧张问道。 “你们也展示一下吧。” 灼华一人给他们一支笔,冲着徐睿眨了眨眼睛。徐睿偷偷给灼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面露赞许,他乐的开心看好戏。 今天他们才体会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什么叫赶鸭子上架,他们既尴尬又无奈,但又对陷害他们的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几位公子,开始吧。”掌柜的为他们铺好了纸,作揖邀请他们。 李研张白一周扬三人并排着站在那里,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开始提笔作画,只看见人人笔墨如行云流水一般在宣纸上肆意的游走着,众人都赞叹这笔法的娴熟。 不过一会的功夫,一副山水画已经出来,李研站在最上面,画的自然是远处山,大气悠远。张白一画的则是中间的森林流水,一点一滴,细致入微。周扬画的则是近处的房屋,街道以及桥上的美人,虽看不见容貌但是仪态万千风情万种。 “该你了。”灼华将笔拿给徐睿,徐睿也不拒绝,落落大方地拿起笔,沾了点墨在纸上提了一首词,最后在刚才周扬的画的桥的另一边又画了一个人。 “好,添的好。”人群中有人夸讲道,这添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样子公子,但是作画的人都知道这添的人是灼华。 “这画虽为四人所做,但是浑然天成,完全像是一人所为,一气呵成。”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几人虽然年轻,但却都是有才的人。”人群中又有人说道。 “这个最后写诗的人,是”人群中有人议论。 徐睿听到了,果断地在李研他们耳边说道:“看着也差不多了,我们快些离开吧。” “走吧。”张白一最先挤出来人群,他从来没有这样展现过自己。 其他人都跑的太快,掌柜的最后只得拉住了周扬,笑道:“慢着慢着,还请公子留下姓名。”这时周边的人也开始乱了起来,都忙着拉人。 灼华见人已经乱了,于是偷偷地拿起笔,在刚在雅间的那个声音很大的公子身上写上了“无知无礼,小人也。”写完便跑到一边尽情地看热闹去了。 这位小公子转过身去,同伴看到背后的字惊叫道:“知语,你看背后。”虽然自己感觉已经是惊叫,失礼万分,但是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这个叫知语的“公子”反手拉着背后的衣服,无奈什么都看不到。 “嫣儿,怎么了?”知语脸上全是疑惑。 “你的身后写着字了。”叫嫣儿的人说道。 “写的什么?”知语满脸的怒气。 灼华全看在眼里,捂着嘴偷笑着,这正是她的目的不是吗。 嫣儿看着字,有些吞吐,最后支支吾吾的说道:“无知无礼,小人也。” 第110章 冤家 “这是谁干的。”知语大声地叫着,但是在嘈杂的屋里也未必谁都听到的,但是一直盯着他们的灼华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 “哈哈。”灼华已经忍受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徐睿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又是灼华,徐睿赶紧一手搂住灼华,一手捂住灼华嘴说道:“你干的,别笑,他们要发现了。”虽然是警告,但是脸上却是充满笑意,灼华向来这样顽皮。 “发现又怎么了。”灼华才不理他,一手撑开徐睿捂在她嘴上的手,大声说道:“原来今天最好的字在那里。”灼华指指知语的后背,众人都看着知语。 众人的目光纷纷从画上转移到知语身上,打量着。被别人写字已经足够让知语愤怒,又是被这么多人笑话,她心中蹿出更大的怒火。 知语气昏了头,脑袋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寻找了一圈也看不出破绽,她看着周扬手里拿着笔,指着周扬叫道:“是你写的对不对。” “不是。”周扬冷漠说道,不理会这样的无理取闹。 “就是你,现在就你拿着笔。”知语指着周扬,满脸的蛮横和霸道,美丽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更加红润。 “真的不是我。”周扬放下笔,不想过多的解释,牵着歌往外走。 “想走,没有这么容易。”知语霸道拦在周扬面前,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对于罪魁祸首,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公子,你误会了,肯定不是我家公子做的。”歌柔声说道。 歌一开口,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歌是个女子,因为歌太过漂亮与妩媚。 “误会,肯定就是你们。”知语用出全身力气推了周扬一把,蛮横无礼。 面对对方无礼地纠缠,周扬有些生气,但是依然保持风度说道:“我已经说了不是。” “还要狡辩?”知语怒目瞪着周扬,又推了一把周扬。 周扬已经失去了耐心说:“字虽然不是我写的,但是写着几个字的人倒是看对了人。”字字见血,话语中隐约的讽刺,气的知语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知语,算了吧。”边上的嫣儿不停地劝着,她不想惹麻烦,陆嫣没有了办法,朝着徐睿看过去,眼睛里尽是求助的神色。 徐睿看相陆嫣,四目相对,心中暗叹陆嫣的美丽,五官精致,气质典雅,身上总有种不让人拒绝的温婉气息。徐睿很快躲过陆嫣的眼神,收回探寻的目光。 这一切都看在灼华的眼里,灼华又看了看徐睿,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原来这二人也是女扮男装,怪不得如此美丽。刚才那个求救的眼神太明显了,是那样的娇娇滴滴,男人可不会这样。 “不能算,今天竟受此羞辱,一定要讨回公道。”知语说完,便去粗鲁地拉住歌的手说:“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何必不认?” 周扬见他们转向了歌,快速将歌拉到身后,这轻轻一扯,知语的身体也跟着歌一起倒了过去,就这样完全摔倒在周扬的身上。周扬为了护住歌,自己被知语扑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知语也一个踉跄摔倒了周扬的身上。顿时知语的身体紧贴着周扬的胸前。 “啊!”知语尖叫一声,立刻爬起。 敏感的周扬怎么会感觉不到这个眼前的公子是女扮男装呢? 徐睿和李研赶紧过来将摔倒的周扬和知语扶起来,知语甩开了扶起他的徐睿,这边嫣儿也过来扶,娇羞地说了句:“谢谢。”徐睿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原来是女人,周扬原本厌烦的神色便缓和了一点,彬彬有礼作揖说道:“得罪了,但是写字的真不是我,如果公子要认定是我,我愿意息事宁人,向你道歉,至于这身衣物,我赔了便是,还请公子不要生气。” 刚才虽是意外,但是周扬的行为已经很失礼了,对于女人的娇纵,他们也不会计较。 知语本就气的够呛,刚才又摔在周扬的身上,脸已经羞得通红。她见到周扬如此谦卑,刚才又见识了他的画,想着如此有才的人定是光明磊落,也许自己真的误会他了,对于自己的粗鲁霸道,知语也难为情起来。 一片混乱之后,众人都整理衣冠,知语娇羞地低着头,陆嫣确认知语无碍后,作揖说道:“一切都是误会,请兄台见谅。” 周扬点了点头说:“如果公子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先行告退。”周扬拉着歌要走。 “不好意思,得罪了。”嫣儿再次作揖对着周扬他们,眼睛却一直看着徐睿,而徐睿却无暇欣赏眼前的美人。 “走了。”灼华俏皮地朝着知语和陆嫣眨了眨眼,任由徐睿拉着她下楼去。 李研扶着灼华上车,灼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停地往楼上看去,李研拍了一下灼华的脑门说道:“快上车吧,我们先回家。” “胡大哥,去宅子吧。”李研冲着赶车的老胡说道,将依依不舍的灼华推进马车里。 徐睿看着灼华得意的样子,笑道:“灼华,你这一到京城就要出名了啊?” “我可没有这么想,你别冤枉我。”灼华笑道。 出名,那可不是她的目的,只要生活有趣,出不出名都没有关系。 “哎,站住站住。”知语和陆嫣竟然从楼上追了下来,看见人已经都上马车走了,不禁气的直跺脚。 这时边上的一个下人恭敬地站在那两人的面前,说道:“小姐,该回去了。” “知语,回去吧。”陆嫣劝道。 “我不甘心,你看到没有,就是那个小子在我背后写的字。”知语指着灼华的马车气恼说道。 “没有证据的话不能瞎说,你怎么确定是他?”陆嫣问道,心中仍旧揣测徐睿和灼华的关系。 “看到最后她对我们的那个笑了吗,我后来一想,应该是她,她就站在我的身后。”知语懊恼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切,自己怎么了,连一个人在她背后写了字她却不知道。又斜眼看了下人一眼,问道:“你们认识这几个人吗?” “不知道,看样子是刚进的京城,但是那徐公子我们是认得的。”下人回答。 “这还用你说。”知语生气地白了下人一眼,都是没用的东西,拉着陆嫣不情愿地打道回府。 灼华还是开心地笑着,头伸出马车的窗户,看见那二人跟了出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灼华嚣张喊道:“后会有期大美人。” “你们都没有看出那两人是女子吗?”灼华问徐睿和李研。 “没看出来。”李研说道,神经大条的李研肯定不是细心的人。 “我都没看。”徐睿说道,这个倒是事实,因为徐睿看灼华都已经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看别人。 “你不认识他们?”灼华疑惑地看着徐睿,那名叫嫣儿女子看着徐睿可不只是似曾相识的眼神,复杂的灼华怎么也看不透,怎么会不认得? 徐睿摇了摇头,灼华才不相信,心中醋味顿生,嘟着嘴不理徐睿。 “灼华,你都来了,我想徐睿的眼里是装不下其他的姑娘的,你放心好了。”张白一笑道,只是人家女孩一厢情愿地多看了徐睿几眼,也值得灼华这样去问。 “装不装的下关我何事?”灼华嘟着嘴嗔道,生着气的小脸可不像是不关她的事。过了一会,灼华又露出狡黠的笑,问道:“你们怎么不问那字是谁写的?” “还用问,肯定你写的。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这么快跑掉,还不是怕人家逮住了你。”李研轻敲灼华的头,这个只会惹事的家伙。 灼华吃痛地捂住脑袋,先是嘟着嘴,但是好心情的她随即得意笑说:“我还以为这京城都是大家闺秀,没想到也有像我这般没有规矩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像你这样?大哥说了,叫你性子收敛些,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李研严肃说道,照着灼华这样的没有章法,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本来就是那人嚣张了些,怎么还怪我。先是占了我们的订好的雅间,后来又刁难别人,对于别人才华也不放在眼里,我刚才就那么一点点看了不顺眼而已。”灼华撅着嘴嘟囔道。 “我就说了一句,你看你说了几句,讨打是吧。”李研抬手作势要打。 “好哥哥,我错了,知道了,要懂得收敛。”灼华乖乖讨饶,但是脸上的笑可没有看出来她真的害怕。 “这还差不多。”李研满意地笑着。 徐睿看着灼华委屈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侧身凑近到灼华的耳边说道:“这里虽是京城,倒也不是龙潭虎穴,没有那么可怕,等你回家,休息两天,我再带你好好逛逛京城。” 灼华也笑着俯首在徐睿的耳侧说道:“到时候就我们去,不带他们。”灼华好似已经忘记刚才还生着徐睿的气呢。 “好。”徐睿说道。 “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张白一声音拉着长长的,笑着念叨着。 灼华有些羞红了脸,看着张白一说道:“白一大哥最讨厌。” 0 第111章 京城的家 “爷儿们,到了。”老胡说道。 徐睿先下车,看了看这个胡同,又看了看周围的小院子,有一丝诧异,问道:“你们住这里?”他应该能给灼华更好的,这个地方,破旧了些,也小了些。 “是啊,大哥安排的,总比住店来的方便。”李研说道,带着灼华去住客栈,他想大哥怎么也不会同意。 一个年纪约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开了门,热情说道:“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灼华敏捷地从车上跳下,然后看了一眼刚才过来的胡同,又看了看面前的老人,胡老大拉过老沈头笑着介绍道:“三爷小姐,这是老沈,还有他的老伴,大爷说了,以后在京里就由他们服侍你们。” “沈大爷。”灼华和李研喊道。 老沈点着头,答了一声哎,往门口走了两步,喊道:“老伴,快出来,爷儿们都到了。”又转过脸来笑着说:“快进去吧,房间都收拾出来了。” “这里是哪里?”灼华跟着老沈进了院子。 “我们这里是城西的帽儿胡同,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清净的很,大爷交代了,你们平时要读书,所以不能太打扰你们。”老沈念叨着,是个平凡和善的老人家。 灼华他们从边上的一个小门进去,这是一个标准的北京四合院,和他们南方的房子有着明显的差别。院子大,房子高且宽,北方没有南方那么多的雨水,房子自然要多考虑采光。一进到院子里面,一下子开阔起来,四面的房间,院子中间偏一点有一个大槐树,槐树的下面有一只凳子,整个院子再也没有其他的装饰了,只有几盆快要枯萎的黄菊。 只是看了一眼,灼华已经知道她下面要忙些什么了,灼华边走边看,问徐睿:“你家离这里远吗?” “有些远,我们家住在城东,这里是城西。”徐睿也是仔细看着,想着应该给灼华添些什么。 “哦,那是远了些。”其实灼华和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城东和城西到底是多远的距离,更不知道这北京城一般的富裕些的人都会住在城东,而贫民则住在城西的多。 徐睿看着灼华略有心事的想着,笑说:“不碍事,我做马车过来,自然是方便的。” “爷都到了,一路上辛苦了。”沈大娘也迎了出来。 沈大爷赶紧指着李研和灼华介绍说道:“这个是三爷,这个是小姐。” “房间都收拾了出来,铺了床铺就能住,爷和小姐看看。”沈大娘看了来了的几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 灼华看了一圈的房间,指着主屋说道:“歌姐姐,你和周扬住这间吧。” “那怎么成,我们不能喧宾夺主。”歌客气说道。 “我和白一一间就成,反正我们也住惯了。”李研揽着张白一圆圆的肩膀说道。 “我和歌住这边的厢房。”周扬指着西边的厢房说道。 “那三爷和小姐就住主屋吧,东西各一间,东边的那间正好大些。”沈大娘说着,已经往主屋走去。 “歌姐姐,委屈你了。”灼华拉着歌的手说道。 周扬看了歌一眼,笑着说道:“能有容身之处我们已经很开心了。” 能和歌在一起,即使是间茅舍又怎么样呢? 李研看着众人,已经都有了住处,对着胡老大和张安说道:“胡老大,您一路辛苦了,东面房间休息吧。” “你们好像把我忘记了,我住哪里?”徐睿可不喜欢被忽视。 “你不是有自己的家吗?我们这可不收留你。”灼华笑着,迈着小碎步往屋里去。 “我要和白一他们一起看书,偶尔天晚了我也要在这留宿的。”徐睿振振有词,冲着往屋里走的灼华喊道。灼华笑着闪进屋里,假装没有听见徐睿的话。 “和我们一起住,给你留个床。”李研搂住徐睿的肩膀笑道。 灼华看着自己的房间和客厅,和院子一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心里想着大哥真是抠门,连几样像样子的家具也不舍得买吗? 灼华拿起包裹找个地方放着,呼了一口气,笑着自言自语道:“快些搬东西吧,我那么多的宝贝得找些地方摆起来。” 她来了,这里马上就有家的味道了。 灼华站在一个土炕的前面傻傻地呆住问:“沈大娘,我们就要睡这个吗?”她看了这个屋子一圈,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床。 “小姐,我们这都睡这个,等到天气冷了,你就知道这个好了。”沈大娘知道灼华惊叫的是什么,这南方来的小姐还不习惯北方的规矩。 “这个就是你们说的炕吗?”灼华坐到土炕上边,又试着躺了一下,还算舒服。 沈大娘看着灼华脸上的表情,她以为是嫌弃,笑说:“小姐要是不喜欢,我去叫老头子去买张床来。” 灼华坐起来,连忙摆手傻笑说:“不是,不是,我喜欢喜欢。” 灼华盘腿坐到炕上,将边上的窗户打开,打开窗户正好看到那棵大槐树。 徐睿将手里提着的两个包裹放到炕上,看到正在享受稀奇景色的灼华说道:“灼华,你这一路都买了多少东西啊,他们的东西都已经搬完了,现在就剩下你的了。” “那你快些帮我拿进来,等一会我一样一样跟你讲。”灼华急着下床穿上鞋子,推着徐睿往外走,她从来不是最后的那一个。 沈大娘看着灼华一包一箱的东西摆满了整个房间,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帮忙,问道:“小姐,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沈大娘,不要小姐小姐的叫我了,我叫灼华,你也叫我灼华就好了,这些我自己收拾就好了,你去看看帮着三哥他们吧,据我所知,除了书之外,他会把其他的东西都弄得乱七八糟的。”灼华笑着说,她可不是什么小姐,而且她还没有到要别人伺候的程度。 沈大娘为难地看着灼华一堆的东西说:“但是你这也太” “真的不用担心我,这些我还搞的定,看,我不还有一个帮手吗?”灼华指了指徐睿,叫沈大娘放心。 沈大娘被灼华推着出了门,但还是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几眼。本来还以为来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如果不是事先她知道这是一位小姐,那么沈大娘一定是认为来了位公子。 灼华先将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放进床前的箱子里。灼华和其他的姑娘毕竟不同,徐睿认真地看了一下,该有的胭脂水粉和首饰倒是一样都没有。灼华开始收拾她从不同地方带回来的奇怪的东西。 灼华先是拿出了一个砚台,砚台上面刻着一株清荷,清新脱俗,递到徐睿面前说道:“这个送你的。” 徐睿打开盒子,笑着说:“很好,我很喜欢。” 灼华继续收拾着其他的东西说道:“我看到了感觉别致就给你买了,好不好的,我也不懂。” 灼华说着,露出一抹傻笑,又从一个箱子里面拿出来一叠的剪纸,炫耀说道:“看,漂亮吗?” 徐睿看了一眼,不解说:“灼华,这个在京城也买的到。” “嗯,我知道,我跟你讲,你看这个,这个是燕儿南飞,这个是孩童报喜,这些我都会剪了。”灼华一张一张地打开,视若珍宝一般,一一为徐睿讲述着每一张剪纸不同的故事。 “再看这个,这个就比较难了,我剪的不好,这个是富贵花开,看似简单,但是真的把牡丹的神韵剪出来却是一件难事。”灼华打开,说完又一一合上,折好,然后轻轻地放到箱子里面去,又说:“这些都是在船上跟一个老妪学的,那个老婆婆好本事的,什么都会剪,可惜我只学到了一点点。” 灼华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一路上的经历,徐睿不曾参与的经历。 “徐睿,看这个,猜猜这个是什么做的?”灼华拿出一套茶具,卖起关子起来。 “这个是木鱼石。”徐睿如实回答,他想说这个京城也买的到。 一下子就被徐睿猜中,灼华有些没了心劲,假装埋怨道:“哎,你不会假装不知道吗?这个石头特别有意思,你看,好像石头里面长着东西一般,当水倒入这茶壶时,还会发出响声,特别好听。据当地人说,用这种水壶泡水,能延年益寿。” 虽然徐睿什么都知道,但是灼华愿意诉说着一路的见闻,徐睿仍然开心听着,在徐睿的眼里,无论是灼华的娇嗔还是灼华的责怪,都是那样的值得期待。 “赶明有空了,我泡茶给你们喝。” “好。”徐睿微笑说道,眼里满满的全是灼华。 “你看,这个彩塑,好看吗?”灼华拿起两个胖娃娃模样的彩塑,一男一女,特别可爱,灼华一手捧着一个,展现在徐睿面前。 “我要这个女娃娃。”徐睿指着胖胖的女娃娃说道,女娃娃脸上的笑可是跟灼华的笑一模一样。 “不行。”灼华将两个胖娃娃放到床头。 “为何?”徐睿盯着两个胖娃娃。 “因为这个是一对啊,分开了就孤单了。”多么理所当然的答案。 “但是这个女娃娃我好喜欢。”徐睿伸手轻触胖娃娃的小脸。 “这个男娃娃也很好啊,为何只要喜欢女娃娃。”灼华也同样摸着男娃娃的脸,她可是不偏心的。 “因为这个女娃娃叫灼华。” “才不是呢,我是这个男娃娃。”灼华笑呵呵的。 “这个男娃娃叫小睿儿。”徐睿低声笑着。 “才不是呢。”灼华已经羞得脸红红的,不在去理徐睿,下床继续捣鼓她一路寻得的宝贝。 “徐睿,你看,这些不同的纸鸢,漂亮吧。” 灼华神采飞扬地拿着一个个纸鸢给徐睿看着,有的是燕子,有的是老鹰。徐睿越看越入神,他能想象出灼华在挑选纸鸢时兴奋的小脸,仿佛就在眼前。 第112章 久别重逢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面前,纵使见过再多的名门淑女,纵使分离了一年,纵使徐睿试图想着忘记灼华,想着将她从自己的内心挖去,但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再见到灼华时,才知道一切都是枉然。 徐睿站起来,从身后抱住还在忙碌的灼华,紧紧地拥入怀里:“灼华,我好想你,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你知道吗?我都没有办法看书。我忍耐了许久许久,我多想每天像现在这样将你紧紧地抱在怀里,让你一辈子都不离开我。灼华,你跟我讲你的所见所闻,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我自己吗?为什么你这么多美好经历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无法看你学剪纸,无法陪你一起挑砚台。灼华,我应该陪着你的。” 徐睿诉说着心里满满的情愫,虽然语气平淡,但是充满爱意,又为自己的离开而悔恨。 灼华转过脸,看着痴情的徐睿,她不想去问徐睿为什么不给她写信,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但现在灼华知道徐睿没有,纵使一年没有见面,他仍对她有情,他们一如既往的熟稔。 “过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已经站在你面前了吗?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看多了这京里的名门淑女,大家闺秀,是不是还”灼华转过身来,彷徨的眼眸紧盯着徐睿。她不是不相信徐睿,只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不能确定徐睿的心里,是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她。 “灼华,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以前没有你我还可以度日,但是自从生命中出现了你之后,你再离开,我的生活已经没有了色彩。灼华,我爱你。”徐睿深情地看着灼华,什么都没有比表达爱意再重要的事情了。 灼华满意的笑了,轻轻地将头靠在了徐睿的怀里,徐睿紧紧地拥住灼华。 “以后的路还很长,你我相伴。” 灼华呢喃着,心里所有的担心和顾忌都烟消云散。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和以前一样,喜欢着她,爱着她,何必为无谓的问题而烦忧呢?多没有必要。 原来,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相思,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忧愁。 “灼华,灼华,我的灼华。” 徐睿将灼华紧紧地拥进怀里,细碎的啄吻落在灼华的发上,落在灼华的额上,落在灼华的面颊 “灼华,这些书给你送过来。”歌边说着边推开了门,吓得刚碰上嘴唇的两人慌乱地分开。灼华背过身去,小脸红的她自己都能感觉滚烫。 歌也觉得自己失了礼,赶紧背过身去,将手里拿着的书放到床上,小声说道:“东西我放在这了,对不起。”歌快速跑出门去。 灼华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这下子又被歌撞见,本已羞红的脸更加的通红了。羞窘的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屋里的东西,掩饰尴尬。 李研见歌跑着出了门,便过来看看,倚在门上问道:“灼华,好了没有?” “啊!”灼华像是受了惊的鸟,转脸慌乱地看了一下说道:“就好了,就好了。” “怎么了这是?”李研看着手忙脚乱的灼华,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徐睿,问道:“你俩吵架了?” 这时候灼华应该聒噪不停才对,久不相见的两个人怎么这样安静? “没有。”灼华和徐睿异口同声说道。 徐睿看了娇羞的灼华,抿嘴笑了一下,假装翻着刚才歌拿过来的书说:“哦,我看灼华都读些什么书?” “她能读些什么书?不学无术的家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李研本就心大,哪里看得出这二人之间的变化。 沈大娘提着两笼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门边说道:“三爷和小姐都在,这外面送来了两大盒菜。”沈大娘看了一眼灼华的屋内,笑着说:“是祥和酒楼送来的,只说送到这一家。” 李研走了过来,看了看食盒,问张白一和周扬说:“你们谁定的?” “我们都是初来京城,都不知道这祥和酒楼在哪里?肯定是徐睿,问问他。”周扬说道。 李研看了看屋里帮着灼华整理书的徐睿说道:“既然是他那也不问了,等收拾完了,叫沈大娘把菜肴摆上,再来一壶好酒,我们来个不醉不休。” 没过多久,只见沈大爷忙着进来通报说道:“快来搭把手,门外订的家具都到了。”这一问不要紧,问的灼华和李研都不知所以然来。 “谁订的家具?”灼华满脸疑惑问道。 “出门看看。”李研先出门,灼华紧跟着后面。待灼华和李研走到大门口,送过来的车夫已经开始解绳子卸东西了。 “师傅请问,这是送到我们家的?”李研作揖问道。 “是的。”那车夫回答,手里还在忙着。 “不是师傅,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今天刚来京城,并没有定下这些东西。”灼华客气说道。 “不会弄错,这帽儿胡同的李府,可不就这一家嘛。”那车夫大声说道。 “我想你肯定弄错了,这个不是我们的。”李研说道。 “你府上是不是住着一个叫李灼华的公子?”那车夫又问,李研听了点点头,那车夫笑着说:“那就错不了,这北京城没有我弄错的地方,麻烦你们有人就搭把手,没人我们也成。”那车夫便将家具从车上搬下来说道。 “这是怎么了?”张白一问道,周扬和徐睿都出门来了。 “徐睿不会又是你吧,你定的?”李研问道。 “不是。”徐睿摇摇头说道,心中不禁也莫名其妙。 “不用问了,肯定是大哥,我还说大哥怎么这么小气,弄得家里连个像样子的凳子都没有。”灼华开心地笑着,除了他们的大哥,谁会为他们想的这么周全。 “让着您嘞。”两个车夫搬着一个柜子往院子里走。 “快,我们也搭把手往里搬。”灼华说着,李研他们有的人拿着椅子,有的人抬着书桌往屋里搬运。 张白一坐在摆好的椅子上,细细研究了一下木料和做工说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黄花梨,价比黄金呢。” 灼华笑着看着认真的张白一,不以为然说:“白一大哥,你看走眼了,大哥才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呢,再说我大哥也没那么有钱。” 徐睿只看了一眼,便知张白一说的不假,接着张白一的话往下说:“这个是,这种木材一般生长在海南,极其昂贵,生长极其缓慢,虽经百年仍粗不盈握,一般作为贡品进到京里,世人对于这种木材追求极致。” 对于这些家具灼华并没有惊奇,也许她太俗不懂得欣赏,只是看了一下屋里,叹口气说道:“那真的感觉我们这小院要配不上这些家具了。” 李研将最后的饭桌摆正,大大咧咧说:“管他呢,我们先用着。”又对着沈大娘说:“大娘麻烦你帮我把酒菜摆起来,还有外面旧的家具还麻烦大爷处理掉。” 这么一折腾,屋里屋外都收拾好,天也渐渐黑了,该到晚饭的时间,这边沈大娘摆好酒菜,灼华他们才刚刚坐定。 “大娘,叫大爷和胡大哥他们一起来吃吧。”灼华说道。 “他们在那屋,已经给他们备好了酒菜,小姐放心。”沈大娘摆好酒菜就退了出去。 李研他们一圈的酒还没喝完,就听到门外有了嘈杂的声音,这时就听着沈大爷快步进来说道:“三爷,外面又来了布店的人,说是家里定了衣服。” 李研看了灼华一眼,又看了看张白一他们,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说道:“今天倒是怪了,我们这才刚进京来,就不停地送东西来,你问清楚没有,是不是送的我们家的?” “问清楚了,是给小姐的。”沈大爷说道。 灼华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大爷您去叫那送衣服的进来,我问问清楚。” “是不是你?你给灼华买的?”周扬看着徐睿问道,只能是他了。 周扬这么一问,徐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来了,说道:“不是,惭愧,我虽然一心盼着你们来,却未考虑这么周全。” 张白一笑着拍了拍徐睿的肩膀道:“有这一顿饭,考虑的已经够周全的了,要不我们现在为如何饱腹而烦恼呢!” 徐睿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众人,众人都笑着。 “这酒菜不是我定的。”徐睿说完,其他所有人都惊讶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等等。”李研愣了一下,转而问徐睿:“你是说这饭不是你定的?但是我们在这京城只认识你啊。” 徐睿听了不再说话,这到底是谁呢?还能准确的说出灼华的名字,还知道灼华是女孩,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莫名其妙起来。 第113章 神秘的礼物 这时候送衣服的人也来到了屋里,灼华打开托盘上的布,两边的托盘上摆放着的都是女装,灼华粗略看了一眼,都是上好的衣料。 “这些你们送给何人?”灼华问道。 “李府的小姐。”那人回答。 “叫什么名字?”灼华问道。 “闺名灼华。”那人回答。 “那麻烦问一下,何人在你们店里定的衣服?”越是疑惑,越要问清楚每一个细节。 “我们也只是跑腿的,我们不知道谁订的衣服,只知道送到帽儿胡同李府。”那人笑着回答。 灼华围着送衣人看了一圈,问道:“你们怎知我们今天来?这衣服什么时候做好的?” “这衣服做好已有半个月,寄放在店里,今日才通知送来。”那人回答,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东西不是我的,你们拿走吧。”灼华摆手让沈大爷送客。 “不行啊,公子,还劳烦你们转送给小姐,我们只是跑腿的,这要是带着东西回去,这一趟不仅工钱没有了,掌柜的也会怪罪。这些衣服都是付好钱的,还请公子体谅。”那两人既是赔笑,又是作揖,灼华没有办法只好留下了衣服打发他们出门去了。 灼华还在疑惑之中,百思不得其解,这下子肯定不是大哥定的,第一因为大哥知道自己不穿女装,第二他知道自己平日只穿粗布麻衣,也不会穿的这么好。只是几件衣服的钱,估计都够李研和灼华花上一两个月的了。 徐睿看着灼华失神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担心起来,加了一块肉放到灼华的碗里,劝道:“别想了,吃饭吧。” “嗯,好。”灼华勉强笑了一下,灼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仍是惦念着。 可是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么灼华也不必忧愁了。灼华还在想着,这时沈大娘又进来报说门外有来了个送酒的。灼华出门只见那人拉了一车的酒,已经开始往车下搬了。 “啊,我要疯了,这到底是怎么了?”灼华失去耐心怒喊道。 “我看灼华你也不必烦心,大可以收下,不要白不要。”张白一笑道,现在已经清楚,这些东西都不是送错,而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都说无功不受禄,我现在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这个人也留下个姓名,做好事也要让我知道吧。”灼华无奈说道。 “你先别恼,这些都是京城有名的布店酒楼,明天我差人去打听一下,不难问出这是谁做的,你只要想想这京里你还认识什么人不?”徐睿柔声说道,他不想灼华焦虑。 李研看着众人都陷入忧愁,说道:“别想了,不是送酒来吗,那我们也别客气了,挑出一坛好的,我们现在就享用起来。” 李研拿起一坛子酒,打开深深一闻,频频点头,果然是好酒。 “快些进屋,别辜负了好酒。”周扬说道。 其他人都进屋了,歌从后面拉住了灼华说:“灼华,此事蹊跷,我刚刚想到了一个人,但是转念之间又给忘了。” “我也感觉蹊跷,今天晚上竟遇怪事了。”灼华拉着歌,转脸看了看院子,小声说道:“歌姐姐,我们不会遇到了鬼市了吧,这些东西都是假的,是小鬼使的诡计骗我们的。” “啊!”灼华这么一说把歌吓得叫了一下,一下子抱住了灼华说道:“你别吓我,赶紧进去吧。”歌拉着灼华往屋里快步走去,走到屋里歌还是害怕,满脸的慌张。 “怎么了,手这么冷了。”周扬握住歌的手,虽是深秋,歌也不至于冷成这样:“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屋休息?”歌看着周扬,于是附在周扬的耳边把灼华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周扬听了哈哈大笑说道:“这灼华,净瞎想。” 灼华看到了歌对周扬说的话,知道周扬肯定会笑死她了,灼华不服气说道:“怎么是瞎想,也许就是呢?” “这小鬼我们其他人都不认识就认得你?这送来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况且我们都没有老眼昏花,会辨别不出真假?”周扬笑道。 “怎么会不会?要是小鬼把我们迷住了呢?”灼华仍然是不服气,除了鬼怪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你也是读圣人书的,这些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这世间哪里有鬼怪。”周扬继续笑道。 “白一大哥,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灼华问道。 “相由心生,我只能跟你讲心魔最可怕。灼华,其实你不必想这么多,这个人我们也不必找,他自然会出现,这人肯定是我们都认识的,要不怎么送来的这些美酒,我可不信这美酒就是专门给你一个人喝的?灼华,别怕,既然他喜欢装神弄鬼,又给我们送吃的用的,我们还是要感谢他的,我们不拆穿。”张白一说道,最懂人的就是张白一,所以张白一的话能说进灼华的心里。 “歌姐姐,今天我和你睡,我还有些害怕。”灼华说道。 “你怕什么?我就住在你对面,还有胡老大都还在呢,就真的是鬼我也要把他揪出来。”李研豪气说道。 “不说了,吃饭吃饭。”张白一说道。 “灼华,别担心,我想这个人肯定是我们的朋友。”徐睿紧握住灼华的手笑着说道。这个人是冲着灼华来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如此“关心”灼华,徐睿的心里怎么会舒服。 “小姐。”沈大娘在门口叫道。 “这还有完没完了。”灼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外面有人来。”沈大娘说道。 “直接叫他进来。”李研急说道,也不再嗦。 只见进来两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模样生得很是俊俏,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匣子,两个男孩年纪虽然小,但是都极不怕生,又规矩的很,不像之前送东西人都是那般市侩。 “请问哪位是灼华小姐?”一个男孩恭敬说道。 “我是。”灼华不情愿地站起来,她现在真的不想是李灼华。 两个小孩作揖,礼倒是周到,一个男孩说道:“我家主人差我们送来这礼,希望李小姐喜欢。” 那名小男孩说完,两个男孩便跪下,将两匣子的东西举到头顶,等待灼华来取。 “你家主人姓什名什,这般隐藏,有何居心?”灼华的好脾气已经没有了,大声质问道。 “我家主人说了,小姐不必知道他是谁,缘分到了自会相见。”那小男孩也不恼,仍是恭敬有礼。 “你们将东西都拿走,我不要。”灼华气到几乎是吼着说道。 “那小姐真是难为我们了,我们只知道送礼传话,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两个男孩仍然跪着。 “你们怎么这般无赖?”灼华已经生气到了极点,举起手作势要打那两个小孩。 “我家主人出门前交代了我们,小姐此时一定满心猜疑,要是打我们,我们就挨着两下,骂我们,我们也受着,主人知道小姐的脾性就是这般。”一个男孩说道。 灼华看了看自己高举的手,更是气愤,满脸的委屈说:“这话说的我倒打不得了,那你们说你们下面还要有什么送来?” “主人说天色晚了,小姐要休息了,等到主人想到什么了,再送小姐。”那男孩说道,始终毕恭毕敬。 “我现在也不猜了,也不难为你们,你们放下走便是,回去给你们的主子回话,我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只是个玩笑,我也谢过了。”灼华说道。 “谢过小姐,我们回去回话。”那两名男孩将两个匣子放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便向后退出了门外。 灼华赌气的一脚一个踢着两个匣子反倒在地上,生气说:“到底是人是鬼也报上个名来。” 灼华侧目看了一眼,从掉出来的东西大致可以猜出那盒子里面的应该是一些首饰之类,都是自己平时不用的东西,也不去看,坐回桌上埋头吃起菜来。 徐睿斜眼看了看那两盒的首饰,心里不禁不安起来,思来想去也不知是谁。但是明天他就会去查,凭他在京城里人脉,查出主谋应该不是难事。 第114章 原来是朱珏 又过了两日,灼华这边也算安顿下来了,整个院子也收拾的整齐而有序。灼华和歌两人在院子中养起了花草,徐睿又弄来了几个盆栽,使整个院子都显得有生气了不少。自从灼华他们到了京城,也没有想到往外面去走走,因为只顾忙着家里的事情,徐睿自然就是这李府的常客。 “这个是我给你找的地方,今天有空你跟我去看看,你们要是满意我就去跟他们说定下了。”徐睿坐在周扬的屋里喝着茶,顺便交代一下周扬托他找房子的事情。 “那好。”周扬说道。 “其实你们住这里挺好的,大家每天都能相见,一起读书一起写字。”徐睿站起来看着院里劳作的灼华,他是多么羡慕周扬,他就是想每天都赖在这里不回家,但是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我倒是无所谓,歌感觉不方便,歌希望有我们自己的家。”周扬笑着说道,歌的愿望何尝不是他的愿望呢。 “自己的家?你们马上就有了。”徐睿脸上笑着,但是幽深的眼眸却有着一丝愁绪。 “这是歌一直以来的愿望。”周扬说道,看着窗外和灼华一起种花种树的歌,如果这是自己的家,那么歌应该会更开心吧。 “你们两个倒好,看着我们也不过来帮忙?”灼华走到窗户下嬉笑着说道,徐睿看着满脸大汗的灼华,拿出帕巾为灼华擦去汗水,宠溺说:“瞧你热的,进来喝口水吧。” 这时歌已经笑着进了屋,周扬为歌倒了一杯水,歌喝着,周扬边用扇子为歌扇风边和歌说刚才徐睿说的事。 歌冲着徐睿微微一笑说:“我看我们也不用看了,我相信徐公子的眼光。”歌转身走进卧房,从里面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到桌子上说道:“劳烦徐公子直接帮我们租下来。” 灼华看着歌拿出一袋子的银子不解问道:“歌姐姐要租什么?” 徐睿看着灼华说:“周扬和歌叫我帮他们找了一处宅子,要是看着合适就可以租下了。 “歌姐姐你要搬走吗?这里住着不好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灼华焦急地说出所有的问题。 歌和周扬相视一眼,走到灼华身边,拉起灼华的手说道:“我当然想和妹妹在一起,但是我和周扬已是夫妻,在这京里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们长期打扰你们也不是办法。” 灼华一下子抱住了歌说道:“这不是打扰,是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 歌知道灼华已经哭了出来,轻怕灼华后背安慰着说道:“我们亲如姐妹,你的家当然就是我的家,但是我和周扬还要有我们自己的家,你知道姐姐,从小就没有了家,自从有了周扬,我就感觉我有了家。” “灼华,他们的家离这里特别近,就隔了一条街,你去串门也方便些。”徐睿说道。 “就是,你大不了跟着我们去,歌在的地方也是你的家。”周扬笑着说道。 “听到没有,主人已经发话了,你要是想我了,就到我那里住上一阵子,或者天天在我们家也可以。”歌说道。 灼华看着歌,眼里满是委屈说:“怎么说你们都要走,我是想留也留不住了。” 张白一刚到门口就听到灼华的呜咽声,进门笑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两人哭成一团了?” “我和歌想要搬走,灼华就舍不得了。”周扬耸肩说道,谁敢欺负灼华啊。 “这么快就要走了?地方找到了吗?”张白一问道。 “我给找的,都还好,就等着过去看看了。”徐睿说道。 张白一看着灼华,笑了笑摇头说道:“灼华,这么大人还哭鼻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歌是嫁给周扬的,他们还要过他们的小日子呢?” “在这也可以过小日子啊。”灼华不服气说道。 “你天天缠着歌,人家怎么过小日子?”张白一说道,一语命中要害。 “这怎么难关都过了反倒要分开呢。”灼华跺着脚说道。 “放心吧,你白一大哥不走。”张白一说道。 “我管你走不走,你要是走我才不留你呢。”灼华赌气说道。 “看着多没有良心,这心里就只有歌。周扬,你可要小心了,这灼华可是盯着歌的。”张白一说道,引得屋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我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吗?”李研这才进了屋,满脸的疑惑。 张白一小女儿姿态跑到李研身边,娇羞说道:“灼华欺负我,你要护着我。” 李研假装嫌弃张白一的往后退了退,满脸哀怨的说道:“别,别,她欺负你你只能忍着,不到她嫁人的那一天我们这些做兄长只能被欺负。” 又过了两日,歌和周扬的房子已经租了下来,李研和张白一帮着过去搬东西,歌也先过去打扫了,家里只剩下灼华一个人。本来灼华也打算过去帮忙的,无奈今天沈大爷和沈大娘有事情要回家一趟,灼华只能留在家里看家。 未到午时,正当灼华无聊地蹲在门房玩时,有人送来一封信,灼华好奇的打开信,只见信上写着:“南京一别,有缘再见。朱珏:” 看着熟悉的字,再看看信下面的款,朱珏,原来是朱珏。灼华小脸上瞬间扬起了微笑,自己真是一个笨蛋,怎么早就没有想起来了。 送信的人看着灼华懊恼的样子,笑着说:“轿子已经在外等候,今天主人设宴请灼华小姐。”灼华看到了信上的名字,已经开心的不行。 他乡遇故知本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虽然朱珏算不算故知,但是算得上一个朋友。 “你们门外等着,我换身衣服就出来。”那人出了门,灼华回到屋里简单将头发梳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看了看衣柜里整齐的女装,犹豫一下还是关起了柜子的门。 “小姐。”门外候着一顶轿子,那个送信的人作揖恭迎灼华上轿。灼华上了轿子,打开轿帘问那送信的人:“远吗?” 那个送信的人笑着说道:“有点远,小姐要是困了累了就睡一觉,到了地方奴婢叫你。” 灼华看着这个送信人,京城的人都是这么规矩吗?从那晚来的那些人,到今天的轿夫,都是这样。 果然不出所料,灼华上了轿子没一会就睡着了,等到灼华睡醒的时候,轿子还在抬着,灼华还睡得混混沌沌的,打开轿子的帘子看向外面,这是哪里啊?怎么过了这么久她还在轿子里呢?不一会儿,灼华被抬进了一个大宅子里。 “你们要去哪里啊?”灼华打着哈欠问道。 “小姐不必担心,马上就到了。”刚才送信的人看出了灼华的担忧。 “你们不会把我卖了吧。”灼华随口说道。 “小姐真是说笑了,这里是京城,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强抢民女不成。”那人笑着。 也许是轿子抬得快的原因,也许是风大的原因,那个送信人脸上的胡子竟然被风吹了起来。 “你,你。”灼华指着那人的脸,忽然有一种想大笑的冲动。 那人摸了摸脸,才知道自己贴的胡子已经掉了,慌忙地捂住嘴不让灼华发现。灼华这时想笑的冲动已经都没有了,灼华心里满是害怕,这群人是不是骗子呢,他们是要把他抬到哪里去呢? 灼华害怕地喊着:“停下来,停下来,我要下去。” 那个送信的人看着灼华要下轿,扶着轿子急促喊着:“不能停,不能停,快些。” 轿夫越走越快,轿子也越来越颠簸,灼华在轿子里被颠的七荤八素,只能两手扒着轿子,害怕叫着:“你们停下来,不停的话我就跳下去了。”灼华话还未说完,已经一个踉跄又倒在了轿子里。 那个送信的人看了看捂住偷着笑,还不停的劝着:“小姐,别折腾了,我们不是坏人,真的马上就到了。”他们的主人可是交代了,怎么都要把灼华请到,办砸了差事他们是要讨打的。 轿子又抬了一会儿,灼华感觉到颠簸没有了,轿子停在一个小院的门口,那个送人人的胡子已经全部掉了,为灼华撩开轿门,说道:“小姐,到了。” 灼华摇头晃脑地出来,出来还不忘扶了扶自己已经歪的不行的帽子,晕乎乎问道:“这里是哪里?” “小姐进去便知道了。”那个送信的人哈着腰伸手指着小院里面。 “都已经到了,我还怕里面有老虎吃了我不成。”灼华晃了两下,脑袋还没有清醒过来,摇摇晃晃的就进了院里。 第115章 京城的故人 这个院子特别简单,进了小门,里面就是一片花园,穿过花园就是一座小楼,这座楼谈不上好看,因为像这种小楼在他们南方太多了。灼华听见楼里面有琴声和歌声,灼华就往小楼的方向走了过去。越走越近,灼华边听边笑,吴侬软语,曲调悠扬,显然这些乐女都来自于江南。 灼华越走越近,到了门口还有一份迟疑,但是这迟疑只是一下子而已,灼华就推开了大门。这座小楼里面确是别样的精致,每一个窗户每一个家具上面的雕饰都特别别致。灼华一进小楼,左边的厅堂里被一个纱帘隔开,纱帘的后是几个乐女在那里唱歌,灼华听着好听,就坐在了大厅里悠闲地听了起来。 听了两首曲子,楼上忽然传来忍耐已久的笑声,嚣张的大笑响彻整个楼内,灼华抬头往上看,只看到一个满脸笑容慵懒地趴在扶梯上的男子,这个男子不是他人正是朱珏。 朱珏笑着慢慢地走下楼梯来,这边的乐女已经停止了弹唱,都退了出去。灼华双手掐腰,气鼓鼓的脸,眼睛瞪得大大圆圆地看着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的朱珏,朱珏越是笑的洒脱,灼华越是生气。 朱珏走到了灼华面前,双手抱在胸前,眼睛俯视看着灼华,说道:“你害怕了?” 灼华也不气馁,使劲的仰起头跟朱珏对视着,说道:“我害怕?怕你装神弄鬼吗?”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绑了票了?”朱珏问道。 “对付你这种坏人,我才不怕呢。”灼华答道。 看着如此针锋相对的灼华,朱珏哈哈大笑,趁着灼华没有注意,忽然在灼华的面颊上印上一吻。这一吻吓的灼华忙着捂住了脸,整个脸变的通红,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羞得。 灼华双手捂着脸,抬头怒瞪着朱珏开口吼道:“你这个登徒子,你这个大色鬼,敢来欺负我?”灼华说着便抡起锤头打在了朱珏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朱珏笑着,灼华打着。“别打了,痛痛。”朱珏求饶着,哪里有着正经。 朱珏转身抱着还在对他拳打脚踢的灼华,强忍住笑说道:“珏哥哥错了,不逗你了。”灼华哪里肯饶他,在朱珏的怀里仍然张牙舞爪的打着朱珏。 “你再不停下来我又要亲你了。”朱珏谈谈说道,面上漏出一抹邪笑。 “不要。”灼华赶紧用双手捂住脸,不给朱珏任何机会。 “好吧,现在我知道你怕什么了。”朱珏促狭地看着灼华。 “你这是无礼的行为。”灼华怒道。 朱珏挑眉看了灼华,点头同意,可不是嘛,但是他却愿意这样无礼。 朱珏看着生气的灼华,笑着问道:“说真的,你想不想我?” “不想,想你做什么?”灼华快速回答,不给朱珏任何幻想。 “我知道了,你心中想着徐家的那个小子是吗?”朱珏挑眉看着灼华。 “才不是呢?你是不正经的人,真不是大哥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正经的朋友。”灼华的脸变得更加红,心思就这样被朱珏说了出来,纵使灼华再大胆,也难免娇羞。 “那是因为李矾也是不正经的人,你是不知道而已。”朱珏说道。 “胡言乱语。”灼华没好气说道:“放开我。”灼华努力想睁开朱珏,但是朱珏才不肯放开她,逗弄她是他最开心的事。 “不放开。”朱珏像个孩子似的蛮不讲理。 “真是个无赖。”灼华怒吼。 朱珏开看着发怒的灼华,诱哄着说道:“叫声珏哥哥就放开。” 灼华生气地瞪着朱珏,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就是个无赖。而朱珏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即使灼华再生气,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不情愿地开口叫道:“珏哥哥。” 朱珏开心地点着灼华鼻子说:“乖了,以后都要这么叫。” 朱珏放开灼华,拉着灼华到了一个桌子旁,那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点心:“都是给你准备的,看看好不好吃。” 灼华还有些不情愿地坐在桌子旁,拈起一块不知道名字的糖糕放到嘴里,吃了两口勉强说:“还可以吧,说的过去。” 朱珏看着灼华享受的样子开心地笑着,又拿了一块给灼华,灼华也接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灼华不经意问道。 “是我家啊。” “哦。”灼华闷头吃着东西。 “那日我送你的东西你都喜欢吗?”朱珏问道。 “谈不上喜欢,但是都算用得上。”灼华如实回答,除了女人的衣服和首饰。 “这点你真的跟李矾一个样,那里还住的习惯吗?”朱珏笑着问道。 “习惯,挺好的。” “那这里你喜欢吗?”朱珏又问。灼华正吃的点心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了朱珏,朱珏笑道:“你要是喜欢这里,就搬来这里住,这里专门给你准备的。”李矾为灼华准备的地方,朱珏认为太委屈灼华了。 灼华一听便害怕起来,放下手里的糕点,说道:“想金屋藏娇啊,我又不是陈阿娇。” 朱珏听了灼华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你跟李矾说的真是一模一样,我也不是刘彻,这里想藏你可藏不住。” “吓死我了,不过你这府上的东西倒是好吃的,比南京哪一家店里卖的都好吃。”灼华笑着继续吃了起来。 朱珏也不吃,只是静静地看着灼华说:“那你以后常来吃。” 灼华看了外面一眼,又看了看朱珏,小声嘟囔道:“这里是哪里我都不知道。”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灼华,如果在京里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我帮你。”朱珏无意许下承诺。 灼华轻掀嘴角,满脸不屑说:“找你?我才不信呢,你不学无术,见色忘义。” “你!”再好脾气的人,被人瞧不起也是令人不愉快的事,朱珏刚想发怒,想了一下,想想跟灼华生气灼华也不会在意。 “好吧,我不和你吵架,我也说不过你。这么说吧,到了京里,由我来保护你。”朱珏认真说道,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灼华看了朱珏一眼,也不想扫朱珏的兴,随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少吃点这些,我带你出去走走,我叫他们准备了酒菜,等一会吃比这些更好吃的。”朱珏说完为灼华递过一盏茶,看着灼华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等一下我让下人打包给你带回去,这样可以了吧。” “那好吧。”灼华傻傻地对着朱珏笑了笑。 灼华随着朱珏出了门,这个院子不大但是别致,灼华跟着朱珏走着。 “我大哥来过这里吗?”灼华问道。 “当然来过。”朱珏回答。 “那他会常来吗?”灼华问道。 朱珏摇摇头说道:“他才不会常来,他啊,看不上我王看不上我这府邸呢。你看看他给你们找那个地方。” “那里挺好的,我和三哥都很喜欢。”灼华抢先回答,不想别人小看了李矾。 “李矾也是这么说的,还是他了解你。”朱珏说道。 “珏哥哥,我去过白一大哥的家,也有着这样的院子,有很多这样的小楼,不过他家的院子可比你这个院子大多了。”灼华边看边说,这里很好,在她去过的地方当中,能与这里比的,只有白一大哥的家了。 “哦,是吗?”朱珏笑着说:“不过在京城里,能比我家院子还大的,可没有了。”朱珏耸肩说道,他家可是天下最大的院子。 “吹牛。”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有一搭的闲聊着,无论灼华跟朱珏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朱珏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就会说以后再说,即使灼华说不好听的话,朱珏也不计较,只是笑笑罢了。这点倒是和李矾不一样,灼华看着李矾可是一句错话都不敢乱说。 不一会跑来一个人平常打扮,作揖说道:“爷,菜都准备好了。” 于是朱珏又拉着灼华去吃饭,这一桌子的菜看的灼华真想大快朵颐一番,灼华不禁问朱珏:“这个是你家的厨子做的吗?” “是啊,你尝尝。”朱珏笑着点头。 “那珏哥哥你家是不是这京城里的大富之家,因为白一大哥家也有自家的厨子,做菜也很好吃,比酒楼里做的还好吃。”灼华说道。 “那你吃吃看,我这里的厨子有没有张白一家的厨子好。”朱珏笑着,他家算大富之家吗?他在灼华的眼里,或许就如他其他的兄长一样。但他不一样的是,他更愿宠她。 “好啊。”灼华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好吃好吃。” “灼华,灼华,我们回来了,吃饭了吗?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李研刚进门就开始叫灼华的名字。 “灼华,我们回来了。”张白一也喊了一声,走到客厅里见了没人,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出去和李研一起先洗把脸,毕竟满身的灰尘。 “怎么没见搭话?你进去看看是不是在家里无聊睡着了。”张白一对着李研说道。 李研边擦着脸便往灼华的屋里去,走到门边喊道:“灼华?灼华!”李研见没有应,又说道:“不答话三哥进去了。” 李研推开灼华房间的门,看见屋里并没有人,这时有些着急起来,这人跑去哪里了?李研又将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连灼华的影子都没有,灼华又不认识其他人,能去了哪里呢?李研心里不禁不安起来。 “灼华不在家,能去哪里呢?”李研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别急,不会去哪里,在京里他就认识徐睿,兴许是徐睿叫灼华出去玩了呢。”张白一劝慰道。 “那我再等一会。”李研和张白一回到房间内,拿起书开始看了起来,门口有一点的动静,李研都会去门口看了一眼。 大约等了一两个时辰,灼华还没有回来,这时候门口传来徐睿的声音:“灼华,灼华,看我给你带了个好玩的。”徐睿手里提着一个鸟儿,开心地走进屋里。 李研跑出门口,见到徐睿一人,开口便问:“灼华呢,没有和你一起吗?” “没有啊,我刚来啊。”徐睿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灼华去哪里了?”李研脸上的忧虑随着徐睿的到来更加重了。 张白一紧跟着李研出来,看见徐睿一脸茫然,就把今日回来不见灼华的事情跟着徐睿说了,徐睿说道:“不会灼华又去了歌那里,这样你们走岔了路吧。” “说的是,有道理。”张白一拍手说着,忙着往外走说道:“我再去周扬家,你们在这等着我。” 徐睿和李研就坐在家里等着,不过一会儿周扬和张白一一起回来,这下徐睿和李研二人都有些紧张了,没有在周扬家,那灼华去哪里了。 “找找看,灼华有没有留下纸条什么的。”周扬说道,便开始转着屋子开始找了起来。 几人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最后李研随手丢开买回来吃的包裹,歪打正着,发现包裹下面有一方纸,李研拿起纸喊道:“在这里,找到了。” 其余三人围了过去,看着纸条上面写道:“三哥,有个故人约我去赴宴,我去去就回。灼华” 这张纸看了等于没看,上面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众人都思索着,张白一拍着脑袋说道:“还是那个送礼的人。” “我派人查过,那些所谓的店铺里面都没有订购的信息,所以那夜送货的人应该都不是店里的人。”徐睿说道,这时候他反倒冷静了许多,手摸着下巴,这个人对灼华很好,好到他都有了妒忌,会是谁呢? “谁会这么费心费力?”周扬也是满脸的不解。 “你想想,京里还有没有亲戚朋友。”张白一对李研说道,毕竟除了李研家里那边,他们共同的朋友应该是没有的。 李研急的那里来回的踱步,说道:“我认识的也就你们几个?我真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那李家大哥呢?”徐睿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大哥,那我就不知道了,胡老大也走了,大哥的事情我们知道的本就不多,他在这京里认识什么人?或者说得罪了什么人我并不知道。”李研说着,就怕灼华有个万一。 张白一看着着急的李研,拍了李研的肩膀说道:“那先不着急,徐睿,现在只能靠你了,你看看你能不能托你京里的朋友,帮着找一找。” “你看我怎么急着急着就傻了,我现在就去。”说着徐睿就往门口去。 徐睿刚到门口正好遇到来的歌,歌看着急忙往外跑的徐睿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灼华。”徐睿回答,并没有时间和歌细说,便要出门。 “先不用去,我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先随我来。”徐睿又随着歌一起进了院里。 0 第116章 同样不安的二人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渐疏,门口慵懒的猫儿,也无趣地回家去了。 屋里人还在焦急等待着,门口一顶轿子落了地,灼华开心地从轿子上下来,蹦跳着跑进院子里,看见屋里的人都坐在大堂,灼华欢快地往屋里跑,迫切地想告诉他们她半天的见闻。 这时在门口的李研见灼华来迎了出去,迎面喝道:“你跑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打个招呼。” 灼华看着李研生气的模样,屋里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才知道这一屋子人都在等着她呢。刚才所有的欢愉的表情都消失了,小声带着歉意说道:“出去玩了一会。” 李研看着灼华一副嬉笑的模样,更是生气,吼道:“你这是玩了一会吗?整个下午都不在家。” 灼华垂着头,偷偷地看着李研一眼,知道自己犯了错,自己贪玩害得所有人都跟着担心,乖巧解释说:“就想着出去一会会,哪知一耽误就晚了。” “灼华,你去哪里了?我和李研都很担心。”见到灼华被李研凶,徐睿又有几分心疼,不忍再去说灼华的不是。 本来一天的好心情现在已经全部没有了,心里唯有歉意,灼华小声如实回说:“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啊,轿子去的轿子回来的。” 李研低眼看着灼华乖巧的模样,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但仍是严厉问:“谁邀的你?”这个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灼华绕过盘问她的李研和徐睿,进了堂屋,将手里带回了吃的放到桌子上,笑着说:“是珏哥哥,他说要请我过府,我就去了。” 歌看着笑靥如花的灼华,站起来笑说:“看,我说的没错,我猜那人定是朱珏。” 灼华累了瘫坐在凳子上,完全不顾这屋里的其他人,笑道:“还是歌姐姐聪明,珏哥哥今日派人送过信来,我一想没事就过去了。本想着吃一顿饭的功夫,没想他家太远,吃个饭又听了一会曲,这才回家。” 李研知道是大哥的朋友,便放下心来,脸上的怒气也没有了,语气也软了下来说:“那你也该说清楚了,这样我也不用担心。” 灼华看着李研傻笑了一下说:“担心什么?我与人未结愁怨,这里又是京城,光天化日还能被人绑了不成,我一想那是大哥的朋友,还能害我,竟未想这么多。” 周扬无奈地看着喜欢惹事的灼华说:“你既然没事,我们也不再这打扰了,我们先回去了。”周扬作揖拜别牵着歌要离开。 “这就走了,歌姐姐,珏哥哥说了下次还要宴请你呢。”灼华随口说道。 没想到这一句话说的歌有些拘谨起来,周扬看出了歌的担心,毕竟歌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过往。 李研生气地点了一下灼华的脑门说道:“你今日喝醉了不成?开始说起了胡话,歌别理她,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家吧。”李研说完送周扬出门。 “歌姐姐,这个糕点好吃的,你带回去一包。”灼华说着提着吃的追上歌。 歌摇头说:“我这几日身体不舒服,不想吃甜食,还是留下给你吃吧。”歌说完就随着周扬出门去了。 张白一看着灼华没事,拿起扇子出门说道:“既然没事我出去弄些饭食回来,你一人吃饱了我们不能饿肚子啊。” 沈大娘今日不回,灼华也累了一天了,今天的饭菜肯定没有着落。 张白一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回来的李研,拉着李研说:“与我出去买些吃的。”李研还想说话,硬是被张白一拖出了门。 “你今日饮酒了?”徐睿看着灼华微红的小脸,脸上有了些怒意。 “就喝了一点点,看的出来吗?”灼华双手捧住脸笑嘻嘻说道。 “除了喝酒呢?”徐睿问道,脸色已经近乎难看,但是灼华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允许灼华胡闹,他宠灼华,但是他只许灼华跟他胡闹,而非其他人。 “珏哥哥备了好多的点心等着我去吃,还领着我去逛了家里的花园子,我们听了一会小曲,我还听了他弹了两首琴。你知道吗,原来珏哥哥家里的厨子做饭好好吃,比你昨天带我们去的仙人居还好吃呢。”灼华笑着说着,她今天真的好开心。 “你说什么?你们一起听曲?还弹琴了?”徐睿用力抓起灼华的手,灼华吃痛地皱起了眉,什么时候徐睿变得这么粗鲁严厉。 “是啊,怎么了?”灼华瞪大了眸子看着徐睿,眼睛里满是疑惑。 “怎么了?”徐睿反问:“你一个女人,去别的男人家里做什么。”徐睿拉起灼华的手质问着。 灼华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徐睿却用力不放开。 “你弄疼我了。”灼华满是委屈,小声说:“珏哥哥不是别的男人。”灼华看着徐睿冰冷且愤怒的脸,心里竟然害怕起来,从前的徐睿可不会这样。 “不是吗?以后不许去他家!”徐睿带着怒气霸道要求着。 “你吼我做什么?你这个样子我好怕。”灼华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远离让她害怕的徐睿。 徐睿这才放开灼华,脸上又浮现一如既往的柔情。是啊,灼华只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徐睿怎么妄想她会知道朱珏会对她有企图呢?有企图,如果真的有企图,那么他要紧紧抓住灼华才对。 “灼华,朱珏是什么人你并不清楚,你甚至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样对你很危险知道吗?”徐睿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不会,他是大哥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就跟你和三哥一样好,怎么会危险呢?”看着徐睿是对她的关心,灼华心里也开朗起来:“况且,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对你也不清楚,但是我不会认为你会有危险啊。”灼华笑着说道,但是满脸的苦涩。虽然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对她一往情深,但是她并不知道他的一切。 “灼华,我会让你了解我,等我把家里的一切都处理好,我会告知你一切。我爱你灼华,我承认我今天有些生气,听你说到竟然和别的男人一起听曲弹琴,我就嫉妒了。我承认我吃醋了,你知道吗,我不喜欢看到你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我只想让你跟我一起听曲弹琴,一起喝酒赏花,其他的人都不行。”徐睿拉着灼华的手,想把灼华抱进怀里,但是灼华看着眼前的徐睿,脸上却是迷茫。 灼华静静地看着徐睿,略带苦涩笑道:“徐睿,你误会了,其实在其他人眼中我就是个男孩,或者说是个男人,或者我乖巧了一点,或者说因为大哥的缘故,你们对我的宠爱就多了一点。我自认为没有歌姐姐那样的美丽,所以我从不认为男人会对我有所企图。” 灼华从不认为男人会喜欢上他,包括眼前的这个喜欢她的男人,但是她仍为徐睿的喜欢而开心着。 “我的小傻瓜,只有你自己认为你现在还可以做一个男孩子嘛?”徐睿看着灼华,虽是书生打扮,白皙的皮肤,端正的五官,更为重要的是那身男装已经掩饰不了的身段,哪一点都足以证明她是个女人,让男人会爱上的女人。 “你认为你这身衣服还能掩盖了你的美丽,灼华,你已经美的让我魂牵梦绕了。”徐睿看着这样的灼华又感觉好笑起来,说道:“灼华,我不许你和其他的男人一起听曲,一起赏花游园,一起饮酒弹琴。你如果喜欢,我来陪你,也只有我来陪你。” 灼华听了徐睿这些话,虽然霸道,当是让人开心。甜言蜜语,诗情画意,哪个女人不喜欢情话呢? 灼华靠在徐睿肩上娇嗔:“真是小气的男人。” “我只对你小气,因为只有你让我变得小气。”徐睿说道。 “好吧,我就是拿你没有办法。”灼华笑道,也是无奈,自己就这样傻傻的答应了徐睿,就这样愿意为他牵绊着,被他控制着。 “那你看看我带来的是什么?”徐睿拉着灼华看着那笼中的小鸟。 等到李研和张白一再回来时,屋里是徐睿和灼华逗鸟的笑声,也许是张白一多虑了,这对小恋人治愈功能比其他的恋人都要好的多。 第117章 徐睿的秘密 转眼又过了几日,徐睿本就想带着灼华京城里多走走,熟悉之后,这样灼华在家无聊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出来玩玩,由于前几日大家都太忙了,这几日终于有了空闲。 徐睿带着灼华来到前门大街,这里可是整个北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灼华喜欢听书,所以徐睿第一天便去了最具北京特色茶馆。虽然这样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但是想要听到最有意思的评书,还得来这种地方。 无论是隋唐英雄,还是封神演义或者是西游记或者是梁山泊英雄,灼华都喜欢。吃,玩,买东西,只要灼华喜欢的,徐睿都会满足她。因为徐睿认为,只能他是天下最宠爱灼华的那一个。 “你每天都这样陪着我,不会误了读书吗?”灼华边走边说,不停地看着路边上的稀奇好玩的东西。 “哪里会?大考我有信心。”徐睿说着,随着灼华一起看路边上卖的小物件,从中挑选一只簪拿起,在灼华头上比划着。 “吹牛吧,看周扬的学问那么好还在努力呢。”灼华皱了皱鼻子,朝着自信的徐睿做了一个鬼脸。 “又不打算做个状元郎,这么努力干什么?”徐睿笑道,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周扬比。不过看着灼华夸赞周扬,徐睿带着些许醋意问:“喂,我没有那么差吧,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么不满意?” “你是大才子哎,我一个粗俗妇人,哪敢不满意。”灼华皱鼻玩笑着说,比起徐睿,她更担心李研,转而叹息说:“状元哪有这么容易,三年才出一个呢。” “惋惜什么?你想嫁个状元郎吗?你要想嫁个状元郎我就要努力了。”徐睿笑道。 “谁要嫁个状元郎,嫁个庄稼汉才好。”灼华羞的满脸通红,撑开徐睿一只在她头上笔画的手。 “那我和你一起种庄稼。”徐睿笑道,拿出银子将选的簪子付了钱。 “我是真的担心你们。”灼华说道,任由徐睿将头上的木簪取下,换成一只玉簪。 徐睿耸肩笑了笑,科举对于他只是生活中其中之一而已,他从来不打算做到最好。 “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看歌和周扬已经都走到前面去了。”徐睿拉着灼华跟上前面的歌和周扬。 “前面是戏园,我们去听一会戏可好。”周扬说道,看着歌有些热了累了。 “好啊,好久没有听戏了。”灼华拍手笑道,刚才所有的忧愁已经没有了。 “那走吧。”看着灼华又恢复了神采奕奕,徐睿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几人进了一间戏楼,这种戏园是两层的结构,楼里最靠里面的自然是戏台。一楼的下面全是观众的座位,一个个小方桌摆在那里,楼上的一圈是雅座。特别有钱人家都是把戏子叫到家里去唱戏,但是还有些大户人家的想要听名角的戏还是要到戏楼来。这二楼则都是一个个雅座包厢,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都会在二楼。 徐睿牵着灼华走在前面,找到靠前的位置,歌和灼华正对着戏台,徐睿和周扬打横坐着。这时候正值深秋,徐睿点了一壶茶水,要了几样灼华和歌喜欢的瓜子点心。 戏楼里演的是窦娥冤,歌和灼华看的都入了神。俗话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徐睿和周扬看着这两位痴傻之人不禁相视而笑。 “嫣儿,看。”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楼上坐着的正有陆嫣和严知语二人。 陆嫣朝严知语努嘴的方向看去,下面的背对着她们而坐那人正是徐睿。陆嫣心里一惊,脸上的神色不禁紧张起来,再看看徐睿殷勤地帮着倒水的那人正是那日在严知语身上写字的“公子”灼华。 “是徐公子么?”严知语睨了陆嫣一眼,小声说道。 “你都先看见了还来问我。”刚才只是微微一惊的陆嫣立刻变回了安静的模样,眼睛也不看他们,眼神重新回到戏台,但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严知语的眼睛。 严知语继续看着台下,心情已经完全不在听戏上面了。今日他看到歌已经换上女装,确实惊艳了些,但是她见得美人太多,不觉得歌有何特别。她和陆嫣都看的出灼华应该也是女子。 严知语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不自觉地目光都被周扬吸引了,周扬抬头无意中看道严知语的眸子。严知语却并无躲闪,四目对接,周扬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继续喝茶看戏。 灼华看到了周扬的异样,顺着周扬的眼光看过去,正好对上看下来的陆嫣和严知语。灼华一眼就认出了这二人正式那日在酒楼遇见的二位,即使今天二位绫罗绸缎云髻金钗,但是娇俏美丽的模样早已经印在灼华脑袋里。看到灼华看过来,陆嫣立刻移开了视线,只有严知语仍然大胆地与灼华对视着。 “嫣儿,看到没有,你的徐公子对他可不一般呢?”严知语说道。 陆嫣又是睨了一眼,正好看到徐睿在挑着点心给灼华送去。而灼华并不买账,徐睿只好送到灼华嘴边,灼华这才勉为其难地张开嘴。 陆嫣虽不言语,但是脸色已经愈加难堪,仍心平气和说道:“我已经听说,那是他在家乡读书的同窗,他本是热心的人,他乡远来的朋友自是多照看些。” “我说小姐,那个可不是他的朋友?”严知语可不许自己的好友这样的自欺欺人:“我可听说这徐家公子已经几日不在家都在这城里逛荡呢。” “你的眼睛总是盯着他不成?”陆嫣笑道,她也关注着徐睿,但是有些事情她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你这般不争,我怎么叫其他人把你欺负了去,你不在意我倒要帮着你些,你看那哪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整天穿着不伦不类跟着男人满街跑。”严知语斜眼看着灼华他们讽刺说道。 陆嫣又睨了灼华一眼,满是酸楚说道:“男人不就是喜欢这样不正经的吗?” 严知语笑了一下,还以为陆嫣真的被三从四德蒙蔽了双眼,说道:“你就真的愿意将你的徐公子让给这样的女人?” “只是一个乡下女人,能怎样?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他花天酒地我也是明媒正娶。”陆嫣谈谈说道,但言辞中坚定不移。 “你心里自有打算就好。”严知语说道。 窦娥冤后面是西厢记,这个可是负心汉的故事,徐睿笑着在灼华耳边说:“你刚才还要嫁状元郎,看,状元郎都是负心汉。” 灼华正在戏里,心中正感叹崔莺莺的悲苦,听到徐睿的嘲笑,灼华生气打了他一拳,徐睿却更开心地笑着。 这边灼华又附在歌耳边说,歌和灼华都笑做一团,这般调笑虽未到有伤风化,但是已经有失礼数了。 这正好被楼上二人看的一清二楚,灼华再抬头,看着陆嫣正在看着徐睿,灼华觉得陆嫣的眼神很怪,就像那日初见那般,便推了徐睿一下,徐睿转身看去,正巧看到陆嫣已经看向戏台,徐睿转过身来问道:“你叫我看什么?” “你不认得她们?她们好像一直在看你。”灼华小声说道,女人的直觉向来不会错,陆嫣看灼华的眼神灼华虽然还不能理解,但是她知道那并不友善。 “你想的太多了,论长相我不及你,论风流倜傥,我不及周扬,他们怎么会看的我?”徐睿开玩笑说道,但是徐睿心里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可是大家闺秀,出身好,长得又漂亮,我看你是想着她们看上你吧。”灼华嘟囔着嘴说道。 “你这醋吃的有些莫名其妙,依我看来她们看的可是你,越是这样的大家闺秀越是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我可跟你讲,一个小翠我已经怕了,你不要惹这京里的姑娘,这京里的姑娘都是泼辣的主,到时候你真的是要娶回家的。”徐睿仍是笑着,因为他可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叫灼华误会了去。 “可惜我不是男儿身,我要是男儿,就把这些莺莺燕燕都娶回家里。”灼华一拍自己胸脯自豪的说着。 徐睿睨了灼华一眼,笑道:“你这么大方,是不是我也可以像你一样,爱一个娶一个?” “你敢。”灼华脱口而出,看着徐睿仍是嬉笑着,灼华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她又没有答应嫁给他,他爱娶谁就去娶了,问她做什么? 看着灼华在意吃醋生气的模样,徐睿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118章 徐睿的身份 他们听完戏,又去吃了晚饭,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徐睿将灼华送回家才折回去,到了家里已到戌时,徐睿从后门进入,想要偷偷地遛进自己的房中,防止被父母发现,他可不想被训斥。 刚穿过廊子,到了自己的院中,看着一片静寂想着应该万无一失,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刚刚放松低走了几步,就看到书铭跪在院中,徐睿心想不妙,悄悄地走近想问个清楚,才发现母亲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一会儿往院门口看几眼。 “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这位夫人穿着蓝色的褂子白色裙子,云髻高高的梳起,头上插着流苏金钗,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但是依然风姿绰妁。 “母亲这么着急一定是父亲过来了。”徐睿躲在柱子后面自言自语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一顿的责罚。徐睿鼓足了勇气走到母亲面前。 徐母一看是徐睿回来了,赶紧将徐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你父亲在屋里。” 这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屋里厉声呵斥道:“回来了还不进来,在外面等着领板子吗?” 徐睿耸了耸肩,悄悄地对着母亲说:“不用担心,大不了挨一顿打。” 徐睿推门进去,父亲正在看着自己功课,徐睿的父亲不是什么刀笔小吏,正是内阁大学士徐阶,当朝的一品大臣。 “舍得回家了?”徐阶厉声喝道,徐睿正作揖拜过,徐阶转过身去,两眼全是怒气盯着徐睿,问道:“这几日都去哪里了?” “前几日书院的同窗来到京城,我见了他们。”徐睿如实说。 啪的一声,徐阶将手里的书本摔在了书案上,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日不是去茶馆听书就是去戏楼看戏,怎么?你当我是你母亲,这样好糊弄?” 徐睿心想肯定是书铭嘴不严漏了出去,看着等一下要狠狠的教训一顿。 徐阶接着又说道:“天下才子数不胜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认为凭着一点小聪明就能考的中?” 徐阶看着徐睿始终低头不作声,自己就像是对牛弹琴,可怜天下父母心,纵有再大的怒火,对着不以为然的徐睿,也只剩了无奈,徐阶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要再去见那个姑娘了,备考吧。” 徐睿心想最近是贪玩了些,不过是一顿的训斥,自己不还嘴,父亲发过脾气便是了,没想到父亲竟然已知灼华之事,心里有些急了说道:“父亲说要儿子用心在功课上,儿子答应便是了,但是这与儿子见谁不见谁没有关系。” 徐阶听了徐睿此言,怒上心头,疾步走到徐睿跟前说道:“怎么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你现在年轻,去去青楼花些银子我也不说你了,但是那个姑娘是不能娶回家的,你不要妄想。还有,你要记住,你是有婚约在身的。”阶适时的警告徐睿,平日的玩世不恭他都可以不管,但是婚姻大事他是不能儿戏的,他了解自己儿子的叛逆。 徐睿抬起低垂的头,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害怕,说道:“什么的婚约?父亲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儿子也不想瞒了,儿子不会遵守你们的婚约,我不会娶我不爱的女人。” 徐睿是阶四个儿子中最聪明最有天分的那一个,从小心思缜密,颇有城府的一个人,去了南京两年,反倒不羁起来,越发的难以管教。痴情的男人是没有出息的,他不会让那个叫李灼华的乡野村妇毁了徐睿的前程。 “你是一个男人,不想着抱负,心里竟想着小情小爱。”阶声音大了起来,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他竟然越来越不了解了。 听着屋里的声音大了起来,徐睿母亲在门口赶紧推门进来,一进来就看到徐阶举起手来要打徐睿,母亲如何舍得,急忙跑过去拦住说道:“打他做什么?功课不认真多管教便是了。” “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他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徐阶生气转身,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你这几日满城的乱跑,功课不都耽误了,还有几个月就要考试了,你父亲也是着急,你要是考的不好,你父亲的脸面还是要的,其他的事情也都可以先不提,先准备考试。”徐母王氏劝解道。 “母亲,现在全国的考生都集结京城,我现在也要交些朋友,听听其他人的见解,总比在这屋里死读书的好。当初父亲送我去书院,不也是要我不能为了读书而读书吗?”徐睿委屈说道。 “爷,消消气,瑞儿还不是贪玩些,想想您少年的时候,不也是满腔的义气,能遇到一两个知己,恨不得撒尽这满腔热血。妾看只有这瑞儿最像你。爷,别担心,下面几天的日子就让他在家里收收心,哪里也不去。”徐母柔声劝道,徐睿张嘴还要说些什么,但是母亲一个白眼,便不再说话。 “都是你惯得。”徐阶生气地甩手出门。 “母亲。”徐睿撒娇地靠在母亲身边,刚才的训斥似乎已经是过眼云烟了,问道:“父亲怎么这么生气,是不是书铭乱说话了?” “你不要去怪书铭,今天不是我急着进来,你免不了挨了一顿板子。你父亲想要知道你的事情,就是书铭不说他还是会知道。”徐母说道。 “但是儿子交的那几个朋友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值得交的。”徐睿说道,母亲最疼他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有一个朋友帮着妓女赎了身,还娶了作为妻子,这个是事实吧。”徐母说道。 “是,但是那是周扬和歌两情相悦,歌甘心跟着周扬。”徐睿说道,转而又想到了些什么,问道:“母亲,这事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以为来了京城过去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怎么可能?不要说那妓女接过多少客人,还能没有人认得出来?就说这两京的官员,哪里能不往来的。”徐母说道,这些道理徐睿哪里会不明白。 “但是儿子是守本分的,在南京天天在书院苦读呢,母亲你是知道的。”徐睿撒娇说道。 “你也别在我面前卖乖,你的那些习惯还满得了母亲?男人平日逢场作戏,出去玩玩母亲也不会管你,花些银子母亲也不心疼。”徐母说道。 徐睿以前京里的朋友,都是官宦子弟,平日青楼常去,花天酒地,徐母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母亲,你这说的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儿子从南京回来,你什么时候看我还那样贪玩过?偶尔出去还不是拗不过师兄们的面子。”徐睿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现在最不想提起的就是他的过去,家里人还好,要是让灼华知道了,他可不认为灼华还会理他。 “不提也罢,你和那个姑娘的事情你父亲也知道了,但是瑞儿,你是有婚约在身的,就算没有婚约,你也不可能娶她,一个乡野丫头,怎么进得了徐家的门。”徐母说道。 “母亲,你不了解灼华,她善良美丽,儿子是真的喜欢她。你们给我定下的婚约,我都不知道那家的小姐长得什么样?我不在乎灼华的出身,我也不要什么大家闺秀,我只要一个能与我心灵相通的伴侣。”徐睿说道,他只要灼华,这个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她的母亲,现在也不能阻止他。 “我现在说什么都说不进你的心里,瑞儿,你要知道母亲在这家里的位置,纵使母亲有几分姿色,但是终会老去。上房的儿子都个个出息,也深得你父亲的喜欢。像你这样的庶出,有哪人会看上几眼?但是你争气,自小聪慧,长得更是俊逸非凡,功课才气更是最像你父亲。陆家闺女看上了你,更是你的福气,你好了便是母亲的福气。普通人家都是养儿防老,何况你我身在这宅子里。”徐母娓娓道来,说到伤心处还流了几滴眼泪,又说道:“我知道你想得开,也许那姑娘性子好些,长得美些,但是瑞儿,这个时候你要想着母亲,想着你的将来。” 徐母说的字字含泪,说的徐睿心软了,不再说他和灼华的事情让母亲忧心。 “母亲,儿子知道你的不容易,儿子答应你会用心功课,争取考取功名为你在家里争脸。”徐睿扶着母亲,轻轻抚慰着。 徐睿怎么会不知,庶出的他什么都不是,更得不到别人的正眼。从小他谦逊恭谨,力争完美,好讨父亲的欢心,所以他从小没有别的孩童的快乐。他心思重,城府深,天天带着假面具,和外面的朋友要放荡,在家里要努力。对待兄长既要小心伺候,又要步步为营。直到他遇到了灼华,才知道什么是真的自己,才体会到了生活的趣味。 “先别想着其他的,你有了功名,才有与父亲谈判的筹码,知道吗?还有,你父亲在气头上,你这几日收敛些。”徐母说道,她的儿子她最是了解,心软孝顺。 “我知道了,我今日好累,母亲,我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徐睿笑着说道,每一句话都像安慰,抚慰着母亲的心,又像是保证。他怎么能让母亲小心翼翼的守护了他几十年变成徒劳无功呢?母亲和灼华,都是他爱的女人。 “我叫书铭去给你打水,明天要”徐母笑着说,还想唠叨几句。 徐睿接道:“用心功课,儿子一定闻鸡起舞,悬梁刺股,不负母亲的期望。”徐母听徐睿这样说,放心地笑着离开了。 徐母刚走出院子,便看见徐阶仍然站在门外候着,柔声唤道:“爷。” “怎么样?”徐阶冷冷问道。 “放心吧,道理妾都给他说明白了,瑞儿是个心软的孩子,不会不顾及你我乱来了。爷放心,一个乡下丫头,瑞儿不过是图个新鲜,我们也不用逼着紧,等春闱完了,把那陆家小姐娶回家,家中有了牵挂,瑞儿还会想着那丫头不成?”徐母说道,精明的她有着自己的算盘。 “但愿如此,你还是的盯着些,这段时间朝中事情繁忙,还要你费心。”徐阶说道。 “看爷话说的,妾会严加管教。”王氏说道。 徐阶拉着王氏的手,相携走着说:“瑞儿虽然表面乖巧,但是骨子里顽劣,还要辛苦你些,这些年你也不容易,等到瑞儿有了功名,成家立业,我也好名正言顺的将你扶了正,也不辜负你这些年来服侍我。” 王氏本是丫鬟出身,因长得漂亮后来就被徐阶收了房纳了妾,徐阶原配杨氏早年病逝,家里上下都由王氏打理。 “能服侍爷本是妾身的本分,妾身和瑞儿能得爷的怜爱,是妾身的福分。只是瑞儿还小,这般不懂事,爷别往心里去,大是大非瑞儿自然明白。”王氏一味劝解,生怕徐阶生气厌恶徐睿。 “你能明白就好。”徐阶说道,两人相伴着离。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像王氏这样的从小就到了徐家,后来纳了为妾,也算是老来伴。但是庶出的儿子在家里能有什么地位,王氏自然要为儿子打算一番。 第119章 巧遇蹴鞠 一场秋雨一层寒,秋雨打落了树上仅有的枯黄,赶走了南飞的鸟儿。 灼华将鸟的笼子放在了石桌上,手托着腮在桌子上无聊地逗弄着鸟儿。刚来到这里住的时候,院子里还杂乱无章,被灼华这么一收拾,在入冬时节,还有着些许绿意。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张白一站在树下,一声叹息。 “嗯。”灼华只是嗯了一声,看着笼中的鸟儿,又想到了送鸟的人,只是一只小鸟就把她打发了,已经有了几日,也不见得徐睿再来找她。灼华自己到了街上,没有人陪伴,她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灼华,你说这鸟是在笼中的好,还是在天上飞的好?”张白一也坐到凳子上,看着笼中的鸟儿。 “当然是在天上飞的好。”灼华说道,脸上不再阴沉。 “那倒不尽然,这笼中的鸟,锦衣玉食,不必担心天敌来迫害,也不必担心雷雨交加而没有栖身之地,更能获得主人的喜爱,不是更好么?”张白一说道。 “但是这鸟儿没有了自由,任由施舍还有什么意思?没有了飞翔的能力,没有了生存的斗志,鸟儿已经不是鸟儿。”灼华说道。 “但是这每个人都愿做着金丝雀,去没有愿意做那只小麻雀。”张白一笑道。 “我就愿意做只小麻雀,白一大哥也愿意做只小麻雀,但是我们每个人不能只做小麻雀,对吗?”灼华笑道。 “对啊!”李研听到了灼华和张白一对话,笑着过来说:“我们的灼华这几天都和我们一起变成了金丝雀,那我们今天让灼华变成小麻雀怎么样?”李研俯首撑在灼华的背后。 灼华听了李研的话,开心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正巧灼华的脑袋撞到了李研的下巴,痛的李研捂着下巴坐在了地上,灼华也顾不得头痛说道:“那这一群麻雀要飞去哪里呢?” 李研捂着下巴吃痛的模样让张白一禁不住大笑起来。李研五官已经有些扭曲说:“下巴掉了想不起来要去哪里了。” “灼华,我们去郊外,叫上周扬和歌。”张白一说道,也不理李研。 “快点走吧。”灼华手舞足蹈起来,拉着张白一就要走。 “没良心的。”李研捂着下巴跟了上去。 “做只小麻雀去了。”灼华笑着说道。 灼华他们来到城外,由于京城里面的地方有限,居住的人口又多,许多达官贵人都在京郊城外买了园子作为外宅。这样家儿变大,尽可以享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郊外的树木花草自然比城里的要多很多,但是十月的北国,他们已经看不到像样的植被。 已经好几天都不曾出门的灼华好像撒了欢一样,毕竟李研他们要专心功课,偶尔会友或者与其他考生交流,有时候一谈都是深夜,自然没有时间与灼华玩闹。而徐睿更是被下了禁足令,家里母亲盯着死死的也没有时间再与灼华听书看戏。灼华在树林里面跑着,看着偶尔有一个鸟儿飞过,又或是已经光秃秃的树枝,都值得她高兴一番。 “快,快,再快些。”不远处传来一些响亮的呐喊声。 “给我,给我。”另外一人喊着。 灼华他们闻声寻来,林子的尽头是一大片的草场,正有四五个少年在那里蹴鞠,四五少年个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很是壮硕。虽然天气微寒,个个却汗如雨下,似乎什么都阻挡不住他们蹴鞠的乐趣。 李研嘴里叼了跟枯草,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张白一和周扬歌一起坐在了大树底下只是远观。灼华最爱凑热闹,两人就这样走到了草场的边上观看。 细细看了这几人,虽然身体雄壮,但是灵巧不足,蹴鞠又缺少阵法策略,只是胡乱的对抗碰撞,李研越看越是看不上,不禁的撇嘴摇头。这时球忽然从中间飞了过来,正巧打在了李研的身上,李研顺势接过球,在脚上颠了几下。已经近半年来都没有玩过蹴鞠,脚法不禁有些生疏,但是这些对于李研并不是什么难事,玩了一会便已经和球融为一体了。 “兄弟,帮忙传过来。”赵慧仁喊道,李研又颠了几个回合,随后准确地将球踢到赵慧仁脚下。 “行家啊。”赵慧仁看着李研的脚法和身手,不禁赞叹。 “略懂一二。”李研说道,还是含着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有没有兴趣,我们来一局?”赵慧仁说道。 “和你们吗?”李研问道,那人点头,李研笑着摇摇头,他真的有些看不上。 “怎样,看不起我们?”张慧义,赵慧仁的师弟,看着李研的不屑有些不服气。 “别误会,只是脚好久不踢,生了。”李研客气道,虽是谦虚之言,但是满脸的傲气看的蹴鞠几人心理颇不舒服。 “兄弟哪里人?”赵慧仁问道。 “苏州府李研。”李研如实回答,一如既往地豪爽大气,光明磊落。 “原来是个蛮子,哈哈。”张慧义讥笑道。 灼华最看不惯别人的不怀好意,这一句蛮子,听了灼华很不舒服,灼华笑道:“不是我哥看不上你们,就是你们五个一起上,也不见得是我哥的对手。” “哈哈,今天遇到个会吹牛的。”张慧义张狂地大笑道。 “就你笑的最大声,腰杆子这么硬,转个弯都不会的就是你。”灼华不客气地嘲笑。 张慧义被说得面上一阵臊红,满脸尴尬,身边的人听着也忍住不笑,由于此人身材高大,自然就不甚灵活。 旁边坐在椅子上观战的公子走了过来,一身丝绸白衣,身材不高,也比灼华高上半个头,长得白皙,甚至比灼华都俊俏几分。站到五人面前,上下打量着李研和灼华,面上露出鄙夷的笑容,这笑看在灼华眼里特别刺眼。 这位公子仰着头看着李研,讥笑说:“如不嫌弃,我们比试一番怎么样?” “以一敌五,你们倒会欺负人。”灼华冷哼一声。 李研低头看着在他面前的白衣公子,如此挑衅的表情竟然没有让他心生反感,反而让他心漏跳了半拍。 “算了吧,灼华,我们走。”李研拉着灼华要离开。 “兄台不会不敢吧?既是同道中人,切磋一下有何妨,难道是牛皮吹大了不敢一试?我们也不欺负你,我们就来个一对一的单挑。”刚才白衣公子狂妄地笑着说道,满是挑衅。 李研本就心痒难耐,来到京城专心功课,本想着今日不惹这事,但是遇到这般挑衅,不应对的哪里还是李研,便一口将口中的狗尾巴草吐到一边,说道:“来吧。” 刚开始是赵慧仁和李研一对一单挑,两人两边站着,球放中间。李研先让赵慧仁一个球,首局由赵慧仁发球,只见赵慧仁带着球往李研左边进攻过来,但是刚跑过来,被李研一个脚铲去,球便离开了赵慧仁的脚下,李研侧身倒地。李研快速手撑着地,一个灵巧的侧身翻起便控球跑了起来。 “三哥好样的。”灼华喊道,还不忘得意的笑着看着边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白衣公子。 球已经到了李研的脚下,哪里还有赵慧仁的机会,无奈李研速度快,脚法熟,赵慧仁已经追赶不上,李研率先赢下了第一局。第一局赵慧仁虽输,但是心里肯定不服气,第二局等着搬回。 李研发球,李研并不欺负赵慧仁,带着球跑了起来,赵慧仁本来以为身材与李研相当,力量肯定超过李研,便在李研正面冲锋朝着李研撞了过来。当两人肩膀碰撞到一起时,李研使出巧劲,肩膀向前一顶,赵慧仁便向后翻去,赵慧仁哪肯罢休,底下伸脚试图绊倒李研,但是李研早知道他的企图,将球高高踢起,一脚踩在赵慧仁的腿上,用头将球顶出去,随后快速跑出,球正好又落到了李研的脚下,等到赵慧仁起身,李研这边的球已经进了。 “三局两胜,我们赢了。”灼华拍手叫好,得意地朝着白衣公子做了一个鬼脸,胜利了不炫耀不是白赢了一场吗。 李研笑着将球还给他们,拉着灼华转身准备离开,雕虫小技而已,不足为傲。正当李研要离开,这时过来两个人,直接挡在李研面前,拦住了李研的去路。 第120章 打架 “在下宁安,再比试一局。”那个俊俏的白衣公子作揖彬彬有礼说道,话是商量,但是语气却是命令。 李研看了宁安一眼笑道:“我们要离开了,我们的朋友还在等着我们。”李研拉着灼华不在理会众人。 “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宁安双手抱在胸前,睨了李研一眼,眼中里闪着狡黠,刚才的彬彬有礼已经没有了。 灼华看了李研一眼,又看了这个男子,扶了扶自己有些歪了的帽子,笑道:“这是谁家的地方吗?这里不是郊外吗?”灼华挑衅说道,又细细看了看这个公子,浓眉大眼,肤白俏鼻,灼华笑了笑,又道:“难道我们到了你家的地方?” 宁安瞪着灼华,怒道:“我先到这里,就是我的地盘。”这股刁蛮跋扈的劲,比起灼华,有过之不少啊。 “哈哈哈”灼华一阵大笑,嘲笑说:“没想到北京城竟是蛮不讲理的地方。” 李研看了一眼灼华,又看了一眼那个俊俏公子,刚才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男孩漂亮到这种程度,唇红齿白,浓眉大眼,小嘴不气都微微嘟起,何况满是怒气时,更是娇俏可爱。 李研看着灼华,又看了宁安,笑道:“灼华,不计较了。” 李研拉着灼华要离开。宁安看着李研要走,伸手搭在李研的肩上。李研反应何其灵敏,一个侧身,便将宁安甩开,随后抓住宁安的手,一个转身,宁安的手已经被李研反制到了身后。 李研这才近距离看着宁安,他的力气难道都用在了灼华吵架上了吗?细弱无骨的手指,纤细单薄的臂膀。李研看着宁安怒红的小脸,宁安怒目瞪着李研,李研这时候竟然失笑出声,随后放开宁安作揖道:“得罪了。” 宁安当然知道李研在笑什么,脸上浮上微红的羞色。 刚才的那五人立即站到宁安面前,将宁安挡在身后说:“主子,他们这么走了,我们以后脸面何在?传了出去还不被笑死了。”张慧义小声对着宁安说道,宁安生气地点着头。 得到主子的认可,张慧义又大声地对李研和灼华说道:“再跟着我们踢上一局,如何?” 这时周扬和张白一看着这边已经纠缠起来,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状况。 “输不起,算什么英雄好汉。”灼华不屑地看向他们说道,竟然没有一丝的惧怕。 歌跑过来拉着灼华小声劝道:“你少说两句,别惹出事来。” 灼华看着那五人脸面都变得像凶神恶煞一样,也听话闭了嘴,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还有一个大美人啊。”张慧义平时是浪荡的主,性子又粗,看着歌长得漂亮,便打趣说道,这时候张慧义手正好伸在空中,往歌的方向伸去。 李研看到此人如此挑衅,又有了轻薄之意,便将张慧义的手腾空抓住,一个使劲,张慧义的胳膊便掉了下来。 “啊。”张慧义嚎叫着,其他人都还未看清李研是怎么出手的。 “慧义,你怎么了。”赵慧仁扶助张慧义焦急着,不知道张慧义伤在哪里。 “我胳膊断了,好痛。”张慧义嚎叫道,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哭叫着,咬着的牙齿能看得出来他有多疼:“这人有妖术,只是一碰我的胳膊就断了。” 李研听了不禁摇头笑了起来,这几人定是官宦子弟,看着壮硕其实虚有其表,不堪一击,就这么一下都已经哭叫成这个样子。 “只不过下了你的胳膊,哭叫的像个孩子。”灼华说道。 “怎样?你们伤了人还说起了风凉话,看我们是好欺负的。”赵慧仁说道,便挥起拳打了过来。 李研不客气接过那一拳,边上的几人看着兄弟吃了亏,也都拥了上来。本来因为歌的事情周扬心里已经窝火,周扬也加入了扭打的阵营。两边你一拳我一脚已经打成一团。灼华看着他们人多,也不顾歌拉着上去踢了几脚。 在京里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嚣张之人,宁安看着他们扭成一团,只是笑了笑,任由他们去闹。又看了看不时补上两脚的灼华,心想这个可不是吃亏的主。宁安脸上不禁浮现羡慕的神色,如果是她,可不敢去补上几脚。 “别打了,别打了。” 远处传来急速奔跑的喘息声和焦急的呼叫声,都是二十几岁的少年,正值年轻气盛,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劝说。这时此人已经走得近了,见了还没有停止,只好叫道:“裕王驾到。” 那五人听见裕王驾到,立刻停下了动作,马上跪了下来,整个人趴在草坪上,这时李研,周扬和张白一则愣着那里。宁安则是笑着看着已经挂了彩的李研,但是那笑并不是得意。灼华看那几人跪着一动也不动,便跟着上去踹了几脚,即使灼华踹了几脚那五人仍然跪着一动不动。 “大胆,裕王来了还不赶紧跪下。”说话的人正是裕王身边的太监王良。 李研,周扬和张白一这才缓过神来,赶紧下跪,歌也跟着跪下来。李研拉住刚想抬脚再去踢的灼华,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跪了下来,不敢再抬头。 “这是怎么了?”远处缓缓走来的是一身常服打扮的裕王,如果不是来人通报谁也不会知道这就是当今皇上的儿子裕王。 宁安走到裕王身边,笑了笑并未说话,裕王睨了宁安一眼,说道:“慧仁慧义,你们说。” 灼华心想不好,这几人原来与裕王相识,难怪这么嚣张,现在打伤他们,恐怕要吃官司的,想到这里灼华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毕竟是自己闯的祸。 “禀王爷,今日我和师弟们在这里踢球,遇到了这几人,便有意切磋一番。”赵慧仁说道,根本不提打架的事情。 “慧义,你说。”裕王见找慧仁有所隐瞒,便问起了慧义。 “禀王爷,我们几个师兄弟在此蹴鞠,没想这刁民过来指手画脚,师兄便好意与他比上两个回合,没想到这几个刁民竟然口出狂言,我们兄弟看不过去便想教训一番,于是动起了手脚。”张慧义只说李研他们傲慢无礼,却不提自己技不如人还心存邪念。所有人口中没有人提一个字关于宁安的。 裕王也并不信张慧义之言,只是搭着眼皮俯视着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群人。 这时候张慧义看着裕王没有说话,便又开始哭诉道:“这个人会妖术,只是动了一下奴婢的胳膊,奴婢的胳膊就被他弄断了。”裕王听了,强忍住笑,耷着眼皮看着灼华到底能忍多久。 裕王看了看站在边上的宁安,一副得意的样子,伸手点了一下宁安的额头,问都不用问,也知道又是宁安惹的祸。 “谁赢了?”裕王笑着问,赵慧仁和张慧义面露羞色,都俯首在地不说话。 裕王看了宁安抿嘴不说话,又小声问宁安:“谁赢了?”宁安羞涩一笑,指了指李研,裕王笑着点了点头。 “王爷,他们恶人先告状,是他们技不如人,见我姐姐貌美便心生邪念,我哥哥护我姐姐,一不小心弄折了他们的胳膊。”灼华大声说道,灼华虽然心中害怕,但是还是要为自己辩解。 “王爷,小的没有,小的虽然胆大,但是这种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小的是不会做的。”张慧义害怕的连续磕了两个头,胳膊因为隐忍的疼痛,额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声音颤抖地说道:“师门规矩森严,奴婢们身为皇家的人,怎么会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请王爷明察。” “谁赢了?”裕王又问道。 “连比了两局,技艺都在奴婢之上,奴婢输了。”赵慧仁心平气和的说道,不敢承认比认输更让他们丢脸。 裕王听了没有说话,走到歌的身边,伸手轻轻地拉起歌,歌抬起眼看到眼前的这人正是朱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朱珏笑着摇了摇头,歌手捂住嘴不再说话。裕王又走到了灼华的身前,灼华不敢抬头,只能看到来到了自己面前的双脚。 “既然技不如人,那我们也不能装孬种,认输服气就好,如果心里不服,回去练好技艺再一绝高下。你们都年轻气盛,但是君子应胸怀宽广,可不能做了心胸狭隘的小人。”裕王话虽说的是赵慧仁他们,但是对着的确实灼华,灼华向来小气,有仇必报,有气必出,裕王怎么会不了解呢。 “谁是心胸狭窄之人,明明就是他们不讲道理,仗势欺人,还王爷呢,就是护短的主,也是个不讲道理的。”灼华嘴上不说话,心里却不停地念叨着。 裕王站在灼华面前,用脚踢了灼华两下,笑着说道:“抬起头来吧。” 灼华和其他人都抬起了头,李研和周扬张白一看见裕王无不惊讶。 第121章 他是王爷 下午的日光还是格外的刺眼,灼华抬头正好被太阳光刺了一下子,睁不开眼,灼华举起衣袖遮住阳光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王爷,呆呆地叫道:“珏哥哥。” 裕王一如既往笑着点点头,灼华再看看刚才来报信的那个太监,不正是那日来他家的送信人吗。 宁安也一脸迷惑地看着裕王和灼华,再看看同样诧异的李研,难道他们都认识?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王良笑着缓解尴尬,看着灼华傻傻地看着王爷,越发的觉得好笑。 裕王的手伸向灼华,笑着说道:“起来吧。” 灼华生气不理裕王,一手不屑一顾地挥开裕王的手,自己起身,侧过身去,并不理会裕王。 这个人竟然是个王爷?灼华百思不得其解,王爷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这个大骗子。 裕王在太监和几个锦衣卫面前被灼华这样嫌弃,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将自己的衣袖向两侧甩了两下,双手背在身后,尴尬笑道:“都起来吧。” 这时候众人都起来,两边的人都没有占了便宜。周扬嘴角流出血来,歌从衣袖里拿出帕子,轻轻地为周扬拂去嘴角的血迹。 “李兄,刚才有所得罪。”赵慧仁拱手到李研面前说道。 “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李研作揖笑道。 “还请李兄帮师弟把胳膊上上。”赵慧仁说道。 李研走到张慧义身边,用手一脱,变将张慧义的胳膊恢复原处,虽然是有些隐痛,但是胳膊已经能动弹了。张慧义作揖满脸的歉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打心里的佩服。 “看来老师这个本事都传给你了。”朱珏笑道,一眼便知道这是李研从张聪那学来的。 “王爷见笑了,我平时贪玩些,看着有趣,就去跟老师讨教了一下,雕虫小技而已。”李研傻傻地挠了挠头,并没有因为朱珏是裕王而拘束。 “王爷,奴婢们晚上当值,先行告退。”赵慧仁作揖说道,然后看了宁安一眼,宁安并不理他们。 朱珏看了看不舍的宁安,又看了看张慧义不停地给宁安挤眉弄眼,笑着说道:“宁安留下吧,我送她回去。” 赵慧仁和张慧义还有其他三个师兄弟转身离开,还未走开几步,李研看到了脚下的球,弯腰捡起,喊道:“留步。”赵慧仁转身。 “你的球。”李研抛出去,赵慧仁跳起接住,释然笑着喊道:“他日找李兄切磋可以吗?” “西城帽儿胡同李宅。”李研大声说道。 都是浮躁的年纪,同时都是意气热血的好男儿,他们之间的友谊,竟然这样简单的建立了。 宁安乌黑的大眼睛不停地在灼华和李研的身上打转,问道:“王爷,这些都是你的朋友?”裕王看着宁安,点了点头,宁安睨了一眼灼华,嗔道:“真没有想到,王爷还认识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还没等裕王回答,灼华生气抢先说道:“哼,我也真没有想到,王爷身边还有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裕王挑了挑浓眉,论起不讲道理,嚣张,任性,刻薄,骄纵,所有的不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形容面前的这两个女人,而且不相上下,不分伯仲。 “哎,你们啊,真是算是遇到了,宁安,他们是本王的朋友。”裕王看着宁安嘟嘴转到一侧,无奈地摇头,转过身来又讨好地跟灼华说道:“灼华,这可是” 王爷刚要跟灼华说明宁安的身份,宁安立刻打断说道:“我是王爷的随从,专门服侍王爷的。” 李研不禁皱了皱眉,她是服侍王爷的?那么她是裕王的女人? “哼,王爷身边的丫鬟就是不讲道理,和王爷一样。”灼华才不领情。 看着这个自称王爷贴身丫鬟的女孩,和灼华差不多的年纪,长得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长得自然是十分美丽,但是确是刁蛮,这王爷的丫鬟都这么任性,估计应该是裕王很中意的。定是有几分姿色被裕王看上收在房中,要不也不会这样的放肆。灼华再看看眼前这个朱珏,他的好色灼华更是亲眼所见,所以一切也在情理之中。 被灼华认出了女孩的身份,宁安并没有不安,她何尝没有看出灼华也是女孩,宁安嘟着嘴说道:“王爷的朋友如此嚣张跋扈,也和王爷一样。” “怎么都冲着我来了啊,合着你们吵架都是本王的错喽?”裕王笑着说道,脸上全是愉悦,然后又看着众人说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这既是女子,又是小人。” “哼!” 灼华和宁安同时冷哼出声,两人都不相让。 “走,一同走走。”裕王说道,裕王走在前面,众人跟在后面,裕王回头看着灼华,灼华已经到了人群的最后边。 “灼华,过来。”朱珏说道,灼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王爷叫你呢。”王良只得拉着灼华的衣袖说道。 “哦。”灼华这才向前去,走在裕王的身侧。 “怎么了?”裕王问道,其实裕王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适应他的身份。 “你真的是王爷?”灼华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裕王听了先是笑了几声,再看看灼华眼中的不解,才说道:“我是王爷,但是我也是你的珏哥哥。” “你既是王爷,就不能再是我的珏哥哥,论理你是君,我们都是臣,我们怎么能与你称兄道弟呢?”灼华说道,不客气的样子可没有真的将朱珏当成裕王的恭敬。 裕王看着灼华眼中的距离感,心里不忍,他知道灼华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会因为惧怕而远离。但是他没有想到灼华一下子会分的这么清楚,一下子用君臣之礼将二人界限划分开来。 他,原来是裕王,他,也只能是裕王。 “大哥知道你是王爷?”灼华又问道,心里仍是不愿相信这个骄奢淫逸,见色忘义的朱珏会是裕王,以后得皇上。 裕王点了点头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李矾的。” 灼华更加懊恼,不客气说道:“原来是两个大骗子。” 宁安侧过脸偷看李研两眼,李研脸上没有笑意,好似再也没有好心情。 第122章 初见王妃 北国的初冬已经有了寒冷,但是还不足以让人足不出户,幸好北方干燥,太阳高照,总不算太让人心丧。由于歌的身世比较特殊,较少出门,都是在家中跟着周扬一起过着平常夫妻的生活。从灼华那里,歌学会了织布,做衣,这也成了她每日主要的事情。虽然粗茶淡饭,但是两人偶尔弹琴唱曲,写字画画,双宿双飞。 “白一大哥,谁送来的?”灼华走出屋子,看着张白一手中的请柬问道。 “王爷送来的,请我们过府。”张白一说道,开始准备着。 “是请你一人还是我们?”灼华不确定,因为前几次裕王都是请张白一一人过去,或者仅是叫上李研跟着。 “请贴上说请我,李研,不过送信的说了,今天也请了徐睿与周扬。”张白一说道。 张白一性格温和,兼学百家,心思通透,这几人中张白一是最讨裕王的喜欢。 “哦,你们且去,我正好去陪歌姐姐。”灼华说道,哀怨的小脸可没有那么开心。 “别逗他了,刚才来的人说了,叫上灼华姑娘,一起去园子里散散心。”李研笑道。 “真的吗?天天待在家里都无聊死了。”灼华笑着,灼华在家中,一般都是粗布麻衣,女孩打扮,这样也方便在家里做事。 “快去换衣服去。”李研催促说道。 灼华开心地跑进屋里,穿上一件绿色对襟小褂,下身一件白色马面裙,简单地将头发梳起,后面头发倾斜而下,梳弄好李研和张白一已经在门外等候。 “我们走着去?”灼华问道。 “赶车去,今日我来做车夫。”李研笑道,他们出门,李研自然是不能做车夫的,灼华笑着,才不理李研说的话。 等灼华到了裕王府的时候,灼华怎么也想不到上次来的就是这里。他们这次从正门进,这还是灼华第一次真正的进王府,上次被困在轿子里,浑浑噩噩的就被抬了进去,也不知道走的是哪条路,进的是哪个门。 “徐公子,周公子已经进去,两位公子,里面请。”门口侍卫说道,里面已经交代下来,自然不敢怠慢。 灼华随着李研张白一穿过院子,过了前厅,来到裕王平时会客的地方。王良正守在门前,见了来人作揖说道:“两位公子到了,里面请。”李研和张白一还礼进去,灼华也跟着往里走,王良拦住说道:“姑娘,您这边请。” 灼华指了指李研他们说道:“我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姑娘,王爷吩咐了,后面等着呢。”王良说道。 客随主便,灼华随着王良穿过一个圆门,绕过大厅,穿过花园来到后院。这里安静极了,灼华跟在后面,不忘左顾右盼地看着院子的一切,灼华跟着王良,到了另外一个厅外,灼华站在廊中候着。毕竟王府规矩多,纵使灼华再大胆,也不敢乱闯,惹事是小,给李研失了面子就不好了。 “姑娘等候一下。”王良跟灼华说完,进到屋里禀报,一会出来说:“姑娘进去吧。” 灼华低头进了屋里,走在厅堂中间,只听里面有声音叫道:“过来。” 灼华随着声音侧脸望去,边上的帘子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人正是裕王,另外一人只见细眉凤眼鹅蛋脸,雪肤貌美樱桃唇,云髻高梳,头戴金钗,大红小褂白色百褶裙,外面穿着百色的对襟长衫,庄重美丽。 灼华闻声走过来,看着裕王和那女人一人坐在一边在榻上,跪下拜说:“王爷万福。” “起来吧。”裕王说道,看着有模有样的灼华,笑着点了点头。 “谢王爷。”灼华起身,两只乌黑的大眼仍然瞧着那女人,心里不停地猜着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是王妃陈氏。”裕王笑着说道。 灼华就这样似无忌惮地盯着王妃看着,看得王妃不好意思起来了,灼华听到裕王的话,又跪下拜道:“王妃万福。” 王妃起身将灼华扶起,笑着说:“多懂礼数的姑娘,让我看看,是个标致的人儿。” 裕王见陈王妃这样夸灼华不禁觉得好笑,标致灼华算得上,但是懂礼数却和灼华差的太远了,裕王笑道:“也就你一人说她懂礼数,真是笑掉大牙了,今日要到王府来,才穿的像个样子,平日里你在大街上遇到她,还以为是个小公子呢。” “王妃嫂嫂,你别听王爷这样说我,他就是喜欢笑我。”灼华嘟嘴撒娇笑道,陈王妃看着如此可人的灼华,也捂嘴偷笑。 “王妃嫂嫂?都只听见叫王妃娘娘的,倒是没有听过叫王妃嫂嫂的。”裕王笑着说道。 “这样叫挺好,显得亲近。”陈氏笑道。 正当灼华和王妃笑着时,外面有人急促地跑进来娇笑道:“是谁来了,让王妃这么喜欢?”听见声音,裕王摇了摇头,对着王妃说道:“又来了个小麻烦。” 今天的宁安一身的粉衣,高金钗,略施粉黛,比那日灼华初见要娇俏了许多。 宁安娇笑着走到王爷身边,看了看灼华说道:“哪里来的小姑娘,逗得王妃王爷这么开心?” 裕王站了起来,牵起陈王妃的手,往外走说道:“桌子上有点心,你们吃吧,我们前面去一下,马上回来。” “那我不客气了。”灼华娇憨的笑着,走到桌子前,眼眸中也放出了异彩。 裕王拍了拍灼华的头,宠溺说道:“我专门叫人去东华门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看了对你这么好,也不知道谁才是他的亲妹妹。”宁安气鼓鼓地嘟起了小嘴,看着王爷王妃出了门。 灼华不客气坐到桌子边上吃了起来:“你说什么?” 灼华皱眉看向宁安,京里的女人是不是说话都这么小声?还是她的耳朵不好,但是那日初遇宁安时的样子,可不像是这么细声细气说话的女人啊。 “没有什么。”宁安也跟着灼华坐下来,睨了灼华一眼。 那日一别,两人未曾见面,今日再见,两人都恢复了娇俏的女儿身,宁安疑惑地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灼华问:“有这么好吃吗?” “那你尝尝。”灼华拈起一块糕点笑着递给宁安,宁安狐疑地看了一眼,接过来尝了一口。“好吃吗?”灼华笑看着宁安问道,好似等待她的肯定。 “好吃。”宁安点了点头,本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漾出微笑,问道:“你喜欢吃这些?”灼华点了点头,她喜欢吃的可不止这些。 “下次我带些比这个还好吃的给你尝尝。”宁安仍是笑着,宫里的东西可比这些好吃多了。 “好。”灼华点头应道。 两人好像认识好久的友人,完全没有隔阂,开始攀谈起来。 不一会,丫鬟们又拿来了一大盘水果,有苹果,冻梨,还有柑橘和橙子,摆到了桌子上,灼华正是口渴,拿起橘子剥开,大喇喇地吃了起来。 “你的吃相真丑。”宁安皱着俏鼻说道,话语中没有嫌弃,只是她认定的事实。 灼华瞥了一眼宁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说:“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好像已经习惯了。” “哎。”宁安叹了一声,又是小声嘟囔着:“真不知道裕王哥哥喜欢你什么。” “什么?”灼华问道,是她注意力不集中,还是王府的女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没有什么,你赶紧吃吧。”宁安又将刚拿上来的东西往灼华面前推了推。 灼华看着美丽的宁安,已经不复那日见到的娇俏的小公子,举手投足也是高贵典雅,虽然和她一样任性,但是灼华知道宁安不似她这样粗鲁。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就是喜欢这个样子,没有约束,不必在意太多,你们都是太在意男人的眼光。”灼华笑着说道。 “你不在意?”女人依附男人而生,宁安不相信灼华会如此洒脱。 “应该不在意,我出身市井,从小又穿着男装长大,我已经习惯了。”灼华笑着说道。 宁安看着自由自在的灼华,说道:“真是羡慕你。” 两个女孩子,不同身份,一面之缘,就算前几天刚刚吵过架,但是由于都是生性洒脱之人,不到一会的功夫便可以谈到一起去,把以前吵架的事情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最后只能听到从屋子里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第123章 再遇陆嫣 不过一会,王妃从前院回来,回来看着娇笑的二人,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灼华和宁安说南京和苏州的风俗人情,宁安和灼华讲着京城的规矩和讲究,王妃在看着两人吃的满桌子的果壳,抿嘴笑了笑。 灼华看着王妃进来,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福了福身,宁安也站了起来,王妃坐下轻笑问道:“吃好了?” 灼华点了点头,王妃叫下人收了去,王妃坐在榻上,宁安坐在旁边,这边王妃赐了坐,灼华才敢坐下。 灼华看着王妃,笑着说道:“王妃嫂嫂,你长得真好看,我家里的嫂嫂长得也好看,但是没有你这样好看的。” 陈王妃听着拿起丝帕捂嘴笑着说:“你这丫头,真会讲话,怪不得王爷说我看见你肯定欢喜。” 宁安不屑地看着灼华,略带嘲讽说:“真是长了一张好嘴,又会吃又会说。” 灼华白了宁安一眼,在王妃面前不好发作,但是两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做出要打宁安的样子。宁安朝着灼华做了一个鬼脸,能趁机欺负一下灼华,也未尝不好。 “王妃嫂嫂,我说的是实话,你真的好美,我刚进来还以为见了仙女下了凡了。”灼华说道。 这真是灼华的真心话,她虽然见过歌云歌那种美女,美是美,总是感觉高贵不足多了些媚气,像兰儿嫂子虽美顶多算是小家碧玉,没有这么大气,玉琼嫂子是大气了,但是不足这般优雅,彩英嫂子优雅端庄但是总是病怏怏的,不像这般有朝气。 “呵呵”陈王妃只能捂嘴笑着。 “我看王爷真是好福气。”灼华说道。 “都说嫁到帝王家的女人是好福气,今天倒是第一次听着反过来说的。”陈王妃说道。 “我说的就是我的想法。”灼华笑着说道。 “今日第一次来王府?”陈氏问道,灼华点了点头:“那喜欢这里吗?” 灼华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的外人在,才小声说:“我刚从门口走过来时,吓的头都没敢抬,也没有仔细看看,也不知道这王府里是什么样子。”听见灼华这么说,宁安低着头笑着,她才不信灼华胆子会这么小。 “那你以后常来玩,也好和我说说话。”陈王妃叫灼华坐在榻上,手里递给灼华一个苹果,灼华拿在手里。 “嫂嫂,我一个乡野丫头,要是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不要生气,这样我才好经常来陪你说话。”灼华说道。 “我把你当自家妹子,说些体己的话,我也不常出门,你也好给我说说这外面的世界。”王妃说道。 “好啊。” 灼华就跟王妃和宁安讲起了自己从南京一路走来的见闻,讲到乐处逗得王妃和宁安哈哈大笑,讲到难处也让她们揪着心,讲到见到流离失所的人,她们也跟着长唉短叹。不过灼华尽量捡有趣的说,到了晚上,王妃留着灼华吃饭,晚饭过后,灼华便跟着李研回家去。 又过了两日,王妃叫了轿子来接灼华过去玩,灼华自是跟着过去,就这样王妃偶尔送来一些吃的,灼华也会到王府去陪王妃说话。 灼华来到陈王妃的屋里的时候,在门口只听屋里传来娇笑声,当丫鬟将灼华引入内厅,灼华见到王妃边上还坐了两个人,从背影看来两人都是十几岁年纪的姑娘,穿着讲究。 “灼华来了,快过来。”王妃笑着叫道,灼华走过去,那两个女孩站起来福了福身,灼华回礼,此二人不是他人,正是那日在戏楼看到的严知语和陆嫣。 三人都互相看着,眼里都漏出诧异的目光,陈氏问道:“你们认识吗?” 陆嫣赶紧低下头笑说:“不认识。”灼华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笑了笑。 “灼华,我来介绍,这是陆炳大人的女儿闺名嫣儿,这是严阁老的孙女闺名知语。”陈氏介绍说,灼华和陆嫣知语互相行礼。 “这是我的妹妹灼华。”王妃说道,便让灼华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灼华虽然见过陆嫣严知语两次,第一次是匆匆见了一面,当时二人并没有打扮,男孩模样,灼华没有留意。第二次他们在楼上,灼华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今日看的清楚。 灼华细细一看,陆嫣是似一朵白莲,优雅高洁,严知语似一朵牡丹,高贵大气。她们比灼华只大上两三岁,但平日里良好家教让他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风范。想到这里灼华不禁笑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感觉自己是个乡野丫头。 严知语上下打量着灼华,红唇微微一掀,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虽然灼华不说话,但从灼华这一身的行头,坐在那里随意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根本就不是王妃的妹妹,但是碍着王妃的面子又不好戳穿。再加上之前她打听到的,这灼华是徐睿的心上人,不禁笑起了徐睿的眼光,打心里看不起灼华,难怪陆嫣从不为灼华心伤生气,这样的粗俗女人,根本不足以当做成对手。 “看你们三个都聚在一起了,前几日我给王爷做衣服,这里想秀个花纹,但是怎么绣都绣不好,你们都是针织女红样样拿手的,帮着我看看。”陈氏让丫鬟将那件做了一半的衣服拿出来,指了指领口的位置说道。 “王妃真是心细的人,这宫里自有针织局,什么都还劳烦王妃?”陆嫣笑着奉承道。 “王爷贴身的衣服,总是不想借他人之手,都是力所能及之事,再说,这手不练就生了。”陈氏笑道。 衣服拿上来,王妃将衣服摆在桌子上,陆嫣看着灼华,心想平日里都是男儿一般的,这些女红肯定不在行。而严知语却想一定要好好戏弄一下灼华,好让灼华出出丑,陆嫣光顾着看着衣服研究布料,却并没有想到这些。 “灼华,这是你们苏州进贡来的丝绸,你看看。”陈氏生怕冷落了灼华。 “这个我看不明白,嫂嫂都说是进贡的,那自然是顶级好的丝绸。”灼华傻笑着说道。 “你啊,嫣儿知语,这个你们帮看着要怎么绣?”陈氏笑着说道,灼华倒乐的清闲,坐在一旁走神想事情去了。 灼华翘着二郎腿坐在边上,也无心听他们说些什么,只感觉今日有些无聊,本想到王府里找宁安玩。不成想宁安不在,还遇到这么无聊的事情。 陆嫣侧目偷偷打量着灼华,灼华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两只脚就这样的伸在了裙子外面。陆嫣盯着灼华的脚看,轻轻扯了扯严知语的衣袖,严知语随着陆嫣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灼华的一双大脚,两人相视一眼,已经了然灼华的出身,相视而笑。 灼华越来越感觉浑身不自在,转脸看去正好看到陆嫣和严知语鄙视的眼神,下意识地将脚缩进裙子底下,两只手拉了拉裙子,不去看她们。 “娘娘,眼下看着也没事,要不嫣儿弹首曲子,也不至于冷清了些。”陆嫣说道。 陈王妃光顾着自己低头做针线,却忘记了她们,笑着说道:“看我都顾着自己了,快去,拿琴来,把这些收了去。”陈王妃把手里的针线放下,让下人拿走又道:“你们来玩本该叫几个丫鬟来唱个曲,你们也知道,我们王爷不好这个,这府里也没有养着。” 灼华听到王妃的话,喝到口中的水差点喷了出来,心里不禁笑道:“王妃还不知道王爷在外面的事情,花天酒地,最喜欢听琴听曲,好不快活,一回到京城反倒装出一副君子模样,连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都骗了去。” “臣女从小学琴,虽然弹得不好,也献献丑助助兴。”陆嫣谦虚说道,她故意要展现一番,以显摆自己的才貌双全。 陆嫣坐在琴前,随手拨开,琴声悠扬悦耳,婉转连绵,灼华惊叹深闺之中的女子竟有如此好的琴艺,想想都可以和歌姐姐较量一番,不自觉的敬佩起来。一手曲毕,又来一首,弹完屋里响起掌声。 “献丑了。”陆嫣说道。 王妃笑看着陆嫣,拉过陆嫣的手夸道:“你啊,不仅人长得美,琴又弹得好,才貌双全啊。” “我们的嫣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城第一才女也。”严知语娇笑说道。 “我哪里会些什么,只不过是平时闺房之中添些乐趣罢了。”陆嫣睨了严知语一眼,娇嗔:“你还笑我,我读的书哪有你读的多。” “你别笑我了,我只是瞎看看。”严知语羞涩的低下了头,哪有女人看书的道理。 “我看着徐家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媳妇。”王妃笑道。 “王妃说笑了,都是儿时父母的玩笑之语,也不知道算不算数。”陆嫣说道,脸上也浮起一抹娇羞,眼眸不经意又偷瞧了灼华两眼,灼华仍是走神中,根本不关心她们的问题。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哪里有不作数的,再说,你好的媳妇,哪家不争着抢着要?”王妃笑道。 陆嫣低头不语,脸红的低头喝茶,眼睛撇向灼华。 “你呢,知语,有没有看中的郎君?”王妃问道。 “我没有。”严知语一下子红了脸蛋。 “他有,他有。”陆嫣娇笑着说道,严知语怒瞪陆嫣一眼,陆嫣一副不害怕的样子说道:“不过是刚进京的书生,没有功名哪里配得上我们的知语。” “说你的徐公子提我干嘛。”严知语羞得请打了陆嫣一下,也低头喝水。 灼华感觉离她们的话题好远,因为他们没有共同认识的人,灼华不会故作娇羞,没有可以炫耀的才情,也没有那么好的家世可以谈。也许王妃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可以陪王妃说笑而已,而不是像这样什么都可以聊,想到这里灼华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王妃,王爷叫送来冰镇的梨子。”王良在外面禀道。 “端进来吧。”王妃对着他们几个说道:“这梨子怎样才好吃?就要用冰块冰着才好,冰甜可口。” 王良将一盘冰先放在中间,将梨子在边上切开,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冰上,并且放上签子。虽然没有共同的话语,那么见到了美食,灼华终究开心起来,正要大快朵颐一番,却听着王妃客气说道:“吃啊吃啊。” 陆嫣严知语手里拿着手帕轻轻地遮住嘴,将梨子一点一点的塞进嘴里,吃了两小口之后便停下不再食用。 正在灼华目瞪口呆之时只听王妃问道:“灼华,你怎么不吃?” 灼华只是哦了一声,拿起一块梨子,手举到一半,灼华迟疑起来,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吃东西了?向他们那样她还真的学不来,跟他们在一起,自己就像个异类一般。 第124章 八哥 正灼华两难之际,门口传来:“见过王爷。” 灼华不禁喜笑颜开,娇俏的小脸转向门口,她从来没有这么期盼一个人的到来。 见到裕王进来,屋里四人都站了起来,福了福身,裕王对着王妃说道:“灼华本王要借用一下。”说着便招呼一下,灼华便小跑的跟着裕王离开。 “吁”灼华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说道:“王爷,你怎么不早点进来救我?” “救你?难道你惹了祸?”裕王问道。 “我哪里会惹祸,前几次与王妃闲聊,王妃丝毫没有王妃的架子,待我也好。但是今日来了两个官宦的小姐,哎,不是女红就是弹琴,我都感觉喘不过起来。”灼华夸张说道。 “针织女红本不就是你的强项,怎么,你还怕了不成?”裕王不会想到,灼华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跟着宁安在一起也未见的她这么拘束。 “我会的是手艺,用来谋生的,是拿来用的,可不是拿来比的,他们的女红是作为名门淑女的一项测量标准,那样的女红我可不会。”灼华不屑说道,要真的让灼华装模作样起来,她会更不屑。 “就知道你不开心,我前面刚忙完就来救你了,今天我有个好玩的,让你开开眼。”裕王神秘兮兮的笑着。 灼华跟着朱珏来到了一个院子,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与其他的屋子没有什么差别。灼华看了一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问道:“在哪里?” “灼华,你再看看?” 灼华又看了一圈,虽然瞪大了眼睛瞧了又瞧,她也没有看出这间屋子有什么差别。裕王该不会叫她来看名贵的家具和古玩名画吧?这些她可不懂,应该叫李研他们来才对。 “灼华,灼华。”灼华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满脸疑惑地看了看裕王,这声音高而脆,不是裕王的声音。 “灼华,灼华。” 又是同样地呼唤,灼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裕王,裕王的嘴巴并没有动啊。 “灼华,灼华。” 灼华又看了一圈,在靠近门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鸟笼,里面站着一只绿色八哥,灼华走到八哥面前,惊奇说道:“王爷,是这个小鸟发出的声音哎。” “这个是八哥,会学人说话,一个小太监教了个把月才教会了灼华,你的名字。”裕王笑着说道,他特意为灼华准备的。 “那他还会说些什么?”灼华说道,手指不停地逗弄着八哥。 “再说一个。”裕王命令道。那只八哥并不理睬裕王,小小圆圆的眼睛不停地打转。 “王爷,它不会只会叫灼华吧。”灼华笑道。 “王爷,王爷。”灼华话音刚落,八哥跟着叫了起来。 “你看,这八哥倒是会认主人,我叫它说它不说,你一开口他倒听话了。”裕王笑道。 “再叫一个。”灼华说道,心情大好。 “王爷,王爷。”八哥又叫。 “真的听我话哎。”灼华开心笑道,眼眸中难掩笑意的看着裕王。 “你拿去玩吧。”裕王说道。 “给我吗?”灼华问道。 “是啊,专门给你找的。”裕王点头。 灼华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我这叫玩物丧志。” “你还有什么大志向?”裕王一边喂八哥一边说道:“我听李研说你在家里不也养了一只小鸟吗?” “你说的是那只百灵鸟?” 裕王瞄了灼华一眼,颇具酸楚说道:“是啊,徐睿送你的你就要,我给你的你就拒绝?” “那当然了。”灼华理所当然的回答,徐睿说她喜欢什么,他都会去找来的,再说,她也只想要徐睿给她的东西。 裕王脸上的笑意收去,灼华抬眼看着裕王,笑道:“我早已经把它给放了。” “为何?”裕王不解。 “一来是因为近来三哥他们都很忙,我也要多读书像他们一样,不能浪费这大好时光。二是因为鸟儿在笼中就不能飞了,不能飞的鸟儿再名贵也没有了自由,还不如一只麻雀,所以我就把她给放了。”灼华说着自己心中的道理。 “你真的不要?要不我也把它给放了。”裕王说道,刚想把鸟笼打开。 灼华连忙阻止说:“别,先留着玩几天,宁安不是还没有见过吗?等我下次来和宁安一起再把它放了。” “你啊,还想着宁安,那就先留在这里。”裕王失落地收回了手,灼华喜欢到王府,也是冲着宁安的。 “王爷,你每次与白一大哥和三哥他们都说些什么,怎么都不让我听听。”灼华随口问道。 “无非是关于一些学问的讨论,怕你听了无聊。”裕王说道。 “论学问周扬最好,我三哥比他要差上一截呢。”灼华笑道。 “我感兴趣的可不是四书五经,这世间的学问多着呢,再说,我喜欢李研和张白一。”裕王任性说道。 “我看王爷更喜欢歌姐姐吧。”灼华笑道,灼华肯定看的出来,王爷不喜欢周扬肯定跟歌有关。 “知我者,灼华也。但是再喜欢有什么用,美人已经为人妇。”裕王一副伤心的样子,毫不掩饰对于歌的喜欢。 “哈哈,看你,家里有王妃那样一个大美人,还想怎么样?你哪里会为情所伤哦,不仅是王妃,就是王府里随便一个丫鬟都貌若天仙了,王爷是花环紧蹙。”灼华笑道,心中却暗碎了一句花心的男人。 “是啊,左拥右抱风流快活啊。”裕王说道,但是脸上并没有春风得意,而是留有一丝的哀愁。 “王爷是皇亲贵胄,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但是歌姐姐只喜欢周扬,她也只愿做普通民妇,自被你认出之后,歌姐姐几乎不敢出门,提心吊胆生怕误了周扬的前程。”灼华说道,满是疼惜。 “你处处都护着歌,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又不是无道之人,夺人所爱这种事我不会做。你看着我是王爷,享受荣华富贵,但是最不自由也是我,有些事我就是想做也不能做,看着这京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呢。”裕王说道。 听似在感叹命运,但是从裕王嘴里说出,倒像是诉说着一般的家长里短。他的成人之美,哪里只是对歌,对眼前的小人不也一样吗。 “王爷,有时候我感觉你跟我之前认识的那个珏哥哥不一样,你到京里变了。”灼华说道。 “变得怎么样了?”裕王促狭问道。 “以前是骄横奢侈,荒淫放荡,还不够仗义。”灼华想了想,想着用哪些词最准确。 “哈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样子,怪不得你一直都是斜眼看我。”裕王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的特别开心。 “现在还可以,不那么好色了,也会关心民间疾苦了。”灼华说道,她喜欢裕王现在这个样子,裕王跟旁人不一样,以后要做君王的,这样才会是一个好君王不是吗。 “在外人眼里,我本就应该是你说的那个样子,骄奢淫逸,灼华,也只有你敢跟我这么说。”朱珏说道。 “王爷,我说的话都是有根据的。你在南京时,一次在酒楼喝酒,你见到一个唱曲的小姑娘被恶霸调戏,你竟然不伸援手,见了恶霸最后还落荒而逃,有没有此事?”灼华假装认真说道。 “哈哈,是有此事,我那时也有难言之隐,总不能闹到官府让人识破了我的身份吧。”裕王洒脱说道,也不为自己找过多的借口。 “怂包就是怂包。”灼华见裕王不但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便觉得没有了意思。 “好吧,我也只能认怂,但是你在秦淮河上认出了我,专门扮做小贩,是鸡鸭受惊满天飞,使得我狼狈至极,是不是也有此事?”裕王说道,既然是翻旧账,那还不一次翻个够。 “是有此事,不对,你不可能认得是我,是歌姐姐告诉你的?不可能,歌姐姐不会出卖我的。”灼华还在想着裕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看着裕王似笑非笑的脸,灼华也不计较,说道:“我只不过是想教训你一下,谁叫你有了云歌又对歌姐姐垂涎三尺。” “哈哈,我是没有认得你,但是有人识得出来。”裕王仍然是笑着,因为裕王不会跟她讲李矾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不是他人就是他的妹妹李灼华。 灼华看着裕王卖起了关子,也不去打听说道:“我才不关心谁把我认出来了,反正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也不怕你对我的报复,大不了再给你捉弄一次。”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小气。”朱珏冷哼一声,灼华真的把他当成了小人不成。 “王爷,王妃问问灼华姑娘在不在府里用晚饭。”王良站在门口询问道。 “问你呢。”朱珏推了推灼华说道。 “我?不了,天晚了我要回家了。”灼华拍拍手说道,随后又想到一事说:“珏哥哥,宁安回来了,去找我玩啊。” 裕王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这两个同样刁蛮的小姑娘倒是有缘分,吩咐道:“那备轿准备一下吧。” “还有一事王爷,徐公子来了,说要送姑娘回家。”王良说道。 “是徐睿来了吗?王爷,我先走了,不用送我了。”灼华说着已经跑出了门外,急切地跟裕王摆摆手已经跑出了院门。 裕王看着笑着跑出去的灼华,脸上的笑意也随着小人的离开消失了,有了少见的落寞,只有无趣地逗弄着同样孤单的八哥。 第125章 徐睿与陆嫣 陆嫣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徐睿,而徐睿从容儒雅的模样,如她初见他时一般。徐睿悠闲地坐在王府花园的凉亭中,手中把玩着折扇,等待灼华的他,从未感觉过焦急。 本来徐睿到了王府只是在门房等着,托小太监进去禀报。小太监回话说灼华就在花园中,王妃命小太监将徐睿引进王府来寻。 灼华走后,陆嫣和知语便得到王妃许可在园子里走动,正巧严知语如厕,便由着丫鬟引开。 陆嫣看着徐睿,慢慢地失了神,徐睿一个不经意地回头,正巧看到深情凝望着她的美人。陆嫣慌乱地收回眼神,一不小心将手中的扇子丢在了地上。徐睿薄唇维扬,慢慢地起身,走了过来。 陆嫣顾不得丢弃的扇子,转身要走,徐睿大步垮了一步,没有等到美人离开,已经捡起扇子说道:“姑娘,扇子掉了。” “谢谢。”陆嫣柔婉一笑,伸出纤纤玉手,接过扇子,故作娇羞的低垂下头。 徐睿也是笑着,眼眸闪过一丝顽劣,盯着陆嫣,本是风流的年纪,更没有为自己的举动感觉孟浪。 陆嫣养在深闺,哪里被男人这样瞧过,羞得打开扇子遮住了脸。徐睿才感觉到自己逾礼,连忙作揖说道:“姑娘别误会,我们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见过。”陆嫣别过头浅笑,脸儿已经羞红。 徐睿想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又感觉眼熟,如此美丽的女人,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除了他跟灼华在一起,眼中便不再有其他女人。 徐睿又看了一眼,拿着扇子轻打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道:“那日在戏楼看戏,姑娘坐在楼上?” 陆嫣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头,香扇遮住了陆嫣的半张脸,好奇的眼眸却又不时偷看着徐睿。 徐睿看着如此优雅的陆嫣,断定应该是名门闺秀,这种女人他见得太多。这种女人,一生力求完美,不容的自己犯一点错误,又看着陆嫣故作的娇羞,顿时心生无趣,淡淡问道:“那日在仙人居,也是姑娘?” 陆嫣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 陆嫣心中有着一丝喜悦,只是匆忙地两眼,徐睿认得出来她,对她而言,总是幸福的。 “那日小生和友人前去相聚,友人贪玩,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徐睿彬彬有礼道歉,虽然感觉无趣,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徐睿自然是为灼华在严知语身上写字之事道歉。 “公子客气了,那日必定有误会之处,还请公子不要介怀。”陆嫣说道,莺歌细语,娇娇滴滴。 徐睿和陆嫣寒暄一番,一道赏花赏鱼,谈谈良辰美景,面子上也算情投意合心有灵犀一般,二人走回凉亭,在那里一同吃茶聊天。毕竟经历相同的人,不会没有共同的话题。 “嫣儿,嫣儿。”严知语远远地看着叫唤着陆嫣的名字,颇为泼辣的她可没有陆嫣这样小心翼翼。 陆嫣怕徐睿识破了她的身份,心里一惊,一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杯打翻了,打翻的茶水快速顺着石桌留下,流到了徐睿的身上。 “不好意思,失礼了。”陆嫣赶紧拿出帕巾帮徐睿擦拭,徐睿起身笑着说:“没事的。” 男女授受不亲,像这种坐在一起喝茶已经是越矩了,何况陆嫣拿着帕巾帮徐睿擦拭面前的茶渍。青葱玉手抚在徐睿的胸膛,徐睿眉头微蹙,向后退了一步说道:“谢姑娘,我自己来。”徐睿顺手接过陆嫣手中的帕巾擦拭起来。 “徐睿,原来你在这里。”灼华看到了徐睿,脸上洋溢着开心的微笑,跑了过来。 徐睿听到是灼华的声音,转脸看灼华已经往这边跑来,帕巾还回去已经来不及。徐睿又怕灼华误会,慌乱地将帕巾收入袖中,对着陆嫣摇摇头,陆嫣会意地点点头。 “嫣儿,原来你在这里。”严知语先灼华一步跨进凉亭,见到背对她坐的男人竟然是徐睿,严知语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附耳在陆嫣耳边说:“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陆嫣睨了严知语一下娇嗔道:“别胡说,我们就说了几句话。” “见过徐公子。”严知语福了福身。 徐睿敷衍地回礼,眼睛根本懒得再看厅中的二人一眼,不自觉地看向跑来的灼华。 灼华跑到徐睿面前已经气喘吁吁,汗已经流了出来,徐睿宠溺地笑着,伸出衣袖为灼华轻轻地拂去额头的汗说道:“天气这么冷,怎么还出汗了?” “还不是王爷屋子太热了,我一听你来了,心里又急,跑了一圈才找到你的。”灼华娇嗲地说着,眼眸中都是笑意。 “这么急做什么,慢慢走好了。” “当然是怕你等着急啊,我们回家吧。”灼华扯着徐睿的衣袖,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了,竟完全都没有注意到亭里其他人。 “好啊。”徐睿笑着说。 这种笑,看在陆嫣眼里特别的刺眼,从小作为天之骄女,集宠爱于一身的她,都是别人妒忌她,她从不知妒忌是什么的味道,今天她却饱尝这种滋味。 “哎。”严知语要说什么,却被陆嫣拉住,陆嫣抢先说道:“二位慢走。” 灼华转脸才看见陆嫣,微微一笑说:“陆小姐严小姐再见。” 灼华敷衍地福了福身,还未等严知语和陆嫣回礼,灼华已经拉着徐睿走出了凉亭。 “你怎么知道我在王府?”灼华问道。 “我去你家你不在家,李研跟我说你在王府,我便寻来了。”徐睿说道。 “不准生气,是王妃叫我来玩的。”灼华拉住徐睿解释,她也同样地在乎徐睿的想法。 “我有这么小气吗?”徐睿轻点灼华的鼻尖说:“那日是我不知王爷身份,怕是心术不正之人,不想让你与之来往。况且王爷也和我说清楚了,他只是做想你的兄长。”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灼华追问道。 “男人之间的谈话,你女孩子家家要问什么?”徐睿说道。 “哈,你们来了京城都有男人的事了?我这个小女子算得了什么?”灼华娇嗔说。 “算得了,怎么不算,你就我最大的事。”徐睿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 回答这么满意,灼华笑说:“这还差不多,你们啊,好像有着什么天下大事要瞒着我一样,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灼华和徐睿坐进马车,灼华忽然想起两家一个住在城东一个住在城西,说道:“你这样又送我回去,那你不是还要回来,这样你岂不要耽误很多时间。” “我想和你多说说话,现在见面次数少了,我很想你。”徐睿刚坐稳,便搂过灼华的纤腰。 “你不要骗我,别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刚才在亭里与那小姐聊得好开心。”灼华淡淡说道,没有任何情绪。 “你都看到了?”徐睿问道,原来灼华都看到了,但是灼华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是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应该是那种女子吧。”灼华难得流露出羡慕。 “这是醋坛子打翻了吗?我闻见哪里都是酸酸的味道。”徐睿笑着,鼻尖像嗅着什么气味般靠近灼华。 灼华笑着推开鼻尖已经蹭到脸上的徐睿说:“谁吃醋了,我才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再说,你喜欢我就喜欢我,如果真的不喜欢我,我就是吃醋你也不会喜欢我,对吗?” 灼华故作潇洒,天知道她介意极了。 “灼华,我喜欢你,我说过很多遍,那种所谓的淑女我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我喜欢的是你。”徐睿从来没有想到灼华会有这样自卑的眼神,自卑到她已经不敢表现出自己的真性情。 “我知道,但是,我今天真的是妒忌了,我看到那两个女孩,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他们怎么可以那样的美丽,优雅。而我呢,我在他们面前就像个小麻雀一般,他们把做女红只是当做乐趣,他们会弹琴,她们更是懂得怎样去讨好男人,但是这些我都不会。甚至我都感觉我是粗俗的,我说话学不了他们那样娇嗲细语,也学不了他们那样规矩,甚至我都羡慕他们有一双那样的小脚,而我呢,我什么也没有。”灼华懊恼的说着,道尽了委屈。 徐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将灼华拥进怀里说:“灼华,我不许你这么卑微,你知道吗?你比他们都要好,你是那样的活泼开朗,你就像阳光,使我整个生活都明朗起来,你我不需要讨好。” “有一天你变心了,不是这样想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肯定会体面的离开,不会纠缠。”灼华说道,她心中害怕,但是又不想徐睿欺骗她,即使灼华心痛,但是她想保留仅有的尊严。 “灼华,你懂得爱吗?如果你也爱我,你就应该把我紧紧地抓在手里,就像我抓住你一般,我不会让你有离开我的机会。”徐睿只能将灼华抱紧,他害怕有一天灼华真的会离开他,现在他才知道,他比他想象的更爱灼华。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因为来到京里,我发现每一个人都变了,我也怕你变了。”灼华从徐睿的怀里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充满了迷茫,看着徐睿说道:“如果你也变了,我不会怪你,但是你不要骗我。” “灼华,我不会变,我们虽然不曾有誓言,但是你知我心足矣。”徐睿将灼华的小脑袋压回自己的怀里。 “你可知今日那两个女子是谁吗?”灼华叹息说道。 徐睿摇摇头,他也无心去打听,灼华说道:“一个是严嵩严阁老的孙女严知语,一个是陆炳陆大人的女儿陆嫣。” 当徐睿听到陆嫣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已经一惊,原来此人正是他未曾谋面的未婚妻陆嫣。 徐睿心里已经在打鼓,但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仍然平静地听着灼华的讲述:“他们都是出自名门,那个刚才与你说话的陆小姐已经婚配,你知道他许的人是谁吗?” 徐睿又是一惊,仍是摇摇头,灼华说道:“好像是什么徐公子,你可有听说?” “没有听过。”徐睿慌忙应对,心里乱了一下。 灼华玩笑问:“这徐公子不会就是你吧?” 灼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问,但是女人的直觉总是这么奇怪。 “呵呵。”徐睿冷笑两声说:“京城里这么多姓徐的,怎么会是我?” “真的不是你?”灼华又问道,这句倒是捉弄。 “多日不与你相见,你怎么竟说其他人的事情。”徐睿不理灼华泰然说道。 “生活无趣了很多,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灼华推开脸上没有笑意的徐睿,掀起车帘,无聊地看着街景。 徐睿拉过灼华的手说:“知道你无聊,去戏楼听听戏,你不是喜欢听书吗?你去茶馆听听书。” “我自己去也觉得没了意思。”灼华摇摇头,她喜欢,只是他陪她而已。 “约上歌。”徐睿说道。 “歌姐姐现在都是在家陪着周扬不出门。” “等着过完年,春闱一结束,我好好陪你。”徐睿应许说道。 “你们只会越来越忙,我要自己找点事做才好。” 灼华松口气说道,她不能这么依赖徐睿了,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女人。 徐睿坐在书房,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灼华不可能知道他有婚约的事情,如果知道,以灼华的性子,要打他一顿才是,或者根本就不理他。但是灼华似乎又知道些什么,他是被情迷了心?还是太在意灼华?以至于他失去了判断力。 徐睿从衣袖中拿出陆嫣留下的帕巾,看着帕巾上绣线绣的嫣字,不禁失神起来。徐睿懊恼地抓紧绣帕,放到鼻尖,灼华和陆嫣的脸不停地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比谁都清楚,陆嫣更适合做他的妻。但是他也知道,他放不开灼华。 第126章 锦衣卫 立冬一过,北方的天气已经觉得寒冷。早晚微风拂面,寒意席卷进整个身体,对于害怕寒冬的人来说,这些寒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天赵慧仁张慧义刚刚办完差事有了假期,便想放松一下,他们有兴趣的,除了喝酒就是蹴鞠了。他们想到了李研,当时就约定再切磋一番,两人找到帽儿胡同打听到李家,脱去官服的他们也是孩子一般,没有平日的凶恶。 李宅的大门大开,赵慧仁轻拍门看着没有人应,便和张慧义一起来到院中,只见院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粗布麻衣,朴素打扮,开口问道:“请问这可是李研李公子家。” 灼华将手中的衣物凉到衣架上,转身看到来的二人正是赵慧仁张慧义,笑道:“是啊。” “姑娘,我们找李研。”张慧义恭敬说道,平时的他可没有这么客气。 “哦。”灼华喊道:“三哥,赵慧仁张慧义来找你呢。”赵慧仁张慧义惊奇地看着灼华,她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呢?灼华转身对他们说道:“屋里坐吧。” 这时李研已经出来,看到来着正是赵慧仁张慧义两兄弟,作揖说道:“赵兄,张兄。” “今日我们兄弟得空,出去伸伸拳脚如何?”习武之人自然没有文人那般嗦,赵慧仁开门见山说道。 “好啊,正好这几日已经坐的屁股都疼了。”性格相似的人都会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特别像李研豪爽之人,一般人都愿意与他交往。 “李兄,叫上那日那位伶牙俐齿的小弟。”张慧义笑道。 一听到“小弟”,李研便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不瞒二位,这位小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慧仁和张慧义左右看看,恍然大悟大声笑道:“得罪了,不知道原来是女郎。” “你们一进这门我就知道你们没有认出我来。”灼华笑着说道,粗枝大叶的他们可没有这么细心。 “都道巾帼不让须眉,虽是女儿身去也如男儿一般义气。”赵慧仁说道。 “你们等着,我换身衣服就来。”李研说道。 “我也去。”灼华拉着李研央求说,她已经无聊好多日了。 “一起去,一起去。”张慧义说道,也不在意灼华是女孩还是男孩。 灼华也到屋里去换衣服,等到灼华出来,头发梳好,方巾带好,一身短衣长裤,俨然一个小哥的模样。 “这倒真是当代花木兰,我都分不清了。”赵慧仁看着男人模样的灼华不禁叹道。 “走吧,我们今日还去郊外吗?”李研问道。 “郊外太远,也没有什么意思,今天我们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你们肯定这辈子都没有去过。”张慧义本是神经大条,直来直去的性格。 “又看不起人,什么地方这么神秘?”灼华最见不得别人嚣张的样子,一句话怼了回去。 “小弟,不是哥哥跟你吹,那里见到的个个都是高手,今天哥哥就带着你去开开眼。”张慧义倒是真的把灼华当成一个男孩。 “你也是高手?”灼华怀疑地看着张慧义,毕竟连李研这样读书人也对付不了人,哪里算得上高手。 “当然是,但是我和师兄毕竟年纪小,上面的师兄才叫真的厉害,我跟你说真不是我吹”张慧义跟着灼华唠叨说着,却把刚才在院里见到的那个女孩忘记的干干净净,在他眼里看到的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兄弟。 “真是会吹牛。”灼华满脸的不屑,越是对待高傲的人,灼华越是不屑一顾。 赵慧仁看着张慧义的样子不禁摇摇头说:“李兄,别听他瞎说,就是我们平时练功的场子,地方大一些,我们好伸展开。” “你知道这京城里人最怕什么吗?”张慧义才不客气,跟灼华继续吹嘘着,他想让灼华心服口服。但是让别人服气,要靠的应该是实力,而不是嘴巴。 灼华摇摇头,说道:“皇上?”张慧义摇头,两个胖腮帮子左右晃荡着,灼华笑看着张慧义肥胖的模样,又问:“那是大臣?”张慧义仍然摇头,灼华翻了翻白眼说道:“那我不知道了。”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是我们啊,锦衣卫。”张慧义拍着自己的胸脯自豪说道。 “哦,那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的那种,遇到达官贵人就只能卑躬屈膝。”灼华眯着眼睛说道。 “哎,你怎么聊天呢,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我们惩治的都是作奸犯科的人。”张慧义脸上扬起一股怒气,这个小子怎么说话呢,真的能把人气死。 “你看,老百姓既然遵纪守法又怎么会怕你们呢?还不是你吹牛。”灼华说道,气的张慧义哑口无言。 “哎,怎么我说什么你都有话说。”张慧义俯视看着这个胆大的小人,他真的好想动手打人。 “你说的不对还不许我反驳啊。”灼华才不怕他呢。 “那就算我说的不对。”张慧义也没有办法,对这个软硬不吃的人只能认怂。“不过我跟你讲,以后你要是受了欺负,你就去镇抚司找我,我罩着你。”张慧义像个大哥似的,拍着胸脯保证。 “我这师弟平时就是嘴巴骄横一点,其实人特别仗义,看他俩都是小孩子的脾性。”赵慧仁摇头笑道。 “那他俩真是对了脾气,我们这个也是不让人的。”李研笑道,两人是针尖对麦芒,但是吃亏的肯定是张慧义,还没有出现灼华对付不了的人。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他们来到了锦衣卫平时练功的操场,灼华真的不知道京城房屋紧密相凑还会有这么大的空隙,操场里不但空间大,还有各种的练功武器,尽让灼华开了眼。 “怎样,我没有骗你吧。”张慧义看着灼华张大的嘴巴,就知道灼华这次肯定开眼了。又悄悄地跟灼华说道:“你要是有机会见过镇抚司的召狱那才叫真的开眼,百来样的酷刑,那才叫一个精彩。” 灼华斜眼看了看张慧义说道:“你个乌鸦嘴,我才不要去你那个地方呢,我遵纪守法,尊老爱幼,才不想去你们的召狱呢。” “师兄,我们来一局,我今天找了个帮手。”赵慧仁看到旁边正在蹴鞠的师兄说道。 “慧仁,怎么,上次输的不够惨今天想搬回一局?”高大豪爽的男人大声说着,毫不客气地数落着。 “三对三,你去选人吧。”赵慧仁直接说道,可不,他们经常输,怎么会不想搬回一次呢。 等了一会儿,对方三人已经聚齐,这边则是李研,赵慧仁和张慧义,灼华自然是看官。这时远处走来一人,此人正是他们的师兄燕迟,因排行老六师长都称他燕六。 “你们踢球归踢球,别打架。”燕迟笑着说道,看着一群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放心吧师兄,我们都有君子约定,愿赌服输。”张慧义嬉皮笑脸说道,但是谁不知道每次先动手的都是他。 灼华看见燕迟,指着燕迟说道:“你,你,我们认得的。” “小兄弟误会了,我们不认得。”燕迟冷淡的眼眸从灼华身上略过,转身离开。 灼华看着燕迟的背影,自言自语说:“这个人真怪,明明认得偏说不认得。” “灼华,待一边去,我们要开始了。”李研将灼华推到一边便开始和他们准备开战。 李研蹴鞠灼华看过很多次,在书院里都是小打小闹,李研和徐睿周扬他们都是戏耍一般,输赢都未真的争过,李研也不用全力,他们实力相差太多。但是这次确是灼华看过李研踢得最为艰难的一场球赛,双方实力都很强,特别是对方,三人都和李研相当。而这边的赵慧仁和张慧义相对就弱了一点,而且他们都是实打实的功夫,李研平时毕竟练得少难免会露出不足。最后还是李研他们输了,但是就像他们说的,既然技不如人,那么认输服气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兄弟,功夫不错,比他俩强多了。”对方的师兄拍着李研的肩膀说道,这是最大的认可。 “过奖。”李研谦虚说道。 “下次再来,我们多找几个人再踢。”对方师兄提出邀请,他们是武人,说话不会绕弯子,随后对着慧仁慧义说道:“多练习,不是他,你们今日输的更惨。” “知道了师兄,在朋友面前给我们留点面子。”张慧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行,你们玩吧,我们今天当值。”那位师兄笑着告辞。 虽然输了,但是他们踢得却很开心,虽然只有两场球,却让李研和赵慧仁和张慧义成了朋友。 第127章 原来他是 灼华和李研随着赵慧仁张慧义来到一家酒楼,深处闹市,酒楼的周围都住着一些朝中的权贵。赵慧仁张慧义挑了一间靠街边的厢房,厢房的窗户打开,整个街道的景色尽收眼底。 “怎样?这里不错吧。”张慧义仍是嬉皮笑脸吹嘘着。 “爷,今天吃点什么?”小二进来热情的招呼着熟客。 “老样子。”张慧义说道,又对灼华说道:“看,这下面卖糖水的那个人吗?我跟你说的,这个人的老婆特别漂亮,皮肤白的,都比雪还白。” 张慧义脸上有着淫荡的笑,这些本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经常说的,男人之间,关于女人,关于好色,总是雅俗共赏的。 灼华不禁皱起眉,这个人,还真把她当成男人了不成。张慧义自知失言,傻笑一下掩饰尴尬说:“但不守本分,再看那个卖面的,那个是个孝子,晚上都不跟媳妇跟妈睡。” 灼华听了张慧义这么粗鄙的语言,两句正经不说又不正经了,不禁捂嘴笑了起来,赵慧仁看了连忙打岔说道:“灼华,喝水。” “喝水,喝水。”张慧义附和着,多话的他继续说着:“哎,灼华,最好玩的是那个布店老板,我的天,你知道他有多么的吝啬吗,只进不出,嫁个女儿收了彩礼什么陪嫁都没有,省下来的钱都老家买了地。” “你们经常来这里吗?”灼华问道。 “在京里的日子基本上每天都来。”赵慧仁说道。 “那怪不得呢,你倒是包打听啊。”灼华笑着张慧义。 “基本上在这北京城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是吧师哥。”张慧义骄傲说道。 “嗯嗯”赵慧仁清了清喉咙说道:“李兄,你要是平时有空可以常来这家店,这家的羊腰子做的特别好吃。” “对对,灼华,还有羊肠也好吃,你们南方人吃不惯这个,但是这家做的是真好吃。”张慧义说道。 “天天这么吃,不会上火?”灼华说道。 “这大夏天吃全羊宴才舒服呢,等着什么时候得了空,我们去郊外,拷上一只羊,面对苍茫大地,仰望天空繁星点点,那样才有意思。”张慧义说道,已经想到了好多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 “看我这兄弟,一天到晚就是吃喝玩乐。”赵慧仁无奈说道。 “这样的人生才潇洒。”李研羡慕说道,他多想和他们一样豪迈洒脱啊。 灼华往窗外看,正好看到一个八抬大轿从大街上招摇而过,两边的行人纷纷避让,灼华不禁好奇问道:“这个人架子还挺大。” 张慧义往窗外瞥了一眼,看到一个八人抬的大轿,招摇地从大街上穿过,一直嬉笑的张慧义竟然皱起了眉问:“灼华,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轿子吗?” 灼华摇摇头,张慧义继续说道:“你们来了京城已经快三个月了,这京城里的事情你是什么都不了解啊,这轿子里坐的可是内阁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师严嵩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蕃。” 灼华知道这个轿子中的人是严世蕃,这个权倾朝野、天下最聪明的人,不禁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一直到轿子在酒楼前的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灼华探出头,远远地想看个轿中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干什么?”张慧义拿着筷子打了灼华的头,嫌弃灼华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灼华缩头回来,用手捂着后脑勺说道:“我想看看庐山真面目啊,这个权倾朝野的人长得什么样。” “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好看的,肥头大耳五短身材,面黑丑陋最重要的还瞎了一只眼。”张慧义嫌弃说道。 “有你说的这么丑吗?”灼华怀疑地看着张慧义。 “比我说的还丑,这满朝的文武都没有这么丑的。”张慧义说着仍是一脸的嫌弃。 灼华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丑陋,灼华是见过严知语,虽然比不上陆嫣那么漂亮,但是肤白婀娜,也算得上是美女。 “灼华,别听他瞎说,我看你这嘴是没个把门的。”赵慧仁说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再说我也没有说些什么,又不是我一人说他丑,我们镇抚司哪个人不说他貌丑啊。”张慧义还不服气。 虽然张慧义跟灼华瞎掰掰,但是灼华和李研听得出来,张慧义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皮毛之事。 “现在考生们都进城了,有门路的都要拜见这京里的阁老们,李兄,你们就没有走走门路?”赵慧仁说道,作为朋友,他们当然要提点一番。 李研摇摇头,这种事情他还不会做。 “不瞒你们,每次春闱之前都是考生拜会的时候,认好师生关系,在以后的官场才能平步青云。”赵慧仁只是一提,他知道李研是聪明人。 “谢赵兄提点。”李研说道,以茶代酒谢过了。 说话间这菜已经上齐,自然开始大吃起来,赵慧仁张慧义不是读书人,吃起来也没有什么客气,反倒李研比较喜欢这种粗放,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徐睿。”正吃着灼华忽然大声喊道,张慧义随着灼华看向楼下,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人已经走进了酒楼。 灼华笑着起身跑出了厢房,这间厢房正好在楼梯口,灼华向楼下看去,刚刚看见进酒楼的徐睿。过了一会,徐睿跟在一人后面上了楼,此人苍髯如戟,面目清瘦,身材挺拔,眉目犀利。 “徐睿。”灼华笑着喊道,她已经几日没见徐睿,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 徐睿抬头看了灼华一眼,微微一笑,但是那笑意刚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脸上浮现的是冷漠,好似见到的人不是灼华。灼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徐睿,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到了楼上,驻足淡淡看了灼华一眼,灼华更是害怕,有些不自在起来。 “二位,里边请。”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张大人请。”徐睿礼让退到一边。 “请。”那人只说了一个字,面虽露笑但是威严俱在,步履安详地跟着店小二进了厢房。 徐睿这才走进灼华,薄唇再次扬起,像平时那般笑着,柔声说道:“灼华,我有要紧事要办,等回去再和你说话。” 灼华乖乖地点点头,徐睿的笑是有治愈功能的,无论徐睿上一秒是故作的冷漠和疏离,只要徐睿对着灼华漏出温暖的笑,灼华就会一如既往的信任。 徐睿从半开的门中正好看到坐在那里赵慧仁和张慧义两兄弟,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并未表现在面上。徐睿举手作揖算是打过招呼,灼华转脸看看屋里的二人也客气地回礼。 灼华望着徐睿背影,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她总感觉与徐睿渐行渐远。如果真的懂得落寞,那就不是灼华,灼华叹了一口气,这瞬间的感觉并没有给灼华带来任何的负担,灼华走进屋里,李研和慧仁慧义正在划拳喝酒。 “你们跟徐公子也有交往?”赵慧仁随口问道。 “我们是同窗。”李研如实回答,赵慧仁肯定认得徐睿。 “怪不得李兄不想着去走门路,原来与徐阁老有着这层关系。”张慧义直接说道。 说者无心,这话听的灼华和李研都变了脸色。 “此话怎讲?”李研严肃问道,看到李研的脸色,张慧义那玩笑的表情一下子僵在半空中。 “刚才那个叫徐睿的,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徐阶的小儿子。”赵慧仁接着说道。 灼华听了脸都白了,错愕看了李研一眼,慌乱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怎么会是徐阶的儿子?”李研焦急问道,他希望他们看错了。 “徐瑞,字子晓,松江府人士,徐阶庶子,母王氏。”张慧义正经说道,看着李研和灼华慌乱的脸,恍然大悟道:“你们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灼华懵了,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他是说过父亲在京做官,不过只是刀笔小吏,怎么会是内阁大学士呢?他不会骗我的。”灼华急了,慌张地看着李研,李研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消息就如晴空霹雳一般。 “你们确定是吗?”李研再次确认。 第128章 他是徐瑞 “徐瑞,祥瑞的瑞,排行老四,家里还有三个兄长。”赵慧仁认真的表情,可不像是开玩笑。 “不对,他的字是子晓,但是他的名字是徐睿,睿智的睿。”灼华仍是不想相信,聪明的小脑袋努力找出漏洞。 “那他就是化了一个字,这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家里几房妻妾,几个孩子,有几个在京,几个在家?平日与谁交好,喜好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徐阶的儿子我们都会看错,那我们饭碗不就丢了?”张慧义可不喜欢被人质疑他的差事。 “再说,你们可知道随着徐睿一起来的男人是谁?”赵慧仁问道,李研摇摇头,赵慧仁说道:“那人正是徐阶的学生张居正,前几年一直在家养病,今年才回的京城,在翰林院供职。他可是徐阶最得意的学生,这师兄弟的,我们都看错了不成?” “三哥,那他为什么要骗我们?”灼华无助地看着李研,她不得不相信。他原来有着这么高贵的身份,而她呢? “你先不必急,等我们见了徐睿一问究竟岂不更好。”李研宽慰道,灼华担心的也正是他担心的。 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徐睿竟然叫徐瑞,是徐阶的小儿子。在书院读书时,只是以为徐睿家境好些,但怎么都不知道他竟然是当朝宰相的儿子。其他人灼华都不在乎,但是徐睿不行,徐睿是爱她的男人,是她要托付一生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竟然隐瞒了身份,还隐瞒的如此理所当然,如果不是他们无意中知道,他打算隐瞒到何时。 换种想法,那个天天泡在青楼,吃喝玩乐的朱珏都能是裕王,徐睿出自相府也是情理之中。这崇正书院里面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回去的路上李研和灼华都无话,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回家之后,灼华简单地梳洗后便关上了房门,自己闷在房中。睡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其他人都与她无关,但是徐睿不一样,他们是恋人。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喜欢她的男人竟跟她撒了个弥天大谎,一个是长在市井的民女,一个是当朝宰相的儿子,他们的身份是天上地下。 “灼华,睡了吗?”李研执着灯在灼华门口问道。 “还没呢。”灼华说道。 “别想太多,先睡,明天我们再找徐睿一问究竟。”李研宽慰道。 “三哥,我们认识的人会不会还有假的?”灼华问道,心里七上八下,慌乱极了。 “灼华,不会,徐睿不是假的,他只不过是有苦衷,心有忌讳,我们不去猜。无论怎么,三哥是真的,这周扬和白一不也是真的。”李研说道。 “三哥,你去睡吧,我没事,就是想不通,那我就不想了。”灼华说道,李研便回屋去了。 李研回到屋里,将灯放在炕前,坐在床上,张白一正在看书说道:“李研,我有事和你说道。” “哦,你说。” “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白一问道。 李研恍然,看了坐在灯下的张白一,笑了一下,又恢复刚才的凝重,问道:“你可知徐睿是什么身份?”张白一看着李研,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他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徐阶的儿子。”李研说道。 张白一看了看李研,过了一会问:“消息可准?” “锦衣卫说的,怎么会假。”李研叹道。 “怪不得我们到京近一个月,他从来没有要我们去过他家,也不跟我们提家中之事,我一直认为家中有难言之隐,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张白一说道,似乎这些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张白一怕的是,徐睿瞒得不只是身份。 “他本名徐瑞,祥瑞的瑞。”李研说道。 “灼华可知?”张白一问道。 李研点点头说:“她今天和我一起听到的,下午回来一直魂不守舍的,现在估计辗转难眠了。” “我看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那朱珏都有可能是裕王,别说徐睿是出自相府了。”张白一仰躺靠在被子上说道:“就是说当今皇上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现在也觉得不奇怪喽。” 张白一所言是有些道理,但是这朱珏与徐睿不一样,朱珏无论是谁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徐睿不一样。想到这里李研说道:“灼华与徐睿你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家那是相府,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怎么高攀的起?” 李研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芥蒂,先不说他们还不知道徐睿已经婚配,就光说这门当户对一样,那徐家怎么可能是他们家这样可以高攀的。 张白一想了一下宽慰说:“只要徐睿没有婚配,就不妨事,徐睿对灼华毕竟真心,我看我们也不必担心。” 李研可没有张白一这么乐观,说道:“自古婚姻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灼华自小骄纵些,我和大哥只希望她自由快乐,不讲其他,真的嫁进那样的高门深院,灼华也未必能适应。” 张白一看着忧愁的李研,不禁笑道:“那还都是后话,现在我们先要看看徐睿怎么说,我看灼华是聪明之人,什么豪门闺怨都不会发生在灼华的身上,再说,能娶到灼华徐睿肯定是倍加爱惜,你大可放心。” “还是我们在书院的时候好啊,读读圣贤书,倒也不必想这么多的事情。”李研笑道。 “你我这样的性格,真的不适合朝堂,但是没有办法,读了这么多的书,上为君父,下为黎民,我们也要硬着头皮向前去。如果可以,我更愿意游历四方或者像先生那样,在一书院教书育人多好。”张白一叹息说道,已经将他要说的话忘记了,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我倒是和你有着同样的愿望。”李研叹道,他和张白一一个洒脱一个无求,倒是志趣相投。 第二天一早上,灼华还如常的早起,去街上买菜,回来帮着沈大娘做早饭,她可没有坐着等伺候的命,忙碌还可以帮助灼华忘却烦忧。上午张白一说家里宣纸已经用完,硬是拖着灼华去街上买,也是顺便带着灼华去街上玩玩散散心,也能劝慰几句,毕竟灼华听得进他的话。 灼华手里拿着纸,张白一手里提着要打包回来的烧鸡,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院子。灼华一进门就看到徐睿和李研正坐在院中交谈着。本来笑着的灼华脸已经耷拉下来,心中冷哼一声,他倒是挺快的,平日里也没见来得这么勤快。 李研和徐睿站起来,李研有些尴尬笑道:“灼华,回来了。” 徐睿笑看着灼华,灼华也看着徐睿,四目相接,很快,灼华收回目光,走到李研面前,将手中买来的纸墨塞到李研手里。 “子晓,你今天有口福哎,我买了好吃的。”张白一走过去,提着手里的东西在徐睿面前晃了晃,对徐睿使了个眼色。 徐睿马上会意,跟着灼华身后笑说:“灼华,一早就出去了,天气有点冷了,累不累?”灼华也不理徐睿,径自走到水井前,打出一桶井水倒进盆里,手捧水洗起脸来。 “灼华,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生气了。”灼华擦好脸还是不理徐睿,往屋里走,倒出一杯茶喝了起来。 “真是小气的人。”李研看着灼华一脸不理人的怒气,撇嘴说道。他已经和徐睿聊了很久,他和张白一可是昨晚都原谅徐睿了。 “我们走,去问问沈大娘今日这些东西怎么个吃法。”张白一拉着李研去找沈大娘。 “灼华,刚到书院的时候,总怕因为父亲的缘故会造成你们的对我的距离,所以我没有对你们透漏真相。”徐睿说道。 灼华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睿说:“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 虽然心里不想生气,但是灼华一张嘴却都是怨气,灼华转身走到屋子里,将门关上,将紧跟着的徐睿关在了门外。灼华做到了镜子前,拿起边上的梳子,烦躁的梳着头发。 第129章 坦诚相待 徐睿轻拍着门,听着安静的灼华不发出任何声音。 “灼华,我想我喜欢你与我是谁无关。灼华,你知道吗?其实在书院,是我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虽然我的父亲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但是我的生活并不比你们好到哪里去。或许家里富余些,但这些对于我来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们之间,我就是徐睿。李研,白一,周扬,待我如手足,同衣同食,同行同眠。”徐睿诉说着他藏在心底的话,时而高兴,时而悲伤。 “我本是家里庶出的儿子,虽得父母宠爱,但是在祖父母眼里我是低贱的,在兄长眼里我是被看不起的,就连在家里仆人的眼里,我都是那个丫鬟的儿子。所以我从小无论学什么都比我的兄长努力,因为只有做的更好,我才能改变别人的眼光。”徐睿斜靠在门边,苦笑一下,继续说道:“直到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个调皮的小男孩,那个把我推进水里的男孩。你怎么可以那样的肆无忌惮?可以那样的为所欲为?直到你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知道,我爱上了那个男孩。” 灼华梳理头发的手慢了下来,静静地聆听着。 “我甚至都没有想过那个男孩会是女孩,我为此苦恼,我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直到有一天一个仙女一般的女孩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那时除了有兴奋之外,还有的就是懊恼,懊恼自己如此迟钝,竟然没有发现你是女人。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你生过气,我决定面对自己的内心,既然喜欢你,你又是一个女人,那么这不值得庆幸吗?还好,你也喜欢我。” 灼华放下梳子,手中拈起一捋头发,抿嘴皱眉思索着。 “后来,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害怕会失去你,害怕你会远离我,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去说,去说我的父亲是一品大员?还是去说我是那个不受宠的庶子?后来我决定什么都不说,我只做徐睿,做灼华的徐睿,我只是我自己,只是爱灼华的自己。再后来,我又害怕说出我的身世,我怕你畏惧世俗,害怕门第观念,害怕你逃回苏州,离开我,所以我选择了撒谎。灼华,我不祈求原谅,我只想你只把我当成徐睿。” 屋里特别的静,静到屋里屋外的呼吸声都听得到,又过了好一会,才听到灼华哽咽的声音。 “我没有叫你撒谎,我更没有叫你这般委屈自己。”灼华说完,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她心里有气,却又心疼着徐睿,她知道,大户人家庶出的孩子,过得还不如普通人家。 “灼华,我不委屈,或许以前我会感觉委屈,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不觉得自己委屈。我愿意不怎么努力,只要开心就好,我愿意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徐睿靠在门上,他多想现在就进去,将灼华抱在怀里,他不想让灼华哭泣,因为那是最让他痛苦的事情。 灼华站起,走到门前,手要开门,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灼华,你一直都说不要誓言,我也未曾给予你承诺,今日我许下诺言我愿为飞蛾,为你赴汤蹈火,我愿化为一颗红豆,为你相思,我愿爱你,至死不渝。” 徐睿这个渝字还没有说出口,灼华拉开了门,捂住徐睿的嘴,摇着头说道:“不要说,我愿信你,其实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害怕。你高高在上,我只是商户之女。我不会讨好男人,不会娇嗲的说话,我粗俗,我甚至有着一双大脚。我站在你面前,我变得渺小,渺小的就如砂砾一般。徐睿,我害怕。” 灼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徐睿心疼这样的灼华,这样的灼华和之前的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徐睿将灼华拥进怀里,紧紧地拥住灼华,说道:“灼华,我不要你为我自卑。我认识的灼华开朗,潇洒,敢爱敢恨,怎么成了这样?爱能改变一个人,但是我的灼华不应该被改变成这样。她还应该是原来的那个灼华,把徐睿丢进池塘里,将徐睿吃的死死的灼华。” 哪有这样劝慰别人的,灼华听了之后破涕为笑,轻锤徐睿说道:“我这个别人眼中的野丫头,怎么唯独你钟情?” “这就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你不知道吗?”徐睿捧起灼华的脸,爱怜地看着。 灼华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徐睿又道:“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你懂吗?” 灼华仍是摇摇头,徐睿笑着将灼华重新搂紧怀里,轻吻灼华的嘴角又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懂吗?”灼华又摇头。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你懂吗?”徐睿笑着继续说着灼华永远听不腻的情话。 灼华仍是摇摇头,徐睿宠溺地看着她,用自己的下巴斯磨着灼华光洁的额头,笑道:“灼华,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你懂吗?” 灼华看着徐睿,眼中里全是泪水,使劲地点点头。恋人之间,永远没有对错,只有爱与不爱。 生活本就不易,无论你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与无奈。灼华未曾想过要怨徐睿,也不愿意去那样做,如果爱他,就应该尽量理解他的那种无奈,何况徐睿这么爱她。爱吗?应该爱吧。 “灼华,灼华。”歌走进院子,院子里没有人,歌喊了两声也不见灼华应她,回头看看坐在门口剥花生的沈大娘,心想不应该,沈大娘说了灼华在家啊,于是又唤了两声:“灼华,在屋里吗?” “在呢在呢,歌姐姐,你进来吧。”灼华喊道。 歌走进屋里,将手里的糕点放在了灼华的桌子上,说道:“今天我做的糖糕,你尝尝看。” 灼华正在别扭的梳着头发,将发挽成鬓的时候却怎么也弄不好,看着歌都着急了,笑问:“你在做什么?” “我想梳一个好看的头,但我这笨手怎么都弄不好。”灼华生气地将梳子甩着桌子上,唉声叹气道。 “我的傻妹妹,你这样弄哪里弄得好。”歌捡起桌子上的梳子,将灼华的头发重新梳好,问道:“你想梳成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怎样才好看。”灼华说道,哀怨的小脸有着无助。 “灼华,这个发髻呢,平时经常梳就熟练了。你看啊,这个头发这样挽起,然后用发夹从里面卡住,这边的头发要这样梳。”歌一边梳着一边教灼华。不一会的功夫,灼华的头发就梳好了,端庄而不失俏皮。 灼华在镜子里面左看看右看看,开心说道:“还是歌姐姐的手巧,你看我就是这样笨,连自己的头发都弄不好。” 歌拉着灼华手,转了一圈,看看灼华今天的装束,粉红上衣白色的百褶裙,外面套着白色的对襟长衫,对襟上面绣着一朵朵的小梅花,说道:“谁说我们的灼华笨手笨脚,你看这衣服,这刺绣的针脚,就是满京城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绣工。还有这家里家外,你可都是一把好手,怎么还会是笨手笨脚呢?灼华,女孩妆扮之事只要你平时多用些心,哪里会难得到你?” “真的啊,那歌姐姐你要多帮帮我。”灼华说道,又往镜子里看了看说道:“你看我这样打扮不会很怪吧。” “好妹妹,你是真的不知道你也是个小美人吗?”歌笑看着镜子的灼华,拿起桌子上的一支步摇插在毫无装饰的云鬓上,问道:“我们的灼华最近改变可有些大哦?” 这支步摇是歌同灼华一起出去买的,灼华竟然会买这些在她眼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让歌刮目相看了。 “哪有?”被别人看出了心事,灼华露出了女孩的娇羞。 “怎么没有?”歌不让灼华躲避,坐在灼华身边说:“你有几件女人的衣服我还不知道?这几日做的都是好看的女装。女为悦己者容,我想我们的灼华是有心事了吧。” 灼华转过身,拉着歌的手说:“姐姐,我的心思是不是都摆在脸上了啊?”歌点了点头,灼华又说:“徐睿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我平时粗鲁惯了,倒也不想着改,但是总怕着被人知道了,叫他没有了面子。所以,歌姐姐,我要改变自己,我要学着做一个女人,能做个淑女就更好了。”灼华虽然有着委屈,但是话里却是坚定,这是她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 爱能改变一个人,无论她的心有多大,在爱情面前,都不可能做到不在乎,灼华也是如此。爱有时候是卑微的,但是卑微里又有着伟大。歌看着愿意为徐睿而改变的灼华,灼华肯定也是爱惨了徐睿,要不如此烈的性子,也不会如此卑微。只是这个自认为粗鲁的小女人还不知道而已。 “这还不简单,你这么漂亮,又娇俏可爱,我来帮你。但是灼华,不要因为爱就失去了自己,知道吗?”歌劝着灼华,但是这个道理,她自己又何尝明白呢。 灼华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要慢慢来,能不能变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她自己还不知道。 “歌姐姐,爱真的是一件麻烦的事哎。”灼华皱眉叹息。 “可不是嘛。”歌挑眉,拿过带过来的东西说:“我今天刚做的糖,按照你说的方法做的,你吃吃看。” 灼华打开纸包,小手拈起一块酥糖,塞到嘴里笑道细嚼慢咽的品尝起来,说道:“够酥了,但是就是太甜了,甜的有些腻了。姐姐,你下次在做的时候少放点糖再试试。” “嗯,好,我也感觉太甜了,但是周扬说他喜欢吃甜的。”歌说道,现在她和灼华都要学做一个女人。 “歌姐姐,周扬的判断标准不一样,你就是给他吃苦胆他也会说像蜜饯一样甜的。”灼华说道。 “那我下次再改改,李研呢?”歌向外面的客厅看了看。 “在白一大哥的房间呢。”灼华说着又吃了一块糖,笑问:“周扬呢?” “他现在每天几乎都钻到了书里,有时候出去会友,一去都是一天。回来都是说今天如何开阔,今日阳明心学,明日的国家大事,我哪里懂得这些,倒是每天只能听他回来给我叨唠两句。”歌说道,男人的世界她不懂,也不想懂。 “姐姐,你说什么时候三哥和周扬他们出去我们跟着可好?”灼华朝着歌眨了眨眼,刚才还决定做个淑女的灼华,才两句话的功夫,似乎都忘了。 “不行。”歌为难地摇头。 “歌姐姐,不碍事,我们不告诉他们,就你我扮成男子,也去会会这两京一十三省的才子,也好看清我们家的这几个都有几斤几两?”灼华说道,诱惑着歌不得不就范。 “还是不行,你还好,小孩子模样,我再怎么穿成男子,别人一看便知我是女子。”歌想了一下,还是感觉不妥。 “还不是你长得太漂亮了。”灼华嗔道,灵动的眼眸不停地转着,鬼点子说来就来,又说:“姐姐,我们乔装一下,你也扮扮丑,我保证连周扬都认不出来。” 灼华贴耳在歌耳边说着,歌听着笑着不停地摇头。 “姐姐,就这么定了。”灼华撒娇央求着,最后给歌下定决心。 第130章 会馆 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但是之与灼华,那一二不如意事总能很快的忘记。吃喝玩乐,世间浮华,这一切都是灼华忘记烦忧的理由。 这一日灼华和歌悄悄地穿起男装,为了掩饰歌的俏丽容颜,灼华不得不将歌的脸铺上蜡黄的粉,再穿上破旧小厮的衣服,即使你有倾国倾城之姿,不加装饰,也丑陋不堪。 “到了,歌姐姐,就是这里。” 灼华走到一个会馆门前,这里住着来往的商客,同时也住着各省进京的考生。灼华再次将自己的胡须按了按,又看了看歌,检查一番,确认没有疏漏,便领着歌大摇大摆地进了会馆。 京城才刚立冬,但是天气已经到了寒冷的时候,灼华和歌都穿着厚厚的棉衣,纵使再窈窕的身段,在这肥大的棉衣之下任谁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二位客观,吃饭还是住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虽然这些人阅人无数,但是不会因为穿着而势力,只要能挣得到银两,管他是穷人还是富人。 “现在考生一般都住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喝茶聊天。”灼华问着小二,从袖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到小二的手里。 “原来二位喝茶而来,里边请。”店小二会意的笑着,现在京城最热闹的就是这群考生。 灼华和歌笑着跟着店小二进了里面的茶室,这种事情灼华常做,她已经熟门熟路,但是歌还是头一回,难免有些紧张,只是垂着头跟着灼华,害怕被别人发现。 “姐姐,我们是来听听百家之言的,不是来做贼的,你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灼华看着歌害怕的样子笑道。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回去做棉衣,或者去帮沈大娘腌咸菜。”歌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试图劝灼华。生活中有很多的事情她都觉得可以打发时间,何必一定要掺和到男人的世界里呢。 “那些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天下的才子都聚在这里,我们也好开开眼。”灼华边说边左右看着,伸头张望,满脸的期待。 “但是我还是有些害怕,如果被周扬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歌小心翼翼说道。 “怕什么,我们听一会就走,赶在周扬回家之前我们回到家,你看怎么样?”灼华问道。 “但是,灼华。”歌还要说些什么,灼华在身后推了歌一把说道:“没有但是。” 等到歌抬起头时,自己已经到了屋里,屋里嘈杂,并没有人关注她和灼华的到来,这屋子里有窃窃私语声,有慷慨激昂声。灼华和歌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下,叫上了一壶茶和一些糕点,这些是这里必备,还要想吃的好一点,那只能去外面的大厅了。如果你到了这里还有空吃东西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你是一个俗人。 无奈,张白一肯定就是那样的俗人,灼华快速地在整个屋子里找到了张白一李研和周扬。灼华只能远远地看到张白一,因为李研和周扬都是背对着她们。张白一先是大口吮吸一口茶,不停地摇头,面露嫌弃,接着又拿起茶壶研究起来,最后连几个盘中的点心都一一试了一遍。以灼华对张白一的了解,张白一现在肯定在骂这家会馆,这么难喝的茶,这么难吃的果子,也能混的过去。灼华看着笑了,她就知道,只有张白一会这么俗气,也只有她知道,张白一心中是有多么的不屑。 首先是一轮善与恶的讨论,从孟子的人性本善,到王守仁的为善去恶,各大才子都各抒自见。但这些都是抱着远大理想,博大胸怀的才子,如果只是讨论孔孟朱王,那么这场争论是没有意义的。纵然才子们说的唾沫都要出来了,仍然阻止不了灼华快要瞌睡的脑袋,直到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礼记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古之圣人难辨其理,孔圣人以仁爱治国,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圣人都以我们仁爱治国,民贵君轻,但是我们现在的国家,现在的朝廷,兴土木,多徭役,贪官污吏,恶贯满盈者比比皆是。朝廷纵容土地兼并,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朝中贪污腐败,官吏层层盘剥,百姓受其荼毒。有道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国家有三弊病,其一,朝廷贪腐,其二土地兼并,其三法令不行。” “那照你之言,朝廷应该怎样做?”不知哪里出来一人提问。 “法令不修,政令不达,则政务待废;法令不被执行,官员无法可依,犯法得不到惩罚,那么贪污腐败盛行;政治革新,依法抑制土地兼并,使耕者有其田,保证农民居有定所,食能饱腹。”慷慨激昂,针砭时弊的不是他人,正是周扬。 “说的不错。”有人议论。 “针砭时政,在下佩服。”有人回答。 “知语,眼光不错。” 灼华微微皱眉,“知语?”这个可是熟悉的名字,灼华向后看去,同样男儿装扮的俏丽身影,正是严知语。 严知语笑着看着周扬,歌也笑着看着周扬,灼华来回看了二人,确定了在两人眼眸相同的东西,那就是爱慕。 “爹,我的眼光不错吧。”严知语说道。 灼华又看看了严知语身边的那个人,虽然背对着灼华,但是灼华仍能感觉富贵之气,锦裘貂绒,一身华贵,矮矮胖胖的坐在那里。 灼华眼眸一转,灵机一动,假装起身,手伸向桌上的茶壶,提起向后转去。灼华一个踉跄,茶壶正好摔在地上,灼华低头去捡,茶壶中的茶水正好如灼华所愿洒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灼华遮面偷笑一下,连忙哈腰道歉说道:“对不起,爷,对不起。” 那人身上并没有多少茶渍,看了一眼便没有作声,只是往边上挪了挪。只听边上的下人喝道:“什么东西,这么不长眼。” 此人声音之大,大的整个屋子里都静了下来,灼华头也不抬,只听那个矮胖的男人缓慢说道:“无妨,去吧。” 灼华这才抬起头看去,与那人富贵气质不符的是,此人样貌丑陋,皮肤黝黑,体胖多油,头发稀少,更为重要的事情是还有一只眼睛似乎失明。 灼华道了歉哈着腰回到了位置上,不禁又偷瞄几眼,想想这个严知语称作爹的人,他难道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严嵩的儿子严世? “怎么了,灼华。”歌小声问道,她的心里不停地跳着。 “没有什么,就是看见一个熟人,过去确认一下,原来是我看错了。”灼华淡淡说道,不叫歌看出一点破绽。 “我们回去吧。”歌拉着灼华央求着。 “先等一下,姐姐,周扬刚才的宏论如何,你是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灼华挤眉弄眼说道。 “他讲的那些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我又没有你读的书多,歌词小令我还听得懂,这国家大事啊,我是一句也听不明白。”歌抿嘴浅笑。 “姐姐是该明白的明白,不该明白的自然一句也听不懂喽。”灼华说道。 灼华再转脸要细细听来,只见严知语和严世蕃要起身离开,不知道严世蕃对着身边的下人说些什么。但是严世蕃走后,那个下人给周扬送去了一叠名帖,各自摆放在李研,张白一和周扬的面前,随后离开。严世蕃和严知语怎么会单独注意到周扬和三哥他们?灼华心里盘算着。 严知语随着严世蕃坐进马车,严世蕃看着严知语,严知语不作声,严世蕃问:“知语,你怎么认识这个周扬的?” 严知语笑了一下说道:“不瞒爹爹,这周扬第一天进城时,我和陆嫣一起到仙来居游玩,正巧遇到了他们。在仙来居我见过他画画,丹青妙笔,入木三分。在细观他人,器宇不凡,风度翩翩,虽然有些清高,有些傲骨,但有卓群之才。于是我就特意留意了。” “周扬?容我回去查查是个怎样的书生,看看能不能配上我们的知语。”严世蕃笑着说道,满脸的宠溺。 “爹爹,你只许查好的,不许查坏的。”严知语撒娇道。 “怎么可能,即使爹爹看上了这个女婿,也要看这个女婿是个什么样的人。”严世蕃哈哈大笑,又道:“你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本来是想着找个门当户对,没想到你看上这么个穷小子。” 严知语看着严世蕃面露嫌弃,乖巧劝道:“爹爹,你不是常说富家子弟多是不学无术之人,没有几人你真的看得上。像这样,家世虽然不及,但是有真才学,这个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真的是我的女儿,我最重有才之人。不过你看像嫣儿也不错,那徐瑞可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严世蕃说道。 “哦,对了,爹爹,周扬和徐瑞正是同窗,而且还是特别好的朋友。”严知语说道。 “这样啊。”严世思虑一番,便不再多言。 第131章 又是一年冬至 歌心中还是害怕,硬是拉着灼华出了会馆,灼华却仍是兴致勃勃,在这样的地方,能听见有识之事的见解,本就是快心之事。 也许歌见多了这样所谓的才子,见多了这些才子的表里不一,读着圣人的书,却干着龌龊的事情,所以歌在听他们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时感觉的却是恶心。当然,毕竟歌见得太多了,多到现在已经懒得恶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歌姐姐,周扬真是才华横溢啊。”灼华不禁叹道。 歌笑了笑,说道:“天下之大,有才之人又何其多?哪里算得上他,只是他锋芒毕露,乐于展示罢了。” “歌姐姐,我想你应该是最了解周扬的人,但是,我想你还是不解他了,毕竟这个是他想要的舞台。你想书院那么多的学生,先生却只说周扬有宰辅之才,就算治理一方,也会做出好的成绩。姐姐,你是不是心里有些害怕?”灼华看出了歌的恐惧,离功名越近,歌越患得患失。 歌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从我毅然决然离开云之轩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但是,我相信周扬,他是道德标准那样高人,他不会。” 灼华笑看着歌说道:“谁说他会呢?我也相信他,我的几个兄长我都信的过。歌姐姐,徐睿跟我说,爱一个人就要像飞蛾扑火那般,奋不顾身,我想你应该就是这样爱着周扬,同时周扬也是这样爱着你。” 歌转脸看着灼华,这个身在爱恋之中的人儿,笑问:“你呢,你奋不顾身了吗?”。 灼华摇了摇头说:“我做不到奋不顾身,我不够爱他,我更爱惜自己,我更爱惜我的母亲和哥哥,所以我不能这样的奋不顾身,我想徐睿也不能奋不顾身,因为他还有他的父亲母亲。” “灼华,不要这样悲观,这样可不像你。”歌看着略有忧愁的灼华。 “歌姐姐,本以为到了京城,和徐睿见面的机会就会多了,但是没有想到,我们现在见得越来越少。刚到京城时,他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我,再到后来十天半个月,现在呢?我已经一个月没有看到他了,本以为今天这样的聚会可以看到他,没想到连个影子都没有。”灼华说着,嬉笑的小脸再也看不到笑意,这时她才知道,一直被忽视的思念一直都在她心里。 这算是闺怨吗?男人的心中有国家大事,有朋友兄弟,而女人的心中,只有男人。 “灼华,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没有哪个男人会为一个女人驻足一生,周扬不能,徐睿也不能。但是爱又是自私的,爱不能分享,所以在一个男人把你视若珍宝的时候,我们更应该爱惜。” 歌淡淡地说着,灼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万千男人视若珍宝的女人,而现在,也为一个男人而忧愁着。 爱情,总会走远,亲人,总会离开。 但是灼华却不能这样想,如果她的生命里没有足够爱她的男人,那么她希望她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 转眼间到了冬至,冬至是数九的开始,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这天也是重要的节日,俗话说“冬至大如年”。这一天,灼华一早便忙碌起来,做起了卤羊肉卤牛肉,同时又让沈大爷从酒窖拿出一坛冬酿酒,除了准备早饭以外,还准备着晚上过节的食物。 在北京城,这个节气似乎更为热闹,朝廷里皇上准备和众大臣祭天祭祖。而城里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有闲着,男人们去祭祖,女人们在家准备着晚餐的食物。 想想去年的时候,周扬还在书院为了歌而寝食难安,现在呢,两个人已经生起炊火过起了小日子。无论到了哪里,只要有灼华的地方,李研都可以省去对于生活琐事过多的思虑。这是数九的开始,李研自然支起了笔墨和纸,在纸上画起了梅花,每个读书人都有这样的习惯,数九开始便是一颗梅树的成长。 中午过后,快要卤好的牛羊肉已经发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另外还有万三蹄,东坡肉,烤鸭,烧鸡,有些是外面买来的,有些是灼华亲手做的。越是过节的时候,就越会想念家乡的味道,想念母亲的味道。 李研早已经和张白一商量好,这一年的过节,一定要和他们一起过。 “灼华,你去叫周扬和歌过来。”李研对着灼华说道。 “为什么是我去?”灼华说道,手上却一下没有停下。 “我去了怕是请不来。”李研耸肩说道,他可不是为了偷懒。 “懒人永远都有懒得理由。”灼华朝着李研和张白一做了鬼脸,洗净手跟沈大娘招呼之后便往周扬家去了。 灼华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动静,便开口喊了一句:“歌姐姐,我进去了。” 灼华推门而入,家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也许周扬和歌就是喜欢这种冷清与孤寂。他们都可以做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但是灼华不行,灼华就是个凡人,喜欢热闹,喜欢烟火气。 灼华走进院子,只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灼华往厨房走,喊道:“歌姐姐。” 歌闻声抬起头来说:“灼华,什么时候来的?” 虽是冬至,大冷的天,但是歌却一脸的汗,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我喊了两声,没人应。”灼华说着,往厨房里看了看。这边在切着凌乱的蔬菜,那边还有未来得及宰杀的鱼和鸡,和一些未来的及处理的食材。 歌看着灼华饶有兴趣的脸,不禁尴尬笑道:“平时我做一两个小菜还可以,今天想要做一桌宴席,可把我难倒了。”比起灼华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歌只有自叹不如。 灼华拉着歌的手,往屋里走,说道:“姐姐,你的手是弹琴的,做这些干什么?”歌指着厨房,灼华接着说道:“今天过节,要去我家里过。” “不要了,我都快弄好了。”歌说道。 “在我看来,你和周扬要到晚上也过不上节。”灼华停下,认真地对歌说,将歌推进屋里,说道:“快些换衣服。”灼华直接下了命令,哪有商量的余地。 “灼华。”周扬闻声出来。 “快些换衣服,去我家。”灼华说道,言简意赅。 “灼华,不用了,我们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周扬说着,指着自己的厨房。 灼华翻了翻白眼,双手叉腰命令说道:“必须得去我家,首先今天我们要一起,白一大哥已经在我家,现在就差你们两口子了。再来,我真的不认为歌姐姐今天会做出美味的晚餐,这方面你要相信我,去换衣服。” 灼华将二人推进屋里,关上门,自己在屋外等待着。要不李研怎么会说,只有灼华请的动。 周扬进门,与张白一和李研作揖说道:“打扰了。” 张白一拍了怕周扬的肩膀说道:“女人当家,我们就做个赋闲的男人。” 李研请他们进了屋,三人如同在书院时那样,一同坐在炕上,看着书。李研还是那样慵懒地斜靠在床上,周扬还是正襟危坐,而张白一则介于他俩中间。 “一年之后,还是我们三个人。”周扬笑着说道。 “希望一年之后,还是我们三个人。”张白一接道,三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歌跟着灼华、沈大娘一道道菜学起,每一道菜的花式,刀工,讲究,歌都认真地学着、记着。歌本就是极其细心的女子,她学到的做出来的却比师傅们做的要精巧很多。灼华哀怨说,歌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就应该不教她,因为经过她手的菜都太过精致了。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碌着,灼华将一道道菜端进屋里摆了起来,偶尔灼华还要偷吃一口,无奈每次都被歌抓了个正着。 “开饭了。”灼华冲着屋里喊着,桌子边上的炉子上煮着水烫着酒,这边灼华摆着最后的碗筷。 “大娘大爷,你们也吃起来,天黑的快,去吃吧,我们这没了再叫你。”灼华端着最后一道菜对着屋里的老仆人说道。 “三位老爷,快些出来吃饭喽。”灼华在门口打趣说道。 这边歌已经将烫好的酒一杯杯满好。屋里的三人依旧如同书院里那样懒洋洋的起身,晃悠悠的出来。 “姐姐,看到没有,以前在书院里他们就是这个样子,太招人气了。”灼华生气说道,歌笑而不语。 “今天真是可惜,歌姐姐的琴没有带来,要不我们吃着饭,还可以听着周扬弹弹琴。”灼华说道。 “今天我们就安稳的吃上一顿饭,你还想载歌载舞不成?”李研伸头看着丰盛的晚餐,开心地笑着。 “载歌载舞才热闹呢。”灼华最后落座,她总是最忙碌的人。 “这第一杯我们为我们今日依然相聚而举杯。”张白一作为屋里最年长的,自然由他开始。 “好。”众人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0 第132章 意外的李矾 酒过三巡,正当屋里传出来笑声,闹声,灼华和李研的吵架声,厨房里的下人也在吵扰与客气声中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门外的一声声马鸣似乎没有打扰到这种快乐的声音。李矾从马车上下来,进了院子,轻轻地看了一眼门房,没有作声,踏着雪痕继续往院里走,听着屋里的声音,嘴角不禁扬起了微笑。 “灼华。”李矾叫道。 “有人叫我,三哥,你叫我了吗?”灼华听到了。 “我没有叫你,你没有喝多就醉了啊。”李研笑道,看着灼华晃晃悠悠的小脑袋。 “灼华。”李矾又叫。 “是有人叫我。”灼华伸头张望着。 “我也听到了。”歌小声说道。 “李研,看看谁来了。”李矾又说道,耳力很好的他听到屋里的谈话,脸上的笑意又深了。 “是大哥的声音,是大哥。”灼华惊喜地叫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跑到门口,拉开门,站在门口的不是李矾又是何人。灼华扑进李矾的怀里叫道:“大哥。” 李矾笑着轻抚灼华的头发,李研接着出门,跑到李矾的身边,喊道:“大哥。”李矾拍了拍李研的肩膀。 张白一周扬在门口拱手作揖,说道:“屋外冷,快些进屋吧。” 灼华拉着李矾的手,问道:“大哥今日回来,怎么也不叫人传来信?” 灼华边说着边替李矾除去披风,拿着帕巾给李矾拂去发上的碎雪。 “想着回来与你们过冬至,还以为赶不到呢,没想到你们这节过得甚是热闹。”李矾搓了搓手,享受着灼华的服侍。 “今天过节,我们家里就两口人,就想着凑到一起热闹些。”李研说道,已经拉开桌子旁的凳子。 “我们刚吃呢,酒才过三巡,大哥,来坐。”灼华拉着大哥往桌边走。 众人站在桌边,本是张白一居长坐在了上坐,现在李矾来了,张白一自然退到一边,李矾和张白一推让一番最后还是李矾做到了主位。 灼华让沈大娘赶紧添置一双碗筷,这边忙着将李矾的酒斟满,歌站在桌前,灼华看了看说道:“大哥你们吃,我和姐姐到屋里去吃了。”李矾看了点点头,歌福了福身进了里屋。 歌食量小,吃了一点就饱,歌坐在桌边看着灼华在吃,灼华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再加上从小和男孩子一样长大,不似女孩子那样吃饭腼腆。 “看着我做什么,你吃不惯馒头吗?”灼华一手拿着馒头一手夹着菜。 “我啊,是看你吃的这么香,羡慕呢。”歌说道。 灼华抬眼看看歌,会意一笑,说道:“你不要笑我,我的吃相是丑陋,但是这里没有别人,总不能还这样这样的一点一点的吃吧。”灼华学起来歌吃饭的样子。 “你还是快些吃,出去看看吧。”歌没好气说道,灼华嘴上可是不饶人的。 “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能够照顾自己,你听听,不是吟诗作赋,就是讨论国家大事,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懂男人的世界了。”灼华撇嘴说道。 “你当了十几年的男人,怎么会不懂呢?”歌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我以前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他们一说这些我都会心生敬佩,但是现在我会感觉好无聊。”灼华叹气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的灼华长大了,变成一个女孩子了。”歌说道。 “也许吧,我现在就喜欢和姐姐在一起,感觉有说不完的话。”灼华笑道。 “我原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男子,你知道吗你的孟浪当时把我吓坏了。”歌笑着说道。 “那还不因为姐姐太漂亮了,我就被你的美色迷惑了。”灼华嗔道。 “灼华,今天李家大哥已经回来了,你和徐睿的事情他知道吗?”歌问道。 灼华听了摇了摇头,说道:“之前玉琼嫂子,也就是大哥的妾室在书院的时候问过这件事。我想大哥大概是知道的,但是那时候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我哪敢去提,况且现在他们马上就要考试了,再说吧。” 歌看着灼华紧张的脸,安慰道:“别怕,徐睿不错,李家大哥肯定看的上。” “就怕他现在看不上我了。”灼华小声嘟囔着,一下子感觉食不知味,她现在看不透徐睿的心了,这个人好似消失了一样。 “你对他没有信心?”歌问道,她看的出来灼华最近的心神不安。 灼华明白,即使她和徐睿两人两情相悦,但是婚姻本来就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知徐睿是出身名门,而她出身市井,心里自然觉得配不上徐睿,她又不能像歌那样没名没分的跟着周扬。想起这件事难免有些发愁,但是每次见了徐睿又不愿他看出来。 “我也不知道。”灼华低声说道,看着歌担忧的脸,灼华反而笑着说:“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再听听外面吟的什么诗。” 歌也笑了,女人能不为情殇是最好的幸福。 平日酒量最好的是李研,今天见到大哥,格外的开心,多喝了一些有些微醉了。晚饭完周扬和歌准备回家,张白一也回屋休息。灼华和李研随着李矾送众人出门,屋外格外的寒冷,灼华穿着又薄,便匆匆地跑进了屋,着手收拾凌乱的餐桌。 “放着吧,明天再收。”李矾说道。 “嗯。”灼华开心地应着。 “走,进去,我看你最近看些什么书。”李矾牵着灼华进了屋。 “大哥,我最近没看什么书,最近都跟姐姐做女工。”灼华进屋坐到炕上,随便拿了两本书递给李矾说:“这两本都没看完呢,她们平时可不看书。” 除了歌,灼华认识的王妃和宁安,平时都不看书,女人家在一起有更多的话题,灼华也不像在书院时那般认真读书写字。 李矾点了点头,灼华像女孩子了总归是好事情,总不能一辈子都做男孩吧。李矾看了看女孩打扮的灼华,他才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灼华比他想象地更好地变为一个女孩。 灼华从炕头箱子里拿出来两件棉衣说:“大哥,这个是给你做的,等一下试试看合适不合适?”灼华看了看李矾一身锦衣貂绒,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说道:“大哥还是平时在家里穿穿吧。” 李矾从书上抬起头来,看了灼华手里的衣服,说道:“啊,做的不错,为什么要在家里穿穿,可以穿的出去啊。” 灼华睨了李矾一眼说:“大哥你真以为我是个不识货的?就凭你这貂绒,也够买上几十件这样的粗布麻衣吧。” 灼华说着,小手也偷偷溜到李矾的袖口,摸着李矾袖口漏出的貂绒。灼华从未见过李矾穿的这么奢华,只这一身的装扮,任谁看了就知道是有钱的主。 “哈哈,这衣服再贵也没有我妹子做的好。”李矾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大笑着,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穿着,但是他也向来不会亏待自己。 “哄骗我的话我才不信呢。”灼华嘟嘴说道。 “大哥,你给灼华也买上一件她就信了。”李研斜靠在门口说道。 “我才不要呢,是你想要吧,偏要说上我。”灼华心里的话要李研说了出来,羞恼地说道。 “我要想要我就跟大哥说,再说,我从小就是穿着大哥的衣服长大,我要是想穿我就直接穿就好了。”李研坐到李矾身边,又和灼华斗起嘴来。 “你现在还穿的了我的衣服吗?”李矾说道,斜眼看了身边这个高大的弟弟,再也不是家中那个小男孩了。 “就是,长得人高马大的。”灼华说道。 “哈哈,你们都多大了,还要吵架,我不在你们也这样?”李矾看着面前毫不相让的两人。 “大哥,平时都是三哥欺负我,他都不让着我,还亏得出门的时候娘叫他让着我护着我呢。”灼华委屈说道。 “我让着你?现在已经被你欺负死,还要让着你?我还不如做你的奴隶算了,再说,你要我护着吗?你是天生的恶霸,到哪里都是恶人。”李研好不客气的回嘴。 现在李矾回来了,李研真的把灼华惹急哭了起来,也好有人哄。平时李研就怕灼华哭,没玩没了的,最后还得他赔礼道歉去哄。 “李研,我告诉你,别恶人先告状,你长得比我高,比我壮,我要是恶霸,你就是恶霸的恶霸。”灼华怒喊道。 “你现在真的是找打是吧,你当我是二哥,任你欺负也不生气?我今天打你,你别往大哥身后躲。”李研作势抬起手来,灼华竟敢直接唤他的名字,真是惯坏了。 第133章 无奈的真相 灼华吓得一下子躲到李矾的身后叫道:“大哥大哥。” 李矾看着灼华吓坏的模样,呵斥一句:“李研。” 李研便笑着收回了手,坐到李矾身边说道:“瞧那怂包的样子,我还真打她不成。” 李矾笑看着灼华和李研,又看了看屋里,也许裕王说的是对的,他不应该这么委屈李研和灼华,他可以给灼华和李研更好的生活,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况且他也不想李研和灼华在他们的朋友中太寒酸。 “灼华,这屋子里除了家具,还有什么是朱珏送来的。”李矾问道。 灼华看了李研一眼说:“大哥,你知不知道朱珏是?” 灼华话还没有说完,李矾便打断说:“知道。” “除了这些家具,还有一盒的首饰和几件衣服,我都没有动。”灼华指着梳妆台说道。 “还有一些酒,快要喝完了。”李研傻笑着说道。 “李研,灼华,你们要记得我只是在南京认识朱珏,来到这京里,我们认识的只能是王爷。”李矾说道,李研想了一下点点头,灼华只是愣了一会,便想再开口,李矾又说:“今天累了,想说什么明天再说,灼华自己想想,你会明白的。” 李研随着李矾回到了屋里,跟小时候一样,李研最开心的事情便是等着大哥回来黏着大哥,听着大哥给他讲外面的见闻。一般都是他和二哥分别躺在大哥的两侧,二哥喜欢听奇闻怪事,李研喜欢听英雄事迹,而李矾从来不会偏袒哪一个,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讲,满足两个人的好奇心。 有些微醉的李研坐在炕上有些想睡了,李矾进来看着李研,顺手倒了一杯凉茶说道:“喝点水舒服些。” “李研,你的好朋友周扬和张白一,都不错,一个才华横溢,一个满腹经纶。”李矾随口说道。 “此话怎讲?”李研喝完水问道,他想听李矾的见解。 “周扬自然是才华横溢,但是城府不深,骨子里满是气节风骨,文人。张白一满腹经纶,无所不通,儒道释无论提到哪里都能应对,为人圆滑,透知人心,难能可贵的是他本心地善良,洒脱。”李矾说道。 “大哥所言甚是,他们就是如此。”李研笑着说道。 “去年在书院,见到你的好友,还有一个怎么没有见他来?”李矾顺着话问道,不叫李研觉得有破绽。 “大哥说的是徐睿,大哥有所不知,他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徐阶的儿子,这大过节的自然要在家里陪伴父母,一家团圆,怎么好跟我们胡闹。”李研不以为然说道,他哪里看的出来李矾的心思。 “哦,这样啊!”李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试探问道:“那他跟灼华还要好吗?” 李研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笑着,打起了马虎眼说:“好着啊,徐睿是我的兄弟,自然也把灼华当做妹妹看待。” “那他为何要隐瞒身份呢?”李矾淡淡说道。 “这个我也没有问过,或许他忌讳他的身份在书院里面和我们这些穷书生的出身差距太大而有所顾虑吧。”李研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李矾的话。 “哦,是吗?”李矾看着心知肚明的李研,李研心虚地看着李矾,傻笑一下。 “李研,要是给灼华找个好人家嫁了,如果是这样的三人,你会选哪一个?”李矾玩笑问道。 “大哥,这个还要问我?你看好的人就好。”李研试图搪塞。 “你说说看。”李矾说道。 “白一已经娶妻,周扬已经有了歌,那只剩下一个徐睿了。”李研傻笑着,心里暗咒,李矾给他挖的坑,他就这样跳了下去。李研现在只要用笑掩饰,看了看李矾又说:“这我说的可不算,要问灼华,我们的妹妹,大哥还不了解吗,要她看中了才行。” “你和灼华都已经选好了?”李矾面无表情,但是说出的话却带着寒意。 “我不懂大哥的意思?”李研嘟囔说。 “你已经认定这个女婿了吗?”李矾的声音更加冰冷。 “大哥,是你问我我才说的,就这么三个人,只能选一个了。”李研说道,装出一副不知情的委屈模样。 他竟然敢觉得委屈?李矾顿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那里打着马虎眼,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和灼华已经两情相悦,他都要来娶灼华了。” 这时候李研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刚才醉酒的眩晕也消失了,忙着站起来,作揖说道:“大哥这是听谁瞎说的,使大哥心生怒气不说,还坏了灼华的名节,灼华平时是好玩一些,但是大是大非还是懂的,他们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意。” “到现在你还说谎。”李矾气的坐在了床上,对着李研说道:“跪下。” 李研看了李矾一眼,跪在了李矾的面前。 “我知道你疼灼华,但是有些事情能纵容有些事情不能纵容,你不知道吗?家里出了这个事,你作为兄长不严加管教,还替他们遮掩?”李矾努力压住怒火说道。 “长兄才如父,平时都是大哥作为兄父管教的,这个时候倒埋怨起我来了。”李研嘟囔道,灼华现在这样子,是李矾纵容的,可不是他李研。 “你说什么?那我要是死了呢?”李矾气道。 “那还有二哥。”李研赌气说道,李矾气的举起手要打,看着李研的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便落了下来,说道:“怪我,怪我。” 李研看到李矾自责和悔恨,心里也是难过,说道:“大哥,我是宠着灼华,她本就和其他的闺中女孩不一样,你既然给了灼华自由,为何这件事一样要阻拦她呢?再说徐睿对灼华是真情我看的出来,就算有一天灼华嫁给了徐睿也不算坏事。况且,我们的妹妹,谁管的了啊,能嫁的出去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李矾愤怒地指着李研,想要发作又不忍心。李矾无奈地闭上双眼,思索了一会,看看李研说道:“都怪我,信了玉琼之言,让灼华尝试爱情,没想到现在我要服下这个苦果。你起来吧。” 李研起身坐到炕上,不敢直视李矾,他从未见过李矾这样伤心自责。 李矾继续说道:“在南京时,我就派人到京城打听徐睿的来历,没想到毫无结果。等你们到了京城,与他重聚,我又叫人去查,才知道他是大学士的儿子,怪不得以前查不到。你们只知道那徐睿是大学士的儿子,又怎么会知道他已经婚配,配的还是这朝中一品大员陆炳的嫡生女儿。” 李研听至此,满脸的惊讶,问道:“大哥,会不会弄错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同窗,会欺骗他,欺骗灼华,既然已经婚配,还来招惹灼华做什么? 李矾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弄错,徐阶几个儿子这京城还不好查吗?再说,他在半年前已经派人到苏州去查过我们家,只不过在苏州,别人只知道我们家有个布店,有个大儿子在外跑营生,并不知道就是我。” 不要说裕王是李矾的好友,知道的事情怎么会瞒着李矾?就光是李矾与朝中其他人的关系,他也不能让灼华嫁给徐睿。更不要说他在江浙的生意,处处与徐家人竞争,他与徐家,不是仇人,但也不是朋友。 “灼华并不知道徐睿已经婚配,如果真的是这样,灼华怎么办?”李研有些慌了,毕竟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想到灼华会受到伤害,李研心里更是难过。 “这个你不要操心,你只要全力以赴去考试,剩下的我来,据我所知,徐家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知道徐睿为什么现在很少与你们会面吗?因为他基本是被看在家里,我年前都会很忙,你只要看好灼华,别向她透漏知道吗?”李矾说道,他最担心以灼华的性格,做出让她自己后悔的错事。 李研点点头,李矾看着李研,李研现在肯定懊恼极了,心里既有着被欺骗,又有着心疼,还有这惋惜。这时候只有他自己理清头绪,为了灼华,他相信李研肯定会按他说的做。孩子总会长大,李研是,灼华更是。 第134章 京城的李矾 冬至后的第二天,李矾需要走访京里的官员,毕竟下一年的生意还要仰仗着他们。李矾现在坐的地方正是严家的别院,也就是当朝内阁大学士严嵩儿子严世的府邸,虽说严嵩就严世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一直是在一起居住。但是这可是大明朝第一大贪官的儿子,这个别院地处郊外,比城里的府邸要大上两倍之多。一般在京的官员有能力的都会在京郊购置一处别院,别院的风景都是这些朝廷官员根据造园技巧模仿南方的山水建造的,美观,典雅,更适宜居住。 李矾为了生意,难免交往权贵,而徐家是他的对手,那么李矾自然就靠向严世蕃。商场如战场,明争暗斗,而这些污秽不堪的事情,他不能将裕王牵扯进来。 “哎呀呀,李老板,好久不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锦衣卫口中肥头大耳的严世蕃。 “拜见小阁老。”李研听见严世蕃的声音,赶紧从凳子上起身,作揖拜见。 “坐。”严世蕃向前拉过李矾的手,让他坐在最靠近主位的地方,自己也坐了下来,这时李矾才落了座。 “阁老老人家身体可好?”李矾问道,见面自然要关心一下严嵩的情况。 “好,他老人家身体硬朗着呢。”严世蕃说道:“你从外面带回来孝敬的东西我都送去了,老爷子很喜欢,说你有心了。” “能为朝廷效劳,为阁老和小阁老出力,本是李某的荣幸。”李矾又站了起来恭敬说道。 严世蕃动了动手,李矾又坐回到位置上,严世番笑了笑问:“今年生意可好?” “大不如前几年,倭寇太猖獗了,不过幸好小阁老帮忙,广州船上的瓷器和茶叶,丝绸还运的出去。”李矾说道,满脸的奉承与谄媚。 “能走就好,现在南倭北虏,朝廷也需要钱,你那边只要不断,我这边就不会让丝绸,茶叶,瓷器断了。”严世蕃哀叹一声,万人羡慕的小阁老不好当啊,又问:“明年跟西洋的瓷器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托小阁老的福,已经有了进展,东厂那边还留着人在江西,西洋人可不过春节,希望年前有个结果。”李矾说道。 “过完年你还是要去跟着的,其他人我还是不放心。”严世蕃说道。 如果这比生意能成,明年官窑瓷器的收入能到国库,那么皇上的军饷和修宫殿的钱就不发愁了。 “小阁老放心,李某定竭尽所能,李某也只是给朝廷搭个线,具体的还要看宫里的态度。”李矾说道,眼睛抬起看着严世蕃,等待严世番的答案。 “放心,宫里面李公公,黄公公,陈公公那边我自然会去说,皇上那边阁老也会去说。”严世蕃说道,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李矾听了严世蕃的话,站起来作揖说道:“谢小阁老。” “哎,看看,又客气了不是。”严世蕃笑道。 “小阁老,这次李某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不过今年我亲自去了南洋,得到些好玩意,孝敬小阁老,还望小阁老不要嫌弃。”李矾说道。 “你的心意,皇上,阁老,还有我都是知道的。”严世蕃客气说道,眼睛并未抬起,仍是悠闲地喝着茶。 这时候李矾从袖口拿出一张纸,展开放到严世蕃面前说:“今年的分存到了钱庄了,还和往年一样,等明年这桩瓷器的生意做成,就不止这么点了。” “哈哈哈,李老板做事我放心,我们都合作这么些年了。”严世蕃大笑着,脸上的颜色终于变了过来,说道:“景王那边你可有去过?” “昨天刚到的京,今个一早就先到你老这边来,那边还未来得及拜访。”李矾恭敬说道。 “我嘛,是自己人,我们又是都了解的,应该先到景王那边去。”严世蕃喝一口茶轻松说道,叫了旁边的人收起了桌子上的银票。 “是李某考虑不周。”李矾说道,严世蕃看着李矾满脸的笑意。 “也罢了,景王也不是在乎小节的人,你不用担心。”严世宽慰道。 “小阁老,李某从江西回京,路过我的家乡,在那里遇到了一个戏班子,那真是水袖柔婉,昆腔曼妙。想着阁老小阁老喜欢,就买下戏班子带进了京,快过年了,给小阁老助助兴。”李矾说道。 “哦?李老板果然是性情中人,那请进来唱上一曲。”严世蕃难掩兴奋说道。 戏班子一进府就被安排在厢房休息,这边听了之后赶紧上装打扮,准备起来。而严世蕃和李矾在戏楼等候。这戏楼虽然不大,但是装饰奢华,虽为冬天,整个屋里的温暖如春,李矾与严世蕃坐在了戏台下,喝着茶,等待着演出。 “听说你的弟弟到了京城?”严世随口问道,正经事讲完了,也该“关心”一下李矾的家人了。 李矾听到先是愣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多久,说道:“是的,过完年参加春闱。” “我见过他,不错,生性潇洒,浪漫不羁。”严世蕃饶有兴趣地笑着,几句对李研的赞叹,打消了李矾的疑虑。 “小阁老过奖。”李矾说道。 “他有一个朋友叫周扬,还有一个叫张白一,你知道吗?”严世蕃问道。 “好像听小弟说过,但是他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不是很了解。”李矾说道。 “都不错,特别是那个周扬,是个人才。”严世蕃说着点了点头。 “能得小阁老赏识,周扬也是有福分。”李矾说道。 “我还听说你弟弟最近和裕王走得很近,经常被裕王邀去府上?”严世蕃问着最关切的问题。 李矾听了立刻站起来,作揖说道:“李某真不知道小弟还跟裕王有交往。” 严世看了慌张的李矾一眼,笑着说道:“跟裕王交往也没有什么,再说他是他,你是你,他既然能和徐阶的儿子是好朋友,那么能认识裕王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小弟生性单纯,除了读过几本圣贤书,没有其他的才能,平时又喜欢交些朋友,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的事情家里都不知道,小弟自然也不知道,至于裕王,等我回家问问便知。”李矾说道,生怕哪里说错了话得罪了严世蕃,引起了严世蕃的误会。 “交些朋友没有什么不可,你也不必放在心里,坐,坐,我们一起来听戏。”严世蕃笑看着李矾惊慌失措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矾重新落坐,这时候戏台上已经开始唱了起来,李矾拿起茶盅,轻轻侧目看着严世蕃一副得意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李矾被严世留在府里吃了中饭,吃完了中饭李矾便告辞,该汇报的已经汇报完了。李矾命中注定就是劳累命的人,年关将至,京里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得打理到位,他又要忙上一阵子。 到了下午,李矾并没有回家,而是到了京城里的乐丰酒楼,到了他专属房间。在酒楼的最高层,将窗户打开,完全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李矾躺在躺椅上,看着冬雪过后天空的晴朗。李矾难得空闲在这里观赏夕阳,他喜欢这样的闲适,但是他大多的时间都是忙碌的。 “爷,来了。”李矾的随从高山慢慢推开门说道,李矾往后看了一眼,并没有起身,继续看着天空。 朱珏晃晃悠悠地从楼梯上来,小厮推开门,朱珏进门,小厮从外面将门关上。朱珏看了李矾一眼,如此放松的他真的是少见,走到已经为他准备的椅子旁,先是倒上一杯茶,躺下。 “昨天刚到的?”朱珏问道。 “嗯,一早便去了严府,见了严世蕃。”李矾说道。 “你这一天天的东奔西跑,哪里能有闲着的一天?”朱珏说道。 “就是劳碌的命。”李矾笑道,看了看朱珏说:“你送到家里的东西我看到了,谢谢了。” 朱珏也看了李矾一眼说道:“都是给灼华的。” “灼华呢?”李矾问道,他知道李研和灼华一早就跑去王府玩了。 “已经回去了,本来要马车送他们回去,灼华和李研偏说天还早,溜达着回去了。”朱珏说道。 “今天严世蕃问我是否知道李研与你来往密切?”李矾笑着说道。 “你什么时候去见景王?”朱珏问道,他知道那是个不要回答的问题。 “打算是明天。”李矾说道:“别把李研和灼华宠坏了。” “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不像你这般严厉。”朱珏揶揄说道:“我很想做一个可以宠着弟弟妹妹的兄长,就像你这样。” “不用羡慕我,李研我是不担心,现在就是灼华,我看我要自食恶果了,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错了。”李矾说道,脸上有着疲惫,灼华的事情竟比跟严世蕃周旋还让他心累。 “哪里有错,灼华那么可爱,我看着哪里都好。”朱珏说道:“现在和我的妹妹都做起了朋友。” “哈哈,她真的是我看她现在就差认识皇上了。”李矾失笑出声,灼华开朗开心不一直是他想要的吗。 “放心吧,他俩加在一起都没有我麻烦。”朱珏又一句叹息。 李矾含笑地看着朱珏一眼,说道:“是啊,是个大麻烦,怎么办呢?”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朱珏说道。 “来得及吗?我的弟弟妹妹都被你诱拐走了。”李矾略带妒忌说道。 “醋味真浓。”朱珏接下了这句玩笑。 “我最担心的还是灼华。”李矾又是一声哀叹。 “担心她嫁不了一个好人家吗?”朱珏问道。 “是啊,她总归是我最大的责任,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私定终身。”李矾说道,心中不禁暗咒自己的大意。 “徐睿不错,才华好,家世好。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喜欢灼华。”朱珏挑眉说道,虽然他不想这么说,但是他总不能言不由衷。 李矾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理想的人选,他的家人我不喜欢,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他。”李矾脸上又有了怒气说:“他欺骗了灼华,这是我不能容忍的,尊重都谈不上,这样的爱又能持续多久?” “但是灼华喜欢。”朱珏略有深意地看了李矾一眼,说道:“一直思想开明的你,不能因为你的不喜欢,就要棒打鸳鸯吧。” 李矾瞪了朱珏一眼说:“我承认对于灼华,我有着双重标准。徐睿诡计多端,城府极深,风流多情,远不是灼华看到的样子。你是知道的,他有婚约,那灼华算什么?” 朱珏失笑出声,看着李矾有些妒忌的脸,他从来不知道李矾会有这么不客观的时候,中肯说道:“没有你说的这么差,如果你许可,这件事我可以去做,取消那桩婚约我想不是什么难事。” “我已经有了想法,我现在只能让灼华的伤害减到最少。”李矾说道:“如果这个男人不爱灼华,或者不是足够爱,我都会阻止。” “莫非你有了人选?”朱珏问道,脸上有了欣喜。 李矾转脸睨了朱珏一眼,摇头说:“没有。” 朱珏看了一眼李矾,过了一会大笑着坐立起来,说道:“你看我可好?让灼华到王府来,我娶她,做我的王妃。” 这是第二次,朱珏跟李矾讨灼华,如果李矾愿意,灼华愿意,他肯定会让灼华,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李矾看着朱珏得意的样子,恨不得过去打上他一顿,但是看着朱珏故意挑衅的样子,只好作罢,说道:“谁都可以嫁,唯独不会嫁给你。” 每次都是这样的拒绝,朱珏伤心至极的样子可不是装的,重新躺回到椅子上,哀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第135章 踏雪共诉兄妹情 本来灼华和李研是打算着要回家的,但是李研和灼华两人都不想过早回去,在街上闲逛起来。李研穿着还好,书生打扮,手握折扇,风度翩翩。灼华是普通打扮,又不施粉黛,寒冷的风将灼华的脸吹的通红通红的,走在李研身边,活像个小丫鬟。 “三哥,有些饿了,买个包子吃吧。”灼华跟李研说道。 “好。”李研牵着灼华走了过去,伸进兜里拿出几个铜板,对着老板说道:“两个包子。” 灼华拿着接到手里,拿出一个给李研,李研摇了摇头,灼华便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晚上回家还要吃晚饭的。”李研面露嫌弃说道。 “大哥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回家过?今晚能吃上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灼华说道,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三哥,再买上几个烧饼,我们带回家吃。”灼华指着烧饼摊说道,李研无奈地掏出钱,提着包好的烧饼。 “三哥,京城就烤鸭最好吃,也不知道大哥喜欢不喜欢,我们今天买一只带回去吧。”灼华说道,李研无趣地点了点头。 “三哥,这个灯笼好漂亮。”灼华到了买灯笼的店门口,看了一会灯笼,各式各样,有小兔的,有莲花的,漂亮极了。 “灼华,我们该回去了。”李研说道,毕竟天色已晚。 “哎,三哥,我怎么发现大哥来了你都变乖了,平时都是我催着你回去的。”灼华娇憨着说着。 “哪里有,看你冻得,这脸红的。”李研说着使劲地捏了一下灼华的脸,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向来什么事情都不瞒灼华的。 “三哥,前面有个大酒楼,我们买只烤鸭就回家。”灼华嬉皮笑脸地央求道。 “你说的,不要到时候又学小猫耍赖。”李研说道。 “快走快走吧。”灼华拉着李研就往后跑。 “老板,一只烤鸭,带走。”灼华到了柜台前叫道。 “好嘞,你坐着等着。”跑堂的说道,转脸冲着里面叫道:“烤鸭一只,带走。”接着又忙活其他的事情去了。 灼华坐在哪里,总是喜欢细细观察周围的一切事物,以前是由于好奇,再到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因为她总学不会像李研他们到哪里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灼华透过酒楼里来来回回的人,看到从楼梯上晃晃悠悠下来的一个人,灼华看到拉了一下李研,说道:“看,裕王。” 灼华起身刚想喊,被李研拉住,说道:“不要喊。” “为什么?”灼华没好气问。 “假装没有看到会不会?” “我只是想打声招呼而已。” 等灼华再看去,朱珏已经消失在门口,灼华只好老实地坐在那里等候。李矾从窗户中见了朱珏已经上了马车,自己也穿好衣服下楼,往下一看,便看到了坐在下面的李研和灼华。 李矾站在栏杆前,静静地看着他们,灼华开心地拿着用纸包好的鸭子,李研付了钱,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这时李矾才从楼梯下来,马车已经在门口备好,李矾上了马车,跟在灼华和李研的后面,等到了灼华和李研的身边时,李矾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叫道:“李研,灼华。” 李研和灼华同时回了头,灼华见人是李矾,笑着问道:“大哥,你从哪里来的?” 李矾笑了一下说:“刚办完事,上车吧。” 车夫刚想从马车上将凳子拿下来,灼华摆手说道:“大哥,我们要不要一起步行回家?” “是啊,大哥,我们好久没有这样逛一逛了。”李研笑着说道。 “那好。”李矾下了马车,看了看灼华,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替灼华披上,说道:“起风了。” 灼华看着这时的大哥,瞬间湿了眼睛,长子和幺女之间年纪的差距,一直让灼华对李矾又敬又怕。 在家中,李硕是最柔软的那一个,不威不怒,总是一张笑脸忍耐着她所有的娇惯。李研是最不像兄长的那一个,无论是小时候打她还是现在跟她斗嘴磨牙,都毫不相让。只有李矾,灼华一直是感觉有距离的,有时他像一个父亲,有时他又是兄长。虽然替她打算着,但是每次见面都是寥寥数句,只是简单的了解,谈不上关心,也谈不上不关心。 “我不冷。”灼华说道。 “走吧。”李矾一手拉着李研,一手搂着灼华,边走边说:“我这些年太忙,辜负了多少的好时光。” “大哥也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一直辛苦奔波。”李研说道,李矾听了笑着摇摇头。 “要是二哥在就好了,我们兄妹四个一起这样走着多好。”灼华叹息说道。 “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是我就想着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李研说道,也想起了他们小时候李矾每次回家去,他们总是这样一起出去玩,那时候灼华还很小,总是二哥背着。 “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李矾说道,看了看灼华,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灼华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盼着自己回家给她带糖果的假小子。虽然不施粉黛,但是依然美丽,虽然粗布麻衣,但是依然窈窕绰约。 “等我忙完了这几日,我们好好走走玩玩。灼华,你喜欢不喜欢昨日大哥穿的那个貂裘大袄,过几日也给你和李研做上两身。”李矾笑着说道。 “大哥,我不在意的。”灼华说道。 “我也不在意。”李研傻笑着。 “但是大哥在意。”李矾说道。 三人这样走着,嬉笑声阵阵传来,有时候还有李研和灼华的打闹声。灼华跟李矾讲着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听的戏,哪位先生说的书最有趣,哪个节日逢会的人最多,她最喜欢哪家的糖糕。 有时候太过忙碌,偶尔停下来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 李矾一般见景王,都会是在郊外的某处园子,一般好的酒楼都会开在城里,但是城外的这种花园式的饭庄,才是真的享受。就像进了一个人家的园子,里面亭台楼阁,花鸟鱼虫,到了冬天,外面虽然有厚重的积雪,但是一旦进了院子里的花房,里面还是姹紫嫣红,百花齐放。 今天的用餐之地正是在花团锦簇之下,隔着花的后面,若隐若现的是四五个女子,个个都是弄乐的好手,弹得好琴,唱得好曲。 “李矾,这个地方我喜欢,你哪里找的?本王在京城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景王跟着李矾走着,真是一步一景,冬天尚能如此美丽,何况是春夏呢。 “王爷喜欢就好。”李矾替景王撩起厚重的布幔,已进入到花房。 景王更为惊奇,伸手闻闻花香,这时候丫鬟拿过来外衣给李矾和景王换上,景王顺手摘了一枝花,插到服侍他穿衣丫鬟的云髻之上。 “请。”李矾说道。 景王走在前面,边走边笑着说:“赶明你把你这花匠借给本王几日,本王也在府中弄个像这样的花房,没事养养花,逗逗鸟,弹弹琴,听听曲。” “就怕王爷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李矾笑道。 “本王本就是闲事的王爷,我们大明朝的王爷最舒服,吃喝玩乐,别无他事,等本王弄好了,到时候也请你到府中做客听曲。”景王说道。 “王爷喜欢这里就是对李某最大的抬举了,也不瞒王爷,这里本就是为王爷准备的。”李矾说道。 “此话怎讲?”景王假装没有听懂,边逗弄着鸟便说道。 “王爷是金枝玉叶,什么好的东西没有见过?想着金银珠宝对于王爷就是一般俗物,也未必入得了王爷的眼。我就想着,这几年都拖着王爷的福,每年几颗夜明珠和西洋的小物件王爷也没有嫌弃过。今年春天看着这处园子废了,就买下来,找了能工巧匠开始修复,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好在精巧。李某先是没有说,就怕王爷不喜欢。既然王爷喜欢也就直说了,这处园子就是送给王爷的,还请王爷笑纳。”李矾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了房契地契。 “李矾,本王是真拿你做朋友。本王打小在皇宫长大,后来开府,但是真正的朋友并没有几个,难得有你这样懂得本王喜好的,难得的知己,你这样倒是见外了。”景王说道。 “王爷是不是嫌弃这里哪里做的不好啊?王爷说出来小人再让匠人去改。”李矾说道。 “哪里哪里,哪里都好,你这么说本王就不客气了。”景王从李矾手中接过房契地契塞到袖中。 当今皇上有两个儿子,年纪仅差一个月。裕王长,自然就是太子,虽然没有册封,但是大明朝的规矩就是立长,裕王就是以后的皇上。 景王虽然早已到了去封地的年纪,但是皇上却一直把他留在京城,谁也不知道皇上心中打算什么?再加上景王的母妃深得皇上宠爱,监管着后宫。虽说藩王不问政事这是祖制,但毕竟是皇家的人。 “那我们开始听曲,吃饭?”李矾请示说道。 “开始。”景王高兴地大声回答,一手拉着李矾走到备好的席边。 灼华曾经说,感觉到了京城每一个人都变了,歌变了,裕王变了,徐睿也变了。其实并不是每个人变了,而是灼华未曾见过每一个的所有面目。都说聪明的人应该是八面玲珑,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世上是有人精,但是大凡都是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子。而灼华遇到的都不是普通人,都是人上人,都是聪明人。 第136章 李研倾心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帽儿胡同,使寒冷的冬季有了一些暖意,忙碌的人们早已经出门。 宁安带着两个随从坐着轿子穿过胡同来到了李家,宁安下了轿,左右看了看,不禁嫌弃起来,她没想到裕王哥哥竟有住在这种破地方的朋友。 胡同里不知道哪家的狗看着宁安是生人,汪汪地大叫了起来,宁安吓得花容失色,差一点跌回到轿子中。 “公主小心。”边上的太监搀扶着宁安说道。 宁安回过神来,嫌恶地看了那只张狂的狗一眼,说道:“我没事,今天晚上要吃狗肉,你们知道怎么做了。” 几个轿夫看着可怜巴巴的狗,那只狗仍然凶猛地吠着,还不知道厄运已经降临。 “公主要来看的是什么朋友,怎么住在这么个破地方?”提着两个大食盒的太监也是满脸的嫌弃。 “谁知道呢,进去吧。”宁安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对着小太监说:“刚才叫我什么?等一会说漏了嘴,回去把你的舌头割了。” “公主,不是,姑娘放心。”小太监连忙赔笑回答道。 宁安走到了门口,大门一扇是关着的,一扇是放开的,随行的另一个太监轻轻敲门,等了一会见无人应,便说道:“姑娘,没人呢,要不奴婢先进去看看?” 宁安推开挡在面前的小太监,说道:“那直接进去看看吧。” 宁安说着跨过门槛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刚穿过照壁,宁安更是失望透顶,如此小的一个独院,院中的花草已经干枯,葡萄架子上似乎还能看见些冰霜,真不知道这么个小院怎么会住着这么有趣的灼华?宁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径自往屋里走去。 灼华的家比起一般人家都算简陋,何况对于这个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宁安公主呢? 李研正在看书,似乎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但是李研并没有注意。沈大娘沈大叔出去都会留着门,经常到家里来的张白一和周扬一般都会直接走进来,况且已近午时,也许是灼华回家吃饭了。 小太监为宁安掀起了门帘,宁安走进堂屋,满屋的雅致,屋里很暖和,又有上等的家具。宁安再看看墙上的书画,还有几盆还算像样的盆栽,刚才的失望才有所缓和,这样才不会让她太过失望,灼华的家不应该那样无趣才对。 宁安令小太监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将他们差遣出去。宁安往左边走去,看了看里屋。这应该是灼华的闺房,多少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了,房间里很多玩偶泥人,宁安偷笑一下,她不知道灼华哪里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宁安并没有进去,继续往客厅里走。墙上的一幅幅字,让她出了神,这些字都是草书,说不上造诣多深,但是铿锵有力,彰显大气。 李研听着屋里的动静,应该是灼华回来了吧,一般灼华回来先是忙碌一蕃,好了之后才会到李研的房间去汇报一下遇到的趣事。一般都是灼华在那里说的眉飞色舞,而李研仍然安静地看着书。 有时候李研会想,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会听灼华在说什么,一个是徐睿,那么另外一个就是张白一了,一个是喜欢她,一个生来没有厌恶。而他这个哥哥,从小就被她这么折磨长大,没有不耐烦已经是自己修炼出来的。 等了好一会,外面反而清静下来,这个可不是灼华的作风。李研觉得奇怪,便起身走到门前。 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一身几乎拖地的白色貂绒披风,黑色的头发如丝绸缎一样倾泻在披风上,头上一支银簪在云暨之上显得格外精致,这个人肯定不是灼华。 宁安看着那副字已经出了神,并未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李研侧身靠在门侧,静静地看着宁安,虽然想一睹芳容,但是他更沉浸在此时无声胜有声中。 宁安从沉浸中回过神来,转身看见李研,着实吓了一跳,但是并未惊叫出声,定眼看了李研一眼。李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慵懒地斜靠在门框边,双手抱于胸前,看到宁安刚才那一惊,那非笑的笑在脸上瞬间漾开。 宁安嗔怒,睨了李研一眼。李研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女,见到来的竟然是那个刁蛮的王府丫头,于是悠闲地走到桌子旁,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盒问道:“来找灼华?” “嗯。”宁安嘟着嘴,脸上的嗔怒还未消。 李研一副闲散模样的坐着,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都是一些点心,做工极为精致。李研伸手去拈,这时候宁安正好走过来,手中的香扇一下子打在了李研的手上说道:“给灼华的。” 李研也不气恼,假装失望的盖上食盒说:“她去找歌去了。” “她什么时候回?”宁安坐下来问道。 李研并不回答,站起来摇摇头,俯视看着宁安,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宁安一抬头便看见凝视着她的李研,说道:“来着是客,你就不备杯茶吗?” “茶水是没有,壶里或许有些冷水你就将就些,家里没人,我也不会煮,该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你要是想等灼华就坐在屋里等,要是不想等就自行离开。”李研毫不客气说道,径自往自己的屋里走去。他是见识过这个丫头的刁蛮,和灼华一样,遇到了尽早躲着远远的才好。 “你。”宁安起身跺了一下脚,脸已经气的通红,这个嚣张自大的家伙,竟敢这么怠慢她。 李研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宁安,看她那种被气坏的模样不禁失笑出声,说道:“顺便说一下,我不知道灼华要什么时候回来。”李研说完便一步迈进了屋里,径自坐在书案前看书去了。 宁安愤怒地看着李研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也不看李研。但是转念一想,便不觉得生气,如果真的生气才是上了李研的当了呢。 宁安刚开始等着还有些焦躁,来回在屋里走着,又看了几幅字心便静了下来。宁安又往外看了几眼,见灼华还没有回来,便解下身上的披风挂起,坐到桌子旁,拿起一个杯子仔细地看了一眼,很干净。 宁安径自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还是温的,宁安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闻一下,清香的茉莉味,轻吮一口,微笑地点点头,再喝一口,漏出开心的微笑。 李研抬头看了一眼宁安,宁安的笑让他坚硬的心为之一跳。脱掉披风的宁安,身材高挑,也许是北方女人的缘故,自然要比南方的女人来的高大一些。但是宁安确是杨柳细腰,身材窈窕,今天略施粉黛的宁安,看上去更加的美丽。正所谓肤如凝脂,黛眉杏眼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女子,樱桃小嘴微微翘起更多了一份娇俏。 宁安对于茶水的欣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李研这时候大概知道宁安为什么能和灼华成为朋友,因为他们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太像了。他似乎也能理解徐睿为什么对灼华情有独钟,如果你的生命真的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子你根本不可能视而不见。而宁安,又是十足的大美人。 宁安安静地等着灼华,转过头往李研的屋里看去,正巧对上正在凝望着她的李研。宁安和李研同时收回了交汇的目光,宁安继续倒上一杯茶水,李研则拿起书挡住了自己的脸。两人同时掩饰了内心的刚出现的一抹悸动和慌乱。 “屋里的字是谁写的?怎么都不落款?”宁安先打破了宁静。 “你说的是哪副?”李研说道,并未抬头,仍然拿着书挡住脸。 “那副辛弃疾江城子的草书。”宁安说道。 “那副写的并不好。”李研如是说。 “虽然笔法不成熟,但是我想写字的这个人肯定胸怀宽广,生性洒脱。”宁安笑着夸赞道,她还是识货的。 “没想到你还懂些。”李研笑道。 “哼。”宁安睨了李研一眼,虽然看不见李研的表情,但是想都能想得到李研的那种嗤笑,呢喃说:“别老是瞧不起人。” 李研又笑了起来,把书放下说:“我可没有瞧不起你。” 宁安看着李研真诚的样子也笑了出来,问道:“你也喜欢这幅字?” “是,但是灼华不喜欢。”李研说道。 “我不喜欢什么?”灼华掀起帘子进了门,看见了宁安说道:“我还想着门口的轿子是谁的呢?我还以为王爷来了。” “你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去找我玩?”宁安见到灼华进屋,高兴地差点没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灼华见了宁安心里也是高兴,难得在北京也能遇到这么投脾气的朋友。 灼华拉着宁安的手,点了一下宁安的额头说:“你当我是你,那王府可不是我想去便可以去的。”灼华拉着宁安坐了下来。 “喝茶了没有?”灼华问道,拿起茶壶试了试温度说道:“冷掉了,我已经让大娘烧水了。”灼华又对着屋里的李研说:“三哥,客人来了你也不知道备杯热茶?” 李研将满是哀怨的脸埋在书里,灼华这句是不要回答的话。李研心里默念这个煞风景的家伙,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宁安,刚才说我不喜欢什么?”灼华问道。 “那副字,李研说你不喜欢。”宁安指着字说道。 灼华看了那副字,转脸又看了屋里的李研,侧头到宁安面前说:“三哥他肯定说他很喜欢吧,因为那副字是他写的,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写的特别好,而我看了很一般。” 宁安听着灼华在她身边小声地数落着,转脸去看屋里的李研,李研正从书的边上露出脑袋,满脸的尴尬,因为他的亲妹妹正在拆他的台。宁安再看着面前的灼华,也许这才是兄妹该有的相处之道? 宁安又看了李研一眼,李研只是跟她摆手,并且打着口语说:“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别相信。”宁安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信灼华的话。 “你的房间里有好多玩偶,那要买多久?”宁安无意问道。 “就两个胖娃娃是我买的,其他的都是别人买的。”灼华说道。 那些都是徐睿给她买的,她都很喜欢,就摆在了屋子里,想到这里,灼华的小脸竟然红了起来。 “是谁?阶的小儿子?”宁安说道,灼华诧异地看着宁安,点了点头,宁安天生的傲娇神采,问道:“我比你想象的知道更多,你喜欢他吗?” 灼华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宁安哀叹一声,并没有说话,她现在只能在心里心疼她的裕王哥哥了。 等到沈大娘拿来了热水,宁安才想起自己带来了两大盒的吃食,一样一样摆出来请灼华品尝,宁安拈起一块点心塞到灼华的嘴里,灼华吃了一口,觉得甚是好吃,又拿起一块塞到宁安的嘴里,满屋子里都是灼华和宁安嘈杂的讨论声和阵阵发出的娇笑声。而李研,刚毅的眼眸变得柔软,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沈大娘看着两个女孩,又看了看李研的房间,走过去将李研的房门关上。随着房门的关上,宁安的脸却没有消失在李研的面前。 李研坐到床上,将书本摔到后面,一下子仰躺在了床上,深呼一口气,爱上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0 第137章 偷偷赴宴 腊月初八这天,严世蕃在京郊的宅子邀请很多的考生去赴宴。这些各省赶来的考生一般都会在年前拜会主考的考官或者是京里掌管翰林苑的官员,这样以认师徒门生,以后升官发财都要靠着这条路走下去。 周扬,张白一,李研自然在受邀的范围之内,严世蕃虽然位居高官,又家财万贯,但是笼络这些才子才有利于他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帖子都是提前几天送过来的,这样的机会一般考生巴结奉承都来不及,哪里有不赴约的道理,一大早李研便梳洗好准备和张白一周扬一起前往。 灼华已经知晓,便也早起穿好书童打扮的衣服要和李研一同前往。平日还好,灼华只要撒个娇李研一般都会应许,但是现在李矾在家,无论灼华怎样说李矾都不应许,灼华也不敢造次。吃完早饭,李研带着李矾早已备好的礼品上了马车出发了。 想到可以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家里,灼华怎肯罢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吃完早饭,灼华便回到自己的屋里做起了手工,李矾这一天并没有事做,悠闲地在家里看起了书,也难得李矾这般空闲惬意。但是灼华一心只想着怎么出去玩,哪里还顾得上和李矾聊天啊。 “大哥,这个绣样歌姐姐要的,我能不能给她送去?”灼华乖巧问道。 李矾看了灼华不寻常的乖巧,没有多心,再看看灼华一身平时家常打扮,想想李研已经走远,灼华也未必能找得到,李矾点了点头答应了。 灼华开心地关上门准备走,刚到门口,就听李矾嘱咐道:“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哎,我知道了。”灼华快速地跑了出去,消失在照壁的后面。 “歌姐姐。”灼华在门口喊着歌的名字,歌从屋里走了出来,开了门。 “快,歌姐姐,周扬去了哪里你知道吗?”灼华边拉着歌走边问道。 歌点了点头,灼华狡黠的笑着问:“想不想去玩?见识一下,天天都听人说着大明第一大奸臣,把持朝政十几年的严嵩父子,我们去看看他长得什么样?”灼华拉着歌小跑地跑进了厅堂。 “我不能去,灼华,我想你也别去,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再说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歌可不听灼华的,上次去会馆她都吓的魂不守舍了。 “我知道,我前几天都问好了。”灼华朝着歌眨了眨眼,她早已经万事俱备了。 “我不能跟你去,你也不要去。”歌劝说。 灼华不理会歌的劝告,笑着想着心中的打算问:“你原本的男装都还在不在,拿出来我们换上。”灼华拉着歌穿过厅堂,来到后院。 “灼华,别闹了,你现在长大了,就你这样的,再怎么扮也不会像男孩,到时候你再惹出了事,闹出了笑话,那李研怎么办?还不在考生中被笑死。”歌说道,但是她也知道灼华很难改变心意。 “你真的不去?”灼华问歌,歌抿嘴摇头。 灼华一拍桌子说道:“你不去也罢,那里人多,你长得这样漂亮,要是被人瞧了去,周扬还不把我恨死。这样吧,歌姐姐,你借我一身衣服。”看着歌不停地摇头,灼华拉着歌的手不停地摇着,嘴里央求说道:“好姐姐,你就答应了我吧。” 歌最后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得说道:“衣柜在那边,你自己去选,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灼华听了歌这样说,一边解着头发,一边在衣柜里翻找。其实歌的衣柜特别整齐,灼华翻了两下便找到了叠在下面的男装,灼华开心地拿出。这是一套斜襟宽袖长袄,是灼华和歌一起做的,为了不显眼,灼华特意挑选了藏青色。灼华扯出长袄扔到床上,这边头发已经全部散开,灼华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的衣服,将长袄穿上,系好腰带。 “鞋呢?”灼华披散着长发问道。 歌指了指床的边上,灼华看过去,拿出一双,本来歌小脚,但是这鞋都是做的大些,要不出去一看就会露马脚,歌都是穿着自己的鞋子再穿进那棉靴中。灼华拎起鞋子粗鲁地往凳子上拍了两下,将上面的灰尘抖掉,随后坐在凳子上将鞋子穿好。 灼华得意在歌面前转了一圈,让她看看自己的样子,歌满意地点点头,又指了指灼华的头发。灼华用手摸了一下,坐到凳子前,拿起梳子急切地梳着。歌好笑地看着灼华,走过去接过梳子,在灼华的头上一下子一下子梳了起来。 “这么漂亮的模样非得做个男儿郎。”歌看着镜中的灼华说道。 “做个男儿郎才能取得俏娇娘啊。”灼华说完就往歌的脸上亲去。 歌捂住脸起身瞪着灼华说:“没个正行,赶紧去吧,出去的时候动静小些。” 灼华笑着走到床前,往自己衣服的袖袋里摸出了点碎银子和铜板,蹦跳地出了门,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歌姐姐,如果大哥差人来寻我,你就说我送了绣样就回去了。” 歌会意点点头,默叹一口气,她真的不知道谁还能管得住灼华。 灼华可不是那种愿意自己就凭两只脚往郊外走的主,但是雇个轿子或车灼华又会觉得太浪费,这不路上遇到一个卖柴的空车出城,灼华便给了人家几个铜板,顺便搭着车出去了。 在快要到严世蕃外宅的时候,灼华下了车,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大大方方地走到严府门口,灼华刚刚到了门口,看着这么小的门实在与她想象的差别太大。都说大明半个天下都是严家的,这宅子看上去未免破了些,小了些,门口也无其他人,只有一个看门的。灼华打开扇子,大摇大摆地往严府走去。 “哎,什么人?”那个看门的拦住了灼华。 “读书人。”灼华毫无胆怯说道。 “你也是今天应邀来的?”那看门人问道,灼华点了点头。“那请问尊姓大名?” 灼华想了一下,要说是叫李灼华,自己毫无名气,也不是考生,要是不给进怎么办?于是灼华随口说道:“我叫徐睿。” “徐阁老家的四公子?”那看门人问道,灼华仍是点了点头,只见那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哈哈大笑,灼华有点莫名其妙,正巧有一人路过门口,那看门人便说道:“管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叫花子,竟然冒充徐公子?” 那管家看了灼华一眼,说道:“小孩子不懂事,给点糖糕打发了事。”那管家便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徐睿?”灼华问道。 “别处的徐睿我倒是不认识,你要是徐阁老家的四公子徐瑞,那就是冒牌货,我们家和徐家可是亲家,这四公子我们会不认识?还是快走吧,我这也没有糖糕,到别处去耍去。”那看门的人便开始撵灼华。 “唉,唉,要是刚才编个其他的名字倒也不会惹得这些麻烦。”灼华自言自语,沿着严府的墙走着,看了看这么高的墙,试着爬了两下,徒劳无功,她可不会飞檐走壁,还是智取吧。 她就不相信了,这严府还没有个后门什么的,哪怕有个狗洞,她也能钻进去。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灼华沿着墙走着,严府大门是不大,但是墙倒是足够高足够长。 “公子,灼华姑娘在前面呢?”赶车的书铭说道。 “胡说,李家大哥回来了,她现在和我一样,哪里会到郊外来。”徐睿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完全不理会书铭。 “那是我看错了,不会吧?”书铭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几下说道:“怎么长的这么像,看着好像,就是一个人在闲溜达啊。” 徐睿还是不理,因为徐睿见过李研几次,都是说灼华这几日很乖,不曾出门,即使灼华想要出门,无非是街上走一走,到这里恐怕是不可能的。 “公子,你看看啊,长得太像了。”书铭说道。 徐睿被烦的没有了办法,撩起车帘,只见灼华边走着边踢着墙,满脸的懊恼,嘴里好像还念念有词。 “快停车。”徐睿钻出了车子,但是这时车子已经往前走了出去。 “是灼华,停车。”徐睿兴奋喊道。 如果知道今日来严府能见得灼华,那他肯定早些出门,在这里守候,或者去李家接上灼华,总之,他想他能早些见到灼华。 “吁吁”书铭使劲地拉住缰绳,还未等车停下,徐睿已经跳下了马车。 灼华只听见一丝马鸣,抬眼看去,徐睿正笑着朝她跑来,一定是自己累昏了,或者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要不怎么在这个时候看到徐睿呢?刚才她还冒充他给严府的人拆穿了呢。 第138章 巧遇徐睿 徐睿跑到灼华面前,一把拥住娇憨的灼华,呢喃问:“灼华,是你吗?” 灼华笑了,真的是徐睿,正巧她想他的时候,他就来了。 “灼华,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灼华的双手伸到徐睿的后面,也紧紧地环住徐睿,她似乎有些欣喜,又有些哀怨说:“你怎么才来。” 就这一句话,说的徐睿满是内疚,轻抚着灼华的头说:“你等了多久?” 灼华从徐睿的怀里抬起头来,俏皮说道:“感觉像是等了一辈子,你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句绝对是闺怨,没有丝毫的怀疑,但是徐睿好喜欢灼华的这种闺怨,灼华在怨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像是消失了一样,为什么就在同一个城却像远在天涯。这些日子所有的思念都不是他一个人,灼华也一样的思念着他。 “灼华,我好想你。”徐睿还是抱着灼华,去他的严府,去他的赴宴,现在有了灼华,即使没有一切又能怎么样。 灼华使劲地掐了一下徐睿的后腰,徐睿吃疼的叫了一下,灼华嗔道:“竟说哄骗人的话。” “没有,我没有。”徐睿傻傻说道,灼华最喜欢看他这般傻模样,任由灼华去欺负。 “好吧,我相信你。”灼华从徐睿的身后收回了手,放到徐睿的胸前,指着徐睿的心口的位置问道:“这里除了装了一个我,还有没有其他的女人?” 徐睿抿嘴笑着摇了摇头说:“除了你,再无他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灼华轻轻踮起食指点了两下说道:“回答还算满意,这次饶过你了。”灼华一直知道甜言蜜语不足信,但是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呢? “看看,现在什么世道,男人和男人,有伤风化。”路人见了徐睿和灼华的亲昵,指指点点。 灼华听了一把推开徐睿,脸羞红的站在那里,徐睿见了灼华白里透红的粉脸,侧身过去偷亲一下,一个吻刚落在面颊,又朝着灼华的唇吻去,被灼华警觉的躲过。 “小色鬼。”灼华娇嗔,沿着自己刚来道往回走去。 徐睿笑着追上前去,拉起灼华的手,并肩地走着说道:“我喜欢你,你又这么美丽,我每一刻都有把你吃掉的冲动。” 灼华生气地打了徐睿一拳说道:“你再这么说我不理你了。” “那好,我不说了。”徐睿乖乖说道。 灼华满意地笑着问:“你也是来赴宴的?” “是啊。”徐睿不情愿回答。 “哦。”灼华点了点头。 “你怎么到这里来?”徐睿笑问。 “前几日这严世蕃也邀请了三哥,白一大哥和周扬,我就想着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玩。要是平时只要我撒撒娇三哥肯定会许我,但是现在大哥回来了,我都不敢提,我大哥是那种就算笑着我也会害怕的人,所以我只好呆在家里。”灼华满脸的委屈。 徐睿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灼华,竟然如此怕自己大哥,也许她从小丧父,大哥就像他的父亲一样。看着灼华有些委屈,这样反倒合了他的心意,他可不想现在的灼华还像小时候那样混在男人中间。 “那你怎么出来的?”徐睿挑眉问道。 “大哥又没有把我栓起来,我找了个借口偷偷地跑到了歌姐姐那里,借了她的衣服,她的鞋子,她的帽子,就来了啊。”灼华骄傲地将自己展现在徐睿面前。 徐睿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以后要提防着灼华这招。灼华才不知道徐睿的心思,继续说道:“歌姐姐到了京城就不愿意出门了,她总说自己怎么装扮别人也会发现自己是个女人。所以啊,女人长得漂亮是个大麻烦。” 徐睿看了看灼华,不禁笑了起来,灼华不会现在还认为她的这身衣服还能掩饰住自己吧?只要是个男人都会看得出她是个女人,或许几年前她还小,还有些瘦,但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特别是这半年来,她已经丰腴了太多。 “你才是个大麻烦。”徐睿笑着说道。 “是啊,那你烦不烦啊?”灼华承认,她可不就是个大麻烦。 徐睿摇了摇头问道:“你想去严府?这只是他家的外宅园子,不是严府。” 灼华点了点头,说道:“管他是不是严府呢,总之是他家的,都说这严嵩是天下的第一大贪官,家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我怎么能不开个眼界?再说了,不去看看那个被称作天下最聪明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岂不是白来了京城。” “天下聪明之人多的是,他可未必就是第一?”徐睿说道。 “但都说他深得圣意,最解人心。”灼华想了一下说道。 “他只是最了解皇上,最能领会圣意。论这经世致用之才,聪明绝顶之人我认为只有一人,那人便是张太岳,现在翰林院的编修张居正。”徐睿说道,满脸的佩服。 “你说的是那日在酒楼看见的张居正?”灼华问道。 “是的。” “有机会要见识一下。”灼华说道。 徐睿无奈地笑了,早知道不随着灼华的话说下去,如果再说一人,她肯定还会想拜会一下,他可不想灼华对他以外的男人这么有兴趣,便问道:“你是来这里玩的?那你怎么不进去?” “还说呢?京城可不比南京,家家的院墙都盖得要比楼高,而看门的人都比狼狗还凶,这宅子大的要命,我走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办法怎么进去。”灼华阴郁的小脸又扬起了笑容,说道:“不过现在你来了,你带我进去?” “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想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宴会,这样与你多好,悠闲地晃着,再找个小酒馆,我们叫上一壶酒,几个小菜,好不惬意。”徐睿说道,这样的宴会他赴的太多,并不感觉稀奇,毕竟这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不行,我要进去,徐睿,你是来赴宴的,带我进去。”灼华央求着说道。 徐睿想捉弄灼华,故意摇了摇头说:“我最想见到的人在我面前,我不想去了。” “徐睿,徐睿,我们进去吧,人家差不多都等着你呢。”灼华仍是哀求着。 “不去不去。”徐睿打开扇子,忍住笑佯装拒绝。 “你去不去?”灼华双手叉腰,生气问道。 “不去。”徐睿态度决然。 “你到底去不去?”灼华最后再问一次,冒火的眼睛已经失去了耐心。 “说不去就不去。”徐睿玩性大起,和灼华拌起嘴来。 灼华眯着眼睛看着徐睿,然后撸起袖子,脸上漏出邪恶的微笑,说道:“不去是吧?” 话音刚落,灼华伸出她的手在徐睿身上挠起痒来,痒的徐睿不停地跑着躲闪,徐睿越躲,灼华越追,徐睿被逼到了墙角,笑的已经喘不上气来,讨饶说道:“去,去。” “这还差不多。”灼华拍拍手,向后转身,走了两步,徐睿又跟在后面想挠灼华的痒,灼华呵呵地笑着躲着,转过身来又报复徐睿,就这样两人一路笑着闹着。 快要到了严府门口的时候,灼华正色道:“别闹了。” 徐睿只是一笑,打开扇子,轻摇两下,刚才那个和灼华一起笑闹的少年立刻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徐公子,灼华快步跟在徐睿身后。 徐睿到了门口,那守门的人见了是徐睿,赶紧哈着腰作揖说道:“拜见徐公子。”徐睿只是轻轻一抬扇子,那看门人仍是哈着腰在旁边说道:“你老来的真是时候,里面正要开宴,宴后应该是要听戏。” “是吗,那我来的还不晚?”徐睿笑着说道。 “瞧你说的,不晚不晚。”那看门人说道,冲着屋里喊:“徐公子到。” 这边屋里出来一个人牵住马车,书铭则从车里将带来的礼物拿下来,徐睿一个眼神,书铭将礼物放到灼华手里,由灼华捧着。那看门的人此时已经认出了灼华,没想到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真的是徐家的人,便不再言语。 灼华手里捧着礼物跟在徐睿后面,徐睿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灼华的身边说道:“这个礼物是分别送的,上面的是给严世蕃的,下面的是送给自家侄女的,等一下你少说话,也别乱走,跟着我就好了。” 灼华听着不停地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徐睿看了灼华一眼,低眉顺眼的模样,装的还挺像,就怕装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喽。 灼华跟在徐睿后面,前面有小厮引领,灼华并未来得及观察严家的外宅到底有多大,但是一双灵动的大眼并未闲着。河,湖,亭台楼阁自是不必说,一些假山都是太湖石所做,虽然冬天园子的花木都已经凋谢,但是冰封的湖上,搁浅的画舫,都能看的出来,如果是春夏,这里是多么的美。来了京里,灼华终于知道,最不能相信的就是门面,看着再不起眼,也是大富之家。 灼华还没有来得及细看,都已经被带出了景外,而走到另一处院子,又是另一蕃天地,灼华跟着走着,最后到了一处戏楼前。 “现在都在里面听戏。”那小厮说道。 “听得什么戏?”徐睿随口问着。 “昆曲牡丹亭,我们爷刚得的戏班子,唱的那叫一个好。徐公子等着,小的这就去里面禀报。”那小厮说道,他们都喜欢徐家的四公子,性子随和,没有架子。 0 第139章 严府听戏 灼华看了看这处小院,比起刚才经过的地方都显得小了很多,中间是一处戏楼,后面是一排屋舍,隐约的在一片青松之后,也许这里植青松的缘故,院子里总算有了一片绿意。戏楼不是以水为景,也没有引入湖光山色,而更像是你走在了大街上,看到了闹市中的一所戏楼。在这样的侯门相府看出戏也要弄得与众不同,但是没有烟火气息的戏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园子好大,我的手要断了。”灼华一手抱着礼物,另一只手腾出来甩了两下。 徐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看着灼华,靠近灼华耳边轻声说:“再坚持一会。”灼华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戏楼里走出一个男子,先入灼华耳朵的便是他的笑声,灼华抬眼看此人长得真是项短体圆,面黑肥胖,十分丑陋。 “戏可都已经开始了,子晓,你怎么才来?”只见那个胖男人先是作揖,大咧咧地说道,灼华心想此人定是张慧义口中的那个肥头大耳的严世蕃。 “东楼兄,小弟来迟了些,见谅。”徐睿作揖说道。 严世蕃执起徐睿的手说道:“好戏才刚开始,你现在来的刚好。” 严世蕃后面还跟来一人,此人长得可是瘦瘦高高,有着几分俊俏,作揖拜见说道:“见过叔父。” 灼华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的,这个叫徐睿叔父的人恐怕还要比徐睿大上几岁吧。 “小弟前几日得了一件黄庭坚的书法,想着整个京里只有我们的东楼兄称得上火眼金睛,还请东楼兄笑纳。”徐睿说道,灼华弯腰将礼物举过头顶。 “哈哈,真是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过来走走,还送这么重的礼物。”严世蕃边说边笑着,身边的严绍庆接过灼华手中的礼物。 “绍庆,下面是家嫂让我带给你们的礼物。”徐睿说道。 “谢叔父。”严绍庆接过礼物转手给了下人。 只见严世蕃执着徐睿的手,相携走进戏楼,严绍庆跟在后面,灼华也跟着走进屋里。这个戏楼不大,但是每一处装饰却很讲究,无论是每一扇门窗上的雕饰,还是这戏楼里的每一个家具,就连喝水的茶具,都是上好的青花瓷,无不体现奢华。 灼华扫视一眼,严世蕃没有请很多的考生,大约也就十个人左右,灼华怎么也想不明白,长相才华都不算出众的李研怎么也在列呢?还有张白一,平时低调的估计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在她看来,只有周扬有才华,真的称得上数一数二。 “坐,坐。”严世蕃拉着徐睿跟他同桌,这时候戏才刚开始,除了张白一和周扬,其他人都在认真看戏,并未发现徐睿的到来。 灼华只能站在最后面看着,张白一周扬和李研正好在一起,两边都是丫鬟伺候着。灼华细细看了看这些丫鬟,长得都是如花似玉,漂亮极了,甚至比裕王府里的丫头还要漂亮。 严世蕃坐在主桌,徐睿和另外一个灼华不认识的人打横坐着,徐睿先是看到了右后边的张白一他们,作揖相视一笑招呼过。虽然昆曲温软动人,但是徐睿的心却怎么也集中不在戏台上。徐睿时而看着站在后面的灼华,看着灼华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脸上有不解,有新奇,有愤怒,但是更多的还是嫌弃,这种嫌弃在灼华脸上很少看的到。 徐睿的每一个表情都没有逃过严世蕃的眼睛,严世蕃锐利的眼眸轻轻往后一瞄,一眼似乎看穿了一切,笑了一下,在徐睿耳边小声笑说:“原来是带着佳人来的,你是早说呢,哥哥是最识情趣的,给你专门一间房,比看我们这些糟老头强啊。” “东楼兄说笑了,哪有什么佳人,只是家里的一个小丫头,要跟着小弟出来见见世面,这不,小弟闹不过就违了规矩。”徐睿笑着说道。 “人不风流少年,弟弟,眼光不错。”严世蕃说着,往嘴里扔进一颗瓜子,余光又瞟向俏丽的灼华。 灼华紧盯着周扬那里看着,她似乎看到了什么,那个丫鬟打扮的不是严知语又有谁呢?严知语站在周扬身后,其他的丫鬟小厮们眼睛都是紧盯着戏台,只有她似乎对戏没有兴趣,唯独盯着周扬,那爱慕的眼神,让灼华愤怒极了。 李研招呼一个小厮轻声耳语了几句,便见李研起身离开座位,随着小厮的引路从戏楼侧边的门而出,原来李研是小解去了。 李研出了戏楼,沿着小厮指引的小道,来到墙角的茅厕,茅厕的外围还种着些植物,绕过这些树木才能真正的见到茅厕。李研小解完并没有想立刻回到戏楼,虽然戏好听,但是毕竟呆了久了,反倒没有出来透气舒服。虽说严世蕃今日请他们赴宴游园,但是似乎每一个应邀前来的人都没有丝毫的放松。 李研在园子里走着,细声细气地哼唱小曲的声音从戏楼旁边的小屋里传来,而哼唱的正是他家乡的小曲,吴侬软语,声如天籁。李研听着听着笑了起来,于是沿着小路,踏着歌声走过去。 李研走到门口,伸头往里一探,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将一个凤冠戴在头上,手里拿着帕子,在那里自娱自乐地唱着小曲,时而做出娇滴滴的模样,时而拿起一把大刀有模有样地耍着,好不欢乐。 李研笑着拍着手,说道:“好,好听。” 只见那小女孩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那一箱子的宝贝上,女孩慌乱地放下手里的帕巾,扶住头上摇摇晃晃的凤冠,转脸看了一眼李研,怯怯地低下了头。 女孩的小脸霎时变红,她从来没有见过笑的如此开朗的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要挡在她的面前,黝黑不算俊俏的面孔有着些粗野,但是那一双明朗眼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看过最为美好的男人的眼睛。而一身书生儒服,刚好压住了身上狂放的气质,即使女孩离李研很远,心儿却已经跳了出来。 “你刚才唱是茉莉花吧?”李研笑着问道,只见那女孩点了点头。 “你也是苏州人?”李研问道,那个女孩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你刚才会唱曲,怎么这时候又不会说话了?”李研边说边往屋里走,如果不是闻声而来,他还以为见到的是个哑巴。李研边走边看又问道:“你会唱戏吗?” 只见那女孩低着头,手拉着衣角,怯怯地说了声:“会。” 李研走到摆着唱戏用的各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架子前,拿起一把枪放在眼前,清明的眼眸沿着红缨枪看去,问道:“那怎么不到台上去唱?” 也许是遇到家乡人的缘故,也许是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引起了李研的兴趣,李研压抑的心情竟然莫名好了起来。 那女孩半天没有声响,只是看着李研不停地摆弄着屋里的每一样兵器,怯怯说道:“我不敢。” 李研并没有听见女孩的回答,自己专注地看着屋里有意思的一切。 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女人,身材丰满,风骚地走了进来,刚走到女孩跟前,媚眼中露出凶狠,用力地在女孩身上掐了一下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上妆。” 女人摇摆地走到镜子前,李研正巧走到挂着各种戏服后面,看着台面上摆着的凤冠霞帔,官服官帽,才知道这是戏班子的后台啊。李研慢慢地撩开戏服,只见女孩摘下凤冠,小心翼翼地放好。 “还在那里磨叽,就你这样的还想唱戏?”那女人满脸的尖酸刻薄,将手里的梳子往台上一甩说道:“赔钱的货色,班主当初怎么看上了你,糟践了一副好嗓子。” 只见那女孩唯唯诺诺地走到女人身边,满脸的哀怨,也许她早已经习惯,她已经习惯了不作声。女孩捡起刚才女人扔掉的梳子,小心翼翼地给女人梳着头发,轻柔地一点点挽起。 “你天天在戏班里吃着闲饭,我们这些人却拼了命的挣钱来养活你。”那个女人不停地数落着,从镜子里看到了女孩哀怨脸上有着委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刻薄说道:“瞧瞧你那张脸,真是贱种,摆了给谁看,还以为在我们这里糟践了?就你这样的,一副受气包模样,就这样你还想上台唱戏?还想跟我抢?真心痴心妄想。” 女人咒骂着,回过头来就往女孩胳膊上掐去,刚开始女孩还只是吃疼地叫了两下,没想到那女人更是来劲了,说道:“瞧那一副淫贱的模样,装出一副可怜样能骗得了谁?还以为哪家的公子能娶了你做下堂妻?” 女孩感觉最后的一点自尊都被女人拿起摔打在地上,这个歹毒的女人甚至还要在地上踩上两脚。女孩感觉再也忍受不住,两行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她低贱没有错,但是不应该时时刻刻都被别人挂在嘴边。 “你还哭,什么货色,我是没有打好你吗?”那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随手拿起一个棍子开始抽打起来,女孩由小声的哭泣变成呜呜地大哭,拼命地躲闪着那女人,无奈年纪太小,躲不过只能求饶。 李研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端,他最见不得这种刻薄凶恶,仗势欺人的人。李研一手拉开喜服,大步走到女人面前,伸手抓住那只已经挥在空中的胳膊,几乎用尽一生修养,压抑住怒火低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她还只是个孩子。” 那女人哈哈大笑两声,尖酸刻薄的眼眸看着李研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教训老娘?” 只见女孩躲在李研身后,还未等李研开口,那女人又尖酸刻薄说道:“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你这小淫货偷的汉子,你这么大点就知道勾引男人了。这下好了,你随我去,我要告诉班主,将你赶出去,你这个小贱种。”那女人说着便伸手扯拉李研身后的女孩。 女孩一听要把她赶出去,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忙着跪下磕头恳求道:“丽姐饶命,我不认识这位公子,更没有要勾搭男人,你不要叫班主把我赶出去,丽姐求你了。”女孩边说边磕头。 “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你偷了汉子还害怕人知道?你这般淫贱就应当被卖到窑子里,那里有你勾搭不尽的男人。”那女人也不理会女孩的求饶,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后出了门喊道:“快来人呢,这里出了奸夫妊妇。” 李研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想那女人会叫来什么人,会编排怎样的故事,他现在眼里只有身边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李研慢慢地坐下来,轻轻说道:“你先起来。”那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李研,李研又说:“你不用害怕,我自会跟她们说明一切,不会冤枉了你。” 只见那女孩拼命地摇头,用她似莺歌般好听的声音说道:“公子别管我,快些走吧。” “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只见那个女人带来了三个大汉,凶恶地指着李研和女孩说道:“就是他们,奸夫,快把他们抓起来。” 那三个大汉看了一眼李研,看到李研的穿着与气质,完全不像奸夫的样子,有些迟疑,只见那女人看见三人迟迟不动手,便火上浇油说道:“三位爷还等些什么?真等到了这两人坏了相府的门风才动手吗?” “你去叫管家来,今天园子里来的全是老爷请的客人,万一抓错了人,我们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其中一个机灵的仆人说道。 李研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坏成这样,李研眯着眼睛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刻薄刁钻尖酸无情的女人,心中对于女孩的怜惜之情更多了几分。 第140章 侠骨柔情的李研 灼华看着李研的位置,不停地往刚才李研出去的门口看去,心里想着李研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在严府里面迷路了?应该不会,李研又不是她,经常会干出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还是替歌姐姐看好周扬吧,这个严知语绝对没安好心。 管家听了下人说明了情况,也不知如何处理,于是找来了班主,两人一同来了后面。等到班主进屋的时候,只见跪在地上小丫头,爬到班主的跟前说道:“干爹,您老千万不能听丽姐的,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干爹,你别听她的,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将这个奸夫藏在戏服后面,给我抓了个正着。”那女人抢先站在班主身边咬牙切齿说道,那副嘴脸绝对是李研这一生见过最为丑恶的。 “管家,你看我这也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那班主丧气说道,平时丽娘一直不喜欢红袖他是知道的,一直欺负红袖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不成想丽娘会想置红袖于死地。 “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后室?”管家过来作揖问道,毫无怠慢。 “刚才出来小解,听见这边有人唱着家乡的小曲,便误闯了进来,没想到误会了。”李研回礼如实说道,一身正气的他,才不会被别人误会了去。 “那还请李公子继续回去听戏,这里由我处理。”管家笑眯眯地说道,随后跟着边上一下人嘱咐说:“领着李公子回去,别再走错了路。” 李研点了点头,抬脚刚想出门,便听见管家说道:“你这丫头看着老实,没想到能干出这等勾当,我们严府容不得你,打上二十板子扔出去。” 眼看着厄运来临,女孩吓得浑身颤抖,哭着哀求说:“管家饶命,干爹救我,干爹你要救我。” 看着颤抖恐惧的女孩,李研脸上所有的平静都消失了,他做不到冷眼旁观。李研转身想要走回来,两个高大的仆人并排挡在了李研面前。 李研脸上全是隐忍和压抑,有着愤怒,有着怜惜,还有对于这些没有同情心、恶毒人的可悲。李研一手推开一个下人,折了回来,一把手扶起女孩说道:“这二十板子会把她打死的,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只见管家冷笑了一下,说道:“李公子,来者是客,这是我们府上的事情,还请公子不要过问。” 李研尽可能的保持平静说:“管家,此事因我误闯而起,与他人无关,李某不想因我一个错误就葬送了一个人的性命。” “李公子宅心仁厚,但是这是我们家事,与公子无关,还望公子不要介怀。”管家恭敬说道,脸上也已经没有笑意,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挑衅严家。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还请管家饶了她吧。”李研试图用道德开化他们。 “管家,看要不要叫老爷定夺?”班主面有难色的说道。 “我家老爷忙的都是国家大事,这等小事还需惊动老爷,那我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办事的?”管家厉声说道。 这边正吵着,动静越闹越大,来看热闹的下人也多了起来,严世蕃身边的小厮见了慌张地跑了回去。严世蕃正听到兴起时,这边小厮向严世蕃陈述了情况,只见严世蕃的脸色越来越差。徐睿喝着茶,悠闲地掀开杯盖,不时瞄着严世蕃。只见那小厮说完,严世蕃阴着脸走出了戏楼。 严世蕃前脚刚走,徐睿也起身往灼华走了过去,只见灼华根本就没有注意徐睿,仍然满脸愤怒地看着周扬和严知语。徐睿不免觉得好笑,又不是他被别人惦记着,值得灼华气成这样? “别看了,跟我走。”徐睿还未等灼华反应过来,牵着灼华的手走出戏楼。 “怎么了?” “刚才一个下人来报,好像是李研遇到了麻烦,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徐睿匆忙说道,他也未听得清原委。 “三哥怎么了?”灼华问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跟着就是。”徐睿说道。 严世蕃随着小厮的带领,来到了戏楼后面,只见李研手牵着那名小戏子的手,严世蕃还想着是天大的事呢,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再看那小戏子,还算有着几分姿色。不说李研是否看得上,李研本是侠骨柔肠,见到这么一个娇弱弱的女孩哪有不救的道理?如果真的不救,那么他也不会喜欢李研了。李研和李矾有太多的不同,如若是李矾,定是这人真的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看上一眼。 “嗯嗯。”严世蕃咳嗽了两下。 众人纷纷行礼,这边管家刚想说话,严世蕃便举手阻止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今天这么好的戏,都被你们破坏了,李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这样难道是我严家的待客之道?”严世蕃严厉地对着下人说道,下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严世蕃走到李研身边,李研忙作揖说道:“小阁老,对不住了。” “哎,这是哪里的话?一切都是误会,走,我们还等着去听戏呢。”严世蕃拉着李研的手便往屋外走。 李研迟疑了一下,低头作揖说道:“学生还有一事相求,求小阁老放了这个女孩。” 严世蕃刚才微笑的脸顿时变得阴郁起来,冷漠说道:“这是我的家事。” 灼华看不下去了,既然都是你的家事,那么三哥还做什么好人?放就放,不放就不放,何必多言?灼华刚想往前走就被徐睿拉住,徐睿冲着灼华摇摇头。 “小阁老,这个女孩如果因为我一时好奇误闯而引来了杀身之祸,那么在下余生都可能寝食难安,还请小阁老高抬贵手。”李研说道,不卑不亢,他现在只是想着这个女孩不能死。 众人都摈住呼吸看着严世蕃,也为李研捏了一把汗,没有人会这么不识抬举。严世蕃高傲地抬着头,用他那仅有的一只眼睛看着这里的一切,脸上有着阴郁和愤怒。 “请小阁老饶过这个女孩。”李研再次说道,声音比之前更加有力。 “哈哈哈哈”一串嚣张狂放的笑声回响在屋子里,严世蕃说道:“既然是误会,那么谁又会处罚这个女孩呢?又何来的饶过之说?” 没有人会这样直面顶撞严世蕃,还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低贱女人,但是李研敢,而且愿意去做。严世蕃心情颇好的大笑着,像李研这样有胆有谋,有情有义的年轻人,真的很少见。 正值寒冬腊月,但是戏班班主脸上却汗如雨下,听见严世蕃这么一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拿着衣袖不停地擦着冷汗,灼华也呼了一口气。 “在这等我。”徐睿对灼华小声说道,穿过人群笑说:“这是怎么了?哭的哭,闹的闹。”徐睿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世故地笑着。 “都是误会,赶快听戏去,我可不想把那一屋子的客人都引了来。”严世蕃拍着徐睿的肩膀笑着说道。 “李研,还拉着人家姑娘的手呢?”徐睿手拿着扇子,玩世不恭地轻轻一指。 李研顿时觉得失礼,一下子放开了那个女孩,作揖笑说:“见笑了。” “东楼兄是不了解李研,他啊,一直都是见不得别人受欺负,大侠风范,这不行侠仗义都到了您老的面前了。”徐睿说道,话语间有着对于李研的打趣,也有着对于严世蕃的恭维。 “我可不是恶棍,他想我还不给他这机会呢?”严世蕃玩笑说道,转而又对着李研说:“不过真性情,我喜欢。”这么一句话让李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都散了吧,没有事做了吗?”管家见外面围满了人,便打发大家离去。严世蕃率先出了门,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灼华笑了下,李研和徐睿跟在严世蕃身后。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真羡慕你们呢,可惜我是老了。”严世蕃笑着长叹道。 “东楼兄说笑了,你现在是正值壮年,何以言老?”徐睿笑道。 严世蕃笑着,对着李研说:“走,我们去听戏去,不理他。”严世蕃转身又对徐睿小声说:“我看你也没心思听戏,去园子里走走,就当在自己的家。”严世蕃俯首在徐睿的耳侧压低声音又说:“后面有一间暖阁,我已经叫下人打开了,你自便。” 都是男人,而且都是风流的男人,严世蕃自然是最识情趣的。 徐睿道了声谢,严世蕃抬脚离开,李研见严世蕃走了几步便小声问灼华:“你怎么跑出来的?” 灼华装傻着说:“想出来自然就出来喽,赶紧去听戏。”灼华才不会傻到什么都告诉了李研。 “放心吧,我照顾她。”徐睿说道。 “那我去了。”李研安心说道,快走两步跟上了严世蕃的步伐,不叫严世蕃看出端倪。 灼华看了徐睿笑了一下说:“自己都顾不好还想管着我?” “哪里有人想管你?”徐睿问道。 “大哥,三哥,还有你。”灼华生气说道。 “我好冤枉。”徐睿满脸的无辜。 “徐睿,我感觉刚才那样说话的你好陌生,好像都不是你。”灼华说道,眼眸疑惑地望着徐睿。 徐睿从一进严府开始,温和的笑就已经消失了,脸上是市侩,老练的插科打诨,虚假的官场辞令都让灼华陌生心乱,佯装出来的笑意更是让灼华心冷。她从不知道,徐睿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一面。 “哪里会,我不还是这个样子,怎会不是我?”徐睿说道,露出灼华熟悉的微笑,一如既往地宠溺。 灼华也是笑了,她还是喜欢徐睿在她面前的样子,这样的徐睿才让她心安。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灼华走着,任由徐睿牵着她的手。 “你想去哪里?出去还是就这里走走?” 徐睿和灼华慢慢地走着,沿着这似乎没有什么风情的园子,吹着有些微冷的风,对于他们来说,这短暂的相聚是如此难得,只有彼此珍惜。 “都说严府的奢华堪比皇宫,我想见识一下。”这是灼华来的目的,她还什么都没有看,回去了岂不是可惜?况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啊。”徐睿用温热的大手捧起灼华的被风吹得红透的小脸说:“好奇的灼华,我该拿你怎么办哦。” 灼华娇憨地笑着,徐睿再次牵起灼华的手,世间大富之家数不胜数,严府奢华,确遭世人痛恨。严世蕃仰仗父亲的权威,贪污受贿,大肆搜刮,民间传言,严家家财富可敌国。 “严家的外宅都这么大了,那真正的严府有多大啊!”灼华忍不住咋舌叹息,一面感叹这么大的宅院美景,一面又想到了严氏父子的贪污,心生厌恶。 徐睿笑着摇头,他可不希望灼华还会有去严府的想法,果断地想结束这个话题。 “眼见不一定为实,灼华,我带着你不可能见得到严府真正的奢华,但是我们可以逛逛,毕竟严世蕃的园子可差不到哪里去。”徐睿边走边小声说着,两人之间的谈论,更像是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 “嗯,好啊。”灼华跟着徐睿走着。 0 第141章 暖阁 两人由着小厮带着,穿过迤逦多姿的回廊花径。飞檐高墙的厅堂前奇峰屹立,花木林立,严府的园子之大,亭台楼阁众多,路径繁复。要不是由小厮带领着,要不是紧跟着徐睿,灼华定会绕的昏头转向。 走过了几层屋宇重楼,小厮在月洞门前停下了脚步,露出一抹暧昧的笑说:“穿过月洞门,里面的园子就是了,爷说了,请公子自便。” 徐睿点了点头,看着兴致勃勃的灼华,小厮已经退去,徐睿牵着灼华往园里走去。徐睿牵着灼华走过花径,来到一处厅堂前,从外面看去,这间房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着灼华疑惑的小脸,徐睿不禁笑了笑,推开了房间的门。两人刚到房间里,一股暖气迎面扑来,灼华不禁瞪大眼睛看着屋里。 就在灼华惊呆之时,两排侍女端着瓜果点心,茶饭酒菜进了暖阁,依次摆放在桌上,徐睿怡然自若地在侍女的服侍下脱去了外袍。等到侍女走到灼华面前,灼华吓得压住领口,往后退了一步。她里面穿的可是女装,即使在徐睿面前,她也不能宽衣解带。徐睿摆了摆手,侍女退出门外。 灼华微步往前走,踏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看着轻纱旖旎地将这间屋子隔开,满屋的红色丝幔,充满了情欲。黑檀桌椅摆放在两侧显得中规中矩,将整个厅堂分为左右两边。灼华拾阶而上,左手边是两排书架,书架上排放着书册,灼华不禁皱眉,这间房屋可不像其他厅堂那样,墙壁上除了红丝,却见不得一件字画。 灼华走到书架前,饶有兴趣地拿出一本翻阅。刚刚打开,灼华小脸一红,马上合上,偷瞄了一眼坐在桌边悠闲地浅笑喝茶的徐睿。好奇的小手又伸向书架,连续翻了几本,她哪里会想到,这书架上摆放的竟然都是春宫图。她怎么也不会知道,严世蕃会有这样的癖好,会收集这样的书。灼华的样子可没有逃过徐睿的眼,徐睿低头浅笑,看着灼华难以掩饰的羞窘。 荒淫好色,据说有二十几个小妾的严世蕃,果然名不虚传。灼华绕过书架,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继续往前走着,屋里瓷器古玩之精美,屏风摆设之奢华,都让灼华叹为观止,玉器,珊瑚雕,金银器,总是恰到好处的摆放在每一个合适的位置。 看完左边,灼华穿过两排黑檀座椅,往右边走去,一道道红色纱帐挂起,纱帐尽头是一张精美的象牙床,象牙床上是金丝帐。灼华走进,拍了拍精美象牙床的床岸,不仅咋舌严世蕃的奢侈。这只是一间供玩乐的房间而已,而这园子之大,像这样的房间,数不胜数。灼华伸出手轻抚床上的软被,是上好的丝绸不再话下。灼华皱了皱鼻子,从被子上发出的异香让她有些眩晕起来。 灼华再也看不下去,嘟着嘴走到徐睿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徐睿的对面,说道:“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徐睿抿嘴轻笑说:“严世蕃今天真是大方,肯让你欣赏他的宝地,这个可是他嬉闹的地方。” 徐睿看着充满情欲的房间,又看了看灼华,灼华哪里懂得这些。 灼华看着满桌子的佳肴,而徐睿却只是喝茶,灼华转念一笑说:“我尝尝这是什么好酒。” 灼华拿起酒壶快速倒出,拿起酒杯刚想喝,徐睿一把抓住灼华的手说:“这酒不能喝。” 灼华呆呆地看着徐睿,徐睿将酒杯拿下,为灼华倒上一杯茶水,虽然他不能确定酒有没有问题,但是他不能冒这个险。 灼华点了点头,燥热的灼华连喝了两杯茶,又站了起来,徐睿也起身,跟在灼华的身后。屋里本就热,灼华一来一回跑着,额头早已经冒出了汗。 “把外袍脱了吧,瞧你热的。”徐睿轻笑说道,灼华转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觉地瞪着徐睿。徐睿脸上的轻笑变成大笑,说道:“怎么?现在怕我吃了你,是不是晚了点?” “你敢!”灼华大声警告,不成想话音刚落,一把被徐睿拦腰拉入怀中。“啊!”灼华惊叫出声,看着徐睿灼热的眼眸,心里竟慌乱起来。 徐睿又大声笑了笑说:“给我一个吻,我保证不碰你。” 灼华双手捂起嘴,眼眸中全是防备,她可不会又叫徐睿偷亲了去。 徐睿压着灼华的后脑勺,让灼华靠近了自己,一个爱恋的吻印在灼华的额头上。好似这一个吻,道尽了徐睿所有的怜爱。 灼华心中顿时一松,一拳打在徐睿的身上。 “你这个登徒子。” 哪只手刚放下来,徐睿趁机吻上灼华的粉唇,灼华所有泼辣都没有了用处,呆楞在那里。灼华刚要开口说话,徐睿却趁机将灼华口封住,灼华哼唧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闭上眼睛。”徐睿压低声音说道。 灼华紧张地闭上双眼,推了几次推不开,只好乖顺地任由他欺负。 徐睿在心满意足之后,才舍得放开灼华。 “尝起来的味道还可以。”徐睿嬉笑着抚摸着灼华刚被吻过的唇,看着灼华无措的模样满意极了。 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得了便宜还要出言不逊,灼华羞红的小脸又染上怒气。刚被放开的她还没有止住喘息,两只拳头已经朝着徐睿打来。徐睿慢慢地向后退,躲避着灼华的拳头,难以抑制的朗声大笑。 徐睿越退越快,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毯上,灼华才不饶他,继续打着,打得灼华也累了,才坐到一边。这时候灼华早已经汗流满面,从衣袖中拿出帕巾擦拭着。 徐睿也坐了起来,并排地和灼华坐着,甚至往边上挪了一点,保持与灼华的距离,脸上再也没有戏谑说:“等一下你这样出去,可是容易着凉的,要是明天受了风寒,可别怪我。” “哼。”灼华别过头去,也不理徐睿的好言相劝。但是她真的热的难受,看着徐睿也不再看她,灼华解开腰带,脱下了外袍,放到一边。 徐睿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穿着粉色丝袄的小人,贴身的小袄勾勒出娇美的身线,他得有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不去触碰灼华的冲动。徐睿哀叹一声,努力将视线从灼华越发饱满的身体上移开。 “你的家里也是这样吗?”灼华打破了沉寂。 “父亲管教我们很严苛的,我不是荒淫好色的人。”徐睿淡淡说道,他知道有些谎必须要撒,特别是在喜爱的女人面前。 “谁信你。”灼华嘟着嘴说道:“严世蕃还说自己不荒淫好色呢?叫我看,贪必好淫,淫必生贪,这句话用在严世蕃身上真的很合适唉。” 徐睿低头浅笑说:“灼华,你这句话说的很对,但是,我总感觉,坐在人家的屋里,说人家的坏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哼,我告诉你,你要是有一天变成这样生活奢靡,贪酷成性的样子,我才不会理你呢,一辈子都不理。”灼华转过脸上,冷酷的小脸,大义凛然地警告着徐睿。 徐睿脸上的笑意再也没有了,他从来不知道灼华会这样对他没有信心,徐睿坐正身体,冷面看着灼华,说道:“灼华,你不应该把我跟任何人去比较,你应该信任我的。” 灼华看着认真的徐睿,她不应该这样想徐睿的,她最近怎么了,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对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灼华从来不会讨好男人不是吗?灼华看着徐睿的脸色,委屈说道:“但是我真的好害怕。” 灼华眼眸中全是彷徨地看着徐睿,徐睿轻揽灼华的香肩,灼华靠在徐睿的怀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背景,这也许是他们永远不能逾越的鸿沟。 灼华竟然会认错?徐睿笑了一下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灼华,这一生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男人深情地许诺,深深地刻在女人的心里。纵使时光荏苒,花落花开,不变的,是爱你的心。 回去的马车上,李研跟张白一和周扬讲述了今天在严府所遇一事,又被他俩嘲弄了一蕃。 “李研,你这叫英雄救美啊。”张白一说道。 “我哪有,就是感觉严府把人命太不当做人命了。”李研笑着说道。 “你就真的没有对那女孩一点的怜惜?”周扬问道。 “有同情,但是没有怜惜。”李研肯定说道。 “没有一丝的喜欢?”周扬又问。 “哪有,你多想了,那样的情况,我甚至都不记得她长的什么样子?”李研无奈地摇着摇摇头说:“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哪家的姑娘?”张白一问道。 “不告诉你们。”李研说道。 “小气。”周扬不屑。 “今天严府的丫鬟很奇怪,周扬,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人家可是一直对你眉目传情呢。”张白一说道。 周扬显然有些尴尬,仍是嘴硬说道:“哪有的事情,我心中只有歌,装不下其他的女人了。” 灼华撩起车帘,看了外面一眼,对着徐睿说道:“我快要到家了,胡同口我就下车吧,你不用再送了。” “怎么下起雪来了。”徐睿顺着灼华的视线看向车外说道,又看了灼华玩笑说:“要不要再给我一个离别的吻?” “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打死你。”灼华羞红的脸,气急说道,徐睿失笑出声。 徐睿先下了车,扶着灼华下车:“下雪了,冷了吧。” 灼华点了点头,徐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给灼华穿上,将披风后面的帽子掀起,盖到灼华的小脑袋上,手拉着披风两边,将灼华紧紧地裹在披风里,满是爱怜说道:“这样就不冷了。” “灼华。”李研叫道,心里暗咒一声,眼神不停地瞟向胡同口。 “我要走了。”灼华笑着对着徐睿说道,徐睿也是笑着点头。 灼华刚转身,便看到那个站在胡同口,头上已经有些雪花的李矾。灼华愣在那里,快速地从徐睿的手里抽出手,向后退了两步,慌张地朝着李矾的方向跑了过去。 李矾看着灼华跑到自己的面前,脸上没有喜怒,一如既往的平静,说了一句:“回家。” 徐睿抬眼李矾,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恭敬地行礼作揖,李矾并没有理睬他,而是拉着灼华的手,高傲地转身离去,另外在马车旁的李研和张白一都看傻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张白一问道,平日李家大哥待人有礼和善,可不是这般样子。 “我怎么知道。”李研说道,满脸的不悦。 “大哥不喜欢徐睿?”张白一问道,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是的。”李研回答,干脆利落。 李研看了大哥回家,自己赶紧对着徐睿回礼,冲着徐睿挥挥手,让他回去,自己和张白一走进了胡同。 张白一和李研的对话让徐睿顿时感觉到了无助,他从来没有想过李家大哥会不喜欢他,甚至是讨厌,那样厌恶的眼神他可不会看错。他一直认为只要说服了父亲母亲,自己便毫无压力,但是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公子,回家了。”书铭说道。 “哦,回家。”徐睿淡淡回答。 雪已经渐渐地大了起来,胡同里已经没有行人,就连被雪淋着的狗也夹着尾巴回了家。徐睿看了一眼街道,人越来越少,看着远去的车轮,在大雪上面留下了一层浅浅的轮印。 白天的誓言,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路,依然很长…… 第142章 女孩 一夜风雪,外面都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冬天的夜很长,灼华畏寒,听着李矾李研没有起身又在床上待上一会,家里一般的粗活现在都有沈大娘沈大爷代劳,灼华也变得懒了起来。 不到北方真的不知道北方竟有这么多的雪,灼华是喜欢雪的。灼华躺在床上,窝在被子里,昨天回来大哥并没有怪罪她,也没有严厉的训斥,反倒让他们早点休息,真是意料之外。 灼华看着挂在床前的披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徐睿对她的好,习惯了有他的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开一个人会让她感觉到如此的失落。 沈大爷很早起床,带上羊皮小帽,并没有先打扫院子的积雪,因为怕自己扫雪声打扰了主人们的休息。沈大娘还如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着,烧水,劈柴,煮饭。 沈大爷伸了一个懒腰,打开门,刚要准备动手,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在门口跺着脚来回走着,双手缩着袖中,时而哈气时而搓着耳朵,穿着一身暗红色带着碎花的棉袄棉裤,整个脸已经被冻得通红。 “大爷?”那个女孩跑到正在扫地的沈大爷的跟前问道。 “啊?”沈大爷回答道,仍是打量着来历不明的小女孩。 “能讨碗热水喝吗?”女孩笑着问道。 沈大爷看了看女孩,心想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来投奔亲戚,便没有多想说道:“有。”沈大爷放下手里的扫把,进了门房将炉子上的热水倒出一碗,端给女孩,说道:“坐着喝吧。”自己仍然继续干活。 “这里就是李府?”女孩问道,抬眼看了看门面,她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独门小院。 “是。”老大爷回答。 “这里住着一位叫李研的公子吗?”女孩双手捧着碗,边吹着喝着。 “你说的是我家三爷?”沈大爷说道,转身又问:“你认得我们三爷?” 那女孩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三爷。” 沈大爷转脸看了看那个女孩,将路边上的最后的一点雪扫完,回头跟女孩说:“我们爷现在都没有起,要去禀报吗?” “不用,不用。”女孩忙摆手说道:“我就在这等着,您老先忙你的。” “哎。”沈大爷答应了一声,继续扫着雪,狐疑地回头看了女孩两眼,扫着扫着街坊邻居门都开了门,客气地打了招呼之后继续着。 虽然是各扫门前雪,但是天已经大亮的时候整个胡同已经清扫的干净了,沈大爷拿着扫把工具又回到了院中,开始扫着院中的积雪,这时候沈大娘也烧好了热水,提着一桶送到了主屋里。 “爷都醒了?”沈大爷压着声音问道。 “听见声了,我先把水送进去,姑娘要先洗的。”沈大娘说完,提着水进了屋。 “姑娘起了吗?”沈大娘站在门口问道。 灼华轻轻地拉开门,衣服已经穿好,只是头发还没有梳,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多了一些柔美,露出甜甜的笑说:“刚起大娘。” “爷起了吗?”沈大娘小声问道。 “还没呢,你先放着吧,等一会我伺候他们。”灼华笑着说道。 “哎,那我先出去了,灶上还蒸着馒头呢。”沈大娘笑着说,掀起门帘出了门。 “你忙着去吧。” 灼华从桶里舀出热水,一瓢冷得一瓢热的,伸手试着冷热,感觉刚好便开始洗漱起来。灼华洗好之后看了看李矾的房间还没有动静,便回到自己的房中对着镜子梳起了头发。等到灼华头发也梳好了,李研李矾还不见起床,灼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两人昨晚说话又说到了多晚啊。”灼华起身穿过厅堂到李矾门口兜了一圈,侧耳趴在门板上听着动静。 “是灼华吗?” 灼华听到了李矾的声音,马上把耳朵收了回来,正经地站在门口说道:“是。” “把水端进来吧。”李矾说道。 灼华这才跑回到水桶旁快速地舀出一瓢热水,用手试了一下还有些烫又加了一些冷水,又试了一下觉得温度刚好,用力端起走到李矾的门口,说道:“大哥,我进来了。” “嗯。” 灼华侧身顶开门,将水放到架子上说:“大哥梳洗吧。”灼华又乖乖地走到李研的书桌旁,开始整理书桌上的东西。 “三哥,每次起床都是你最慢。”灼华白了一眼正在穿外衣的李研。 李研才懒得理她,整理好衣袖走到外间,打上一盆冷水开始洗漱起来,这可是李研从书院养成的习惯。李矾看着外面的李研,笑了笑。 “顿时神清气爽。”李研擦完脸说道,脸上已经没有慵懒。 “大哥,今天去王府可以吗?”灼华问道,昨天偷跑出去,她知道李矾还在生气。 “你去哪里什么时候还要问过我?”李矾梳好头发,从镜中看着有些失望的灼华。 “大哥,王妃说他们今天要做新衣服,让我过去帮她看看花色。算了,我还是跟她说我不过去了。”灼华低着头解释着,好像犯了大错的孩子。灼华已经收拾好书案,轻拍手后走过去端着李矾刚洗完的洗脸水出门去。 李矾跟着灼华出了门,看着灼华将一盆温水泼到门外回来。李研也已经梳好头发,站在桌前,看着已经摆上来的小菜,从碟子里捏出一块塞到嘴里,说道:“京城有这么一样东西百吃不厌,就是酱菜。” “去吧,看着有什么喜欢的花色记下来,大哥也给你做几件。”李矾看着灼华委屈的脸,她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委屈过。 “谢谢大哥,不过我就不用了,家里有两身棉衣已经够过冬了。”灼华脸上瞬间漾开笑容,她可知道今天宁安在王府。 “灼华,我也跟着你去。”李研嬉笑着说道。 “你这天天跑,不用看书吗?”李矾冷淡问道。 “大哥,我哪里会不看书,我上次从王府借了几本书回来,早就看完了,现在还回去正好再借几本。”李研哀怨说道,李矾就是这样,对灼华纵容,把严厉都留给了他。灼华趁着李矾不注意对李研做了一个鬼脸。 这时候正巧沈大爷掀起帘子进来,恭敬地说道:“爷,外面来了一个女孩找三爷?” 女孩,李研听了还挺高兴的,他首先想到的是宁安,再一想应该不对,宁安来找只会说找灼华,脸上的笑这才敛去,失望问道:“什么样的女孩?来过吗?” “未见过,要不我把她领进来?”沈大爷问道。 “不必了,李研,你出去看看。”李矾说道,沈大爷刚想退出去,李矾又吩咐道:“叫大娘把早饭端上来吧。” “是。” 沈大爷退出门外,李研也跟着出去了,这时候灼华站在桌边,将筷子竖起,一一摆着筷子。李矾看了灼华一眼,问道:“什么女孩你知道吗?” 灼华想都没有想摇头道:“不知道,三哥不认识什么女孩。” 沈大娘端着馒头和稀粥进屋来,灼华先拿起一个馒头递给李矾,对着沈大娘笑说:“大娘,我们明天早上吃油饼好不好,我明早早点起床帮你做。” 沈大娘笑着答应便退出了门外,灼华拿起碗给李矾盛上粥,又拿起一个给李研盛上,李矾拿起筷子说道:“我们先吃,不等你三哥。” 灼华也坐下吃起粥,问道:“大哥今天有事吗?”李矾点了点头,灼华便不再多言。 0 第143章 严世蕃的礼物 李研走到门口,女孩看到了李研,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笑着唤道:“公子。” “你是?”李研不确定地问道,看着眼前娇小消瘦的人儿,小巧的脸柔婉地笑着,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看着似曾相识。 其实李研昨天并没有仔细去看那个女孩长成什么样子,所以今天再见到她时都不能确认这个女孩是谁,也许再过一两天,李研早已忘记了这个女孩子了。 “我是红袖,昨天在严府的红袖。”女孩极力介绍着自己。 “是你啊,”李研漏出了开心的微笑说:“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一下子跪在李研面前,吓得李研往后退了一步,女孩跪在冰冷的地上,那地上甚至还留着刚才没有扫净的积雪。女孩昂首看着李研说:“公子,昨日你走后严家老爷便告诉我让我来找你,说已经将我送给了你,叫我来这里。”女孩从袖便拿出了自己的卖身契。 “不是,姑娘,我没有明白,你让我想想,你的意思是严世将你送给了我?”李研满脸的诧异和难以置信。 女孩点了点头,李研忽然觉得好荒唐,干笑了两声说:“姑娘,我不能要你,第一我不知道严世为什么把你送给了我,第二即使把你送给了我,我也不能接受你。” “公子,你是嫌弃我吗?我愿意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只求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女孩眼里衾着泪水说道,原本她高兴了一上午,她以为她跟了一个好男人。 “不是嫌弃你,你既然赎了身,你就走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吗?”李研看着女孩满是泪水的眼,心中又溢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之情。 “公子,我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你要是不要我我便无处可去,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什么苦也愿意吃,求公子留下我吧。”女孩磕头哀求道。 “不是的,家里我不做主,是大哥做主,况且我家里不买丫鬟,既然你什么都愿意,就应该回严府去?”李研说道。 “我回不去了,那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要是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公子,你留下我吧。”女孩说着已经泪流满面,不停地跪在地上磕着头。 “三哥,是谁啊?” 李矾见李研迟迟不回便叫灼华出来看看,灼华刚过来就看到女孩的苦苦哀求,正纳闷着,走进了看了女孩的脸,惊奇道:“怎么是你啊,快些起来,这地上冷着呢。”灼华见了红袖,赶紧将红袖拉起来,红袖起身后仍是垂着头,不停地擦着眼泪。 “怎么了?”灼华小声地问着李研。 “我昨日救了她,没想到严世却将她送来了,她就这样不走了。”李研脸上有着不耐烦。 “三哥,你这是糟了桃花劫了。”灼华玩笑说道。 “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开玩笑,我说不行,你看她就这样不肯走了。”李研急着说道,他向来不会处理这样的事情。 灼华轻轻地抬起女孩的头,女孩本身就娇弱,哭泣着更让人怜惜,灼华看了一眼,笑道:“还是个美人胚子,三哥,你就留下她吧。” “瞎说什么,留她下来干什么?再说大哥也不会同意的。”李研说道,说出了真正的顾虑。 “你叫什么?”灼华问道。 “红袖。”那个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你等一会,我跟三哥先进去问一下大哥,这事他做不了主。”灼华睨了李研一眼,拉着李研进了院子。 灼华详细地和李矾说明情况:“大哥,你看怎么办?”灼华最后还是要李矾的同意。 “灼华,拿几两银子给那女孩,就跟她说我们家里养不起丫鬟,叫她自便。”李矾平静说道,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样赖着不走的,拿钱打发了就成。 “大哥,她是无家可归哎。”灼华再次说明,生怕自己哪里的疏漏让李矾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那又怎样?”李矾脸上更加冷漠,喝完碗里的粥。 “好吧,那我给她几两银子?”灼华看着决绝的李矾,丧气说道。 “不超过五两,快去。”李矾再次叮嘱,怕灼华给多了银子这个女孩更是赖着不走。 灼华气鼓鼓地去拿银子,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还嘟囔着:“真是个小气鬼。”出门前还确定说道:“我去了。” 李研看着灼华出门也要跟着,李矾低声喝道:“去哪里,过来吃饭。”李研回到座位上,端起碗吃着一顿感觉索然无味的饭。 “给你,拿着回乡也好,找亲人也好,我们家养不起你。”灼华将一些碎银子塞给女孩说道,看着可怜兮兮的红袖,灼华有着不忍。 “我不要,小姐,求求公子,求求你们留下我吧,我从小就流浪,我要是走了肯定就是死路一条。小姐,你是好人,我愿意服侍你,服侍公子,我什么都会做,真的,我不会吃闲饭,我什么都愿意做。”女孩不停地解释着,生怕错过了李研就错过一辈子。 “不是,你不明白,我们家从不买丫鬟。”灼华说道,将银子塞到女孩手里说:“这个给你,你快走吧。”灼华不敢看女孩豆大的泪水,跑进了院子。 “走,灼华,今天不会再下雪吧?”李研边和灼华说着边从主屋走出来。 “应该不会,下雪了我们就踏着雪回来,这样不是更好。”灼华笑着,看了看阴冷没有太阳的天空。 “好?那你肯定会说冻死了。”李研笑着说道。 “才不会呢,腊月冻死懒鬼,我们要是一路跑回来,还要热的一身汗呐。”灼华笑着,走到大门口时,看到那个女孩还坐在门口的板凳上。 “她怎么没有走?”李研小声问着灼华。 “不知道,我们快走,或许没有想明白,想明白就走了。”灼华拉着李研快速地跑开,那女孩刚想起身看着李研已经走开,又坐回到那里。 “李研,灼华,去哪里?”张白一刚起床,站在门口问道,他懒得很,从来不是早起的那一个。 “去王府玩,你去吗?”灼华大声问,张白一听着摇了摇头说:“帮我问王爷好,门口怎么回事?”他还打算去睡个回笼觉呢。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回来跟你说。”李研冲着张白一说道,便拉着灼华快速地走着,一会出了胡同。 “三哥,我看那姑娘要赖在我们家喽。”灼华说道。 “不会的。”李研不耐烦地说道,他心里知道不能留下她。 “我看她不会走。” “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严世就将她送到我们家里来,这么一件大礼我可不想收。”李研慌乱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理智。 “她是把你当成救命的稻草,如果她抓不住,她就走上了绝路,三哥,这个时候她可不会放手。”灼华说道,说出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她没你说的这么坏。”李研叹息,她看得出来,那个女孩是个善良的孩子。 “为了生存,活的再低贱也不叫坏。” 灼华和李研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前一后在雪地上踩上自己的脚印,之后再回头去分辨哪些脚印是自己的。在一片白净的雪地上,两人总会争先恐后地跑着,看谁会比谁的脚印更多,两人笑闹地仍像长不大的孩子。 “公子来了。”在王府侧门等候的太监看着灼华和李研到来特别的开心。 “我来还书,王爷在吗?”李研笑着问道。 “王爷出门了,王爷出门前交代好了,公子请随我来。”太监笑着说道,自然不敢怠慢了王爷的贵客。 “那我呢?”灼华问道,这个太监看见了自己像是没有见到一般。 “王妃也交代了,要姑娘自己玩一会,等她前面见完了人就来叫姑娘。”太监说道。 “也没人玩,我也跟三哥一道。”灼华说着,便跟在了李研的后边。 0 第144章 雪人 一夜的风雪,整个北京城都成了白色。 灼华和李研跟在太监的身后,走在廊子中。王府中间的一方荷塘已经结满了冰,边上的小径上的积雪也未清扫。冬天的王府也异常清静,大家都不愿意出门,当然也没有人去打破园子里静寂的雪。 灼华随着他们沿着园子边上的走廊走着,偶尔碰到几个为了办事而匆忙行走的小太监。今天天气本就不是阳光明媚,阴沉的天气加上满地的冰雪使得空气里都充斥寒冷的味道。 “三哥,看。” 李研停住了脚步,随着灼华指引的方向,看着一名女子,披着大红色的披风,白色外衣里面的红裙显得格外张扬,女子独自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三个宫女太监。女子似乎根本不畏寒冷,时而拎着裙子在雪上踏跑着,时而挥一挥手将树枝上的积雪抖掉,总之一个人嬉笑着。这个女子,就像火焰一般,在雪地上燃烧,温暖了寒冬,燎化了坚硬冰冷的心。 等那名女子走进了一些,灼华才认得,那人正是宁安。 “宁安。”灼华大声喊着,挥着手叫着。宁安抬眼看到在走廊里的灼华和李研,也跟着喊道:“灼华。” 灼华拎起裙子,踩着雪往宁安的方向飞快跑去。 打灼华叫他看的第一眼,李研就看出了那人是宁安,想想这王府的女子,除了宁安,又有谁会这般戏谑,又有谁有这般趣味,又有谁会这般惊艳。 “公公,麻烦你帮我先把书拿回去,我等一下再过去。”李研说道,他的心儿早已经随着宁安的到来,丢在了园子中。 “公子自便。”小太监说道,拿了书沿着走廊缩着头跑开了。 李研慢慢地走到两个手拉着手的女孩旁边,笑看着两个知己般相遇的女子,笑道:“还以为是哪里踏着雪来寻梅的仙子呢?”宁安睨了李研一眼,不理李研的撩拨。 “一早就听说你们要来,怎么这会才到?”宁安笑着跟灼华说着。 “路上跟着三哥玩了一会,就晚了。”灼华随口应着。 “走,我带着你们看看我堆好的雪人。”宁安拉着灼华来到了雪人边上。 “这是你堆的?相貌也太丑陋了吧。”见到的哪里是雪人,就是两个雪球放到了一起,李研禁不住嘲笑说道。 “灼华,这个人真的是你的哥哥?你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哥哥。”宁安不想再忍耐,她可没有被人欺负过,听着别人这样的评价,嘟着嘴娇嗔着。 “你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次,但是没有办法,可想而知我这十几年都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了。”轮到灼华抱怨,灼华可不会客气。 “好吧,我收回刚才我说的话,这个雪人就和你们两人一般,美丽极了。”李研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脸上的笑意可没有减少。 这么一说气的宁安更加的跺脚脸红,灼华才懒得理他呢,说道:“要是真的生气才上了你的当了呢。” 灼华笑着开始卷起衣袖,开始攒起一个雪球,随后将手里的小雪球放在地上,慢慢地滚成大雪球。 “三哥,老规矩,我来做头,你来做身子。”灼华已经走出了几步,转身跟李研说,说完继续滚着他的雪球。 李研悄悄地走到宁安的面前,看着她还有些怒红的小脸,附在宁安耳边说:“我一定堆个和你一样娇俏模样的雪人给你。” 宁安一个转脸,正巧看到李研玩世不恭的笑,还有那满含情愫的眸子,那是看她的眼眸吗? 李研只是一笑,便开始卷起衣袖,看着灼华的雪球已经堆好,宁安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扔到边上小太监的手里,也学着灼华的样子,加入他们玩耍的行列。 “三哥,已经好了一个。”灼华大声说着。 只见李研拿起一把小铲,将灼华滚过来的雪球拍打了几下,雪球边上有些散了,这样李研又继续拍着,一层一层的拍实。随后将边上多余的地方慢慢地修掉,就这样,刚才圆圆的雪球已经变成了椭圆形的样子。这边灼华又拿来了第二个雪球,第三个雪球,李研只是第二个雪球简单地修正一下,放到上面,最后自己动起手来,滚出一个没有一丝杂质的雪球,雪球上面甚至看不到一丝枯草,放到了最上面。 宁安在小太监的帮助下,推过来一个很大的雪球,灼华看了一眼笑道:“宁安,太大了。” 灼华将自己滚好的几个雪球,一一的放在地上,拿起小铲也开始丁丁当当地拍起来。灼华和李研的习惯是一样的,这雪人的底部一定要弄得结实一点,灼华只是简单的修正几下。 灼华做的不似李研的那么圆润,几铲下来看上去多了几处棱角,再往上,直接一个圆头放到了上边,对着边上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帽子。”那名小太监将头上的皮毛脱了下来,这时候灼华从袖中掏出一个碎银子扔给小太监说:“去买顶新的。” 那名小太监接过银子,笑着说道:“不敢。” “灼华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宁安说道。 小太监这才高兴地收起银子说:“谢姑娘赏。” “宁安,王府里的小太监都特别怕你哎,你说的话他们都肯听。”灼华随口问道。 “啊,有吗?可能我平时比较凶吧。”宁安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胡乱应了一句。 “看,我的好了。”灼华说道,站远看了一眼,总觉得还有一些不太合适,走到旁边干枯的树旁,折了两个树枝,插到雪人的两侧,说道:“看,这样就齐全了。” 灼华拍拍双手,看着自己的作品,又看了看李研还在精心雕琢着,再看看宁安的那个,仍然是不能看,一堆雪上面又放了一堆雪。 “好了。”李研弄好最后的鼻子和眼睛,对着后面的小太监说道:“去打三盆冷水来,越冷的越好。” “要冷水干嘛。”宁安好奇问道。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灼华神秘地笑着说。 只见小太监提来三桶冷水,李研拿起水瓢,舀起一瓢轻轻地往雪人上泼去,就这样一点一点轻轻地泼着,由于天气太冷,又没有太阳,这泼上去的水很快就结成了冰,等这些水都成了冰,李研开始泼着第二遍,第三遍,直到一桶水泼完。 灼华拉着宁安的手走过去,拉着宁安的手去点点那个雪人,果然上面已经变得坚硬起来,但是里面的雪还是晶亮。 宁安惊奇地看着李研,笑着说道:“这都成冰了。” “该到你们了。”李研挑眉说道,宁安脸上的欣喜,让他喜欢极了。 只见灼华和宁安学着李研的样子一样,开始一点点的弄起来,只是到了最后的时候,灼华将剩下的半桶水从上到下倒了下去,拍拍手说道:“好了。” 李研翻了翻白眼说:“每次都这样。”如此粗鲁的灼华,不是吗? 最后三人走到后面,看着三人堆起的雪人,一个似亭亭玉立的少女,一个似凶猛的大汉,只有中间灼华堆起的那一个,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既不细腻,又不粗矿。 “瞧你们这些江南来的,比我这个北方长大的还会堆雪人。”宁安赞叹说道。 “你是不知道,我和三哥小时候最喜欢雪,但是我们那里一年也未必能遇到一场雪。而在南京的几年,每年都会下雪,我们每年都堆好多雪人,书院里,书院外,好开心,但是不久太阳出来就会化掉。”灼华凑近宁安说道。 “所以你们就想到了泼水的方法是吗?”宁安笑问。 “白一大哥想的。”灼华说道。 宁安指了指李研问灼华:“他都不用读书吗?这么喜欢玩?”宁安看李研怎么都不像平时她见过的书呆子。 “不是读书就一定要做个书呆子。”灼华笑着说道,她身边的读书人可没有一个是书呆子。 宁安静静地看着李研的那个雪人,圆润的底部就像女子的大裙摆一样,都能感觉到被风吹拂的感觉,而雪人头上,看的像女子发髻一般。这个雪人,竟然像极了精工雕琢的冰雕,栩栩如生。看似粗矿的李研,竟然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宁安在雪人旁走了两圈,笑着跑过去拿来自己的披风,系到雪人的颈项。 “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李研点了点头,眼眸中全是宁安的一颦一笑。 第145章 打雪仗 灼华走到雪人身边,清了清喉咙正色说:“今天我们就排出个名次来,今天堆雪人第一名当属宁安,这顶天立地魁梧的大雪人充分展现了刚性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第二名是李研所造的美人踏雪寻梅造像,细腻温婉。第三名就是灼华的京城第一可爱胖雪人”灼华一边说着一边站到雪人旁介绍。 “公平合理,不过灼华你这个雪人像极了自己的自画像。”李研看着笑而不语的宁安,仍是忍不住捉弄一下灼华。 灼华每一次都能被李研成功的激怒,立马怒气冲天双手抱拳吼道:“你说什么?” “我想李研是想问你,你做的雪人是不是按你自己来造的?要不也不会这么传神?”宁安笑着打趣道,她也有玩的心情。 “好你个宁安,你也笑话我,那好。”灼华眯着眼睛,缓慢地走到二人面前,一个弯腰抓起地上的雪,迅速地往李研和宁安身上扔了过去。 灼华一个弯腰李研便知灼华企图,等到灼华起身时他已经躲过,只是宁安已经呆在那里,惊讶刚才还说笑的灼华已经进入了战争,李研自己成功躲过又跑到了宁安的面前,将宁安挡在身后,那个雪球就这样打在了李研的身上。 灼华哪里肯罢休,又往地上抓起雪来,只见李研笑着对着怀里的宁安说道:“快跑,我们家的小刺猬又要刺人了。” 李研一只手拉着宁安,往前跑开,灼华也算是历经百战的,李研越是躲,灼华越是追的紧。李研一面又要拉着宁安,一面又要躲开穷追不舍的灼华,李研本身就已经笑得没有了力气,只能以防守为主。再加上身边有一个宁安,灼华越是攻击宁安,李研每次都想法设法护着,李研越是护着,灼华就越能找到弱点,其实她只有拿着雪球不停的攻击宁安就可以了,下面打到的一定就是李研。 “臭丫头,我要反击了。”李研警告说道,李研绝对是说到做到的,趁着灼华抓雪的功夫快速地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往灼华身上砸去。 灼华刚开始还能躲闪,在李研一个接一个的雪球之下,无论灼华往哪跑,李研的雪球都能跟到哪里。李研只是蹲在那里轻松地抓起雪球,轻松一投,都能精准地打到灼华,灼华只能奔跑逃命。 “宁安,你要救我。”灼华跑着,无处可逃,只好躲在宁安后面。 李研刚拿起雪球,看见宁安的笑脸便缩了回去,灼华只是悄悄地伸出小脑袋,雪球已经砸过来,灼华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灼华就这样从宁安的后面抱住宁安的腰,灼华本身就比宁安矮小些,这样整个人便是安全的。 “哈哈,你打不到,打不到。”灼华嚣张地笑着,蹲在宁安的后面,开始抓雪变成了主动进攻,她哪有等着挨打的道理。 灼华一个雪球正好打在了李研的胸前,李研哪有不反击,一个雪球打过去,灼华又躲到了宁安的后面,这个雪球正好打在了低笑的宁安身上。 “宁安,你现在是他的敌人了,我们只能做朋友。”灼华笑着央求道:“宁安,你要帮我。”灼华将手里的雪球塞到宁安的手里,拿起宁安的手往前扔去。 “宁安,你也加入战争了吗?”李研眯着眼睛若有其事地问道,要玩就要玩的认真一点。 “是。”宁安仰起小巧的下巴,高傲地宣誓着,这么好玩她怎么会不加入呢?安宁蹲到地上,抓起一团雪,和灼华一起不停地丢着。 面前的两个女人是自己世界上最爱的女人,那么这场仗李研必败无疑,因为这两个女人对他毫不怜惜,而他却再也舍不得扔去一个雪球,只有被追打的份,任由一个个雪球打在胸前,背上。 “啊哈哈。”灼华大笑着。 “啊啊哈哈。”灼华大笑着。 “哈哈哈。”还是灼华大笑着。 乐极生悲的事情总是能在灼华的身上发生,每当灼华兴奋到极点的时候,老天爷一定会让灼华吃一下苦头。这不,灼华跑着跑着不小心摔了跤,整个人倒在了烂泥中,等到灼华再爬起的时候,手上衣服上全是烂泥,看的李研笑的弯了腰,合不拢嘴。 灼华看着这个时候还在嘲笑他的李研,更是生气,摔疼了不说,她还满身的污泥,要是换在往日,她肯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时宁安跑过来,看着满身污泥的灼华,自己也不敢往灼华身边走,只能看着关心问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摔到?” 灼华只是摇摇头,走到了干净的地方,宁安看着灼华没有事,放心笑着说:“没事就好。” 灼华看着宁安也在笑,委屈地怒吼:“你也在笑我。” “我哪有,你们快带灼华去换身衣服,就拿我的衣服给她穿。”宁安敛去笑意,赶紧吩咐两个丫鬟,小丫鬟过来扶着灼华。 宁安看着李研还在笑着,拿起一个大雪球慢慢地走到李研的面前。看着还笑得前仰后合的李研,宁安慢慢地将手里的大雪球举起来,对着李研的脑门砸了下去,宁安这么一砸反倒让李研停住了笑,愣住在那里看着娇怒的宁安。宁安以为李研会马上发飙,没想到李研只是愣在那里,李研整个额头上还都是雪。 “哈哈哈。”宁安看着李研呆愣的模样,大笑了起来。李研就这样看着宁安嚣张的笑着,就如他刚才笑灼华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哈哈哈。”李研也大笑了起来,根本不去拂去头上的雪。 宁安看见李研也笑了起来,反而不笑了,又怒起来,从袖中拿出帕巾,胡乱地往李研头上擦了擦,靠近额头的地方雪已经化了,沿着额头流了下来,宁安又用帕巾胡乱地往李研脸上擦去。 李研看着眼前娇怒的宁安,一把抓住了宁安的手,宠溺笑道:“你真的不会讨好男人。” 宁安也不气弱,撅着嘴说:“你也不会讨好女人。” “看来我今天并没有讨好你。”李研止住了笑,痴痴地看着宁安。 宁安别开脸,避开李研满是深情的眼眸,说道:“为什么灼华都摔的满身泥巴,你还笑得出来?” 李研瞄了宁安一眼,无奈笑着说:“小姐,那是我的亲妹妹,我看过她比这还要狼狈的样子,而且大多数我都是罪魁祸首,捉弄她本来就是我最大的乐趣。如果换做是我摔在那里,灼华也会和我一样,她甚至还会上去踹我两脚,我对她可不用讨好。” 宁安觉得这样的想法特别奇怪,并且好笑:“你也会捉弄我吗?” 李研捏起了宁安的下巴,将她别过的脸转过来,认真说道:“不会,我会讨好你,但是有时候捉弄你也应该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李研毫不掩饰对于宁安的好感和喜爱。 “幸好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宁儿,哥哥不会讨好妹妹,只有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才会想法设法的去讨好她。”李研耐着性子解释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李研亲昵的称呼,让宁安的小脸染上了红晕。宁安将李研推开,转身轻轻地走开,李研笑着跟在宁安的身边。 “你有哥哥吗?”李研问道。 “有,但是我们不像你和灼华这样。”宁安皱眉说道。 “你有喜欢的男人吗?”李研又问,他心里期盼着宁安回答。 “你怎么这样直接?”宁安转过身来看着李研,这个男人就不会委婉一点吗? “我有个喜欢的女人。”李研说道,也同样痴看着宁安。 宁安根本就不想再看李研,这个李研,总能撩拨起她心底的涟漪。 “那个女人娇俏可爱。”李研说道。 “灼华那样吗?”宁安反问。 “她不是女人。”李研立刻回答,这么美丽的时刻真的不应该提起灼华那个只会煞风景的。 “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有喜欢的男人。”李研又道,幽深的眼眸却一直盯着宁安,生怕错过了脸上任何的娇羞和俏丽。 宁安满意地笑了,转脸看了看李研,忍住笑意说道:“她也有了。” 李研并没说话,也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牵起宁安的手,问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于是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牵着手,吹着寒冷的风,李研跟她讲着好玩有趣的事情,宁安只负责笑就可以了,他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但是又有什么比相伴更重要的事情呢。 0 第146章 不想离开的红袖 “姑娘,王妃请你过去。” 灼华刚换好衣服,宁安的衣服穿在灼华身上还是大了一些,灼华整理得尽量规整。灼华本来还想着出去找李研,但是这边王妃已经派人来叫,便出门随丫鬟来到王妃那里。 王妃正在屋里看着不同颜色的布料,看到灼华嬉笑地跑来,笑道:“哎,灼华,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等。”灼华跑到王妃身边,乖巧说道。 王妃看了一眼灼华,问道:“到哪里去玩了?” “什么都瞒不过王妃的眼睛,我刚刚和三哥在花园里玩了一会雪,可是我没用啊,摔倒在地上,还好有一身衣服换。”灼华撒娇说道。 “过来。”王妃拉着灼华走到里面的榻前坐下说:“你和宁安倒是玩的来。” 灼华娇憨地笑着说:“她和我岁数差不多,又好相处些,关键和我一样胆大活泼。”王妃抿嘴笑着,灼华偷瞄了王妃一眼,坐到王妃的边上问道:“王妃嫂嫂,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什么问题,能答的我肯定会答?” “为什么王府的人都很听宁安的话,她跟我说他是伺候王爷的,她是不是王爷的?”灼华有些难为情的看着王妃,“女人”两个人并没有问出。 “不是,灼华,我只能说不是,其他的你要去问宁安了。”王妃笑道,她向来不是多言的妇人。 灼华放下了所有的心事,轻松说道:“那我就放心了,王妃嫂嫂,你不是说来叫我帮你选花色吗,现在选不选?”不选她还要去找宁安玩。 “那好,我们去选,王爷说了,叫你也选两件。”王妃说道。 “那就不用了,大哥说了,这几天他忙完了就带我和三哥出去做衣服。”灼华开心炫耀着,虽然裕王是王爷,但是她不能心安理得的拿裕王给她的东西。 “那好吧,宁安会在王府住上一段时间,有时间你常来玩,要不宁安也感觉寂寞。王爷说了,你要是愿意就留在王府住上几天。”王妃说道,这是裕王与李矾的事情。 “大哥肯定不许,要是宁安喜欢可以去我家走走,虽然小了些破了些,但是我可以带她去认识其他的人。”灼华说道。 “你回去问问你大哥,说不定可以呢?”王妃试探问,她认识的李矾可不是那么难商量。 “我不敢问。”灼华怯怯说道。 “李矾有这么严厉吗?”王妃笑着说道。 “王妃嫂嫂认识我大哥?”灼华问道,王妃感觉失言忙着摇摇头。灼华又问:“那嫂嫂怎么知道我大哥叫李矾?” “听王爷说过。”王妃走到布匹前,问道:“我做哪个颜色好看?” “看,一见到嫂嫂就光想着说话了,竟忘了正事。”灼华一拍脑袋简单地扫视一眼,说道:“嫂嫂的,我看着大红色和那蓝色的最好看,简单大方,上面的花色也不张扬。” “眼光跟我一样,再给宁安选两件。”王妃点头笑道。 “就这个粉色的绣着白色花的最好,再有就是这个鹅黄色的。”这可难不倒灼华。 “再看看款。” 两人笑着说着女人的话题,人和人之间有太多的缘分,这种缘分一要靠着相遇,二来就是相遇后能否相知。灼华很幸运,相遇之后都能做到相知,这样的人生不会太寂寞。 李矾推开门,朱珏已经躺在那里了,仍旧打开了窗户看着外面阴郁厚重的天空。 李矾冷哼道:“今天这么早,要我请你吃中饭吗?” “这么大的老板,害怕我把你吃穷了吗?”朱珏毫不客气地回敬。 “你知道我没有钱的。”李矾脱掉披风,朱珏坐起给李矾倒上茶水,李矾喝了一口叹道:“好茶,不是店里的。” “现在知道灼华哪里最像你了。”朱珏笑着说道。 李矾并没有问朱珏哪里像,因为不用问他也会说。 “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李矾笑着挑眉,表示默认,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问道:“你知道吗,严世今早给李研送了一个丫头。” 朱珏摇了摇头说:“讨好你还是讨好李研?” “肯定不是讨好我,应该是李研,但是你知道的,我不想李研卷进来。”李矾躺倒椅子上,闭上了双眼,一只手轻搭在额头上。 “已经晚了,你要知道,徐家公子可是李研的好友,据我所知,严世还看上了一人,那人就是周扬。”朱珏说道。 “那个女孩我已经查过,问题不大。”李矾说道:“你那边怎么样?” “一如既往,二龙不可相见,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我虽是他的儿子,却还不如一般的臣子,甚至不如他身边的一个太监宫女。”朱珏笑道,满脸苦涩。 “景王呢?”李矾睁开眼睛看着朱珏。 “和以前一样,有时候想他比我幸运多了,起码母妃还是爱他的,不像我这样。”朱珏说着,李矾伸出手拍拍朱珏的肩膀。 “你是他的哥哥。”李矾劝道。 “帝王家哪有兄弟情?我这个大一个月的哥哥,他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无奈的是,我的身体比他们要想象中的好。”朱珏缓缓地闭上眼睛说:“就让他多贪些钱吧,李矾,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羡慕我什么?”李矾从容的笑着。 “你我都是从小丧母,我虽有父亲却似没有,你的继母待你如己出,你的弟弟敬你,爱你,而我的弟弟恨我。”朱珏有着些许叹息,却谈不上悲伤。 “你要知道,你还有我,还有爱你的妻子。” “是啊,还好我还有你,谢谢你,李矾。” “还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吗?” “记得,那年我十五岁,你二十岁,转眼间已经十年了。” 十年了,即使知道朱珏是皇上的儿子,李矾也没有退缩,一直做他最好的朋友,做他可以依靠的兄长,做他最值得信赖的那个人。即使以后李矾知道他会成为皇上,会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会成为没有朋友的男人,但是李矾还是愿意。 “爷,您回来了。”沈大爷在胡同口等着李矾,看见李矾的马上忙着上去迎大爷下车。 “怎么了?”李矾问道。 “那个姑娘还没有走了,在家门口坐上一天了,这街坊邻居们都看着呢。”沈大爷接过李矾带回来的东西跟在李矾后边等着。 “李研怎么说?”李矾皱眉问道。 “三爷和小姐早上出门还没回。”沈大爷说道。 “阿福,你得再跑一趟,去王府看看把三爷和小姐接回来。”李矾转身对赶车的阿福说道,这边又跟沈大爷说道:“我去看看。” 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灼华已经够让他烦的了,现在李研也让他操心。殊不知只是因为他太疼爱他们,以为他们都未长大而已。 李矾走到门口,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两手放在身前紧握着,头略略抬起,低下眼睛冷漠地看着坐在门前的红袖。红袖看到来了人,再抬眼看了李矾一眼,李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吓得她立马低下了头,站起来。虽然身体已经冻得僵硬,还是福了福身,低头站在那里,不看李矾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李矾静静地看了一会,竟一句话都没有,径自走进院子,走进厅堂。沈大爷只好跟着,李矾到了屋里落了座,喝了一杯水才问道:“她午饭可吃了?” “吃了,跟我们一样吃的面条。”沈大爷回道。 “那就好,等李研回来再说吧,他的人他自己决定。”李矾说完,让沈大爷退下,走到屋里脱去外衣,换上居家的衣服,在屋里看账本算起了账。 天已经黑了,李研和灼华才回到家,李研下了车便直接大步走进院中,并没有多看门口坐着的女孩,灼华直嚷嚷着等等,也没见李研停下脚步。灼华慢慢地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口,停了下来,灼华看到早上的女孩还坐在那里,似乎一动不动。 “你还没有走?”灼华诧异问道。只见那女孩摇了摇头,由于天色晚,灼华也看不清红袖的脸。灼华小跑地跑进院里,跑进屋里说道:“大哥,那女孩还在呢!” “嗯。”李矾只是嗯了一声,依然做着手上的事情。 “那怎么办,这天多冷啊,就这样在外待着还不冻死了。”灼华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李研,踢了一脚说道:“你刚才看到了吗?” 李研摇了摇头,说道:“等一下我出去看看。” 他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他只是假装看不见而已。 李研刚想出门,李矾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说道:“你们晚饭吃了吗,今天做了你们最喜欢吃的鱼头汤,应该不错,来尝尝有没有娘做的好吃。” 灼华看了看李研,只好随着李矾坐到桌边,伸手去装饭,李研回到桌边去分筷子,灼华看了李矾一眼,便不再讲话。 0 第147章 执着的红袖 “大哥,我在王府交了一个朋友,她叫宁安,王妃今天问我能不能去王府小住几日?”灼华怯生生地问道,李矾今天脸上的冷漠让她害怕。 “快过年了,家里要置办的东西多,有空去走动就可以了。”李矾说道,显然是不同意。 “哦。”灼华闷声吃着菜。 “明天我带你们出去走走。”李矾说道。 灼华和李研点点头,李矾吃完了一碗饭,灼华忙着去帮李矾添饭,又看了李研,终于忍受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嫌家里多张嘴吃饭啊,你看那女孩和我一般年纪,多可怜呢。” 李矾接过灼华递过来的碗,用尽耐心说道:“这件事情你应该去问你三哥,而不应该问我,娘的规矩你是懂得,家里不养丫鬟仆人。” “那你平时在外边不还是有人伺候,有仆人的吗?”灼华小声说道,才不相信李矾是因为娘的原因不接受这个女孩。 李矾看了灼华一眼,又去看李研,说道:“我说过了问你三哥,人家可是冲着他来的。”今天的灼华似乎特别笨。 “三哥,大哥没有说不同意,那我们把那女孩接进来吧。”灼华高兴说道。 “你懂什么,别在这里添乱。”李研吼道,满脸的怒气,掩饰住内心的纠结。 “哼,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等到冻死了人你后悔也来不及,你们都是铁石心肠。”灼华气的快要哭了出来,大哥也就算了,怎么连她侠骨柔肠的三哥也这般冷漠。 “就你是活菩萨。”李研没好气说道。 “我懒得跟你说话,我看就如戏文里说的一样,你们男人都是负心郎,见一个爱一个,既然你没有心,何必去救她,就让她被打死在严府不正好合了你的意。可怜那红袖,心思单纯,以为遇到了侠肝义胆仗义相救之人,没想到也是这般狼心狗肺。”灼华怒道。 灼华这么一说,李矾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地笑起来。 李研可是气在心头,喝道:“有你这样说自己哥哥的吗?别人给你你不愿意要就是狼心狗肺了?你这是哪里的道理。” “我懒得理你。”灼华放心筷子,转身进屋休息去了,惹得一身气有何意义。 “哈哈哈。”李矾不停地大笑着,他好久没有这般畅快地笑过了。 李研看着李矾,满脸的埋怨说:“大哥你还笑。”。 “看到你们这样吵架我才感觉到这才有些家的样子了,我又想起了你们小的时候,每天都吵架,谁也不让着谁。”李矾说道,外面霸王似的李研,也许只有灼华才能欺负他。 “大哥,灼华都被你宠坏了。”李研抱怨。 “我可没有宠,平时都是你宠的多些,这个啊,就叫做自作自受。”李矾说完,自己也回屋去了。 “大哥,你怎么老帮着灼华啊。”李研大声说道,自己埋头吃饭嘟囔着:“跟个小刺猬一样,我看以后徐睿家里有个河东狮了。” 再多的埋怨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挣扎,李研能做的,只是不去想。 李研坐在炕上看着书,李矾在看账本,两人都没有说话。灼华先是气的在屋里呆了一会,但是总是不忍心,又到客厅走了几圈,最后穿上外衣到大门口。 大门已经关上,灼华只好贴着大门劝道:“红袖,你走吧,先拿着我早上给你的钱找间客栈住,长夜如年,天又这么冷,你这是何苦。” 等了一会,外面才传来如蚊子般的声音:“谢谢小姐,我就在这里等着。” “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呢。”灼华也没有了办法,听见人还有声音,又进了屋里。灼华关上了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样也睡不着。 这时候正好李研出去小解,看见灼华屋里的灯还亮着,想了一下,走到了门口问:“灼华,睡了吗?” 灼华还是生气,没有理会李研,李研摇头笑着哄道:“还在生三哥的气呢?” 灼华坐了起来,吼道:“谁生你的气了。冷面冷心的人儿,我才不想生气呢。”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李研心平气和说道,已经完全没有了怒气。 “那你进来吧。” 得了灼华的许可,李研推门而入,将油灯放在炕头,推了推灼华,灼华往里面挪了挪,李研将脚放进被子里,挨着坐在了床边,就像他们小时候一般。 “你现在肯定怪三哥无情吧。”李研说道,灼华点了点头。 “如果这个女孩是严世蕃送给徐睿的,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仗义执言吗?”李研问道,灼华想了一下,脸上全是迟疑,如果真的是徐睿,她会怎样想? “你不是徐睿。”灼华不想做这个假设。 “我是说如果。”李研笑了笑,他才不相信灼华会容得下。 灼华看了看李研,脸上浮现了忧愁说道:“我想,他身边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丫鬟吧。” 其实灼华比谁都明白,严世蕃把这个女孩送来是什么意思,他把这个女人送给了李研,那么这个女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跟了李研,好一点就是妾室,坏一点就是通房丫头。 “灼华,但是我不想一个和你年龄相当的女孩就此失去了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从此成为我和我以后妻子的附属品。我认为这样对她、对我都不公平,我那日救她,只是为了道义,而我现在不要她,也是为了道义。”李研平静说着。 灼华看着如此平静的李研,原来自己只是小善,李研才是真正的大善,灼华满脸歉意地看着李研。 “我们兄妹几个算是运气好的,我们的母亲一辈子都把我们和她自己当下人,我从来没有一刻不心疼着母亲的那种卑贱。况且,灼华,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这中间容不下第三个人,你和徐睿中间容不下,我和宁安之间也容不下。” 李研轻松地说着,听着灼华已经泪流满面,轻轻地将头靠在李研的肩上。 李研笑看了灼华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宁安吗?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这么喜欢一个女人。从我第一眼看到她开始,我就爱上了她。那时我才理解,周扬那种为爱疯狂的不管不顾,我也理解徐睿为何视你如宝的那种爱意,因为你一旦遇到了那个人,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爱情。如果我要了这个女人,我把宁安放在什么位置?我不能这样做。” 灼华哭着点点头,说道:“男人不都是要享齐人之福吗,就像大哥那样,你怎么不想?” 宁安是多么幸福,能得到李研的情有独钟。 李研笑了说:“齐人之福?我现在只爱宁安,去他妈的齐人之福吧。” “快些睡吧,别哭了,再哭坏了眼睛。”李研拍了拍灼华的肩膀,自己下了床,为灼华盖上了被子,吹息了灯。 虽然李研想的透彻,说的潇洒,做的决绝,但是他心中的不安与忐忑只有他知道,俯首在灯下沉浸在书里,也许这时只有书能让他平息嘈乱的内心。心中的不忍和担心正像一把把匕首,不停地在挖割他的心。 听着外面开始呼啸的寒风,也许外面又飘起了雪,也许这些雪都已经打在了那个无辜女孩的身上,淋在她的脸色,也许她现在已经冻僵了,也许现在已经没有了呼吸,总之他现在不能再想这些了。 “什么时辰了?”李矾的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应该快到子时了。”李研答道。 “那睡吧。”李矾做起来伸了伸懒腰,刚想将头发放下。 “爷,睡了吗?”看见主屋这边的灯并没有熄灭,沈大爷披着袄在窗户底下小声喊道。 夜间又飘起了雪,善良的沈大娘始终惦念着门口的这个叫红袖的姑娘。半夜沈大娘起身来看,先是喊了几声不应,沈大娘害怕起来,赶紧将门打开,看着红袖已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心里害怕了,赶紧叫沈大爷去通知李矾看看怎么办。 “什么事?”李矾问道。 “那姑娘已经冻硬了。”沈大爷焦急说道。 第148章 菱香 这一句话打破了李研所有的心里防线,也顾不得身上穿的是什么,连忙扔下书本,拉开门快速地跑出去。 “人呢,我去看看。”李研急切地说道。 “还在门口呢,没动啊。”沈大爷说道。 灼华听到了动静,点起了灯,只披了一件外衣走了出来,撩起门帘刚想出去,一阵寒风吹得灼华打了一个哆嗦又缩了回来。 “大哥,怎么了?”灼华问着也和她一样站在厅里的李矾。 “等一下就知道了。”李矾的话音还未落,这边就听着李研在门口几乎用吼的声音说道:“赶紧放开门,快。” 沈大爷从外面开门,灼华从里面撩起厚厚的门帘,只见李研打横抱着僵硬的红袖。红袖的脸已经冻得惨白,靠着外面的肩上头发上还飘落着没有融化的积雪。 灼华看到这样的情形已经后悔的要死,她不应该听李研的,灼华忙着推开自己的房间的门说道:“进这里来。” “把他塞进被窝。”灼华拉起被子说道,李研点了点头。 “不行,这样人救活了估计也废掉了。”李矾说道,冷静对灼华说:“床边垫厚一些,把棉被拿起来,裹在她身上,由着她自己慢慢缓过来。”李矾又对着沈大娘说:“炉子没有灭吧,去煎碗姜汤。”沈大娘连连应声。 灼华在床边扶着裹着被子的红袖,李研则关切的在边上等着,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红袖的脸上终于渐渐地有了血色,人虽然还有些神志不清,但是眼睛已经可以睁开,看到她这样,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大娘,把姜汤喂下去。”李矾说道。 沈大娘和灼华一起扶着红袖,沈大娘手持着碗,灼华托着头,红袖还算争气,一碗姜汤算是喝下了。 李矾看着这女孩的命算是救了回来,说道:“灼华,将她扶下睡吧,大娘,你也去歇着去。” 李矾便和李研出了屋,李矾吩咐在厅里守候的沈大爷说道:“明天一早就去请个郎中,这事不能耽搁。” 沈大爷答应了一声便和沈大娘一同出了门,折腾到了下半夜,家里的每个人都累了,而且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无论要还是不要,人肯定是要救的,毕竟,他们都不是冷漠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老沈头还未吃早饭便踏着雪去请郎中去了,由于天气太早,郎中都还未出诊,老沈头就在郎中家外等了起来。这边沈大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早上起来烧水做饭。 灼华早上醒的很早,因为她始终担心着,一醒便爬到炕的另一头,伸手试了试红袖的额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没有发烧。” 灼华轻轻地起床穿衣准备梳洗,生怕打扰了红袖的好眠。 “是小姐吗?”红袖看着灼华的背影,又不敢认。 本以为自己肯定会冻死在门口,但是又感觉自己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毕竟她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这种被严寒夺去神志,失去知觉。五岁那年,父母饥荒中死去,她也是这样,都已经冻僵。十一岁那年,又一次被大雪埋在了雪窟窿里,但是最后还是活了。 灼华转身看了看红袖,脸虽苍白但是不似昨日那样可怕,嘴唇还是有些干裂,神智也已经恢复,感恩地笑着说:“谢天谢地,你醒了,昨天你可把我吓死了。” 红袖拖着疲惫的身子,但是身体的力气竟然还支撑不了那么瘦弱的身体。 灼华看着她吃力的起身,忙着走到红袖跟前,坐在炕边说道:“别起,你才刚好,已经给你找了郎中,一会就来。” 红袖感激地看着灼华,苦涩笑了一下说:“小姐不用担心,这点病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还说不算什么,把小命丢了才算什么吗?”灼华假装生气说道。 红袖看到自己惹到了小姐,惊慌地看着灼华,说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灼华一下子看出了这个女孩的敏感,敏感的不敢犯一点错误,生怕讨好不了别人。 灼华笑着说道:“不是,在我们家没有错话,你饿了吗?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已经有早饭吃了。你有没有闻到?我好像已经闻到了油饼的香味了,可惜你现在还吃不进,等着我,我先去看看。”灼华说完给了她放心的微笑便出了门。 红袖看着这屋里的一切,她是在做梦吗?她要有新的生活了吗?愿这一切都是真的吧。 “大娘,有什么好吃的吗?”灼华问道。 “快要好了。”沈大娘边往灶里添柴火边说道。 “红袖醒了,我先弄点让她吃了。”灼华说道。 “喝碗粥吧,我已经备好了,身子虚的人,先别吃的太饱,吃点缓缓劲。”沈大娘将粥递给灼华,不停地嘱咐着。 “好嘞,我知道了。”灼华说着端着粥离开厨房。 等到了屋里,红袖已经半坐起来,斜躺地靠着,空洞的眼神不知道看些什么,甚至灼华进屋她都没有发现什么。 “在想着什么?”灼华问道。 红袖缓过神来笑着说:“没想什么。” “大娘说了你现在身子虚,先吃一碗粥吧,我给你端来了,自己可以吗?”灼华将粥端到红袖面前。 红袖笑着接过粥:“谢小姐,我自己来。” “爷,太医请来了。”老沈头站在门口禀报。 这时候李研李矾也已经起床,正在梳洗,李矾看了一眼,说道:“进来吧。” 老沈头带着郎中进屋,李矾和李研在厅堂里先是作揖,众人就听见里屋不停传来灼华嘻嘻哈哈的声音,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老沈头走到灼华门口说道:“小姐,太医来了。” 李矾这才知道,家里早该有个女人陪伴灼华了,毕竟灼华已经是个女孩,不是那个假小子了。 这时灼华还不舍得从床边起身,边笑着边去开门,看到是郎中来了,便请郎中进去,这边沈大娘已经备好了早饭,李研和李矾则坐在厅里的椅子上等待着。 过了一会了,郎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去开方子。灼华跟着出去急切的问:“怎么样?” 郎中笑着说:“无碍。”李研和李硕也站了起来,郎中说道:“从脉象来看,身体并无大碍,这姑娘看着瘦弱,身体底子好,等一下我开点发发寒的药就好了。” “请。”李矾说道。 “你们照着方子去抓药,吃上三天就可。”太医写好了方子交给李矾,笑着跟李矾说:“认识李老板这么多年,没想到李老板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让太医见笑了,家里人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可以了。”李矾客气说道。 “李老板谦虚了。”太医说道,生意人像这样财不外露的可没有几个。 “备了早饭,还请太医用完早饭再走。”李矾客套相邀。 “宫里还有事情。”太医也不再多留。 “那下次等太医空了,李某做东再宴请太医。”李矾客气说道,老沈头拿出了车马费给太医,太医笑着说:“李老板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沈帮我送送。”李矾说道。 “红袖,太医说你没事了,你听到了没有。”灼华开心地站在炕边上说道。红袖点了点头。 “灼华吃饭了。”李矾在屋外喊道,灼华对着红袖说:“我吃饭去了,等一下你要是饿了我再拿东西给你吃。” “大哥,刚才那来的人真的是太医?”灼华好奇问道,李矾点点头。“那太医看病是不是比一般的郎中要贵啊?” “宫里的太医都会在外面给人看病,只有当值的时候才会去宫里,这个没有什么奇怪的。”李矾说道。 “那这个人的医术怎么样?”灼华问道。 “不算最好的。”李矾说道。 “那谁的医术更好?”灼华继续问。 “你今天哪里那么多为什么?”李研不耐烦说道。 “我好奇啊,大哥你说说嘛。”灼华央求着,她知道的不多,哪有不好奇的道理。 “天下名医,李时珍第一,其他人望尘莫及。”李矾说道,言简意赅。 “大哥你还认识李时珍啊,这个人我听说过哎,据说是妙手回春。”灼华说道。 李矾点了点头选择了沉默,毕竟今天的灼华话太多了,如果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估计又没完没了了。李矾并不会像李研那样不耐烦,但是他也不想招惹麻烦,因为灼华有时候真的很烦。 吃过早饭,李矾要和灼华李研一起出去走走,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吩咐老沈。家中的两人一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另外一个是尽管天下无聊事,正事偏偏不关心。 在老沈头和沈大娘刚进来的时候,李矾正要吩咐,红袖已经下床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规矩地走到李矾跟前,跪在了李矾的面前,说道:“奴婢谢谢爷救命之恩。” 李矾正喝着茶,脸上仍然是看不出的是喜是悲,说道:“你的命不是我救的。” 红袖转向了灼华和李研的那边,磕了头说道:“奴婢谢公子和小姐救命之恩。” 灼华看了看李矾和李研同样冷漠的脸,起身将红袖拉起说道:“不用感谢,倒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红袖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道。”又怯怯地看了李研一眼,继续说:“不过公子放心,既然公子不肯要奴婢,奴婢自会归去。” “你要去哪里,你又能去哪里?”灼华着急说道。 红袖苦笑一下说:“天下之大,以前奴婢可以活下来,现在大不了再流浪一次。” “你暂且留下来吧,在你没有去处之前都可以在这里。”李矾说道,这个家最终还要他来当。 红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心地哭了起来,跪下对着李矾磕了头说道:“谢爷收留,红袖愿意为奴为婢,服侍公子小姐,绝无非分之想。” “你不必谢我,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不用这般,先起来吧。如果你以后找到了亲人,或者愿意去嫁人,你随时可以走。”李矾说道,像是吩咐,又像是警告,他只是帮着李研做了决定而已。 “快起来,红袖,我们家可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灼华说道。 红袖开心地站起来,边哭边笑着,她以后有了家人和依靠。 “你以后就帮着沈大娘操持着家里的事情,沈大娘,东面的屋子一直没有人住,收拾一下给她先住下,以后她就帮着你。”李矾吩咐道。 “是。”沈大娘说道。 “快过年了,家里要准备的年货老沈还要你们两口子操持着,今年每人做两身衣服,也给红袖做两身,先紧着这些钱花,要是不够了再问我要。”李矾吩咐完,又对红袖说道:“你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在戏班的时候干爹给取的。”红袖怯生生说道。 “这个名字要改改。”李矾想了一下,却一时想不起什么好听的名字。 “以后就叫菱香吧。”李研静静说道,看了一眼他救回来的女人。 “李菱香,菱香,记住了吗?”灼华看着菱香说道。 菱香拼命地点点头,她的另一个命运又开始了,是喜是忧?是悲苦还是顺遂呢?这时候每一个人都不会知道。 坚强女人的命运没有几个是顺遂的,但是每一个坚强女人的命运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起码灼华是这样认为,比如她的母亲,比如眼前的菱香。谁知道呢,就让命运来见证这一切吧。 0 第149章 南城 进入腊月的北方,农事几乎停歇,不习惯空闲的汉人总喜欢在这个月里做上一年最好吃的东西,恰巧这也是一年中最冷的天气,于是人们在这个月是空闲的,但同时又是忙碌的,因为一年一度的春节要开始了。 但是北京城的冬天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人们还似往常的忙碌,前门大街上最有名的王记羊肉汤仍然挤满了客人,无论是马家面馆还是老苟的豆汁油条,都是门庭若市。而得了空的北京大爷们,更是喜欢在茶馆中泡上一壶好茶,无论是谈天说地还是吹牛打屁,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北京的南城更是热闹无比,因为几乎你能想到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的到,无论是南方的丝绸茶叶,还是北方的貂皮绒毛。虽然对于穷人来说年关难过,但是无论穷人还是富人,在过年的时候都会相对阔绰。 灼华和李研很少来南城,因为家里实在没有需要他们来南城买的东西,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是沈大爷他们代劳。灼华从没有想到这里的商品是如此的琳琅满目,李研和李矾走在后面,灼华却已经跑到了前面,几乎跟灼华形影不离的李研却不能理解灼华为什么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着这么大的好奇心。 “大哥,这家的瓷器做的好精美。”灼华在一家瓷器店门口驻足,看着一件件足以美的让你忘乎所以的盘子,碗,花瓶感叹着。 “姑娘真是好眼光,都是上好的景德镇青花瓷,你看这胎,这个釉,更重要的是这个画工,是出自”老板刚想介绍着,正好看到往店里走来的李矾和李研,那老板赶紧走过作揖笑道:“李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老板客气,我今天来随意走走。”李矾客气说道。 “这位是?”瓷器店老板轻声问道。 “家弟和家妹。”李矾说道。 “哈哈哈。”那老板假笑两声说道:“既然是自家人,随便看,这边还有精品。”灼华随着店老板走过去,看到了边上有一对白底蓝釉瓶,上面是画的是两个看似花团,但是远看却又似两个抱着鱼的胖娃娃。 “喜欢吗?”李矾问道,灼华点了点头。 “老板,这两个送到我府上。”李矾说道。 “大哥,其实我们家要这个没有什么用。”灼华说道。 李矾一手搭在灼华肩膀上笑说:“怎么会没有用,等到春天来了,你就摘一些花来插到里面,这样春天不就到我们家里了吗?” “大哥,用这个插花是不是太奢侈了。”灼华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在灼华的印象中。母亲是特别节俭的主母,家里除了放糖的陶瓷罐子,几乎没有瓷器,就算是家里用的碗也是很劣质的白瓷碗。 “如果你感觉很美,就不算奢侈。”李矾柔声笑着说道。 他们走出了店门,李研这时候走到一家胭脂水粉店的门口,看了一眼,说道:“灼华,我看这家店才最适合你。” 灼华抬眼看去,白了李研一眼,撒娇对李矾说道:“大哥,三哥欺负我。”李研则是一脸的委屈。 李矾看了一眼说道:“李研说的没错,灼华你长大了,可以不这么朴素。”李矾牵着不情不愿的灼华走到了店里。 “大哥,这些我不会用啊。”灼华小声地跟李矾说道,生怕别人听到了变成了笑话。 “你不是有个好朋友叫歌吗?我看这些她最懂了,你可以让她教教你。”李矾并不认为这个是问题。 “我不要,你要我天天那个样子出门吗?我可做不到。”灼华一脸嫌弃说道。 “略施粉黛懂不懂?”李研说道,比灼华还起劲的冲到柜台前,但是真正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时,他自己也只有抓耳挠腮的份。 “你自己挑。”李矾看着灼华,鼓励说道。 “我不会。”灼华用唇语说道。 李矾和李研就像听不懂一般,任由灼华对着他们说话摆弄着手语求救,灼华只有尴尬地站在那里。 “哈哈哈。”李研先是笑了出来,灼华转脸怒瞪了李研一眼,说道:“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看不懂吗?” 灼华的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这个小店里面的人都能听到灼华所说的话了,灼华看着别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硬着头皮说道:“我天生丽质,素面朝天。”灼华说完便昂着头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管她们议论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丫头。 灼华边走着,即使人群中声音嘈杂,但是还能听见后面李研发出的阵阵笑声,灼华边走边生着气,也不去理李研,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等到李研和李矾赶上来,灼华拉着李矾的手说:“大哥,我能不能不要三哥?” 李矾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问道:“为什么?” “你看,他老是笑我。”灼华指着李研控诉着。 “我没笑你,你看我哪里笑了。”李研敛去笑,一本正经说道。 “大哥。”灼华拉着李矾的胳膊撒娇道。 “就知道撒娇,大哥才不是娘,不吃你这套。”李研不屑说道。 “就你会欺负灼华,你让着她点。”李矾严厉说道,对着灼华说道:“走,快去做衣服,这可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李矾牵起灼华的手,撒娇这件事,无论是对娘,还是对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永远都是最管用的,李研不服气地看着灼华转脸过来挑衅的鬼脸。 “李老板。”李矾牵着灼华一进门,铺里的掌柜的就从柜台后边作揖笑呵呵地招呼着。 “赵老板,生意可好?”李矾还礼问道。 赵老板摇了摇头,说道:“这两年边关战事吃紧,互市又断了,毛皮越来越难进货,自然价格也跟着涨起来,哎,做的人也就少了。” “此话可不对,赵老板,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越稀少的东西才能卖的好价钱,如果满大街都是,你这里哪里能独一无二?”李矾笑着说道。 “李老板此话有理,今年还多亏了李老板,明年的还指望着和你老再”那掌柜的边说边作揖,李矾连忙扶着赵老板的手小声说:“赵老板,今天不谈生意,我啊,只是来做衣服的。”李矾说完,然后指着身边的李研说道:“每人两身,别给我省钱,捡最好的。” “得嘞,李老板,不是最好的我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这位姑娘?”赵老板看着正在那研究着一件成衣的灼华说道。 “每人两身,姑娘再来两身轻身薄袄,她自己选。”李矾指着李研和灼华说道。 “李老板过来看,这上好的东北貂绒怎么样?雪白色,你看,一点杂毛也没有。”那掌柜的从柜台里面拿出一块绒毛,给李矾看。 李矾瞄了一眼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最好的。 “好。”掌柜的笑着说:“请姑娘里面量衣。” 灼华缓过神来说了声:“哦。”便跟着妇人进了里间。 赵老板跟着李矾笑说:“如果李老板下次有需要,差人过来就好,我们到府上去。” “今天正好过来,带着弟弟妹妹出来走走,买卖,当面看着总比在家看着来的真实,要不怎么体会这人间百态呢。”李矾说道,赵老板给李矾倒上了茶,在边上坐着等了起来。 “请姑娘选花色。”灼华出来,赵老板将灼华带到了前面的面料面前。 “不就做两身貂绒的袄吗?还有什么?”灼华不解问道。 “李老板说了,还要多给你做两身小袄外衣,这花色你看看。”灼华随意看了一眼,指着边上一块白色面绣着的白色的双飞蝴蝶说道:“这一身。” 那展柜的看了一眼说道:“这是里还是面?” 灼华说道:“这个做外面的长衫,里面就那粉色的就行。” “再选一身呢?”那赵老板问道。 “黄色小袄,绿色外衣就可以了。”灼华说道,走到李矾身边,小声说:“大哥,我其实不需要这些,这些我自己会做。” 灼华说完,看着李研量好,李矾又跟掌柜子作揖说:“谢赵老板。”便出了门。 灼华疑惑地看着李矾,李矾对着灼华说:“你是不是想跟大哥说他们做的衣服还没有你做的好呢,你想想,天下有几家的手艺能比得上我们李家?但是这可是京城最好的店,多少官家小姐都要到这里定做衣服,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灼华,大哥可不想你太过寒酸,虽然你自己不这么认为,但是大哥不希望别人这么认为,毕竟这是在京城。再说,这点钱大哥还是花的起的。” 灼华略有所懂地点了点头,他的弟弟妹妹,还有家里面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简单而节俭的生活,但是李矾并不想李研和灼华在他们朋友面前失了面子。 第150章 首饰 “你们中午想吃些什么?”李矾笑着问。 “我想吃烤鸭。”灼华大声说道,美食才是她最爱的。 “每次都是烤鸭,能不能有点新意。”李研又是满脸的嫌弃。 “我就是喜欢吃。”灼华冷哼。 “你想吃什么?”李矾又问李研。 “我随便,大哥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李研说道。 “那我们就吃烤鸭。”李矾说完,拉着灼华就走,气的李研闷声说道:“我这么乖为什么疼得确是不乖的灼华。” 论争宠,李研从来没有和灼华谦让过,但是每次的结果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他,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就这样坚强度过了十余年。李研似乎还沉浸在想着办法怎么能让李矾宠爱他比灼华多一点,但是此时的灼华已经闻着烤鸭的香味,拿起了春饼,蘸好了酱,放好了片皮鸭,张开了大嘴准备开吃起来。 “得意的总是你。”李研还没从失宠中缓过劲来。 “小气鬼。”灼华边吃边说,以至于李矾都没有听到灼华在说什么。 “大哥,今天去的这些店,好像他们都认识你?”灼华无意问道。 “大哥走南闯北的,认识些人很正常。”李矾轻描淡写说道。 “大哥,我总有一种感觉,京城里面的人,人前人后都是两个人,我感觉你也是。”灼华嘟囔道。 “谁能像你一样,不管遇到谁,不管到哪里,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你看就像现在吃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粗鲁。”李研斜眼看着灼华说道。 “哼,我不理你,你就会笑我。”灼华说道。 “我只是跟你打个比方。”李研说道。 “大哥,你说为什么?你看你平时在家里,从来都是不怒不笑,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偶尔在我们兄妹中笑那么一下,也十足珍贵,但是你的对着外人却都是笑嘻嘻的。”灼华说出的话绝对是抱怨。 “不笑不代表憎恶,笑也未必代表喜欢,久而久之你就知道了,你现在还小,大哥希望你过得开心就好了。快些吃,要冷掉了。”李矾说道,李矾从来不想跟他的弟弟妹妹聊太多关于他的事情,所以灼华和李研知之甚少。 “大哥,今天好开心。”灼华说道。 “是吗?你们来了京城这么久了怎么也没有到这边走走?”李矾说道。 “我们在南京的时候倒是经常出去的,但是现在大家都忙了起来。”李研说道。 “在南京我还会帮着玉叔玉婶买些东西,但是现在,家里什么也不缺,我们能想到的大爷大娘都已经给我们准备周全了,所以也难得想着自己出来买些东西。”灼华说道,她其实更喜欢南京的忙碌。 “现在家里又多了一个干活的,我们的灼华会不会越来越懒了。”李矾笑着说道。 “不会的,大哥,我也不能只会玩啊,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三哥的。”灼华说道。 “算了吧,你现在比我都忙。”李研从来都不让着灼华。 灼华忍不住又白了李研一眼,笑着对大哥讨好说:“大哥,我以后可以常来这里吗?” 李矾还没有回答,李研瞪大眼睛,满脸戒备说:“你又想干什么?” 李矾倒感觉不足为奇,点头说道:“可以啊。” “那么大哥,京城的东西可比南京贵的多了,而且这里的东西又好又贵,那我和三哥的零花钱是不是又要长一点了?”灼华笑嘻嘻地说道。 李研这才知道灼华用意,也赔笑说:“就是,大哥,灼华现在也大了,也要买点女孩子的首饰之类的。” 李矾看了看灼华,头发上只是简单梳起在前面挽起,后面编着整齐的辫子,并不见一丝的饰品。又细细看了看灼华,不曾发现,几时身边的那个顽劣的假小子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或许是他的这个哥哥忽略了。他不缺钱,更不小气,他看过灼华一屋子的东西,他虽然没有问过,但是他猜到的,那些都是徐睿给灼华买的,想到这里,李矾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哥,关键是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嘴,我现在感觉这家当的,捉襟见肘了。”灼华说道,看着眉头紧锁的李矾,再和李研相望一眼。在问大哥要钱这方面,二人却出奇的一致,毕竟这关系到他们下一年的生活质量。 李矾这才缓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大哥还没有穷到那个份上,每人每月多五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灼华开心地与李研相视一笑,这些小把戏怎么能瞒过李矾的眼睛,李矾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研,你还要买什么?”三人吃好走出酒楼,李矾问李研道。 “大哥,我是什么也不缺,看看有什么书买些就好了,没有也没有关系,家里用的灼华都买好了。”李研说道。 说起这点,如果没有了灼华,李研的生活肯定是乱糟糟的,因为他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买纸了,什么时候没有墨了。 “前面有一个书店,等一会我们去看看。”李矾说着,随口问灼华:“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灼华被问得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为她最近根本就没有读书,除了和歌一起做女红,就是去找宁安一起玩,倒是把读书的事情忘记了。 “资治通鉴。”灼华随意回答,这是她随意从李研那里拿的一本书,看了一点点,总感觉看的太累而没有多大的进展。 “你现在读资治通鉴?”李矾不相信地提高了声音,笑着转身问李研道:“她这句话有没有吹牛?” 灼华转脸看着李矾和李研,嘟嘴说道:“瞧不起人是不是,我承认我是看不懂,但是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看了。要我选我才不看嘞,但是每次听着三哥他们一起说话我都听不懂,自然我也想学习一点啊。”灼华说着,看着李研和李矾仍然在笑,埋怨说:“大哥,你怎么现在跟三哥学了,开始会笑我了。” “大哥怎么会笑你,你继续看,有不懂的就问我。”李矾收起了笑意,看似认真的说道。灼华真的是受够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总是被笑话。 三人说笑间到了一家首饰店,李矾拉着灼华进去,灼华看了一眼说:“大哥,我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看看,刚才李研不是说你大了,要买这些东西了吗?”灼华有着千万的不愿意,李矾硬是把灼华拉了进去。 “我是真的不需要,刚来京城的时候,珏哥哥就送给我好多,但是我用都没有用过。”灼华如实说道。 “看来朱珏倒是比我这个亲哥哥还要关心我的妹妹,我怎么能被比了下去呢?”李矾由衷说道。 只见李矾让店家拿过一个首饰盒,对着灼华说道:“看中的都拿进去。” “大哥,我真的不需要。”灼华无奈地说道,除了刚到京城时,裕王派人送来的,每次徐睿也会给她买上一些,她总归感觉没有用处。 “那我想想我平时给你的钱你都花到哪里去了,我想我要收回刚才那五十两银子了。”李矾若有其事的说。 “别,大哥。”灼华满脸的委屈。她要银子当然有用,她要出去听戏喝茶,她要下馆子,她要交朋友,她哪里都需要钱啊。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男人都要给她这些她不需要的东西呢?“既然大哥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灼华不论好坏,只见店家不停地给灼华介绍着,拿起来一支,灼华只是看了一眼,就点点头,店家再拿出来一支,灼华还是点了点头,就在灼华已经将首饰盒快要装满的时候,转脸看了李矾一眼。 李矾扫了一眼说道:“还有看的好的吗?”灼华摇了摇头,李矾才对着店家说道:“都包起来。” 那店家忙笑着点着数,拨打着算盘,说道:“二十两。” 只见李矾往袖子里摸了摸,带的零钱应该已经用完,灼华看着李矾,心想着平时小气的李矾肯定舍不得了,一副看好戏地看着李矾,李矾假装窘迫地看着灼华,这兄妹二人倒是不急,急的是店家,心想着刚做成的买卖一下子就没有了。 过了一会了李矾从另一个袖子中拿出了一个荷包,倒是满满的银子,拿在灼华眼前晃了晃,随后从中取出银子付掉,对灼华说道:“抱着走吧。”灼华不情不愿的将那满盒的首饰抱起,跟着李矾走出去。 “李研,走了。” 这时候李研才缓过神来,忙着跟着李矾灼华出了门。 第151章 李矾的心思 “大哥,这个好玩,我要吃一个。”灼华指着边上的糖人说道。 “好啊,来一个,李研,你要吗?”李矾问道,李研像是失了魂一样摇着头说道:“我不要。” “客观,你要做个什么?”卖糖人的人说道。 “我要做一个小白兔,再做一个小狗。”灼华开心说道。 “这个猴子挺好的。”李矾说道,灼华摇了摇头,她们一个个指着说着,聊着糖人做的怎样的像,说着做的怎么的好,却忘记了身后的李研不见了。 “客观,东西落了吗?”那首饰店的掌柜的看着李研又一次回来,想着肯定是落了东西。 “不是,店家。”李研拿起刚才自己看到那个簪,是一只玉簪,通体的白色,温润无暇,簪的前头被做成兰花形状,簪花一体,清雅脱俗。待老板将簪子拿起给到李研时,李研认真看一眼,正面为兰花,反面却是一丝翠绿,这一点翠绿看上去并不是瑕疵,却使整个簪子更加美艳。 “公子,好眼光,刚才那小姐挑的一起都不及你这一样。”那店家恭维笑道。 “多少银两?”李研说道。 “一口价,二十两。”那店家看着李研,刚才李矾出手阔绰,李研应该也是不会在乎钱。 听到价钱,李研瞪大了,这一只簪竟然抵得上灼华那一箱子的,那店家看着李研忙说道:“金银有价玉无价,况且这个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可是我。”李研刚想开口,那店家又说:“既然是有缘人,十两银子,不能再少了,现在像公子这样识货的不多了。” 他身子的银子足够,李研便不再说话,掏出银子放到台上,开心地走出去。 “怎么样,老婆,那个簪子我给卖了。”李研走后,店家向自己的妻子炫耀着。 “,不还是赔钱卖的。”夫人生气说。 “我也不知道没有识货啊,下次进货我尽量开开眼。”店家笑嘻嘻说道。 “金钗银钗才最好。”夫人笑着说道,女人都是俗的,金银才最实用。店家则在后面陪笑着。 灼华一手拿着一个糖人,手里的其他东西自然放到了李矾的手里,两人走了过来,左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李研。 “三哥呢?”灼华问道,李矾摇了摇头,灼华又说:“大哥,我们忘了跟三哥约定一起会合的地点了,现在怎么办?” 李矾嘟着脸,灼华看着脸绷紧的大哥,有些怒气的李矾问:“以前李研经常会把你这样丢了吗?” “不会,我们都是一起出去,但是平时三哥都是和周扬一起走,他俩臭味相投。白一大哥最懒,一般都是找个地方待着尽量不走,徐睿一般都会跟着我,这样我们每次都会约在东门一起回书院。”灼华笑着说道,刚咬了一口糖的嘴停了下来,偷看着李矾没有表情的脸,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说的徐睿就是那个徐瑞?”李矾略有所思问,怎么这么多人李矾就听到徐睿了呢。 “是是啊。”灼华有点结巴了,低下头专注吃起糖人来。 “他经常给你买东西吗?”李矾冷声问道。 虽然都是一些好玩的玩意,不值几个钱。灼华这时可不敢撒谎,只好低头不语。 “以后不许要他的东西,你需要什么,大哥会给你买。”李矾说道。 “但是他买的我喜欢。”灼华小声说道,她从来不知道李矾这样霸道,她也不知道李矾为什么会这样讨厌徐睿。 “你对他了解吗?灼华。”李矾问道。 “我不敢说,大哥,一提到徐睿你就会生气,我不说。”灼华不再看李矾,独自吃着糖人。 “三哥来了。”灼华跳起来,伸起手来,大声唤叫:“三哥。”李研看到了灼华,笑着跑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李矾生气问道。 “刚才以为丢了东西,往后找去,找找又发现在身上,就回来了。”李研挠着头说道。 “糊涂鬼。”灼华朝着李研做了一个鬼脸。 李研抡起拳头,李矾看了李研一眼,李研立刻松开拳头甩了甩手,殷勤地笑着说道:“大哥我拿。”李研忙着过去拿过李矾手中的东西。 李矾笑着走到了前面,后面跟着还在拳打脚踢的灼华和李研。 “不闹了,不闹了,我投降。”李研先投降。 “这还差不多。”灼华看着李矾往前走去,悄悄地走到李研身边问:“三哥,徐睿并没有得罪大哥吧?”李研点了点头,应该没有才对。 “那大哥怎么那么讨厌他呢?”灼华问出了心中放了很久的疑问。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哥嫉妒。”李研说道。 “嫉妒什么?”灼华不解。 “正所谓长兄为父,大哥一直把你当成是他的女儿一般,但是现在有一个人要把你娶走,你说他会不妒忌嘛。”李研做出了最合理的解释。 灼华看了李研一眼,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妒忌呢?” 李研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呀,希望你赶紧嫁掉,我真怕除了徐睿,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男人愿意娶你。” 灼华气的抡起拳头往李研挥去,李研早有准备,跑了出去,只剩下暴怒的灼华在吼着:“李研。” 李矾走在最前面,听着一直在打闹的灼华和李研,不曾厌烦。现在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父亲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将灼华抱在怀里,不厌其烦地看着李研不停地逗弄着灼华。而灼华呢,除了生气,不理李研,却不曾离开父亲的怀抱。 灼华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收拾放到盒子里,放到菱香的怀里,自己拿着首饰盒子,说道:“菱香,拿着这些,我们去歌姐姐家。” “三哥,我们出去玩会。”灼华大声说着已经出了门,留下一直在看书的李研。 “小姐,爷今天出门了?”菱香问道。 “大哥说有事要出去几天,一般这个时候出去都会在小年时候才回来。”灼华说道。 “哦。”菱香说道。 “怎么了,是不是特别怕大哥?”灼华看了怯怯的菱香,菱香轻笑一下点点头。 “其实我也怕,他就是不生气我也怕他,冷面的模样更是令人胆颤。他不在这几天我可以好好的玩玩了。”灼华笑着说道:“是不是三哥就不同,一般都是笑呵呵的。” 菱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是善人。” 灼华不禁翻了翻白眼,善人个鬼,但是看着菱香一脸的爱慕,她不应该打破李研在菱香心里的光辉形象才对。李矾不在家,对于灼华才最开心,她不必偷偷摸摸地和徐睿出去,搞得每次她只是吃个饭都像做贼似的,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歌姐姐,我进来了。”灼华走到大门口,冲着院里喊了一嗓子,坐在厅里看书的周扬听到,也不应,不一会灼华就领着菱香进来了。 灼华走到后院,伸手拉起帘子,见到歌坐在榻上,进了屋里,菱香跟在后面,灼华到了屋里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榻上的桌上,又接过菱香手里的东西,说道:“歌姐姐,好久没有到你这里玩了?” “还玩?你现在每日都忙什么去了?”歌说道。 灼华坐到歌身边,手撑在背后,说道:“姐姐可冤枉我了,你问菱香,这天下第一闲人不就是我。” “这位就是菱香,真是美人。”歌看着菱香,菱香已经红了脸,低着头站在那里。 “姐姐别这么说,菱香怕人呢。”灼华说道。 “我说了什么,连夸句漂亮都不行了。”歌笑着嗔道。 “有姐姐这个大美人在,其他人哪里敢称为美人呢?”灼华笑着去搂歌,歌笑着躲过。 “这妹子我是第一次见,是个俊俏的姑娘,怪不得李研要英雄救美了。”歌说道,见了菱香愈发的羞涩,说道:“快坐下吧,在家没事过来玩。” “菱香不敢,站着就好。”菱香小声说道。 灼华看不过去,走到菱香面前,拉着她坐到凳子上说道:“我们这里可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姐姐让你坐你就坐。” 歌看着菱香,灼华对她不一般,想这么漂亮的人儿,再大些只会更加动人,李研身边没有女人,有了这么个小丫,就算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以后李研不放她肯定是要留下的。 0 第152章 悲苦的菱香 “你今天怎么拿了这么多的东西?天天都来还送礼?”歌笑着说道。 “歌姐姐笑我,你是金山银山都不稀罕的人,还要我送礼?这不昨日大哥带我和三哥出去,偏要给我买这些劳什子的东西,看看,我都不知道怎么用。”灼华将两个盒子里的东西打开,一盒的胭脂水粉,一盒的簪钗首饰。 “我现在只能来请教歌姐姐了。”灼华丧气地坐在榻上。 歌看了灼华一眼,笑道:“我的傻妹妹,天下只有你这么个女娃才不知道弄这些。”歌拉着灼华起身,拉到镜子面前,对着灼华说道:“灼华,都说这三分人才,七分装扮,你现在是有七分人才,那也得有三分装扮才行。” 灼华看着镜中的自己,对着歌说道:“姐姐,那还要麻烦你教教我才是。” 只见歌笑着看了灼华一眼,拿着盒子里的水粉胭脂一样样的给灼华说明,并且告诉她怎么用,随后在她脸上涂抹起来。 “妹妹肤白,只要眉毛画一画,再点上唇即可。”歌简单说道,灼华不适合浓妆艳抹,豆蔻年华,怎样都好看。 “这头发啊,梳起挽起你是会的,就是这簪钗的用法,要恰到好处,多则累赘,少则不雅。”歌说道,将灼华的发饰简单地整理,拿起两只银钗,插在一侧,画龙点睛,不过如此。 “转过脸来让我们瞧瞧。”歌说道。 灼华似笑非笑的转过脸来,对歌说:“要说姐姐有易容之术我也是信的,就这么几下,果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姐,你真的好漂亮。”菱香也睁大了眼睛,这个还是她平时见到的那个小姐吗? “差别有这么大吗?”灼华在镜子中不停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是好看了那么一点,但是刚才他们说的话绝对是恭维。 “为了庆祝你今天这么漂亮,我们谈一会琴唱一会歌好吗?”歌笑着说道。 “好啊,歌姐姐,好久没有听你唱歌了,也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灼华说道。听到唱歌,菱香站了起来,灼华看了菱香说道:“歌姐姐,菱香也会唱歌,今天你们比一比。” 菱香赶紧摆手说:“我哪里登的了大雅之堂,只会哼一些小曲。” “无妨,我们只是玩的,妹妹别当了真。”歌说道。 歌坐到琴前,轻拨琴弦,琴弦中如丝竹之声倾泻而出,顿时听了其余二人入了神。 歌轻弹一会,开口唱:“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一曲唱完,灼华轻轻走到歌身边央求说:“姐姐唱的真好听,你也教我唱呗。” 歌看着灼华摇摇头说:“教你唱过多少次,你每次都唱的乱七八糟,都是半途而废。” 灼华拉着歌的胳膊,央求说:“再教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歌摇着头坳不过灼华,便轻声唱出:“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灼华于是跟着唱出,声音刚出,屋里的人就笑了出声,灼华没有办法,懊恼地看着菱香说:“我怎么就这么笨,每次出口都被笑话。” “你看,又气馁了不是?再来一遍。”歌说道,然后轻声唱出:“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灼华则跟着唱了一句。 根本没有什么差别,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旁边的菱香说:“小姐,不是这样的,应该是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菱香天籁般的声音一出,像是在整个屋里环绕着,沁入心脾。 “菱香,你唱的真好。”歌站起来,惊讶说道。 菱香一下子捂住了嘴,又一次低下了头,没有一句话。 灼华站起来拉起菱香的手说:“你唱的很好,为什么要害怕呢?” 菱香眼里衾着眼泪,摇着头对着灼华说:“我不会唱的。”菱香脸上的凄苦,看的灼华一阵心酸。 “唱的这么好,把一首词唱完。”歌笑着鼓励说道:“我来抚琴,你来唱。” 歌请拨琴弦,刚开始第一句,菱香还有些羞涩和胆怯,不禁偷瞄了灼华和歌,像个犯错的孩子。灼华和歌都笑着给菱香鼓励,菱香再一次唱起的时候,唱完了整曲,只是听了一遍而已,竟比歌唱的还好。 “菱香,没想到三哥真的捡到了宝哎,你唱的真是太好了。”灼华难掩兴奋说道,原本以为菱香只是漂亮一点,没有想到声音如天籁一般。 歌站起来,漏出了赞许的神色,说道:“我从师学习琴歌,学了三年,还不及你这一曲,真是惭愧。所以,灼华,什么都没有天赋再重要的了。” “是啊,我就是不通音律,琴也弹不好,曲也唱不好,真是笨死了。”灼华拍着脑门说道。 “小姐你别这么说,都是我不好。”菱香以为是自己的过错,自责起来。 “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有你这样的天赋,又不像歌姐姐那样努力,菱香,不用自责,你这么好。”灼华说道,她知道菱香很容易自责,又是这么害怕别人会讨厌她。 “菱香,你识谱吗?”歌问道,菱香摇了摇头。 “那你识字吗?”歌问道,菱香又摇了摇头。 “以后我教你识谱,灼华教你识字,这样你以后想唱什么自己就会唱了。”歌说道,灼华点了点头。 “我学不好的。”菱香怯生生说道。 “只是学着玩的,又不唱给别人听,就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唱唱。”歌说道,看到了菱香眼里如惊弓之鸟一样的害怕,又劝道:“菱香,别怕。” “我怕我唱不好。”菱香说道。 “唱不好就唱不好,总不会比我还差吧。”灼华不以为然说道。 “我?”菱香不再说话,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怎么说的?不学就算了,怎么哭了起来。”灼华拉着菱香,坐到了榻边。 歌给菱香递过去帕巾,菱香擦了眼泪说:“你们有所不知,我小的时候,家里实在太穷,我从小就放牛,每次放牛时我就喜欢唱歌给牛听,空中的鸟儿听了之后也会驻足一番。后来家里遭了灾,我们随着家乡的人流浪到了苏州,那时候我只有五六岁,在苏州就这样要饭要了三四年,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度过的。后来带着我流浪的母亲得病也死了,我也没有了去处,只能在庙里度日。再后来,有一夜我在庙里唱歌,正好干爹带着戏班子赶路留宿在破庙,听到了我的声音,说我是个好苗子,就把我收养在了戏班里。” 菱香边擦眼泪边诉说着:“但是到了戏班子里,我一句戏都没有学会,他们教了我,我当着他们的面唱怎么也唱不出来,干爹想了很多方法。最后都没有用,最后干爹也放弃了,只能叫我在戏班子里干些杂活,但是班子里的人都欺负我,说我是吃闲饭的。就是丽娘打骂我时,公子救了我。” “你在苏州呆了那么久,怪不得三哥说你是家乡人,苏州城里有个李家布庄你可知道,那就是我家,你怎么不去我家呢?我那时收留了你,你也不必糟了这份罪。”灼华心疼说道,悲伤的小脸满是愧疚,好像菱香早就应该是她的家人一般。 菱香摇了摇头,说道:“我和母亲四处乞讨,那时还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只记得后来就到了戏班子里。” “又是一个苦命的人。”歌抹着眼泪叹道。 “后来到了严府,我们这样的更是不当人看,虽然能吃得上饱饭,但是每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骂。”香菱诉说着命运的凄苦。 “现在你不要怕了,在我家不必挨饿,也不必挨打,等你长大了,再叫大哥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灼华说道。 菱香听着灼华这么说,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着哀求着:“小姐,菱香只求伺候你和公子,以报答你们,你不要赶我走。” 灼华听着菱香的话,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哪里赶你了,瞧你又哭了。” “她现在就如惊弓之鸟,已经经不起折腾,灼华你别逗她。”歌说道。 “那好吧,不说了。”灼华无趣地看了看菱香,这个胆小好哭的小丫鬟,不禁感觉无聊起来,说道:“歌姐姐,你再唱一曲好不好。” 歌走到琴前,轻拨琴弦,琴声哀转,歌似乎受到菱香的影响,琴声也委婉起来。可是灼华可不是安静的主,跟着琴声乱跳起舞来,菱香也不得安坐,硬是被灼华拉起,胡乱地闹着。 “看,我们来的多不是时候。”周扬刚走到内院,已经听到屋里传来灼华的笑闹声。 徐睿听了不禁摇头,看样子没有他,灼华也同样玩的开心,而他则不然,没有一天不相思的。 周扬走进屋里,轻咳两声,歌抬眼看着周扬,笑着止住了琴,站起来,而灼华仍在手舞足蹈,沉浸在欢乐当中。 徐睿抿嘴忍住笑意,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女人,跳的是什么? 歌看着周扬身后的徐睿,拉着灼华停了下来说:“寻你的人来了。” “啊?”灼华仍是笑着,转过身去看到徐睿,竟然羞涩的敛去笑,站到一边。 徐睿看着面前的灼华,淡化峨眉,轻点朱唇,精心打扮的灼华,叫他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人呢? “走,菱香,我们去找乐谱去。”歌低头浅笑拉着菱香出了门。 灼华胡乱地扯下身上的丝带扔到榻上,快步跨出门去喊道:“等等我,我也去。” 徐睿拦腰扯回想要逃跑的小人儿,笑问:“想去哪里?” “歌姐姐要教菱香识谱,我也要去学。”灼华看着走不成,只能又退了回来。 徐睿笑着牵着灼华的手到梳妆台前,看着梳妆台前的首饰,说道:“你要是想学,我教你好了。”徐睿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灼华。 灼华嘟起嘴说:“你跑去哪里我都不知道,还有空教我?早已经把我忘记了吧。” “我哪有,得了空不就来了。”徐睿又看了看灼华头上的银钗。 灼华嘟着嘴,并不满意徐睿的回答,气鼓鼓地瞪着心思不在她身上的徐睿。 “你头上的这支钗真丑。”徐睿叹气说道。 这个男人竟然会嫌她丑?那她的妆容还给谁看去?哄的一下,灼华的俏脸气红。 “哼。”灼华推开徐睿想走。 徐睿笑着一把搂住生气的灼华,手伸进首饰盒里翻找着,终于找出一支粉色步摇。徐睿不理灼华怒气的小脸,将两支银钗取下,将步摇插到云暨之上。看着徐睿恋慕的眼神,灼华垂下羞红的小脸。 徐睿轻捏灼华的下巴,抬起灼华的俏脸,再仔细端详,说道:“这样才是最美的灼华。” 灼华可不领情,转过身去,胡乱地收拾台上的首饰和胭脂水粉,忽然抬头看着镜中自己的时候,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浅笑,她似乎是更好看了一点。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女人的东西了?”徐睿笑着问。 “你不希望我喜欢女人的东西吗?”灼华仰着头笑着反问。 他当然喜欢,徐睿点了点头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的,下次我再给你,你不许搪塞我。” “我不要你的,大哥说了,我喜欢的,他会给我买。”灼华笑着说道。 哪有人会喜欢被拒绝,灼华脸上的不屑更让徐睿心里的酸楚倍增。徐睿颇为懊恼说:“这里面的首饰真丑。” 灼华却不生气,仍是嬉笑着:“再丑也是大哥给我的,再说,这些可都是我自己的选的。” 灼华笑着将两个盒子放到徐睿的手中,才不理会徐睿莫名其妙的醋意,径自离开歌的房间。 他在灼华的心中就这么不重要吗?徐睿暗叹一声,无奈做个脚夫,跟上灼华。 第153章 以簪为媒 “灼华,灼华。”宁安一进院子便直冲着屋里走了来,笑着喊着灼华的名字。 “哎,谁啊。”灼华从屋里走出来,刚到客厅,宁安已经小跑地进来了。 “灼华,怎么不找我去玩?”宁安一看到灼华就紧紧抱着灼华。 “这几天忙。”灼华说道,拉着宁安做到桌边,给宁安倒上茶水。 “你都忙些什么,我看看。”宁安说着便要往灼华的屋里走,灼华一手拉住宁安说道:“针织女红,你喜欢吗?” 宁安还以为什么好玩的,一听到是这些,便嫌弃地坐了回来说:“你知道我做不好,竟拿这些揶揄我是不是?”宁安胡乱地看着屋里,都没有看到李研,问道:“今天就你一人在家?” “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灼华眯着眼睛看着宁安,宁安一进屋,就不停地寻找着李研。 宁安的心思被人瞧了去,难为情说:“我就随意一问,要是一人在家,我们就出去走走,呆在家里多无聊。” “三哥和白一大哥去周扬家了,就在前面,要不我带你过去走走?”灼华说道。 宁安摇摇头说:“我今天什么也没带,就这样冒然去了不好。” “那我可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回来,你等急了可别怨我。”灼华将丑话说在前头。 “我都跟你说了是来找你的,你怎么偏要打趣我,这样我不理你了。”宁安生气嘟着嘴,别过脸去,不善伪装的她,心思轻易都被灼华瞧了去。 “好好好,姑奶奶,那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灼华摇了摇宁安的胳膊讨好着,起身对着门外吩咐说:“菱香,拿些瓜子花生过来。” “家里只有瓜子花生,你将就着些。”灼华说道。 “嗯。”宁安笑着点了点头。 菱香拿着装着花生瓜子和一些蜜桔的漆盘,放到桌子上,规矩地站在灼华后面。 宁安睨了菱香一眼问:“这就是严世送的丫头?” 菱香仍然是低着头,好像听到的不是在说她一般,宁安又看了一眼,说道:“把头抬起来。” 菱香仍是不动,灼华这才抬起头宁安,宁安脸上有着灼华从未见过的那种威严和严厉。 灼华轻轻推宁安一下,笑说:“菱香胆子小,你别把她吓到了。” 宁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就想看着她长得什么样子,都说严世的丫鬟比皇宫里的宫女还漂亮,我想开开眼。” “不都是长得一个鼻子两个眼,我看还没有王府里的丫鬟漂亮呢,还怎么跟着皇宫的比?再说,她可不是什么丫鬟,她不是严府人。”灼华说道,她不喜欢菱香被轻视。 “抬起头来。”宁安脸上的笑意再次消逝,语气也冷上几分。 菱香轻轻地抬起头,怯怯地看着灼华和宁安。 “是个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宁安挑眉如是说道。 “她啊,胆小老实,本来三哥没有打算留下她,但是大哥想着要她服侍我,我们可没有强留她。大哥说了,以后她找到亲戚还是去嫁人,我们都不拦着。”灼华看着宁安眼里已经有了妒意,不由自主地解释着,心里则为李研捏了一把汗,不由地心疼李研。 听着灼华的解释,宁安笑了笑,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小心眼,心眼小的连一个丫头也容不下了吗? 宁安睨了灼华一眼说道:“这都是你家的事,跟我唠叨做什么?” 灼华看了宁安的样子,舒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宁安,你吓死我了。” 宁安笑问:“怕什么?” “怕你误会了,三哥会打死我的。”灼华夸张说道,打不会,埋怨几句肯定少不了。 “你们兄妹真有意思,你说李研会打你,李研说你会欺负他,真不知道你们二人到底谁吃的亏多?”宁安笑道。 “说我欺负他?宁安,你跟我说,三哥还跟你讲了我什么坏话?”灼华眯着眼睛,握紧拳头问着。 “我才不说,你到时候说是我说的,李研反倒来怪我了。”宁安笑道,她才不上当呢。 “你跟我说不说,你现在已经确定要站在三哥那一边了是不是?”灼华假装生气站起来,怒瞪着俯视着宁安。 “我不说,我跟你们谁也不是一边的。”宁安笑着说道。 “你可想好了?”灼华弯腰低下头来,本已怒气的笑了忽然扬起邪佞的笑。 灼华的脸已经快要靠到宁安的脸上时,宁安一把推开灼华说:“你讨厌,反正我不跟你一边。” 宁安说完便开始在屋里躲着灼华,灼华哪里肯饶她,跟着后面追着,围着厅里转了两圈,宁安已经笑得没有了力气,灼华还是跟着追着,无奈宁安只能往外跑,。 “你坏死了。”宁安刚说完,转过头去一头撞进了宽阔厚实的怀抱里。 “谁坏死了?”李研正好将宁安抱了个满怀。 李研刚进家门,看见门口的马车和人,就猜测可能是宁安来了,心里已然高兴极了,没想到刚进门就有人投怀送抱,他还不乐得抱得美人吗? 宁安抬起头来看着来的人正是李研,脸上的笑僵在那里,看着李研期盼的眼眸,他在期盼着谁?会是她吗?肯定不是,会从他的家里跑出来的女人肯定不是她。 宁安想着推开李研,但是李研哪里肯放,贴到宁安耳边笑问:“谁坏死了?” 从李研口中吐出的热气全部吹在宁安的耳朵上,李研的声音很小,小到宁安一个人听得到,宁安不禁红着脸。灼华看着两人就这样抱在门前,一个未必真的想要推开,一个紧紧地拥在怀里不肯放。灼华只能尴尬地看来看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谁坏死了?” 宁安越是不想回答,李研越是穷追不舍。 宁安一拳头打在李研身上,嗔道:“你坏死了。” “我?我哪里坏死了?”李研仍然是笑着,不厌其烦地问着。 灼华看着二人似旁若无人一般,还是自己赶紧离开这尴尬的地方吧。 “三哥?”灼华喊道。 李研并没有看灼华,说道:“灼华,歌叫你把绣样拿过去,还不快去。” “哎,哎。”灼华以最快的速度推开房门,进去,随便摸了一堆东西抱在怀里说道:“那三哥我去了。”于是匆匆地出了门,菱香看着灼华出去,也匆匆地跟在了后面。 屋里没了人,宁安看着李研一副得意的样子,心里一怒,一脚踩在李研的脚上,李研“啊”的叫出声,松开了宁安。李研看着宁安得意又带着怒气的脸,只好笑着一瘸一拐地跟着宁安。李研将手中的书放在桌子上,拿起一个蜜桔,悠闲地坐下来剥着吃了起来。 “严世对你挺大方的,送的丫头真漂亮。”宁安站在李研对面,酸酸说道。 “这哪是蜜桔,酸的都酸掉了牙。”李研还是笑着,潇洒地把剩下的橘子一口塞进嘴里,抬头看着宁安。 “到底是你们苏州的姑娘,弱骨纤形,是个美人。”宁安嘲讽说道,哪里还忍得住内心的醋意。李研越是开心得意,宁安越是生气,怒瞪着李研的美目似乎能喷出火。 “我们南方的姑娘一般都是乖巧可人,不像你们北方的姑娘都是硕人敖敖。”李研笑着拍拍手站起来,凑到宁安跟前说道,他就是喜欢招惹这样泼辣的宁安。 宁安怒气冲冲地看着李研,嘟着她本来就翘起的红唇说:“不用跟我引古喻今,我听不懂。” 李研更走近了宁安一步,说道:“俗的说法就是我们南方的女人比较小巧柔婉,而你们北方的女人都是五大三粗的。” “五大三粗”?宁安听到李研对于她的评价,更是生气,转脸对着李研怒道:“你才五大三粗呢。” 李研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加狂放,凑近宁安说道:“那你是不是嘛?” 宁安看着他笑的模样,气得双手不停地捶打着李研说:“我就是,我就是。” 这个男人竟然笑她的高大,太过分了。 “这个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李研说完,一把抱起了宁安。 宁安还没有从刚才对李研的怒气中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李研抱在了半空中,宁安再要挣扎,只怕会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李研打横抱着宁安在屋里转起圈来,宁安吓得伸出双手环住李研的脖子,将头靠在李研的怀中,任由李研这么放肆地抱着她。 “我啊,就是喜欢五大三粗的。”李研笑着宣誓着,轻啄宁安的粉唇,继续抱着宁安,直到屋里充满了两人的笑声。 “宁儿。”李研将宁安放到书案上坐着,自己站在宁安面前,双手环住宁安的腰说:“宁儿,我喜欢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已经装不下其他人。” “宁儿,我爱你。”李研轻啄宁安的嘴唇,不停地表达着内心的痴恋。 宁安看着李研那真挚的眸子,火热的眸子,这个爱她的男人,她也爱的男人,还能有什么比确定这个男人爱她更能让她欣喜的事情呢。 “我爱你,宁儿。”李研再一次轻啄宁安的娇唇。 “我爱你,宁儿。” 李研又一次轻啄,再一次轻啄,直到这一次的轻啄变成一个深吻。 “你爱我吗?宁儿。” 多么霸道的男人,在付出心意之后,毫不客气地索爱。 “你爱我吗?宁儿。” 深吻之后,李研的额头挨着宁安的额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他人,只有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呼吸声。 “我爱你,李研。”宁安也不再躲避,剩下的话语,再一次被李研热情的吻吞噬了。 他爱的宁安也爱着他,这是多么令人欣喜愉悦的事情。这一次的吻李研似乎吻得更深,李研只能用手扶助宁安的头,让宁安承受他的热情。宁安双手撑在书案上,他的攻击力太强,宁安从来都没有招架之力,只能予取予求。 李研就这样吻着,这个女人,他爱的女人,直到她再无去处,与他缠绕在一起。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李研紧紧的将宁安抱在怀里,将已经沸腾的脸埋在宁安的颈中。他已经尽量的克制了,如果再往下一步,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不安分的手,李研只能抱住宁安的腰,怀抱着她的身体。 “李研。”宁安娇唤出声。 “宁儿,不要这样叫我。”李研无奈地笑了。 “你怎么了,抱得我好紧。”宁安本能地挣扎了两下。 “宁儿,你太美了,美得我已经控制不了我自己。”李研笑着,他就怕他一个冲动,真的要了宁安,那么他只能去裕王府请罪了,但是现在不行,他要娶她,那时候才能尽情的爱她。 “硕人其颀,衣锦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宁安轻声念道。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李研念着,伸手捧起宁安的脸庞,看着她满是笑意的唇角。 “我没有那么美。”宁安轻笑。 “没有吗?你已经把我迷得晕头转向了,现在还在怀疑自己的魅力吗?”李研笑着说,伸手翻开书案的书本,拿出了他那日买的玉簪,放到宁安的面前说:“送你的。” 宁安看了一眼,笑道:“好丑啊,你自己选的?” 李研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眼,问道:“丑吗?” 宁安点了点头,笑看着李研。 “你不喜欢,那给其他人好了。”李研说着便假装要把玉簪扔出去,宁安一把抓住,说道:“都说了送给我的,哪里还有送其他人的道理。” 李研将玉簪插到宁安浓密的发髻上,轻轻地在宁安的额上印下一吻。 他,以吻宣誓,对于宁安一生的爱;他,以簪为谋,许下一生的诺言。 0 0 第154章 相约 徐睿早上来到李研家中,看见门口正在晒着太阳和菱香一起拣菜的沈大娘,热情地招呼着:“沈大娘,早。” “公子,早?” “李研在吗?”徐睿问道。 “三爷在屋里呢,菱香给徐公子引路。”沈大娘说道。 “哎。”菱香乖巧地起身说:“公子请。” 徐睿跟在后面,这种客气反倒徐睿有点不适应起来。 菱香走到门前,为徐睿掀起门帘,徐睿进屋,先是看看灼华的屋里,并没有看见思念人儿的身影。 菱香走到李研门口说:“公子,徐公子来了。” 李研开门,见徐睿站在厅堂,正在看着灼华的房间,说:“灼华不在家。” 徐睿听见李研的声音,笑着走过来,将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说道:“我不找她,就是好久不来,找你说说话。”徐睿走到李研身边,手搭在李研肩膀。 “菱香,去泡壶热茶。”李研对着菱香刚吩咐完,就被徐睿连拉带推的进了屋。 徐睿脸上露出暧昧的笑说:“菱香来了没有几日,却更加漂亮了,怎么样,你们?” 正如所有人想的那样,既然李研留下了她,肯定是想要的女人。再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天天脸面前摆着这么个漂亮的丫头,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李研坐在书案前,斜眼看着徐睿嘲讽说:“说什么呢,我们家可不比你家,你房里丫头你都用过的,我只是收留她,我不要她伺候。” 徐睿仍是笑着,有些累的躺在炕上。 “你才胡说,好像我还未娶妻,家里已经备好了几房妾室似的,你是要我挨上灼华一顿打吗?”徐睿笑着说道。 “灼华聪明,懒得问你。”李研仰面靠在凳子上说道。 “你真的只是收留她?”徐睿再一次问道,脸上全是怀疑。 “你们也知道,从在书院,我的事情都是灼华打理的,她现在也接不了,除了烧点水也就帮着家里做点杂活,就这屋里我不许,她都不进的。”李研说道。 “怎么,裕王府的那个丫头更漂亮?”徐睿闭着眼睛说道,听灼华口中念叨的宁安,仍未见过其人。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在你面前是没有秘密了。”李研摇头笑道,说到宁安,李研刚毅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爱恋:“当然漂亮,关键是娇俏可爱,戳一下就生气,哄一下就好,刁蛮,任性,打起你来不留情,对你好起来也温暖备至。” 李研说着走到炕边坐着,边笑边说着,徐睿看着李研,说道:“怎么听着和灼华有点像呢?” 李研哈哈大笑说:“不像不像,灼华太聪明,你总感觉在她面前没有秘密。但是宁安不一样,她是透明的,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最重要的是,她可比灼华漂亮太多了。” 徐睿坐起来靠在被子斜看了李研一眼反问:“灼华不美吗?” “美,美。”李研打开扇子,敷衍地口气可是言不由衷,这时候正好菱香端来茶水,站在门口,怯生生地问:“公子?” “你端进来。”李研说道,徐睿仍是慵懒地躺着看着进来的菱香,再看着李研刻意的疏远,会意的笑了。 李研拿起茶盖,给徐睿倒上一杯,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 “我也不忙啊,怎么没空来。”徐睿说道。 李研看了徐睿一眼,也不拆穿,将茶推到徐睿面前,徐睿笑着慵懒地坐起来,轻轻地拿起茶盖,喝了两小口,叹道:“醒醒神。” “你今天可是看着特别的累?”徐睿脸上的疲惫可没有逃过李研的眼睛。 “昨日去了翰林院编修王大人家里,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在一起就多喝了几杯,宿醉最是难过,今早起来头还疼着。”徐睿说着,便又躺了过去,李研好像并不感兴趣,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哦。” “是父亲的学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此人生性豪爽,风流浪漫,可不是其他那些书呆子,你肯定喜欢。”徐睿说道,李研又是一笑。 “就几个好友就醉成这样?醉成这样今天心情还能如此之好?”李研才不理徐睿的打太极。 “什么都瞒不过李兄的眼睛,但我如实相告,你可不许跟灼华讲。”徐睿笑的神秘兮兮。 “我又不是灼华,什么都与你说了,你说吧,美酒佳人,我不告诉她便是。”李研笑着摇头说道,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纵然再潇洒不羁都是在意的。 “昨日王大人邀我去府中喝酒,我便去了,去的是他京郊的园子,我们几个喝酒有个什么意思,便叫了几个唱曲的,你可知他请去园里唱曲的是谁吗?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海棠,你可知海棠是谁?”徐睿兴奋地说着,哪里还有慵懒和疲惫,李研听了摇摇头。 “海棠是京城第一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史典籍无一不晓,关键还是个大美人。”徐睿赞叹说道,男人和男人聊着女人,总是有着兴奋。 “那又怎样?”李研说道,他可没有嫖妓的爱好。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天从她口中得知明天有诗会,你看我们几个好久没有出去玩了,要不我们忙里偷点闲,去凑凑热闹?”徐睿兜了一圈,终于说出了最后的目的,他早该尽地主之谊了不是吗? “凑什么热闹,如果真的冲着这些才女去的,我可没有兴趣。”李研拒绝。 “我有这么俗气吗?一来想着我们一起出去玩玩,二来我是想着也让你们一起去结交些朋友,你看怎样?”徐睿继续游说着。 “我随意,不知道周扬和张白一怎么说。”李研向来最合群。 “他俩就交给你了,我明早来接你们。”徐睿见李研已经答应,站起来拿起扇子,准备出门。 “就这样走了?”李研说道。 “是啊,我答应灼华带她去听戏的,想着她也该回来了。”徐睿刚起身,从窗户中看去,灼华正巧刚到院中。 “怎样,说曹操曹操到。”徐睿笑道,刚想出门,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嘱咐说:“千万别跟灼华说,明天我们去不成不要紧,她知道了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知道。”李研说道,这个还用徐睿嘱咐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们几个干坏事的时候,或者说干所谓坏事的时候,总是要避开灼华,这个已经成为他们中间不需要多交代的话语。 “灼华。”徐睿笑着看着灼华,灼华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买了什么好吃的?”徐睿说着,便要去看。 “哪有什么,我从歌姐姐那里拿的,你要不要尝一块。”灼华边打开边说。 徐睿半身撑在桌子上,讨好地看着灼华说:“要。” 徐睿像个孩子似的,张大了嘴巴,灼华拈起一块,塞进徐睿的嘴里,笑问:“怎么样,好吃吗?” 徐睿细嚼慢咽吃完,满意地点头说:“有点进步,不过比我们的灼华还是差了一点。” “你就会说好听的,歌姐姐做什么都比我好,这苏糖虽是我教她做的,但是现在已经比我做的好太多了,这群贤良淑德的女人,我要怎么才能赶得上她们啊?”灼华似满脸忧愁的哀叹。 “你不用比得上她们,你只要想着吃喝玩乐就好了,让她们都贤良淑德去吧。”徐睿说道。 李研看着灼华和徐睿,不禁摇了摇头。徐睿对于灼华的讨好,也许就是宠溺的味道吧。 徐睿拿过自己带过来的匣子,放到灼华面前,笑着说:“看看喜不喜欢?这可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工匠打造的。” 灼华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精致的小匣子,又看了看徐睿得意的笑,伸手拉开小匣子上的抽屉。第一层,是一套全金的首饰,金光闪耀,富贵大气。第二层是一套珍珠首饰,颗颗饱满,温润动人。第三层是一套玉制首饰,做工精良,雅致脱俗。 “你哪里来的?”灼华随口问着,拿起一支金钗琢磨着。 “这个你别问,你喜不喜欢?”徐睿讨好地笑着,这个可是他专门找工匠定做的,整个京城独一无二。 “喜欢是喜欢。”灼华先是笑着,她知道这是给她的,脸上又为难起来说:“但是这个我不能要。” “为什么?其他的男人给你你就要,我给的你就要拒绝?”徐睿声音大了起来。 灼华翻了翻白眼,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在吃大哥的醋唉,这个醋有什么好吃的吗? “大哥不是其他的男人,他对我好是应该的。”灼华说道。 “那我对你好不也是应该的吗?”徐睿理所当然的回答。 李研不禁又摇了摇头,大哥和徐睿两个人得有多么幼稚,竟然只是为灼华买东西这么小的事情上,就能杠起来。李矾下了战书,徐睿哪有不接的道理。 “我不能要,大哥说了,我不能要你的东西。”灼华扭头往自己的屋里走去,徐睿抱起匣子,跟在灼华的身后。 “那我可不管,你的那些首饰那么丑。灼华,你值得更好的。”徐睿说道。 “徐睿,那可是我选的。”灼华转过身生气地看着这个幼稚的男人,他现在是嫌弃她吗?徐睿可没有觉得他说错了,本来就不算精美啊。 “我不管,你就得要。”徐睿跟着灼华来到房间,将他拿来的那个匣子放在灼华梳妆台的中间,他理所应当地占据最显眼的位置。 这间房中,大大小小的摆设,几乎都是他买的。徐睿真的硬来灼华也许还会拒绝,但是徐睿却像个孩子似的撒娇,灼华却怎么也拗不过。 灼华打开炕头的箱子,从箱子中拿出一袋钱,她不知道那些首饰值多少钱,但是她想一袋子应该够了吧。 灼华拿着钱袋放到徐睿面前,委屈说:“那我给你钱好了,大哥不要我拿,你又要我拿,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就这样拿了,大哥知道了,还不又是要骂我一顿。” 灼华竟然会拿钱给他?徐睿生气刚想发作,不过看着灼华委屈的模样,两边都受气,心疼极了,不禁又埋怨起自己的小气,他不应该让灼华为难才对。 徐睿拿着扇子推了推钱袋,低垂着眼帘看着里面的钱,伸手从钱袋中拿出一个铜板,故意凑到灼华面前。灼华忍住笑意挥开碍眼的手,徐睿大方地将铜钱放到衣袖中,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徐睿要想娶灼华,和李矾杠上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他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讨好未来的大舅哥才对。 “今天要去看戏吗?”徐睿问道,灼华摇了摇头说:“不想看,老是看那两出也没有意思。” “那去听书吗?徐睿又问。 “我也不想去,我几乎每天都去,已经听的腻了。”灼华哀叹说道。 “那这大冷天的,我们去哪里呢?”徐睿皱起眉头,毕竟女人能去的地方不多。 “我有一个地方可去,你们要不要去?”灼华一下子兴奋起来,说道:“我们一起去划冰吧。” 未等徐睿应许,灼华快步走到客厅,大声问道:“三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要算上我,我不想去。”李研拿起书本将整个脸都遮挡起来,他不知道灼华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灼华将刚才的点心打包起来,平静说道:“我已经约好了宁安今天一起去划冰,刚才歌姐姐已经答应我了。” 徐睿心疼地看着李研,只见李研恨恨的将手里的书本轻轻地摔在桌子上,说道:“娘,能不能让我换个妹妹啊。” 灼华根本不理会满脸愤怒的李研,悠闲自在地又走进自己的房里,换上一身合适的衣服,玩去了。 0 第155章 搅和的灼华 昨日玩闹了一天,歌是个喜好静的人,滑冰她自然不能接受,只能跟着周扬慢慢地走着,享受着万里冰封的美景。李研是被灼华逼迫来的,本来应该是他和宁安你侬我侬的时间,但是宁安是和灼华一样的脾性,只要遇到好玩的,哪里还顾得上他。苦了他和徐睿,只能给她们做苦力,陪着他们玩耍而已。不过这样也好,昨天累了一天的灼华,今天恐怕再也没有心情会顾着他们去了哪里。李研早上起床后看着灼华还赖在床上,不禁窃喜起来,还未吃早饭便叫上张白一和徐睿出门去了。 “我们四个现在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李研和徐睿,叫上张白一一起到了周扬家。 “可不是吗,想想还是书院的日子多好。”张白一说道。 “走吧?”徐睿笑着问,周扬才从后院出来,脸上还有着睡意朦胧。 张白一不禁打趣道:“昨晚翻云覆雨误了时辰?” “你要问问他们两个累不累?”周扬睨了精神依然很好的李研和徐睿,笑说:“白一你是不知,昨个灼华把我和歌折腾的够呛,她身体好精力充沛,但是歌怎么跟她比?这么冷的天,歌回来头就疼的厉害,现在还没有起床呢。” “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好的体力,昨日她叫我,我一口便拒绝了,我以为她就此打消了念头,没想到还是去了。”张白一可不同情周扬,他们又不是跟灼华认识一天。 “那还要问一问李研,他的那个宁安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昨日与灼华足足闹了一整天。”周扬叹气,而李研只是笑着,周扬说:“早饭都没有吃吧,想想吃点什么?” “这么冷的天,去喝羊肉汤。”徐睿说道。 “李研,你家以后要是有这两个活宝,够你累的。”周扬说道。 “一个。”李研肯定说道,满脸嫌弃地笑说:“灼华是要嫁出去的,总不能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吧,等她嫁了人我就不准她回娘家,宁安一人也闹不起来。” “我开始心疼灼华了,她肯定不知道她口中的哥哥都这么嫌弃她。”徐睿笑着说道。 “我开始同情你了。”李研不客气说道。 “你还是同情你自己吧,这个宁安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灼华再闹,分寸还是有的。再说,我本就知道她不会是一个贤良的妻子,那么这样多好,生活总不至于无趣吧。”徐睿说道,他可不认为宁安就是王府里的一个丫鬟而已,那份骨子里透的骄傲和高贵,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会有的。 “我看你们啊,都好自为之吧。”周扬说道。 随着一大碗的羊肉汤端上来,四人所有的注意力终于从那些令人心烦的女人们身上转移到食物上,食色性也,食物应该比女人更加有吸引才对。 清晨的阳光沿着窗户折射进屋子里,洒在灼华带着笑意的脸上。灼华睁开惺忪睡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精神气已经恢复过来,唤着:“菱香,菱香。” “哎,小姐。” 灼华刚穿上小袄,看着菱香进来,问道:“我起的这么晚,你怎么不叫我?” “公子说小姐昨天玩的累了,让你多睡会,就没敢打扰。”菱香拿着面巾站在边上。 “啊。”灼华喟叹一声,将整块面巾在脸上放了一会儿,说道:“你去准备早饭吧,我好饿,梳好了头就去吃。” “三哥吃了吗?”灼华坐到桌边随口问道。 “公子没有吃,起了早便和徐公子,张公子一起出门了,说是要出去吃。”菱香说道。 “你吃了吗?”灼华问道,菱香点了点头。灼华感觉奇怪,很久他们四人没有一起出去了,又问:“他们三个一起出去的,没有看见周扬?” “没有看见,不过听徐公子说要去周公子家里。”菱香说道。 灼华边吃边想着,越想着越不对劲,无意问菱香说:“你可知三哥去了哪里?” 菱香并没有回答灼华,没有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她本就不会撒谎。灼华看了看菱香有些慌乱的样子,菱香才急切地说道:“菱香不知。” “哦。”灼华三两口吃完饭说:“菱香,你收拾去吧。” 菱香收拾着桌子,灼华走进李研的房间,房间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也看不出哪里不对劲,还是原来的样子。灼华拉开李研的衣柜,略有所懂地点了点头,李研今天应该是穿着很隆重的出去了。 灼华走出屋子,来到灶房寻得菱香,灼华坐在菱香面前,看着专心洗碗的菱香笑问:“菱香,你真的不知三哥去了哪里?” 菱香低着头摇了摇,灼华看着菱香心虚的样子,心里已经断定菱香是知道的,便又问道:“菱香,你知道的对不对,是三哥不想让我知道,不叫你告诉我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灼华诱哄着,逼得菱香无处可藏,只好站起来准备逃开,灼华横在菱面前,抱住菱香说道:“菱香,你告诉我,别怕,我肯定不会说是你说的,来,告诉我,别怕。” 菱香抬起头来看着灼华,眼里都是眼泪。 “别怕。”灼华仍是柔声哄着。 “小姐,我真不知道公子去了哪里,我只是听了徐公子说那里有诗会,便没有听到其他的了。”菱香小声说着,眼睛里已经有了委屈的眼泪。 灼华心里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笑着说:“普通的诗会肯定不会瞒着我,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灼华放开菱香,跑到屋里,从满柜子的衣服里面胡乱地翻找着,找出一件上好的绸衣儒服,换好衣服,他们不想她知道,门都没有。 菱香怎么会不知道灼华的性子,心中害怕慌乱起来,站在门口哭道:“小姐,你要去哪里?你不能去那种地方,要是让爷知道了,会打死我的,小姐。” 灼华笑看着菱香,抹去她的眼泪柔声宽慰着:“不哭了,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你来看看,我这样俊不俊俏。” 现在站在菱香面前的灼华已然一个俊俏公子模样,纵然她装扮多么像,女人总归是女人,菱香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又何况是其他人呢。 “小姐,你别去了。”灼华手里拿着扇子就要出门,菱香在后面跟着,拉着灼华。 灼华转身跟菱香笑着说:“要不你也换身衣服跟着我去?” 菱香吓得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地摇着头。 灼华看着菱香的样子大笑出声,说道:“不叫你去,你就在家里呆着。” 菱香这才知道是在逗她,又跟在灼华后面劝着:“小姐,小姐,你就听我劝吧。” 两人扯拉着到了门口,正好看见正在下车的宁安,灼华见到宁安,大喊着:“宁安快走,上车。” 刚要下车的宁安又被灼华推到了车上,菱香看着已经拉不下灼华,焦急着在车边直打转。 灼华坐稳之后,最后嘱咐说:“你不用着急,等到晌午的时候去和歌姐姐说我帮她看着他的夫君去了,知道吗?” “宁安,快走。”灼华和宁安躲进车里,灼华将车帘放下,对着外面赶车的人说道:“走吧。” “我们要去哪里?”宁安问灼华。 灼华看了看外面赶车的人,贴在宁安的耳朵边小声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青楼。” 宁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宁安怎么也想不到灼华会带她去那种地方。灼华看着宁安难以置信的样子,又说道:“三哥他们今天早上都出去了,说是有诗会,很好玩的。” 宁安面露难色,小声说道:“灼华,我们这样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你要是不敢去,把我送到地方你就回来好了。” “我不是不敢,只是”宁安支支吾吾起来,她还没有这样出格过。 “宁安,你怎么了?你怕王爷怪罪是吗,不用怕,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灼华笑着保证,天知道她可从来没有靠谱过。 “那我们要去哪里?”宁安心里也是好奇,更不想灼华失望。 “出城,去郊外的园子。”灼华说道。 “我们能去吗?”宁安隔着车帘问外面赶车的人。 “姑娘,你是不能出城的,要不小的也担不起。”赶车人回答,想要断了宁安的念想。 “那今天谁当值?”宁安又问。 “赵慧仁张慧义。”赶车人说道。 “停车,叫他俩过来。”宁安说道。 灼华一听是锦衣卫的赵慧仁张慧义,便心有疑惑问道:“宁安,那两兄弟一直都是跟着你的?” “不是,今天他们当值,就是他们跟着,我出来时王爷说了,有他们在办事方便,这不王爷怕我给他添乱吗?”宁安胡乱地解释着,希望打消灼华的疑虑,灼华也并不用心,没有看出破绽。 0 第156章 略施小计 “姑娘你要出城,容小的们先禀报王爷。”赵慧仁在车外说道。 他去禀报王爷,还不等于告诉她们不能去了呢?灼华立刻掀起了车窗,对着车外的二人说道:“赵大哥,张大哥,是我,今日我和宁安一起想去城郊走走。你看这样可好,你们兄弟二人,张兄你陪我们出城,赵兄你去禀报王爷,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 “这?姑娘,不能,我们不能擅自做主。”赵慧仁犹豫了一下,断然拒绝。 “怎么,你们都要拦着我不成?张慧义你来赶车,赵慧仁你去禀报,就这样决定了,不想回去挨板子,赶紧照办。”宁安脸上有了怒气,拿起马鞭敲了一下,马儿已经跑了起来。 “哎,公”张慧义公字还没有叫出来,马车已经跑起来,只好对着身边的赵慧仁说道:“师兄,你去禀报,我跟着公主,放心吧,没事的。” 马车跑的并不快,张慧义追了一会便追到了,张慧义跳上马车赶了起来,问道:“姑娘们,我们要去哪里?” “去哪里,灼华?”宁安小声问道。 “今天听三哥说郊外哪里有诗会,那个地方的名字我忘记了,听说还美女如云,就去那里。”灼华模棱两可地吩咐着,这种地方,她料定张慧义肯定知道。 “灼华,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可不能带你去,你们换个地方。”张慧义笑道,想着两个人无非是无聊想去郊外走走,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宁安问道。 “知道,灼华说的那是百花园,初一十五会举行诗会茶会,我们兄弟去过。”张慧义笑着说道,心思耿直的张慧义,可不知道宁安和灼华是在套他的话。 “百花园,是种花的地方吗?”宁安还真是天真。 灼华听了噗嗤一笑,说道:“那可不是种花的地方,那里是青楼,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宁安听了张大嘴巴说:“你说的是妓院,你是说李研去逛妓院去了?”宁安这时候不仅是生气了,还是满脸的愤怒。 “姑娘,你多想了,就是去喝喝酒听听歌,不会有其他的。”张慧义笑着说道。想睡那里的女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他更知道,这样的才子去睡那里的女人,又是最容易的。 “等他在里面找到了薛涛鱼玄机才算有其他的吗?既然你知道在哪里,你带着我们去。”宁安将手里的帕巾扭了又扭,似乎要将所有的醋意都撒在帕巾上。 “姑娘,不是小的不带你去,你就是去了也进不去,那里一般都是凭借帖子才能去的,你以为进去很简单吗?有钱有才的人才去,我就是带你去了,你们也未必进得了。”张慧义解释着。 灼华朝着宁安眨了眨眼说道:“那你带着我们去门口看看就好,既然不能进去,我们看看样子就好了。” “那好吧,你们坐好了。”张慧义说道,驾着马车飞奔起来。 马车停百花园的门口,这门与北京所有的门都一样,都是那么不起眼,灼华看了一下门上的匾额,倒是一幅好字,想来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人。 灼华下了马车,大摇大摆地便要进去,没想到门口两个龟奴拦着,说道:“什么人?” “怎样?不让俺们进呢。”灼华操着一口山东话说道。 “你是外地来的吧,不懂规矩了不,这里是一般人能进的?”一人牛气轰轰地说道,满脸的高傲。 “看不起俺们外乡来的,俺们有的是钱。”灼华昂着头吹嘘着。 那人看见灼华阔气,忙着陪笑道:“你这误会了不是,我们这可是喜迎八方客,但是今个不行,里面都是邀请来的。你看要不这样,明个,你明个来,我肯定给你找个漂亮的姑娘。” 灼华还要说话,张慧义拉着灼华走开,回到马车跟前,说道:“我说怎么样,今天都是要帖子的。” 宁安撩起一点窗帘问:“你能不能弄得到请帖?” 张慧义听了摇了摇头说:“要是早几日还行,现在,我没有办法。” “先上车。”灼华跳到车上,钻到车里,对张慧义说道:“去后门,一般这种地方的后面都比较好进。” “得嘞,我看你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今天就陪你们走一遭吧。”说话间张慧义赶着马车往后门走去。 到了后门,灼华在马车上看一会儿,后面更加冷清,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的话,肯定不知道这里是青楼。大隐隐于市,真的如此。过了好一会,灼华看见一个女子手里抱着琵琶忙着跑到门前,说了两句话便进去了。 “我有办法了。”灼华拍手叫道。 “什么办法,灼华?”宁安急迫问。 “下面要看张慧义的本事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能力。”灼华笑着说,向宁安使了一个眼色。 宁安立马会意叹了一口气说:“哎,早知道刚才留下赵慧仁了,赵慧仁比张慧义办事要靠得住多了,几率要大一点。” “你们都没有说是什么事,就知道师兄做的肯定比我好?瞧不起人了是不是。”张慧义不服气说道。 “其实事情也不难,我们就要两身刚才那个姑娘穿的衣服,不知道你能不能弄得到?”灼华轻蔑地看着张慧义,随口说着。 “这有何难?要真的是师兄在未必能做的了,你们看我的。”张慧义一赌气扔掉马鞭,跑到了围墙边,看了一下,稍跑远几步,快速助跑,三两下便翻越了围墙,见不到了人。 “灼华,你这激将法用的好。”宁安说道。 “不瞒你说,我和三哥本来就认识他们两个,他们的脾性我是了解的。宁安你也不错,我一个眼神你就知道附和我。”灼华笑着给与宁安鼓励。 “要是跟你这点心有灵犀都做不到,还算什么好朋友。”宁安得意地笑着扬起小下巴。 没过一会,张慧义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灼华对着宁安说:“看看,出来了。” 张慧义左右看了看,将一个包袱扔进车里说道:“拿来了。” “好样的,回去赏你。”宁安说道,一把将包袱拿进来解开,开心道:“灼华,看。” “我们快些换上。”灼华说着便开始脱去外衣。 “我也要换?”宁安指着自己,她穿的本来就是女装,怎么也要换呢? “你这身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舞女可以穿的起的,只换上面的就可以,里面看不出来。”灼华简单地说着,自己的外衣已经穿好了。 灼华可是男子的发饰,现在再重新梳头已经来不及,但是这样进去未免也太不像了。灼华在车里找了找,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又看了看宁安的头上,便伸手去拔那只最不起眼的玉簪。 宁安一手捂住,笑道:“这个不行。”宁安笑着从另一面发髻上拔下一支步摇,又取下两支花簪塞到灼华手里说:“这些都给你。” 灼华也没有多想,将步摇插在头上,把花簪戴在后面,这样虽简单,但不至于简陋,应该可以掩盖过去了。这边宁安已经换好了衣服,然后两人互相看着整理一番,确定没有太大的疏漏,便撩起了车帘,灼华先跳下车,和张慧义一起扶着宁安下车。到了车下,灼华才发现这鞋子倒是个问题。 “鞋子怎么办?”宁安问道。 灼华提起裙摆,又放下,仔细端详一下说:“不管了,不注意应该看不出什么来。”灼华说着便拉着宁安往后门走,转脸对张慧义说道:“自己再想办法进去,里面会合。” 这时候的张慧义只有认命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路小跑到后门,他现在只能自求多福了。 “哪里来的?”门口看门的见来的灼华和宁安问道。 “跳舞的,刚才肚子有些疼,耽搁了一下就晚了。”灼华低着头说道。 “现在已经晚了。”那个人大声喝道。 “您别生气,快些放我们进去吧,要是耽搁了里面的事,妈妈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灼华小声说道。 只见那个人抬起手来就要去打说道:“敢拿妈妈来压我,赶紧进去,记住这一顿打。”只见那人手落下,灼华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拉着宁安跑了进去。 “今个什么日子,竟是这个事情。”那人嘟囔着一句,又坐到了门口,翘着二郎腿,哼起小曲来。 0 第157章 蒙混过关 灼华拉着宁安,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生怕那个看门人瞧出什么破绽来。待灼华拉着宁安穿过两个回廊,觉得平安方才舒了一口气。 “灼华,没想到这里面还挺漂亮。”宁安被这份宁静雅致所吸引,竟然左右看着美景,欣赏起来。 “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才真的漂亮呢。”灼华边走边说:“我们去哪里呢,让我想一想。” 灼华走着,这后面都是一排排的房屋,灼华先是听见了人声,走进了一看,里面又是切菜又是烧火的,对着宁安说道:“这里不对,是厨房,我们还得往前走。” 两人又摸索着往前走,本来后院是没有什么人走动的,但是灼华与宁安越往前院去,路上遇到来回的人就越多。遇到人时,灼华就拉着宁安靠着墙站着,或者低着头快步走着,倒也没有人发现异常。 两人走着走着,遇到了一条小河,这河看着不宽,却没有桥,而被这桥围绕的确是一间漂亮的小楼,灼华看了一圈,这里很是隐蔽。这京城的青楼就是不比南京的,南京的青楼都是在秦淮河岸,光明正大毫不遮掩,这里却好似要刻意藏着一般。 “灼华,我们要去哪里?”宁安问道。 “我现在找不到桥,过去才行啊。”灼华说道。 “为什么要去那里?”宁安问道。 “我猜想他们就在小楼里面,我们都转了两圈了,也没有看见像样的地方,除了厨房就是屋舍。”灼华说道。 “我们且走且看着。”宁安拉着灼华又开始走起来。 “在哪里呢?”灼华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们两个,在这里悠晃什么?还不赶紧进去。”正当灼华不得解时,后面传来一阵严厉的呵斥。 灼华和宁安转过身来,低着头都不说话,灼华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站在那里,脸上的胭脂水粉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灼华不禁笑了笑,没想到京城的妓院都是这样的货色,连老鸨的姿色都比南京差的太远了,起码也应该是风韵犹存啊。 “是傻子吗,快走。”那老鸨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 灼华和宁安快步跟上,只见那老鸨走进一个小圆门,又穿过一个圆门,那个圆门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竹林,而沿着这条竹林间的弯曲小道走了一圈,随后豁然开朗。灼华刚才看到的小楼已经在她的面前,楼比她想象的要大上很多。灼华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自己见了河就以为一定要有桥,没想到这路就在竹林后边。 “快点快点,下面轮到什么?”只见那老鸨手里拿着扇子指着边上一个干活不利索的龟奴苛责着。 宁安和灼华都张大了嘴巴,惊讶这里面繁盛和奢靡,怪不得男人都喜欢来这个地方呢。她们刚一进来进感觉到了异常的温暖,如春天一般。再看里面的女人各自坐着,鲜花盛开着,花的香气飘在整个楼里。她们穿着各种艳丽的服装,有的抱着琵琶,有的则是一群妙龄女子穿着同样的衣服在一旁娇笑着。再看边上摆放的美酒佳肴,只看这些金银酒器,都叫人咋舌。而摆着水果的果盘,都是上好精美的瓷器,更别说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了,还有制作精美的各种糕点,蜜饯新鲜果蔬更是不必多提。 “还不赶紧去换衣服梳头,怎么今天竟都是迟到的。”那老鸨嘟囔着,接着跑过来一个女子将她俩拉过去。 “你俩胆子够大的,这都什么时辰了,都还没有梳头上妆。”只见那女子嘟囔道,她可不想再被骂,问道:“你们今天什么舞?” 这一句问的灼华哑口无言,她也不知道要跳什么舞。 “清平乐。”宁安胡乱说了一句。 “快坐下,小桃,清平乐的衣服两身。”那女人喊道,这边见到一个小女孩拿过两身大红色的纱裙放到那里。 “跟你们讲过多少次,这头发自己早上要梳好,都是偷懒的主。”那女子仍然是抱怨着,也不理会灼华,胡乱地将灼华的头发解开,急的胡乱地梳了几下,灼华吃疼皱着眉头,却不敢叫出声。 “快去换衣服,回来上妆。”那女人把梳子甩在一边,又冲着旁边的那个女子吼道:“你可是给海棠弹琴的,她跳舞你穿的比她还娇艳,你是主角还是她是?赶紧去换了,都是不省心的。”那个女人转过身来看着面面相觑地灼华和宁安,将二人拉起推进里间,不耐说道:“还在发呆,快进去。” 宁安将衣服提起,这个真把她难倒了,左右看看,问道:“灼华,这个衣服怎么穿?” “我也不知道,先换上再说。”灼华小声说道。 这时候只见门帘被撩开,又是那个严厉的女人,大声说道:“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你这样子穿怎么看到你的腰?”那女人看了灼华正要把衣服穿在棉衣之上,跑过来一把扯下,说道:“快脱衣服。” “姐姐,只穿这个还不冻死?”灼华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来的男人看你什么?就你这”那个女人一把抓住灼华的腰,不耐烦的脸上有着一丝惊喜,说道:“吆,没看出来,还是杨柳细腰。” 灼华得意地仰着头,说道:“那自然,天生丽质。” “别贫嘴,快脱,都换上。”那女人边说边打量着灼华和宁安,没想到两个这样的小美人藏在这园子里她竟然都没有发现,又低头看了灼华的脚问:“怎么穿了这个鞋子?” 灼华一看脚,赶紧将脚往裙子底下藏了藏说:“早上起来一脚踩到了水里,家里穷,就那一双鞋,没了办法就只能换了一双哥哥的将就着。” “哎,你说这,赶紧换衣服,我去给你找鞋去。”只见那女人摇摇摆摆地出去了。 “灼华,真的要穿?”宁安满脸的疑问。 “那当然,我先换上,到时候我们出去就等着三哥傻眼吧。”灼华心中还在得意,边说边脱下身上的棉衣,三两下穿上。 原来这件衣服是特意做的,典型的唐宋遗风,只是交口的地方大了些,灼华白皙的颈子都露了出来,袖子大且长,垂在腰侧。 灼华撩起袖子,将手漏出来,看了看怎么也穿不好衣服的宁安,不禁笑了笑说:“要不是你早跟我说你是丫鬟,我肯定认为你是个闺中小姐,你看,连件衣服都穿不好。”灼华过来帮着宁安穿衣,宁安不自在地尴尬一笑。 宁安的衣服刚穿好,刚才严厉的女人已经进来了,阅过无数美女的她,眼神直勾勾地左右看着灼华和宁安,笑说:“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一点也不假,你看换了身衣服就是不一样。” “换鞋吧。”女人将鞋拿到灼华面前。 灼华看着她手上拿的那双鞋,故作尴尬地笑了笑摇头说:“姐姐,这鞋子我穿不了。” 灼华将鞋子脱下,大喇喇地伸出脚到那女人面前。 “我的妈呀,你是天足,哎,你也太浪费你这张娇俏的小脸啦。” 灼华看着那个女人瞪大的眼睛,不禁笑了笑,心想本姑娘就是这样。 “得,我还得找鞋子去。”那个女人又无奈地出了门。 “灼华,你是天足?”宁安也在看着灼华的脚,心疼着灼华。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的女孩还去裹脚?以后还怎么下地干活啊。”灼华倒不以为意。 “灼华,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安反倒感觉不安起来。 “看你,我还没有感觉什么呢?”灼华说道:“别说了,我们出去吧。” 宁安看着如此开心而且没有顾忌的灼华,心中没有一点嫌弃,反而全是羡慕。如果她有灼华的人生该有多好,但是她不行,她注定不能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以前不行以后也不行。 “我的姑奶奶,你这样的大脚我们北京城也没有第二个,等今天完了,我跟妈妈讨些赏钱,给你买鞋去。”那女人叹气说道。 “谢谢姐姐。”灼华笑着穿上这双所谓的北京城最大的鞋子。 “看看,这么一打扮,哪里还是乡下的姑娘。”那女人说道,看着眼前的灼华和宁安。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高髻,两人头上各配一支步摇,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转过身子后面同样的金饰花簪,特别眉间的那朵梅花,似要活了一般。如此相同确是不同的美,一个雍容华贵,一个娇俏可人。那个女人多看了宁安两人,这么高贵的女子估计世间已经找不出第二个。 “好了没有?”老鸨过来看一眼。 “妈妈,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两个女孩,怎么样?”那个女人跟老鸨说着,狡黠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宁安和灼华。 只见老鸨左右看看,啧啧说道:“你真是好眼光,等今天结束了,我问问是哪一家的姑娘。” 像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也有些姑娘,家里卖了还在学艺阶段,并没有到园子中,像这样被看中的,如果再悉心调教,那么就有可能成为头牌。 “她们今天表演什么?”那老鸨又问,眼睛直盯着灼华雪白的肌肤,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是最吸引男人的。 “清平乐。”那女人答道。 “不错,不错。”老鸨又多看了灼华和宁安一眼说:“下面就是你们。”二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宁安,什么清平乐?我不懂哎。”灼华急着问,她可不想出丑。 “我也不懂,我只看过,好像就是一群人一起转圈圈,等一下我们就一起转几个圈,甩两下袖子就好了。”宁安轻松说道,这个应该不难吧。 “平时就该跟歌姐姐多学两个舞蹈,现在也不会无计可施了。”灼华趴在桌子上叹道。 第158章 醋意顿生 “下面清平乐,快点。”一个龟奴叫道。 只见有人在前面带着,灼华和宁安托着长裙恍然跟上。他们只是知道沿着走廊走着,并不清楚他们要去哪里。灼华本来还以为是像云之轩那样的楼里面,但是并不是她想象的样子,也许在京城达官贵人并不能像在南京那样明目张胆的逛青楼妓院,所以灼华总感觉这些人都像藏起来,偷偷摸摸一般。 这时候舞女们被带到了一间屋子,屋子很大,但是并没有什么诗会茶会,却有琴声。一群舞女都在后面等着,灼华轻轻走到一边,透着帘子看去,下面只坐了六七个人,每个男人旁边都坐着一个女人。还说有茶会诗会,在灼华看来只是狎妓而已。 “灼华,听这琴声。”宁安说道。 “弹得不错。”灼华小声说道,拉着宁安走到帘子边上,轻轻地撩开,往屋里看去,坐在那里弹琴的,正是崇正书院第一大才子,风流倜傥的周扬。 “好你个周扬,家里有个歌姐姐还不够,怎样,现在又看上了一个吗?”灼华怒看着周扬边上的那个拿着团扇,仰慕地看着周扬的女子,这上演的是琴瑟和鸣吗? 灼华和宁安只是这样看着,并不作声,灼华再将帘子撩开一些。正如她所料,这里面除了两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背对着她们坐的正是张白一和李研,只是一眼,灼华便已经认了出来。 再往前看去,那个嘴巴张着,正嬉笑着享受着女人喂食的不是徐睿又是谁呢?徐睿一手搂着女人的肩,一手已经放在女人的身体上乱摸起来,女人半推半就地享受着。 灼华愤怒极了,这个好色可恶邪恶的大骗子,原本她以为她会控制的很好,她没有想到她还是会生气。不是生气,而是愤怒,看着灼华愤怒的脸,宁安也透过帘子看去,幸好李研是背对的,她看不见李研的表情。 “你生气了,灼华?”宁安笑着说道。 “没有,我没有。”灼华否认。 “来这里的男人你以为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吗?”宁安挑眉揶揄说:“没有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灼华这么会吃醋?” “你不生气吗?”灼华嘟着嘴问道,她已经够气了,宁安竟然还要笑她。 “生气,我都想过去将李研身边的那个女人一脚踢开,我做到那里,对着所有人宣誓这是我的人,你们谁也不许动。”宁安握着拳头说道。 灼华又一次伸头到帘后面,见琴声已经停止,那海棠随着周扬走过去,坐到另一个男人身边,但是魅惑地眼眸仍是盯着周扬。灼华轻哼一声,还以为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只是姿色上等而已,多了些妩媚罢了。若是论讨女人喜欢,他们三人也比不得一个周扬。不过灼华看来,这里最享受的莫过是徐睿了,左一杯酒,右一口菜的,上下其手,肆意调笑,好不享受。 “好琴,好琴。”一人喝彩。 “王大人笑话了,献丑。”周扬的笑仍是清冷,完全不理会海棠爱慕的目光。 “听说徐公子也弹得一手好琴,要不也叫我们开开眼?”海棠笑着说道,周扬不理会她的满目秋波,那么她只好转向风流的富家公子。 “海棠姑娘,你有所不知,周扬琴第二,我们都没有谁敢许第一,我可不想被你们笑话了去。”徐睿慵懒邪佞地笑着。 “公子说笑了,这满京城都知,能听上公子琴的人,必是知己。公子说过,琴,只弹给喜欢的人听,是不是我们这中间没有公子喜欢的人?”海棠娇滴滴说着,都是极通风月的老手,她才不信徐睿是个痴情种。 “年少时候一句诳语,海棠姑娘现在还拿出来说,我的脸都要红了。”徐睿狂放邪佞地笑着。 这个是她认识的那个徐睿吗?是那个任由她打,由她欺负的徐睿吗?是整天傻乎乎的,连东西都不会买的徐睿吗?应该不是了,他的笑原本让灼华温暖安心,但是现在的笑确是那样的扎心。他,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打情骂俏,也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浪荡公子,原本就是这样纸醉金迷的一个人。她多么可笑,竟然被他骗了,竟然相信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甜言蜜语。 喜欢的人?徐睿不禁笑着摇头,他竟然又想到了灼华,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相思的时候。徐睿抬头看着,似乎看到了一张哀怨的脸,那个是灼华吗?不可能,她不会来到这个地方,徐睿整个脸都僵在那里,手也从身边女人的肩上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这样说来,我倒是有幸听过一曲,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王大人笑着说道。 “大人何不说来听听,是怎样才子佳人的故事,也让我们都感动一下。”海棠说道,眼眸又飘向徐睿。 王大人看着僵在那里的徐睿,推了推笑道:“子晓,我可说了?” 徐睿这才缓过神来,笑说:“师兄,你这样笑我我可不依。” 徐睿再抬眼望去,那帘子却什么也没有,肯定是他看错了,徐睿不禁摇头笑了,是他太想灼华了吧,心中又莫名地空虚起来。 “唉,我可不知道你这样害臊。”王大人继续打趣着,从小跟他浪荡的小师弟什么时候变的收敛了?王大人转而看着身边的女人说:“海棠,下面你来唱首歌?” “你们都是大明朝的才子,只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我也不依。”海棠假装生气说道。 “看,都是难为我的,还好我有准备。”王大人笑道,拍了两掌,只见帘子拉起,两排少女随着乐声缓缓进来,左右扭着。 女子分为两排,踏着乐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两边的手左右挥舞着。灼华和宁安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两人学着前面舞者的模样,还算能跟得上节奏,只是动作笨拙了一些。 等到宁安和灼华笑着跳到了他们面前时,张白一周扬都傻了眼。徐睿和李研抬眼看去,先是呆住的眼眸渐渐浮现怒气。他们心存侥幸的认为或许是因为容貌相似而已,但是当她们围成一个圈,灼华还不知死活地朝着李研眨了一下眼睛,李研才知道他们所有的侥幸都不可能了,这就是灼华和宁安。看着脸色铁青的李研,周扬和张白一拿住扇子遮住偷笑的脸,看来他们又有好戏看了。 此时最为痛苦的要数徐睿,因为从头到尾,灼华都用要杀人的眼光怒视着他。徐睿也不甘示弱,铁青的脸,愤怒到已经冒火的眼眸直视着灼华。因为灼华的穿着、装束已经不能让哪个男人不动心,她到底在这里面呆了多久,到底被多少男人看了去,现在他都不知道。 她们知道她们穿的是什么吗?那交领低的可以看到整个白皙的颈子,如果再深看下去,都要呼之欲出了。再看身上穿着的薄纱,玉藕似的胳膊就这样他的面前摇曳。连他都不知道灼华会这样的白嫩,连他都没有看过的肌肤竟然暴露在别的男人面前。还有那迷死人的微笑,再看看王大人要跳出来的眼珠子,他就知道,灼华成功了,成功的吸引了这里的每一个男人,成功的报复了他,也成功的激怒了他。徐睿暗咒几句,这个女人,真的要好好管教才对。 徐睿看了看对面的李研,他的脸色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他的妹妹,徐睿都能看到李研脸上暴怒的青筋。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个仿佛在说:“你的好妹妹。”一个仿佛在说:“你该管管了。” 他在生气吗?气她破坏了他的好事?还是气她不知检点?或者只是气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而已,以至于他以后再也不能伪装。这个虚伪的男人,灼华瞪着徐睿,她现在好想停下来打他一顿,质问他。但是她却不敢,她害怕徐睿仍是甜言蜜语的哄骗她。 李研再也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走到宁安面前,宁安似乎没有看到他一般,仍然假模假样地跳着,还不停地若无其事地看着边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及时就踩错了舞步出了丑。 对于宁安的这种无视,李研再也忍受不住,按住张牙舞爪的宁安,宁安奋力想要挣脱。李研一怒,弯腰将宁安扛到肩上,一手按住宁安的腿,另外一只手拉着灼华,就要往外走。其他的舞女都被李研的莽撞吓得呆在了原地,宁安那个性子,哪里肯依,在李研的肩上不停地扭动着,不停地捶打着李研的背。 灼华转身茫然地看着徐睿,徐睿坐正了身子,双手抱在胸前,高傲地睨视着灼华。如果徐睿也能像李研这样义无反顾地抓住她,她已经决定了原谅他了,但是他却岿然不动。身边的那个女人就让他这么不舍吗?那么如果她留下来呢?坐到别的男人身边,他也会无动于衷吗? 第159章 情人的较量 “公子,你想左拥右抱吗?”灼华大声说道。 李研转脸看着灼华挑衅的眼神,小声说道:“乖乖地跟我走,我可以不打你。” “公子是想享齐人之福吗?”灼华又说了一次,用力甩开李研的手,不理李研的威胁小声说:“带着你的女人先走。” 李研没有办法,总不能在这里跟他们说明这是她的妹妹,这个是他的女人,她们因为吃醋跑到这里来闹吧。那么只能让别人认为他是一个孟浪的人,他看上了这个舞女。 “爷,这”屋里的一个龟奴跑到王大人身边说道,当场这样抢人的,在百花园可是第一次。 “此乃真英雄。”王大人大笑着,对着那个龟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知道吗?由着他去吧。” 徐睿仍是盯着灼华,灼华眼眸中的一丝哀求褪去,毫不畏惧地瞪着徐睿。两人就这样瞪着,就像较量一般,他们中间的每次较量有几次徐睿可以赢呢? 李研都可以不顾一切地把宁安带走,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呢,决定不认识她。 “你们都下去吧。”王大人说道,舞女低着头退到了帘子后面,灼华失望地看着眼前的徐睿,托起衣袖也要跟着出去。 “站住!”徐睿大声喝道,他不能让灼华这个样子出去。 “公子是在说奴家吗?”灼华笑着柔声说道。 屋里的人都看着他们,王大人也狐疑地看着这两人,久经情场的他怎么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熟识。 “是。”徐睿铁青的脸因为灼华挑衅的笑更加铁青,缓缓地站起来。 “难道公子想看奴家独舞吗?”灼华仍是笑着。 “是。”徐睿回答,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收场。 但凡遇到这种事情,有些人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就如李研那样。但是如果两个人开始较量起来,那么就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恋人之间也是如此。 “那好啊,还请大人请乐师进来。”灼华说道,她,绝对不会示弱。 “不要,我来抚琴,你来跳,怎样?”徐睿笑着走到灼华面前说道。 “公子真是抬举,刚才这位海棠姑娘邀你,王大人请你你都不肯,倒为我这一个小女子破了例,我是不是要谢过公子?”灼华嘲讽说,轻轻福了福身,眼眸中闪现着从未有过的媚态睨了徐睿一眼,问:“公子的琴不是只为喜欢的人弹吗?” 灼华心里难受,心里介意,她不知道徐睿之前喜欢什么女人,她也不知道徐睿之前为哪个女人许下这句诺言?他从来没有为她而弹过,她真的生气,妒忌。 遇到她之后,他的琴从来都没有为其他女人弹过,她竟然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就是她?徐睿捏着灼华的下巴,灼华还是那样的笑着,她就是要告诉他,刚才那样的他她都看到了,他看到的就是她。 徐睿低头附在灼华耳边说道:“我倒要看看今天你怎样收场。” 徐睿知道,灼华并不会跳舞。灼华原本是想玩玩,但是已经到了这步,灼华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难道要认输求着他要他带她走吗?如果他想带刚才就已经带了,现在他便更不会认她。那里是他的朋友,他不会告诉世人这样的女人是他爱的女人。爱的女人?灼华冷笑,或许徐睿早就不爱了,或许一直都未爱过。 “白一,事情不妙啊。”周扬附耳在张白一耳边说道。 “由着他俩去闹,你不是已经在享受好戏了吗?”张白一挑眉说道,关键他也在看,所以说交朋友千万别交到损友。 徐睿一手拉着灼华,灼华脸上保持颠倒众生的笑,手上却不停地挣扎,想要甩开徐睿的钳制。徐睿只好一手搂过灼华,将灼华搂紧在怀里,灼华挣扎不开,只有怒瞪着徐睿。虽然只有几步路,却感觉走了好久。 徐睿坐在琴前,对着灼华说道:“开始吧。” “怕你我就不是李灼华。”灼华再也笑不出来,撂下狠话。 徐睿冷笑看着灼华,手指轻拨,悠扬的琴声从他手下倾泻而出。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示弱的时候,灼华记得歌姐姐说过,舞一定要跟着音律而来。灼华闭上了眼睛,轻轻地甩开衣袖,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地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她竟然可以这么柔美!她竟然跳的这么好!一袭红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红衫如花,玉臂似藕,腰肢柔美,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道不尽的柔情万种。灼华沉浸在琴声中,徐睿的心丢在舞蹈里。 徐睿琴毕,灼华正好舞止,坐在琴旁,倾身伏在琴上,一滴眼泪滑落,滴在琴上。灼华拂去泪水,开心地跳着起身,起身看着徐睿得意地炫耀。 徐睿缓过神来,仍是一张铁青的脸,从琴前站立起来,走到灼华面前,搂住灼华,将灼华纳进怀里,对着龟奴大声说道:“这个女人我要了。” 哪知道灼华并不领情,一把推开徐睿说道:“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你,别得寸进尺。”徐睿怒视灼华说道,他可以忍受灼华胡闹,却不能让她无法无天。 “你本来就没有给我寸,何来的尺?”灼华小声说着,大方地走到徐睿坐榻前,旁边的女人见了灼华恶狠狠地瞪着她时,不禁吓得站了起来,退到一边。灼华看着刚才喂入徐睿口中的酒杯,努力压住颤抖的怒气说:“今日谢公子抬爱。” 灼华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徐睿坐到灼华身边,灼华轻轻端起酒杯,放到徐睿的嘴边,徐睿别过脸去,灼华笑着说:“别人喂你的酒你就喝,我喂的就不行?” 徐睿收紧搂在灼华腰上的大手,使灼华尽量贴近自己,用尽耐心说:“别闹了行吗?” “第一杯谢公子抚琴。”灼华大声说,整个人倒在徐睿怀中,将酒杯递至徐睿的嘴边,如果这个怀里要有女人,那么一定是灼华才对。 “哎,不能辜负了佳人。”王大人笑着说道,来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愤。 “你的琴是为谁而抚?你的承诺又是为谁而守?”灼华小声地在徐睿耳畔呢喃。 灼华眼眸中的伤害让徐睿心里一阵收紧,徐睿一口饮下杯中的美酒,由着辛辣和苦涩划过唇舌,流过喉间,灼烧着他的心,缓慢张口: “为你。” 灼华从徐睿怀里起身,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还能信吗? 灼华拿起酒壶又倒了第二杯说:“第二杯谢公子抬爱。” 徐睿双手抱着灼华的腰,他从灼华眼中看到的是伤心和失望,而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灼华仍是笑着,将酒杯递到徐睿的唇边,徐睿只能饮下。 “灼华。”徐睿低声叫道。 灼华强忍住泪,仍是笑着说:“公子醉了,认错了人。”灼华又倒了一杯酒说:“这第三杯是要祝公子早日寻得良缘。”灼华又喂了徐睿一杯,猛地推开徐睿走到人群中间福了福身说道:“有缘再见。” 灼华转身拔足狂奔出这间屋子,她现在只是要逃离他而已。 灼华在廊子中跑着,她已经忘了来时的路,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她心中只是希望快些离开。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她只知道她出了那栋小楼,穿过那片竹林,就能逃出去。 徐睿手里握着仍然留着灼华手温的杯子,恍惚地看着,慌乱地看着灼华离开的门。徐睿猛地推开小桌,站起来往灼华消失的方向奔去。 徐睿在回廊里来回走着,慌乱地寻找着。陌生的人影匆忙地从他身边而过,来回穿梭。期盼的他,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他懊恼,无助,同时又痛恨着自己,他的不顾一切似乎晚了一些。 “灼华。”忽然一人拉住了灼华。 灼华转过脸来慌乱地看着,迷蒙的眼,透着泪水看着来人,又一次的失望,怎么会是徐睿呢?张慧义后面跟着两个人,灼华看了一眼,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 “宁安姑娘呢?”张慧义问道。 “她已经出去了。”灼华说道。 “先把她带出去。”旁边的一个年龄略长的锦衣卫说道。 还未等灼华反应过来,一条被子已经将灼华裹住,两人扛在肩上抬了出去。 “王爷,人找到了一个。”张慧义在外面禀报。 王爷,哪个王爷?灼华心中打起鼓来,还未来得及想,她整个人已经被塞进马车里。寒冬腊月的,即使是王爷的马车也不暖和,灼华左右扭了几下,被子松了松,然后坐起,面前的这个人正是裕王。 0 第160章 逃离 “王爷,姑娘已经不在里面。”外面另一人禀报。 “宁安呢?”裕王冷声问道。 灼华看了裕王一眼,钻出被子说:“她先出了园子,现在差不多已经安全到王府了。” 裕王也不理她,看着满脸委屈的灼华,冷声问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胡闹?” 灼华自知理亏,讨好地笑看着裕王说:“这里是男人想来的地方,我也好奇啊。” “你没有见过吗?”裕王反问,这个理由真的太不充分,如果是好奇,那么灼华肯定不会好奇。 “北京的不一样嘛,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那么最美的人也应该在这里,我肯定想看看。不过真是令人失望,那个所谓的头牌,不要说跟云歌相比,就是跟歌姐姐,那都差的十万八千里。”灼华边嫌弃说边瑟缩着身子。 “你来这里李矾知道吗?”裕王像问家常一样,怒气也渐消,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灼华的身上。 温暖柔软的貂绒贴着冰冷颤抖的身子,灼华渐渐感觉到了暖意。她用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却怎么也驱不走内心的严寒和慌乱。 “珏哥哥,你不会告诉大哥吧?”灼华害怕地看着朱珏,每当灼华叫他珏哥哥的时候,必有事相求,要不平时她才不会这样讨好。 “没想到你还有怕的人。”裕王冷哼一声。 “怕,我谁都怕,我怕大哥,怕三哥,也怕王爷。珏哥哥,你是不知道,大哥生气能打我一顿倒是好,关键他一生气就不理我,一句话也不跟我说,那样我便六神无主了。好不容易大哥不在,我就出来玩一会,如果他知道了,回家又不理我,那我怎么办呢?”灼华撒娇地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 裕王斜眼看着她,叹口气说:“我答应你。” 灼华立即抹去眼泪笑说:“我就知道珏哥哥最好了。” 灼华又瑟缩地抱坐在一边,实在是太冷了,又将刚才那条被子裹在身上。 “宁安去了哪里?” “三哥把她带走了。”灼华说道,自知说错了话,捂住嘴。灼华偷瞄裕王,往裕王身边靠了靠说:“王爷,如果三哥喜欢宁安,你舍不舍得把宁安许给三哥?” “私定终身?”裕王严厉的目光看着灼华,吓得灼华往后退了退。 “你一个已经够头疼的,这又来一个?” “我又没有。”灼华小声说道。 “你和宁安到底去里面干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裕王问道。 灼华看了看裕王,欲言又止,想到刚才的情景,脸上所有的撒娇欣喜都没有了,全部变成了哀怨,灼华背对着裕王坐过去,泪水如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裕王伸头过去看了看灼华,轻轻搂过灼华,让灼华的脸靠在自己的肩上,说道:“男人是不能窥探的,窥探的越多,越会受伤害。我是如此,李矾如此,徐睿更是如此。” “我没有想要窥探他,他怎样我都能原谅。只是,三哥都能奋不顾身的将宁安带走,为什么他就不行?”灼华呜呜地哭着,满肚子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灼华,每个人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一个男人如此宠你已是难得,你还想苛求更多?这里不是书院,在书院徐睿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而已,而在这里,他是徐家的公子,要你但是更要面子。”裕王柔声安抚说。 “但是我好怕,怕他不是原来的徐睿,怕他那样就不爱我了。” 裕王拍了拍灼华的脑袋,这还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心里有着对爱情的患得患失。 “王爷,我今天不想回家,去你府上暂住一宿可以吗?”灼华问道。 即使所有的道理她都懂,但是灼华还是不想面对,就像她深知的,每个人都不是她表面上看到的样子。王爷是,大哥是,徐睿也是,他们有着太多的身份,他们也不能像她一样简单的活着。 李研将宁安抗在肩上,根本不管其他人的眼光,他现在只想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找身衣服将她裹住,再把她关到屋子里,不叫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再看见她。 “李研,你放我下来,你这个莽夫。”宁安在李研的肩上吼着,扭动着。 李研看着这个不能安宁的女人,一个巴掌打在了宁安的屁股上,李研绝对是用力的,只是听见宁安吃疼的叫声就知道了。 “你这个莽夫,你凭什么打我?” 宁安也报复地打着李研的后背,无奈她的力气太小,对于皮糙肉厚的李研不痛不痒。李研又是一个巴掌打去,但是这一巴掌已经比刚才那一巴掌力气小了太多。 “你还打,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打过我呢,你竟敢打我。”宁安叫着。 “你再这样不听话我还会打你,老实点。”这绝对是威胁,但是这威胁似乎很有效果,宁安居然真的安静下来。 李研很快找到了他们的马车,毫不客气地将宁安摔进马车里,宁安整个人都翻了进去。 “你这个粗鲁的男人,之前我怎么都没有发现你的粗鲁?”宁安叫嚣着。 “粗鲁,小姐,来到这种地方的男人哪有不粗鲁的?”李研捏起宁安的下巴,对着宁安怒吼道:“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自己的女人穿的衣不蔽体,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风情,如果还能不粗鲁的话,那个男人已经不是男人了。” 李研气愤地说完,跳上马车,也不管宁安是否已经坐得安稳,已经赶着马儿跑了起来。 “就许你们男人寻花问柳,就不许我们来了,你这讲的是什么道理?”宁安一个不小心,一头撞到了车框上。 “天下哪有女人去逛妓院的。”李研喝道。 “哼,你不用拿这些来说我,要不是你贪恋那些女人的美貌与才气,我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宁安委屈说道。 她这么一说,李研倒发不起火来了。看了看始终嘟着嘴的宁安,家里一个菱香已经让她吃了几缸的醋,现在自己又来凑这个热闹,以宁安的脾气,哪有不闹的道理。 “阿嚏!”宁安的一个喷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阿嚏。”第二个喷嚏接着。 李研向后看去,宁安瑟缩地躲在车里,嘴巴已经冻得发青,整个身子也因为寒冷而颤抖。 李研停下马车,脱下外衣怨道:“你还知道冷。”李研脱下棉衣给宁安穿上,将颤抖的宁安紧紧抱在怀里。 “宁安,以后别穿成这样。”李研抱着宁安说道。 “还不是你们男人爱看。”宁安仍是嘴硬。 “你”她又成功气到了李研。 “你赢了。” 李研叹气,吻上宁安那红艳的嘴唇,如果说她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她是想和所谓的头牌去比美,那么她赢了。 “嗯,嗯”宁安左右摇着头,尽量躲避李研的亲吻。但是无论她怎样躲闪,李研却未离开,从唇上肯吻到唇角,反复流连。就如她说的那样,他就是这样的粗鲁。宁安还是推着李研,抗拒着,直到自己无路可逃。 面对如此霸道的男人,自己只有投降的命,宁安渐渐放弃了抵抗,她也没有了力气,只能瘫软在李研的怀里,任由他亲吻着。由她红艳的唇到白皙的颈,最后他只能气喘吁吁的将嘴唇贴在她的怀中。 李研抵在宁安胸前说:“我承认我爱看,我已经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但是我真的好自私,我不想这么美的你给别人瞧了去。” 面对如此温柔的李研,宁安还有什么理由不认错呢,轻声说:“我答应你,我再也不胡闹了,就此一次。” 两人在马车里相拥抱在一起好久,互相取暖,互相慰藉,共倾情愫。 “王爷,公主回来了。”王良在裕王耳边说道。 “哦。”坐在裕王身边的是已经换好衣服的灼华,脸上的妆也洗去,头发也重新梳好,正在跟陈王妃聊着开心的事情。裕王小声问:“人在哪里?” “去了后院,进来的时候李家公子抱着,这”王良满脸的难为情。 “传话下去,今日有一句闲言碎语出去,立即杖毙。”裕王说着,就像吩咐平常事情一样:“姑娘好了叫她来这里,那边再跟李研说,灼华今天要留在王府,陪王妃说话,叫他先回去。” “奴婢知道了。”王良恭敬说道,退出门外。 “怎么了,是宁安回来了吗?”陈王妃问道 裕王看了灼华一眼说:“是的,马上就过来,我叫王良去叫了,她要是知道灼华在这,不定多开心呢。” “那灼华就在这多住几天,陪陪宁安,也陪陪我。”陈王妃说道。 “两个捣蛋鬼都在这里,我还怕王府给拆了呢。”裕王笑着说道。 “今天王爷和我们一起吃饭?”王妃问道。 “好啊,今天三个美人作陪,好福气不是吗?”裕王说道。 “王爷,我可不算一个,王妃嫂嫂算的上大美人,宁安算小美人,我就算一个小丫鬟,边上服侍你们就好了。”灼华笑着说道。 “你最漂亮,怎么能不算?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备。”陈王妃拉着灼华笑着说道。 “我吃什么都好,只要宁安喜欢。”灼华说道。 “我喜欢什么?”宁安听着灼华叫他的名字,跑着进来笑问。 “你喜欢吃。”裕王笑道。 “说曹操,曹操到,你们跟着王爷在这说会话,我去看看。”陈王妃说着便去安排晚餐。 “三哥呢?”灼华小声问着宁安。 “已经回去了。”宁安小声说,脸上还有着一抹娇羞。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灼华又问。 “李研走错了路。”宁安小声说。 “嗯吭”裕王清了清喉咙问:“你们今天去了哪里?” “哪里都没有去,和宁安听了一会戏就回到王府做女红了。”灼华说道。 “记住你的话。”裕王脸上再也没有笑意,灼华和宁安点了点头。 晚上,被拒绝在王府大门之外的徐睿只能灰溜溜的回家了,他并没有见到灼华。从没有感觉累的徐睿此时感觉疲惫极了,他感觉他越来越抓不住灼华的心。 周扬回到家里,歌已经睡着了,周扬悄悄地进了屋,脱了衣服,钻进暖暖的被窝,从身后抱住歌,抱住歌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歌并没有睡。周扬轻轻地将歌抱起,转过身来,虽然天黑,但是周扬一样能感觉到歌的泪流满面。 “歌?”周扬轻唤。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歌轻声说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周扬不解,他这么爱她,她怎么会不知。 “你要是嫌弃了我,就放了我。” 听着歌委屈的哭泣声,周扬怎么会不知,闹了一天的灼华怎么会饶得了他? “歌,今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做,你也知道,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有办法。歌,别哭了,我答应了,再也不和其他人弹琴了,只和你一起弹琴,再也不听别人唱歌了,只听你唱歌。”周扬抱着歌说道。 “谁要和你弹琴?谁要给你唱歌?我本没有想过独享你,你愿意娶哪一个就去娶,我只想能在你身边。”歌说道,听着周扬的保证气已经消了一半。 “歌,灼华没有跟你说我其他的坏话吧?”周扬心有余悸地问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灼华,等有机会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你有多少坏话可以由她说呢,她什么都没有说。”歌说道。 本来打算看着好戏的周扬,回到家里才发现,这个惹事的灼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这些同流合污者。 每一个女人的教养都是三从四德,不妒不忌,但是又有几个女人能做的到呢?除非她不爱,就算不爱也没有女人愿意看到自己的男人抱着别的女人,况且他们都是那样相爱。 第161章 责罚 灼华在王府一住就是四五天,其实谁都清楚,灼华是在躲徐睿,因为她还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徐睿。去质问,她真的不会,因为她没有立场;去苛责,她也不会,因为她并不擅长。她能做的只是躲着他,让自己静一静,她不想她的心继续沉沦。 徐睿的多次造访都被裕王挡在门外。也许只有这里,灼华才能感觉到清静,但是随着宁安回宫,灼华也没有理由再呆在王府,只好回家了。 “你还知道要回来?”灼华刚进家门,就听见李矾的声音,灼华想,李矾肯定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要知道你回来了,我早就回来了。”灼华笑着跑过去抱住李矾的腰。 “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李矾也跟着笑了起来。 昨天李矾刚到家就已经想着要把灼华接回来,但是想着天色已晚就只是差人去通知了。 “我又不是刘阿斗。”灼华笑着说道。 “来着是客,怎么没有人迎接我?”裕王就站在他们身后,而这两人都像没有看见他一般。这是裕王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还是李矾刚买下这里的时候。 “大哥,王爷把我送回来的。”灼华笑着说道。 李矾作揖客气说:“谢过王爷。” 灼华傻傻地看着李矾和裕王,就像陌生人一般。 “灼华,你舍得回来了。”李研闻声出来,摸着灼华的头说:“王府有吃的有玩的,你赖着不走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灼华说道,李研看到王爷,忙着作揖拜见。 裕王说:“又不是在王府,也没有外人,免礼吧。” “大冷的天,大哥三哥,怎么不请王爷进屋呢?”灼华说道,李研和李矾才请王爷进屋,吩咐菱香烧水沏茶。 “这屋里弄得好多了,李矾,这是灼华的功劳。”裕王可没有李矾的客气,还是这般亲昵。 “可不是吗?但是三哥却常常笑我分不出好坏。”灼华笑着说,忙着端着柑橘果仁过来。 不一会菱香端着茶水进来,李矾说道:“尝尝,我带回来的铁观音。” 裕王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叹道说道:“好茶。”又看了一眼菱香说:“李研,这就是严世送你的丫头,眼光不错。” “王爷可别笑我。”李研说道,菱香倒完茶红着脸退了下去 “什么时候王爷也送一个丫头给三哥?”灼华促狭问道。 裕王还没有答话,李矾看了灼华一眼说:“灼华,前些闹了什么笑话,怎么不跟大哥说说?” 灼华当然知道什么事情,瞪着眼睛看着李研,李研摆摆手说:“我没有说。”灼华怨恨的眼眸又看向裕王。 “别看我,不是我说的。”裕王才不想被冤枉。 “李研,拿戒尺。”李矾冷声说道。 李研起身忙着进屋去,他才不会护着灼华,灼华的任性嚣张他深受其害,早该有人管管了。 “大哥,我已经知道错了,在王府这几日我都是闭门思过,我就是怕被你责骂,都不敢回家来。”灼华说道,看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的李矾,委屈极了。 跪在李矾面前,面对李矾手中的戒尺,灼华乖顺说:“灼华知错,求大哥责罚,还请大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打我的时候想想爹,想想娘。小时候爹常说,我是他手中的宝,是个弟弟也不换的宝。” 灼华哽咽地诉说着,裕王看了都心疼了,再看着李研强忍住笑意的模样,他怎么也想不到灼华这个时候还在演戏。 “大哥,娘虽是把我当男孩子养,但是娘常说,女孩子是要宠的,是打不得的。”灼华偷看李矾,搬出爹没有用,灼华赶紧将娘搬出来。 “李矾,算了,灼华就是贪玩,何况还有宁安跟着一起添乱呢,饶了她吧。”裕王劝道。 “你当真以为她知道错了?”李矾说完,脸上全是怒色,举起戒尺。 “大哥,你要打千万别打手,因为爹说过,我们李家孩子的手最尊贵,还指望着要养家糊口。”灼华委屈说着,两行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李矾也不做声,仍然看着灼华,灼华抬头偷瞄了李矾一眼,立马又低下了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说道:“大哥,我知道你天天奔波辛苦,我也不能为你做点什么。我这几日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专门为你做的荷包,上边的一针一线都是我绣的。” 早有准备的灼华,肯定不会等着挨打。 李矾看了桌子上的荷包,蓝色的底,上面白色丝线绣着一朵朵小小的茉莉,苏州特有的茉莉花。灼华记得,李矾最喜欢的就是茉莉,由于用的是最细的丝线,所以整个图案都不像是绣上的,而感觉是印染在上面的。看着精致的手工,李矾知道,除了灼华,应该没有人有这样的手艺。 裕王倒是不客气,拿起荷包看了一下,说道:“灼华,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手工,怎么不给我绣一个?” 灼华一把从裕王手里夺过来,趁热打铁说:“灼华心疼大哥,劳苦的命,荷包坏了也没人缝。” “灼华,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也不曾见你给我做一个荷包,你就是偏心,不行,这个给我。”李研又拿了起来。 “别跟着添乱,你的衣服不都是我做的,还说我偏心。”灼华仍是哽咽说道,又从李研手里夺了过来说:“大哥,我放在这里了。”灼华将荷包放在桌子上,伸出双手,英勇就义一般的闭上眼睛,说道:“打吧。” 李矾将戒尺放到了桌子上,拿起荷包叹息一声,说道:“我还记得父亲说过,我家的灼华最为聪明伶俐。我和李研没有你和李硕的巧手,你这么小,还记得父亲说过的话,没有辜负父亲白疼了你一场。” 李矾看着眼前的荷包,眼里几乎落下泪来说:“起来吧。” 灼华得到了赦免,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心地冲着李研做了个鬼脸,李研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为什么灼华每次的撒娇都这么有用?李矾看着灼华的样子,不禁又气了起来。 “说好不打的。”灼华拉起李研走出门口说:“我们去歌姐姐家了,等大哥消了气我再回来。”灼华说着和李研快速逃出门。 “哈哈哈哈” 灼华走后,裕王终于忍受不住大笑了起来。 李矾也跟着笑着摇摇头说:“看,这样叫我怎么管教。” 裕王不理李矾,盯着李矾手里的荷包说:“那个给我了。” “不行。”李矾拒绝,从未有过的小气。 “这么小气,给我了。”裕王又一次央求。 “什么都可以给你,就这个不行。”李矾说道,裕王挑挑眉看了李矾一眼,笑着双手撑在桌子上说:“那就把灼华给我。” 李矾看着裕王,根本就不打算理他,将荷包塞到袖子里,站起来毫不客气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不想走。”裕王跟着李矾。 “你不能待太久。”李矾走进里屋。 “一会就走,放心,今天没有人知道我来。”裕王说道。 “李研不能再见宁安。”李矾说道。 “你都管不了灼华,我更管不了宁安。”裕王说道。 “你们今天都是气我来的吗?”李矾头疼地拍着脑袋,坐在书案前。 裕王看他的样子,也不再难为他,说道:“不气你了,难道做我朱家的女婿不好吗?” 李矾深深地看了裕王一眼说:“你知道的,李研做不了。” “那好吧,我也做不了李家的女婿。”裕王耸肩说道。 李矾睨了裕王一眼,冷声说:“你本是李家的女婿,但不是我家的女婿,你该走了。” 裕王拿李矾也没有办法,哪里这样赶人的道理,想要说什么,李矾又说道:“你该走了。” “这就走。”裕王说完便往外走,回头看着李矾说:“我真的走了?” 看着不舍的裕王,李矾不禁笑了:“还要留下吃午饭吗?” 最后裕王还是走了,即使有太多的无奈,他们的关系都不能露在天下人的面前。因为裕王不能有李矾这样的朋友,他不仅是一个商人,他更是那个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商人,以后还有可能是罪人的商人。 0 第162章 英雄美人 年前所有人都是忙碌的,大家忙着置办年货。今年的年特别有意思,毕竟李研和灼华还有他们的大哥要一起过年,家里上上下下也有五六口人,再加上张白一周扬,也满是一大家子。但是灼华却觉得异常的清闲,因为家里的需要她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小姐。但是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任意挥霍,因为她需要静下来想很多事情。 难得李矾也有这么好的心情,陪着灼华出去走走,有时候还会带着菱香,因为只要在家,灼华就会照顾着菱香。灼华总是这样,当她和男人在一起时,她总会不留余力的欺负他们,但是一旦遇到了女人,灼华却非常温柔,也许就像灼华自己说的,她就应该做一个男人。 李矾在家,灼华很少再穿男装,因为他的大哥给她做了很多衣服,她现在要活的像个女人了。李矾牵着灼华的手走在街上,街上还是如往日般的热闹。挑着鸡鸭的农夫,卖着糖果的小贩,沿街叫卖的菜农,更别说年货,灯笼,剪纸春联,烟花爆竹,好不热闹。 灼华笑着,看着,走着,从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珏哥哥。”灼华大声喊着,常服打扮的裕王转脸看去,灼华手挥着,跑到裕王的身边,笑道:“好巧啊。” 裕王笑着摸了摸灼华的头,李矾从后边过来,灼华看着李矾,不想也知道,他们肯定又要假装不认识。 灼华走到裕王身边,小声说:“我们的王爷应该躲到王府里才对啊,怎么有空出来了?” 裕王看着灼华笑说:“你不是说人最要有的是烟火味吗?我这个王爷,也要走到市井中来啊。” 李研找到灼华,跟了过来,作揖说道:“王爷。” “嘘。”裕王笑着说道:“我今天只想做个平民百姓逛一下年会,你们可别打扰了我。” 灼华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不禁撇嘴说:“珏哥哥,那我们一起吧。” 裕王看了李矾一眼,李矾没有作声,灼华也不看李矾,拉着裕王往前走,指着小摊上的每一样东西,跟裕王不停地讲着。 “嗨,小妞,又来给阿爹送饭啊。”一个流氓一样坏笑的男人看着走过来的女人调戏道。 女人低着头走着,也不看那人,径自绕过,继续往前走。流氓可不依,两三步走上前去,伸出一手拦住,笑道:“小妞,看你天天送饭送菜,干着这些粗活,浪费这么漂亮的脸蛋。”女人不理,还要走开,流氓笑着继续说:“我韩三还未娶妻,不如就嫁给我算了?” 这个叫韩三的流氓淫笑看着女人,女人抬起头来,怒瞪韩三一眼,径自往父亲的方向走去。她的父亲正在街边上给店铺修房子,女人站在下面,喊道:“爹爹,吃饭。” 韩三又跟了过来,仍是淫笑着说:“小妞?” 那女人瞪了韩三一眼,骂道:“哪里的破落户,以为我好欺负了不成?” 女人大力把那韩三一下推到在地,韩三身边两个小流氓连忙扶起韩三,指着女人骂道:“贱人,大哥看上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只见韩三仍是陪着笑,对着下面的两个小流氓说道:“去去,有这么跟嫂子说话的吗?”韩三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女人说:“嫁给我,你也不要受这份罪。” 韩三说着便去拉女人的手,女人哪里肯饶,抽回手一个巴掌就打在了那韩三的脸上,韩三还赔笑的脸僵在半空中。 “打得好。”灼华看着这一巴掌,拍手叫好。 韩三看着边上有人看着,面子全无,指着女人骂道:“给脸不要脸了,也不去打听打听,爷是谁?你家爹爹哥哥都在这里干活,我看是不用干了。”韩三使了个脸色,两个小流氓将女人带过来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上。 房子上的老头看着下面,慌忙地下了梯子,他常在这里接活,这韩三他怎么会不知,是这一带有名的光棍流氓,谁见了他们不是躲的远远的。 老头擦了擦手,鞠着半驼的背,作揖赔笑道:“韩老大,小女无知,你饶过她吧。” 老头说完给女儿使了个眼色,女人见了立马转身离开,两个小流氓看着人想跑,快步上前去挡在了路口。 韩三也不气恼,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老汉面前,说道:“老头,把你女儿嫁给我,今日这事就算了。” 老汉仍是苦笑说:“我们贫苦人家,可高攀不起。”老头是老实巴交的人,遇到流氓无赖,只有被欺负的道理。 韩三瞪大眼睛,皮笑肉不笑说:“你是瞧不起我怎地,这妞老子是要定了。” 韩三不理老头,走到女人面前,拉着女人的手,就要轻薄。女人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连打带骂,无奈并不是流氓的对手。 灼华走过来,一把拉过那女人,愤慨说:“人家不愿意跟你,光天化日还要强抢民女不成?”灼华拉着女人转身要走。 韩三看了灼华一眼,搓着笑说:“兄弟们,今天哥哥有福了,来了一个更漂亮的。”韩三说完还不知死活的凑到灼华面前。 李矾本来冷眼看着,没想到灼华还会去救人,他这一家难道是行侠仗义上瘾了不成。李矾拿着扇子点住韩三,灼华拉着那女人走到李矾背后。 韩三看着李矾穿着,非富即贵,心里害怕起来,但是眼看着自己吃了亏,也不肯罢休。韩三趁着李矾转脸,拿起地上的砖头朝李矾拍了过来,李矾一个侧身躲过。像李矾这样跑江湖的,这种无赖见得多了。等到韩三还想来打,已经被裕王身边的人挡住了去路。韩三是混的,看着挡在面前的人高高大大,威武不凡。裕王身边的张慧义轻轻撩起衣服,露出腰牌,韩三看了一眼,面露惊恐,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你没事吧?”灼华拉着女人的手,将丝帕递给女人,宽慰说:“他们走了,你不要怕了。” 女人接过丝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勉强笑着说:“谢姑娘相救。” 女人抬眼看着眼前的灼华,绫罗绸缎,金钗罗裙,再看看救她的李矾,一张冷面的脸,慌乱地低下头,说道:“谢公子相救。” 李矾也不去看,裕王走了进来,见到灼华笑着揶揄说:“大小姐,今天又当英雄了。” 灼华不理裕王,做了一个鬼脸说:“回去吧。” 老头见灼华救了女儿,走过来忙着作揖说:“谢谢公子小姐。”灼华不好意思地笑着摇摇头,老头又说:“刚才的韩三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家里在官府里有人,你们还是小心些,他今日吃了亏,定不会罢休。” 灼华看着老头一脸害怕的样子,笑着说道:“大叔,这你不用担心,我才不怕他呢?” 老头看着灼华还是不喑世事的小姑娘,笑道:“那我们放心了。” 女人看着父亲,小声说:“爹爹,那贼人要是找过来,我们可怎么办?” 老头叹了一口气说:“回家叫你娘赶紧把你嫁了,这样也让他没个念想。” “哎,大爷?”灼华叫道。 李矾看着灼华小声说:“别再多管闲事了,我们该回家了。” 灼华甩开李矾的手,说道:“大哥,救人救到底,我们现在救了她,等一会那流氓回来了,不还是要推她到火坑?” 李矾看着灼华,眯着眼睛问:“你想怎么样?难道要娶她回家吗?” 也许是平时太惯着灼华了,灼华做事情不考虑后果,他现在知道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教会灼华少管闲事。 “我?”灼华看了一下自己,笑着说:“就是不能娶她,我们可以先帮她藏一阵,等过了风头,再送她回家。” 李矾再也没有了好脾气,不客气挖苦说:“李研救一个,今日你又救一个,你们以为我们家能养得起几张嘴?” 不知什么时候李研也走过来,菱香跟在身后,李矾这么一说,李研只能假装没有听到,菱香低着羞红的小脸。 灼华走到李矾面前,拉着李矾的胳膊,撒娇说:“大哥,你看她,多可怜,就这一次,下次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这边李矾还没有说话,灼华已经发现,原来那韩三刚才并没有跑远,只是在巷子尽头等着,不时地露头偷看着。女人收拾打翻的食盒,准备离开,灼华一把抓住那女人,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人看了李矾一眼,小声说道:“李彩凤。” “啊,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哎,我叫李灼华。”灼华笑着说道。 李彩凤看了看灼华,她现在并没有心情跟灼华闲扯,只是轻轻一笑。 “姐姐,你看你这样回去了,你家人也担心,那贼人也不会放过你,你和我一起回家,躲上几日,我再送你回来。” “不行,别胡闹。”李矾严肃拒绝。 “大哥,你不同意?”灼华嘟着嘴问道,李矾睨了灼华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就去求别人?”灼华任性说道。 “你不许去。”李矾命令说。 灼华才不理李矾,小跑到裕王身边,撒娇说:“珏哥哥,你救她吧,你看她多可怜。” 裕王低下眼帘看着灼华,有事珏哥哥,无事就斯文败类,这个灼华变脸倒是挺快。裕王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灼华看着有希望,笑说:“珏哥哥,你可是王爷,你怎么能不管呢?你不管你就成了昏聩的王爷了?” “好。”裕王看着灼华,恐怕他今天不答应,灼华会说出更难听的话。裕王满口答应,灼华忧愁的小脸终于笑了。 “但是我想要样东西。”灼华好奇地看着裕王,裕王低下头来,附在灼华耳边说:“我想要李矾那样的荷包。” 灼华看着裕王露出了奸诈的微笑,想了一下,这个生意也是划算的,爽快说道:“那好吧,我答应了。” “走吧。”裕王笑着转身对着身边的人说:“按照姑娘说的,让她进王府。” 灼华笑着跑回李彩凤身边说:“姐姐有救了,我走了啊,有空去找你玩。”灼华说完,跟着李矾后面走了,只剩下傻傻的女人站在那里。 谁都不曾想过,只是一句笑语,改变了两个女人的人生。 第163章 重归于好 年刚过初十,李矾已经开始南下,在京城过年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春天来了,他的贸易又要开始了。广东的船只是否装满了货?江西的瓷器是否供得上?还有新一年的茶叶是否有个好收成?这都是李矾最关心的问题,尽管有太多的不舍,李矾还是要走了。 近半个月的时间,灼华没有见过宁安,王府她去的也少了,听王爷说宁安回家了,那么她的家在哪里呢?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灼华不由地想到在南京的时候,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元宵节的灯会。秦淮河两岸无疑是最好的赏灯之处,那时他们自己做灯笼,他们在灯笼上面题诗作画,猜灯谜,放灯花,这些似乎都成了灼华最美好的回忆。 记得年纪小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候便是过年,但是今年的年过的并不快乐。灼华不是那种特别会记住忧伤的姑娘,所以她会不记得很多东西,比如她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要和徐睿生气。只知道不管是下雪还是下雨,徐睿都会命人送来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有时只是说说今天看了什么书,有时候说说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却没有提及思念,但是每一个字都表达了对灼华的爱恋。 灼华向来不是无聊的女人,她也不愿意去想无聊的事情,但是她却为自己感到可耻。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妒妇。好吧,或许妒妇有点严重,但是起码她变成了一个会吃醋的女人,再想想可笑的自己,曾经怎么会为自己解围而让徐睿去娶小翠呢?在看着徐睿走进歌的房间又无动于衷呢?而现在,那个女人只是喂了徐睿两杯酒而已,她竟然会愤怒,她都快不了解自己了。 “我们的灼华在想着什么呢?”悦耳的声音打断了灼华所有的思绪。 “歌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灼华缓过神了,笑看着歌。 “来了有一会了,让我看看,在看什么?”歌走过去,从灼华手中拿过信,缓缓读着:“灼华,见字如面。我已经二十三天没有见你了,我不想再问你好不好,因为我特别不好,昨天的月亮特别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日期。为了贪恋那一抹月色,竟然着了凉。还好,汤药还算管用,今日已经好了许多。灼华,我已经开始做灯了,你做了吗?你是想要兔儿灯还是想要荷花灯,你别告诉我要一个老虎灯。灼华,其实我既没有做兔子灯,也没有荷花灯,没有了灼华,我做的灯好像了没有了意义。” “不要读了。”灼华一把夺过,脸已经羞红。 “已经读完了,灼华,你们离得这么近怎么不见上一面?何必要写信,还是每天一封。”歌说道。 “谁要见他?”要面子的灼华怎么也不承认自己的思念。 歌睨了灼华一眼,笑说:“你啊,该罚他也罚了,心里的气还没有顺?你不想着你也是胡闹,小脑袋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不见你反省自己的错?” “我才没有罚他。我知道错了,大哥骂了,三哥罚了,现在姐姐又要来埋怨我?”灼华嗔道。 “那什么时候去见见徐公子?”歌笑着问道。 “我又没有说不见他,是他自己藏了起来。”灼华嘟囔说。 看着灼华已经释怀,歌揶揄说:“刚刚白一大哥还说呢,千万别得罪了灼华,要不你将没有秘密。” “他的秘密被我发现了,等有一天见到了嫂嫂,我才要告诉嫂嫂呢,我又不怕得罪他。”灼华笑道。 “是,是,你是不怕得罪别人,别人都怕得罪你,也不知怎地,他们嘴上都说怕死你了,但是宠起你来,没有一个比李研少的。”歌偷笑说道。 “姐姐,你是没有见过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我十三四岁就跟着他们在书院,我帮着他们洗衣做饭,烧水泡茶,买纸买墨,无论春天冬天每人一身衣服,扬哥哥也就罢了,白一大哥家境那么好也要一身,说说都是一纸泪。”灼华抱怨说道。 “那灼华小姐,他们都在我家做灯,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呢?”歌轻声细语哄着,哄得灼华笑出了声。 “你们要是请我这个心灵手巧的妹妹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灼华说着已经跟着歌出了门。 “三哥,我出去了。”灼华吼道,李研充耳不闻,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们想做什么灯,我们今天每人拿不一样的好不好?”灼华跟着歌不停地唠叨着,想着他们今年要去哪里玩,要去吃些什么。 “好。”歌答应。 “歌姐姐,你这么漂亮,要拿个莲花灯,这样才衬托你的美。” “嗯。”歌答应。 “你怎么只知道满口答应啊,你也说点意见嘛?” 灼华看着由着她的歌,不禁又感觉没有趣味,还未等歌回答,灼华看见站在周扬家院中的人正是徐睿。 灼华看着满是笑意徐睿,原来做灯是假,让他来见徐睿倒是真的。灼华再回头找歌,歌早已经和周扬一起进屋。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个?所以拿来叫你选。”徐睿笑着说道,那笑,温和的和他们初遇时一样。 徐睿手里提着的灯笼,看着是有七八个模样,但是灼华看去,都是一个样。灯面上画的都是灼华的小相,有书生打扮,有书童打扮,有娇俏的女孩,也有娴静端庄,总之每个都不同。 徐睿往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灼华,问道:“哪一个?” 灼华看了摇了摇头说:“哪一个都不喜欢。”灼华拿起一个数落说:“你看这个,我有这么丑吗?你看这个,我有这么胖吗?你看这个,穿的这么丑,会是我吗?” 灼华一一数落着,徐睿看着灼华突然笑了说:“对,哪一个灼华都不好,只有眼前的灼华最好。” 徐睿扔掉手里的灯笼,将似笑非笑的灼华紧紧地抱在怀里。 “灼华,不要再跟我吵架了好不好?也不要再跟我赌气了好不好?”徐睿低声哄着。 “我没有。”灼华否认。 才怪,是谁一直拒绝相见的。 “灼华,其实那天我也疯了,我想着能有其他的办法带走你,我怎么会把你丢下呢?你走之后,我出去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我就怕你一下子离开了我。看着身边陌生的行人,没有你的身影,我悔恨自己的小气,但是那么美丽的你在别的男人面前”徐睿解释着,灼华伸出手,捂住徐睿的嘴。 “我也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没有规矩,不该这样胡闹,大哥三哥已经骂过我了。但是我真的害怕你爱上别的女人,我更不想看到你抱别的女人。”灼华懊恼说道:“我承认,我吃醋了。” “灼华,那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徐睿笑着说道。 “那戏好真实不是吗?” 徐睿莫叹一口气:“我会洁身自好的。” 灼华仍是选择信任了他。 “你能说话算数就好了。”灼华脸上终于扬起了微笑。 “家里有这么一个醋坛子,我哪里还敢?”徐睿说道。 “你不情愿了吗?还不是你好色,要不我怎么会吃醋?”灼华在徐睿胳膊上一拧,徐睿闷哼一声。 “我哪里好色?”徐睿笑着辩解:“没想到你是这么小气的女人?以前是谁总是很大度的?” 这句事实灼华只能不情愿地接受:“哼,要是有其他的男人喜欢我你会不介意吗?” “我可以介意吗?你那么多好哥哥?”吃醋的终于变成徐睿了。 灼华的脸色羞红起来问:“你说的是哪一个哥哥?” “所有。”徐睿说道。 “哼,你是莫名其妙,强词夺理,我不跟你说。”灼华推开徐睿,要往后院走。 徐睿拉住灼华说:“灼华,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知道,不用每次都跟我说。”灼华脸上终于有了娇憨的笑,一会儿眉头一皱,问道:“如果再一次,你会不会像三哥那样义无反顾?” “灼华,不会有下一次。”徐睿似乎保证着,想要结束这个愚蠢的话题:“我们一起做灯吧,你不在,我怎么也画不好。” 灼华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有着一丝失落,但是她向来不会强求。这种比较和假设本就没有意义,因为他们本就不一样。 他们聪明的选择了忘记所有的不愉快,从来不善于争吵的他们,只是想好好地爱对方而已。 0 第164章 元宵节 元宵节意味着年的结束,过了这一天,店铺要正当的做起生意来,衙门也正式运营起来,其实市场上的商人早已经趁着好时机早早的开店。一大早轰隆的炮竹声已经打破了整个京城的安静。这一天白昼为市,再加上杂耍,舞狮,跑旱船等乡戏,热闹非凡。 “歌姐姐。”灼华在门口叫道:“走了。” “莫急,莫急。”周扬将歌头上的最后一根钗插好。 灼华伸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卿卿我我,灼华皱了一下鼻子,识相地退出门外。 “走吧。”李研说道。 “灼华,你今天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张白一看着灼华一身男子打扮,粉面桃花,显得不伦不类。 “怎么了?”灼华仔细看了一身的行头,不解反问? “白一想说你不伦不类。”李研不耐烦说道。 “白一大哥,你是这个意思吗?就凭我这样的风流潇洒。”灼华边说着,边拿起扇子打开扮成谦谦君子的模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很好。”张白一忍住笑说道。 “就是嘛,某些人心情不好,净拿我出气。”灼华嘟着嘴说道。 “你们又吵架了?”张白一笑问。 “没有” “没有” 灼华和李研同时喊叫出声。 “今天这么热闹,谁不出来走走?他倒好,偏要躲在家里,这不硬是被我拉出门,满脸的不高兴。”灼华与张白一诉说着委屈。 “他啊,这是晓看天色暮看云…”张白一对灼华摇头晃脑地笑说:“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哈哈,就是。”灼华笑着说道,完全不理会李研阴郁的脸。 歌也掩嘴而笑说:“你俩就不要一起欺负他了,他心里苦你们还笑他。” “歌真是活菩萨,就这么个妹妹,我是白疼了。”李研轻捏灼华的脖子说道。 “三哥,疼。”灼华吃疼叫道。 “我都没有使劲,净撒娇。”李研说道。 “你要是使劲了,我的脖子还不断了。”灼华说完,躲到歌的背后。 几人一起走到街上,只见大街上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大戏小戏接连不断,更别说摆摊做买卖的,由以吃的玩的最多。 徐睿来回地踱着步,眼睛望着人群,终于看到了灼华他们。他踮起脚,挥着手,叫着灼华的名字,灼华一下子看到了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怎么出来这么晚?”徐睿笑着说道。 “还不是那些麻烦的女人哦。”灼华娇憨的笑着。 “你不是麻烦的女人?”徐睿反问。 “我今天是男人。” 是啊,灼华是如愿做了一个男人,但是苦了徐睿,他就这样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肯定很难控制不去牵灼华的手,那么怎么办,就让满京城的人都认为他是有断袖之癖的人吧。跟着灼华在一起,他又何时在乎过别人的眼光。 “王爷。”张慧义一早就到了裕王府。 “什么事?” 今天这个日子大家还都沉浸在热闹欢乐之中才对。 “王爷。”张慧义单膝跪地说道:“请王爷救奴婢。” 裕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过去看着张慧义说:“惹了什么祸事,先说。” “王爷,宁安公主不见了。”张慧义说道。 “你说什么?”裕王厉声喝道。 “王爷莫生气,奴婢今早去换师兄的班,那时公主还在早睡,听着值夜的宫女说昨天公主在宫里玩灯睡得晚些,想着也没有什么事。哪知都日上三竿了,也未见公主起身,后来当值的宫女进了公主的寝室,发现公主已经不在了。”张慧义说道,哀叹自己的命苦,他就是挨板子的命。 “你们不曾看到公主离开?”裕王问道,语气中已经缓和了不少。 “未曾看到,宫门口的侍卫也未曾看到。”张慧义说道,看着裕王不说话,张慧义鼓足勇气说:“公主向来与王爷亲近,是不是到王府来玩?” “你们弄丢了公主,还想到本王这来寻人。”裕王凌厉的眼神射向张慧义,冷声喝道。 张慧义双膝跪地,磕了头说:“奴婢哪敢有这个胆子,现在奴婢也是乱了方寸,求王爷赎罪。” 裕王来回走了两步,其实他和张慧义的心里都清楚,宁安没有来王府肯定出宫去找灼华和李研了。 裕王看着张慧义警告说:“宁安不在王府,你的过错先记着。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人,本王会帮着你找寻。今天找人你们动静小些,别闹出乱子来。” “是。”张慧义磕头谢恩。 “灼华那里你们看过了吗?”裕王问道。 “师兄已经去过,还未见公主。”张慧义说道。 “宁安无非贪玩,你现在回宫去,先把事情瞒住,别惊动了贵妃,父皇子时才出关,只要出关之后宁安能回到宫里就无碍,你那边也别惊动了锦衣卫,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不是一顿板子的问题,这边叫着王府的人也去寻。”裕王吩咐完,便打发张慧义回去。 宁安从王府回去之后,时而递话过来叫裕王接她到王府小住,一来过年宫中忙碌,宁安本就不好脱身。二来父皇闭关,皇贵妃对于宫人管理甚是严格,公主又请不到旨意,便不能私自出宫。裕王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宁安会逃出宫去。只要找到李研,就不愁找不到宁安。 “王良,派人出去找,找到了先别惊动她,远远的护着就好了,让她开心玩一天。”裕王叹息一声,他现在只想做一个哥哥。 集市真的是太热闹了,几乎每一处灼华都要驻足一番,但是歌反而不习惯这样的热闹,感觉不适起来。再说,娇弱的歌怎么能跟上灼华的节奏啊。 “这个变脸好厉害,徐睿,我们进去看看。” 灼华手舞足蹈地叫道,拉着徐睿就往人群中钻,也不管后面的歌。人群被这样一拥挤,自然是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李研再一个转身已经找不到灼华。 李研从人群头顶看去,几乎只能从人群中看到一把火焰喷出,便再也看不到人。他本来就有些心烦气躁,自己都已经快被挤成了纸人,这时还有个人拉住他的手。李研气愤地转过脸来,但是当看到身后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时,他除了欣喜还有什么呢? 难道是他看错了?难道是他太想念那个人了?她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此的真实,李研看着这张魂牵梦绕的脸。 “是你吗?” “你想是谁?” 李研将宁安拥进怀里:“我想的是你。” “我也想去看。” 李研看着宁安,拉着她朝着人群中去。 “宁安,你这几天去了哪里?”灼华拉着宁安的手问道。 “家里有事,回了趟家。”宁安随口说道,不叫他们生疑。 “哦,糖人要不要?”灼华拉着宁安,走到买糖人的摊前:“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见到美食就睁大了眼睛,看见好玩的就驻足不前的两人,李研和徐睿只有跟着后面拿东西付银子的道理。宁安见了灼华之后,两个开心的女人似乎已经忘记还有两个男人的存在。 “你们要不要?”灼华拿着糖人问道。 “不要。” “不要。” 徐睿和李研一起回答,从未见过两人如此的有默契。 “我有一个提议。”徐睿轻声对着李研说道。 “我同意。”还未等徐睿说出来,李研已经知道了徐睿要说些什么。他们此时在想的问题就是赶紧将这两个女人分开。 “你的小兔子。”灼华说道:“我的小猫咪。” “是不是要给歌带上一个呢?”仍是灼华自然自语说着。 “你以为有谁能跟得上你们的脚步,他们肯定找个清静的地方喝茶去了。”李研没好气说道,他们李家的女人,可没有女人的样子。 “为什么要去喝茶。”宁安伸出舌头在糖人上轻舔一下说:“好甜,今天这么热闹,坐到安静的地方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宁安,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会享受生活的。”灼华对着宁安眨眨眼,两个人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如此的被无视,李研和徐睿已经不打算再忍耐,他们数完一二三之后,一人拉着灼华,一人拉着宁安,往相反的人群中走去。 “哎,去哪里?”灼华问道。 “他们在那里。”宁安的目光仍是紧盯着身后的灼华。 “我的糖掉了。”灼华喊着。 “你弄疼我了。”宁安叫着。 “徐睿,你看我们把宁安弄丢了。”等到徐睿停下来,灼华反复地寻找,再也看不见宁安的身影。 徐睿可不想再跟灼华讨论宁安去了哪里,徐睿笑着牵着灼华说:“你不说糖掉了吗?我们再去买新的,想想还要吃什么?” “那边有旱船哎,我们去看好不好?” 健忘的灼华,在诱惑面前,很快忘记了宁安。 第165章 伤疤 天色已经渐晚,有些着急的店家已经点燃了花灯,下面真正的灯会才要开始,现在他们首当其冲的要填饱肚子。 “饿不饿?”李研笑着问宁安。 “丰乐楼,我们要在这里吃吗?”宁安好奇地看着门牌,她能外食的机会不多。 “当然,我们已经约好了。”李研牵着宁安进去,李研倒是没有察觉,但是宁安知道,跟她的人就在身边。 “三哥,宁安。”灼华站起来喊着。 “宁安,坐这。”灼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们可是最晚来的,这一顿就罚三哥请客。” “上菜。”徐睿对着店小二说道,他想灼华早已经饿了。 “你是管家婆,你付钱。”李研不客气对灼华说道。 灼华皱了皱鼻子说:“那好吧,快些,我要饿死了。” 三层的丰乐楼挤满了客人,座无虚席,熙熙攘攘,热闹极了。随着一道道美味可口的饭菜上来,他们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歌姑娘?”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留着胡须,脸已醉红,摇晃着肥胖的身躯,走到歌身边猥琐笑道:“你是歌姑娘?” 歌尴尬地看着周扬,周扬冷声说:“她不是。” 只见那人晃了两下,淫笑着看着低垂着头的歌说:“歌姑娘,我怎么会看错?没想到在这京城都能见到你,真是有缘。” “都说你认错人了。”歌气恼道,但是声音却如丝一般。 “不会不会。”那人的声音已经大了起来,但是吵闹的丰乐楼却似乎并未受影响,依然吵闹。 “姑娘不记得我了?我到秦淮河时,还请姑娘到船上唱过曲。”那人摸着胡须说道,整个脸上漏出令人作呕的淫笑:“不瞒姑娘,在下年前又去过南京,再想邀姑娘,无奈姑娘已经离去。” 周扬和歌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周扬无奈地闭上眼睛,他只能忍耐。 那人是个不识趣的,得寸进尺,走到歌跟前,一只手搭在歌坐的椅背上,笑道:“歌姑娘,可否赏光” 还未等那人将话说完,周扬再也忍受不了,站起来抓住那人的衣领,低吼道:“都说你认错了人,你想怎样?” 不得美人待见,又受了羞辱,那人恼怒地大声说:“怎么了,现在从了良都不认得我们从前的老相好了?” 歌垂下眼帘,两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纵然隐身于市井,但是还不能隐去自己的过去。 周扬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平时那个文质彬彬的周扬没有了,一个拳头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被打到在地,捂着脸站起来,热闹的丰乐楼顿时静了下来。 “哈哈,这可是秦淮河头牌,香艳整个秦淮河,别人还说不得了?”那人本身受了辱,见了众人都观看,声音更大了起来,等着看着歌受辱出丑。 此时歌的无助,就像养了很久的伤疤,本以为已经好了,但是被人重新解开,鲜血横流。那种心痛,是失望,是无奈,是害怕,更是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一桌子人都站了起来,灼华走到歌面前,抱住正在哭泣的歌,厉声骂道:“你这无赖,这明明是我姐姐,你这狗嘴,竟这般辱骂。” 那人看了这张桌上,女人都穿着男人的衣服,但是个个都是美丽娇俏,男人都是器宇轩昂,不禁嘲讽道:“你又哪个院里的?这一群男男女女的厮混,有什么干净的东西?你这小,是不是也” 灼华愤怒地看着这个可恶的男人,她可没有好的修养,早在她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时,就已经不想忍耐了。灼华拿起桌上的酒壶,便往那男人脸上砸去,一个酒壶下去,只见那人的头顶鲜血横流。 只见男人身后几个家丁跟了上来,撩起袖子,歌见灼华伤了人,慌张地上前去拉,她最不想因为她惹上了麻烦。灼华一酒壶下去,怎么解恨,歌的力气哪里拉的住灼华,一酒壶又砸了出去,正巧砸在那人的嘴巴上,只见那人捂着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站在灼华背后的徐睿和李研,都没有拉住,放纵灼华去打,同时又不让家丁有靠近灼华的机会。这种人,活该被打,如果不是顾忌身份,他们的拳头早已经挥了出去。 “哪里来的刁民,在这里撒野?”一声阴冷的呵斥,使本已寂静的丰乐楼更加阴冷了几分。 一个贵公子,手拿着折扇,缓缓迈下楼梯,看着此人正是严世蕃的儿子严绍庆,丰乐楼里的客人,无不侧面专注观看。 严绍庆出现,严府的家丁也都不甘示弱,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欺负了他们的客人,就是欺负了他的家人,望眼整个北京城,竟有如此大胆之人。 严绍庆先看见周扬,脸上的阴鸷嚣张消失,嬉笑说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才子。” “我当是谁,原来是阁老的亲戚,怪不得这么嚣张。”宁安冷哼说道。 严绍庆瞟了宁安一眼,为宁安的美丽暗叹。他还未靠近,远处的锦衣卫已经站了起来,往这边走来。 严绍庆并不认识宁安,但是他是认识李研的,细看了这一桌子人,最后看到了徐睿,渐渐收起怒气,给足了面子,走过来作揖说道:“看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徐睿拉过愤怒的灼华,温和地笑着回礼问:“这位是?” “说起来都是亲戚,这是姑父家人,今年过来省亲。”严绍庆简单说道。 “此人喝醉了酒,认错了人,都是误会。”徐睿打了圆场,现在能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 “哪里是误会,就是他仗势欺负人。”灼华怒道。 严绍庆不禁又看了娇俏的灼华两眼,徐睿脸上虽然仍是笑着,但是一步挡在严绍庆面前,道足了他的小气。严绍庆识趣地撇撇嘴,将目光挪开。 严绍庆看向梨花带雨娇滴滴的歌,这种情况之下,她仍然美的让人心醉,肤如凝脂,摇曳生姿,泪眼婆娑,反倒增加了一点风情。歌抬眼看着周扬,眼神中妩媚,像严绍庆这样的阅女无数的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京城不乏美女,在此就有几个,但是像歌美成这样的,倒是极品。 “今天本是佳节,何必伤了雅兴。”严绍庆笑着说道,就算不是给周扬面子,也要给徐睿面子。严邵庆斜腻了一眼被打伤的人说:“带下去,好好医治。” 只见几人拖着那个被打伤的人走出了丰乐楼,丰乐楼掌柜的也站到边上,陪笑说:“误会,误会,大家继续。” 灼华仍是怒目看着严绍庆,安抚着歌,本是一顿开心的饭,这么一闹,反倒都没有了兴趣。宁安也是心疼地看着歌,虽然认识,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竟出身青楼。 “谢过严公子。”周扬作揖谢道,从容扶起歌对着众人说:“我们先回去,你们玩的开心。”周扬勉强笑了一下,拥着哭泣的歌离开。 “今日既是团聚不好相邀,他日还请诸位到府上小聚。”严绍庆笑着说道。 “多谢,等他日我必登门,再去拜访,带我向东楼兄问好。”徐睿作揖说道。 严绍庆笑看了灼华一眼,搭在徐睿的肩上,像个老朋友一般,往前走了两步小声说:“这可是个悍妇,你驾驭得了?” “没办法,难得喜欢。”徐睿耸肩说道,眼眸仍是瞥向灼华。 “哈哈哈以前从不知你喜欢这个味道的。” 只见严绍庆大笑着离开,丰乐楼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似乎谁都不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事。 “歌姐姐不知道怎样了?”灼华拿起筷子又放下说道:“不行,我要去看看她。” “灼华。”张白一拉住灼华,轻声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不是歌的心药,再说,歌现在本就想躲起来,我们去了,不还是去接她的伤疤吗?” “我?”灼华被说得哑口无言。 “灼华,白一说的有道理。”李研说道。 “灼华,你不是好久没有游船了吗?我今天租了一条船,等一下我们去游船好不好?”徐睿说道。 “这么冷的天游船干什么。”灼华哪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灼华,只有我们都把这件事忘了,歌才能更好的忘记。”张白一说道。 “游船你去不去?”李研问着心不在焉的宁安。 “啊,去。”宁安反应过来,看向又坐回位置上吃饭的太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刚才没有过来。 她似乎隐约的感觉到,她今晚不能全身而退。宁安不安地看着身边的李研,万分不舍。 0 第166章 你是公主! 从丰乐楼出来,一行人缓慢地走在大街上,虽说忘了刚才的事情,但是每个人却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看,这哪里的人,器宇不凡呢?”路人说道。 “这个是徐阁老的儿子。” “那另外的呢?” “这就不知道了。” “徐睿,他们在谈论你哦。”灼华小声说道。 “我听到了。”徐睿回答。 “徐阁老的儿子?到底有多有名?”灼华小声嘀咕着。 “他可不止我一个儿子。”徐睿并没有开心,这个身份现在已经让他苦恼。 “宁安,这北京城的灯会可真没意思。”灼华叹气说道。 “挺好玩的啊。”宁安脸上仍是笑意连连,眼眸从灯上移不开。 “那你真的是没有见过南京的灯会,整个秦淮河,都点满了灯,夜间就如白昼一样,直到半夜,路上仍然行人不断。还有秦淮河上的花船,点点的灯映在秦淮河上,放灯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放逐的莲花灯,漂流在秦淮河上,美丽极了。”说到南京,灼华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快乐的时光。 “像今天这样的灯会能够看的到,我已经感觉很幸福了,我家里的姐妹,有人从小都没有出过家门。这样的人情味,烟火味,都太令人喜欢了。”宁安满足而开心地说着,今天偷得一日自由,也许是她一生仅有的。 “你家是什么样的家,怎么会管着不让出门呢?那还不闷死。”灼华说道。 宁安楞了一下,尴尬笑着说:“养在深闺啊。” 她们还要被宫墙圈禁,一出生,除了规矩,便没有其他了。 “我可怜的小宁安,怎么这么可怜?不过你遇到我了,你无聊的生活就结束了。以后呢,我们就一起看戏,一起游玩,再一起吃好吃的,这样多好。”灼华说着笑着,把头靠在宁安的肩上:“等以后,我们一起回南京,去看秦淮河灯会,一起回苏州,去听寒山寺的钟声。” “可以吗?”宁安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一切都这么的遥远。 “为什么不可以?”灼华从宁安的肩上抬起头来说:“等你做了我的三嫂,你还怕去不了南京,去不了苏州吗?” “啊,灼华。”宁安一下子羞红了脸,看着刚刚诗情画意的灼华又不正经起来,嗔道:“你真的太坏了。” 宁安要去打灼华,灼华躲在李研身后,大笑说:“三哥,这个可是个坏嫂嫂,要打小姑子了。” “你还说。”宁安伸手去抓,灼华却跑到了徐睿的身后。宁安要去抓灼华,李研却不依,一把抓住了宁安,问道:“你要去吗?” 宁安看着李研,使劲地点着头,这是她最向往的。 “啊,宁安,你小心点。”灼华扶着宁安踏上甲板问:“哎,白一大哥怎么没有跟过来?”灼华这时才想到一起走路的人怎么越来越少了。 “你这个糊涂虫,你的白一大哥已经回家去了。”李研叹可口气,灼华玩起来总是能忘乎所以。 灼华傻笑着,随着宁安走到了船舱。 灼华和徐睿坐在船尾,两人的脚搭在船板下,同时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月光洒在湖面上,美丽而宁静。 “月亮好看吗?” “好看,不过你更好看。”徐睿说道。 “你就会哄我开心。”灼华笑道:“在她们面前,我可算不上美人。” “在我面前,你是。” 灼华睨了徐睿一眼,假装没有听到这些甜蜜的情话。 “要是歌姐姐在的话就好了,我们可以听她唱的歌,可以听周扬弹琴。”灼华说道。 “我弹得也不错,以后我弹给你听。”徐睿说道。 “还是差那么一丢丢。”灼华竖起小拇指说道。 徐睿抓住灼华的手,将那个小拇指握在手心,问道:“那你喜欢听我的还是喜欢听周扬的?” 天呢,周扬的醋他都会吃。 灼华感觉好笑,但是并没有安慰徐睿,直接说道:“喜欢听周扬的。” “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啊。”徐睿宠溺地点了一下灼华的鼻尖。 “你会但是我不会,我有时候好羡慕歌姐姐,我要有她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但是我呢,就是这样无才无德。而你弹琴,应该每次都感觉是在对牛弹琴了。”灼华说道。 “不是每一对爱人都要做到琴瑟和鸣的,我只想为你弹琴。”徐睿轻搂灼华,灼华靠在徐睿的肩上。 “但是你曾经不也追求这种境界吗?” “没有,我从未追求过,你老是自以为了解我,认为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徐睿笑着,话语中难掩埋怨。 灼华抬起头,看着徐睿,问:“那你后悔了吗?” 徐睿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真正的心意相通才最重要。” “你听,琴声。”灼华笑着,侧耳聆听。 “弹得不错。”徐睿由衷赞美。 随着琴声越来越明朗,船也越来越近,另一艘游船已经渐渐的驶来,月光很亮,但是还不足以看到船上的人。 “应该是个美人,能弹出如此美妙琴声的定是大美人。”灼华笑道。 “或许是个丑女呢?”徐睿可不赞同。 “你什么时候这么煞风景,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啊。”灼华娇嗔道。 “我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睿笑着说,灼华轻打徐睿一拳,徐睿宠溺地为她拂去额前的碎发。 “美人,你的琴声好美。”灼华喊道。 “你真轻浮。”徐睿笑道。 随着琴声渐行渐远,灼华喊的再大声也已经听不见。 “美人。”灼华又喊道。 “你要真是个男人该怎么办?”徐睿笑着摇头。 “那我就把喜欢的女人都娶回家,好好的爱着他们。” “那我怎么办?” 灼华看了看徐睿,怜悯说道:“好了好了,我让几个给你,也别叫你太可怜了。” “哈哈哈”徐睿大笑起来,这个表里不一的小女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才不认为灼华会这么大度。 “三哥,啊!”灼华推开舱门,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呆了,赶紧捂上眼睛,背过身去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徐睿看着眼前相拥而吻的两人,也慢慢地转过身去,说道:“我也没有看见。” 灼华一下子推开舱门,安宁还没有准备,本来就被李研吻得失去了神志,这么一来,她更加惊慌。整个人都只能蜷缩在李研的怀里,滚烫的脸埋在李研的颈间。 “你怎么冒冒失失的。”李研忍住怒气喝道。 “我能转过脸了吗?”灼华询问着。 “嗯。”李研冷哼。 灼华转过脸来,看着脸通红通红的宁安,自己仍是站在舱外说:“明天眼睛肯定会长针眼。” “为什么?”徐睿傻乎乎问道。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李研接道,因为这是从小他们母亲跟他们说的,看到了不该看到了的东西,眼睛里就会长东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徐睿笑着说道。 “三哥,我们该回家了,我让船靠岸了。”灼华说道,转身看岸边,灼华惊讶地愣住了,叫道:“徐睿,你看。”灼华指着岸上,站了两排的人,都穿着黑衣配着刀。 “锦衣卫的人。”徐睿说道。 “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我们可没犯法。”灼华紧张说道。 “怎么会是冲着我们来的,你这个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李研走出舱门,用扇子轻敲灼华的头。 “好痛,三哥,这样真的会被你打的越来越笨。”灼华没好气的跟李研说道。 渐渐地船已经到岸,船夫已经将绳子甩到岸边,船夫先跳到渡桥,将绳子拴住,渡桥尽头两侧站满了锦衣卫。徐睿率先下船,灼华紧跟着。 宁安刚从船舱里面露出头来,两岸上的锦衣卫齐齐地跪了下来,齐声呼道:“恭迎公主回宫。” 刚到渡桥上面的徐睿,灼华,站在船上的李研,都愣在哪里。宁安一句话也没有,只有痴痴地看着李研。 “我不是公主。”灼华焦急说道,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她不是,那么这里只有一人是,就是宁安。 “公主?”李研反问,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宁安。 原本李研认为宁安只是王府的一个丫头,或者是王妃娘家的什么亲戚,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宁安竟是大明的公主。 宁安看着李研,李研满脸的伤害与无助,从宁安偷偷遛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天不可能全身而退。宁安想说不是,但是她不能,因为她就是,这个全天下最为尊贵却又最可怜的女人。 宁安害怕极了,伸手去拉李研,李研向后退了一步,将手轻轻举起问:“你是公主?” 宁安不情愿地点点头,抬头看向李研,两行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你竟然会是公主?哈哈”李研苦笑着,那一只手仍然僵在半空,想去拂去悠然而落的两行泪水,无奈李研没有了力气。 “宁安,该回去了。”这时从轿子里走出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身着披风,但是远远看去,灼华认得,这人是景王。 徐睿见了来人是景王,行了大礼,跪在地上,顺手拉了一下灼华,灼华也跟着跪在地上。 “李研,你别这样,我害怕。”宁安急切地看着近似痴狂的李研。 “你怕吗?如果不是今日,你打算瞒着我到何时?”李研轻声说道,还是伸手拂去宁安的泪水,即使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看到哭泣的宁安,李研仍是不忍。 “李研。”宁安低声轻唤,满口的无奈。 “宁安。”景王又是一句呼唤。 “我要走了。”宁安低声说道。李研看了岸上,又看了宁安,双膝跪地,头嗑在甲板上说道:“恭送公主。” 李研一直觉得宁安似曾相识,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喜欢宁安才会产生幻觉,其实李研在裕王府之前就见过宁安,也是此时的场景,他跪在她的面前。他爱的女人,竟然是公主,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李研。”宁安伸手去扶李研,李研跪着往后退了退,再次大声说道:“恭送公主。” 公主?公主!现在的宁安只是公主,她骗了李研好久,骗的李研好苦。那么李研,应该怎么去面对宁安? 宁安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两行眼泪再次流下,公主的身份就让他如此在意?让他如此痛心?宁安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路奔跑着,一声声踏在渡桥上的脚步声响在空中。宁安跑到岸上,回首看着李研,李研抬起头来,看着宁安一步一步的离他远去,李研猛然起身,从渡桥上跑来。 “宁儿。” 宁安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当李研踏上了岸,眼前挡住他的只有锦衣卫冰冷的刀。 “宁儿,你告诉我你不是公主,你只是宁安。”李研大声喊道。 安宁只能哭泣地看着他,满脸的泪痕,李研从没有想到看到如此伤心的宁安,他现在好想抱住她,保护她。宁安奋力转过身去,想冲破这一道道的防线,但是一道道冰冷的胳膊挡在他的面前。 “请公主上轿。”赵慧仁已经拉起了轿门,恭敬说道,宁安仍然回头看着李研。 “宁安。”景王走过来,拉着宁安的胳膊威胁说:“上轿,要不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宁安抬头看着景王,满脸的哀求,看到景王点了头后才安心上了轿,由着锦衣卫将她带离。 随着脚步声马蹄声的远去,灼华抬起了头,走到李研的身边,这时候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来,再多的安慰都是如此的无力。 李研绝望了,他也终于理解灼华知道徐睿身份后的那种无助和忌惮。也许是月老糊涂了,总是搭错红线。或许,他们以后不再是爱人,而是君臣。 第167章 失落的李研 灼华在裕王府等候着,这是她唯一能有宁安消息的地方。灼华也不知道昨晚他们是怎样回到家中的,看着平时意气风发的李研,一瞬间失落的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灼华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虽然不知道昨天李研的那一夜是怎么过来的,但是灼华知道李研心里肯定不好过。 灼华坐在王府的侧门想着,就连走近的王良都没有感觉到。 “姑娘,裕王要你进去。” 灼华如惊醒一般,勉强一笑说:“谢公公。” 裕王刚进宫回来,正在换上便服,听着有人来,猜想定是灼华,笑道:“灼华来了,进来吧。” 灼华也不应声,从门口走进屋子中,丫鬟手中还拿着腰带,裕王从丫鬟手里接过腰带说:“你们都下去吧。” 灼华走过来,从裕王手里接过腰带,给裕王系上,裕王自然地抬起胳膊,灼华伸手环腰过去说:“我们普通百姓过年尚且长上点肉,王爷过年怎么反倒瘦了?” 裕王伸手摸了摸腰带,松紧合适,笑着说道:“平日少见你这样乖巧,有什么事说吧。” 裕王转身坐在榻上,灼华跟着站在裕王身侧,为裕王倒茶,端到裕王面前,讨好说:“你老就是天上的神仙,我这些小把戏还能瞒得过王爷,王爷早就知道我为何而来。” 灼华看着悠闲的裕王,裕王也不接话,灼华急道:“王爷可知昨夜的事情?”裕王边喝茶边点了点头。 “宁安真的是公主?”灼华又问,裕王仍是点了点头,灼华越看越急,掉了几点眼泪,哭道:“左一个公主,右一个王爷,这皇家的人怎么都成了大骗子了。” 裕王见了灼华落了泪,语气也急了起来,便起身站到灼华面前,笑着说道:“是我朱家的儿女,与你们李家最是有缘,怎么还是个小孩的性子,别哭了,你说说想知道什么?” 灼华接过裕王递过来的帕子,擦去眼泪,哽咽说:“宁安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裕王看着灼华问:“李研不气宁安了?” 灼华也不看裕王,一屁股坐在榻上,说道:“三哥心里只是担心宁安,哪里还想着生她的气,一大早便要来王府,我看他一夜未睡,又憔悴不堪,便哄他在家,独自前来。” 裕王点了点头说:“宁安没事,但是被禁了足,父皇今天出关,还不知道宁安的事情,昨日我先命人去找的你们,想让你们玩的高兴一些,没想到景王得到消息,带人来寻,等到我再赶过去已经来不及。” “那?”灼华犹豫一下还是问道:“王爷可曾见过宁安?” 裕王摇了摇都说:“我今早去给父皇请安,没有见到父皇,王妃去见的沈贵妃,未见得宁安。但是听了沈贵妃之言,只是责罚她偷出宫一事,并未提及他人,毕竟有关公主声誉,贵妃也怕漏出闲言碎语。” 灼华得知宁安并无麻烦,停止哭泣跪倒在裕王面前说:“王爷放心,灼华只是贪玩,并不知宁安公主身份,竟然还敢和公主交朋友,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王爷饶过灼华。” 裕王低头看着灼华假模假式的样子,她平时对自己的不敬岂不是更多,也不见这样害怕与悔过,便笑着说:“起来吧。” 灼华知道,李研和宁安的事情,是一个字不能提的。 灼华摇了摇头说:“王爷心里肯定认为灼华是做做样子,灼华现在真心知错,可怜我家三哥,只是一夜的功夫,便掉了魂魄,还请王爷救我三哥。” “李研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劲来,不妨事。”裕王说道。 灼华又磕了一个头说:“灼华了解三哥,三哥从小便是重情义之人,三哥是真心喜欢宁安公主。三哥大度,万事都不放心上,我真的没有见过三哥这个样子,如果三哥就此自暴自弃,我怎么向娘交代?怎么向大哥交代?”灼华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本以为宁安最多只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最多和徐睿一样,出自相府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宁安竟是金枝玉叶。 “珏哥哥,现在只有你能救三哥,你让三哥见见宁安,也比这样要好些。”灼华哀求说道。 裕王站了起来,走到灼华身边,扶灼华说:“你起来,你这么一哭我倒六神无主了。宁安是我的妹妹,我心里也疼着她,但是无奈皇家亲情,反倒落了别人的口实。灼华,纵使李研再多悲伤,他现在也不能见宁安,他最好是能忘了宁安。我朱家的女儿,还不如你们,你们至少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但是我们却只能嫁到民间,文武大臣有功名的都不能婚配,更没有自由。灼华,你劝劝李研,忘了宁安。” 裕王的话浇灭了灼华所有的希望,灼华瘫坐在地上,哭着说道:“这叫我怎么去和三哥交代,他把整个希望都放在了王爷身上。”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使人忘记一切痛苦,日子久了,宁安便不记得李研,李研也不会再想宁安。” 灼华听了这话,从地上站了起来,抹去眼泪说道:“我本以为王爷与他人不同,没想到也是这般铁石心肠,今天就当灼华没有来过。” 灼华哭着跑出王府,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她现在要怎么样去回复他的哥哥,叫他忘了宁安,怎么可能?忘记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朝的事情。但是春闱在即,就李研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参加考试?如果不能参加考试,那三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母亲和大哥的期望不也付诸东流了吗?灼华边走便想着,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张白一在胡同口等待着,以他的估计,灼华肯定无功而返,果不其然,看着灼华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已知道。 “灼华。” 灼华抬头看去,是张白一,灼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终于露出笑容唤道:“白一大哥。” 张白一笑着安慰说:“怎么样,无功而返吧?”灼华点了点头,张白一往后瞧了一眼说:“先别回家,你这个样子去见李研,等于是给他判了死刑,走,去周扬家里。” 灼华到了周扬家,把今天裕王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周扬唯有叹息。 张白一看了灼华更加失望的脸,便笑着安慰说:“现在王爷不能出面,因为宫中本就没有追究宁安与李研一事,证明宫中还未知情,毕竟关乎公主声誉,只要公主一口咬定只是贪玩,便没有人会说出李研,但是如果裕王牵扯其中,就怕心怀不轨之人借此事告裕王一个纵容之罪。灼华,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让李研缓过这口气,考了功名,再图后事。” “就怕真有了功名,才会真的与公主诀别与今世。”周扬一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唉叹。 “我现在别无他求,只求三哥平安,王爷说的对,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救一时是一时。”灼华说道。 张白一看了一眼周扬,将手中折扇打开,轻轻摇着说:“灼华你这样想就简单了,先瞒过一时,何必求一世,我倒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白一大哥你且说,只要能让三哥恢复老样子,我愿意一试。”灼华急切说道,有希望总是好的。 “那就好,依李研的性子,李研未必想不通,现在我们只要以宁安的名义,写上一封信,告诉李研宁安很好,让李研一心取的功名。等时机到了,再与李研相见,再过半个月就要考试,应付完一时再说。”张白一说道。 “此计可行。”周扬说道,现在谁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灼华想了一下,立刻决定说:“现在没有好的办法,就这样。”于是灼华走到书案旁边,开始磨墨,看着周扬和张白一问:“你们谁来着笔?” 张白一看着周扬,周扬看着张白一,说道:“我们并没有见过宁安的字,我们写了,怕会引起李研的怀疑。” 张白一看着刚提起精神的灼华又颓了起来,赶紧走过去,拿起笔递给灼华说:“灼华,你来,你们女孩子的字娟秀,就算不像,也会形似,真要是我们写了,怕是李研一眼就看了出来。” 灼华鼓足了勇气,拿着笔,坐在书案前,张白一看着灼华说:“我念你写。” 灼华在王府和宁安一起住过几日,宁安写的字也只有她见过,李研也未必见过,灼华想了想,鼓足勇气说:“白一大哥,开始吧。” 第168章 作弊 灼华推开门,跑进院里,菱香坐在院子中间,见了灼华回来赶紧跟着跑进了屋里。 “三哥,三哥。” 李研正和徐睿坐在屋里,李研听见灼华的声音,立马从炕上站起来,灼华跑进来,将手中的信拍在书案上,捂着胸口喘着大气。 “怎么样了?”李研焦急问道。 灼华拿起菱香端来的水,接连喝了起来,徐睿看着灼华的样子说道:“慢点。”只见灼华不停地点头,喝得太急,最后竟呛得咳嗽起来。 菱香一手接过茶,一手拿出帕巾给灼华擦拭茶汁,徐睿则轻拍灼华的后背说:“慢点,别着急。” 李研看着灼华已经呛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信封。李研恍然大悟地看着信封,看着上面的四个字“李研亲启”。李研拿起信封,信封用蜡封口,平时大大咧咧的李研竟然没有直接撕开,而是到处翻找着,直到菱香拿着一把小刀放在他的面前。李研接过,坐在书案前,轻轻地将信封打开,没有一丝痕迹。 “李研,不得不告诉你,我是公主。当你昨天伤心欲绝地问我的时候,我心里和你一样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我自己的身份,但是后来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你。我开始害怕,开始顾忌,如果我说出了我的身份,你会不会被吓的躲避,还是会对我恭敬?我想都不敢想,因为那样都不是我想要的。李研,我不能选择我的出身,但是还好,我遇到了你,我原本以为我会处在深宫,直到有一天被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一道圣旨嫁去远方。直到遇到了你,那个蹴鞠的大男孩,那个在大雪中堆雪人的大男孩,你就像阴郁天空的一缕阳光,驱散了我心中所有的阴霾。李研,你愿意等我吗?如果愿意,我希望我的李研,还能像阳光一样,如果愿意,希望我的李研,做快乐的自己。宁儿。” 灼华走到李研的身后,踮起脚尖偷瞧着说:“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李研转过身来,眼眶盈着泪水,双手抓住灼华的肩说:“宁安怎么样?她没有事吧。” 灼华故作嫌弃地看着李研,双手撑开李研说:“还能怎么样,因为贪玩被罚在宫中不准出门。裕王说宁安很担心你,叫你别伤心,叫你好好应考,等到她的母妃不生气了,自然会把她放出来。还说叫你原谅她。” 灼华的话真的让李研心里放松了许多,哀愁虽在,却不似昨日的绝望。 李研重新看着手里的信傻笑着说:“她怎么这么傻,我哪里会生她的气,她又没有做错什么,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宁安。” 灼华看着如此痴情的李研,心里不知有多苦,拉起李研说:“现在没有什么啦,你现在要看书学习,不能想其他的,要不我就告诉宁安你现在颓废的样子。” 灼华凶悍地把李研推到书案前,随手拿了一本书摆到李研面前,拿过信封。李研看着灼华,乖乖地将信折好放进信封里。 “快点看书。”灼华命令着,转过身来对菱香说:“快去做些吃的来,你家公子要饿坏了。” 徐睿看着安排一切的灼华,笑着说:“灼华,你这样真像个管家婆。” 灼华转过身来,看着徐睿强忍的笑意,便将徐睿往外推说:“快些回家看书,直到考完,不许到我家来。” 徐睿就这样被灼华推着往前走,回头看着灼华央求:“灼华,我呆一会就走。” 灼华将徐睿推到了门口,站在门边,双手叉腰凶道:“不可以,回家看书。” 徐睿看着灼华的样子,笑了笑,一手拉着灼华的衣袖说:“那你送我到门口,就到大门口。” 灼华看着乖训的徐睿,再也狠不下心,笑道:“走吧。” “那字?”徐睿刚想说,灼华赶紧将他拉到大门,向后瞧着,确定李研没有跟出来,谨慎小心说:“嘘,别说漏了。” 灼华将徐睿送至马车跟前,徐睿神秘笑说:“我知道的。” 灼华自知瞒不过,也不想瞒,善意的谎言已经让她满心内疚,不能坦然地面对李研了。 “三哥都没有看出来,你怎么看的出来?”灼华很不解:“白一大哥和扬哥哥都说不会有破绽,连三哥都没有疑心。” 徐睿上了马车,却不回答灼华的话,看着灼华仍是疑惑,徐睿轻抚灼华的头说:“你的字是我教的,写成什么样子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灼华唯一的一件事便是写字,因为三哥除了吃饭,便是到院子里走走,就连周扬家也不去了,那么她总不能这跑那跑,只能在家待着。灼华临摹各种的字体,没有十分也有九分相似,这段时间是她最安静的时候。 二月初九,这一天会试,将李研他们送进考场的自然是灼华,虽然李研说天气太冷,不要灼华在外等候,但是灼华在家哪里坐的住,还是待在考场外面。这天送考的人很多,很多书童小厮都等在外面,考场附近的茶疗酒馆全部客满。 李研往考场走去,意气风发?当然没有,宁安之后,他所有的义气都没有了,只留下略有忧愁的李研。进入考场每个考生都要搜身,李研失神地站在考场外,排队等着。和其他考生一样,李研将带过来的砚台和笔墨放到一边,脱去外衣,任由监考查完,拿起笔墨,往考场走去。 北国的春天没有一丝暖意,仍是寒风凛凛,太阳公公今天的心情肯定不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整个空气都是阴森森的。 “来人,查。”一个红衣太监站到了李研的位置前,李研还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着,听到声音缓慢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满了人。 “搜身。”太监说道。 李研还未明所以然来,两边的小太监已经跟了过来,李研只好站起来,小太监上下其手扒开李研的衣服,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说道:“没有。” 那名红衣太监拿着丝帕捂着鼻子,阴笑着走到李研面前,邪佞的眼神围着李研看了一圈,又看了看李研的书案上,胡乱翻了几下,说道:“过来看看,这个砚台有问题。” 小太监走进,将砚台反过来,轻敲两下,拿出刀子撬开。原来这砚台下面还有一个夹层,从砚台夹层中搜出来的正是一份小抄。 “人赃并获,带走。”红衣太监说道,事发突然,李研还处在惊愕之中。 本期考试主考官是当朝内阁大学士严嵩,副考官为高拱和张居正,高拱和张居正闻讯赶来,到的时候锦衣卫已经在抓人。 “大人,冤枉。”李研惊叫出口。 高拱和张居正看着李研,红衣太监将李研夹带的小抄递给高拱和张居正,说道:“二位大人看看吧。” 高拱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张居正,张居正看完,和高拱相视一眼,高拱作揖说道:“公公,这正是今日的试题。” 红衣太监抬眼看着高拱,不屑说道:“是。” “既然题目泄露,是不是先请旨意?”张居正问道。 红衣太监仍是捂着嘴,皮笑肉笑,阴沉地说:“请旨是二位大人的事情,杂家只负责拿人。告辞。”红衣太监翘着兰花指命令:“带走。” 李研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百思不得其解,又无曾反抗,只能由着锦衣卫押着带离考场。 高拱和张居正两人一前一后,疾步走着,到了内阁,将事情禀报严嵩,内阁里坐着的除了严嵩,还有徐阶。 严嵩想了一会,用苍老而低沉有力说道:“还是请旨吧。” 毕竟是三年一次的大考,谁也不敢怠慢,如果是题目泄露,那么现在要不要继续考?怎么考?都要请旨定夺,谁都不敢妄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黄锦,走进内阁,笑着说道:“旨意来了。”严嵩和徐阶刚要下跪,只见黄锦笑了笑说道:“阁老不必多礼,皇上并没有明确旨意,只是说中午吃鸭子。” 严嵩老态龙钟的走了两步,手扶在书案上,说道:“还请徐阁老参详。” 徐阶走到黄锦面前,作揖小心翼翼地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旨意?”黄锦笑着摇了摇头,徐阶谨慎地看了严嵩一眼,严嵩好似点了点头,徐阶才对张居正和高拱说道:“该考的考,该抓的抓。” 第169章 关押李研 灼华还在考场外等着,她看着周围的人,有的谈笑风生,有的漠不关心,但是她真的做不到,始终提着一颗心。终于到了下午,考场的大门开了,灼华从涌出来的考生里面一个个找着李研,无奈,却没有期盼的身影。这么多日,笼罩在她心头的不详预感,这一刻,又蹿进她的脑海里。 “灼华。”张白一拉着灼华,将灼华带到一边,说道:“我刚听说李研出了点事情,一时半会出不来,我们先回去吧。” 灼华慌张地看着张白一,心里一天的恐惧,几乎崩溃的灼华快要哭出来问:“白一大哥,三哥怎么了?” 张白一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灼华看着张白一表情凝重,想着肯定是出了事,便要往考场里面冲,考场把手的士兵拦住了灼华,周扬随后也出来,看着灼华惊慌模样,也和张白一一起劝慰着。 “你先别急,具体什么原由还不知道,不会有事。”周扬说道。 灼华往考场里看着,她们在京城举目无亲,大哥也不在,她该怎么办?着急的灼华不禁落了几滴眼泪,慌乱地再往考场里看去。 徐睿正巧出来,看了看身后,将灼华和张白一周扬拉到一侧说道:“白一,你先带灼华回家,今天的事我再打听打听,有了信马上通知你们。” 灼华拉着徐睿的手,就像抓住了唯一的依赖,眼眸中充满哀求说:“你要帮我。” 徐睿勉强扯出一点微笑说:“还不相信我吗?先回家去,等我消息。” 灼华在李研的屋里哭着,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原由,张白一把他的听闻大致说了一下。作弊?多么可笑的事情,李研会作弊?怎么可能,如果他这么在意功名,他平日就会多读些书,多用心,断然不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张白一也没有入睡,一直陪着灼华,等着消息,还有菱香,一直坐在灼华旁边安慰着。 快到子时,只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灼华飞快地跑出屋子,跑到门口,沈大爷已经端着灯披着衣服准备开门。张白一和灼华站在门口,没有等来徐睿的人,却等来了裕王的侍卫燕迟,燕迟左右看看,关上门,跟着灼华进了屋。 灼华福了福身,张白一作揖,燕迟扶起灼华说:“姑娘不必多礼,我长话短说,王爷让我来告诉姑娘,姑娘不必担心。” 灼华看着燕迟,急切问道:“三哥现在在哪里?” 燕迟看了一眼张白一,又看了灼华,说道:“关在镇抚司召狱,王爷还说了,明天会安排姑娘去见。”燕迟说完还未等喝上一口水,便急匆匆地离开。 灼华难以入睡,只是快天明的时候眯了一会,等到天亮了,灼华洗漱好就往王府去。菱香担心李研,硬要跟着,灼华没有办法,只能由着菱香。灼华等在王府门口,裕王并没有见灼华,只是让王良拿了些银子给灼华,并交代灼华可以去见李研。 灼华带着菱香往镇抚司赶去,灼华万万没有想到,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是因为李研被逮捕入狱。灼华等在镇抚司的门口,只见张慧义出来,将灼华引进镇抚司。灼华跟着张慧义走着,张慧义带着灼华到了关押李研的地方,这个世人只是听说都会丧胆的地方。 张慧义看了菱香一眼,冷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 张慧义没有了平时的嬉笑,一脸怒相,吓得菱香头都不敢抬,退到一边。 “灼华,随我来。”张慧义的声音似乎有所缓和,但是灼华却并没有听出来。 灼华随着张慧义走着,只看到一小间一小间的牢房,里面关着不同的人,有老人,有年少的,但是少有鬼哭狼嚎的。灼华刚抬头偷看两眼,又赶紧收回眼神,只是这样,足以叫她胆颤。她只能低垂着头跟着张慧义快步走着。 李研坐在一堆枯草上,仰望着窗外,窗户外面可以看到那么一点点蓝天。刚毅的脸庞依然平日的冷静,看不出是喜是忧。 “三哥!” 李研转过脸来,看着布满泪痕的灼华,笑着走过去说:“看到三哥不高兴么,怎么还哭上了?” 灼华抬眼看着李研,李研勉强扯出的笑意,笑里尽是酸涩苦楚,她不禁又哭了起来。 “看你,看你,哭个不停了。”李研笑着说,伸手抹去灼华的泪水。 “三哥,怎么回事?”灼华哽咽问道。 李研苦笑一下说:“三哥是被冤枉的,过不了几天就会放出去。” “三哥,你受苦了。”灼华看着牢房,漆黑潮湿,阴冷苦寒。 “傻妹妹,哪里有什么苦可以受,在这里不曾上刑,况且张兄赵兄对我颇为照顾,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李研说道,仍是笑着。 “可是三哥,我好怕,大哥又不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灼华早已经六神无主了。 “你不要多想,等着我出去就好了,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李研说道,好像早已了然自己的命运。 灼华看着李研,那眼中的忧愁又怎么能瞒得过灼华呢,灼华心疼说:“三哥,等你没事了,我们一起回苏州吧。” 管他什么功名,管他什么报复,管他什么爱人,灼华现在想的,只有回家。 李研看着灼华,回苏州?回家?他这样还能回家吗?但是看着哭成泪人的灼华,笑道:“好,我们回苏州。” 张慧义将灼华和菱香送到门口,灼华拿出刚才裕王给他的银子,看了无人,塞到张慧义手里,说道:“谢谢你,慧义。” 张慧义笑了一下,推了回去说:“灼华,你看不起我了不是?我本就是拿李研当兄弟,你放心吧,我和师兄都会照顾他的。其他地方还要用钱,别在我这浪费了。” “可是,慧义。”灼华还要劝张慧义,张慧义推了推说道:“走吧,过几天还可以来看。”张慧义并没有多言又跑回了镇抚司。 灼华又等了一天,中间书铭也来过和灼华讲了一些灼华已经知道的事情,徐睿这几日不能来看她。张白一几次要求要和灼华一起去看李研,都被灼华拒绝,李研一人出事已经够愁的,不能因为他而影响了张白一和周扬。 灼华准备了好酒好菜,带上菱香,准备给李研送去。第二次灼华再来,镇抚司也没人拦着,灼华顺利地到了狱中。原本以为李研会比上一次见到更加颓废,没想到只是灼华多想了而已。 张慧义和赵慧仁两兄弟坐在李研前面,两边还有牢房隔着,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嬉笑谈论着。 “李兄,今日跟师兄对战,我真的赢了。”赵慧仁高兴说。 “赢了多少的银子,值得你这么高兴?”李研笑着说,一如往日的洒脱。 “钱是不重要,但是每次都输,师兄都要笑他连裤衩都输了。”这么粗俗的话,一定出自张慧义的口。 “李兄,今天还有一局,眼看要输了,我怎么也拆不开,师兄容我想一天,你教教我。”赵慧仁说着摆出了棋子,李研认真地看着。 灼华看着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玩的三人,气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呢?” 原来忧愁的只有她一人,李研坐牢都是这样潇洒。 “灼华来了。”李研只是应了一声,也不看灼华,仍然看着棋。 灼华白了李研一眼,将食盒放下,张慧义看着灼华,拿着钥匙将牢门打开,笑问:“灼华,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灼华提着食盒进去,将带来的酒菜摆到桌子上,走到李研身边说:“吃了再看吧。” “嗯。”李研还是如以前一样,敷衍着灼华,灼华问道:“你们怎么不进来下,这样看着多难受。” “这你就不懂了,灼华,这样才有意思。”张慧义笑着说道,他本身不善下棋,顺势走到一桌子酒菜面前,拿起筷子,倒上一杯酒,开始吃喝起来。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李研将下面的几招解出来给赵慧仁看,这边才过来吃饭:“灼华,今天是哪一天?” “十五。”灼华回答。 “今天最后一试了吧。”李研才这么一句,刚才的欢乐已经没有,脸上全是失意,遭此横祸,苦读多年付诸东流,任再不羁的性格,也会忧愁。 “三哥?”灼华抿着嘴心疼地看着李研。 李研轻吐一口气说:“吃饭。” 按照张白一的猜测,如果他们考完了,也就是李研要放出来,但是怎么处置,就要看旨意了,这一天也是灼华期盼的。 第170章 失意的李研 会试结束,徐睿并没有去找灼华,而是很快回到家中,因为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要帮李研,帮灼华。徐睿走进父亲的书房,父亲正坐在那里写着奏章。 “父亲,求你救救李研。”徐睿作揖说道。 “为什么要救他?”阶冷声问道。 “父亲,他是儿子的好友。”徐睿理所当然说道。 “在朝为官,没有朋友。”徐阶低着头继续写着。 “父亲,李研是被冤枉的?他怎么会作弊,试题怎么会流出?这些都是疑点,父亲你要帮李研说句话。”徐睿天真地要求着。 徐阶抬头看了徐睿一眼,说道:“李研的事情皇上会明察,无需你我多言。” “父亲。”徐睿跪在徐阶面前恳求。 徐阶走到徐睿面前,将写好的折子给徐睿,说道:“你看看吧。” 接过笔墨未干的奏折,徐睿脸色渐变,浓眉蹙起,原本的困惑消失,染上怒色,心中仅有的希望瞬间灰飞烟灭。 徐睿看完,跪倒父亲面前,义愤填膺说道:“父亲,我们做不到雪中送炭,但是也不能落井下石,你这样做,我以后怎么去见李研?怎么面对灼华?” 徐阶瞪了徐睿一眼说道:“你现在是意气用事,朝堂的事情你懂得什么?圣人的书在朝堂上可没有用。” “那么儿子请求父亲不上这道疏,成全儿子的情义。”徐睿不能做小人,他不能辜负李研,更不能辜负灼华。 “为父自有打算,你无需多言。”徐阶冷声拒绝,不给徐睿一丝幻想。 徐睿看着陌生的父亲,他知道父亲不讲情面,但从来不知道父亲如此不顾他的恳求。他了解他的父亲,心中认定的事情不会因为他而改变。况且,这是朝堂。 徐睿缓慢地站起来,没有大试之后的轻松,心中更像有一颗巨石压着,万分沉重。他要怎样才能帮助李研,他要怎样才能帮助灼华?没有了父亲,徐睿才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他所有的,只是徐阶的儿子。 果然,在会试放榜的那一天,关于李研的圣旨也来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一切功名,贬为庶民,不得再参加科举。 这一天周扬和张白一谁都没有心情去看榜,他们都在家里等着李研回来。李研由张慧义送回,只是不足十天的牢狱,李研身上的潇洒不羁和意气风发都消失了,面上有着失意和消沉。 李研看着周扬和张白一,轻拍周扬的肩膀,笑道:“又是第一名,看来我们这里要出个状元郎了。”这一句调笑,其他的人却没有一人笑的出来,李研又对着张白一说道:“白一,你也不错。”张白一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李研走到大门口,沈大娘忙着从屋里端出一个火盆。李研看了一下,灼华笑着说道:“三哥,跨过去,将霉运全部扔掉。” 李研笑了一下,跨了过去,一同进了屋,屋里菱香备好了一身新的衣物,捧在手里等着李研去换,李研看着又笑了出来,脱去外衣穿上新衣笑说:“真想洗个热水澡。” “等着中午暖和了,再洗个热水澡。”灼华笑着拿着李研换下的衣服,递给菱香,菱香退了出去。 李研走到自己的房间,坐到书案旁边,仰面坐着,笑着,懒理脸上的胡须,笑着笑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三哥?”灼华走进李研的身边,手轻轻地放在李研的肩上。 李研抬头,胡乱地抹去脸上的眼泪,看着坐在床边的周扬和张白一,李研走过去,慵懒地斜躺在被子上,就如他在书院一般样子。 “知道我怎么会作弊吗?”李研淡淡说道,打破了屋子里的静寂,其余三个人都看向李研,李研苦笑两下说:“是宁安,她让太监换了我的砚台。”李研言语中的平静,平静的让每一个人害怕。 “三哥?”灼华轻唤,难以置信,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不会是宁安,宁安不会这样做。” 宁安那么爱李研,怎么会这样毁了他呢? “是她,进考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太监跑过去,等我一个转身,我的砚台就变了,我没有多想。只是一个砚台,我想是其他人拿错了。”李研仍是笑着。 “那你怎么确定是宁安?”灼华惊问。 “因为那个太监是宁安身边的太监。” 原来是宁安,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宁安,宁安为了留住李研,为了可以和李研在一起,就算毁了李研,也在所不惜。宁安做到了,她毁了李研。 李研消沉了,失意了,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到,李研每天蓬头垢面,留恋各大酒楼,不会因为衣服脏了而不自在,不再注重自己的外表,更不在意自己的心。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吧。 李研已经要了三壶酒了,正准备要着第四壶,都是劲道最大的烈酒,即使再胜酒力的李研,也喝得头晕眼花,趴在桌子上眼睛游离的看着远方。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研说完,再晃了一下酒壶,听着酒液碰撞酒壶的声音,笑了一下,拿起酒壶,仰面朝上,倒入口中。 辛辣的酒,倾泻而出,全数灌入口中,偶尔有一股从嘴角流下,李研懒得去擦拭,被酒精麻痹的心更懒得去理会。 酒楼门口刚进来一人,驻足看了李研一眼,走到李研面前,问道:“落地的书生?” 李研抬眼看着此人,眼睛迷离,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人又看了李研一眼,笑了一下,铿锵有力地说道:“燕雀岂知鸿鹄,貂蝉元出兜鍪。却笑泸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试手不?” 李研恍然看了眼前的人,又是嗤笑一下,那人看了李研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鸿鹄之志?他的鸿鹄之志一直都在,但是要到哪里去安放?宁安却伤了他的心,他不仅失去了踏入仕途的资格,更失去了自己爱的女人。 想找到李研不是件难事,因为李研这几日都是出去买醉,晚间必归,但是灼华放心不下,仍然和张白一一起寻来。 “宁安?”灼华喊道,那一抹身影定是宁安,即使天黑,灼华也不会看错。 宁安在酒楼门口痴痴地看着李研,她不曾想她任性的一个决定,将李研害得这么惨。宁安转脸惊慌地看到灼华,一个转身,便消失在夜里。她现在没有办法面对灼华,也没有办法面对李研。 “三哥,我们回家。”灼华走进酒楼,和张白一扶起李研。 李研抬头看着灼华,倒在灼华的怀里安心地笑说:“灼华,你来了。” “三哥,我们回家。”灼华扶着李研,李研半躺在张白一身上,看着一天比一天醉酒的李研,尽是担心。 李研还是如往常的酒醉,灼华和菱香一起给李研洗了脚,擦了身子,将李研扶上床。灼华端着水出去,交代菱香照顾李研,自己去给李研煮解酒的茶。 大哥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她现在该怎么办?是应该把李研带回苏州,还是在这里等着大哥回来?灼华转脸看了一眼屋里,现在李研对宁安余情未了,会安心回苏州吗?还有她自己,做得到了无牵挂地离开吗? 李研应该是醉了,醉到在自己的房间里竟然看到了宁安的影子。 是宁安吗?李研抓住正在给他擦脸的手,大手将那柔夷紧紧地包裹。 他将宁安一拉,抱在自己怀里,呢喃着:“宁安,宁安,你怎么不见了?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不曾怪你,宁安别离开我,宁安” 李研使劲地拥紧宁安,呢喃着,诉说着积压在心里的情愫,他爱宁安,一直都爱。李研不停地唤着宁安的名字,直到酒把他征服,死死的沉睡过去。 菱香轻抚着李研的脸,看了许久,努力从李研炽热的怀里起身,将手里的帕巾放到盆子里,拧干叠起,温柔地附在李研的额上。菱香看着李研的脸,李研嘴角还衾着一丝微笑。 他做了一个怎样的梦呢?应该是关于宁安的梦,要不他也不会有这样快乐的笑。即使最近李研每天都笑着,却没有现在真诚。他的爱,应该给那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她,只求陪伴。 0 第171章 走出来 宿醉最为难受,等到李研酒醒起身,外面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照射在窗户上。李研轻轻打开窗户,一缕阳光溜进来,正好照在李研惺忪的眼眸上,李研侧脸躲过耀眼温暖的阳光。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屋外的吟唱声惊醒了他眩晕的脑袋,优美的歌声似莺声婉转,黄莺出谷,如细流一般,流进李研的心田。李研饶有兴趣地听着,推开门,闻声而来,只见菱香正在擦着桌椅低声浅唱。 他应该想到,应该是她的声音,但是她为什么要唱这首诗呢?那抹落地书生的轻愁不得志,听在他心里,就像是刀子,正在戳刺着他的心。李研此时心中的一丝清明变成了愤怒,再美好的东西,他也没有心情欣赏。 “谁教你唱这首诗的?”李研冷声问道,菱香回过头去,看着李研愤怒的脸,锐利的眸子,只是一眼,已经吓得菱香低下了头。李研走到菱香面前,看着菱香,质问道:“谁教你唱的?” 菱香害怕地几乎颤抖,但是仍然鼓足毕生勇气,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爱的男人,轻声说:“小姐教的?” 李研冷笑一声,厉声道:“以后不许再唱。”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菱香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个侠骨丹心、有情有义的李研吗? “为何?”菱香眼中噙着泪问道。 “我不喜欢。”李研说道,理由说明充分,只是因为他不喜欢。 那他喜欢什么?那个高贵的公主? “我想不是公子不喜欢,是公子不敢面对吧。”菱香的一双泪眼倔强地盯着李研,即使李研眼睛里全是杀意,但是没有叫菱香有着一丝的害怕,继续说道:“世间有多少落地人,哪有像公子这般自暴自弃的?望眼整个盛唐,有几人记得那年金榜提了名的状元,但是世人谁不记得张继,不记得枫桥夜泊?” 李研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小女人,这个胆小的女人,吼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是谁教你来侮辱我的?” 李研将满腔愤怒都发泄出来,她也要违背他的意思,也要存心让他难堪? 这么多天,所有人都躲着他,宽容着他,任由着他胡闹,但是又有谁会这样劝慰她呢?灼华是一个,昨日遇见的那人是一个,今天的菱香又是一个。 菱香不再说话,仰头抬眼看着李研,李研看着菱香倔强的模样,抬起手要去打,但是手到半空中,看着菱香倔强的小脸上,强忍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李研确再难下手。 他是怎么了?这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李研愤懑地转身,走进屋里,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将门甩上。 灼华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满脸泪痕站在屋里出神的菱香,走到菱香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菱香看着灼华,赶紧擦去脸上的眼泪说道:“小姐回来了,没有什么?” “是不是三哥欺负你了?”这几天李研的脾气最坏,肯定就是李研。 菱香摇了摇头,拿着抹布,走了出去。 灼华看着菱香坚强而委屈的背影,走到李研的房门前,轻敲两下门,问道:“三哥?起了吗?我进去了。” 李研没有应,灼华轻轻推了推门,才知道李研已经从里面反锁了。 灼华轻靠在门上,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淡淡说道:“三哥,我想了一下,我们回苏州吧。” 灼华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除了回家,她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 “三哥,我和你,带上菱香,我们回苏州,这里的一切我们都不要了。”灼华不舍说道,她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做出这个抉择,放弃痴爱她的徐睿,放弃疼爱她的歌,放弃她的珏哥哥,白一大哥,还有宁安。 过了许久,屋里还没有人说话,灼华无力地靠着门,慢慢坐下,将头埋在腿里,她已经没有再多的眼泪可以哭泣。 过了许久,许久…… “灼华,今天中午我想吃红烧肉,不知道有没有?最好和娘做的一样。” 灼华欣喜地站起来,这个才是李研的声音,灼华开心说道:“有,有,我今天一早就去买了,我们今天就吃这个,我来做。” 灼华说着欣喜地跑出去。 等到灼华做好中饭,李研拉门出来。在菱香的服侍下,李研已经洗好澡,从里到外都换了干净的衣服,浓密的黑发梳的齐齐的,胡子也刮干净,恢复了往日的俊朗面孔。 灼华转脸看着李研,放心地笑了,走到李研身边,笑道:“你怎么知道饭已经做好了?” 灼华拉着李研,李研坐在桌边,灼华为李研添饭,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李研的碗里,说道:“我可不能确定有娘做的好吃。” 李研点了一下头,吃了一口说:“只是比娘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多好,以前的李研似乎回来了。 天快要黑了,李研看了看院中晾晒着他的衣服,家里有两个勤劳的小女孩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李研徘徊在菱香的房门前,这间屋子自从菱香住进了,他就再也没有进过。 李研的手放到门上,还没有敲,只见菱香拉开了门,怯怯唤道:“公子。” “我可以进去吗?”李研柔声问着,生怕吓坏了菱香。 菱香低头浅笑,点了点头。 “这屋里不错。”李研走进去,看了一下,除了一张床,简单的几件衣服,没有其他的东西,还有的就是床前正在学习的针织女红。 “你的声音很好听,再唱一首可以吗?”李研笑着问道。 菱香看着李研,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只会一首,还是周家嫂子教的。” “你识字吗?”李研又问。 菱香抿嘴摇了摇头,李研看着菱香柔顺的样子,笑了出来,说道:“今天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菱香看着李研,又是摇了摇头。 李研看着菱香的柔情,心生爱怜,走到菱香身边,轻轻地抬起菱香的下巴,脸贴近,几乎到了唇边,笑道:“明日我教你识字可好?” 菱香还是看着李研,不敢说话,就怕嘴巴一动,就刚好让李研亲了去。 李研并未等到菱香回答,再难自禁地将两片唇附了上去。这是他从来未感觉到的柔然,她怎么可柔软成这个样子?她跟宁安不同,宁安太过火辣,太过炙热,热的教李研烧了自己。但是菱香不同,柔的像水,沁人心脾,波澜不惊。 菱香慢慢闭上眼睛,任由狂放的李研在她嘴上啃噬欺凌,只要李研要的,即使是她的生命,她也在所不惜。李研的吻越来越乱,越来越急促,也不管未经人事的菱香能不能受得住,由着嘴唇,一直到细嫩的颈项,最后解开菱香已经被他揉乱的衣衫,一件一件脱下,最后将那一件仅有的丝薄,一手扯下。菱香无力地瘫坐在床边,任由李研舔吻她的丰满,任由李研的大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游走。 本来就打算做他的人,只要他要,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不为其他,只因为她爱着他。 夜,特别的静。灼华撑起窗户,趴在窗延,看着还未露出脑袋的月亮。她看向菱香的屋里,李研进去应该不会出来了吧,其实灼华何尝看不出李研喜欢着菱香。 灼华噗嗤一笑,夜间特别的静,静到她隔着门都能听到菱香的娇哼,能听见李研的诱哄,最后还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她还是个女孩,不宜听到这么香艳的声音,灼华将窗户关上。也许这样对于李研来说是好的,起码他又有了爱情,他可以早些忘记宁安。那么宁安又该怎么办呢?由着她的父皇将她随意嫁给她不爱的男人,从此与爱的人相隔天涯? 爱情就是这样,男人总是很快有的放矢,女人则只能遗憾终生。所以,无论宁安对李研做了什么,灼华对宁安只有同情,因为在爱情里,宁安才是最无助的那一个,不会因为她是公主而被高待。 他们爱的太热烈,所以,最后粉身碎骨,他们都承受着蚀骨之痛。她呢?她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灼华还是笑了,她本就不是一个杞人忧天的人,她不愿意粉身碎骨,所以她不会那么热烈。 第172章 踏青寻春 李研的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又有了以前的样子,也不用灼华再担心。因为现在的李研,每天忙的事情,不是拉着菱香在那写字,就是将菱香抱在怀里弹琴唱歌,卿卿我我,羡煞旁人。她真的看着够够的,灼华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碍眼和多余,碍眼到自己都嫌弃自己。 灼华坐在院子中,享受着春天的阳光,像个猫儿一样,越来越打不起精神,最后只能趴在桌子上瞌睡。真的好无聊,再这么无聊的过每一天,她肯定会死掉。她真的后悔死了将徐睿赶走,起码徐睿在身边还有个说话的人,但是她又不想耽误徐睿的时间。 这大好的春天,郊外的花开成什么样子了?肯定是姹紫嫣红,千娇百媚。蝴蝶应该也飞出来了吧?还有大地,肯定穿上了绿装,还有吗?柳树,桃树,槐树,太多太多了 灼华慵懒恣意地趴在桌子上,哀叹一声,道尽了心里的“苦楚”。再看着自己前几天种下的几棵美人蕉,虽然都长出了大叶子,但是这怎么能代表整个春天呢?春天哎,她喜欢的春天。 徐睿已经不知道在门口看了多久,强忍着笑不出声,这个灼华,脸上都写满了无聊,那满脸的愁容与哀怨可不应该属于春天。 徐睿悄悄走过去,在灼华耳边说:“想去哪里玩?” 灼华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看了看是徐睿,只顾自己拍着自己的胸口娇嗔道:“你吓死我了。” 徐睿坐到灼华的身边笑说:“夜里做了多少亏心事,大白天的都怕鬼啊。” 灼华嘟着嘴不理徐睿,还像刚才那样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 徐睿瞟了一眼厅里正在弹琴的李研和菱香,会意地笑了,拿着扇子轻轻推了推灼华说:“听说郊外的花开了。” 灼华气鼓鼓地不理。 “你知道现在前门大街都是卖什么吗?风筝哎。” 灼华还是不理。 “昨天我家院子里竟然飞满了蝴蝶。” 灼华仍是不理。 “现在是不是要看桃花了?”徐睿忍住笑,继续诱惑着灼华。 灼华站起来,双手握拳不停地拍打在徐睿身上说:“你来做什么?我本来就无聊死了,你还来说这些?” 徐睿笑着握住灼华的拳头说:“我来和灼华一起去找春天啊。” 灼华本来应该高兴的,但是又嘟起嘴来说:“不去不去,你要回去看书的。” 徐睿笑说:“我哪里看的进去,天天看的我都头疼了,我们去赏花好不好?” 灼华笑着点点头,脸上忽而又浮现忧愁说:“他们都不愿意去怎么办?” 徐睿看着屋里美人在怀的李研,笑说:“就我们去。” 灼华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跟着徐睿,看着路边所有的春色,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其实李研应该也一同前来,到郊外看看美景,或许心情就不会那么糟糕了。灼华已经默默的决定,今天回去,她要将歌,李研,张白一,菱香,所有心情不好的人一起约出来,一起赏花,赏春色。 等到车停下来时,灼华已经被带到了一处园子前,好大的一片花园,牡丹,琼花,月季,蔷薇,百花争放。灼华跑到园中,小心地走着,生怕自己的粗心大意弄坏了花朵。 “这里好美。”灼华倾身在一枝牡丹上,闻着沁人的馨香。 徐睿快步走到灼华身后,轻搂灼华的腰说:“你慢点。” 灼华推了推徐睿,羞红的脸望着远处游人说:“叫别人看到了。” 平时很难看到这么娇羞的灼华,白皙的脸上粉红的羞色,身着绿衣的灼华在花团锦簇中显得更加的美丽。徐睿看着灼华,幸好她今日是女子打扮,要是她今日扮做男子,那么又叫多少人误会他。 徐睿仍是搂着说:“这片园子少有人来。” 灼华再难去看徐睿炙热的眼眸,只是任由徐睿搂着,随意问:“你喜欢什么花?牡丹。”徐睿摇摇头。 “那是海棠?”徐睿也是摇摇头,灼华便不再猜。 徐睿看着灼华,附在灼华耳边说:“桃花。”徐睿看着灼华更加羞红的脸,便笑着问:“你喜欢什么?你家里种的是什么?你喜欢那个?” 灼华点了点头说:“那个叫美人蕉,只要种下去就会活,开着黄色或者红色的花,十分艳丽。”灼华昂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徐睿笑说:“生命力强的花才最美丽,不需要细心呵护,任由风吹雨打,仍然娇艳。” 徐睿赞同地点了点头,捧着灼华的脸说:“但是眼前这朵花我可舍不得让她风吹雨打。” 灼华却并不领情,一手撑开徐睿的手,一手搭在徐睿的肩上笑说:“我可不是花,我是花底的叶子,再大的风霜我也不怕。” 穿过这片花园,后面便是一大片的桃园,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全是桃花的粉色,灼华指着山坡道:“徐睿,看,桃花。” 徐睿跟在灼华身后说:“是啊,桃花。” 灼华则笑着跑进桃花园,在里面来回地跑着,穿梭着,拉着一棵树围着桃树转起了圈圈,徐睿慢慢地走进灼华,扶住已经有些晕了的灼华,灼华笑着捧着徐睿的脸说:“好多个徐睿,呵呵呵。” 徐睿一把抱起灼华,转起了圈圈,笑说:“好多个灼华。” 本来静谧的桃园中,充满了欢笑声。 严知语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笑声,对着陆嫣笑说:“你听,还有谁和我们一样的雅兴?”严知语拉着陆嫣说:“走,过去瞧瞧。” 陆嫣听着是男女的声音,脸上浮现羞红说:“知语,不能去,这是男子的笑声。” 严知语看着脸色羞红的陆嫣说:“哪里是男子,我听见的明明是女子。”严知语不理陆嫣,随着声音寻来。 陆嫣心思一转,拉着严知语说:“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在一起,我们更不能去看。” 严知语恍然大悟说道:“你说的是?”陆嫣抿嘴不语,严知语羞涩地附在陆嫣耳边小声说:“难道是在偷情?不会吧,这里的游人可不少。” 陆嫣难以理喻的看了严知语一眼,说道:“你胡说些什么,不要去就是。” 陆嫣越是拦着,严知语越是好奇,根本不顾陆嫣,自己提起衣裙,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当她看到追逐嬉笑的二人后,便后悔来到这里,转身要走,哪知陆嫣已经跟了上来。 “没什么好看的,走吧。”严知语转身想要拉陆嫣,陆嫣冰冷的脸已经告诉严知语,一切都看在她的眼里。 陆嫣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看着,手里的丝帕已经快要被扯坏,越是想躲避,这些人就越会走进你的生活,对于陆嫣如此,对于灼华也是如此。 灼华笑着跑着,忽然看见了面前多了两个人,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徐睿从后面追来,拦腰一把抱住灼华笑道:“我终于抓住你了。” 灼华敛去笑意,双手掰开抓在她腰上的手,看着对面的陆嫣,那种哀怨的眼神,灼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过。 感觉到灼华的僵硬,徐睿终于把目光从灼华身上转向对面,严知语他是认识的,但是那个女人是谁?他见过却不曾记得。 陆嫣慢慢地走了过去,到了徐睿面前,轻轻福了福身,尽量保持美丽的笑着,抬起头来看着徐睿,那一眼似乎用尽所有的柔情,这种眼神,灼华从来没有过。陆嫣尽量保持着她该有的风度,转身欲离开。 灼华伸手拉住陆嫣问:“你们认识?” 陆嫣向后退了一步,仍然看着徐睿。 那眼神中有爱恋吗?灼华猜不出来,但是灼华肯定,他们认识。 严知语从身后跟了过来,仍是一副嚣张的样子,斜看了灼华一眼说:“嫣儿?” 这一句嫣儿,徐睿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此人正是陆嫣,他的未婚妻,在王府他见过一次不是吗?陆嫣怎么会在这里?徐睿已经没有办法去想她的每一个眼神,他现在想做的就是瞒住灼华,不叫灼华知道他有婚约的事情。因为他还没有做好万全的打算,原本他打算一切等春闱之后再慢慢处理,但是一切似乎不能如他所愿。 严知语鄙夷地上下打量着灼华,或许有点姿色,但是跟陆嫣比起来却差之千里,在京里待了一段时间,但是身上的乡土气却从未消失。 严知语不客气嘲笑问:“徐公子,这是谁家的小姐?” 处于战备的灼华并不脑,冷笑说:“严小姐知道,我不是谁家小姐,我们也算认识,你不用对我带有敌意,我没有欺负你这位柔弱的朋友,我想你们应该认识,但是如果不能相告也无所谓。” 有些人生下来注定不能做朋友,这个与身份地位无关,但是不是朋友总不能是敌人。陆嫣看了徐睿一眼,徐睿对着陆嫣摇摇头。 陆嫣笑着对灼华温柔说:“我们已经见过很多面了不是吗?知语你不记得了?”陆嫣大度地笑着拉起灼华的手:“灼华,我能这样叫你吗?是不是有些唐突,因为我听过王妃就是这样叫你的,我想我们之间有缘,在这偌大的京城倒是经常能碰上面。” 严知语诧异地看着陆嫣,好吧,又一次选择了忍气吞声,那她这个做朋友的能怎么样,只能陪着笑说:“哦,是啊。” 徐睿暗松了一口气,柔声询问说:“灼华,这里会做一种桃花饼你要不要尝尝?” 灼华脸上的防备并没有完全松懈,陆嫣的大度识体却让徐睿刮目相看。但是看着灼华的冷淡,他心中的如意算盘灼华似乎是异想天开。 徐睿打开扇子,躲到扇子后面,对灼华小声撒娇说:“不要让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我们的时间,我真的有点饿了。” 灼华看着徐睿娇嗲磨人的模样,不以为意说:“我不要吃桃花饼,桃花都做成了饼,那么秋天我们还哪里去吃桃子?” 徐睿向陆嫣和严知语作了一个揖,灼华快速地福了福身,徐睿和灼华笑着转身,边走边说:“那就不吃桃花饼,那你想吃什么?牡丹花饼?海棠花饼?” “哦,全是花饼吗?但是我想吃烤鸭哎。” “那我们就吃烤鸭。” “我想带几只回去,歌姐姐一只,白一大哥一只,还有菱香一只,怎么样?” “好。” “那你想吃什么?” “烤鸭。” 随着声音的远去,陆嫣看着徐睿和灼华离开,离她越来越远。她从未见过徐睿这般的温柔,这般的孩子气,她记得徐睿是成熟的,甚至有些老练。徐睿从来都不是一个冷面的人,但是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过,他怎么能那样柔情地看着灼华,而把功利世故都留给了她。 严知语看着嬉笑离开的二人,气的直跺脚说:“嫣儿,你怎么这么能忍,我要是你,我就告诉李灼华,我是他的妻子。” 陆嫣仍是盯着徐睿和灼华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说:“争?如果他心里没有你,你争得来吗?他刚才已经认出我来,但是他却让我不要拆穿,试问一个合格的妻子不就应该顺从丈夫吗?” 严知语冷笑两声反问:“顺从?嫣儿,你就是这样。” “他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她,那我还能怎样?我现在唯独能做的,就是慢慢地走进他的内心。” 是啊,她现在只想走进他的心,她今天不就做的很好吗?起码他认可了,她会成为他的妻子,一个完美的妻子。 严知语无言以对,喃喃自语道:“我怎样才能走进他的心里。” 0 第173章 题金榜 “我要见李研。”宁安急切地跑到裕王的屋里,跟裕王怒吼着。 裕王正在看书,也不看宁安是怎样的急切,只顾翻着书。 “我要见李研,裕王,我要见李研。”宁安走到裕王面前,夺下裕王手中的书。 裕王无奈抬起了头,说道:“你不能见他。” “为什么?”宁安追问。 “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你去了他还怎么生活?你对他的伤害还不够大吗?”裕王站起来,缓慢地走到屋子的中间。 “我不曾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宁安悔恨无奈说道。 裕王看了宁安一眼,轻拍宁安的肩膀,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宁安抿着嘴不说话,看了看裕王,眼睛里全是恐惧,过了一会,才怯生生说道:“我听了景王之言,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种地步。”宁安说着,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裕王轻轻拭去宁安的泪水问:“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出来?” “我本想抓住他,但是无奈,现在却推开了他。” 原来,宁安元宵灯会之后,回到宫里,只是因为顽皮遭到了禁足。她和李研的事情景王并没有说,贵妃也并不知情,但是景王却看得出宁安爱上了李研。天下人都知道,大明朝的公主只能许配普通民夫,如果李研有了功名,宁安只能离她越来越远。于是宁安就来求景王,让景王帮她,景王出的主意是叫宁安去皇上的宫里去偷看试卷,然后连夜写出一份答案,陷害李研,这样李研没有了功名,就是一个庶民。宁安一时糊涂,李研现在不仅是庶民,更是罪人。李研的颓废,伤心,颜面扫地,宁安全看在眼里。她已经后悔,如果不是她一是冲昏了头脑,一时的自私,又怎么会到这步田地。 宁安如愿来到了李家大门前,但是心里却不似她以前来时的愉悦,她站在门前,不知道该怎样进去。她也怕进去看到了李研怀抱新人笑,已经完全忘记了她,那么她怎么自容,她肯定受不了这种侮辱。 “去,通报。”宁安嘱咐身边的王良说道,裕王特意叫人跟着。 王良应了一声是,便跑了进去,还和往日一样,李研正在屋里教菱香写字,李研只是一句不见,便将王良打发了出来。 “去,再去。”宁安又说道,王良又一次跑了进来。 李研看着为难的太监,伸手推了推菱香,无奈说道:“不见。” 菱香站在李研身侧,看了看王良,跟王良说道:“公公,我随你出去说。” 菱香随着王良出来,站在大门口,看了宁安一眼,便跪了下去说:“公子说不见。” 宁安低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曾经李研说不喜欢的女人,现在却要了的女人。 “你起来。”宁安说道,平静,没有怒吼,也没有撕心裂肺。 宁安绕过菱香,往院里走,菱香后腿一步挡住宁安说:“公子说不见。” 宁安睨了菱香一眼,嘴角轻掀,所有好的教养都在这一刻消失,压抑许久的思念,妒忌,愤怒,都随着下面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菱香的脸上。 “就凭你,也要拦我?”宁安刁蛮说道。 菱香捂住了脸,却没有一丝眼泪,也没有害怕。宁安继续往院里走,熟练地走进屋里,看见李研,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前。 “你这是何苦?”李研哀声说道。 即使宁安一句话不说,他也知道这是宁安,她的步子他也最清楚,她的气息他最熟悉。 宁安跑了进去,从身后抱住李研哽咽说:“李研,我好想你。” 宁安的脸贴在李研的后背上,这个她曾经想要依靠一生的臂膀。 “公主,我与你,缘分已尽。”李研缓缓说道,就像诉说着一句家常一般。 他都已经决定忘了她,她为何还要来乱他的心。 宁安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已经湿了李研的衣服,缓缓说道:“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你的宁儿,我只愿是李研的宁儿。” 李研转过身来,看着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已然憔悴的宁安,再也没有往日如火一般的风采,淡淡说道:“但是你是公主,我是庶民,我与你,今世缘分已尽。” 宁安看着李研的脸,伸手摩挲着刚毅的脸庞,浓烈的眉毛,曾经痴痴的眼眸,挺立的英鼻,最后到说出那句“今生缘分已尽”的嘴唇。她看着李研脸上的一点一点,李研并没有看她,他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何谈忘记她。 宁安踮起脚尖,双手勾住李研的脖子,直直吻上李研的唇,李研扶助宁安的腰,想要推开,无奈他居然没有力气推开宁安。宁安在李研的唇上轻吻着,毫无技巧可言,就是这样,李研只是垂下眼帘,看着宁安受伤的眼神,再难自己。本要推开宁安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搂住宁安的腰,回应宁安的吻,由被动很快转化成主动,由浅吻转变成深吻,由轻啄转变成唇舌交接。即使再怎么压抑,李研始终无法控制,是对宁安无穷的爱意。 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从来没有一刻忘记。 宁安倒在李研的怀里,两人就这样相拥着。 “宁安,我们该怎么办?”李研埋在宁安的颈间呢喃着,现在的他更不知道何去何从。 “李研,如果你说你不爱我了,我绝不纠缠。”宁安轻抚李研的头发。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不爱你,我爱你,即使我躲避了数日,自以为能面对你,但是只是你一个眼神,我就要破功。我,无时无刻都在爱你。”李研说着,没有任何人比李研再能了解自己的内心。 他们要何去何从?宁安不停地想着,李研也不停地思索着,想到再也读不进书,弹不起琴,写不下字。 宁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与李研分离的,看着今日的李研,这么爱她的李研,她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她不能这样理所当然享受李研的爱。 宁安又想起裕王说的话:“你毁了一个男人的所有,那么他除了你,还有什么?” 她毁了李研,她亲手毁的,现在的李研不是她要的,她喜欢仍是那个侠骨柔肠,意气风发的李研。宁安想了一路,直到自己进了宫中,第一件事便是跪在永寿宫前,向她的父皇请罪。李研爱着她,这个比什么都重要,她亲手毁了的男人,她要把他找回来。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宁安祈求着。 当今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黄锦,走到宁安跟前,笑问:“公主姑奶奶,你有什么事?主子现在在议事呢?” 宁安仍是跪着,坚定说道:“那儿臣跪等父皇。” 原来,并没有什么作弊,也没有什么考题泄露,只是一场闹剧,那么这场闹剧,应该由谁来落幕呢? 殿试结束,最后的考卷都交由皇上御览,最后定出前三甲。就是这个日子,永寿宫的外殿,内阁大学士和副考官高拱,张居正都在。 “阁老,你们可以开始了。”黄锦小声说道。 严嵩坐在凳子上,开口慢慢说道:“今年殿试,人才辈出,好文章比比皆是,文思泉涌,妙笔生花,托皇上的洪福,我大明朝人才辈出。”严嵩说完,听着没有动静,又开口道:“高大人,你负责阅卷,请你来评判。” 高拱站着,手里拿着几张考卷,说道:“今年的试卷,论才情,当属南直隶顺天府的周扬,如若是论这致用之才,还属张白一。大明开科取士,要取经世致用的忠臣,直疏利弊的正义之士,所以臣认为,这头名应点张白一。” “高大人此言差矣,这张白一文章虽好,却有着对朝廷的讽刺,竟然引典用蔡京,蔡京什么人?那不是映射皇上是宋徽宗?”严世蕃站起来,大声说道。 “严大人,依臣看来,文章并无大人说的映射,想是严大人想多了。”高拱嘲讽说道。 张白一的文章针砭时弊,自然提到贪污问题,那么言辞中自然有着对严家父子的嘲讽,严世蕃心里肯定不快。 “咚咚咚。”嘉靖敲了三下,从里面大步走出来,坐到龙椅上,众人见了都跪下参拜。嘉靖谬视着众人,忽然问道:“徐阶,听说你的儿子也应试了,怎么样?” 与刚才所以的争论都毫不相干,对于总是出其不意的嘉靖,他们都了然于胸。 徐阶看了嘉靖一眼,跪在地上说道:“犬子徐瑞资质平平,排在三甲。” 嘉靖锐利的眼眸看着阶,嘴角掀起一抹嗤笑说:“你是谦虚了,徐瑞的文章朕看了,写的不错。你的苦心朕知道,你是怕人家会说子凭父荫。朕看评个二甲还是没有问题的。” “谢皇上。”徐阶谢道。 “你们说的张白一,说的好听是针砭时弊,但是未免锋芒外露些,也评个二甲吧。”嘉靖看了一眼严嵩和严世,笑了一下又说道:“今年有个叫诸大绶的,山阴漓渚人,文章写得好,人品也尚佳,点为头名吧。至于那个周扬,连得两个第一了,压压他的傲气,就点第三吧。” 众人都下跪说:“皇上圣明。” 嘉靖又看了看众大臣,问道:“今年有个考生叫李研,锦衣卫审了,内阁处理了,你们现在说说,试题是朕头天晚上选的,放在永寿宫,早上锦衣卫送去的,怎么能泄了密?” 在嘉靖的质问声中,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唯独严世蕃说道:“启奏皇上,臣认为李研冤枉,还请皇上明察。” “不用明察了,十年寒窗苦读都不容易,恢复了功名三年之后再考吧。”嘉靖说道。 众人又是跪下说:“皇上圣明。” 嘉靖走下龙椅,走着看了一圈,思索了好一会,最后走到徐阶面前问:“徐阁老,听说你的这个儿子和陆炳家的女儿还有婚约?可有此事?” 徐阶直立起身子说道:“回皇上,是有此事。” “哈哈哈。”皇上大笑着说道:“金榜题名你的儿子遇到了,那朕再来做个媒人,赐这个婚,来个双喜临门。” 只见徐阶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哽咽道:“谢皇上恩典。” 皇上,作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无论是一道圣旨,还是一句戏言,都足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而在改变命运的人中间,也包括皇上自己的儿女。 第174章 庆祝 春雨润如酥,春雨贵如油。在北方少雨的春天里,再怎么好的诗句也不足以形容春雨的珍贵。虽然灼华不事生产,但是身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春雨再多来几场也不足以掩饰灼华对于雨的喜爱和对家乡的思念。 他们等待的金榜题名时,终于到来了。如所愿,最有才华的周扬进了前三甲,直接授了翰林院编修。而张白一和徐睿都是二甲,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他们现在正是受贺的时候,灼华最不喜欢做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还不如坐在屋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李研和菱香更是尴尬,自从宁安再一次出现在李研的生活着,李研就再也没有进过菱香的屋里。菱香却没有怨言,仍然坐着以前的事情,默默地伺候照顾着李研。虽然李研又恢复了功名,但是灼华看的出来,李研已无心科举。这样也好,这个官场,不去也罢。 等李矾回京,灼华或许就可以和李研一起回苏州去了,或许还可以带上一个儿媳妇,宁安也好,菱香也罢。管他呢,如果说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放弃所有,那么李研无疑是爱宁安的。如此炙热的爱情,即使被烧得体无完肤,他们还这样不念疼痛,确是值得珍惜。 “白一,你倒是乐的清闲。”周扬和歌撑着一把伞,都进李家的院里,只见每一个窗户都是开的,灼华,张白一,李研,都坐在窗边。 “我们的探花,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张白一说着迎了出去。 灼华看见也忙着拉起帘子,让歌进来,冲着仍在发呆的李研喊道:“三哥,扬哥哥来了。”李研这才缓过神来,忙着穿鞋出去。 周扬看着李研,拍着李研的肩膀说:“今年你最可惜,要不我们定可以一起题名。” 李研笑了一下,他早已经看开,洒脱说道:“哪有可惜,就算不是宁安这么一闹,我也未必高中,我的学问本没有你们造诣高,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研让周扬坐下,还如之前的那般潇洒,菱香煮了水,灼华接过,给他们倒茶。 “无妨,李研,三年之后再来。”周扬说道。 李研没有思索,只是摇了摇头,叹道:“我现在无心科举,倒是想回乡种田去。” “谁去种田?”徐睿撩起帘子收了伞,拿出帕子擦了手上的雨水。 “我去种田。”灼华笑着说道,又多拿了一个茶盅,倒上一杯茶。 徐睿不请自己坐了下来,喝口茶说道:“这样倒好,没有浪费这一双大脚。” 灼华杏眼瞪圆,嘴巴撅起,气的将徐睿刚放下茶盅拿到一边,怒道:“我们家不欢迎你,送客。” 徐睿也好心情地陪着灼华笑闹,当着众人的面,扯着灼华的衣袖哀求。最后大家都笑了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都到这里来了?”李研笑着问道。 “我和歌商量了一下,想把母亲接过来,正巧白一买了一栋宅子,也要把嫂嫂接过来。”周扬说道。 “嫂嫂什么时候能到?”灼华问道。 “再过一两个月吧。”张白一说道。 灼华点了点说:“那或许能见着,你们都往京城来,我和三哥已经打算要回苏州了。” 徐睿心中一惊,看着灼华,不像是玩笑,紧张地连忙问道:“你什么时候打算的?怎么不跟我说?你不会留下来吗?” 灼华摇了摇头说:“三哥都无心科举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灼华嘟着嘴,也不去看徐睿,也不想揣测徐睿的想法。原本说回到京城就提亲,现在殿试都结束了,也没有等到徐睿的诚意。 李研看着徐睿惆怅的神情,笑着说道:“都未定呢,还要等着大哥回来。今天这探花可来了,我和灼华也讨杯就吃,你请客怎样?” 周扬笑着说道:“好啊。”又看了看屋外,雨已经停了下来,笑道:“今天这个天气好,这雨说停就停,丰乐楼怎么样?要不仙人居也成。” 灼华笑看着周扬说:“何必跑去这么远,我们就去前街的酒楼,等一会下了雨,我们也好回家来。” 众人说说笑笑往街上走,今天下雨,酒楼里的人并不多,他们顺利地进了一间雅座,元宵节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聚过。一是多经磨难,二是带着灼华和歌到哪里都不方便。 李研说着往酒楼楼上走,正巧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一个人,似曾相识,但是李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也是这般粗布麻衣,身后背着一个斗笠,却一身正气,气质非凡。 李研想了一下,还是快步下了楼,喊道:“先生留步,学生感觉先生面熟,不知什么时候见过?” 那人回首见到李研,轻捋胡须,满是睿智笑道:“燕雀岂知鸿鹄,貂蝉元出兜鍪。却笑泸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试手不?” 正是那日他醉酒劝他的恩人,李研这才恍然大悟,作揖说:“原来是先生,那日李研愚钝,多谢先生提点。” 只见那人大气笑道:“在下杨博,见你今日已经恢复,很是高兴。” 杨博眉目英挺,眼神凌厉,又看了李研一眼,频频点头问:“你是李研?”李研点了点头,杨博又笑道:“嗯,不错,人不经苦难,怎么苦其心志?” 李研笑看着杨博,作揖拜了一拜说:“还请先生明示。” 杨博又是一笑,说道:“人生不是只有恩科考试,南有倭寇,北有鞑靼,好男儿哪里不能建功立业?如果你有兴趣,兵部找我,我会在京一个月。” 杨博言简意赅,意思明了,说完便告辞,李研看着杨博的身影,满是向往。 有些人或许天赋使然,或许命运使然,更或是理想使然,他们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成就不高,又或许不为世人理解,但是他们仍奋勇直前。 所有的事情都不出所料,宁安成功地惹怒了皇上,他的父亲。宁安的任性胡闹,胡闹到已经乱了朝堂,这是皇上不能容忍的。不管别人怎样求情,也不管宁安怎么苛求,所有的恩宠都在一夜消失。一道圣旨,皇上决定为宁安公主选婿。很快,巴结皇室的人很快给宁安找到了一个夫婿,并且得到了皇上的认可。 “裕王哥哥,我不嫁。”宁安哭闹着到了王府,也不顾什么公主形象,一直哭闹到了王爷的屋里。 “你们都下去吧。”王爷吩咐道,身边的丫鬟太监都退出去。 “灼华姑娘来了,要不要请进来?”王良看了看哭泣的宁安和烦忧的裕王,谨慎问道。 “她来凑个什么热闹。”裕王嫌弃说道,一个宁安已经够烦的,又来了一个灼华。 王良看了宁安一眼,宁安哭着说:“我叫人去请的,你叫她进来。” 看到坐在榻上哭泣的宁安,还有不停踱步的裕王,灼华脸上本来有的笑意已经消失。灼华小心翼翼地进屋,恭敬地跪在地上说道:“给王爷,公主请安。” “灼华,你快起来,怎么跪在了这里?”宁安拉着灼华起身,急切期盼地看着灼华,像灼华是来救她一般,说道:“灼华,我现在落难了,我跟父皇请罪了,父皇才知道是我胡闹冤枉了李研,但是父王说我乱朝纲,一道圣旨把我嫁了。” 宁安边哭边说,灼华听得乱七八糟,满脸的疑惑,只是疑问说:“你说什么,你要嫁了?” 宁安胡乱地点头说道:“灼华,你去通知李研,你让他来救我,你让他带着我走,天涯海角都可以。” 宁安哭着求着灼华,灼华听了宁安的话就要往回走,尽快通知李研。 “胡闹,你这是把李研逼上绝路,你让李研去赴死吗?”裕王喝道,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是灼华听来,已经是她听过裕王最严重的话了。 “那我该这么办?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宁安胡乱地说着,哭坐在榻上,她早已经六神无主,没了章法。 灼华看了看安宁,又看了看裕王,也不知道怎样劝慰,只能走到宁安旁边,轻抚着宁安的肩膀说:“要叫李研过来吗?” 宁安早就乱了方寸,胡乱地点着头,又摇着头。她内心乱着,想着爱着的人能陪在自己的身边,又怕着李研知道她已经要嫁人,活过来的人又死了过去,更怕像裕王说的,最后害死李研。 “不能叫,灼华,先瞒着李研。”裕王说道。 “瞒到什么时候,总不能瞒着一辈子。”灼华轻声说道。 第175章 旨意 “圣旨到。” 门口传来一声呼唤,裕王整理着装,轻抚宁安,说道:“先接旨吧。” 灼华站了起来,随着裕王的指引,走进来了内室。 “皇上口谕。”太监李芳走进来,只见裕王和宁安已经跪在那里齐声说道:“儿臣在。” “宁安,你为何不在宫中,要到裕王府来?”李芳说道。 “宫中已不是儿臣的家,儿臣不想回去。”宁安抬起头,赌气说道,边上的裕王侧过脸无奈地看着宁安一副倔强的样子。 “宁安,你平时学的妇言,妇功,妇德都学到哪里去了?”李芳说道。 “在宁安心里。”宁安回答。 “宁安,朕且问你,你是谁的女儿?”李芳说道。 宁安哭泣着说:“儿臣是父皇的女儿,是朱家的女儿。” “宁安,朕既是你的父皇,又是天下人的君父,朕是天下人的表率,朕的女儿也应该是天下人的表率。自古婚姻,本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的儿女如此,朕的女儿也是如此。上有祖宗家法,下有朝廷律例,朕不能做不守信的君父,你也不能做不守妇德的公主。”李芳说道。 宁安仍是跪在地上,哽咽说道:“儿臣是父皇的女儿,儿臣也是大明的公主,但是儿臣更愿只是做自己的宁安,宁安只想嫁给自己想嫁的男人,还请父皇许可。” “宁安,朕最后问你,你是嫁还是不嫁?”李芳说道。 宁安抬起头来,抹去眼泪,毅然决然说道:“不嫁。” “宁安,朕现在告诉你,朕不仅是你的父亲,朕还是大明的皇上。朕已经为你找到了夫婿,你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即便你就是死了,朕也会把你抬入许家。”李芳说道。 这样冷漠绝情的口气,都让灼华听了冷汗直流。灼华深吸一口气,这次体会到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 “裕王?”李芳说道。 “儿臣在。”裕王恭敬回答。 “你为宁安的兄长,正所谓长兄为父,宁安也是你的责任,既然她在你的府里,你要好好教她,什么是妇言,妇功,妇德。”李芳说道。 “儿臣遵旨。”裕王跪在地上。 刚才还厉声说话的李芳,立马换了一个笑脸,快走两步,边扶起裕王笑道:“王爷,快些请起。”这边扶起宁安,讨好笑道:“公主姑奶奶,怎么哭成个泪人了,别哭坏了身子?” 宁安哪里肯理他,转身走到榻前,趴在榻上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 裕王笑了笑说道:“李公公,喝杯茶再走。” 李芳笑着说:“王爷客气了,皇上还等着回去复旨了。” 裕王点了点头,拿出一个把玩的羊脂玉雕,塞到李芳的手里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公留着。” 李芳看了一眼,作揖说道:“来给王爷传旨,怎么还能拿王爷的东西呢?” 裕王笑着说:“这么个小玩意,公公嫌弃了不是。” 李芳跪在地上说道:“谢王爷赏。” 李芳得意地笑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灼华松了一口气,藏在屏风的后面,偷看了一下确定屋子里人都走了之后,才悄悄地走到宁安身边,小声说道:“皇上真凶。” 灼华看着趴着的宁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无助地看着裕王。 裕王走到宁安身边,对着宁安说道:“去王妃那里吧,让她给你讲讲什么叫三从四德。” 灼华看着裕王,惊讶唤道:“王爷?” 难道王爷就这样放弃了宁安? 裕王冷漠地看着灼华说:“灼华,你最近不要再来王府了,李研那边你要怎么说,你自己去想办法。皇上对于我们来说,既是君,又是父,天下没有人可以反抗他,我和宁安更不可以,灼华,你也不可以。” 裕王最后一句,是警告,又像是透漏着什么。 灼华看了看裕王,又看了看宁安,还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天,她终于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天下还有一种叫“君王”的父亲。这个刻薄的君王,刻薄的父亲,宁愿逼着自己的女儿走上死路的父亲。 “王良,送灼华回家,从今天开始,灼华和李研,都不许进王府,直到宁安嫁人的那一天。”裕王闭着眼睛,无情说道。 “珏哥哥。”灼华轻唤出声,裕王摆了摆手,王良已经请灼华出去。灼华走时,一直关切地看着宁安,期待祈求着裕王。 他们,无能为力。 周母与彩英比想象中更早来到京城,由于长途奔波,换车换船,身体本就憔悴的彩英还未到京城就病倒了,到了京城直接昏睡过去。张白一只能将彩英直接接回家休息。 周扬扶着周母,到了门外,灼华和歌等在门口,迎接周母的到来。灼华和歌先是福身请安,周母抬眼看着歌,审视打量一下。 歌伸手去扶周母,周母却转过脸来,只是看着灼华,拉住灼华的手笑道:“灼华长大了,是越来越漂亮了。” 歌低头苦笑,周母对她的不待见她本是意料之中?但是她能做的,只有尽量讨好而已。 灼华惊看歌一眼,歌摇了摇头,灼华才走到周母身侧,扶着周母笑说:“大娘,你一路辛苦,今天原本说去城外接你老人家,但是扬哥哥不许。”灼华将周母扶进大门细心说:“大娘,小心门槛。” 周母笑着说:“你这嘴,还是这么会说话。” 周母进了厅里,坐在主位,徐睿,李研,灼华都站在两边。歌站在周扬身边,刚才的一丝尴尬歌并没有记在心上,低着头走到周母面前,给周母倒上茶,又退到旁边。 “母亲,你坐好,儿子给你行礼。”周扬开心说道,拉着歌跪在周母面前。 “扬儿” “妾歌” “拜见母亲大人。” 本是满面笑容的周母,看着跪在面前的歌,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嘲讽问:“周扬是我的儿子,唤我一声母亲,姑娘是谁?也唤我母亲。” 他都跟母亲说清楚了,母亲怎么还要存心刁难呢?周扬看着母亲,说道:“母亲,这是歌。” 周母看了看周扬为难的脸,过了好一会,轻声说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叫我太夫人吧。” 周扬还要说话,歌轻扯周扬的衣袖,笑着磕了一个头说:“是。” 周扬和歌起身,李研和徐睿作揖跪下说道:“拜见太夫人。” 周母笑着起身去扶,最后是灼华行礼,周扬都一一还礼。 周母并不是刻薄的人,但是她并不喜欢歌,是意料之中。为了能照顾好周母,歌特意买了两个丫鬟伺候着,许多事情更是亲力亲为,虽然周母并未给歌好脸色,但是歌不曾有怨言。所有人知道,刚烈的周母怎么能瞧得上歌的出身呢?周扬尚未娶妻,周母更是容不下歌,认定了歌是会魅惑周扬的女人,这样的出身更侮辱了周家的门楣。 又过了几日,灼华约上歌一起去看彩英,张白一在翰林院供职,在城东买了一处宅子。张白一本家境好,在京城也过得宽裕,彩英身体不好,想着来到京城找太医看病休养。 张白一新买的宅子是三进的院子,不大但是也不至于太简陋。灼华还是第一次来张白一家,因为张白一和周扬都在翰林院供职,他们已经没有在书院时的空闲。 灼华和歌等在厅里,由着丫鬟进去通报,过一会,丫鬟从里面出来,笑着引灼华和歌进去。 “嫂嫂。”灼华进了屋内,彩英已经下了榻。“嫂嫂别起,你这身子刚好些。”灼华扶着彩英去坐。 彩英笑着看着歌说:“这就是周家大嫂,真是仙女一样的美人。” 彩英过来拉歌的手,歌娇羞说:“嫂嫂说笑了。” 灼华看着彩英,又看了歌,笑道:“我看这是美人见美人,美到家了。” 彩英笑着点着灼华的额头说:“还有你这个小美人呢?”彩英坐到榻上,灼华坐在彩英身边,歌坐在边上的凳子。 “本来嫂嫂刚到京里就应该来看嫂嫂的,但是白一大哥说嫂嫂身子弱了些,我想着等着嫂子好了再来,这不就耽误了几天。”灼华笑着,拿着一礼盒说:“过年时大哥留在家里一棵参,现在给嫂嫂,也好补补身子。” 彩英笑着让丫鬟接了去说:“我身子不好,来到京城这几日更是烦闷,你们无事来跟我说说话就好。” 歌笑着让丫鬟拿过自己带的阿胶说道:“我并不懂得什么医理,给嫂嫂带点补品,嫂嫂别嫌弃。” 彩英又笑着让丫鬟接去说道:“以后都是自家姐妹,再来千万别这样客气,要不我也不敢接你们来玩了。” “嫂嫂放心,我现在是大闲人一个,我没事就过来陪你,反正灼华喜欢嫂嫂,感觉有说不完的话。”灼华拉着彩英的手说道。 彩英看着灼华,笑道:“夫君现在也忙了起来,你们常来我喜欢。” 0 第176章 周母的忌讳 过了一会,丫鬟禀报说徐睿和周扬也来了,正在厅里和张白一说话。 “你们才来,那边就找来了。”彩英笑着说。 “他们男人有着男人的事,我们女人也有着女人的事,不理他们。”灼华笑道。 彩英看着歌,拉着歌的手笑说:“你看看,她都做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现在知道自己是女人了。第一次去我家时,还好夫君先跟我讲了,要不我也要被她骗过了去。” “嫂嫂你是不知道,我原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也以为她是男子,你知道她有多么孟浪吗?”歌笑着说道。 “那还不因为姐姐太漂亮了,我就被你的美色迷倒了。”灼华说道。 “还有好玩的呢,那徐睿以为她是男的,以为自己得了断袖之癖,她又变成了女的,弄得徐睿十分懊恼。”歌说道。 “他哪里会懊恼?”灼华说道。 “第一次见徐睿,他弹得琴悲伤至极,里面有思念,有悔恨,更多的是爱意,悲悲切切。”歌这样一说,灼华也想起了那段琴声,笑了起来。“后来他跟我说他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不知道爱的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件事我知道,白一跟我说道。”彩英抿嘴笑着说道。 “啊,白一大哥怎么什么都跟嫂嫂讲啊,他难道和嫂嫂就没有秘密吗?”灼华娇嗔,难掩娇羞。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秘密,你问歌和周扬之间有秘密吗?”彩英说道。 “啊,嫂嫂你现在和歌姐姐合起伙了,都要欺负我一个人。”灼华撒娇说道。 “还有啊,那小翠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对不对?还好你不是男的,你要是,那你肯定三妻四妾,前赴后继啊。”歌继续揶揄着灼华。 “歌姐姐,你们今天都要笑我吗?”灼华嘟着嘴不理歌。 “不笑不笑,灼华,徐公子有了功名,你们的事你怎么打算?”彩英问道。 灼华摇了摇头,脸上虽然还有着笑意,仍是遮不住那一抹忧愁说:“我也不知道,三哥的事嫂嫂应该是知道的,我打算和三哥回苏州。” 彩英看着灼华忧愁的小脸,安慰道:“你不想嫁徐公子么?” 灼华看着彩英,又看了看歌,摇了摇头,为难说道:“这婚姻要听从父母之命,我从小没了父亲,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哥做主,大哥不喜欢徐睿,我也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想法?” “你要是有心,嫂嫂给你们做这个媒人,到时候我和夫君一起。”彩英笑着说道。 “总不能我要嫁他还要差媒人去她家吧?”灼华说道。 现在的她更加不确定徐睿的想法,她到京城很久,但是徐睿从来没有表示过要娶她的诚心。 “傻姑娘,徐公子托夫君和我给你们做媒,我见他乖巧实诚,与你也相配,最重要的是待你真心,今天正巧你来了,我先跟你说说。”彩英笑着说道。 “真没有看出了,这傻乎乎的徐睿竟然什么都想好了。”歌说道。 “他啊,看着傻心里可不傻,他的那份傻刚好配的上我们灼华的这份古灵精怪啊。”彩英说道,本有些愁绪的灼华听着彩英这么说,心里不禁明朗起来。 其实灼华知道,即使他和徐睿两情相悦,但是这婚姻本来就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睿是出身名门,而灼华出身市井,心里自然觉得配不上徐睿,她又不能像歌那样没名没分地跟着徐睿,想起这件事难免有些发愁,但是每次见了徐睿又不愿教他看出来。今天从彩英的话里得知徐睿已有娶她的打算,心里掩饰不住的开心。 灼华和歌周扬一同回家,歌要灼华去家里坐一会,灼华便答应了。歌并不讨周母喜欢,即使歌天天服侍周母,周母也并未给歌一丝好脸。灼华并不想去歌家里,因为灼华怕见到这种尴尬,但是又想着多陪陪歌,最终还是高兴的去了。 灼华和周扬歌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刚到厅堂,就感觉屋里充斥着压抑紧张的气氛。周母坐在厅堂之上,脸上满是愤怒,两个丫鬟垂着头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 周扬见了周母的怒气,忙着走到周母面前轻问:“母亲,怎么了?” 周母怒瞪周扬一眼,说道:“跪下。” 周扬不知所以然来,只好跪在地上。 “伸出手来。”周母说道,周扬乖乖地将手伸在空中,周母拿着尺子用力打了两下,训斥说:“你父亲走得早,母亲独自将你抚养成人,从小母亲是怎么教养你的,养德戒色戒贪戒淫。而现在的,你被色迷住了心,将这样的女人养在家里。” 周母悲愤说完,又是打了三下。周扬忍住疼,皱着眉头,在他的记忆里,母亲还不曾这样打过他。 歌听着,眼中满是泪水,跪在周母面前,说道:“妾有错,请太夫人责罚。” 周扬见了歌和母亲这般,急着说道:“母亲,儿子与歌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误会?”周母声音又大了起来,拿着手里的帖子摔在地上,说道:“今天中午送来的,来请歌姑娘过府饮宴,再不过多久,轿子就要来了。我们可是正经人家,清清白白,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不干净的地方?” 周母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她年轻守寡,恪守着女人的贞洁,一生只为一个男人而生,如此刚烈,如此忠贞,怎么能容得下歌? 周扬捡起地上的帖子,看了一下,压着满腔的怒气说:“母亲。” 周母背过身去,呜咽哭着说道:“我们周家造的什么孽,怎么会受人如此侮辱!” 看着屋里哭泣的周母和歌,灼华已经不知道怎么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时门口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静寂,屋里没有一个人动,两个丫鬟也站在那里。 周扬吼道:“都是聋子吗?出去看看。” 两个小丫鬟忙着往外跑,灼华拉住说道:“你们先下去忙吧,我出去看看。” 灼华走到门口,来回走了两步思索着,只听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灼华喊道:“什么人?有什么事?” 等了一会,外面答道:“听说府上有一名叫做歌的姑娘,才貌双全,特来拜会。” 什么跟什么,歌都在京城半年了,也未有人识得。这些人今天怎么了,怎么找到歌了呢? 灼华心里想着,嘴上喊道:“这里没有你说的姑娘,你们请回吧。” 又过了一会,外面的那人说道:“姑娘开开门,我家公子就在门口,轿子也在门口,你要是不开门,我们就这样等着,街坊邻居可都看着了。” 这是什么人?如此威胁,是无赖吗? 灼华没有办法,打开门自己走了出去,挡在门前,看着敲门的人是个十三四的小厮,灼华撵着他们呛说:“哪里来的野孩子,在此胡闹,我不知道你找的什么人,没事赶紧走。” 那小孩也不生气,见有人出来,跑到轿子口,说了两句,轿帘轻轻掀起一条缝隙。过了一会,从轿子里下来一个公子,一身绫罗绸缎,风度翩翩,下轿的公子慢慢地抬起头来。 “你,你,你是?”灼华指着那个公子说道,她看着眼熟,却想不起名字。 “美人真是健忘,我们有过两面之缘,在下严绍庆。”严绍庆作揖邪笑说道。 灼华看着这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双手叉腰吼道:“我不认识你是谁,你到这里做什么?没事赶紧走,要不我们要赶人了。” 严绍庆邪佞笑了笑,走到灼华面前,看了灼华一眼,轻浮说:“徐睿有些眼光,还算有着几分姿色。” 灼华看着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恨不得伸出手将那双淫眼挖掉。她知道他的来意,生气骂道:“你是哪里的乌龟王八蛋,仗着老子本事,怎样?这大明朝的天下,还不是你严家的呢?你们也太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严绍庆怎么也想不到灼华会这样回答,看了看灼华,又笑了笑说:“徐睿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泼辣的小娘子,你这般徐睿怎么消受的了?” 严绍庆拿着扇子抬起灼华的下巴,如此调戏,灼华哪里忍得了。 “啪。”灼华一个巴掌,正好打在了严绍庆的脸上,接着冷声说道:“你整日干着调戏良家妇女的勾搭,你当我是谁?你当这里是哪里?” 严绍庆挨了一巴掌,顿生怒气,手刚要举起朝灼华的脸上打去,还没有打到,周扬出了门喝道:“严公子。” 严绍庆转脸看着周扬,立刻笑说:“周兄,今日特来拜会,没想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 周扬拉过灼华,护在身后,尽量保持风度说:“小妹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不要与一个女人计较。” 周扬话虽在道歉,语气却凌厉。 “周兄说笑了,最近听说府上有一歌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造诣颇深,今日特来拜会。”严绍庆恭敬说道,满嘴的轻薄。 “严公子说笑了,府上没有你说的人,送客。”周扬说完,拉着灼华进去,拴上门。 那边还没有将母亲劝好,这边又有人直接找上门来,弄得周扬颜面扫地,满面怒火,刚回过身去,正巧见到歌站在院中。 “还不回去。”周扬尽量压着怒气说道。 周扬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他现在是探花,是翰林院最有才华的编修,连他自己都将歌当做污点,都不想面对自己的过去,那么还怎么祈求别人忘记呢?况且现在的他,身边的歌已经配不上他了。 不给歌说一句话的权利,母子二人都将过错怪在了歌的头上。歌看着周扬躲避的目光,拔足跑回后院,关上房门,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别人都可以怨她,那她又能怨谁?周家人可以将怒气放到她的身上,那么她受的侮辱呢?又有谁可以理解。 第177章 破碎的爱情 李研站在院中槐树底下,看着满树的槐花,凄苦地笑着,任由雨水打落在他的脸上。 灼华推门进院,看见李研站在那里,边上有着被打掉在地上的雨伞,菱香站在门前,静静地陪伴着。 “三哥。”灼华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去,将伞举到李研的头上。 “灼华,宁安嫁了。”李研说道,低沉而凄凉,声音夹杂在雨中,只有灼华才能听得到。 “三哥。” 灼华心疼地看着李研,李研还是知道了,即使她不说,所有人都不说,但是李研想知道的,他还会知道。 “我们今生的缘分尽了。”李研只剩下叹息和无可奈何。 他们曾经抱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期盼,曾经冷却的心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的火焰,曾经想要冲破一切世俗与礼教。无奈,他们太渺小,无力抗拒这一切。 灼华看着眼前已经无心的李研,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灼华哭着说:“三哥,但求来世吧。” 这是事实,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哈哈哈,哪有来世?”李研笑着,凄苦地笑着。 “三哥,你这样糟践自己是何苦呢?”灼华说道。 “是啊,我是何苦啊,从我知道她是公主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她终会离我远去,但是我做不到不心痛,做不到不爱她。灼华,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爱她,我真的爱她。”李研转过脸来,看着灼华,像着孩子一般,受伤的孩子,李研看着灼华,抱着灼华说:“我做不到不痛,我也做不到一走了之,灼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灼华轻拍李研的肩膀,再多的劝慰,都是多余。 “把一切留给时间吧。” 纵然是好雨知时节,纵然李研有着壮如牛的身体,但是他意志消沉了太久了,淋雨之后,李研就生了病,发了两天的烧,昏睡了两天。 等到李研再醒来的时候,天气已经晴朗,经过雨水洗礼的槐花,更加美丽。 周母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了,不见任何人,纵然周扬每日到门前请安,但是周母仍是不见。经过那日之后,歌也不再出门。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出门,她每日做着该做的事情,服侍周母,端茶倒水送至门口,伺候着周扬。歌总是这样逆来顺受,也许她太过卑微,卑微的连自己都嫌弃自己。 而他们更加控制不了的是,每日源源不断的请帖仍是送到了周府,就像整个北京城都知道周扬家里有个秦淮河最红的头牌,有个天下所有人都爱慕的歌妓。 歌给周扬扣着领口最后一个扣子,但是无奈自己怎么也扣不好。周扬终于不耐烦说:“算了,我自己来。” 到底有多少天他们都是这个样子了,他们彼此关闭了心门,都不愿将最痛的那一面坦诚,他们似乎越来越远。歌坐下,像丢了魂魄一般,服侍着周扬穿上鞋子。 “母亲那边你以后不要去了,母亲说不想见你。”最后周扬还是说了出来,他根本不去想这是对歌的伤害。 歌心中一冷,周母不解她的苦心,以为她是刻意讨好,是伪装贤良。但是她不曾想到,周扬也这样看她,也如此无情的待她。 周扬站了起来,歌还是跪在那里说道:“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周扬走到门口,淡淡丢下一句:“母亲说了,你要是不去了,她就出门。” 周扬扬长而去,只留下双目空洞的歌,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任由泪水迷了眼眶。 “你们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张白一脱下帽子,任由丫鬟将他的官服脱下。 “累了,叨扰一会。”周扬仰躺在榻上,累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今日高大人之言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是嫉妒你的才华,嫉妒内阁对你的器重。”张白一换好衣服,坐在周扬面前,为周扬和徐睿倒上一杯茶水。 周扬看着张白一,苦笑一下说:“我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歌是我最大的弱点,我无法改变。” 徐睿同样的满面忧愁,抬眼看了一下周扬,喝了一口水说道:“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朝中已经有人弹劾你娶妓为妻,还翻出了我们在南京去青楼的事情。” 周扬的事情当然不是徐睿最为忧愁的,他的忧愁是怎么说服父母,怎么拒绝那桩早已经定下的婚事。 周扬警觉地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折子到了内阁,压了下去,不过放心,严阁老帮你挡了过去。”徐睿说道,脸上并不轻松,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大明朝的这些言官,你是知道的,满口仁义道德,没有一个能办事的,个个都是道德的君子,伦理的楷模,却没有一个是清白的。就说京城,哪个官员不是青楼的常客,但是他们指责别人可不会想着自己,这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大不了回乡种田,现在我能怎么样?抛弃歌?”周扬扯出一抹微笑说:“我做不到。” “放心,你是严阁老看中的人,他会护你。”张白一笑着说道。 周扬得到严嵩严世藩的赏识,整个朝堂都知道,朝堂上已经把他划入严党,就怕倒严之人会借着这个引子,置周扬于死地。 徐睿看着周扬一眼,又看了看张白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娶一妻室,歌为妾,这样朝堂上那群人也会闭嘴。”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也是最简单的,徐睿想的到,那么其他人又何尝想不到呢? “不行不行,你这样会害周扬成为背信弃义之人,这样他怎么对得起歌?”张白一率先反对,善良的他,不愿意辜负任何人。 周扬失神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不忍心。” 这是个好办法,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真的让他去做,他却做不到。他心中仅有的一丝柔软,怎么也不愿意触碰。 他怎么能对不起歌,那个生死相随他的女人,从南京到北京,将整个人生都给了他,他是歌的唯一的依靠,他怎么能这样做? 无奈,形势迫人,虽然他们不愿意,但是他们都必须走这一步。 正如徐睿说的那样,朝堂之上掀起了一阵弹劾风波,言官们都上书弹劾周扬,要求皇上剥去他探花之名,罢去官职。无论从大明律法,还是从至上的道德,周扬已经是罪人,只是差了一道圣旨。 歌已经从灼华口中听闻,周扬现在的处境都由她而起,歌暗自决定着。 她应该离开,但是她又能去哪里呢?回到南京,回到云之轩,这不可能,那样歌情愿死去。或者再找一个男人嫁了,反正她从来不缺爱慕的男人。但是歌做不到,她现在还离不开这个男人。 周扬这几日愁眉不展,周母也再无心情去难为歌,只是心疼她的儿子。 歌一人坐在屋里,红烛映着她的脸,美丽依然,风采依旧。只是,悲戚的面容,憔悴极了。 周扬看着歌,曾几何时,也是这般看着,没有变的是,他满心的爱怜。周扬走到歌身边,轻轻拥住歌,将脸放在歌的肩窝,饮了一点酒的周扬,微烫的脸埋在歌的怀里。 “我们回去吧,我耕田,你织布,我们过牛郎织女一样的生活,不要庙堂,不问世事。”周扬轻声说着他现在想要的生活。 歌看了想要逃避的周扬,什么时候,周扬变成这个样子?胆怯,畏惧,厌倦,再也没有直面国家利弊的才华横溢和勇抒己见。 “你舍得?” 周扬抬头看着歌,笑说:“这世间,除了舍不得你,其他的,我都舍得。”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这一身才华就此埋没,我舍不得你只能采菊东篱。做渔翁也好,做樵夫也罢,但那都不再是你。”歌抱着周扬,她爱周扬所有的才华,而朝堂是周扬想要的舞台。 歌既是周扬的红颜知己,也是他的妻,是他心中唯一认定爱的女人。 周扬看着歌,他了解歌:“歌,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去哪里再寻一个你?” 歌苦笑一下,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说:“我走?我还能去哪里?你若不弃,我定相随,这是我们的诺言,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美好的誓言,关于爱的承诺,在这一刻,都被现实敲打地支离破碎。他们忍耐,压抑,退让,成全,才能让最脆弱的爱留存。 今天是个好日子,周母见了重要的客人,这个客人是周母期盼的,也是歌期盼的,更是周扬需要的。 严家拖了媒人,来给周扬做媒,要招周扬为婿。周母不知道严嵩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严世蕃是什么人,她不懂得朝政,周母现在只想为周扬娶妻,只要是正当人家的女儿,她都会同意。 正如徐睿所说的,周扬要娶妻,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歌姐姐,你真的答应了?”灼华问道,看着常常出神的歌。 “这是我期望的。” 歌尽量洒脱,她更别无选择。爱他,不能毁了他,要成全。 “那你怎么办?”灼华急道。 “做她的妾。” 这是歌早已经知道的结局,也是她从被父母卖到青楼里就已经注定的结局。这不会因为遇到了周扬而改变,她心伤,却没有怨恨。 灼华走到歌身边,拉着歌的手,劝道:“姐姐,你不能糊涂啊!” 歌看着灼华,已经没有了眼泪,从第一天开始,歌就知道是这样的命运,只不过这一天来的更早了一点。 “那是严家的女儿,出身高贵,能攀得上那样的亲家,已经是周扬的福气。”歌笑着说道。 灼华气恼说道:“但是姐姐,周扬不爱她,周扬爱的是你。” 歌凄苦一笑说:“爱我?从他及第做官,就不爱我了。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的阴影和污点,高高在上的他,我和南京时的经历,都已经成为他的耻辱。况且我就在他的身边,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灼华看着软弱的歌,看着不争气的歌,看着不会发怒逆来顺受的歌,看着低贱卑微的歌就这样任人宰割,任人欺凌。歌没有父兄可以依靠,没有母亲可以哭诉,连个像样的亲人都没有,孤苦伶仃。灼华心疼着歌悲催的遭遇。 “现在是有个女人要进来与你分享周扬,分享你的男人,姐姐?”灼华愤恨地看着软弱的歌,她替歌不值。 “他总归要有其他的女人,没有人会一心一意。”歌苦笑说:“我看多了背信弃义,看多了色衰爱弛,看多了移情负心,这是我们女人的命运。” 这是歌看透的,内心通透的她,怎么不知道里应外合下的逼迫对于她和周扬是多大的挑战。她可以遍体鳞伤,不顾一切去战斗,但是她不忍心让周扬遍体鳞伤一败涂地,她更不忍心看到周扬为她被别人指点羞辱。 “姐姐。”灼华抱着歌,轻轻地哭泣说:“你跟我回苏州吧。” 歌摇了摇头,这是她的命,她认命。 歌擦掉灼华的眼泪,笑着说:“知道姐姐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吗?不是遇到了周扬,而是遇到了你。” “姐姐,我不要你这样委屈。” “灼华,这世上唯你一人对姐姐真的好,但是,你救不了姐姐,这是姐姐的命。” 灼华又一次感觉到命运无法抗拒,高高在上的宁安不行,低微卑贱的歌也不行,宁安抓不到李研,歌抓不住周扬。她们的结局,嫁给不爱的男人,看着爱的男人娶其他的女人。但是,能分享的还是爱吗? 原来,爱情远没有想象的美好。 0 第178章 为爱而活 一切都顺理成章,周扬准备了彩礼,虽然这些彩礼对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严家,算不上什么,但是严家还是欣然接受。能嫁给周扬,是严知语期盼的,她不知道父兄是怎么做到的,总之现在花轿已经抬到了严府的大门口。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严家要嫁女儿了,嫁的是出身寒苦的新科探花。但是谁会去议论周扬是怎样的贫穷呢?他们只会赞叹周扬的才华出众,人们夸赞这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歌,歌怎么办?总不能让她留在家里看着周扬八抬大轿将新人娶进门吧,看着他们拜堂,看着他们入洞房,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灼华不敢想,所以在几天前,就将歌接到自己的家中。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但是灼华家里没有闲杂人等,没有人会议论这段姻缘。 徐睿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儿。菱香和歌扶着架子,灼华将新发芽长出来的葡萄叶子重新牵到新搭的架子上,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一个大手大脚将稚嫩的叶子弄坏了。 冬天的时候,灼华跟徐睿说过,等到夏天到了,她肯定要让院子里五颜六色的,这不,她已经开始行动了。 徐睿慢慢地走进,偷偷地叫歌和菱香不要讲话,徐睿站在灼华的后面,幽幽唤道:“灼华。” “啊。”吓得灼华惊叫一声,脚下一滑,差点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徐睿站在架子底下,双手伸开,正好抱住慌乱的灼华,灼华以为要摔倒地上,两手慌忙搂住徐睿的脖子。 “该怎么谢谢我,我的小美人?”徐睿嬉闹着,鲜少看到灼华惊慌失措的模样。 灼华打了徐睿两下,笑道:“就怪你,吓死我了。”徐睿大笑着,享受着美人在怀。 “快放我下来,她们都看着呢。” “哪有人看?”徐睿抱着灼华,看了一圈,歌和菱香已经藏了起来。 “你啊,现在做了官了,还有时间来看我吗?”灼华任由徐睿抱着,将她抱到屋里,看着灼华热红的小脸,应该到了休息的时间。 “嗯,现在有闺怨了,不错哦。”徐睿将灼华放到床上,轻点灼华小巧的鼻尖。 “我才不会无聊到对你抱怨呢,我现在有的是事情做。”灼华站起来,洗了手,重新坐回来,拿过徐睿的扇子使劲地扇着,徐睿坐在旁边,托腮看着灼华。 “李研呢?”徐睿笑问。 “你找他?”灼华说道,睨了徐睿一眼:“出去玩了?” “哦?他现在倒是乐得清闲了。”徐睿喝了一口刚刚灼华喝过的茶,不理灼华的白眼。 灼华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又笑道:“三哥病好了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从不提过去的事情,他去找了一个朋友,自那之后,三哥一天比一天有声气,几乎每天都会去,看着三哥变好了,我也没有多问。” “什么人你知道吗?”徐睿无意问道。 灼华摇了摇头,面露疑惑说道:“我也不知道,三哥每次回来都说先生怎么样?三哥都叫先生,却没有说他是谁。” 徐睿点了点头,看向窗外,看见歌正坐在槐树底下教菱香看书,问道:“你就打算将歌留下?” 灼华瞥了一眼徐睿,怒道:“那还能怎样,放她回去看新人笑?你们男人都舍得,我才舍不得。” 徐睿尴尬地笑着,灼华全看在眼里,更加生气,说道:“你来做什么,来找三哥,去那间屋子,我要送客了。”灼华站起,拉起徐睿,往外面推。 “姑奶奶,小生又哪里得罪你了?”徐睿任由灼华推着,仍是爱怜地侧脸看着灼华。 “没有得罪,我小小的灼华,哪里有你得罪的道理。”灼华将徐睿推到李研房间,按着他坐在床上,胡乱拿过一本书塞到徐睿手里说:“读你们的圣贤书去吧。” 灼华要出门,徐睿只是摇头浅笑。灼华走到门口,回头又警告徐睿说:“不许乱走,等着我。” 徐睿看着灼华,乖乖地点了点头。这才是灼华最喜欢他的模样,灼华笑着跑了出去。 等到灼华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盘子的吃食,再看屋里,李研已经回来,不知在和徐睿笑说着什么。 “给你们吃的。”灼华将一盘蜜饯放到桌子上,盯着李研和徐睿。 李研随手拿起一个,塞到嘴里,漫不经心说:“看什么,说话。” “没有什么。”灼华走到李研身边,拍了拍李研,李研识相的往里边坐了坐,灼华坐到李研身边。 “周扬后天大婚,你想着要送什么礼物?”李研又吃了一颗,随口问道。 “送他个猪头可以吗?”灼华赌气说道。 李研笑着看着生气的灼华,推了灼华一把,说道:“你就会胡扯,周扬迟早会娶妻,只不过现在早了一点,你我都是周扬最好的朋友,你现在有了新嫂子,你不去看看?” 灼华仍是嘟着嘴:“我才不去,你们都是他的好朋友,我不是,我是歌姐姐的好妹妹。” “那你天天还叫着扬哥哥?”徐睿嘟囔道,他又吃醋了。 “你”灼华气的指着徐睿,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看着使小性子的灼华,李研最有办法。 李研搭着眼皮不屑地看着灼华:“你就不想去看看,那个嫁来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欺负你的歌姐姐?你不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灼华立马丧了气,转过脸来看着李研得意的表情,才知上当,气道:“那个严知语是什么样子我会不知道?早就盯着周扬这块肥肉,现在如愿终于吃到嘴里了,现在最美的应该是周扬才对,左拥右抱。娶得美妻,抱得娇娘,怎么样?不就是为了贪慕严家的权势,这下好了,鲤鱼跳龙门,飞黄腾达了。可怜我的歌姐姐,当时怎么看上他这个负心郎,现在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你们又有几个好的?还不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都知道灼华嘴坏,但是他们不曾见过灼华这般刻薄的模样。平时也只是数落挖苦两句,也说不出这么重的语言,周扬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至于像灼华说的十恶不赦。 李研怒瞪着灼华,站了起来喝道:“平日宠着你,惯着你,你越发不可收拾了,你气的什么?” 两人真的吵嘴起来,徐睿拉着李研,又有些心虚,看着都愤怒的兄妹,不知道该劝谁:“灼华委屈,她替歌委屈。” 其实徐睿最清楚,严知语是怎样一步一步做到的,本来跟周扬毫无瓜葛的女人,就这样成为周扬的妻子。同时徐睿也心虚,他早就知道严家的企图,严绍庆他是知道的,知道歌身份之后不停地叫人送去名帖,逼得歌和周母心生间隙。同时朝堂上对周扬施压,后来再做个和事佬,施以恩情。徐睿也是叹息严世蕃的良苦用心,但是这种事情,他怎么跟灼华去说?如此肮脏龌龊他情愿灼华永远不要知道。而他,只能永远不让灼华受此伤害而已。 李研仍是坐着,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又不是歌,何必耍这个脾气。” 李研这么一吼,灼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我要是歌姐姐,我定走得远远的,何必遭这个罪。既然不是全部的爱,还不如一点也不要。” 李研揽过灼华,将灼华拥在怀里,轻轻抚慰着。 他们都曾经许下诺言,他们都曾经有爱,他们都许诺一生一世不分离。但是,他们都拗不过命运,或许说,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勇气。 灼华真的做不到笑着提着礼物去恭贺周扬,歌姐姐嫁给周扬,就像发生在昨日的事情。而现在,周扬有了妻子,当家的主母。灼华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毕竟他们只隔了一条街,在这里还能听见炮竹的声音,看着歌的心伤,灼华只好将歌带出去。 去游船吧,仿佛回到了美丽的秦淮河畔。 真的是好巧,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能见到裕王。他像准备好了一般,站在一艘画舫的前面,带着斗笠,拿着鱼竿。真不该是这样的画面,这么好的船竟然拿来钓鱼?灼华觉得好笑,太不会附庸风雅了吧。 在北京城可没有南京自在,即使裕王在钓鱼,边上也跟着太监和侍卫,虽然都是便装出行,总是有拘束的感觉。 灼华按照王良的指引,来到画舫上,灼华走到裕王身边,坐在边上,笑说:“王爷好雅兴。” 裕王撇嘴点了点头,将鱼竿递给王良笑道:“等你们好久了。” 裕王站起来,拿下斗笠,走到歌身边,歌行礼,裕王饶有兴趣的看着歌,笑道:“进去吧。” 裕王走在前面,歌跟着,灼华看了下面有鱼上了钩,仍是看着不肯离开。 “灼华。”裕王叫道。 灼华转脸看着二人已经进了画舫,嘟着嘴站起来跑进去。 北京的初夏并不炎热,也没有南方的潮湿多雨,反而多了一点温润的清凉。 灼华坐到裕王身边,笑问:“王爷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你的性子我还不解,这时候肯定躲的远远的。”裕王笑道。 灼华被说中了,嘟着嘴说道:“怎么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我跟你并不熟稔。” “哈哈哈”裕王一阵大笑说:“比你想象的了解。” 他们之间,与歌无关,歌只是看着画舫划动,失神地望着窗外,辽阔的湖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裕王看着歌,不去打扰,也无心关切,只是和灼华说着话,看看风景。 “王爷,钓的几条鱼,是放了,还是怎样?”王良站在门外小声问着。 裕王看着灼华,灼华笑着说:“是问我的意思吗?”裕王点了点,“放了多可惜,我们今天就吃个全鱼宴。” 灼华开心地起来,跑了出去。对于她来说,外面的鱼可比美景有趣多了。 裕王斜靠在坐垫上,看着仍在发呆的歌,露出了欣赏的微笑,他始终知道歌是个美人,是个每个男人都想要的美人,想要珍惜呵护的美人。 “歌。”裕王轻声低唤。 歌恍然回了神,自知失礼轻笑,刚才灼华嬉笑的声音还在耳边。再看看,已经不见人影,便问道:“灼华呢?” “你怨周扬?”裕王问道。 歌想了一下,轻笑摇了摇头。怨吗?或许曾有一刻是怨的,那一刻之后,再无怨言,这是她已知的路。 裕王看着歌,扯出一抹笑:“那为何心伤?” 歌又看向窗外,过了好一会,柔声说道:“我曾未痴心妄想,想着他会娶我为妻,伴他一生一世。我始终感觉自己有了足够的准备来接受这一切,但是,无奈自己做不到。想着他的身边站在其他的女人,还会心痛,这种心痛,痛的自己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歌的脸上没有悲喜,只有一抹轻愁。 “那为何不离开?” 歌看着裕王,笑道:“痛比起爱,我更爱他。就算不是严知语,他总归还有其他的女人,我不能阻止。如果我终于一天不再爱他,我肯定会离开。” 裕王笑着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终于知道她和云歌的不同,她为爱情而活,云歌为自己而活。 静寂的湖光就这样被灼华闹声打破,她在杀鱼哎,杀鱼怎么会不残忍啊?王良从来不知道这么娇柔美丽的小人会有这么粗鲁的一面,看着王良嫌弃的脸,灼华也是嗤之以鼻。民以食为天,难道他们吃的鱼不是这样宰杀的吗? “虚伪。”灼华在心里轻嗤。 裕王听见灼华的声音,不禁笑了,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要是灼华能如你一样想的通就好了。” 灼华也是那个想不通的女人,比起男人,她更爱自己,更愿意有尊严的活着。她与歌不同,她或许有选择的资本。 第179章 欺瞒的真相 婚礼已经过去三日,再多的礼节都宣告结束。歌总归要回家的,歌不是矫情的女人,她不会等着周扬来请,尽管灼华再三挽留,歌还是决定回家,虽然只是隔了一条街,灼华还是决定将歌送回家。 歌尽量让自己开心,尽量让自己脸上没有忧愁,但是当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还会心痛,她不是都准备好了吗?欣然接受不是吗? 周扬和歌的家本就不大,因为他们未曾想这里会多出这么多人。严知语又陪嫁了四个丫鬟,屋里屋外伺候着,这样一个小院显得拥挤太多。歌和灼华刚踏进家门,“勤劳规矩”的丫鬟就已经跑进厅堂,去通知主人和主母。 歌跨进厅堂,严知语与周扬已经坐在那里,两人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严知语一袭红衣,高金钗,高贵非凡,端正的坐在上面。周扬与歌四目相接,歌只是一眼,便立即别开。他受伤了吗?他现在应该开心才对,毕竟这是他想要的。 歌低着头,微步走向前去,跪在严知语面前,头垂到地上,轻声说道:“贱妾歌,拜见夫人。” 灼华往前走了两步,她不应该来的,她不是第一次看这种场景,比起玉琼和刘兰,歌太委屈,她最见不得歌这样的委屈。 妾?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给人作妾。她现在也终于理解玉婶的这句叹息,纵使嫁个农夫也比这样来的有尊严吧。 严知语还是规矩的坐在那里,脸微微高扬,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一句话也没有,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跪在她脚边的歌。 “嗯,嗯”周扬连咳两声,也不去看严知语。 严知语这才收起那抹嘲讽的微笑,起身走到歌面前,边扶起歌边笑着说:“姐姐快快请起,姐姐先我进门,我怎么受此大礼,日后还望与姐姐共同服侍夫君。” 歌站起来,尽量笑着,但是那笑看在周扬眼里却尽是委屈,她是该委屈的。 歌仍是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说:“夫人抬爱歌,歌消受不起。” 周母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见到歌归家也是开心,对于歌的怨气随着周扬娶妻也消失了,见了还算和睦的一妻一妾,欣慰说道:“你们都嫁到我周家来,都是周家媳妇,见你们这样,我也放心了。”周母笑着看着二人,又转脸对周扬说:“我们周家没有忘恩负义的男人,你要记得妻子对你的情,也要记得歌对你的爱。” 周扬作揖说道:“谨尊母亲教诲。” 歌已经没有力气与她们演戏,她本身也不擅长。灼华陪着歌走到后院,看着歌以前的房间现在已经换了主人,歌却全不在意,由着丫鬟将他们引到偏房。 歌看了一圈,她本就没有什么家当,从云之轩带出来的东西基本上变卖的差不多,她也没有太多昂贵的衣物,房间大小与她本没有区别。 歌看了一圈,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恍然大悟苦笑道:“灼华,我有些累了,你去帮我把琴取来可好?” 灼华看着歌,点了点头,歌哪里是累了,是她不想看到周扬而已。 灼华简单地将歌的衣物收拾起来,看了看房间,简陋的没有归置的地方,于是坐到歌身边。歌轻轻地将头靠在灼华的肩上,笑问:“灼华,你是不是感觉姐姐特别傻?” 灼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她也不理解。 两人靠着,不再说话,过了许久,不知道有多久,歌笑着说:“灼华,娶琴来吧,我们来弹琴怎样?” 灼华看着歌,笑着点着头。 灼华往周扬的书房走去,周扬的家本就不大,但是歌还是精心布置了一个书房,挑选了上好的家具。因为歌跟灼华说过,周扬最爱读书,那么其他的东西都可以将就,只有书房要最好的,这样周扬才会舒服。 是啊,最好的书房,满满的书,大而透亮的窗户,歌最喜欢的还是窗下的小花园,灼华看着这些花,开的这样的娇艳。 “嫂夫人,徐睿有一事相托。” 是徐睿,灼华听见徐睿的声音,有些欣喜。 “什么事?徐公子不必客气。”严知语柔声说道,全然没有刚才的戾气,到底是出身名门,这样有规矩,总能适应不同的角色。 徐睿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灼华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疑惑,只听徐睿说道:“这是去年陆小姐在王府中遗落的,烦请嫂夫人帮忙转交。” 陆小姐?陆嫣?徐睿怎么会有陆嫣的丝帕?徐睿将丝帕一留就是一年?他们早就相识?灼华聪明的脑袋混乱起来,原来她的直觉一直都是对的。 严知语笑了一下,也未去接,笑着反问:“你为何不亲自还给她?” 徐睿已经不打算娶陆嫣,决定拒绝这门亲事。灼华对于周扬娶妻的态度,让他清楚明白灼华不会委身与他,齐人之福他消受不起,他更不愿冒险。 徐睿苦笑一下说:“我不会见她,还烦请嫂嫂代劳?” “徐公子说笑了,你早晚要娶她,她会是你的妻子,据我所知,你们两家不是已经订好了纳彩的日子了吗?”严知语笑着反问。 “我不会娶她。”徐睿说道,并没有多余的辩解。 严知语看着徐睿,嘲讽地笑说:“你们是从小定下的婚约,现在又有皇上为你们做媒,你还有不娶的道理?” 灼华再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娶谁?娶陆嫣?徐睿已经和陆嫣有婚约,都已经要纳彩了?那么徐睿要骗她到何时?这个大骗子,真的会哄骗她。从小定下的,那么有多小?肯定在他们相遇之前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又算什么? “婚约只是双方家长的一厢情愿而已,我不想葬送陆小姐一生的幸福。”徐睿不理严知语的嘲讽,保持良好休养。 “怎么会?嫣儿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娶了嫣儿,你并不吃亏,嫣儿美丽善良,知书达理,她会是最完美的妻子。”严知语说道。 “我不娶她,只因我不爱她,与其他无关。”徐睿已经不想再与严知语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他已经被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他只想灼华。 严知语轻蔑地看着徐睿,接过徐睿手中的帕子笑道:“既然不爱,留着帕子做什么,扔掉又何尝不可?就算还回去,嫣儿还是与你婚配的妻子。还是徐公子心里早已经打算着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严知语的聪慧犀利,仅两句话,似乎说出了徐睿心中的如意算盘。徐睿确实有过这样的私心,但是他了解灼华的脾气。通过歌的事情,徐睿不以为灼华会容得下他有其他的女人。 “灼华。”周扬看着灼华,笑着喊道,他知道灼华还在生他的气,他总不能与灼华计较起来。 “啊!”灼华失神地转脸看着周扬,朝周扬走去。 周扬笑看着一脸阴郁的灼华问:“是不是还怨你的扬哥哥?”灼华摇了摇头。“这样才乖,来做什么,怎么不进去?你什么时候这样有礼?” 可不是,以前的灼华来到周家都是说一声便进门的。 灼华小声嘟囔说:“现在换了新嫂嫂了。” 灼华跟着周扬进了门,周扬也未听到灼华说着什么。 徐睿见着来的果然是灼华,笑道:“真的是你?” 灼华看着眼前的徐睿,从未感觉徐睿的笑是这样的虚伪,虚伪的连她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徐睿。 灼华也不理徐睿,只是低着头说道:“我来拿琴。”说完快步走到琴边,抱着琴不看屋里的任何一个人,转身离开。 周扬看着灼华离开,笑道:“今日灼华怎么这样乖巧?” 徐睿无心搭理周扬的话,看着灼华的背影,猜疑着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随即转身对严知语作揖说道:“徐睿谢过嫂嫂。” 徐睿要走,周扬拉住,说道:“这么急到哪里去?灼华去找歌了,你等一会,她陪歌一会就回来。”又对严知语吩咐说:“泡壶茶来。” 严知语笑着下去吩咐着,等到丫鬟端着茶水上来,严知语亲自接过水壶。 “托了什么事?”周扬笑问。 徐睿仰躺在椅子上,手捏着额头说:“没有什么事。”他好疲惫,他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整件事。 严知语先为徐睿倒茶,后又走到周扬面前,精明的她没有错过周扬和徐睿的每一句和每一个眼神。 “是不是让知语给你和灼华做媒?”周扬玩笑问道,徐睿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媒人不要找他人,我和白一算上,保你抱得美人归。”周扬仍是玩笑说着。 严知语一下子失了神,将茶水倒了出来,周扬猛地抓住严知语的手,皱眉看着严知语。 严知语抱歉地笑了一下,擦去水渍笑道:“夫君说笑了,徐公子的媒人可是皇上,恐怕不必劳烦我们了。” 周扬和徐睿都惊诧地看着严知语,严知语仍是淡定笑着说:“夫君可知徐公子要娶的是谁家的姑娘,是陆炳大人的女儿陆嫣,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娃娃时定的亲。我想我们马上就有喜酒喝了。” 徐睿完全仰躺在凳子上,他也无心阻止,就算现在严知语不说,等他走后严知语还是要说。 周扬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愤怒,站起来近乎怒吼道:“知语说的是真的?那灼华怎么办?” 周扬来不及去看严知语幸灾乐祸的脸,严知语处理完茶渍后便退了出去。 徐睿不说话,不肯定也不否定,周扬急着走到徐睿的身边,急切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样打算?” 灼华是李研的妹妹,同样也是周扬的妹妹,周扬对灼华的疼爱,他自认为不比灼华的任何一个兄长少。 徐睿站起来,走到窗边,说道:“我不会娶她,我爱灼华,我不能没有灼华。” 即使徐睿有再多的承诺,现在也没有人会相信他,起码周扬不相信。如果婚约是真的,徐睿不会不娶,灼华更不会嫁他。 “如果是真的,我不认为你还有机会再见灼华。” 00 第180章 私奔 她和歌不一样,歌会隐忍的跟在周扬身边,但是灼华不会。她的家人也不会同意,她有那么爱她的兄长,一群不愿意她有一点委屈的亲人。徐睿和灼华从周扬家回来,灼华并没有叫徐睿送她,但是徐睿还是跟了过来。 徐睿去拉灼华的手,灼华躲过,徐睿想和灼华并排走着,灼华又快步走了两步避开。两人无话,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却从未感觉走了这么久。 徐睿送灼华到院中,再难忍耐,喊道:“灼华。” 灼华转过身来,徐睿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抱住没有情绪灼华,灼华也没有躲避,只是轻声说:“你该回去了。” 徐睿看着异常平静的灼华,他竟然没有勇气问不出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累了。”灼华从徐睿怀里离开,再也没有看徐睿一眼,像幽魂一样走进房间。 灼华少有的失魂落魄,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将头埋在手臂之间。她听见了,她以为她会吵闹一番,她以为会痛打徐睿一顿,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冷静。 心痛吗?她已经没有知觉,好似那颗心被利剑穿过,破碎了一地,疼的她麻痹。她应该要听徐睿解释的,但是她没有,她还没有勇气,没有勇气来面对徐睿的谎言。 她应该想到的,她真的应该想到的,从进京的第一天,她就遇到了陆嫣。她一直不理解陆嫣看徐睿的眼神,现在她知道了,是因为她,她在徐睿身边。 徐睿跟她说了太多次他不认识陆嫣,那现在算是什么?她们有婚配在先,他是早已经有妻子的人。他骗了她好久,骗得她好苦。 而现在的她,居然不恨他,居然仍然心存幻想,仍然爱着他。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心遗落在他身上。灼华没有了感觉,以至于眼里流湿了整个袖襟,灼华太累了,慢慢地睡着了。 梦中,灼华回到了书院,她跑着闹着,在山间,在花间。 等到灼华醒来,她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恍恍惚惚地起身。初夏的夜间还有些冷意,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以至于忘记了白天所有的事情。 今天的夜特别的漂亮,灼华拉开门,走到院中。坐在门廊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今天的夜空这么的美。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北京的夜空,跟南京的不同,北京的天特别的蓝,天特别的高。 灼华已经没有太多的思绪再去想白天的事,质问,争辩本就不是灼华擅长的。她不愿意将难堪都揭露出来,即使自己再不愿意,但是所有的东西还会浮现在灼华面前。灼华无奈地将头埋在腿里,这一切对于她太过残忍。 再美的天空,也不属于她,再美的爱情,也错过了她。 一件衣服盖在灼华的身上,灼华转过脸来,苦笑地看着李研,李研同灼华一起坐下,轻搂灼华,灼华将头靠在李研的肩上。 灼华还是没有笑出来,一不小心,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竟然已经婚配了。” 李研点了点头,就在灼华睡觉期间,他的拳头已经打在了徐睿的脸上,他们之间不应该有着这样欺瞒。当徐睿对李研道出了所有的事实,李研再难忍耐,哪管徐睿的懊恼悔恨和身不由己。发泄完愤怒之后,再看看灼华,已经受伤的灼华,一切都于事无补。是他太相信徐睿,他以为他不会背叛灼华,他以为他会坚守爱情。 “我们回苏州吧,我带你回去。”李研说道,灼华摇了摇头。 “三哥,我该怎么办?”灼华说道,满是无奈。 她最信任的男人,每天跟他甜言蜜语的男人,那个许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承诺的男人,竟然一直欺骗着她。现在的她还怎么回苏州,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去? 不知道在何时,灼华从不在意的心已经沦陷。现在的她,甚至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她害怕一旦离开,与他就是诀别于今世。她更不知道,除了徐睿,还能不能有男人会这样爱她。 “灼华,如果徐睿愿意放弃一切来换你,你愿意吗?”李研笑着问道。 如果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就是放弃整个世界,他也是愿意的,但是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灼华抬起头来看着李研,满是期待:“三哥,他会吗?” 看着灼华的期待,看着灼华有些欣喜的脸,李研点了点头。 如果徐睿真的能放弃一切,如果徐睿足够爱她,如果徐睿一直以来都是真心爱她,如果……一天心里的阴霾都散开,如果徐睿还是灼华的徐睿,如果徐睿依然爱着灼华。 徐睿又像消失了一样,不曾来见灼华,也没有消息,他不曾哄灼华,也不给灼华向他发脾气的机会,他到底有多久没有来了?灼华从来没有感觉这么不安,也没有感觉如此的思念。 天已经越来越热,葡萄架上的的葡萄叶子已经长满了架子,小葡萄也零零散散地挂了下来。今年葡萄肯定会有好的丰收,看着已经在长大的葡萄,灼华原应该满是欣喜。 “灼华。”徐睿走到灼华身边,灼华坐在藤椅上,徐睿蹲了下来。 灼华看着满脸憔悴的徐睿,委屈的眼泪全部流了下来,再也没有多余的语言,一下扑到徐睿的怀里,略有埋怨道:“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不来了。” 徐睿抬起灼华的头,擦去灼华的眼泪说:“灼华,如果我一无所有,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愿意,我愿意。”灼华急切答道,没有一丝迟疑。 徐睿重新将灼华拥进怀里:“我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与父亲母亲去商量,但是他们没有一丝的松口,他们怎么能那样的决绝,从不尊重我的想法。灼华,我尽了所有的努力,但是他们还是不同意我娶你。” 徐睿抚摸着灼华的发:“灼华,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山里,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我和你。” 灼华凝望着徐睿,看着徐睿脸上无奈之后的决然:“你舍得你的家人?舍得你的母亲?” 徐睿摇了摇头,苦笑一下说:“舍不得,但是我更舍不得你。” 徐睿看着灼华,柔声说道:“灼华,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我们去做农夫,我们去打鱼,都可以,灼华?” 灼华点了点头,抱紧他,笑着说:“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 徐睿还是灼华的徐睿,他是那个愿意为她放弃所有的徐睿。就算前方满是荆棘又何妨,他们最后还有爱,徐睿还爱着那个叫灼华的女孩。 这不是一个玩笑,也不是一个空头许诺,徐睿真的做到了。就在徐睿回家的前几天,徐睿让灼华准备好,他会来接灼华。在约定的日子,徐睿如约而至。 李研几乎每天都不在家,所以灼华的逃离并没有很难,也没有引起家人的注意。灼华简单的带了几件衣服,穿上许久不穿的男装,再看看家里的一切,最后她还是不忍心,留下了三个字:“对不起”。 徐睿赶着马车来到李家,看了看周围没有人,飞快地跑进院中,看着拿着包裹安静地等在厅里的灼华。 灼华看着徐睿,徐睿快步走上前,抱住灼华,苦涩笑道:“我们走吧。” 灼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裹交给徐睿,再看一看李研的房间,纵然有再多的不舍,她仍坚定地转身随着徐睿出门。 私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北京城,这个所有官宦都被东厂,锦衣卫监视起来的京城。但是徐睿顺利骗过了他的家人,带走了灼华。 只要出了城门,他们再走一夜,任天下之大,总有他们落脚之处。凭他一身的才华,他养得起灼华还有即将有的家。他们会有孩子,会有新的朋友,会有新的生活。徐睿笑了,他从不知道他这么向往这样的生活。 灼华坐在车里,看着赶车还不是很熟练的徐睿,又想着自己的胆大。她,竟然不顾家人,和徐睿私奔了。这确实是私奔,灼华看着徐睿,还是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她等待的吗?他是这样不顾一切地爱她。 他们原本打算先出城门,到通州坐船南下,先回南京,再谋下一步,但是事情并不顺利,他们的如意算盘,所有人也意料得到。就在徐睿刚出家门没有多久,家里人已经发现了他离开,母亲还未来得及告诉父亲,先派家丁到四个城门堵人。只要他们走,必经过城门,这边又叫书铭带着人来李家寻。李家没有,又去了徐睿平时走动的朋友家,无一遗落。 徐睿的马车在快到城门口停了下来,他细看之后,赶紧换了方向。 看着在眼前的城门又远离,灼华撩起车帘问:“怎么了?” 徐睿不想灼华担心,笑道:“没有什么,我们换个方向。” 徐睿又驾着马车往另一个城门口赶去,等到另一个城门口,他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家丁。 李研回到家中,喊了灼华几句,灼华都没有应声,这样的事情也常有。因为灼华经常要去看她的歌姐姐,要去看她的彩英嫂嫂,李研并没有发现异样。李研坐在书桌前,看着灼华为他理的整齐的书本,摆放整齐的宣纸,李研开心地笑了。 但是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浮现在他脑海里,今天特别奇怪,李研着急心慌地来回在屋里走着。最后又走回厅堂,坐在凳子上,再看看放在厅堂桌子上的一张纸,上面三个字映入李研的眼里。李研拿起那张纸,往灼华屋里冲去,看了一眼并没有异常。但是李研却不放心,打开衣柜,除了几件男装,其他的东西都在。 李研已经不敢再想,冲出门去看着正在准备晚餐的菱香和沈大娘,大声问道:“灼华呢?” 李研的声音吓到了菱香,菱香不敢说话,沈大娘忙着拍拍手起身说道:“没有见到,是不是去周公子家里了?” 李研还未来得及细问,就往周扬家里赶去。 第181章 出逃 徐睿已经在北京城逛了一圈,哪一个城门都被他的家人守严。父亲今天内阁有事,不可能知道他偷跑的事情,那么这肯定是母亲的杰作。他真是小瞧了她的母亲,心思缜密,临危不乱,最重要的是如此的了解他。 “怎么了?”灼华看到徐睿出了神,担心问道。 徐睿缓过神来,看着灼华,苦笑说:“灼华,我想我们今日出不了城了。” 灼华也笑了一下,聪明的灼华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过徐睿的手劝道:“那我们就在城里等一等。” 他们已经走不掉了,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值得她爱的,灼华并没有忧伤,心里流过一股暖意。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熙攘的街道行人渐疏。徐睿并没有去打扰任何一个朋友,带着灼华来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他们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寻出路。 灼华紧跟在徐睿后面,低着头,虽是穿着男装,但是并不能阻止别人的侧目和打量。灼华只能当做没有看到,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反正都是素不相识。 李研先是到了周扬家,歌告知灼华不在,李研并没有逗留,紧接着往张白一家里赶去,等到了张白一家里,还是未寻得。张白一只是安慰李研,叫他不要多想,徐睿和灼华再糊涂,也不会做出私奔这种荒唐的事情。 天已经黑了下来,李研在张白一家中正巧遇到了前来寻人的书铭,他们所有的猜想都已经成了真。即使李研再不敢相信,但是这已经是大家都不想面对的事实。 “李研,先不急,灼华可能只是跟徐睿出去走走,这会差不多已经到家了呢?”张白一安慰说道,看着焦急的李研,张白一反倒冷静下来。 李研连连点头说:“是,是。”李研说着就往回走,张白一叫住李研说道:“我随你一起去,真的有事我们好一起去找。” 李研和张白一又折回家中,等到了家中,除了失望还是失望。院子中只有来回焦急等待的菱香,菱香看着回来的人是李研和张白一,满脸的失望。在客厅里,还坐着同样等待的周扬和歌。 这么看来,徐睿和灼华并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人提及他们的想法,那么这是预谋很久的逃亡。或许,从灼华知道徐睿婚配的那天起,徐睿已经打算破釜沉舟了。李研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而这样的认知更让他心乱。 随着一丝马鸣声,李研欣喜地跑到院中,看到来人后,不仅是紧张,还有着害怕,更多的是自责。 李研看着走进院里,风尘仆仆的李矾,跪在地上,满是悔恨说道:“李研犯错,请大哥责罚。” 李矾走到李研身边,压住隐忍的愤怒道:“糊涂,离京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李研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大哥,屋里的人都跟着出来,见了礼。 李矾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起来吧,我已经叫了人去寻,现在城里连锦衣卫都在找,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要李研在家里等,李研怎么能等得住,他牵了一匹马,要出去寻,李矾拗不过李研,也牵着马随着李研出去了。京城之大,两个人有意要藏身,他们更像是海里捞针。 这皇城里没有锦衣卫找不到的人,也没有锦衣卫办不到的事。他们耳目众多,线路之广,是一般的小民百姓没法想象的。 徐睿打开沿街的窗户,看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以至于寥寥无几。唯有更夫拿着铜锣敲打着,嘴里更是念念有词,不厌其烦地说着:“天干气燥,小心火烛” 灼华双手抱膝坐在床上,仅有的一根蜡烛点亮了眼前。灼华不敢想象现在的李研是多么着急,也不敢想象李研怎么寻找她,只是想,她的心就像在火烧煎熬一般。她不禁有些后悔,又看了看眼前同样焦虑的徐睿,或许他心中也是和她一样,全是悔意。 徐睿看着灼华,看到了灼华眼里的无措,走到灼华身边,拉过灼华的手,笑着说道:“灼华,别害怕。” 灼华抿嘴摇了摇头,徐睿捧着灼华的脸,静静地看着灼华,灼华被徐睿这么瞧着不自在,紧紧地抱着膝盖。 烛光下的她,头发有些凌乱,娇羞的模样,脆弱的让人疼惜。他伸出拇指,摩挲着她的面,她的唇。他微微倾身,她看着越来越近的脸,慌乱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温暖的薄唇触碰她的冰冷,她感受着他的存在。 他们不可以这样,她心中混乱,他们已经犯错,不能错上加错。他刚要加深这个吻,灼华侧过脸去躲过。 这时徐睿听见一阵骚动,警觉地站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的黑衣大汉,都带着斗笠骑着马。 徐睿拉起灼华,急道:“他们找来了。” 灼华慌张地带好帽子,将并未打开的包裹拿起。徐睿牵着灼华,悄悄地出门,尽量发出小的声音。徐睿往两边看一下,拉着灼华,下了楼,看了一眼慌乱的客栈厅堂,徐睿拉着灼华闪进了后院。 从这小小的客栈,找到徐睿和灼华轻而易举,张慧义手拿宝剑,往后院走来。漆黑的夜,但是如鹰一样明亮的眼睛,很快发现灼华和徐睿藏身在马槽后面。 “朋友,出来吧。”张慧义抱着宝剑站在马槽边上,在听见两人的压抑不住地急促地呼吸声之后,便不再靠近。 灼华和徐睿站了起来,灼华走近见到张慧义,惊讶道:“怎么是你?” 张慧义诧异看着灼华,刚才所有的紧张气氛都消失了,说道:“灼华?”又看了看一身布衣打扮的徐睿,重新看着灼华,两人都已经狼狈不堪。“原来与徐公子私奔的人是你啊?我们兄弟之间还议论着呢?” 张慧义直来直去的性格,又是粗人一个,灼华瞄了徐睿一眼,难掩羞涩说道:“慧义,你们都是来找我们的?” 张慧义点了点头,看着徐睿,满是傲慢说道:“现在整个北京城都在找你们俩,我们陆大人说了,就是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徐公子。” 灼华看着徐睿不屈的神情,又对张慧义慷慨说道:“那我随你去,你交上去领赏去。” “看你说的,你把我张慧义当成了什么人,我与李研是兄弟,既是我找到了你们,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今天晚上可不是这一路人马,你们早作打算才是。”张慧义说道。 徐睿听到张慧义不会抓他,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心,作揖说道:“谢谢张大人,今日之恩,他日来报。” 张慧义笑着说:“我可不是为了你们的恩情,灼华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保你们安全,你们好自为之吧。”张慧义收完还礼,便出了院子,对着从楼上下来的锦衣卫说道:“没有,我们下一家。” 徐睿看着他们离去,自言自语叹道:“为什么他们都容不下我们?” 灼华抬头看着徐睿,凄苦的笑着说:“或许我们错了,徐睿,我们要不要各自回家?” 徐睿摇着头,痴情地看着灼华,既然都已经选择走出了这一步,他,绝不后退。 “灼华,我不能将你从我的手里放开。” 灼华轻靠在徐睿的怀里,即使这个男人愿意为他放弃一切,那么他们也不能为世人所接受。而他,也会成为家中的不肖子孙,成为别人取笑非议的对象,她也成为诱惑他的女人。她真的让他失去一切,她会不会太自私了。 过了一会,灼华说道:“我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我们今晚躲了过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徐睿看着灼华,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再选择坐马车,因为静寂的夜里马车太过突兀,灼华拉着徐睿,悄悄地走在巷间。还好这里离王府并不远,偶尔经过人家还能听见狗吠的声音。机灵的灼华当然不会选择好走的大路,而是选择穿过一个个胡同。 “快跑。”眼看快到了王府的大门,灼华听见远处有马蹄声,拉着徐睿就急跑。 “啊!”灼华闷哼一声,徐睿回头焦急问道:“怎么了?” “我脚扭到了,快,穿过这条路就到了。”灼华推着徐睿,忍痛走着。 徐睿看着灼华根本走不起来,擦了灼华额角的汗说:“我背你。”徐睿蹲了下来,灼华犹豫了一下。“快点。”徐睿催促着,灼华趴到徐睿的背上,徐睿站起,往王府的侧门走去。 急促地马蹄声打破了宁静的夜,一堆火把,不时照亮了漆黑的空气。 “大哥,城里都是锦衣卫。”李研骑快两步,靠近李矾。 李矾点了点头,拉住缰绳,看着呼啸而过的锦衣卫,冰冷的眼眸眯起,思索了一会,说道:“锦衣卫都无功而返?” “灼华能藏到哪里去了?”李研叹气说道。 “锦衣卫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么只有一处,我们这就去。”李矾冷笑道,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李矾带着李研骑着马来到裕王府前,李矾下马,看着眼前的裕王府。他,还曾未从大门进过王府,没想到第一次来,竟然是为了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 “你去吧。”李矾说道,接过李研手里的缰绳。 00 第182章 悬崖勒马 李研走到王府大门前,看着朱红巍峨的大门,他已经多久没有来了?他今天能不能幸运的见到宁安?这年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李研笑了一下,走上台阶,对着站岗的士兵说道:“在下李研,有急事见王爷,麻烦大人前去禀报。” 差役耷拉着眼睛看了看李研,曾经王府的座上宾,怎么会不认得?但是后来不知何因被拒之门外,差役高傲地看着,不接李研的话。 李研从袖中摸出两定银子,塞给差役,笑道:“劳烦大人。” 两个差役这才笑了笑,说道:“李公子等着,规矩您懂得,我们只能先去禀报王公公。” 士兵笑着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对着看门的太监说道:“公公,李公子有急事找王爷,还请公公跑一趟。” 里面的公公本是满脸的不耐烦,看了一眼是李研,忙着赔笑道:“李公子等着,我先去禀了王公公。”有眼色的他们,可不敢得罪李研。 不过一会的功夫,提着灯笼的王良从王府出来,疑惑地看了看李研,问道:“就公子一人?” 李研作揖说道:“还有兄长。” 李矾站在石阶下等候,夜间的风吹拂着李矾的长袍,李矾作揖。 王良对着小太监说道:“快些去牵马,将人引进来。” 王良这边下了台阶,快步走到李矾面前,恭敬作揖笑道:“李公子,里面请。” 李矾笑了一下,跟着王良进去,问道:“王爷睡下了?” 王良笑着回说:“是,刚睡下,听了李公子来,还有些不太相信,正在穿衣服呢。” 李矾还没有走到厅里,裕王边穿衣服边走了出来,对着王良说道:“叫其他的人都休息去吧。” 李矾和李研来到厅里,作揖拜见裕王行了大礼。 裕王只是一笑说:“免礼,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李研没有李矾的定性,开门见山,急着问道:“王爷,灼华可在王府?” 裕王看着焦急的兄弟二人,不慌不忙说道:“坐下来说,王良,沏茶。” 李矾仍是站着,作揖客气说道:“不劳王爷费心,我们兄弟二人只为寻灼华来。” 裕王脸上的笑意没有了,说道:“灼华今日未来王府,怎么?灼华不在家中?” 李研差点脱口跟裕王说出实情,李矾拉了李研一下说道:“还请王爷如实相告。” 裕王哈哈大笑说:“我还能藏了人不成。” 什么时候李矾对他这么防备了? 裕王话音还未落,门房的小太监又跑了过来,禀报说:“王爷,徐大人求见。” “哪个徐大人?”裕王皱眉问道。 “内阁大学士徐阶。”小太监说道。 “哈哈,今个真是热闹。”裕王笑着说道,看了李矾一眼,李矾仍旧清冷,不理会裕王探求的眼神。裕王心里已经猜出大概,似笑非笑说:“去请徐大人进来吧。”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在裕王看来,李矾的这个家丑,还能瞒得住他吗? 李矾和李研站在一侧,徐阶身着常服,走进屋里,诧异地看着李矾,又看了看李研,眼睛里无不惊奇,心里还在暗自揣摩两人之间的关系。李矾只是一瞥,短暂的眼神交汇后,又立即别开。 “臣徐阶拜见王爷,深夜造访,还请王爷赎罪。” 裕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徐阶身边,扶起徐阶说:“徐大人请起,徐大人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徐阶作揖说道:“臣前来寻人。” 裕王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说道:“又来了一个找人的。”裕王悠闲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问道:“你找何人?” “犬子徐瑞。”徐阶说道。 “今日徐睿并未到府上来。”裕王如实说道。 徐阶又是一拜说道:“王爷,有人亲眼见到徐瑞到了王府,还请王爷将人交出来。” 看着徐阶有着十足的把握,裕王放下茶杯,叹口气说道:“你们要找的人真的不再王府。” “王爷,您不会是有意包庇吧。”徐阶严肃说道,虽然看不出怒气,但是言辞激烈,有着十足把握:“锦衣卫看到了怎么有错?” “你。”裕王急地站了起来。 王良朝王爷递了个眼神,快步走过来,贴着王爷的耳朵说道:“灼华姑娘半个时辰前从后门进的王府,现在在小楼那边。” 王良声音很小,但是李矾仍是上前走了一步,急切说道:“灼华在的?我去寻她。” 裕王看了一眼担忧的李矾,又看了看带着怒气的徐阶,说道:“我去吧,我先去看看。” 裕王给了李矾一个放心的眼神,只要在王府,他不会让灼华难堪。 裕王随着王良,来到了后园,这种事情实在不宜惊动其他的人,就连王妃也是一样。裕王刚走到小楼前,本来还亮着的一丝灯火立即被吹灭。裕王走到门口,猛地推开门,拿过王良手里的灯笼,仔细地打量着屋里的人。 徐睿下意识地将灼华拥进怀里,裕王高高地提起灯笼,看着面前一身布衣的二人,狼狈不堪。再细细看着灼华,小斯打扮坐在凳子上,一只鞋子脱下,脚露了出来,白皙脚踝上的红肿,异常明显。 徐睿侧目看去,心中顿时一松,放开灼华,下跪说道:“拜见王爷。” 王良走了过去,将刚吹灭的蜡烛点燃,又退到裕王身侧,裕王冷声说道:“起来吧。” 灼华也不看裕王,双手紧扣着凳子,贝齿咬着下唇,独自坐在凳子上。 裕王走近灼华问道:“脚还能走吗?”灼华不理。 “你三哥找来了。”灼华抬头看着裕王,眼里全是泪水。 “还有李矾。”裕王的三句话,灼华隐忍一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裕王又看着徐睿说道:“你的父亲也来了,准备一下,一起出去吧。”裕王说完走出门外,在院中等候。 徐睿蹲下,为灼华穿好鞋袜,笑着轻唤:“灼华?” 他知道,他们走不了了。 灼华也是一笑,说道:“回去吧。” 两人的笑都是同样的苦涩,但是似乎同样的松口气,他们还未铸成大错。 徐睿扶着灼华起身,灼华慢慢地走着,走到院中,轻声说道:“王爷,走吧。” 裕王侧脸看着灼华,眼睛不自觉地落在徐睿扶在灼华腰上的手,说道:“王良,你伺候着。” 王良应了声是,便伸胳膊,灼华手搭在王良的胳膊上,徐睿只有笑着跟着。 灼华从后院出来,见到了李矾,唤了声:“大哥。” 李矾看了灼华一眼,灼华看不清李矾的情绪,李矾看着裕王,裕王只是摇了摇头,李矾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徐睿接着从后边出来,走到徐阶面前,作揖唤道:“父亲。” 徐阶看了徐睿一眼,也未说其他,只道了一句:“回家。” “但是,父亲?”徐睿看着自己的父亲,态度坚决说道:“我要娶灼华。” 李矾看着徐睿,没有作声,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好似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胡闹,今天丢人丢的还不够吗?你已有婚约,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是你要娶得妻子只能是陆家小姐。”徐阶严厉说道。 “父亲,我喜欢的是灼华,我不能遵守你们的婚约。”徐睿说道,如果他现在不去争取,他更没有机会。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灼华。”徐阶看着李矾,冷哼说:“不是谁要嫁给我们徐家,我们家都要认的。” 灼华心中一冷,自卑的低下了头,她知道徐家接受不了她,但是这句话真的从徐睿的父亲口中说出来,她更加感觉没有希望。 如此看轻灼华,一向争强好胜的李矾,怎么能忍耐? 李矾哈哈大笑,反唇相讥说:“徐大人,你说的灼华正是家中小妹,现在已经算是认得。我想说的是,我也并没有打算要小妹嫁给一个家中不受宠的庶子,即使你们位高权重,我们也不打算高攀。” 李矾笑着,那一抹笑看起来异常的冰冷。 即使对方出言不逊,徐阶反而放心起来,冷笑说道:“看到没有,人家也未看得上你这个女婿,回家吧。” 李灼华竟然是李矾的妹妹,阶对于灼华的厌恶更加多了几分。 徐睿看着灼华的无助,满是心疼和无奈,想要过去,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自己的父亲和李矾,更是门第观念。 徐阶使劲地拉着徐睿,徐睿转身不舍地看着灼华,说道:“灼华,你等我,我会来娶你。”徐阶拜别完裕王,带走了徐睿。 李矾看着灼华,灼华看着李矾,哭着道歉:“大哥,对不起。” 李矾脸上还是阴郁,冰冷说道:“你真的愿意与他一走了之,不要你的兄长,不要你的娘亲了吗?” 灼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被击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又怎么舍得?从她真的跟徐睿走得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后悔了。 “灼华。”李研走到灼华身边,他最懂得这种痛,走或留,都是痛。灼华看着李研,扑进李研的怀里,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大哭了起来。 “灼华,别做傻事。”李研轻抚灼华的头说道。但是能够冲动一次,能够有着希望,也是李研曾经期盼的,而李研现在连这种机会都没有了。 “三哥,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灼华囔囔说道,比起苛责,她更怕失去。 李研苦笑说道:“会,徐睿这么喜欢你,他刚才不也跟你说了,他一定会回来。” 李矾看着李研,冷声说道:“你何必一定要欺骗她,他肯定不会回来,他娶的人一定不是灼华。” 李矾不想灼华心存幻想,这段婚姻,不要说阶不会同意,他也不愿同意。长痛不如短痛,他来帮灼华决断。 “大哥,他会回来的,他爱我,他为了我,什么都愿意放弃。”灼华坚定说道,她从来没有这么勇敢的面对李矾。 李矾走到灼华身边,将灼华拥进怀里,说道:“如果他真的愿意,那么大哥也愿意付出一切,来换来你一生的幸福。” 第183章 等待 在裕王的一再坚持下,灼华还是留在了王府。裕王理由是,灼华的脚伤严重,在王府医治方便。这个理由太充分了,灼华也不太想回家,因为她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李矾和李研。毕竟,她是那个犯错的人。 灼华坐在凉亭里看着院中盛开的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水里游着的鱼儿,王府里没有了宁安,她在王府也没有以前的那般乐趣。 “灼华姑娘。”一个女人喊道。 灼华看了看这个美丽明艳的女人,指着满是惊叹说:“你是彩凤姐姐?” 灼华激动地站了起来,无奈脚痛了一下,又跌坐了回去。李彩凤忙着走过来,搀扶着灼华。 “来了王府就是不一样,姐姐你变得好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灼华拉着李彩凤笑着说道。 都说三分人才,七分装扮,李彩凤原本就生的美艳,粗布麻衣都掩饰不了的婀娜。更不要说在王府,虽是宫人,吃的用的普通百姓自然是比不得。 李彩凤坐在灼华身边,笑了笑说:“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灼华笑着摆着手谦逊说:“是王爷救的,可不是我。” 灼华看着李彩凤,笑着问:“姐姐在这里住的习惯不?” 李彩凤点了点头说:“习惯,王爷王妃待我都好。” 灼华点了点头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果王爷对你不好,我还要去找他呢,他可是答应我的。” “我答应了你什么?”裕王走过来,在亭子外面说道。 李彩凤见了王爷来,娇羞地福了福身:“王爷。” 王爷笑着甩了一下衣袖,绕过李彩凤,走到亭中,坐到灼华身边,随着灼华的眼睛看去笑说:“再看什么,能看的这么久?” 灼华笑了笑,指着水里说:“在看王爷养的小鱼儿。” 裕王也随着灼华看去,笑问:“我养的鱼与你养的不同吗?” 灼华笑着说:“当然不同,王爷的王府里养的什么都好,就连鱼儿也是最漂亮的。”灼华睨了李彩凤一眼又说:“再看养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外面一般的人儿,在王府,也能被王爷养成一个大美人。” 裕王明知灼华在夸李彩凤,但是裕王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看着灼华今日一身粉色纱裙,不施粉黛的小脸更显纯净,梳起的飞仙髻突显活泼,笑着说:“可不是嘛,你这么个丑丫头,我才养了几日,已经出落的这么漂亮,比李矾养十几年的都要好。” 灼华哪里想到裕王会说她,嘟着嘴说:“才不理你,我说的是彩凤姐姐。” 裕王看着彩凤说道:“去拿些西瓜来,给灼华解解渴。”彩凤称是退了下去。 灼华看着裕王,又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问:“王爷,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裕王看着灼华小心翼翼的模样,毫不在意说:“问吧,我又不是李矾,能答的我就答,不能回答的我就不回答。” “我想问问宁安怎么样?”灼华怯怯地问道,眼睛一直盯着裕王。 裕王两只胳膊往后搭在凉亭的栏杆上,望着远方,过了好一会问道:“李研叫你问的?” 灼华摇了摇头,裕王看了灼华一眼说:“怎么能好,自从大婚之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王妃去看了两次。” “怎么会这样?”灼华心中担心,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宁安一直不想接受自己的命运,但是?”裕王停顿了一下,略有深意地看着灼华说:“谁又能去改变?” “王爷,我想见见宁安,毕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灼华说道。 “那歌呢?”裕王挑眉问道。 “歌是我的姐姐。”灼华当歌是亲人,当宁安才是知己好友。 “等着王妃下次去公主那里,我叫她带上你。”裕王说道,就像保证一样。 徐睿被看在自己的房中,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于这个家这么重要。作为阶的小儿子,又是庶子,家人从来没有待见过,他唯一的幸运就是母亲一直跟随阶,他才能养在父亲身边。 整个院子里面外面好几层的看守,日夜轮班,即使没有守卫,徐睿也不会走了。毕竟,如果再一次,即使他有心,灼华也不会有下一次的冲动。他,了解灼华。 徐阶推开门,看着自己一蹶不振的儿子,这个别人眼中的庶子,但是依然是他疼爱的儿子。有些父亲就是这样,越是对儿子疼爱,就会对他越严厉,徐阶就是这样的父亲。 “你就打算这样颓废下去?”徐阶厉声喝道,听不出一丝的柔和。 徐睿倔强地看着父亲,站起来作揖唤道:“父亲。”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你现在已经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这样做要把我的颜面放在何处?将徐家放在何处?你读的书都读到了哪里去了!”徐阶依然愤怒,子不教,父之过,徐睿不孝,他既有怒气又自责。 “父亲,瑞儿敬仰父亲,时刻都想着父亲。瑞儿是徐家的子孙,万事都思虑着徐家。”徐睿受到了呵斥,跪在地上,他怎么不知道他的行为有多么荒唐。 “是吗?你逃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父亲?你私定终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父亲?” “正是因为想到了父亲,瑞儿不想父亲为难,所以才想着一走了之。瑞儿知道有错,瑞儿心中也有着对于父亲母亲的不舍。”徐睿说着,眼泪已经流出:“父亲,瑞儿从小都是听话的孩子,但是这一次瑞儿只想娶灼华,还请父亲体谅儿子,求父亲成全。” “不行,亲事是为父答应的,你不娶也得娶,为父不能做个无信之人,那个女人是什么?他的哥哥又是什么人?你要娶商户之女为妻,为父脸面放到哪里?就凭他,也能攀得上我们徐家。”阶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作为朝中的一品大员,对李矾的蔑视是根深蒂固的。 “父亲,灼华出身低微,但是我喜欢灼华,我只喜欢她。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快乐,只是遇到了灼华,我才感觉生活是美好的,人生是有趣的。父亲,你只想着你的颜面,那你有没有想过儿子这一生的幸福。”徐睿知道哀求是没有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为父不能只想你的幸福,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好,你必须要娶。你们的婚姻是皇上赐的,金口玉言。你们的婚期已经定下,不管怎么样,你要去陆家把陆家小姐娶来。”阶更加恼怒,看着不知悔改的徐睿,真的让徐睿娶了灼华,那么徐睿不更是毁了?昨天他只是看了一眼,不算漂亮的灼华,怎么就能将曾经放荡冷漠的儿子迷倒呢?他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徐睿和徐阶的声音都大了起来,徐睿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父亲,但是这一次,他不能再顺从。不一会,他隐约听见了抽泣声,徐母王氏边拿着帕巾边擦着眼泪走了进来。 徐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乖巧的儿子会弃她而去。私奔,这么荒唐的事情徐睿竟然都干的出来,哪里还是规矩孝顺,懂事守礼的儿子。徐母不曾见过灼华,但是如此胆大妄为,不守妇德的行为,已经被徐母归到坏女人中去。徐睿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的指望,她绝不会让徐睿娶这么没有教养的女子。 徐阶看着王氏,更是生气,吼道:“你看你的好儿子,早就跟你说过‘慈母多败儿’,看你养出来的孽种。”徐阶说完,愤怒地离开。 徐睿看着一直哭泣的母亲,这个一生都小心翼翼的女人,这个卑微的女人。年轻时需要讨好主母,讨好公婆,讨好丈夫,为他争取一切利益的女人。年老了,还要忍受丈夫色衰爱弛的女人。现在却因为他,委屈的受着责备。 徐睿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的心如刀绞一般,他爱灼华,但是他也爱他的母亲,放弃那一边都让他心痛。 徐睿走到母亲身边,缓缓地跪了下去,抱住母亲的腿,委屈说道:“瑞儿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我十几岁跟在你父亲身边,从松江跟到京城,人人都说我是有福气的,生的儿子,聪明伶俐,出人头地,是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但是谁又知道,我整日小心伺候,生怕出了一点差错,失去恩宠。看着这偌大的徐府,哪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你小时,母亲受主母欺负、其他侍妾排挤,母亲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丫鬟而已。后来母亲有了你,母亲再也没有怕过,不是母亲不苦,只是母亲要为你坚强。好不容易盼着你长大成人,有了成就,你倒好,抛弃你的母亲。”王氏拍打着徐睿,说着说着愈加哭泣了起来。 “母亲,瑞儿不孝,瑞儿对不起母亲。”徐睿抱着母亲的腿,也哭了起来。 一个晓之以理,一个动之以情,徐睿再坚定的心,对爱情再多的忠诚,也禁不住父母二人对他心里防线的一步步击破。 “瑞儿,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王氏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帕巾遮着嘴角,瞧了徐睿一眼。 怎么回转?抛弃灼华,履行婚约? “不行,母亲,儿子爱灼华,儿子不能没有她。”徐睿断然拒绝。 “你难道就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不要母亲,不要这个家?瑞儿,天下女人这么多,为什么就是那么一个粗俗无礼的女人,勾去了你的魂魄?”王氏厉声说道,眼泪已经抹干。 “母亲,灼华不是你说的那样,她娇俏可爱,聪明机灵,你要是见了她肯定会喜欢她的。母亲,我只要娶了灼华,什么都听你的。”面对哭泣的母亲,徐睿再混,声音也大不起来,只有婉转哀求。 “瑞儿,你怎么执迷不悟呢?你现在只是被她迷住了心窍,等你真的娶了妻,身边有了女人,就会忘了她。那陆家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出身名门,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况且她不是你想的那呆板模样,你娶了她,就会爱上她,就能忘了那个女人,也不会这样痛苦。”王氏仍是劝着。 “母亲,我做不到,我答应过灼华,我会娶的,我不能对她失信。况且我心里只爱她,我不会再爱其他女人了。” 徐睿仍是执迷不悟,王氏愤怒地打着徐睿继续说道:“你怎么这样倔强,你就是千般不愿,你还是要娶。”王氏是恨铁不成钢,她的话徐睿都听不进去。 “母亲,你帮帮我,我要灼华,母亲,我只要灼华。”徐睿哀求着母亲,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女人。 第184章 利诱 王氏仍是哭着,徐睿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眼神中全是恳求,王氏心疼的看着徐睿,替徐睿擦去眼泪,拉徐睿起身,徐睿扶着哭累的王氏坐到椅子上。 王氏怜爱地看着徐睿,拉着徐睿的手,抹去又流出的眼泪,劝道:“瑞儿,你说的这个灼华,出身低了些,想嫁到我们家,你的父亲肯定不许。但是如果你还想要她,想要她留在你身边,母亲可以答应你,等你娶了妻子,就迎她入门,做你的妾室,这样你们不就可以相守了吗?” 一计不成,王氏心中又生一计,她现在只是想让儿子回心转意。 徐睿看着精明的母亲,将手抽出,焦急地走了两圈,断然拒绝道:“不行,母亲,我不能委屈了灼华,这样对灼华不公平,就算对陆家的小姐也不公平。” 徐睿根本不能确定,灼华爱他到什么程度,他不能冒险。灼华不会作妾,依照灼华的性子,灼华肯定会离开他的。 “瑞儿,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真的嫁到我们家来,我也不会委屈了她。你父亲说了,她不必住在家中,郊外的园子就给她,至于陆家的小姐,她已经说了,愿意接受灼华,她愿意与灼华共同服侍你。”王氏动情说道,循循诱哄着徐睿。 徐睿看着自己的母亲,感觉荒唐极了,这陆嫣倒是三从四德,还没有嫁给他,都已经要接受他爱其他的女人。 徐睿苦笑了一下说:“不行,我只爱灼华,我不爱其他女人,灼华也不会与其他的人分享我,那样她就不会嫁给我了。” 徐睿虽然心伤,但是理智仍存,他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能错。 “瑞儿,谁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房中那两个丫头你都是用过的,就说你以前,你也没有少去那些地方。哪个男人能做到一心一意,就算你现在明媒正娶了李灼华,那么三五年之后呢?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她年老色衰,不再娇俏可爱,你不还要有其他的女人?你就能保证对她一心一意,一生只要她?瑞儿,你的朋友同窗,哪个不是家里的外面的。正所谓妻不如妾,你现在只是迷了心窍,就说你的父亲,又将一个丫头收了房,但是你的父亲不还是一样对我好。”徐母说道。 徐母王氏的话一点一滴慢慢地打破了徐睿的防线,徐睿想过一生只爱灼华一个女人。但是母亲的话,不得不让他面对自己的内心和现实,毕竟一生太长,他也不能确定对灼华的承诺和爱能持续多久。 “我不是父亲,我不能这样做。”徐睿看着母亲,满是委屈说出心中的顾忌与焦虑:“母亲,你不了解灼华,她定不会委屈自己,她会离开我的,我不能让她委身为妾,那样我就失去她了。” “瑞儿,这些你不要担心,你的父亲查过,她的哥哥,是个商人,跟着朝廷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商人重利,你父亲会说服他,让他心甘情愿的将灼华嫁给你。我也不会委屈了灼华,只要她悉心服侍你,我定会疼她。”与其说王氏了解自己的儿子,不如说王氏了解男人,王氏看着徐睿脸上似乎有了缓和,又说道:“你现在只是想要她,是妻是妾又有什么区别,你心里爱她,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许久,徐睿思虑着一切可能。 “要是灼华不应呢?” 徐睿说出了心底根本的忧虑,他只要灼华,只要灼华留在他身边,无论为妻为妾,他都会一生宠爱。如果灼华爱他,爱到不顾一切,那么名分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会,相信你的父亲,他不会让你受委屈。”王氏的脸上终于有了放松。 “母亲?”徐睿是犹豫的,他现在也在赌,他当然知道父亲会怎么去做,但是他别无选择。 “瑞儿,娶了陆嫣,再娶灼华,里面外面的都有了,这个齐人之福可都是男人追求的?”徐母最后的一句话,打破了徐睿心里筑起的高墙。 “母亲,我不要齐人之福,我只要灼华。” 王氏拍了拍徐睿的手,笑了笑哄着:“只要灼华,只要灼华。” 不要去说徐阶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内阁大学士,这天下除了严家,找不出第二家。徐家与严家不同的是,徐家在最为富庶的江苏,如果说富可敌国,那么徐家肯定算的上。所以,像李矾这样的,虽然算得上大商人,但是能攀得上徐阶这样的亲家,那么又是多少商人求之不得的。徐母心里的盘算是,李矾答应不答应,灼华顺从不顺从,都无关紧要,结果都是徐睿娶陆嫣。 这么做灼华定会受委屈,但是这是他们相守的唯一条件。如果灼华真的爱他,那么灼华肯定会委曲求全的。徐睿暗自决定,如果灼华愿意,他一定会爱灼华一辈子,实现他的诺言。但是徐睿不曾想到,他都没有真正尊重灼华,那么他的爱又有多少价值? 因为徐睿和灼华的事情,李矾和徐阶约定在裕王府再一次见面,即使大家都不愿意,但是大家还是选择面对。儿女的婚事,有时也是一桩交易,就看大家的筹码放的够不够。 既然来的是王府,灼华又在王府暂住,那么裕王如果不见他们,又怎么尽到地主之谊。裕王坐在凳子上,徐阶和李矾都见了礼。 裕王还是如往常的笑呵呵说道:“今天我只做庄主,你们自己谈,旁厅备好了茶水,你们自便。” 徐阶作揖退到一边,和李矾相让了一番,徐阶走在前面,李矾跟着,走到了偏厅。 灼华听徐睿来了,开心地跑了过来,笑着跑到徐睿身边,满脸的小女儿娇羞说:“你来了。” 裕王看着惺惺相惜的两人,觉得碍眼,拉过李研笑道:“多久没与你下棋了,来,陪着哥哥下一盘。” 李研笑着看着王爷说:“那我今天可不敢赢。” “不,下棋可没有君臣,李研,尽力。”裕王笑着说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研笑着坐到里面的榻上,两人开始一盘棋,但是谁都知道,两人都无心在棋上。 “徐大人请。”李矾恭敬说道,看着眼前这个内阁大学士,朝廷的一品大员,李矾不禁露出嘲讽的微笑。 徐阶点了点头,坐下,李矾拿起茶壶,为徐阶倒上一杯茶,说道:“徐大人用茶。” 李矾和徐阶相视一眼,轻轻打开茶盖,各自喝了一小口。 “好茶。”李矾叹道。 “李公子,我想我们现在也不用绕弯子了,既然今天是为犬子和令妹而来,那么我们就开门见山了。”徐阶直接说道,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李矾挑眉点了点头,笑道:“徐大人真是快人快语,其实我不太着急嫁妹妹,毕竟她才只有十六岁。” 李矾说的是事实,毕竟徐睿他没有看上,无奈灼华喜欢。 徐阶也是一笑说:“快到矶竿之年,也该找个好人家嫁了。”他是男方,理应主动一点。 “如果有个重情重义,又爱灼华的,我何乐而不为呢?”李矾说道, 他痛恨官僚,更不喜欢这样表里不一的朝中大臣,都是伪君子。都说着为了天下百姓,但是却都是利用职权为己谋私,严嵩严世番是,阶也是。但是李矾只能将成见放到一边,他现在只是一个兄长。 “哈哈,我们是男方,应该由我们来提。现在徐瑞和令妹两情相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但是,徐瑞是有婚约在身的,而且是皇上保的媒,这个也是改变不了的。”徐阶说着,又喝了一口,李矾只是笑,不说话。阶深看了李矾一眼说:“如果你们愿意,我们愿意与李家结姻亲。” 李研笑着问道:“什么名义?”绕了一大圈,只为这个话题。 “那要委屈令妹了。”徐阶说道,面露难色。 “妾室?”李矾反问,徐阶点了点头。 “放心,我们不会委屈你们。”徐阶说道,打消李矾的疑虑。 “徐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家的妹妹,娇惯任性,嚣张跋扈。小户人家的女孩,没有好的教养。她,恐怕还适应不了你们这样的豪门深院。”李矾笑着说道,话语中有着拒绝。 “李公子说笑了,徐睿说了,令妹喜欢自由,那么分开住怎么都好,郊外的园子都给她,只要他们小两口愿意。”这时候的徐阶也不再是一品大员,他只是一个父亲,为儿子争取婚事的父亲。 这是徐母王氏想出来的主意,这样既可以娶了陆嫣,又不会委屈了徐睿。本来徐阶还反对,因为如此做法他不屑。只是无奈,自己也禁不住妇人的眼泪,看着徐睿的一往情深,只好违背自己的原则。 “这是徐睿的意思?”李矾问道,丝毫没有客气,他要确认,这是他最介意。 徐阶想了一下,说道:“是,徐瑞已经答应。” 李矾再也没有笑意,满脸的冰冷和阴郁,说道:“我想我们李家高攀不起。” 李矾站起转身要走,徐阶大声喊道:“李公子。”李矾停住了脚步,“听说你们今年的商船,在四处购买棉布,你也知道江浙一带的棉花种植以及棉布生意,都是我们徐家人在做。如果李公子愿意,我想生意可以谈。如果徐睿和令妹能结秦晋之好,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这些生意都是你的。” 商人重利不是吗?为了儿子,徐阶愿意做一场交易,只为儿子。他更知道,李矾在江南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徐家,这也是阶一直认为李矾投靠严嵩严世番的原因。 “哈哈哈。”李研一阵狂笑,笑道整个屋里都是李矾的声音:“徐大人,你有所不知,父亲到我,家中只有三代,我们兄弟三人,唯有灼华。小妹更是母亲的手中宝,家中孙儿,不曾有女,灼华是我们家两代唯一的女儿。我们李家,没有这么多的女人可以去交换。别说是十几万匹的棉布,就是天下的生意都是我的,我也不会委屈灼华。”李矾讽刺说道,朝堂之上的他们愿意结亲巩固关系,无论是政敌还是好友,但是李矾不愿意也不屑去做这种交易,更何况还是他最疼爱的灼华。 徐阶诧异李矾的拒绝,他不曾想到这个传说中不择手段的李矾会有这么正气的一面。不过徐阶还想做最后的说服:“李公子,徐瑞爱令妹,这不比一切都重要吗?” “我想他还不够爱。”李矾说道,没有回头,径自离开。 第185章 玉碎 灼华看着眼前的徐睿,比她想象的要憔悴,再想想自己,灼华不禁有些惭愧,在这这段感情中,她的付出远不如徐睿。 徐睿拉着灼华的手,柔声问道:“你的脚好了没有?” “王府的太医很好,脚已经痊愈了。”灼华说道。 “我们走不了,你有没有怨我?” “傻瓜,我们都知道那是错的,还好家人找到了我们,要不我们现在已经在后悔了。” 灼华的理解,更让徐睿愧疚,他紧抓着她的手,好似他一旦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 “灼华,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 “不用每次都跟我说的,我知道的。” 徐睿轻抚灼华的脸,满脸内疚地看着灼华,灼华只是笑看着徐睿。他来了,比什么都好。 李矾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早回来,包括裕王,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会谈的这么快。 “灼华?”李矾叫道,灼华低着头,收回自己的手,回到李矾的身边:“你想不想娘亲,我和李研,还有你一起回苏州好不好?” 灼华看着李矾,满脸的疑惑,这件事似乎与今天的事情无关,又看着近乎绝望的徐睿。 “灼华,不要走,我会娶你。”徐睿脱口而出,他不能让灼华离开。 “娶?凭什么?委屈做你的小妾吗?”李矾嘲讽笑道,如果说伤害灼华能让他看清这个男人,那么长痛不如短痛,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李研拿在手里的棋子僵在半空中,他的心本就没有用在棋盘上。裕王仍是笑着,轻轻地敲着棋盘,李研勉强扯出一笑,落了子。 灼华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睿,看着刚刚还说只爱她的男人,现在却让她作妾?徐睿看着灼华慌乱的眼神,他就知道,他只会伤害灼华,只会推开灼华。 “灼华?”徐睿轻唤。 他已经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母亲呢? “你是这么想的?”灼华走到徐睿面前,直直地盯着徐睿的眸子,这双曾经痴情的眸子。只有徐睿说出来,她才会信。 “不是,灼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徐睿也满是委屈。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能留住灼华,但是往往事不随人愿。 “灼华,我别无选择。”徐睿无奈叹息。 灼华笑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丝眼泪:“你说过的,你爱我,你只爱我,你只会娶我,你没有说过多久的?” 是质问吗?还不算。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多么可笑的承诺,而灼华真的相信了。 “灼华,我爱你,一切都没有变,永远不会变。” 他还值得信任吗?还能相信他的话吗? “没有变吗?你要娶别的女人为妻了?你要娶的是其他的女人,而不是我。”灼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变成呢喃。 灼华在乎的竟然是名分!她在乎名分而超过他?徐睿为这样的认知懊恼着愤怒着,他走近灼华,炙热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冷,如果灼华也爱他,能够相守不更值得庆幸吗? “灼华,我爱你,什么时候我都爱你,但是灼华,你爱我吗?” 灼华摇了摇头,倔强地看着他,强忍的两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大声说道:“你为什么要问我?你要我做你的妾。” “灼华,如果你爱我,你又何苦在乎名分?你就不愿意,为了我,委屈一下你自己?”徐睿看着灼华,灼华爱他吗?他从来都不知道,也许灼华从来没有爱过他。 “徐睿,你是要放弃了吗?你不要我了吗?”灼华哭着质问,徐睿不要她了,不会娶她,不会再爱她了。 “我要!灼华,为我委屈一下好吗?”徐睿满是哀求。 如果说伤害,灼华与徐睿,都伤了心。 “徐睿,你懂我的。”灼华哭着说着。 被泪水迷蒙的双眼,看着已经模糊的徐睿。这个就是她爱的男人,这个就是爱她的男人,前几天要和她浪迹天涯的勇气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灼华看着徐睿的懦弱和自私,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她,从来没有信任过他们之间的爱。他爱她,只是不够爱,远不够的爱。 灼华将每天带在身上的玉佩解下,这个徐睿离开南京时送她的玉佩,这个曾经徐睿和灼华都视若珍宝的信物。灼华每日佩戴,就如徐睿在身边。 灼华捏着玉佩,在徐睿眼前。徐睿垂着眼睛看着玉佩,如同看着他们的爱,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灼华手一挥,狠狠地将玉佩摔在地上,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佩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在声音发出的一瞬间,玉佩裂成两块。徐睿缓缓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滑落,他伤害了灼华。 终究,他们还是分离的结局。 灼华提起衣裙,头未回地跑出院子,一切都像李矾说的,徐睿的爱,自私且软弱,他不会娶灼华,更做不到保护灼华一生。灼华要的爱,徐睿给不起,也不会给;而徐睿要的那种女人,灼华永远做不了。 李研站起从里面跑了出来,深深地看了徐睿一眼,追着灼华跑了出去。李矾冷傲地看着徐睿,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徐睿睁开眼睛,眼眸中的炽热变为冰冷,以同样的眼神回敬李矾。他们对视着,谁都不愿服输,而他们之间的成见,似乎要变成怨恨。 带着自责,愤怒,遗憾,悔恨,心痛五味陈杂的心,徐睿拖着疲惫的身躯,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他与灼华,再无瓜葛了 裕王抖了抖衣袖,开心地坐在榻上,最后放下一颗棋子。李矾走过来,疲惫地坐在榻上,两手向后撑住自己的身体。 裕王偷瞧了李矾一眼,李矾也不去理裕王,说道:“你今天的心情真好。” 裕王耸了耸肩,笑道:“可不是嘛。” 朱珏了解李矾,也了解灼华,为妾,李矾不会答应,灼华也不会委身。还好,一切如他所愿,灼华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徐睿,之前或许有过,以后不会再有。 “收去你的笑容,纵使没有人娶灼华,我也不会将灼华给你,我会养她一辈子。”李矾冷哼,裕王得意的模样,他看的太碍眼。 裕王讪讪地敛去笑意,他是山洪猛兽,就这样让李矾不信任?他可是李矾最好的朋友,裕王不在意地撇嘴,别人家想要的,也只有李矾会这样不屑。 灼华生气了,愤怒了,心碎了。 灼华像其他的女孩一样,将屋里关于徐睿的一切记忆都扔了出去,摔碎撕烂在院子中。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灼华才知道,原来徐睿早已经充满了她的生活。他就这样弃了她?灼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空虚。 灼华看着放在床头的两个胖娃娃的,她应该扔掉的,但是灼华却舍不得,这个毕竟不是徐睿买的。 “这个男娃娃叫小睿睿,这个女孩叫小灼灼。” “才不是呢,这个男娃娃才叫小灼华。” 徐睿嬉闹的声音似乎还在她的耳畔,但是现在却再也不会出现了。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灼华却每天都在吃着这份苦药,似乎想要忘记这里的一切,无奈曾经的记忆一次又一次侵袭着她。 那日灼华一路狂奔回家,把自己关在屋里,放生大哭,不知哭了多久,不知哭到了什么时候,直到自己哭晕过去,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灼华从来都不是记仇的人,痛苦对于灼华来说,总是能忘记很快,但是对于徐睿,她却怎么也忘不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记得。 灼华斜靠在炕上,打开窗户,看着院里的一切,大哥还是如往日忙碌,早出晚归,三哥还是如常,看看书,写写字。自己呢?没有如常,她的以前,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的现在,完全是一个闲人。 “灼华。”李研靠在门口,看着专注走神的灼华。 “啊?”灼华转过脸来,笑看着李研:“三哥?” 李研走到灼华身边,坐在床上,顺着灼华的方向看去,笑道:“这个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灼华关了窗户,笑道:“怎么不好看,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好看过,看葡萄都熟了。” 李研拉过灼华,灼华将头轻靠在李研的肩上,问道:“三哥,大哥说带我们回苏州,你回去吗?” 李研想了一下,苦笑道:“我已经打算好了,我要去山西。”又过了一会,说道:“我已经和大哥说了,大哥还没有同意。” 灼华不语,又过了一会,李研笑说:“灼华,你跟我一起去山西吧,我再带着你一起走。” 灼华看着李研,猛推了李研一把,怒道:“我才不去,你又想着我给你洗衣做饭,烧水煮茶,是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去。”灼华坐在床边,双手叉着腰,一副泼辣模样。 李研被灼华推倒在床下,李研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指着灼华说道:“你真是刁蛮,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灼华嚣张地笑着,竖着大拇指指着自己说:“本姑娘就是这样。”灼华也下床穿了鞋子,睨了李研一眼笑道:“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你要去哪里你自己去。” “你要去哪里?大哥说不要你出去的。”看着要出门的灼华,李研喊着。 灼华转过脸来,朝着李研做了一个鬼脸说道:“大哥的话我什么时候听过。”灼华笑嘻嘻地往外走,还未出门,正巧遇到刚刚进来的裕王。 “这么急着要去哪里?”裕王笑着问道。 灼华张大了嘴巴看着,想绕过裕王,刚想往后,后面跟着进来的就是李矾,原本灼华开心的脸上,笑意马上消失了。 “刚才谁说的不听我的话?”李矾说道。 灼华低垂着头,赶紧往回跑,跑到李研身边,笑着说:“三哥说的,三哥要去山西了,他不听大哥的话。” 李研怒瞪着灼华,这个撒谎精加赖皮鬼。 李矾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研,李研瞪着撒谎精说道:“王爷来了,去泡茶。” 灼华也不肯吃亏,马上回瞪了回去,仍是跑了出去。 李矾和裕王坐下,裕王看着李研,笑问:“真的要去山西?”李研点了点头,“坐。” 李研看了看李矾,李矾点了头,李研才笑嘻嘻地坐下,说道:“先生走得时候让我考虑一下,随时到山西找他,我现在决定要去了。” “先生?杨博?”裕王问道。 “是。”李研笑着说。 “杨博不错。”裕王简单称赞,并未多言。 “大哥,三哥也要把我带上。”灼华端着水进来,接着说道。 “不行。”李矾直接拒绝,灼华现在哪也不能去,如果灼华不想回苏州,他会带着她。 “就是,小姑娘家家的,边关太苦,灼华去了多受罪,留在京城吧。”裕王笑着说道。 “不行。”李矾又是拒绝,裕王瞪着李矾,以表示自己的不瞒。 不叫灼华拒绝,李矾都已经帮他全部排解掉,灼华得意地看着裕王受气的样子笑道:“我才不在京城呢。” 裕王看着灼华,笑说:“怎么,徐睿娶妻了,你心伤要离开了?”裕王故意说着,脸上满是嘲讽,李矾仍是喝着茶,李研担心的看着灼华。 灼华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说:“娶就娶了,关我什么事,我只该庆幸嫁他的人不是我。”灼华看着李研的表情说道:“别像看着妖怪一样看着我,我没有说赌气的话。” 灼华不是歌,会一味的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她更不是宁安,把一切看得太重,都闷在心里。她只是灼华,心伤会有,但是绝不足以困惑她的一生。她已经决定要忘记,起码要骗过自己的家人再说,她不想他们都为她担心。 裕王呵呵一笑,看着李矾说:“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妹妹?”这才是他喜欢的灼华,不是吗? 李矾看着灼华眼睛稍纵即逝的失落,知道灼华远没有表现的那么坚强。 第186章 情断一扇 像这个日子,灼华不会假装忘记,灼华也不没有释怀,好像与她无关一样。认识徐睿四年,徐睿对她的好她从来都铭记于心。但是人生都有无奈,即使她再有不舍,他们确是选择分离。 灼华拼命地找着合适的纸,拿着李研的笔墨,关上房门。灼华将纸铺在桌子上,拿起剪刀,很快剪好扇面,这对于心灵手巧的灼华,并不是件难事。灼华拿起笔,认真地在扇面上画着,不一会,一幅画已经画了出来,还算满意,再写上字,虽说不是大家风范,但是还算说得过去。她想,这应该是件不错的新婚礼物。 灼华并不想假装不介意,如果真的想放下,那么只有坦然面对。她看着画上提着的诗,心中泛起自责,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但是她仍希望徐睿记得他们曾经的爱。 这一天,灼华很早的来到周扬家门前,只是等候,并未打扰。直到周扬和严知语出门,灼华才小跑了几步,走到周扬身边。 “灼华?什么事?”周扬笑问,这个时候能看见依然有着笑意的灼华,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灼华忌讳地看了看严知语,严知语轻嗤,假装没有看见,周扬笑了一下,对严知语说:“你先去车上,我和灼华说两句话。” 严知语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走开,做一个贤妻,真的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灼华将手里的礼盒交给周扬,笑道:“扬哥哥,灼华有事相托,这是我送给徐睿的结婚礼物。”周扬看着灼华脸上的哀伤,莫叹一口气,甚是惋惜。而灼华仍是笑着说:“告诉他,祝他幸福。” “灼华?”周扬心疼地看着这个妹妹。 灼华又笑了说:“不用担心我,我的心已经释然,拜托了。” 灼华说完,拍了一下周扬的肩膀,笑着转身离开。周扬看着灼华的背影,掂了掂手中的礼物,再难笑的出来。 古话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成家当然就是娶妻生子。这一天一个女人离开自己的家,嫁到夫家,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男人娶到的是一生的伴侣。 今天是徐睿要迎娶陆嫣的日子,徐府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作为两个朝中一品大员的联姻,排场怎么少的了,宴开百桌,吹拉弹唱,宾客满棚。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千尺红菱布满了整个院落,鞭炮声,欢笑声,贺喜声,不绝于耳。 但是从新郎官的脸上似乎看不到这种喜悦,徐睿像行尸走肉一样,看到别人的恭喜,勉强扯出一笑,但是谁又在乎呢?在别人眼里,这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和,是天下最完美的姻缘。 周扬和张白一一同到了徐府,严知语和彩英也算认识,两人相携进了内院。徐睿见了周扬和张白一,从院中迎了出来。 “恭喜恭喜。”周扬和张白一作揖说道。 “客气客气。”徐睿又向后看了几眼,满是失望,轻声问道:“李研没有来?” 张白一拉着徐睿的手,笑道:“你要理解李研。” 徐睿苦笑说:“李研怨我也是应该的。” 张白一又笑了说:“李研什么脾性你还不了解,他不会记恨。” “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周扬将礼盒拿给徐睿,徐睿刚要伸手去接,周扬拿回笑道:“灼华给你的,你也别有负担,灼华都不曾怨你,何况是李研呢?” 徐睿脸上的笑已经全部消失,只有一抹轻愁,他以为他可是掩饰的很好。但一听到灼华的名字,他,不能控制地急切与慌张。 徐睿接过礼盒,迫切要打开,张白一抓住徐睿的手,笑道:“静下来再开,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人生可就这么一回。” 徐睿看着张白一,笑了出来,他竟然还是会这样的急切。徐睿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书铭,笑道:“里面请。”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徐睿,他现在要做的是徐瑞。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徐睿从来没有打算在这一天喝醉。他扶着沉沉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轻,以至于东倒西歪,只好依靠丫鬟和奴仆搀扶着。 人虽是醉了,心还是醒着的,甚至更加清醒。他今天来者不拒,无论是朋友,师长,同僚,所有敬的酒他都一律喝下,这不理所当然吗?新郎强颜欢笑撑到了最后,送走了最后的客人,夜已经深了,谁还有多余的精力去闹洞房呢? 徐睿猛地推开房门,脸上仍是挂着笑意,陆嫣的心漏跳了半拍,不停地颤抖着,谁能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徐睿摇摇晃晃地走到陆嫣跟前,傻笑地看着。陆嫣紧张地握紧双手,从红盖头底下看着来回走动的徐睿,他的男人。 徐睿的手僵在半空中,新郎应该扯下红盖头才对?但是徐睿并没有揭下红盖头,这里面的女人长得什么样子,他已经无心欣赏。徐睿低着头看着,陆嫣紧张地向后缩了缩脚,将脚藏在红裙之下。 徐睿笑了一下,蹲了下来,将两只三寸金莲握在手中,只这一双脚,足够惊醒他所有的醉意。有这么一双美丽的小脚女人,应该丑不到哪里去。徐睿见过陆嫣,应该很美,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记得她长得什么模样,现在也无心去看。 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这个女人会跟他度过一生,死后还会同穴。徐睿猛地拉下盖头,没有一丝的准备,一把抱住陆嫣,直接吻了上去,陆嫣还处在惶恐当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酒气熏晕。 女人要做的,是要顺从他的男人。 本来以为自己会昏昏大睡,直到第二天家人来叫门,但是徐睿并没有,即使在急促的云雨之后,他还是如此的清醒。他从来没有如此仓促过,他到现在还没有看躺在身边的这个女人一眼,他根本没有享受,更谈不上怜惜,甚至一句话都没有,直接横冲直撞起来。发泄是吗?应该是吧。 但是他又能去怨谁?比平时更清醒的思绪,提醒着他,他屈从了命运,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灼华。从他向他的父亲母亲低头,从他的心开始动摇接受这段婚姻时,他就已经失去灼华了。他清楚地知道,身边的女人不是灼华,他也不能自欺欺人的把这个女人当成灼华。因为灼华不会有这么一副美丽的小脚,不会有这么温顺的性格。该死的,这些所有的优点竟然仍是说服不了他。 怎样睡都睡不着,徐睿还是起身,只着内衣,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婚房,来到存放礼盒的房间。他从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么多的新婚礼物,几乎堆满了整个屋子。徐睿走进屋里,从礼盒中焦急地翻寻着,努力寻找着白天的记忆,那是一个灰色的盒子,很小,并不起眼。徐睿拼命地翻着,最后在角落里,徐睿快步走过去,欣喜地拿着礼盒。 徐睿走进书房,坐在书案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里面放着是一把折扇,徐睿将扇子轻轻打开,静静地看着。 扇子一面是一副画,山上的几株桃花开得茂盛,一阵风吹过,桃花花瓣随着风落到水里,沿着河水流下。扇子上题着一手诗:“桃儿有蔓花有枝,睿风微寒唯华知。多愁春水东逝去,了却与君半生缘。” 徐睿将扇面放在书桌上,触摸每一个文字,是灼华的字,即使灼华的字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认识。她现在在想什么?多少愁苦可以随着江水东逝?她真的同样了解他的痛?她不恨他?还是只想与他诀别于今世?但是他不能,他始终做不到不爱她。 徐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一滴眼泪正好落在愁字上,晕开,徐睿慌张地去擦,但是已经来不及,字已经有些糊掉。徐睿将眼泪抹干,再看着扇子的另一面,那是按照他的字体写下的四个字“灼灼其华”。徐睿瘫坐在椅子上,仰面看着天,天已经拂晓,药再苦,他也只能自己吞下。 最终,他们都按着命运的痕迹,一步一步行走着,或艰难或困苦,这既是命运的安排,又是他们自己的抉择,他们拗不过。 第187章 远行 瑟瑟秋风,凄凄离别,游子远行,泪眼相送。 还好,湛蓝的天空,云彩分明,微微的秋风带来了一丝凉意。灼华帮着李研收拾最后的行装,即使她再不愿意,李研还是要走,那是李研的梦。 “三哥,你心里还有何不舍?”灼华问道。 李研想了一会,苦笑一下,看着灼华摇了摇头。灼华看着李研,笑道:“三哥,城外长亭等我,我不来你不要走。” 灼华快速跑出家门,叫着车夫即刻送她到公主府。灼华虽然已经和王妃来看过一次宁安,但是不曾想过,这才半个月的光景,宁安又瘦了。灼华站在门前,看着宁安失神地坐在榻上,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眸,除了眉宇间的愁绪,什么也没有。这还是曾经那个明媚艳丽,光彩照人的宁安吗? 灼华往宁安走去,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宁安,好似一切与她无关。灼华走上前去,站在榻前,轻唤:“宁安?” 宁安回过神来,看着灼华,嘴角扬起笑意:“你怎么来了?”宁安开心地笑了,她已经许久都不曾有笑容。 灼华拉着宁安,已经来不及向宁安解释,急切说道:“三哥要走了,今天就走,你去送他吧,他想见你。” 宁安被灼华拉下了榻,呢喃着:“李研要走?他真的想见我?” 宁安轻抚自己的脸,曾经脸上的饱满,现在只剩下消瘦,原本红润的脸,现在只有苍白。 “是。” 李研还想见她,李研心中不曾忘记她,李研一直念着她。 宁安开心地走到梳妆台前,又哭又笑说:“我这样还怎么见她,灼华,你看看我这样多憔悴,多丑,我怎么见他?” 灼华蹲在宁安面前,说道:“哪里会丑?宁安,你是三哥眼里最美的宁安。” “会吗?”宁安反问,两滴眼泪滚下。 “当然是。”灼华真挚地看着宁安,看着和她一样可怜的女人。 “小莲,去,给我拿衣服,灼华,你帮我梳头好不好,帮我打扮的漂亮一些。”宁安慌乱擦去泪水又笑着说道。 屋里开始忙碌起来,丫鬟拿来衣服,灼华帮宁安穿上。灼华梳头,丫鬟为宁安画眉点妆。 灼华胡乱地拿着首饰盒里的金钗,要为宁安戴上,宁安抓住灼华的手笑道:“灼华,头上什么也不要。” 灼华疑惑地看了宁安一眼,放下,只见宁安拿着一支玉簪,慢慢地插在发髻上。灼华认识这支簪,这时李研送给宁安的簪。 长亭外,古道旁,秋风凄凉两匹马栓在树旁,啃着地上的枯草。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李研作揖笑道,看着前来送别的周扬和张白一。 “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周扬感叹。 “你们只管备好美酒,等我归来。”李研洒脱说道。 一声马嘶,三人都看向亭外,徐睿翻身下马来,手里提着一壶酒,大步朝凉亭走来。 徐睿将酒放在石桌上,李研一拳打在徐睿的胸口,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 “今年新的桂花酿,这酒让我好等。”徐睿拍着李研的肩膀,尽是不舍。 李研拿起酒,打开,闻了一下,赞道:“好酒,有这一壶酒,我不愁旅途寂寞了。” “李研,谢谢你,还把我当做知己好友。”徐睿由衷叹息。 李研拍了拍徐睿的肩膀,将酒壶塞到马童手里,笑道:“灼华都不曾怨你,你心里已经够苦,如果我这时候还撒把盐,还算什么朋友。” 张白一笑看着两人,他们之间本没有隔阂,世间之苦何其多,儿女情长更不会困住他们? “这灼华怎么还不来?”张白一笑问。 李研眺望远处笑说:“她什么时候靠谱过,时候不早了,我不等她了。”李研说着拿起马鞭,走出长亭,张白一,周扬,徐睿跟着。 “我走了,惜别,珍重!”李研再次作揖,说出心中最后的挂念:“如果灼华还留在京城,你们帮我照顾着她。” 张白一拍着李研的肩膀,笑道:“放心,她也是我们的妹妹。” 这就像一句承诺,李研在与不在,他们都会同样呵护灼华。 李研上了马,再和张白一,周扬,徐睿作揖之后,绝尘而去。 不能再有留恋,无论是灼华,还是这些友人,他们总归要分别。他本就不属于京城,天下之大,现在由他去闯荡,带着他的梦想,带着他的才华,带着他的勇气。 “三哥!”灼华大声地呼喊着。 李研勒住马缰,回头看着,马儿来不及停下,在原地来回转圈。远处的马车上跳了下来熟悉的身影,灼华站稳,从马车上扶下一个人儿,一袭红衣,是那样的明艳。 那是宁安。 李研策马而回,宁安快步向前走着,最后变成了奔跑,李研骑马奔到宁安身边。宁安驻足凝望着马上的李研,李研还是如此痴情柔情地看着宁安,就如他们第一次相见。 李研下了马,缓缓地走向宁安,还是灼华最了解他,他最想见的人是谁,可不就是宁安吗?但是现在这个还是宁安吗?她憔悴了太多了,脸上的忧郁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是大明的公主,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她不幸福吗?李研没有办法想的太多,只是静静地走到宁安的面前,笑着看着宁安。 “你还是走了?” “是啊。” “你有没有怨过我?” 李研刚毅的脸庞仍是柔情,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宁安,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宁安的眼泪悄然滑落下来。 李研伸手拂去宁安泪水,轻声说道:“不要哭,我虽要一去万里,但并不是生离死别。”他最怕宁安流泪,宁安的泪都流进他的心里。 “我已经没有立场让你留下。” “宁安。” 李研看着宁安,宁安凝视着李研,两人就这样看着,李研轻抚宁安脸庞,宁安一个闭眼,眼泪又流了下来:“李研,你还爱我吗?” 李研两手捧起宁安的脸,深情地看着:“爱,一直都爱,我爱你,宁儿。” 最后所有的爱语都化在那一吻之中,李研用力吻着宁安,无论她是宁安,还是宁安公主,或者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他都爱她。宁安抱住李研,回应着这个她爱的男人的吻,这个吻很长,长到他们都忘记了时辰,忘记世界。 即使再不愿意,李研还是推开了宁安,宁安留不下他了。他终归要去走他的路,他已经不属于宁安,即使自己再爱。宁安满脸泪痕的看着李研,看着李研在她面前上马离开。 宁安哭着追着,不知道追了多远,无奈满天的黄沙让她迷了眼睛,她再也看不见李研,宁安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不知马儿跑了多远,李研勒住马,转过身来远望着,大声喊道: “宁儿,我愿为为你守边疆,我愿意保你一生宁安。” 李矾坐在家里的厅堂上,看着眼前的菱香,说道:“李研已经走了,你现在可以自己选择。你可以走,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亲戚,或者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 灼华看着冷漠的李矾,急道:“大哥,你又要赶菱香走,她现在能走到哪里去,她心里只有三哥,还能嫁给谁?” 李矾看着灼华,这个惹是生非的灼华,她让宁安去见李研的事情他还没有跟她清算呢?现在又要来管菱香的事情,灼华这样做,不仅是害了宁安和菱香,也是害了李研。李研本就重情义,心中从未忘记过宁安,幸好男儿的心中有着天下和理想,李研才勉强活了过来。 李矾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说道:“李研走了,你要菱香等到什么时候?趁她现在年纪小,也好找个人家嫁了。” 李研不会娶菱香,李研以后还会遇到他爱的女人,会有自己的妻子。家里养这么个人算什么意思?他不是灼华,他要为李研考虑。 李研走了,菱香甚至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李研也并未多看她一眼。别人都伤心难过,但是她,没有资格有这份离愁。 菱香一直垂着头,她从未决定过自己的命运,自己太过低贱,也太过卑屈。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原本她只是想陪伴着李研,无论李研身在何方,无论李研爱不爱她。但是李研现在走了,她却并不认为李研离开。 “呕,嗷” 菱香忽然呕吐起来,捂住嘴忙着跑出房间,跑到院中,不停地呕吐,直到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最后吐到酸水。灼华跟着跑了出去,不停地拍着菱香的后背,为菱香拿来水,菱香漱口,缓解一时的不适。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吃坏了东西?”灼华见过太多这种呕吐,因为家里每个嫂子都有过这种呕吐。 菱香看着灼华,摇了摇头。 “多久了,你怎么不说?”灼华有些责备地问道。 “三个月了。”菱香怯怯说着,把灼华的责备当做对她的埋怨,她不该怀上李研的孩子。 “傻瓜,你怎么不早说。”灼华心疼看着菱香:“也都怪我,最近都没有关注你,你该跟三哥说的,你该留下他的。” 菱香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这样做,公子有他想去的地方,有他爱的人,我不能让孩子成为他的负担。” 菱香又何尝不害怕,即使跟李研说了,她怀了他的孩子,李研仍是一走了之,眼里仍是没有她,何必自取其辱呢? 灼华扶着菱香来到房间,她现在又有好多事情可以做了,她现在要照顾李研未出生的孩子。灼华心里既高兴又有着孩子心思的埋怨,她上辈子肯定是欠李研的,刚解脱了他,现在又要照顾李研的未出生的孩子。 李矾看着菱香由于呕吐变黄的脸,已经了然于心,说道:“我将你送回苏州吧,家里有人也好照看你。” 菱香摇了摇头,坚定说道:“我要在这里等,等着公子回来。” 灼华从没有发现,菱香是这么的坚定,平时怯懦的连话都不敢说的一个小丫头,竟然这么勇敢面对自己的人生。 李矾站了起来,想了一下,叹气道:“随便你吧。”李矾要往房里走去,又嘱咐说:“灼华,菱香不要再跟着沈大娘他们一起吃了,家里伙食要好些,李研不在,别委屈了她们娘俩。” “哎,大哥,我知道了。”灼华高兴地说着。 她想,他们家要添新成员了。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第188章 难丢弃的爱 李矾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京城逗留,又开始忙碌的生意。菱香虽然有了身孕,但是她可不是愿意坐着等着伺候的主。灼华教菱香做针线,即使灼华熟练,但是菱香并不打算让灼华多给孩子做衣裳,毕竟这应该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事情。灼华也只好放任菱香忙碌,反正自己乐的清闲。 越是在院子里呆的久了,越是喜欢这个院子。葡萄架子上的叶子都已经枯黄,满院子的落叶,即使每天清扫也做不到一尘不染。灼华喜欢秋天,她又不喜欢哪个季节呢? 初到京城的时候,灼华每天都要去听戏,听书,或者出去玩,她总是不愿意空闲下来。但是现在她安静了许多,安静的让自己害怕,平时只是偶尔去和歌说说话,或者和菱香一起去买东西,日子清闲了起来。 徐睿不知怎地,又走到了这里,这个熟悉的院落,还如往常一样。门口没有人,徐睿走进院子中,这个院子中几时这样的清静?原本院中的嬉笑中,争吵声,都随着李研的离开而消失。灼华没有了伙伴,更没有了对手,因为没有人会像李研那样不停地逗弄她,再不厌其烦的哄着她。 徐睿靠在照壁上,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人,即使其他人都不这样认为,但是他从来都知道灼华是这样的美丽。她在想着什么呢,整张脸都是笑的,笑靥如花说的应该是如此吧。再想想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以至于每天夜间都会被梦魔缠醒,即使他睡了,灼华还会走进他的梦里。 院子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还在看着她,看的毫不避讳,看的理所当然。灼华回过神来,正好看见徐睿似笑非笑的眸子,曾经多少次的四目相对。灼华尴尬地低下头,从没想过他还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灼华站起来,并没有打招呼,转身往屋里走去。她现在已经不适合再与他有瓜葛了,他,是有妇之夫。 “灼华!”徐睿叫住灼华,他曾未见过灼华这样的落荒而逃。 灼华还是停了下来,也未回头,徐睿走到灼华的身后,他不应该与灼华有如此近的距离。 她感觉到了最熟悉的气息,灼华往前走了一小步,说道:“三哥不在家。” 徐睿看着灼华的防备笑道:“我知道,我那天去送他了。” 他知道,那他来找谁,来找她吗?是来勾引她还是来撩拨她,还是来告诉她他依旧爱着她?她都不需要。 灼华不再逃避,转过身来,直视着徐睿说:“那还请徐公子回吧,院子里只有我和菱香两人,你这样闯进来不合礼法。” 他们现在讲礼法是不是晚了点? 徐睿看着灼华对他的拒绝,苦笑地走近灼华,伸手要去触碰灼华的脸,灼华往后退了一步,冷漠说:“请公子自重。” “灼华,我们不该变成这个样子的。”徐睿无奈说道,他不想与灼华再也没有交集。 “徐公子,我们只能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曾经真的爱过我,还烦请你尊重我,把我当成普通的妇人。” 灼华并未给徐睿回嘴的机会,径自往屋里走去。 “灼华?”徐睿大声叫道:“你真的就这样忘记了所有?灼华,我从来没有不爱你。” 他想追回灼华,他想将他们失去的爱恋,全部讨回。 灼华转过脸来,笑看着徐睿说:“醒醒吧,我们都醒了,只有你还在梦里。” 灼华决绝地转身,关上门,走进屋里,将门窗都关上,她连徐睿见她的机会都不给。不将他推开,他怎么能欣然接受自己的幸福? 徐睿走到窗前,他知道灼华就坐在这个窗户的后面,他伸手想去推,但是几次手都收了回来。他懊恼着,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灼华双手抱膝,坐在床上,任由着泪流满面,强装的坚强只是对于外人,但是见到了徐睿,她只有破功的份。她只能远离他,才能不想再也不属于她的温柔的笑,才能推开那个属于别的女人的怀抱。 灼华强忍住哽咽声,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不敢在徐睿身边示弱,哪怕一点点。直到窗前的黑影消失,直到颓然的背影消失在院中,灼华最后才放声大哭,这是她压抑太久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睿有了一个习惯,晚饭后总是到书房里坐上一段时间。或者是半夜醒来再难入睡时,徐睿都会到书房来,以至于后来书房里都放了床榻。 徐睿走到琴前,看着许久没有弹过的琴,坐了下来,轻轻拨弄琴弦,琴声从指间流出。徐睿并不喜欢弹琴,像如此有闲情逸致去弹的琴更是少。他太想灼华了,每当想的时候,都会到书房里,写一副字,画一副画,都好,或者只是看灼华送给他的东西。 “夫人,琴声。”丫鬟跟陆嫣说道,陆嫣仔细听着,好美的琴声,但是太过悲凉,并不适合她现在较好的心情。 “出去走走。”陆嫣出了门,沿着琴声寻来,正巧走到徐睿书房所在的院子。 书铭站在门前,笑着说:“夫人。” “是谁弹的琴?”陆嫣笑问。 “是公子。”书铭如实回答。 这么熟悉的琴声,陆嫣应该猜的到。 陆嫣往前走,书铭挡住了陆嫣的去处,仍是恭敬说道:“公子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旁人进去。” 陆嫣没有发怒,只是笑问:“我也是旁人?” 书铭是一个合格的仆人,恭敬地回答:“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公子的许可,还请夫人见谅。” 陆嫣识体大度地笑了笑说:“没事,我在这里等他。” 陆嫣坐在院中的亭中,也叫丫鬟拿来了琴,在亭里弹奏起来。她知道徐睿还没有接受她,徐睿对她的冷漠她又何尝感觉不到呢?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几年。她想,她定能走进徐睿的心中。 书铭从来不知道陆嫣会弹琴,弹得还这样的好,相对于灼华根本就不懂琴,还是夫人与公子最相配。但是他的公子却不这么想,总是想着那个他都认为俗气的女人。唉,这不是他这个下人要考虑的事情。 陆嫣坐在亭里弹着,徐睿坐在屋里弹着,琴瑟和鸣,交相辉映。而徐睿闭上眼睛,根本就没有听见外面的琴声。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书院时,只要徐睿要弹琴给灼华听,灼华定会被吓跑。一曲弹完,又是一曲,灼华从来没有认真地听过他弹得一个曲子。他抱怨,却从不知曾经的一曲,深入灼华的心,而在灼华的内心深处,他是最不可碰的柔软。 等到徐睿的琴停了,徐睿才听见外面的琴声,徐睿走去门,看见在亭中弹琴的陆嫣,他应该能想到的,她会弹琴,而且弹得还不错。 徐睿往亭中走去,走到陆嫣身边,笑着赞叹:“好琴。” 陆嫣站起来轻福身说:“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夫君弹得才是真的好。” “你听过我弹琴?”徐睿诧异问:“刚听的?” 陆嫣摇了摇头说道:“很久以前就听过,听过太久了,所以只有刻骨铭心才不会忘记。” “有多久?”徐睿不相信,他并不认为在京城,除了教琴的师傅,和那次在百花园,还有其他的人听过他的琴声。 陆嫣笑着看着徐睿脸上的疑惑,难道他真的不记得她,或者说从未记得她? “夫君,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徐睿困惑地摇了摇头。“你十五岁那年,你弱冠的那一天,你在花园弹了一首曲,你对一个女孩说,琴,只应该弹给喜欢的人。很幸运,我听到了。” 徐睿想着,再看着面前的陆嫣,他似乎有着一点点的记忆。那年他在家里弹琴,有一个女孩走到她面前,央求着他再弹一曲,但是徐睿却怎么不肯,于是说出了这句话。他没有想到陆嫣就是这个女孩。 陆嫣从那个时候就爱上了徐睿,为了成为他喜欢的人,她不停地努力,这句话是为了她说的,那么她一定要成为他喜欢的人。 “哈哈哈。”徐睿一阵大笑:“当时敷衍你的一句话,你竟然记在心上。” 记在心上的又何止陆嫣一人,徐睿不也一直记在心上。 “夫君,可不可以再为妾身弹奏一曲?”陆嫣走到徐睿面前,轻轻环住徐睿的腰央求。 徐睿慌乱地推开陆嫣,他还不习惯与她这么亲密,又是自嘲的笑着,满是苦涩说道:“说这话的人是找到了,但是喜欢的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徐睿离开了凉亭,又回到了书房,这一天他没有回去与陆嫣同房。他坐在书房里,不停地弹琴,直到自己手指弹出血渍。他曾未想过陆嫣早已经认识了他,也从未想过陆嫣就是那个女孩,更没有想过,陆嫣回去之后就要嫁给他,于是有了后来的婚约。多么可笑,如果他那时弹了一曲,陆嫣也许不会一直放在心上,或许他们就再无瓜葛。 原来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种下的情种,由他自己来收。但是陆嫣永远不是灼华,对于那个女孩,无论是谁,徐睿都不喜欢,更不会爱。但是他唯一爱的,喜欢的,只有灼华。 第189章 新的朋友 灼华已经不再喜欢去彩英那里,也不再喜欢去歌那里,因为总是能跟她不想见到的人不期而遇。她不想见徐睿,不想见陆嫣,不想见严知语,不是她害怕,只是她害怕尴尬,她从来不善于处理与女人之间的事情。她更不需要的是严知语的嘲讽和陆嫣的怜悯,因为灼华比谁都清楚,这两个是最可怜的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但是又做不到坦然。 灼华从来没有想到,到了王府还能再见到她最不想见的人,陆嫣就和王妃在逛着花园。秋天的花园除了一堆枯树和几朵秋菊,实在没有什么看头,但是闺中的女人又能做些什么呢?灼华不禁为自己庆幸,她从来都不会有这种孤寂。灼华站在边上的廊中,即使自己再不愿意,她们还是走了过来,她应该快步离开的,但是偏偏怎么走都躲不过她们的眼睛。 “灼华?”王妃叫道。 灼华已经来不及跑开,只好转过身来,笑看着王妃,跟王妃行礼。 宁安不在王府,灼华也很少来玩,王妃笑问:“怎么来啦?都没听王爷说。” “三哥临走时借着王府的书,我替他来还。”灼华笑着说道。 她总不能说是裕王找的她。灼华再不想看,还是看到了陆嫣,那种胜利的眼神,那种高傲的模样。 灼华从未感觉自己是失败者,纵然有再多的不舍,只是不舍这份情感而已,反正她乐于成全。但是陆嫣眼中的怨气灼华却看不明白,现在还怨她,是不是太可笑了。 “等一下中午一起用餐吧,徐夫人已经答应留在王府吃饭。”王妃说着,并没有刻意叫灼华难堪。 “本王已经在书房等你,想着这几步怎么走了这么久?”裕王大声笑着过来,看着灼华停在廊子中。等到裕王走进,看到了站在廊下的陈王妃和陆嫣,见了王爷,王妃和陆嫣赶紧行礼,裕王只是笑着对灼华说:“说什么呢?” “王妃嫂嫂说要我留下吃午饭,不知道王爷许不许?”灼华玩笑说道。 裕王看着王妃,笑着说:“今天不行,灼华是我邀来的,我请她吃午饭。” 裕王才不理其他人的眼神,拉着灼华往书房走去,也不等灼华行礼,总之灼华从来不是懂礼数的人。 陆嫣起身,看着灼华,问道:“灼华姑娘倒是经常走动?” “她是王爷的妹妹,是宁安公主的朋友,所以经常来。”陈王妃还是笑着。 其实陆嫣怎么会不知道宁安和李研的事情,虽然这种宫廷丑闻不会流到民间,但是她肯定是知道的。 灼华任由裕王牵着手,一直走到书房,灼华将手里的书一一放到架子上,走到裕王身边。 裕王坐在书案前看着书,随口问:“李矾什么时候回来?” “我可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我从来都不知。”灼华笑着说道,看着裕王写的字。 “你懂字?”裕王睨了灼华一眼。 灼华摇了摇头说道:“不懂,看不出写的好与坏,就是看看。” “听李矾说你写的字还不错。”裕王说道,他才不会相信灼华会不懂,在书院这么久,即使不愿意也可被熏陶成才女了。 “没有啊,只是比大哥好一点而已。”趁着李矾不在身边,挖苦一下李矾也未必不是坏事。 裕王大笑出声,看着灼华说:“这个我相信,我早就说过,李矾写的字太丑了,他迟早会被人笑的。你过来,写写看。” 裕王拉着灼华坐到书案前,将笔拿给灼华,灼华笑着坐下来,在纸上写着一首诗。裕王看了看,点点头,灼华拿起给裕王看,笑道:“怎么样?像不像?” 裕王看了一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笑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才能,你不会谁的字都会写吧?” “看一眼都能写的七七八八,但是笔锋里面的东西是模仿不像的。”灼华笑着说,这是徐睿跟她说过的话。 裕王又拿过一张纸,换了一支大点的笔,握住灼华的手,在纸上写着。灼华讶然地看着裕王,失了神,完全忘记了这样的不合礼数。曾经徐睿也是这样握住她的手,不厌其烦地教她写着每一个字,陪她读每一本书。 一个字写完,裕王玩笑说:“看,这个像不像李矾写的?” 灼华还是呆呆地看着裕王,好像没有听到裕王说的话。裕王低下头来,看着灼华疑惑地看着他,眼眸里一抹忧愁正巧被裕王抓住,他才不许灼华在他面前想着其他的男人。裕王低下头来,一个吻印在了灼华的嘴上。 虽然只是轻啄,已经将灼华吓的够呛,灼华慌乱地推开裕王,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嘴唇怒道:“你这个登徒子,偷亲我?” 裕王看着灼华,只是笑着,继续写着自己的字,说道:“看像不像李矾写的?” 灼华哪里肯理他,还是捂着嘴唇,怒瞪着裕王,忽然感觉面前的不是裕王,而是那个在南京好色的朱珏。灼华竟然忘记了,他是朱珏哎,她怎么能不防备着他呢? “你这个好色之徒,见色忘义,我怎么忘记了你是朱珏哎,即使你现在是裕王了,你还是那个朱珏。”灼华拿着手帕使劲地擦着嘴。 裕王根本就不理灼华,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偷香,她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也不存在朱珏和徐睿的君子约定了。那么他肯定要开始喜欢灼华了,即使自己一开始都很喜欢。只要他愿意,灼华肯定会是他的,徐睿争不过他,李矾也阻止不了他。 “你今天要吃什么?我们出去吃怎么样?还是就在王府吃。”不看也罢,裕王收起字,不理灼华所有带有不敬的话语,重新牵起灼华的手说:“就在王府吃吧,今天有好多水果,等一下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还有你喜欢的糕点。” 灼华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裕王说到了吃,都是她喜欢的。灼华只能任由裕王拉着,裕王跟徐睿不同,裕王从来不会生气,脸皮又特别的厚,更不会对她有所要求。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能假装听不见,他也不会哄你,但是他却最识女人心,总能巧妙的化解尴尬。她竟然会把裕王和徐睿去做比较,怎么会?她不应该这样去比较的。 中饭还是很和谐,他们开心地吃着,裕王从来不是奢侈的人,两个人吃饭只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但是灼华感觉很是满足。其实无论是朱珏,还是裕王,都没有变,他还是那样,即使好色,即使有企图,但是一切都不避讳,理所当然。而不像那些所谓的君子,说着美好的誓言,却总是无情背叛。这是坦荡吗?好色也好的这么坦荡的人,估计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人了。 灼华经常会去王府,因为其他人都是忙人,这个王爷倒是清闲的很,每天都是读书,写字,赏花。灼华陪着裕王读书,写字,有时候只是磨墨,男人看的书女人永远不需要弄懂。即使灼华读的懂,但是她仍旧不能理解男人的世界。男人心中有着家国天下,有着太多的女人,而不像女人,除了一个男人,有可能再也容不下其他。 灼华从来没有想到王爷的生活是这么的无聊,如果没有她,裕王会无聊到什么程度,没有朋友,只有一群太监和丫鬟,没有娱乐,更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看看朝中的大臣,邀三五好友在家对酒当歌,或者去青楼买醉买笑,娶几房妻妾,都可以。但是眼前的这个王爷,似乎什么都不行。她只是想,裕王仍是朱珏多好,起码开心自由。 “想什么呢?”裕王走到灼华身边,灼华看着园中已经没有绿色。 “想着王爷多么寂寞,每天都是同样的生活。”灼华说道。 裕王笑说:“怎么会?你每天来与不来都不一样,你每天说的笑话也不一样,每天看的书也不一样。” 灼华看着裕王,他真的是太寂寞了,灼华笑道:“珏哥哥,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出去玩怎么样?我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趁着大哥没有回来,我们去山里走走,怎么样?” 裕王点了点头,是啊,他该出去走走了。 第190章 难起 裕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两个锦衣卫,虽然身着便装,但是那张不会笑的脸还会吓坏所有的人。幸好,灼华很会挑人,燕迟是必须跟着王爷的,那么另一个,灼华要求带着张慧义,起码张慧义不会这么凶。 四人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裕王一身常服,灼华丫鬟打扮,裕王任由灼华牵着他的手,走在山间,他们如愿找到了一片果园。 “嘘。”灼华悄悄说道。 灼华拉过来裕王的手,悄悄地走到一颗果树下,摘下一个苹果,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皱着眉头笑道:“酸。”灼华将苹果塞到裕王嘴边,裕王皱了一下眉,摇了摇头,灼华又吃了一口,笑道:“没有毒的。” 不应该是怕毒吗,每次跟裕王吃饭,灼华都把每一样先吃一遍,就当给他试毒了,反正她又不怕。 灼华又塞到裕王嘴边,裕王笑着说:“我不是怕毒。” 裕王一口咬了下去,嗯,真的很酸。灼华又摘了两个,拿着两个苹果说道:“快跑。” 裕王看着灼华的样子,慢慢地跟着走了起来,现在再小心翼翼,也没有在南京时一起偷瓜时的快乐。 灼华看着像门神一样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人,将手中的一个苹果给燕迟,燕迟别过脸,根本不理。灼华给了一个给张慧义,张慧义笑着接过,刚咬一口,牙齿差一点被酸掉,裕王笑看着,本想吐掉的张慧义还是一口吃了下去。 “真的酸死了。”张慧义嘟囔说,说着便扔掉了手中的苹果。 灼华指着张慧义说道:“你干什么,你怎么扔掉了,你这是浪费好不好?” “这么难吃怎么吃得下?”张慧义理所当然说道。 “浪费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不讲道理。”灼华看着张慧义,想想还是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裕王拉着灼华,找到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裕王看着灼华手里玩着的苹果,笑问:“怎么,这么节俭?”他知道李矾是不爱奢侈,但是肯定不会太苛刻灼华。 “王爷,你是不知道,其实我们普通人家,到了秋天能有几个果子吃就很幸福了。我记得小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刚去世,母亲艰辛的带着我们,店里的生意不好。我记得母亲每次都会买几个这样的苹果回来,也是这样的青苹果,又酸又涩。就是这样,母亲也没舍得吃过,二哥也让着我们,但是就是李研,这么酸的苹果,他一吃就是三五个,而我又小,怎么也抢不过他。”灼华说着裕王从来经历过的童年。 “我不知道你小时候这么苦。”裕王看着灼华。 “不苦,怎么会苦?我们还好了,起码还能饱腹。你不知道,我的母亲是那种特别要强的女人,天塌了她都会坚强的活着,即使后来我们生活好了,我们还是那样的生活。”灼华笑说,苦中作乐不是更好? 灼华从小没有锦衣玉食,但是精神并不贫瘠,裕王钟鸣鼎食,但是独缺爱,家人之间的爱。 裕王苦笑着说:“知道吗,我最羡慕李矾,羡慕他有爱他的母亲,有爱他的兄弟姐妹。” “是啊,说着我好想二哥,好想三哥,你不知道,从小我就是这样,跟三哥在一起就闹,不在一起就想,三哥才走了几天,我都感觉好久了一样。”她真的好想李研,从小到大他们从未分开过。 裕王看着灼华愁苦的小脸,还有几乎要哭的眼睛,轻轻揽过灼华的肩,灼华笑说:“我才不会哭呢,走都走呗,差不多过几天我也要走了。”虽然笑着说,但是一会又哭了出来。 裕王轻拍着灼华的后背,灼华靠在裕王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好久没有哭过了,本来高兴的一天,只是几个苹果,又叫她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她,想家了。 歌最近身体不适,灼华本劝歌找个大夫来看看,但是歌就是不应,家中本就风雨不休,周扬平日多关心一点,就会招来妒意。 歌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午饭又是没吃,便叫来丫鬟薇莲去后厨做一份蒸蛋,特意交代了不要放油。薇莲到了后厨,已过午饭时候,厨娘已经闲了下来,坐在门前无事磕着瓜子。 “大娘,姨娘那边要吃炖蛋,麻烦你老炖上一个,不要油。”薇莲客气地笑道。 “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要吃饭?”厨娘眼睛瞅着薇莲,不客气说道。 “这不是姨娘身体不舒服,中午没吃,还麻烦你老了。”薇莲继续赔笑。 “都是哪门子的主子,一个姨娘,做好的不吃,现在灶都下了,偏要来折腾我们?都是下贱的人,非我们是下贱的命,要吃个什么炖蛋,老娘可是不会炖。”厨娘说着吆喝着,骂着,不情愿地走到灶前,点上火又说道:“我就会炒鸡蛋,爱吃不吃。”说着油已经下了锅,鸡蛋打碎翻腾着炒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一盘鸡蛋已经炒好,有的地方已经炒焦,厨娘拿着炒蛋,往外面一端,扔在桌上蛮横说道:“爱吃不吃,就这个。” 薇莲没有办法,端起碟中的鸡蛋,没趣地低着头往回走了,走到歌屋里,将鸡蛋放在桌上,委屈说道:“姨娘看看,就做了这个,好话说尽也没有用,白挨了一份数落。” 歌看着碟中的东西,只是一看,头又昏了起来,连续干呕两声,小声说道:“端出去吧,我吃不下。” 薇莲没了办法,将鸡蛋端了出去,正巧遇到灼华进来。 灼华看着眼中有泪的薇莲笑问:“怎么了这是?脸怎么这么红?” 薇莲看着来的是灼华,说道:“姨娘一天没吃了,叫了后厨做炖蛋,就做了这个,姨娘看不下去,叫去倒了。” 灼华接过盘子,走进屋里,看着歌半躺在床上,笑问:“歌姐姐,你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歌看着灼华来,赶紧起身下床说:“无碍,就是头昏昏的,想吃个炖蛋,厨娘还不会弄。” “哪有这么笨的厨娘?”灼华自言自语的笑着,看着歌蜡黄的脸色,又叫过来丫鬟问:“你说说怎么回事?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 “姑娘你终于来了,你快劝劝姨娘,一天都没吃东西,好不容易要吃个炖蛋,灶上还不给做。”薇莲说着。 歌瞪了丫鬟一眼娇怒道:“休要胡说,灼华好不容易才来一趟,还不去泡茶。” 灼华看着歌委屈隐忍的样子,事情已了然于心,笑道:“姐姐别恼,这炖蛋有什么难的,我去给你做。” 歌拉着灼华说:“还能麻烦你,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坐着玩吧。” “看,现在都跟我客气了。”灼华笑着端着刚才的鸡蛋,已经出了门。 灼华来到后厨,本是不大的家,住的人多了显得特别拥挤。灼华走进厨房,刚才嗑瓜子的厨娘立马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到了门边。 灼华将手中鸡蛋丢在桌上说道:“你们就做这些糊弄主人,瞧我歌姐姐娘家没人,就要你们这样欺负?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歌是我的姐姐。” 厨娘赶紧过来称是,府上谁不认识这个祖宗,周扬看着都让三分,何况他们这些下人呢?灼华可是不要面子的,哪个下人愿意被一顿大骂或者数落啊。 “去把灶上的火点上。”灼华吩咐说,利索地拿起一个碗洗干净,将两个鸡蛋打在碗里,调好味道,放到锅里炖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炖蛋已经好了。 灼华端着鸡蛋回去,放到歌面前,笑道:“我亲自做的,快些吃。” “你没有说什么吧?”歌不安地看着灼华说道。 看着歌委屈的表情,灼华笑说:“我会跟他们计较,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谁惹了我家妹子了,这样骂?”周扬走进来,脱去帽子,听母亲说歌身体不舒服,一回来就过来看看。 灼华噘着嘴,不理周扬,背过身去,周扬走近看着灼华使着小性子,也不理,坐到歌跟前柔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歌微笑说:“无碍,只是吃不下,不用劳师动众的。” 善解人意的歌!处处为周扬着想,敢怒不敢言。灼华生气地看着两人,好吧,没有人看得见她这个外人了。 灼华生气说:“哼,要去找赶紧去找,来问姐姐做什么,找来了姐姐还不看不成?” 周扬笑着,还是不理灼华,小声问歌:“好吃吗?”歌点了点头,周扬又笑着说:“不是不想理我吗,怎么偏要接我的话。” “哼,理你才是小猫小狗。”灼华生气地转向另一面。 歌好笑的看着拌嘴的两个人,说道:“看你,非得欺负灼华,让着她不行吗?” “哪里是我欺负她,都是她欺负我。”周扬学着灼华的样子撒娇。 “歌姐姐,你看他,哼,我来你家都是受气了,一杯水都没有,上下忙活了半天,他都一句谢字都没有。”灼华委屈说道。 周扬站起来,有模有样地作揖说道:“小生有礼了。” 周扬说着竟唱了出来,灼华站起来打了周扬两下,周扬叫了疼,灼华才罢休。歌才不管他们打闹了,见了灼华,周扬和李研都是一样的,灼华不打他们他们才不舒服呢。 “呵,这兄妹二人是玩什么呢?”严知语嬉笑着走进来,正巧看到周扬和灼华在笑闹。 灼华见了严知语进来,挥到半空的拳头放了下来,也不跟严知语讲话,坐到歌身边。 歌站了起来,退到一边,低头说道:“夫人。” 严知语拜了周扬后,笑道:“姐姐这么客气,你这一日不进食,我刚听说灶上厨娘撒泼,我罚了一顿,这不,刚炖好的鸡蛋,我拿了过来,姐姐看着是我娘家人的份上,原谅一些吧。” 周扬冷眼看着严知语,严知语仍是笑着,歌轻声说道:“怎么劳烦夫人。” 周扬看着严知语,冷声说道:“我家非相府,不要把你们严府的坏规矩带到这里来,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严知语仍是笑着,满口称是。 灼华知道,歌也知道,这府里都是严知语娘家陪嫁的仆人,都是听严知语的。表面上严知语客客气气,背地里却处处给歌下绊子,欺负歌。歌买的两个丫鬟,跟着周母的那个还好些,跟在歌身边的,受气太多。歌也不喜欢说,能忍则忍了,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情给周扬带去烦恼。所以歌尽量不出门,不劳烦府上的人,有空也只是去灼华那里坐坐,连彩英那里都很少走动,她卑屈的隐忍她应该有的生活。 第191章 怒打恶仆 有女人的地方,从来少不了口舌,更少不了勾心斗角。歌的生辰,原本歌不打算过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灼华却不想歌这样委屈,毕竟她也无聊,就权当一起热闹乐呵乐呵。 一大早,灼华和顶着大肚子的菱香,带着精心为歌选的礼品来到周家。菱香虽然只有五个月的身孕,但是肚子已经比平时的孕妇大了一倍。灼华可不舍得使菱香,左手拿着礼物,右手搀着菱香,来到了歌的房间。 “都说了不过了,你偏要坚持。”歌晨起的也早,梳洗一番,等待着灼华和菱香。 歌走到院中,扶着菱香,灼华刚想往厅堂走去,歌一把拉住灼华笑说:“去我屋里吧,那边有客人。” 灼华点了点头,客随主便灼华还是懂的。 “姐姐今天还邀了什么人?不会就我们两个吧?”灼华将带来的礼物放到歌的里屋,这里她向来自如。 “就你们两个,早上夫君问我,我只说不过了。”歌笑着,让微莲给菱香端上煲好的鸡汤,这个可是怀着孩子的,她可不能怠慢了。 灼华神秘地笑着,凑到菱香面前,菱香舀起一勺汤,递到灼华嘴边,灼华摇了摇头说:“我帮姐姐请了一个,你猜是谁?” “张家嫂嫂呗。”歌笑着,她再也没有朋友了。 “姐姐就是太聪明,猜一下不好吗?”灼华娇嗔说道,菱香和歌只是笑而不语。 本来想着只是菱香和灼华,歌也未做准备,现在既然彩英也要来,歌可不能失了礼,人家来给她过生日,她总要备一顿饭吧。 “微莲?”歌唤道,微莲走了过来,“你去灶上说一下,今天中午备一桌席,我这边有客人,你去房里拿些银子送去。” “歌姐姐,你这自家吃饭还要付银子的啊?”灼华笑着问道,大家庭的事情她哪里懂。 “除了一日三餐,其他的开销不还是自己的。”歌简单说着。 灼华若有所懂地点了点头,她的心没有这么复杂,她家更是没有分过家的,一家人总是在一起,上上下下都是母亲打理。 不一会了,微莲回来了,手中的银子又拿了回来,脸上仍是一脸的委屈,这样的委屈灼华经常见得到。 “怎么了?”还未等歌开口,灼华先问了出来。 微莲看了歌一眼,不敢说话,歌哪里会猜不出来,这家里上上下下,哪有人会给他们主仆二人好脸色。 “说,今天我在,你怕什么?”灼华皱起眉头,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姑娘,我刚刚去了后厨,后厨说今天上房有客人,没有时间给姨娘做,还说这么一大桌子,要到上房去问,府上的事情都是慧莲安排的,要有她的许可。”微莲小声说着,慧莲是严知语的贴身丫鬟,周家大小事都是她管着。 “去,你请她来,我跟她说。”歌说道,只是一顿饭,她想她这个面子还是有的。微莲又出了门,歌又对灼华和菱香说道:“你们到里屋去吧。” 灼华知道歌怕她看见她的难堪,灼华牵着菱香到了里屋,这慧莲也是腿脚快的,不一会就来了。到底是严家出来的,严知语骄横,身边的丫鬟也是泼辣的主。 “不知姨娘找奴婢来什么事?”慧莲见了歌,也不行礼,上房的丫头,自然不把歌放在眼里。 歌也不在意,站起来笑着走到慧莲身边,拿着银子塞到慧莲手里说道:“今天屋里来了几位客人,还烦请姑娘叫灶上帮忙备上一桌酒席。”歌说的相当客气,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势。 慧莲轻蔑地看了歌一眼,冷笑道:“不知姨娘这是哪里来的客人?今天真是不巧,夫人那边也有客人,这一桌酒席都来不及做,灶上真是忙不过来。” “那?那?”歌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柔弱的她从来不会处理这些事情。 灼华撩起门帘,走了出来,看着慧莲一副高傲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从衣袖中拿出一定银子,塞到微莲手里笑道:“去乐丰楼订上一桌席送来。” 微莲连连点头,还未等歌许可,已经跑了出去。 “灼华,你今日是做客来的,怎么连饭钱都让你花了,等一会我给你。”歌不好意思说道。 “我们姐妹还讲这个,求人还不如求己,不就是吃顿饭,不是我们几个女人出去不方便,我倒是想一起去外面吃,这样省心又省力。”灼华偷笑着,她早应该考虑周全才对。 歌笑着不再说话,她要有灼华这样心大就好了。 慧莲冷笑着看着灼华说:“到底是有钱的主,能有花不完的银子也不必劳烦了我们这些下人了。可怜我们啊,家本不富裕,夫人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不像我们的姨娘,有着帮你的朋友。” 慧莲冷嘲热讽,话里有话,听得灼华很不舒服。 “你说什么?你们欺人太甚,现在又说这些话,今天是歌姐姐的生辰,我不想给她添烦恼,你现在赶紧走。”灼华只想眼前的这个人立刻消失了。 “真不知道家里总是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本来就是低贱的主,却装作是个主子,别人识的,我可不认。”慧莲也不是让人的,平日看着府里的人对灼华忌讳,她心中早已不满,反正这些都是严知语吩咐下来的,她怕什么。 “不三不四也好,低贱也好罢,还烦请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歌委屈说道。 “哼。”慧莲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边走边嘟囔着:“不就是个千人骑万人尝的窑姐,还故作高贵?” 哄,灼华脑子里瞬间炸开,不要说歌过去只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歌妓,就算是卖身的,现在从了良,开始新的生活,也不该由他们这样糟践。况且歌已经多处退让,怎知他们不依不饶。当着面就如此侮辱,那么背地里又会说话什么话来? 这么大的声音,歌当然也是听到了,灼华看着也是一脸惊愕的歌,未等灼华想去劝,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站住?”灼华怒道,慧莲真的停了下来,转身挑衅地看着灼华,灼华冷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又怎么样?府里上下谁不是这样说的,我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们,千人骑万人尝的窑姐,还装着高贵的模样,啊呸。”慧莲大声骂道,歌脸上由红变得煞白,哭着转身躲进里屋。 灼华愤恨地扬起手,一个巴掌打在慧莲脸上,还未等慧莲回过神来,又一个巴掌打了上去,连续两个耳光,打得慧莲傻在了那里。她不曾想过灼华敢打她,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可是严知语的丫头。 “一个巴掌是教训你这张下贱的嘴,第二个巴掌是告诉你怎么做人。”灼华凶狠说道,扬起手又要再落下一个巴掌,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打一个人。 慧莲看着灼华真的发怒了,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子,跑到院子里,又是哭又是叫,嘴里更是不停地骂娘。灼华已经恼羞成怒,在院子中随意捞起一个棍棒,朝着慧莲身上打去。对于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讲情理也是没有用的,不给他们一顿教训她们不会知道什么是对错。 “住手!”周母的一声呵斥,慧莲不再逃跑,看到了周母,忙着爬到周母面前,抱住周母的腿哭泣着。 灼华毕竟是小辈,见了周母,心里有着忌讳。灼华丢掉了手里的棍棒,拍了拍手,走到周母面前,福了福身,退到一侧。看着周母身后的满脸怒气的严知语和不知所以然的陆嫣,灼华这才知道,原来陆嫣就是严知语的贵客。 “姑娘这是为的什么?姑娘怎么都是客人,怎么倒打起了我们周家的人了?”严知语冷声问道,看着慧莲脸已经红肿,头发已经凌乱。 “你问你的丫鬟。”灼华冷声说道,她才没有闲工夫跟他们说这些。 “慧莲,什么事?”严知语问道。 “夫人,姨娘今日差人到后厨去吩咐说要一桌宴席,府上灶上就两个人,早上夫人也有客人,只备了一桌席,凡是总有个先来后到。夫人的席是前一天都吩咐的,这不就回绝了姨娘。哪知道姨娘以为我们难为她,就叫了我去她房中,哪知道姨娘就对我一顿大骂数落,我顶了两句,这不姑娘就将我打了出来。”慧莲哭着说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瞄着灼华。 “你也是糊涂,既然姨娘要,将我的那一桌让给她就是了,何必惹出事端。”严知语训斥着慧莲。 灼华看着严知语装出来贤妻良母的模样,不禁冷笑出声,这一出主贤仆顺的戏她们演的真好。 “姑娘,打狗也要看主人,看在嫂嫂的面子上,饶了她这回,我这就吩咐后厨给你们先做,我和嫣儿怎么将就都好。”严知语笑着说道。 好个贤良淑德?好个恭顺谦让?灼华这时候才发现真的是小看了这个严知语,心机如此之重,像歌这样的简单,怎么也不会是严知语的对手。 “大娘,你老来评评理,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的。”灼华拉着周母的胳膊:“今日本来就是” 灼华刚要开口跟周母说清楚事情始末,慧莲缓过神来,跪在灼华面前,哭道:“姑娘大人有大量,奴婢以后什么都紧着姨娘来,姨娘再怎么难为,奴婢也不会再说一句不字,再也不敢顶嘴了。还请姑娘不要难为夫人,夫人是最宽容的。” “你!真的是生的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大娘,你不要被她们骗了。”灼华气得直跺脚,在严知语和慧莲主仆不停地争辩下,她竟然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母亲,都是知语管教下人不力。”严知语福了福身:“还请母亲责罚,有错都是知语的错,只是家中都是小事,夫君公事繁忙,请母亲罚知语,为姑娘和姐姐解气。知语愿意受罚。” 周母拍了拍严知语的手说:“你的孝心我是知道的,你知道心疼扬儿我也是知道的。”周扬牵着灼华的手又笑道:“都说来者是客,大娘可从来没有把你当客人,你今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先来看看我?知语当家不容易,你虽然不喜欢她,她毕竟还是我的媳妇,也是扬儿的妻子。” 灼华也不想周母担忧,只是点了点头,无论她怎样的嫉恶如仇,她还是孝顺的。她知道周母认定的是严知语这个媳妇,而不是歌。 “张家大嫂来了,在我屋里,你随我一起去看看。”周母笑着牵着灼华往屋里走去,严知语跟着。 0 第192章 祸根 等到灼华和彩英一起来到歌房间,歌还未停止哭泣,菱香无助地在一边劝着。彩英坐到歌身边,她年长些,说的话歌还是听得,道理歌哪里会不知道,她哭的是自己的命。 灼华在屋里一句话也没有,直到丰乐楼的菜已经送来,微莲已经准备好,但是原本打算热闹的一群人已经没有心思去吃吃喝喝。 歌生辰,周扬自然提早回来给歌庆祝一番,歌本就没有亲人,他可不会辜负了歌。但是今天的周府却是异常热闹,除了周扬,张白一和徐睿也来了。 丫鬟上了茶,周扬,张白一和徐睿坐在书房里。徐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周扬哪里看不出来,笑问:“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徐睿端起茶喝了一口说:“白一不也来了。” “我是来接夫人的。”张白一说的理所当然,回家他才知道彩英被灼华邀来了周家。 徐睿拿着扇子轻摇两下,但笑不语,他可不是来接夫人的。周扬和张白一相视一笑说:“你是料定灼华今日会来吧?” 徐睿不认也不否定,只是笑着,他不能去李家,却期待与灼华所有的“不期而遇”。 “周扬,周扬。” 灼华大喊冲进书房,周扬笑道:“来了。” “周扬,我要接歌姐姐去我家,你同意吗?”灼华开门见山,不绕弯子。 周扬看着怒气冲冲的灼华,不禁皱眉,她是多久没有这样直接唤着他的名字了,平时再生气,她也会唤他扬哥哥的。 “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你什么时候想来不就来了,怎么也让歌过去小住?”周扬反问,似乎没有听明白灼华的意思。 “我接歌姐姐走可不是小住,以后歌就在我家,不要回这里来了。”灼华说道。 “什么意思?”周扬也是莫名其妙,张白一和徐睿都诧异地看着灼华,灼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我要带歌姐姐走。”灼华大声地一字一字地说出来,听得周扬更是不明所以然。灼华从来不知道周扬是这么笨:“你已经照顾不好姐姐,也保护不了她。与其跟着你委屈,还不如放了她。” 周扬脸色已经不好,他能忍灼华任性,但是不能忍灼华干涉他们夫妻之间。但是他们每次和灼华争辩哪有赢的,周扬耐着性子问:“我哪里让她委屈了?” “去问你的夫人去,问她的丫鬟是怎样糟践歌姐姐的?把姐姐以前的事情都挂在嘴边。”灼华气氛说道。 “灼华,休要胡说,这是人家的家事。”张白一适时提醒,灼华这样将周扬牵扯进来,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爱的女人,这不是让周扬为难吗? 灼华这才去看张白一,还有他身边坐着的徐睿,灼华眼眸只是一扫,才没有闲工夫去理他呢?就当没有看见一般说:“白一大哥,你不知道事情始末,怎么就说我是胡说?” 灼华没有想到张白一和周母是一样的态度,他们倒是眼不见为净,但是歌怎么办?由着被别人欺负了去。 “来人,去将夫人叫来。”周扬怎么会猜不到什么事?他知道歌委屈,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严知语不做的太过分,他也不想多言。 周扬站起来走到厅堂,灼华随即跟了去。徐睿起身拉住灼华的手,灼华转身,用力地抽回手,徐睿却不依。 “请徐大人自重。”灼华冷声说道。 “灼华,歌有歌的人生,你这样做周扬很为难。”徐睿柔声劝道,灼华以前会听他的。 灼华顿时怒火又起,嘲讽说道:“是啊,想要妻妾成群,又不想有烦恼,齐人之福没有这么安心的?严知语怎样你会不知道?面上是个菩萨,背后是个恶魔,她是想着逼死歌姐姐。” “但是周扬对歌的爱越多,严知语才会越难为歌。歌都忍下了,你怎么偏要胡闹?”徐睿仍是劝着不成熟的灼华。 胡闹?是啊,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胡闹,为了自己争取利益就是胡闹吗?百依百顺、忍气吞声就是贤淑?灼华心中顿时清明,这就是男人。灼华竟然好庆幸,幸亏大哥比她更早看清了这个男人,要不她现在会不会也要受这份委屈?而这个男人会不会也像周扬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就是爱闹,你快些放开我,我本是无礼粗妇,心中没有什么三从四德。我还要为我姐姐去主持公道,至于你,现在应该庆幸才对,没有娶我这样的悍妇。”灼华不知道徐睿脸上的痴情模样做给谁,他本就从心中嫌弃她,为何又不能洒脱的放手。 徐睿这才后悔,他知道灼华的脾气,灼华定误会他嫌弃她。妻妾争宠的事情,哪家没有?但是没有像灼华这样一定要弄得明明白白的,非得要掀开这些丑恶。 “灼华,能不能不要误解我?”徐睿苦闷说道。 “我的误解与理解对于你已经算不得什么。”灼华低声闷哼,努力地抽回手,徐睿却抓的更紧,灼华又说:“你的夫人在等着你。” 徐睿恍然看着站在门口等待的陆嫣,暗咒一声,他不该让灼华面对这样的尴尬。 灼华随周扬来到厅堂,屋里除了灼华一个外人,其他人都懂得回避。严知语低垂着站在周扬身边,看着灼华进来,眼眸中闪过阴狠,她现在连想杀灼华的心都有了。 灼华冷笑地看着严知语和面颊依然红肿的慧莲,不请自坐地坐在了下面。 “夫君,妾不知今日是姐姐生辰,不够周到之处,妾请夫君原谅。下人如有过错,妾定严惩。”严知语说道,好的妻子一定要温顺。 严知语瞧着仍不发一语,冷面的周扬,又说道:“慧莲有失,姑娘已经教训过了,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妾不知姑娘还有何不满?如果姑娘不能解气,嫂嫂来向你赔不是。” 严知语说着假模假样地走到灼华跟前,福了福身,做足了一个宽容大气,善待别人的主母模样。 灼华冷哼,脸别向一边,并不理会严知语。前院的事情歌已经知道,纵然自己不愿意,还是起身,她不想这个家为她再生矛盾。 “说,你今日去姨娘那里说了什么?”周扬厉声喝道,也不看严知语。 慧莲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慌乱说道:“没说什么?只是和姨娘绊了几句嘴,奴婢已经知错,还请爷责罚。” 歌一脚已经踏进门里,迟疑了一下,仍是走进来,向严知语行礼之后,跪在周扬面前,满是委屈说:“夫君待妾是红颜,是知己,是一生至爱,妾只求常伴夫君。还请夫君看着妾的份上,不要追究此事,权当误会一场。” 歌泪眼朦胧地看着周扬,周扬抓住歌手,将歌搀扶起来。 严知语走过来也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妾治家无方,不曾想过这些奴仆都是势利眼,得罪了姐姐,知语这就替他们赔礼,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慧莲,将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敢撒一句谎,我定不饶恕你。”周扬阴狠说道。 “歌求你,不要再追究了,为了我还能陪伴在你的身边。”歌满是哀求。 慧莲看了看严知语,严知语拿着帕巾抹泪,摇了摇头。 这些小动作怎么能瞒过周扬的眼,周扬本想着听从歌的话,但是主仆如此眉来眼去,周扬顿时心生怒气,拿起桌上茶杯,摔到地上,喝道:“你们主仆二人在我面前都敢眉来眼去?真的以为我是不问世事的主,现在我就告诉你,这里是我周家,我才是一家的主人。” 严知语又跪了下去,灼华也站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周扬发这么大的火。周母听着动静,也出来,但是只是在边上看着,并没有说话。 “来人。”周扬喝道,门外的两个小厮已经进来。“这个女人蛇蝎心肠,谗言祸主,将她扔出门外。” 小厮刚想过来拉慧莲,慧莲爬着到严知语跟前,求道:“小姐,救救我,要不奴婢就无家可归了。” “这时候叫我怎么救你?平日你在我身边的乖巧模样哪里去了?”严知语哭着骂着。 “今天说了什么?”周扬又一声喝道。 慧莲低着头,道出了所有的事情,当说到那句千人骑万人尝的时候,周扬愤怒地将桌子上所有的茶具都掀翻在地上,歌更是受不住,瘫坐在地上。 “谁叫你这样侮辱姐姐的,平日我教你们的东西你都忘了?”严知语边打慧莲边骂着:“忘恩负义,狗仗人势的东西。”严知语哭着跪到周扬面前哀求说:“夫君看在她是严家人的份上,饶她一命吧,妾将她送回严家去。” “从今以后,家中再敢提姨娘身世者,立刻逐出家门。”周扬抱起瘫软地歌,往后院走去。 周母看着周扬并没有对严知语责罚,这才放了心,回到自己房中。人都走了,严知语瘫坐在地上,再也不能起身。灼华不会同情他们,对于恶人的同情,等于同恶。 灼华转身离开,她并不开心,因为她知道这样救不了歌。严知语阴狠毒辣的目光目送着灼华离开,她似乎感觉到了,这个女人,太难对付。严知语并不因为周扬赶走一个丫鬟而心伤,也不会有所收敛,她更是将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歌。而她,心中有着更为阴毒的打算。 有因才有果,灼华的做法,无疑加深了严知语与歌之间的嫌隙。这件事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等待歌的,是更多的欺凌与折磨。这也许就是命运,歌无从反抗的命运。 第193章 赴宴 又是一年白雪皑皑的寒冬。 北京还如往年一样寒冷,还未到冬至,已经下了几场大雪。周扬和歌搬家了,严家怎么也不至于让严知语如此委屈,随着家里的人越来越多,这么小的两进院子越来越拥挤。为了祝贺周扬的乔迁之喜,灼华和李矾备上了礼物,虽然李研不在,但是他们不能不表示心意。 难得裕王愿意凑这份热闹,早早来到李家,原本只是打算接上灼华,没想到李矾会一同前往。就这样三人坐在马车里,裕王和李矾还是往常的少言,都听着灼华一人说话,要不是确定他们都在听,灼华肯定认为是在自言自语。 徐睿从车上下来,看着李家的马车渐渐地走近。他从来都知道,他只要想见灼华,总是有机会,但是灼华却有意无意地将他推远,自从上次在周家不愉快的一面,已经两个月了,他没有见过灼华。 马车停在周府的门口,李矾先下车,后面跟下来的是裕王,两人站在下马凳两侧,像侍卫一般。灼华踩在凳子上,一手伸向李矾,一手伸向裕王。 一身粉色衣裙,外面白色对襟长袄,披着雪白色的貂鼠披风,发分肖成髻,简单不失俏皮,一簇燕尾垂在胸前。他记得不久以前,他最喜把玩那簇黑发,总是爱不释手地将那簇发绕在指尖。他印象中的灼华一般不会这样精致典雅,但是只要灼华愿意,灼华身上的优雅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她值得被宠爱。 灼华下了车,娇俏地看着身边对她呵护备至的两位兄长,脸上浮现原本只属于徐睿的那一抹娇笑。 灼华开心地下了马车,抬眼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徐睿痴情而幽深的眼眸,正在痴痴地望着她。她虽知经常会遇到徐睿,但是她仍不习惯将最熟悉的人当成陌路。 灼华那一抹笑僵在半空中,立刻收了回去,低着头对着李矾轻声说:“我去看歌姐姐了。” 灼华转身进了周府,她不太会处理这种所谓的久别重逢,毕竟他身后还站着他怀有身孕的妻子,那凸起的肚子都需要两个人搀扶。 “夫君?”陆嫣轻声唤着,徐睿回过神来,说道:“你先进去吧。” 徐睿走到李矾和裕王身边,作揖说道:“拜见裕王。” 李矾看着徐睿,笑了一下,独自走进周府。 “今天没有裕王。”裕王笑着拉着徐睿的手,相携进了周府。 “歌姐姐。”灼华叫道。周扬买的这个宅在大了许多,歌单独住着一个院子,灼华撩起门帘,进屋问:“姐姐怎么躺下了?” 灼华走到歌床前,歌缓缓起身,笑道:“天气冷了,感觉身体不适,躺下了舒服。” 歌惨白的脸没有一丝的血色,清瘦的脸已经不能再瘦了。 “叫了大夫了吗?”灼华问,歌摇了摇头说:“家里这么忙,总不能还因为我再让周扬分了心。” “那还不是他应该的。”灼华起身,为歌倒上一杯水,递到歌面前说:“姐姐喝点水。” 歌接过水,喝了一口,灼华看了一圈问:“薇莲呢?” 歌身体这样,还没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 “去前院帮忙了。”歌喝了水,靠在床头。 “姐姐起身梳妆吧,我可是专门来看你的,等一会你不在,我吃饭也吃不好。”灼华笑着说道,歌点了点头。 灼华扶起歌,为歌梳好了头,金钗云鬓,点朱唇,画娥眉。歌永远这么美丽,只是稍作装扮,便可以倾国倾城。 “灼华,你的腿脚就是快,这么早就到了。”彩英打开门帘,看着正在梳妆的两个人。 歌站了起来,走出里屋,拉过彩英笑道:“嫂嫂,里边坐。” 灼华靠在门口,嬉笑着说:“比不上你们这些小脚夫人,我的大脚不是白长了嘛。” 彩英走到门口,点着灼华的额头嗔道:“你啊,这天下把大脚挂在嘴边的,就你一个人。” 灼华给彩英倒上水说道:“嫂嫂喝茶,我给姐姐画好眉毛,就好了。” “嫂嫂也看看你画的眉。”彩英要去看,灼华不让,撒娇道:“嫂嫂要是看了,我就画不好了,到时候画坏了,我可叫歌姐姐找你。” “看,还是这屋热闹。”周扬和张白一进门,笑说:“有灼华的地方就最热闹。” 周扬走到歌旁边笑着问:“今日起得来身了?”歌点了点头,他又盯着歌的脸看了一会才说:“这眉毛画的真丑。” “啊,扬哥哥,你怎么这么讲,我还没有画好呢。”灼华听着不愿意,他肯定听到是她画的眉,才这样笑她。 周扬又仔细端详,摇头叹道:“眉要似远山,而你画的却似刀剑。” “哼,就知道笑我,我不画了。”灼华将画笔放在梳妆台上,冲着歌和周扬做了一个鬼脸,自己出门去了。她到了厅里,坐在桌子上,挑着喜欢吃的坚果,悠闲地吃了起来。 “看,就这小性子。”张白一拉着彩英走到灼华身边,坐了下来,说道:“看看周扬家有什么好吃的。” 张白一对食物最是挑剔,灼华指着瓜子说道:“白一大哥,这个好吃,你尝尝。” 张白一拈起,吃了两个,点了点头说:“吊瓜子,又香又甜。” 彩英看着一样习气的张白一和灼华,掩面笑着。 灼华看着彩英说:“嫂嫂要不要吃几颗?” 彩英摇了摇头,她可没有这样好的胃口。 灼华身子往后倾了一下,偷看着屋里正在画眉的周扬和歌。过了一会,薇莲走进屋里来说道:“爷,夫人说前院已经准备好了,请客人去前院准备用餐。” 过了好一会,周扬才不急不缓说道:“最后一笔,马上就好。” 三个客人站在门口,等着屋里画眉的两人,闺房之乐,让他们享受去吧。 周扬和歌走了出来,周扬拉着张白一的手,相携出了院子。歌彩英和灼华都穿好披风,才跟在后面走出院子。 周扬走到客厅,作揖说道:“让大家久等了。”众人回礼,周扬笑道:“王爷上座。” 裕王笑了笑,客气相让说:“今天我是客,客随主便,还请主人上座。” 周扬笑了,又作揖说道:“今日宴请的,都是扬最好的朋友,论年纪,李家大哥年长,还请李家大哥和王爷上座。” 周扬又是作揖又是请,裕王不再推脱,执起李矾的手,走到上位,还未来的及坐,周母已经进了厅堂。严知语俯首在周母耳边轻语几句,周母见裕王便要行大礼说道:“老身拜见裕王。” 裕王见到快步走过来,拉起周母笑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您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 严知语扶着周母来到偏厅,一个珠帘隔着,陆嫣跟在身后,过了一会,丫鬟又拉起门帘。众人纷纷看向门口,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在歌身上,即使他们身边从来都不缺美女,身边的彩英和灼华也算得上漂亮,但是比起歌,都逊色太多。 歌进屋,低着头福了福身,走向偏厅。灼华停了一下,看着都迷魂了的众人,突然喊道:“扬哥哥,该开饭喽。” 众人都感觉失礼,尴尬地笑了起来,不过一会,又恢复到其乐融融当中。 灼华没有想过他们居然会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毕竟面前的两个女人,每次见到灼华,隐约都会带着敌意。对于陆嫣,灼华或者可以理解,但是严知语眼中的恶意她很难理解。管他呢,她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别人的眼光,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朋友,更何况这个视灼华为敌人的人呢? 刚才所有男人看到歌时的表情都看在严知语眼里,生气也罢,嫉妒也罢,严知语作为当家的主母,家里的小妾就这样放肆地勾搭众人,是出身高贵的严知语不能接受的。虽然歌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严知语已经将歌定罪。女人最怕的就是妒忌,妒忌会使一个人丧失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良好的教养和善良的本性。 第194章 霂歌之羞 大家吃的其乐融融,一团和气。男人们再有隔阂,都可以抛弃前嫌,在一起有着很多共同话题。他们都有很多面,并善于伪装。 这个屋子不大,却坐着一个王爷,将来会做皇上的王爷,一个大商人,大明朝最大的商人,当朝一品大学士的儿子,一品大学士的孙女婿,还有一个看似最平常,确是最八面玲珑的那一个,他们都是不平凡的人,他们就这样聚在一起。 女人们的世界可没有这么和平,他们之间除了几句客套话,却再也没有共同话语。灼华不停地给歌夹菜,照顾着歌,她倒像个主人。陆嫣是最为娇贵的那一个,丫鬟服侍着,这也不吃那也不要。 彩英坐在周母身边,同为乡里,倒是多了些共同话语。要说媳妇要什么样的,周母还是最喜欢彩英,严知语出身太高,歌太过卑微,总没有彩英这样的大方得体。 外面开始吟起诗来,这可是他们最在行的,灼华和歌都竖耳听着,时而偷偷叫好,时而偷笑一番。 严知语看着,嘲讽笑道:“看着这顿饭吃的,没趣的很,过几日买几个歌女进来,下次我们聚聚也不会太扫兴。” 陆嫣笑了笑说道:“知语,我家中有两个,唱的还不错,过几天送过来给你。” 严知语点了点头,笑道:“姐姐?”歌抬头,“到时候还要请你指点一二。” 陆嫣看着歌,笑问:“姨娘会唱歌?” 歌低头笑了一下,灼华尴尬地看了看歌,幸好周母已经退席,要不定是会生气一番。 严知语嘲讽一笑说:“嫣儿你不知道,姐姐不但会唱歌,还弹得一手好琴。” 陆嫣看出了众人的尴尬,灼华怒瞪着二人,她可不会想着给她们留面子。灼华用力地握着筷子,如果说打人可以解决问题,她紧握的拳头早已经落到严知语的脸上。 见识过灼华的泼辣,陆嫣识相地不再言语,她并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严知语对上灼华眼神,挑衅说道:“姐姐,看今日这饭也没个乐子,不如你弹一首曲子助兴如何?” 陆嫣拉了一下严知语,忌讳地看了灼华一眼,但是严知语怎肯罢休,能够当众羞辱歌的机会并不多,她怎能不把握? “严知语,你别得寸进尺。”灼华已经努力控制情绪,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话里全是警告。 严知语哪里会受人威胁,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去将姨娘的琴取来,姨娘今天为我们助兴,弹奏一曲。” 歌仍是低着头,无论什么时候,她曾经是歌妓的伤疤永远都不会养好。无论她怎么隐忍,别人想揭开就会揭开,她想要隐瞒的过去,无奈除了自己,每个人都不曾忘记。歌反而不怕了,自己怕了这么久,换来的不还是别人的步步紧逼,再看看这厅里在坐的,哪个没有听过她的琴,她的歌?自己都这么在意,那么怎么要求别人? 一会儿丫鬟取来琴,放到旁边,严知语笑道:“姐姐请。” 歌笑了一下,站了起来,灼华拉住歌的手央求:“姐姐,不要。” 外面似乎也静了下来,男人们的眼光都看向珠帘后边,歌起身,缓缓走向琴前,琴声悠扬而起,丝丝切切,悲悲戚戚。 陆嫣从来不知道歌这么有才情,原本以为只是有点姿色而已。歌弹得太好了,陆嫣自愧不如。听到歌的琴声,再看看不通音律的灼华,陆嫣才明白,徐睿喜欢的根本就不是琴。纵使她弹得再好,徐睿也不会爱她,他爱的,从来都不是才情。 厅里静极了,没有觥筹交错的热闹,没有了诗词歌赋的激昂,一切似乎都沉浸在歌优美的琴声里。 过了一会儿,歌缓缓唱道:“旖旎秦淮岸,杨柳依依,画舫涟漪。灯火阑珊,寻得一处酒家,美酒都是今日醉。 初妆美人面,千千素手,美目流盼,臻首峨眉,思念有情郎君,芳华是东逝的水。 一曲广陵散,离人无恨,高山流水,琴话知音,休怪无情郎君,情归之处美人泪。” 莺歌般的声音,回绕在房梁之中,久久不散。歌唱着,最后都化作泪水,滴在琴弦上。灼华站起来,走到歌身边,一把抓住歌的手,歌的手竟如此冰冷,灼华握在手里,琴声戛然而止。 “啊!”灼华尖叫了出来,灼华慌乱地看看歌瑟缩的身子,再看看歌脸上流出的汗水,煞白的脸上只有红唇。 陆嫣转脸看去,也叫了一声。歌坐的凳子上,慢慢地留下了血水,很多很多,沿着凳子已经流到了灼华的脚底。 “扬哥哥?周扬!” 灼华慌张地叫着,周扬已经跑到了歌身边,慌张地抱起几乎昏厥的歌,也不看周围的客人,抱着歌跑了出去,灼华也急地跟了出去。 周扬将歌抱在床上,他怎么能不知道,歌已经不舒服很长时间了,她太累了。他最近又太忙了,忙的没有顾及到歌,他不是不知道严知语对歌的态度,他只是把这种态度看做成一点妒意。他忽略了,总感觉歌足以应付。 歌疼得紧咬着嘴唇,灼华跪在歌身边,不停地擦着歌面上流下的冷汗,周母闻讯迅速赶来,看着床上的歌,掀开被子,遗憾地摇着头。 “快去请大夫,请大夫。”周扬呼啸着。 屋里并没有多余的人,灼华跑出去,拉开门,院中站满了人,比他想象的人要多。 “请大夫,请大夫。”灼华慌乱地喊着。 “已经去了。”张白一说道,难掩忧心。灼华放心地点着头,又慌张地回去。 彩英扶着周母,不停地擦着眼泪,灼华问彩英:“嫂嫂,歌姐姐怎么了?你快说啊。” 彩英抹干眼泪哽咽说道:“是小产,孩子没了。” “这个傻孩子,有了身孕也不说,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周母悔恨地念叨着,心疼着未出世的孩子。 “孩子?”歌呢喃着,抓紧周扬的手,“孩子”歌还未来得及多想,已经昏了过去。 “大夫来了。”薇莲叫道。 灼华跪倒了一边,不停地抽泣着,她被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就流在她的脚下。周母掀开的被子,又将灼华吓坏了,血已经浸湿了被子,就在她面前,再看着歌惨白的脸,灼华不停地哭泣着。 大夫把着脉,灼华忍住哭泣和哽咽,眼睛盯着大夫。大夫不停地摇头,再去看看歌的眼睛,看了好久,最后提着药箱走到外间,周扬和灼华跟了出来。 大夫说道:“夫人这是肝气郁滞,气机不畅,胎气受阻而导致胎气不安,再加上夫人平时食少体虚,孩子是保不住了。现在小产流血过多,造成血崩,大人的命能不能保住都要看造化了。” 灼华拉着大夫说道:“还烦请大夫开药,救我姐姐。” 大夫摇了摇头,无奈说道:“药已经没有用,现在只能看造化,恕在下无能为力,听天由命吧。” 大夫说完,转身就走,灼华伤心地走进屋里,趴在床边,哭着说道:“歌姐姐,你努力一点,你不能走。” 周扬叫着府中的人继续出去寻医,焦急地走到屋里,看了看歌的脸色越加惨白。周扬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乱,自己是歌的依靠,一定要想办法救歌,但是他仍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正当灼华呜呜哭泣之时,严知语由外间走来,哭哭啼啼进来问道:“姐姐怎么样了?”严知语看着灼华仍是哭着,周扬坐在床边拉着歌的手。严知语也假装抹泪跪在周母面前哭道:“知语有错,求母亲责罚。” 周母看着严知语痛心,心疼地摇了摇头说:“不关你的事。” 严知语又哭道:“我身为一家主母,明知姐姐体弱,竟没有时刻关心,以至于姐姐没了孩子,都怪最近家里搬家劳累,累了姐姐。知语没有尽到主母之责,还请母亲和夫君责罚。” 歌都这个样子了,严知语还只顾着演戏,灼华气急起身怒吼道:“谁要你的假好心,其他人不知,我还不知道?歌姐姐和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眼中丁,肉中刺。你表面上对歌姐姐处处尊重,背地里使着丫鬟仆人处处为难,可怜我的歌姐姐,为人和善,处处忍让你。” 周母将严知语扶着站起来,严知语站在周母身边,委屈道:“母亲,你看别人都这样冤枉我,母亲你是知道的,我为这个家,我为夫君,尽心尽力,从无私心。” 周母拍着严知语的手安慰说:“我知道,我知道。” 歌都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周母也未看上一眼,也未去关心一句,而严知语只是几滴眼泪,周母都柔声宽慰。这样的偏心,叫歌怎么能在这个家里生存?而妻妾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哈哈哈!”灼华一阵嘲讽笑说:“你今日还在演戏,如若不是你处处紧逼,今日还叫歌当着众人的面弹琴唱歌,尽情羞辱糟践,歌姐姐怎会小产昏厥?你将歌姐姐的伤疤一层层解开,现在你高兴了。终于除了眼中钉肉中刺,可怜我的歌姐姐,是菩萨一样的人。而你却是蛇蝎心肠,你这毒妇。” 灼华说着一把将严知语推倒,挥手就要打去。彩英看着灼华已经气昏了头脑,将灼华扶起往外拉,关上门。 第195章 霂歌之死 灼华走到厅堂,看到李矾坐在厅里,心中又有了希望。灼华跪坐在李矾身边,哭道:“大哥,你救救歌姐姐吧,大哥,你救救她。” 李矾脸上还是如常的冰冷,看不出悲喜,谈谈说道:“刚才大夫已经说了,要听天由命。” 灼华哭着说:“大哥,你是灼华的大哥,也就是歌姐姐的大哥,歌姐姐是我从云之轩里面救出来的,如果现在她还在云之轩,还会健康的活着。大哥,是我害了歌姐姐。” 灼华不停地自责,如果不是她一直帮着周扬,周扬不会娶到歌,歌不嫁周扬,也不会遭遇这一切。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的命。”李矾冰冷说道。 灼华看着李矾,没有丝毫的同情心,这哪里还是她的大哥?灼华哭着摇了摇头,又看向坐在前面的裕王。 灼华跪着爬到裕王面前,乞求道:“珏哥哥,你一直喜欢歌姐姐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你救救歌姐姐,你是王爷,你肯定能救歌姐姐的。” 裕王心疼地看着灼华,他知道灼华的心已经乱了。裕王拿着帕子抹去灼华的泪说:“灼华,你别这样伤心,我现在也在想办法,但是歌是吉是凶,不是由我们决定的。” 灼华哭的累了,伏在裕王的腿上说道:“珏哥哥,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说过的,我遇到了难事都可以找你。现在灼华求你,求你救救歌姐姐。” 裕王不再说话,灼华仍是伏在裕王腿上哭着,裕王去拉也拉不起。 “灼华,你何必自责?等一会歌或许就会醒了,她会好起来的。”裕王说道。 他怎么会不知灼华在伤心什么,如果当初歌选择的不是周扬,也许命运不会这么苦。这只是或许,也许其他人,歌会更苦。 灼华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责说道:“是我害了歌姐姐,都是我。” 年少时候的她,根本无心考虑以后,只想着歌应该有自由,想着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着被爱的权利。但是长大后的她才知道,他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灼华撑起虚弱的身子,踉踉跄跄,又摔在了地上,徐睿再也看不下灼华这样委屈自己,扶着灼华劝道:“灼华,你不能再哭了。” 灼华看着眼前的徐睿,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下子止住了哭泣说道:“徐睿,你也喜欢歌姐姐的,你救救歌姐姐好不好,你肯定能找到好的大夫,徐睿,你救她。” 这个曾经是她最信任的男人,是她希望一生依靠的男人。 “徐睿,你帮我救歌姐姐你帮帮我,帮帮我。” 徐睿将灼华抱着怀里,轻声抚慰说:“灼华,你要清醒一些,歌现在只是昏了过去。” 灼华靠在徐睿的怀里说:“你不知道,歌姐姐脸都是煞白的,整个床上都是血。她那么弱的身子,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好怕,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没有了怎么办?我真的好怕”灼华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们都喜欢歌姐姐,却没有人愿意救她。”灼华几乎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大家都明白灼华的话,歌在云之轩,他们都喜欢她,但是没有人愿意真的娶她救她。现在他们还是喜欢歌,却仍旧没有人愿意救歌。以前歌在青楼,他们只是逢场作戏,现在歌是周扬的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徐睿不知道怎么去劝灼华,只能不停地哄着。 灼华看着徐睿,紧抓着徐睿的衣襟凄苦问道:“为什么你们现在都变了,变得这么冷血,大哥是,珏哥哥是,就连你也是,再也不是在书院的热血少年了,为什么?” “灼华,我们都没有变。”徐睿只能这样哄着,因为他也没有有说服力的语言。 灼华摇着头,声音越来越小,说道:“你变了,周扬也变了,你不爱灼华了,周扬也不爱歌了。” 灼华最后的两句,声音几乎在嗓子中,所有人都没有听见,但是徐睿听到了。他不能跟灼华说,他爱灼华,他一直都爱,但是现在他的话变成了谎言,他已经是负心汉。 等到陆嫣走到屋里的时候,看着徐睿单腿跪在地上,抱着灼华,不停地哄着说着,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是她看的出来,徐睿是那样的温柔,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温柔。但是每次见到灼华,他都是如此,无论是恋人还是他已是别人的夫。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徐睿会爱灼华,因为只有灼华能改变他。 “王爷,人到了。”燕迟打开门帘,从门帘后面跟来一个人。 徐睿扶起灼华,轻声说道:“歌有救了。” 灼华终于缓过神来,走到那人面前,那人作揖说道:“草民李时珍,拜见王爷。” 裕王一手扶起李时珍说道:“救人要紧。” 李时珍快步走进里屋,灼华擦干眼泪跟了进去。李时珍她怎么会没有听过,天下被称为神医的人就他一人,灼华来不及看这个看上去普通再过普通的中年男人,忙着走到歌的床边。 李时珍进屋,先是向周母作揖。周扬站起,灼华为李时珍搬过凳子。李时珍坐在那里,先是把了脉,随后看了看歌的眼睛,嘴巴,又把了脉,站起转过身对周扬说:“大人,恕在下无礼,可否掀开被子看一下?” 周扬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灼华轻轻地掀开被子。与刚刚看到的不同,歌下身的裤子上都占满了血,这些血已经干了,结成了血痂。灼华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李时珍点了点头,灼华将被子盖上。 李时珍作揖说道:“大人,夫人现在已经救不了了,我现在施针,只能让她先醒过来。”李时珍平静说着。 看着仍是刚才一样的说辞,灼华最后希望也没有了,急道:“李太医,你不是华佗转世,妙手回春吗?你怎么也说歌姐姐没有救了?” 李时珍看了灼华一眼,打开药箱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医,我只是一个江湖郎中,大夫都是医病不医命。夫人现在是跨进鬼门关的人,我只能让她先醒过来,夫人肝气郁结已经多日,怀胎没有及时调理,后来又受了刺激,动了胎气,以至于血崩。” 李时珍拿出针,在歌的十个手指一一扎了下去,灼华已经来不及害怕,不停地擦着歌头上溢出的汗水。这是用剧痛来刺激人醒来的方法,最后一根针施完,只见歌缓缓地睁开了疲惫的眼睛,歌已经耗尽力气。不似往日光彩的眼眸,只是看着灼华和周扬。 灼华跪了下来,歌拉着灼华的手问:“我是不是怀孕了?”灼华点了点头,歌笑了一下,又问:“孩子又没有了?” 灼华又点了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哭,勉强笑了出来说:“姐姐现在还年轻,只要扬哥哥还疼你,还怕没有孩子吗?” 歌笑着摇了摇头,面上完全没有悲伤,她,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 “灼华,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把我从云之轩接出来,带着我去了苏州,带我去那个你常说的寒山寺。”歌轻声说着,气若游丝,灼华只有附在歌身侧才能听得清楚。 灼华两行泪流了下来,仍是笑着说:“姐姐,等你好了,我带你走。我们去苏州,我带你去听寒山寺的钟声。” 这从来都不是空头许愿,是灼华最愿意向往的生活。 “灼华,这世间,只有你对姐姐最好,姐姐一生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姐姐从小没有了家人,但是你却把姐姐当做亲人,真心对待姐姐,灼华,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灼华静静地听着,歌伸出另一只手,周扬坐在床边,脸贴着在歌的唇边。“周扬,歌很幸运,歌爱上了你。没有人愿意把歌从青楼里带出来,只有你愿意。我知道,你曾未嫌弃,所以我也从未后悔爱上你。” “歌。”周扬轻唤,吻去歌滑落的泪水。 “灼华,我的离去,与任何人无关,你不要怪任何人,更不要怪周扬,周扬与你,都是我最爱的人,都是我一生的牵挂。所以,你不要怪他,他仍是你的兄长。”歌说着,因为疼痛,细眉紧皱。 灼华怨恨地看了一眼周扬,她怎么能不怪他,如果不是周扬负心在前,歌也不会抑郁成疾。 “周扬,我要走了,世间我已无牵挂,灼华是我唯一的牵挂,灼华是我的妹妹,你要替我照顾她。”周扬哭着点着头,就算灼华不怨他,他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呢。“你们都是我爱的人,不能因为我心存芥蒂。” 歌将灼华和周扬的手拉在一起,紧紧地握住,直到灼华和周扬都使劲地点着头。 “灼华,姐姐快要走了。”歌说道。 “不会的,姐姐,你不会走,我们说好的,以后要去好多的地方,我都没有带你去。等你好了,我带你离开,浪迹天涯,踏遍红尘,你我相伴。不问世事,无牵无挂。”灼华说着她们曾经的诺言。 “灼华,姐姐已经没有那个福分了,我去了之后,找一处有河水的地方将我安葬。我本没有家,所以哪里都是我的家,不用回南京。” 歌不想回去,因为曾经她那么风光而决绝地走出来,最后回去时却是香消玉损,她不想秦淮河流传她红颜薄命的故事。 歌又看了看自己的丫鬟薇莲,笑道:“薇莲你过来。”薇莲抹干眼泪走到歌身边。 “你服侍我服侍的很好,在云之轩曾经也有个女孩跟着我,她的命比你苦,我的自私没有带着她,但是现在,我不能放下你。”歌又看了看周扬,说道:“薇莲是个伶俐人,你收了吧,别委屈了她,就当对我的成全。”周扬看着歌,点了点头。 “灼华,我要走了。”歌蹙紧柳眉,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说:“我什么都不要带走,现在只剩下那把琴,纵然世人好琴者无数,但是没有人真的懂琴。我把琴留给你,你不通音律,但是你最懂琴。” 灼华点了点头,这个古琴是歌从云之轩带出来唯一的东西。歌交代了一生中她认为最重要的一切。 “周扬,不要怨我。”歌满是爱意的双眸最后都落在周扬的脸上,越来越模糊。 “歌,我怎么会怨你,我只会爱你,从来都未变过,我只是爱你。”周扬哽咽着,这份爱,从来没有减少,即使他娶了其他的女人。 “谢谢你对歌的爱,歌有你一生怜爱,无怨无悔。”这是歌说的最后一句。 歌笑着,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太累了,累的不想留恋一切事物。 歌出身低微,年少凄苦,卖与青楼,但是从未低贱自己,她最后用自己的生命诠释着着大度和宽容,她认下了这是她的命。她勇敢,坚强,更倔强,她坚定自己的选择,从不后悔。在自己最后的生命里,原谅了所有人,她生命中走过的所有人。这难道就是命运,歌无数次反抗,最后屈从于她自己的命运。 “歌姐姐,歌姐姐。”纵使灼华知道所有的结局,但是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她不能接受,灼华仍是哭着:“你还未教我弹完一首曲,你还未教我唱完一首歌。”灼华边哭边说,呜呜地啼哭声越来越悲戚。 再后来,灼华倒在了歌的床边 第196章 灼华之伤 灼华慢慢地睁开眼睛,头疼的厉害,缓缓地坐起。这是她的房间,没有错,再看看面前挺着大肚子做手工的菱香,灼华笑了起来,大声问道:“今天什么日子?”灼华以为自己声音很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想到沙哑的嗓子如蚊子一般。 “你醒啦。”菱香站了起来,双手扶住后腰,她的肚子好大,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了很多。 灼华摸着菱香的肚子笑了笑,看着丰腴而美丽的菱香,她把菱香照顾的很好。 “今天什么日子?”灼华感觉睡了好久,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时间,缓过神来,她脑海里全是哭泣声。而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歌,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是冬至。”菱香说道,给灼华端来一杯水:“你已经睡了三天,看,下了三天的雪,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灼华喝着水,勉强笑着说:“这么快都到冬至了。” 她不敢问,但是她也不能骗自己。 “歌姐姐怎么样了?”她应该没有眼泪可以哭了,但是眼睛依然酸涩。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大爷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吓坏了。后来你就发烧了,昨天晚上烧才去的,今早你就醒了。”菱香小声地说着,都在说灼华,并没有直接回答灼华。 “是吗?”灼华将窗户打开,看着窗外,又到了一年的冬至。 她做了一个好美的梦,她梦见她回到了书院,又回到了李研带着她去书院的第一天,她将徐睿推到水里,她还梦到了她轻轻地亲吻着歌。 “小姐,你昏迷的这三天,每天都不停止喊着公子的名字,要不就叫着徐公子和周公子的名字,要不就叫着白一大哥。”菱香说着,说完偷偷地看了灼华一眼。 灼华仍是笑着,菱香就是这样,灼华已经跟她说了很多次,不要叫小姐,叫灼华就行,但是她总是不听。 “大哥呢?”灼华问道。 “大爷出去了,说是今天尽量赶回来,跟我们一起过节。”菱香说道。 “我要见歌姐姐。”灼华说着转身下床穿鞋,菱香赶紧过来阻止说:“这个使不得,小姐身子刚好,可不能再受了寒,外面全是雪,你哪里也去不了。” “我看看歌姐姐,只是一眼,我就回来。”灼华笑着撒娇着。 菱香眼中泪水忽的一下流了出来,走到一边,抽泣说道:“歌姐姐那日便已经走了,昨天已经下了地。” 纵使灼华拼命地告诉自己,歌会好的,歌应该没事了。但是事实永远是她最怕面对的,歌还是走了。灼华下床,走到摆在桌上的琴前。 “昨天周公子叫人送来的,说是歌姐姐留给小姐的。”菱香哭泣说道,掩面再也舍不得去看灼华悲伤的脸。 灼华哭着看着琴,转身换上衣服,菱香拉着灼华说道:“大爷说了,你醒了哪也不叫你去,你在家养着,等他回来,他自会安排。” 灼华已经穿好了外衣,披上了披风,说道:“我要去看看姐姐,要不我不放心。” 菱香哪里拦的住灼华,灼华已经到了门外,叫沈大爷备好了马车。 “小姐,雪深路滑,车也不好走。”沈大爷说道,他知道灼华劝不住。 “那我走着去。”灼华说着就往外走。 沈大爷没有了办法,赶紧跟了上去,说道:“我们是去周公子家还是?” 灼华停住脚步,转脸问沈大爷说:“你知道歌姐姐葬在哪里?”沈大爷点了点头,灼华说道:“去街上买点东西,直接去看歌姐姐。” 歌不在,她还去周家做什么? 等到灼华来到歌坟前,满地的白雪,连整个河面上都是。如歌所愿,歌被安葬在一条小河的旁边,有着河水陪伴,歌姐姐也不会寂寞。 沈大爷将马车停在路旁,灼华下了车,沈大爷提着篮子跟着,灼华接过篮子,笑说:“在这等我吧。” 再不愿接受,这些都是事实,灼华踩着厚厚的积雪,还好,有人比她先来,积雪上已经有好多的脚印。歌生时孤苦伶仃,死后还有几个好友记得,也不枉此生。 灼华走到坟前,将蜡烛和香拿出,点燃,将歌喜欢的点心和菜摆好,竟然和墓前的一模一样。 灼华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说道:“姐姐,我来看你了,最终也没有送你最后一程,我想姐姐不会怪我,姐姐就这么走了,却留下了灼华一个人。”灼华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擦了擦眼泪说:“知道姐姐肯定不想看我哭,但是没有办法,我还是不能接受,姐姐就这样走了。” 灼华慢慢走到墓碑前,擦去墓碑上的积雪笑道:“姐姐,我要走了,我已经决定。你都不在了,我留在京里已经没有意义,我想跟着大哥出去走走,去哪里都好,回到南京也好,回苏州也罢,总之我是要离开了。”灼华轻靠在墓碑上,“姐姐,等到灼华去了一个地方,遇到好玩的事情,有趣的人,肯定给你寄上一封信,这样你在天上也不会寂寞,你可以看着我。姐姐,你能看到我吗?” “歌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不是我将你从云之轩里赎出来,如果不是我帮着周扬,或许周扬只是见你一面,或许你也没有机会爱上周扬。如果我坚决一点,在周扬娶严知语的时候,我将你留在家中,或者跟你一起离开,或许你就不会受尽委屈。但是世间没有这么多的如果,姐姐,虽然大哥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我无时无刻不再怨自己,你总是叫我不去恨他们,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连我自己都恨了,怎么还不恨他们呢?所以,歌姐姐,我现在只想着离开,躲一时也好,避一世也罢” 灼华一直说着,仿佛歌真的已经听见一样,跟歌倾诉她的情,跟歌说着她的梦,既说了前几天夜里的梦,又说了以后的梦。 纵然再有不舍,灼华也要离开,擦干最后的眼泪,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仍要好好活着,这个是母亲曾经跟他们说过的话。但是那时,她太小,现在,她理解。 灼华沿着路走着,慢慢地走着,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再美的雪景灼华也没有赏景的心情。 灼华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等待的“路人”,怔了一下,对着沈大爷说:“你等我一下。” 灼华慢慢地向前走,在平整的雪上,踩下一个个雪痕。 徐睿转脸,看着往他身边走来灼华,笑着看着灼华。灼华并没有走近,保持应该属于他们之间的距离。 “来看歌?”徐睿明知故问。 灼华点了点头,身心疲惫,所有的憔悴都看在徐睿眼里。 “节哀顺变。”徐睿劝道。 “我知道。”灼华轻笑,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也变得这么客气,“你等我只为跟我说这些?” 徐睿摇了摇头说道:“灼华,我只想跟你说,徐睿从来没有不爱灼华,徐睿一直都爱灼华。” 这是徐睿一直都压抑在心里的话,如果说他的爱灼华仍然在意,那么他仍会毫不犹豫的付出。 灼华看着徐睿,仍是轻笑说:“我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爱又怎样,他该有他自己的生活,生活本与爱无关。 “今天是冬至,我还记得两年前的冬至。那天的南京,也下起来雪。歌与周扬约定,下雪他们就相见,那一天,周扬见了歌,见了已经自由的歌。第二天,我,三哥,白一大哥,去歌那里,给他们举办了婚礼,只有媒人,没有父母的婚礼。”灼华讲述着徐睿未曾经历的故事。 “去年的冬至,还是歌和周扬,来到我家,加上三哥和白一大哥,我们一起过的冬至,转眼间,只是一年光景,什么都变了。”灼华低头,那抹回忆的笑已经消失在嘴边。 “灼华?”徐睿伸手,灼华躲开。 “徐睿,应该叫你徐公子?或者叫你子晓?”灼华看着徐睿:“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告诉你,我的生活中不是所有都有你,你的生活也不是都有我。”灼华仍然看着徐睿,不曾回避:“子晓,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歌姐姐不曾怪周扬,我也不曾怪你。”灼华说完,笑了一下。 以前的灼华,从来都是直呼他的名字,即使李研多次纠正,要她去叫哥哥,但是她仍是没有礼貌地叫着徐睿,而他却很受用,他喜欢灼华这样叫他。 “子晓,忘了我吧,忘了我们吧。” 一句子晓的轻唤,已经让徐睿燃起希望的心底重新跌落,他知道灼华一直需要他的爱。但是现在灼华唤他子晓,灼华已经要将他当成普通的友人。 灼华转身离开,她不想再听徐睿多余的话,再多的甜言蜜语都太过空洞。再说,他已经都不属于她了。 歌的卑微让灼华看清楚,她的性格,适应不了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她从来没有毒辣的心,她也不善更不屑伪装。她不会讨好男人,不会讨好主母,更不会讨好公婆。如果她是妾,她并不认为她的运气会比歌更好。 她知道徐睿对她的爱,也知道徐睿仍旧想要她,要不也不会不舍地追求。 而徐睿对她的爱,又能有多久?毕竟徐睿从开始都打算放弃过,要不不会隐瞒他的身世,也不会离开书院一年连一封书信也没有。只是徐睿太相信自己,他没有想到最后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内心。 灼华从来都相信徐睿是真的爱她的,但是爱的还不够。与其说是家人逼着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不如说他想要那样的妻子。而灼华,只是他爱的那个女人,而不是适合她的女人。 灼华清醒地想通了一切,灼华释然的笑了。面对死亡,灼华才知道,生命贵重于一切。 “灼华?”徐睿再一次叫住灼华:“你曾经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徐睿从来都不知道,灼华爱不爱他?徐睿想要知道答案,他想知道从来不是他的自作多情,他希望灼华爱过他。 灼华没有回答,爱怎样,不爱又怎样,那已经属于昨天。 死亡,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灼华,这是第一次。父亲离开时,灼华还太小,小到还不懂。但是歌死了,是死了,这个人就没有了。灼华看见了所有不相关的人情冷漠。就像歌说的,这个世界上又几个人真正爱着她?歌活的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周扬和灼华爱着她。所以,纵然如此卑微,歌也没有离开周扬,歌为了爱而活着。 而爱,结局又有几个好的?严知语为了爱,逼死了歌,陆嫣为了爱,困住了徐睿。灼华最不愿意自己变成那个模样,她不想为了爱而活着,她也不想只为自己而活。 而她,她的人生,要为何而活? @@@第二卷 第1章 新的开始 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 正月,菱香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虽然说九死一生,但是最终母子平安。灼华每天最多的事情就是照顾孩子,她喜欢孩子,况且还是她最爱的三哥的孩子。李研不在,菱香一再要求李矾为孩子取名,刚开始李矾还犹豫。但是灼华说,无论怎样,他们都是李家的孩子,最后孩子取名李源,李澈。 李家仍是安静,除了偶尔响起孩子的啼哭声。每次灼华都不会让孩子哭得太久。在灼华眼里的大喜事,但是道贺的人并不多,除了彩英来看过两次。歌死后,灼华也不与周家来往,灼华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毕竟,现在周扬过得很好。 不怨吗?当然不能,灼华本就不是大度的人,她更知道歌是怎么死的。但是,逝者已矣,灼华是讲道理,讲道理不一定要讲情理,如果她都不恨她们,她怎么对得起歌对她的爱。 李矾并不是清闲的人,贩夫走卒,李矾一直都这样说自己,他,已经闲了好久,他又要开始自己的旅程。 “这次要带走灼华?”朱珏躺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空。 “是。”李矾不想解释。 “去哪里?”朱珏问道。 李矾摇了摇头。 “如果你愿意把她留下,我来照顾她。”朱珏笑着说道。 李矾沉默了一会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能照顾灼华,那么由你替我照顾她。” 朱珏看了李矾一眼,点了点头。 “灼华。”李矾进屋,脱去披风,将手中买的吃的放在桌子上,笑道:“看看大哥给你带了什么。” 过了一会,没有往日的回应,李矾走到了灼华门口,轻轻敲了门,没有人应。李矾轻轻推开门,笑了一下,走到床边,扶起缩在床上的灼华,拿过枕头,让灼华舒服的躺好。 李矾认真地看着灼华的脸,脸上不禁忧郁起来,她在想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神情?满脸的苦恼,眉间的愁容不曾因为熟睡而消失。李矾拉过被子,盖在灼华身上,不经意发现,被子上有一封信。那是李研的信,李矾拿起。李研千里家书,不想着他这个大哥,总想着灼华,李矾一笑,他心中竟然会在意。 李家兄妹四个,李矾老大,与李硕算是一起长大,毕竟只差了两岁。李研对李矾,总是又敬又怕,而到了灼华,说是叫着大哥,却更像是父亲。 “灼华,我到了山西,路上一切顺利。一直不给你们写信,总是怕一拿起信就会想你,想家。但是现在不会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白天训练,晚上读书,我从来没有生活这样充实过,比在书院时更充实。灼华,在我给你写信的昨天,刚经历的一场小战役,我用我的聪明才智击退了敌军,是不是为三哥骄傲?灼华,我走之后你们过得好吗?家里好吗?我在山西一直很好,虽然每天有着不同的烦恼,但不再是少年的忧愁。灼华,好想你,想母亲,想大哥,想家里的每个人,代我照顾他们吧。灼华,告诉宁安,我在这里很好,让她好好生活。” 李矾看着纸上晕开的墨汁,李矾不知道这是李研的眼泪还是灼华的,再看着熟睡的灼华,她应该是刚哭过吧。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擦拭的泪痕。 灼华轻轻地转身,脸正巧碰到李矾坐在床上的腿,也许感觉到温暖的气息,灼华伸出手去,抱着李矾的大腿,喃喃说道:“三哥,再给我一个鸡腿。”灼华的嘴巴动了几下,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李矾从没有这么静静地看过灼华,也不知道灼华会这么可爱,她的梦中有着李研,那么会有李矾吗?会有他这个大哥吗?他从来没有多的时间去陪家人,去了解兄弟姐妹。家人理解他,照顾他,他好像已经习惯,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关注过灼华什么时候长大,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也许灼华说的对,他该停下来了,但是他还能停的下来吗? 李矾靠在床边,也睡着了。灼华睁开眼睛,吓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她的三哥回来了,她的美梦成真了呢?灼华看了看李矾,轻轻地靠在李矾的身上,就像往日与李研一样的亲昵。 “醒了吗?”李矾轻声问着。 “嗯。”灼华点了点头,她经常这样靠着李研的身上,只是李矾的肩膀要单薄许多。 “李研来信了?”李矾轻声问。 “嗯。”灼华回答。 “那怎么不开心?”李矾问道。 灼华抬起头来,坐正了身子,说道:“见不到三哥,怎么开心?” 李矾看了窗外,春天已经来了,院子里的槐树已经发芽,灼华种的美人蕉已经长出了新叶,偶尔几只春燕停留在屋檐。 李矾看了好久,好久,冷清的脸上慢慢有了笑意,才慢慢说道:“灼华,我们一起去看李研吧。” 下面的时间李矾又开始了忙碌,作为商人的他,去一趟山西可不能白去。边关缺粮,现在又是春天,没有人会愿意在这个季节运粮,那么难的事情肯定要交给他,等到筹备好粮草,李矾召集好伙计,一切准备好出发。 灼华永远是最操心的那一个,她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菱香,毕竟有两个孩子要带,还好李矾为孩子请了奶娘,并留下最够的钱,灼华尽量多的给孩子做衣服,这也是她仅能做的事。 李研最思念的人是谁,灼华知道。灼华来到了公主府,春天并没有给宁安带来好的气色,宁安更瘦了,脸色更加苍白。丫鬟跟灼华说,宁安过完年就没有再下床,两条腿已经不能动弹。 灼华走到宁安的床前,握住宁安的手,宁安看着灼华,灼华轻声在宁安耳边说:“宁安,三哥来信了,他在边关很好,他希望你好。” 宁安已经呆滞的眼睛终于有了灵动,嘴里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过一会,两行眼泪流了出来。 灼华伸手抹去宁安的眼泪,自己也哭了出来,向跪在床边的丫鬟问道:“公主怎么了?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 丫鬟跪在那里,有些害怕说:“已经好久了,刚开始是不想说,后来就说不出口了。” “怎么没叫太医来看?”灼华急切的问着。 “太医说积郁成疾。”丫鬟哭了起来:“救不了了。” 灼华转脸看着宁安,哭着抱着宁安说道:“你何必这样糟践自己。” 宁安自己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或者说,她,一心求死。是为了求来生吗?就算有来生,她也要等着李研才对,怎么能先走一步? 宁安慢慢地抬起手,从枕头底下拿出,已经断了的玉簪。宁安拿在手里,灼华接过,宁安动了动嘴,灼华赶紧抹干眼泪,脸凑近宁安。 宁安用微弱的声音说:“李研。”随后将手中的另一半簪子往头上戴,灼华会意,接过簪子,给宁安戴好,宁安勉强笑了一下说:“来世,我拿簪,再寻李研。” 灼华紧紧地握住宁安手中的簪子,而那朵兰花,依然纯净美丽,灼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们无从选择,只能求来世,他们以簪为信物,许下来世的诺言。 灼华趴在宁安的旁边,哭泣着,他们都爱的太苦。歌是,宁安也是,尊贵的人是,低贱的人也是,他们的命运就这样无从选择。 人死了,会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以忘记今世的悲喜。灼华从没这样希望有着这碗孟婆汤,那样他们都能忘记今世的爱恨情愁,悲苦离难。来世是什么?灼华不知,但是她希望有来世。 今世的缘,来世再续。 0 第2章 伊人远去 灼华走了,看着即将接近的城门,她要离开这里了,或许一生都不会回来。李矾坐在马车里,灼华打开车帘,不停地看着京里的一切。 她来这里多久了?好似还未来得及熟悉,就要说别离。而刚进京城时,她的期待,就似昨天。 灼华看着这里的一切,也许还没有人知道她离开,或许她的离开已经不重要,并没有人来送行,不送也罢,她自己不也最怕离愁。 “公子留步。”一批飞驰的骏马挡住了车队的进程,李矾的马车停了下来,灼华撩起车帘,来人是燕迟。 李矾下了马车,作揖说道:“燕大人。” 燕迟利落下马,还礼说道:“公子,王爷说灼华姑娘要走,他不能前来相送,但是王爷希望灼华姑娘记住他这个哥哥。” 李矾不说话,看了灼华一眼,灼华未下车,只是撩起车帘说道:“你回去回王爷,王爷对灼华的好,灼华不会忘记。” 燕迟领了命,看着慢慢走近的马车说:“王爷说京城到山西,路途辛苦,有个贴心的人照顾着你们,他也放心,所以让我带来。” 李彩凤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到燕迟身边,燕迟说道:“王爷说,彩凤姑娘本来就是灼华姑娘救下的人,现在还给灼华姑娘,还请李公子不要拒绝。” 该说的话都说了,灼华看着李矾,李矾只好点头默许。路上能有伴,灼华当然开心,开心地拉着李彩凤上了马车。李矾不知道朱珏打着什么算盘,本就带着一个女人,再多带一个,也不算麻烦。 路边的树梢,嫩绿的芽儿已经探出头来。黄色的迎春花,伴着生机盎然的小草,摇曳在依然寒冷的春风中。而那花儿,迎着春天的骄阳而绽放着。 马车沿着坦荡的大道,缓缓走出城门,灼华掀起车帘,慢慢看着远离视线的街景,似乎留恋着这里的一切。 “吁吁” 车夫拉住缰绳,马儿慢走了两步,渐渐停了下来。灼华撩起车帘,探出头去,还未来得及问,已经看见不远处站在道路中间前来送行的徐睿。灼华放下车帘,双手紧张相扣,抱膝坐到车里。 李矾看了徐睿一眼,撩起车帘问:“要不要去告个别?”灼华低垂的脑袋拼命地摇着。 “以后想要见也未必见得到了。”李矾话中有着叹息。 灼华将脸埋到膝中,仍是摇头,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她就怕自己一张嘴,不听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李矾转身跃下马车,朝着徐睿的方向走去,一身粗布麻衣的李矾,不似平日一身锦衣貂裘,显得普通了许多,但是一双冷淡幽深的眼眸,任谁见了都会忌惮三分。 看着探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他有些懊恼。徐睿失望地看着前来的李矾,作揖并未说话,李矾也是作揖,相当客气。徐睿望着马车,抬起脚往马车走去,他只想见灼华,没有人可以阻止。 “徐大人留步。”李矾冷笑说道。 徐睿停下了脚步,李矾转身,走到徐睿身边,和徐睿同样面向马车而立,以最平淡的口气说:“灼华要开始新的生活,如果你真的爱她,应该远离她的。” “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这是徐睿最后的请求,同时他妄想留下她。 “她不想见你。” 徐睿睨了一眼身边的李矾,所有的悲愤从心中悠然升起。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李矾会这么讨厌他呢?难道只是因为李矾与徐氏宗亲的瓜葛?因为他是阶的儿子?就算如此,就一定要阻挠他和灼华吗? “只因为你不想灼华见我?” 李矾低头浅笑,那抹笑不再冷漠,说道:“我从未阻止过灼华的任何决定,况且,这个结果不是徐大人自己的选择吗?” 李矾的话,刺痛了他的心。徐睿的脸上,不再只是愤怒,自责与悔恨交织着。 “但是我想,嫁给我,并不算委屈了灼华。” 毕竟像李矾这样的出身,攀上阶这样的亲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即使作妾,多少人也心甘情愿地将女儿送过来。 “灼华是我的妹妹。”李矾再次强调:“我不想她委屈。” “所以,李兄更愿意自己委屈?严嵩严世蕃是靠不住的。为了灼华,我也愿意奉劝李兄一句,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好。”徐睿劝道,这是忠告,也是警告。 如果说徐睿只有这样的诚意,那么也太小看了李矾。李矾心中仅有的遗憾,现在却变成了坚定。他甚至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灼华如果真的嫁给徐睿做妾,面临的不是被人欺凌,就是遭受休弃。他原本摇摆的心从没有今天这样感觉,他带走灼华的决定似乎对极了。 “哈哈哈”李矾大笑说:“你们不也是和他们一样吗?你们都是合污者,为什么我不能同流?做官你可以,谈生意,可不能这样。况且,我李矾现有的一切,更不需要依靠谁。” 李矾又瞥了一眼似乎仍对灼华有情的徐睿说:“我会帮灼华找到爱她的夫婿。” 李矾越是轻松,越是能激起徐睿的怒火,徐睿咬紧牙说道:“没有人会比我更爱灼华。” “不,不”李矾笑着摇头:“你爱她,但是显然还不够爱。”李矾慢慢抬起脚,往马车走去。 “李兄。”徐睿叫道,李矾止住了脚步,他想做最后争取:“怎样才能让灼华留下来?” 李矾大步迈向马车,这个男人还是不懂爱,或许曾未懂过。徐睿从未如此失败过,懊恼地将马鞭扔在地上,看着马车重新摇晃起来,慢慢地远离他眷恋的视线。 “灼华!” 愤怒地嘶吼声,响彻了寂静的官道,行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失措慌乱愤怒的男人。无乱他喊得多大声,多撕心裂肺,马车里的人儿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一声乌鸦啼叫,唤醒了这对离人。曾经的爱,他们必须选择忘记。 第3章 大同 一个月后,他们顺利到达大同,这是与鞑靼交界的古城,城里都是朝廷的驻军以及驻军的家人。 诗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地方,远没有灼华想象的美好。看着凋零的街道,破旧的房屋,这个来自江南富庶之地的女子,满是心伤。长达近两百年的战乱,这里除了士兵,没有其他人。 李矾将粮草交给下面的人去跟官府交接,自己带着灼华来到总兵府。他们并没有跟李研说要来这里,想给李研一个惊喜。李矾和灼华等在门房,灼华为了赶路方便,又换上了男装。 “谁来找我?你们没有见过吗?”李研一路走着仍是疑惑的问着,他在这里,一没朋友二没家人。 “不知道,听着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只说要找大人。” 李研推开门,愣在那里,他哪里会想到,来人竟是李矾。李矾笑看着李研,眼里都是泪水,李研走上前去,抱住李矾,哽咽叫了声:“大哥。” 李矾欣慰地拍了拍李研的后背,又使劲地拍着面前更加宽阔坚强的臂膀。 “看,还有我。” 李研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脸去,灼华笑着看着李研,李研擦了擦眼泪,抱住灼华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来看看你。”灼华趴着李研的怀里,泪水留在李研的衣襟上。 李研拉着灼华,李矾跟在李研的后边,听着李研给他们兴奋地介绍着,哪里是练武场,哪里是他平时读书的地方。他们在总兵府游览一圈,最后来到李研居住的屋舍,比他们想象的简陋粗糙。 李研将李矾和灼华引到屋里,李研为灼华倒水。陈旧的茶具已经泛黄,稀碎的茶叶径自荡到杯底。灼华浅尝一口不禁皱眉,不过她的这点小情绪,并没有叫李研发觉,毕竟边关能有些粗茶已经很好了。 李矾和灼华刚坐下,三人还未来的及说话,就听见洪亮粗狂的声音。 “听说兄弟来了客人,我们也来凑凑热闹。”人还未到屋里,就听见响亮的声音。 “凑热闹的来了。”李研叹息一声,当兵的人都是直肠子,言出必行。 李矾和灼华笑着站起来,李研拉着来人介绍说道:“来的不是客人,是我的家人,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大哥,这是我的小弟。” 李矾和灼华作揖,那人看了灼华笑道:“这是你的小弟?” 灼华抬起头来,看着来人,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指着那人说道:“你,你是?” “你看我是谁?再想想。”那人笑着说道。 “马云飞。”灼华开心大声说道。 马云飞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答应过覃思,只要他做将军,我就愿意做他的士兵,大丈夫言而有信。” 灼华看着面前这个壮实而朴素的男人,草蜢出身,没有读过书,但是有义气,不仅有着兄弟小义,更有着家国大义。为人更是有信誉,讲情义,算得上男子汉大丈夫,灼华又想了想在京城的那些人,不禁笑了笑。 “你们都不愧为好男儿,算得上英雄。”灼华大声说道,俏丽有着英姿飒爽。 “英雄真的算不上,小妹说笑了。”马云飞不好意思起来,憨笑着。 “保家卫国,戍守边疆,保民安居乐业,还不算是英雄啊。”灼华笑着说。 “你们等着,我们去弄几个好酒好菜,我们兄弟几个也要乐呵乐呵。”马远飞笑着出了门,远来的家人怎么有怠慢的道理。 李矾看着屋里的一切,没有一点遗漏,笑问:“在这苦不苦?” “不苦,天天跟这些直来直去的人相处,倒是舒心。”李研笑着说道,走到了里屋。“大哥和灼华今日就住在我这里,我们晚上说说话。” 灼华跟着李研,点了点头,坐在床上,两腿晃着,左右看着笑说:“我看三哥要给我备上一间房了。” 李研坐到灼华身边笑问:“你还想赖上不走啦?” 灼华点了点头,李研看着李矾玩笑说:“我是乐意,不知道大哥舍不舍得?” “舍得,走这一路我已经烦死了,也只有你能受得了她,我难得清静,她就留在这玩上一年半载吧。”李矾玩笑说道。 “那等一下我就把驿站的东西搬来。”灼华说着跳了起来,开始打量李研的房间。 李研惊愕地看着灼华,拉着灼华急道:“我是说着玩的,你怎么当真了。这里苦,不比书院,也不比京城。况且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粗野汉子,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我已经决定了,大不了叫大哥外面买个院子,我住外面去,你不用赶我,待够了我自会走。”灼华反而不笑了,又使起了小性子,过了一会,开始整理起来李研凌乱的房间。 “不行。”李研断然拒绝,看到灼华根本不理他。 “大哥,你管管,玩两天就好了,在这吃苦做什么?”李研急着说道,他是一句玩笑,看样子灼华可当真了。 李矾坐在李矾的书桌旁,随意拿起桌上的书翻看着说道:“想留就留下吧。” 他怎么会想不到大哥是最纵容灼华的那一个,李研翻了翻白眼,走进李矾,还在想着什么理由劝着李矾将灼华带走。这是什么地方,身后就是鞑靼的铁骑弯刀,每天血雨腥风,要面对着杀戮和死亡。他不想带着灼华这个麻烦,他更不希望灼华经历战争的残酷。 “大哥,你是不是要斟酌考虑一下?”李研苦口婆心的劝着,李矾只是挑眉看着李研,敷衍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三哥,菱香生了,两个男孩。”灼华说的轻描淡写,就像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李研拉住灼华忙碌的手,一脸愕然问:“你说谁生了?” 灼华看着李研,一字一字大声地重复着说:“菱香。” 他没有听错,没有丝毫的怀疑,就是菱香,他的小丫头菱香,为他,生下了他的孩子。 李研还在惊愕当中,他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比见到灼华和李矾还要惊讶。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从来都不知,他来到山西也就半年,那么他走得时候她已经怀孕,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他是孩子的父亲理应知道他们存在啊。 “三哥,我把你的惊讶当做开心了,两个孩子都很好,你现在是父亲了,惦念你的人又多了两个。”灼华絮絮叨叨地说着,将李研所有脏的衣服,鞋子,被子全部收拾起来,抱了出去,下面是她的劳动时间。 李研还是开心的,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晚间在饭桌上,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跟着马云飞吹嘘着他现在已经有儿子了。虽然不曾提及菱香,但是他把他从未见面的儿子挂在嘴边,话语中都是男人的骄傲。 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李研并没有喝醉,灼华一直知道李研的酒量很好,但是今天太开心的李研喝的更多。他不停地跟着灼华说他有儿子了,说他打了胜仗了,说他现在开心而充实的生活。 李矾饭前有事,又出去了,忙碌的他有着操不完的心。饭后灼华和李研坐在屋前石阶上,看着满天的星星,看着草原上湛蓝的天 灼华将头靠在李研的肩上,笑道:“三哥,歌姐姐走了,你知道吗?” 李研没有看灼华,他感觉的到灼华已经哭了,轻轻地搂着灼华说:“灼华,很多人会离我们而去。” 灼华看着思绪飘远的李研,只是半年,脸上已经多了风霜。 李研淡淡说道:“在边关的这半年,我看了太多的死亡。将士阵亡,疾病冻死,刚到的时候,看着每天都在死人。我心痛至极,以至于后来的麻木,到现在已经习惯了死亡。生命是可贵的,灼华,你在这久了,就知道了。” 灼华看着李研,李研长大了,也变得强大了,比灼华想象中的强大。男女之情都是小爱,小爱使人情伤,家国民生才是大爱,大爱使人成长,这是先生跟灼华说的,灼华从未理解。但是看着现在的李研,她,开始慢慢理解了。 “三哥?”灼华轻唤,从袖中拿出宁安临终留给灼华的玉簪,递到李研面前。 李研低下头来看着玉簪,伸出手慢慢接过,两手拿着,不停地抚摸着,最后将那朵兰花放在唇边。 “宁安留下了簪的另一半,她带着簪子走了。她说,来世,她戴着簪子来寻你。”灼华说完,头埋在腿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研没有说话,只是将玉簪放在嘴边,眼泪流了下来,滑落在玉簪之上。 还未等宁安想的开,宁安年轻的生命已经逝去。宁安都没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就已经厌恶了这个世界。 李研走出院子,牵上一匹马,策马奔驰,消失在夜间。 0 第4章 边关的忧伤 这一夜,李研没有回来,直到天明。 灼华还靠在床上睡着,李研走了进来,拿过衣服盖在灼华的身上,灼华一下子惊醒说道:“三哥,你回来了。” 李研笑了一下说:“我回来了。” 灼华看着李研的脖子,一条红绳挂着簪上的兰花,李研摸着那朵兰花,笑着说:“宁安身处深宫,最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里有她的魂魄,我带着她。我到哪里,她就在哪里。” 灼华担忧心疼地看着李研,李研又笑了,叹息说:“但求来世吧。” 这句曾经是灼华劝慰李研的,也是宁安最后的愿望,但是到底有没有来世,谁都不知道。但是因为是宁安最后的愿望,李研愿意遵守,而在李研内心深处,他更希望,来世他带着簪花,可以寻到宁安。 “快些梳洗一下,我们去找大哥。”李研笑着说,灼华也是一笑。 把一切留给时间吧。 灼华和李研来到驿站,李矾比他们想象的忙碌,李矾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与他们游玩。但是李矾从没忘记他的弟弟和妹妹,就在昨天,李矾已经给灼华在大同找到了一方小院,院子不大,还算精致。他想,灼华留下来未必不是好事。 “大哥,忙完了没有?”李研看着眉头紧锁的李矾,大哥总是这个模样。 李矾合上账本,笑着说:“走走吧。” 李研又看了看屋里忙碌的另外一个女人,探寻地看着灼华,他并不会认为冷漠的李矾会搭救什么无辜少女,也不会认为已经一妻一妾的李矾又纳了一房。 “裕王送来照顾我和大哥的,看一下,你应该认识。”灼华耸肩说道,这次真的是李矾答应的,与她无关。 李研看了一眼,他可没有灼华这么好的记性,特别对于女人,李研向来不会记在脑海里,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宁安刻骨铭心。李研笑着摇了摇头。 “彩凤姐姐,我们在京城恶霸手里救下了她,后来王爷让她住在王府,我的三哥吆,你怎么忘记了。”灼华好笑地说着。 李研还是摇头,他真的不记得了。李矾拍了拍李研的肩膀笑道:“走吧,去看看,我给你们找的小院。” “大哥,你真的让灼华留下啊?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要商量的。”李研跟着李矾不停地说着劝着,摆明了他的不赞同。 李矾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拉着灼华走在前面,不停地讲解着大同的一切。走遍天下的他,一路上已经给灼华讲了太多的见闻,但是每一次都有新意,灼华怎么也听不够。 “大哥,这里太苦了,我不舍得灼华在这里。”李研还是不死心表达“不瞒”,直到他们到了灼华将来要住的地方。 这里已经收拾的特别干净,只是一天的功夫,李矾已经将地方准备好,李研觉得李矾是早有预谋,或许他早就决定将灼华留在这里。 “怎么样,灼华?”李矾带着灼华看了一圈。 可以住就好了,其他的无所谓,灼华点了点头,问彩凤说:“姐姐感觉如何?”彩凤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就这里吧,大哥,你什么时候走?”灼华问。 “你现在赶我啊?灼华,这里不是南京,也不是京城,不要乱来。谨记你的身后就是鞑靼。”李矾笑着警告着灼华,他不会让灼华有危险。“要听李研的话,我最近去太原一趟,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那三哥住这里吗?”灼华问。 “住。”李矾回答。 “不住。”李研回答。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答案,李研委屈地看着李矾说:“大哥,我很忙的,每天很晚才能回来,我跟士兵住在一起方便些。大哥,你快些回来接灼华走,她这么喜欢玩,你带着她就好了,我真的怕我顾不了她。” “我知道,住几个月我就来接她。”李矾说着,走进了屋里,他决定的事情李研自知很难改变。 最后李矾的伙计已经将他们的行李都搬了过来,李矾安静在书房里算账,李研对灼华的嫌弃只会在一时之间。不过一会,李研就带着灼华出去玩了。 李研首先要教会灼华骑马,因为不会骑马,在边关根本无法生活。幸好灼华没有裹脚,这样骑马会方便一些,也不至于担心小脚踩着马镫还要东倒西歪。幸好灼华聪明大胆,学什么都很快。 李研骑着马在前面奔跑着,灼华和李矾跟在后面,三人沿着山坡往山上去,来到山顶,李研停了下来,灼华和李矾随后跟了上来。 这座山并不高大,除了几棵歪脖子树,再也没有什么植被。山的这面是平缓的山坡,而那面靠着草原的确是陡峭的悬崖,这样形成了天然屏障。 李研下马,走到灼华跟前,灼华扶着李研的肩膀下了马。李研将李矾和灼华的马拴在一边,边走边说:“大哥,灼华,你们看。” 随着李研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片辽阔无际的草原,草原上鲜少有人家,偶尔一两个蒙古包。一群群牛羊享受着茂盛的食物,悠闲地游荡,再往远处是一座雄伟壮阔的皑皑雪山。 “这就是草原啊!”灼华叹道,眺望远方,多美的草原,她从未见过。 “现在这里已经很少有牧民往来,这里水草肥沃,但鲜少牧民放牧。因常年战乱,他们都已经被赶到更偏远苦寒的地区。”李研说道。 灼华看着草原上的牧民,都是衣衫褴褛,在富庶的江南,也只有乞丐才会穿成这个样子,再看看他们住的地方,用的东西,都是破破烂烂,除了拥有整群的牛羊,他们再无其他财产。 “今年整个春季都没有下过雨,草原草少,深处大漠的瓦剌想要寻求出路,只会攻打鞑靼,而鞑靼为了食物和布匹,只能掠夺中原。估计下半年,一场暴风雪,他们又要司机而动了。”李研继续说着,刚毅黝黑的脸上浮现忧愁。 “你们又要打仗?”灼华担忧问道。 “我的傻妹妹,我们哪一天不在打仗,只要他们来犯,我们定要阻击。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乱,鞑靼部俺答汗率军长驱直入北京郊区,烧杀抢掠数日。如此羞辱,每个将士都铭记于心。为了君父黎民,百姓苍生,我们每天都是戒备状态,就算鞑靼多次求和,皇上也不许,他们只能远走漠北。但是人总要生存,北方苦寒,他们只有南下。”李研说道。 灼华听得头疼,可以说是乱七八糟,她的小脑袋,还想不清这所有的事来,只能疑惑地看着李研和李矾。 李矾笑着,满脸嘲讽说道:“官逼民反,更何况是鞑靼?先帝将元赶到漠北,而鞑靼和瓦剌就是当年的蒙古人。蒙古人骁勇善战,粗犷彪悍。他们没有家,走到哪里都是家,一匹马,一辆车,带着老婆孩子在这草原上过着游牧的生活,逐水草而居。他们需要的不是马匹牛羊,他们需要的是丝绸布匹,日用品。如若开通互市,互通有无,各取所需,这样就可以避免战争,生灵免遭屠戮,毕竟人们都向往和平。” 李研思索了一会,听着有些道理,他却不尽认同,反驳道:“不尽然,如果他们得到他们要的,他们会变得更加强大。而我们,和平会让我们丧失斗志,安居乐业的人们忘记伤痛。享受歌舞升平的同时,也许等待我们的就是国破家亡了。反看史书,这种例子比比皆是,远有两宋,近有英宗。而我们要做的,是叫他们永不来犯。” 李矾诧异地看着李研,不是为了他的言论。他们身份不同,观点自然不同。身为商人,当然希望商路畅通,没有战乱。但是眼前的这个弟弟,只是半年光景,已经全然不是那个在南京书院里顽劣的少年,也不是在北京为情所困的书生,他现在已经成长,他现在忧国忧民忧天下。李矾笑着,他该高兴才对。 灼华仍是满脸的疑惑说:“你们讲的我都听不懂,到哪里都是家国大事,这是你们男人们的事情。我在这看到的,只是同样的妇孺孩童,同样爱他们的丈夫。还有就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草。” 灼华仍是看着美好的草原说:“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说着就是这里吧。” 李矾听了,点了点头。李研则看向草原上肥壮的男人说道:“看着这个男人,现在他是牧民,如果他拿起刀剑,上了战马,他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蒙古人可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有兵将才会打仗,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战士,拿起刀剑就上战场。” 灼华吓得愣了一下,她不敢想象这些放羊放牛憨厚的牧民会像李研说的那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哪里是看风景,明明就是煞风景。本来还沉浸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的美景当中,现在又将她打回了边关战事的悲苦凄凉中。 即使他们下了山,回到了家中,灼华的心情仍是不能舒展,她还在想着李研和李矾所说的话。边关苦,鞑靼苦,天下百姓苦,但是皇上呢?严嵩呢?内阁呢?远在京城的满朝官员,哪一个能像李研这样时刻忧心国事?这些话,她只能心里想,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她本就不懂君君臣臣的那一套,而她心中想的,是百姓的生活是不是真正过得好。 0 第5章 边关的旱情 这一年并不是好的年头,即使人们敬畏天地,祭祀不曾间断,但是并没有得到上苍的垂怜。直到六月,半年来整个山西都没有下过雨,河水干涸,庄稼树木枯死,人畜饥渴。而最为炎热的夏季,更是酷暑难耐。 灼华跟着李矾走在干裂的土地上,除了偶尔出现的蜥蜴,什么也没有。正值草长莺飞的季节,但是整个田地里却是光秃秃的一片。地里的麦子早已经干死,整个大同县都是逃难的农民。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毒辣的太阳并没有照顾他们,火辣辣地照在难民的身上,没有一点怜惜。 “大哥,今年颗粒无收。”灼华拿起早已经旱死的麦苗,脸上全是忧愁。 他们走了几个县都是这个样子,李矾走着摇头说道:“如果还不下雨,那就不是庄稼渴死,接下来连人都会被渴死,饿死,热死。” 又是死,灼华害怕这个字,因为边关每天都能听到有人伤亡,现在就连普通种田的百姓,也会死。 “大哥,难道就没有河水可以引过来吗?或者说打多一些深井?”灼华天真地想着,天无绝人之路,总应该有办法的。 李矾脸上的汗水沿着黝黑的面颊流下,彩凤递过来帕子,李矾接过说道:“灼华,这里不是江南,主要的几条河道我已经带你去看过了,都干了,就算能打深井,也未必找得到地下水。” 李矾不想打击灼华,但是李矾必须跟灼华说清楚,一切没有她想的简单。 李彩凤看着忧愁的李矾,她从来不知道冷面冷心,满嘴生意经的李矾会这样的关心着天下百姓疾苦。她虽然从小贫苦,但是起码可以生存下去,她也没有感觉死亡这么近。 “那该怎么办?”灼华叹气问道。 “走吧,回去。”李矾牵着灼华沿着土地走着,叹息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们不杞人忧天。” 灼华从没有这样忧心忡忡过,以前会有忧愁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但是现在每天面对的都是失所的流民,干死的庄稼,饿死的百姓,还有每天都不曾停歇的战事。 “大哥,你先吃吧,我给三哥留着菜呢?”灼华说道,看着看不出情绪的李矾,她仍能感觉到李矾的忧心。 李矾看了灼华一眼,摇了摇头,又低头开始自己的忙碌,灼华走到李矾身边,笑着说:“大哥,教我算账呗,我以后帮你。” 李矾仍是边打着算盘边说:“想学?” “嗯。”灼华开心地应着,她肯定想学,学了才能了解李矾。 李彩凤洗好了碗,泡好了茶,灾难好像总与富人无关,李矾和灼华还是往常的生活。李彩凤走进屋里,将茶放到桌上,灼华转脸看着李彩凤叫道:“姐姐,别忙活了,大哥教我打算盘,你一起学吧。” 李彩凤走到灼华面前,李彩凤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在边上看着,听着李矾给灼华讲解。灼华听着不停地点着头,记着。最后李矾讲完,将珠算推到灼华面前,说道:“你来试试看。” 灼华笑着拿起算盘,慢慢地拨弄起来,灼华不是愚笨的女人,几个回合下去,手法已经不再笨拙。 灼华打着打着手停了下来,敛去微笑,偷偷地瞄了李矾一眼,李矾并没有看她,灼华不禁挠挠头,面露难色。 “逢八进一,八四添作五。”彩凤忽然说道,仍是看着灼华。 “对哦。”灼华拍了脑袋一下,刚打两下就停了下来,问道:“姐姐会打?”李矾也停了下来。 “不会。”彩凤笑着。 “你会的啊?”灼华惊奇,她明明就会,要不也不会在她犯难时点拨她。 “刚才爷说了啊。”彩凤说道,李矾抬起头,看着这个出身贫穷的乡下姑娘。 “大哥只是说了一遍,你就记得?”灼华欣喜地将算盘推到李彩凤面前,李彩凤摇了摇头。 “试试,你肯定做的比我好。”灼华鼓励着,李矾也抬起头,看着李彩凤。 李彩凤拿起了算盘,呼出一口气,刚开始还有些生疏,打着打着就熟练起来,要不是知道她以前没有学过,肯定以为她是个老手。 “姐姐你真的聪明,我以前都以为我已经够聪明的,没想到身边还有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灼华拉着彩凤娇俏地笑着。 “你就那么点小聪明还好意思在这里炫耀。”李矾笑着站起来,舒了筋骨问道:“你识字吗?” “我家是贫苦人家,兄弟尚识不了几个字,何况我们女人呢?”彩凤最讨人喜欢的不仅是聪明,更重要的是得体。 “姐姐,女人可不是无才便是德,读点书没有什么不好。”灼华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这辈子都做不到她这样的得体有礼,所以说能不能做个好女人,与出身无关。 “让灼华教你识字,对你有好处。”李矾说着,拿过茶壶,到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李矾见过很多女人,中间不乏聪明的,玉琼聪明,聪明到才华出众,自比男儿。云歌聪明,无乱遇到什么人,身处什么地方,都能清楚的看待自己。灼华也算聪明,不会患得患失,不会斤斤计较,但是都不足够聪明。而面前这个女人,比她们都聪明,不仅有灵活的头脑,更重要做事有分寸,拿捏得当,李矾不禁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大哥,灼华,我回来了。”李矾拍着门喊着。他们在的是大同,虽然治理得当,但是没有到夜不闭户的程度。 灼华听着李研的声音笑了起来:“我出去看门。”灼华忙着跑了出去。 彩凤抬眼看李矾,正好对上李矾略带探寻的深眸,忙着低下头来,跟了出去。 “三哥,先洗个澡吧。”灼华接过李研的头盔,李研今天是一身的铠甲,远远的都闻到了臭汗味。 灼华接过李研脱下来的厚重铠甲,放到院子里,拿起干净的衣服塞到李研的手里。李研拿起衣服快速地走进澡间,有大哥和灼华在,他舒服了很多,起码不用天天臭着。 李研卷着衣袖,舒适地走进厅里,哀叹自责说道:“现在整个山西都缺水,我今天又用了一缸的水,真是浪费。” “怎么会浪费,你那一缸水放在那里,等一下我再给你洗衣,剩下的我们还可以浇院里的菜地。”灼华笑着说,打开桌上的菜,为李矾和李研倒上酒。 “最近战事怎么样?”李矾问道。 “是个大问题,这几日鞑靼不停挑衅,我们一刻也不能懈怠。”李研喝了一杯酒:“草原上的草都干死了,他们现在都在争抢牧草。照这么干下去,这草原都变成了大漠,他们没有了活处,更会南下侵袭。”李研说着,就像说平时的一件事一般,完全看不出紧张。也许这就是他们所面对的,每天都处于戒备状,都成了常态。 “就怕这天还会继续干旱下去。”李矾叹道。 “那就成了难事,鞑靼不成问题,我们早有防备,但是这满城越来越多的难民,倒成了难题。”李研说道。 灼华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已经习惯每天都听李矾和李研讲些国家大事,有她懂得,有她不懂得。 “军中军需如何?”李矾问道,心中有着其他的盘算。 “大哥送过来的粮草都还未动,朝廷下一波的钱粮也快来了。朝廷再难,也不会难了将士,现在就怕断了水源,到时候又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李研说道。 如果没有了水,人的死亡会越来越多,再持续个把月,秋天肯定是颗粒无收,再耽误了播种,那么冬天的苦寒他们又怎么度过呢。 “难民不是你们考虑的,不还有府道衙门,朝廷不会不闻不问,放心吧,朝廷大官为了头上的乌纱帽,比我们要考虑的周全。”李矾说道,全然漠不关心的样子。朝廷衙门,本与他无关。 李研看着冷面的李矾,点了点头,拿起饭碗,快速吃着饭。灼华要比他们忧愁了很多,她不仅担心着难民,还担心着远在京城的朋友们。 他们,会有这他们这样的忧国忧民吗?他会像她一般,有着千缕愁绪吗? 第6章 京城的思念 北京的夏夜,酷暑难耐,热爱清凉的人,坐落在院中,享受着仅有的清风徐来。月明星稀,南飞的乌鹊已经归来,静静地躺在藤椅上,贪恋这份寂静。 思念的心没有因为行走一遍江南而得到慰藉,没有因为重回南京而得到缓解。当他重新回到书院,他甚至没有勇气站到那方书案前。而秦淮河上,那艘古老的游船中,早已经没有她窈窕的身影。 他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或许她已经有了新的爱人,或许有一个比他更爱她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又或许,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有着这份孤寂。 “子晓!”声音浑厚的叫唤,徐睿并没有缓过神来,仍旧沉浸在自哀自怨中。 书铭忙着跑到徐睿跟前,俯身说道:“公子,张大人来了。” 徐睿慵懒地侧身看去,看着来人是张居正,忙着起身,整理好衣冠走向前笑着作揖说道:“师兄今日怎么得空?小弟回京没有几日,应该小弟去拜会兄长的。” “今日来看望老师,顺便来看看你。”张居正随着徐睿坐到院中的藤椅上。 徐睿拿起茶壶给张居正倒上一杯凉茶,这样的酷暑,喝杯凉茶才能去除暑意。 “从南京带回的雨花新茶,兄长尝尝?” 张居正点了点头,端起茶托,轻掀杯盖,抿了一口笑问:“怎么?得了半年的假,还是不想回翰林院?” “要回的,就算我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父亲也不会允许。”徐睿笑道。 他藉由陪伴母亲回乡的这半年,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而他更是放逐自己身心,虽远离京城,远离官场,但他仍旧不快乐。 张居正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男孩,对于阶的几个儿子,这个小儿子最与他交好。张居正心中默叹时间飞逝,笑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了南京一趟,沉浸在温柔乡难以自拔了?” “师兄莫笑我,我这点事,是不是整个北京城都知道了?”徐睿失笑出声。 他从来不想这么被关注,只不过和一个舞妓闹了一阵。本想借着美景美人放浪一下自己孤寂的心,没想到越来越多空虚和难以压抑的思念让他快马加鞭的逃了回来。 张居正喝了一口茶笑道:“反正老师是知道了,这不让我来劝劝你。” 徐睿了然于心,点了点头,他意料之中。 张居正只是笑,又说:“情愁最难解,我也没有好的宽慰。老师说你从小最愿意听我的劝,为兄的也要做个大哥的样子。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怎么不带回来?” 徐睿和灼华的事情,张居正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想不到,风流的师弟会真的长情。 徐睿只是笑,笑着笑着,脸上又浮现愁绪,默吐一口气才玩笑说:“我可不想被父亲打死。” “以前也未见你这样胆小?家里还不是养了歌姬舞姬?老师也不会这样严苛。”张居正笑着,饶有兴趣地看了徐睿一眼,怎会不知道徐睿心底真正的痛。 一眼就被看穿,徐睿并不想掩饰。 “依我看啊,是老师对你太纵容了,他老人家真的该多打你几次,你也许不会这样叛逆。”张居正也是笑,又问:“那个女子,真的这样值得你这样付出?” 徐睿手放在唇前,望着那轮明月,面前又出现灼华那张笑靥,“只有她值得,没有她,全天下的女人,也填不了这儿的空虚。” 徐睿用力地将拳头捶在胸口,那里的痛,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所以你要放任自己?”张居正反问,话语中已经有了怒气,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足了真的兄长。 徐睿不说话,张居正耐着性子劝道:“你不应该这么颓废下去,不管为了什么,你应该想想老师,毕竟他需要你。” “有师兄在,家中还有几位兄长,况且我本就是最微不足道的幺子。”徐睿叹息说道。 “子晓,现在不比以前。严氏父子把持朝政二十余年,陷害夏言,残害忠良,杨公沈公沉冤多年。现在的天下,法纪废弛,贪墨横行,民不聊生。我仍记得弟弟弱冠之年,与兄大论朝政,侃侃而谈,针砭时弊,关心民生,心系天下,那才是读书人应该有的模样,才不过几年的光景。那时不曾想过,吾弟现在失落成这副模样?”张居正大声说着,站了起来,言语中没有训斥,但是句句却如刀如剑,直刺徐睿的心里,“难道弟弟真愿意为一个女人,放弃了曾经的理想和报复?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肩上的责任,为天下人所耻笑吗?” 这句话似一根绵针,直直刺入徐睿的心里。或许灼华一生都不会回来,就算灼华回来,看到如此放荡不羁,风流多情的他,还会对他倾心吗?况且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丈夫,是个父亲,他还有着母亲,仍是阶的儿子。 而现在,朝中仍是严氏父子把持朝中,政治黑暗,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而他的父亲,多年的努力和隐忍,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想到这里,徐睿不禁汗颜,他的任性和一意孤行,差点丧失了自己。 灼华已经离去,不会因为他的忧愁而伤感,更不会因为的思念而回首。或许他已经成为灼华最恨的那个男人,是啊,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应该学会忘记。 徐睿站立起来,抖了抖衣袖,拱手作揖在张居正面前,张居正笑着拉起徐睿说道:“子晓,现在严氏父子已经走到了尽头。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朝廷,为了师长,你该重新振作的。” “兄长今日的话,真是令我汗颜。”徐睿说道,眼睛里有了泪水。 “子晓,只有自己更好,才有资格去爱一个女人。” 怎样让自己变得更好?他还有资格去爱那个女人吗?或许徐睿应该做些事情,就算没有资格,他也应该争取才对。 0 第7章 严重的旱灾 大同,一直未有雨水。无论人们怎么虔诚,无论人们怎么念经祷告,这些似乎都没有用。这里就像被上天惩罚一般,得不到一点垂怜。 灼华走在街上,看着躺在路边的难民,他们都瘦的皮包骨头,长时间太阳的暴晒,所有人都是蔫的,更不用看干裂的嘴唇,黝黑的面孔。更有很多孩童,拖着幼小的身子,可怜兮兮地趴着街上乞讨着,整个山西都糟了灾,哪里还有富人愿意施舍。 灼华手里拿着饼,沿街走着,越来越不忍心看着路两旁。忽然从路边上冲出一个人,要不是那凸起的肚子,灼华都认不出这是个男人还是女人。怀着身孕的女人,本应该最受宠爱的时候,她却只能沿街乞讨,或许她连丈夫家人都没有了。 “小姐,求求你赏口饭吃。”那妇人抱住了灼华的腿,灼华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那个妇人不再靠前,只是不停地求着。 这时灼华才看的清这个妇人,衣衫褴褛,黝黑的脸已经看不出她的年纪。当她哭着求着的时候,白色的牙齿是那样的突兀。灼华看着妇人苦苦哀求,从包里拿出一张面饼,递给妇人。妇人拿过饼,还来不及道谢,就拼命吃了起来。其他的人见到了愿意施舍的人,纷纷围了上来。这真是吓坏了灼华,灼华将手中的面饼全部散去,看着他们在她面前哄抢,只是为了几块面饼,什么尊严也不要。这也许就是能救他们性命的面饼,要尊严的前提,首先要活着。 灼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看着彩凤坐在厅里做着针线活,这是灼华教她的女红,但是彩凤却没有灼华的巧手,只有多加练习。彩凤看着灼华回来,刚要起身去问,但是看着面色凝重的灼华,已经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大哥,大哥。”灼华焦急地喊着。 “什么事?”李矾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灼华也不知道李矾为什么这么忙碌,总有看不完的账本,算不完的账。 “大哥,现在城里好多难民。”灼华焦急说道。 “我知道。”李矾如实回答,灼华说的事实他都知道。 “大哥,那些难民好可怜,我刚才买的几块面饼,都分给了他们,就是几块面饼,他们都抢夺起来。”灼华痛心说着。 “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那样做。”李矾已经看惯了这个场景。 “大哥,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看县里的吴大户,每天都施粥,我们是不是也帮他们一点点,哪怕一顿都好。”灼华说着,满脸的祈求。 “这是伪善,只是一顿粥救不了他们。”李矾说着,满脸的嘲讽,他不屑做一个伪善的人,如果那样,他倒愿意做一个真坏人。 灼华看着漠不关心冷面冷心的李矾,不禁更加伤心。灼华知道平时大哥不爱管闲事,但从来不知李矾是这样心狠。 灼华生气地看着李矾说:“那也比你这个为富不仁的好,父亲说过,富有的人心不善,是最大的恶毒。” 李矾认可地点了点头说:“父亲说的没错,没想到你那么小,能记得父亲说过话。” 李矾笑着,说到父亲,母亲,他都会开心。 “你只看到他们每天施粥,但是你却不知道他们拿着手里的粮,低价买灾民手里的田地,趁机兼并灾民的田产。等到灾年过去,灾民手里没有了田地,他们更是无田可耕,无家可归。这才是父亲说的最大的恶毒。”李矾解释道。 灼华不解地看着李矾说:“我没有见过他们的恶毒,我就知道你能帮着这些灾民。” 李矾发出一串响亮的笑声说:“你当你的哥哥是个大财主不成?我一没有田产,二没有房产。家里就一方小院,两房妻妾,身上都是流水的银子,账面上是自己的,实际都是别人的。” 李矾说的这句听上去像是玩笑,却又像是真的。他的大哥到底有没有钱,有多少钱她从来都不知。 “照大哥这么说,就看着满城的难民饿死病死?”灼华反驳说道,即使没钱,也不能没有同情心。 “那是朝廷的事。”李矾说道,脸上又是冷漠。 “那朝廷要是没钱呢,要是没法管呢?朝廷要顾着南方的倭寇,北方的鞑靼,还有水灾,叛乱,还要养着一帮的贪官污吏。大哥,你说是朝廷的事,三哥不是常说朝廷有着朝廷的难处,朝廷也没钱管怎么办?”灼华急切说着。 “那就叫朝廷去扣富绅的钱,去扣贪官的钱。官绅占着田,占着地,但是都不服徭役,不纳税,而我们的朝廷却在扣老百姓的钱,老百姓身上没有了油水,那么朝廷还哪里拿钱去?”李矾说道,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如果不是灼华问,李矾并不会说。 “贪官的钱这么好要?乡绅的钱也这么好要?人家不给朝廷还能去抢不成,再说,朝廷不还是有钱人的朝廷,不还是贪官的朝廷。”灼华负气说道。 “是啊,现在朝廷就是有钱人的朝廷,天下是朱家的天下,不是天下人的天下。”李矾也感叹起来。 “大哥,那要怎么办?”灼华问道。 李矾看了看灼华,没有说话,又继续看他的账本,灼华看着李矾不理他继续说道:“大哥,朝廷病了,国家也病了,皇上一心修道,不问政事,严嵩把持朝政,一手遮天,还有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大哥,这样的国家,不就是书上说的亡国之相吗?” 李矾惊讶地看着灼华,不知道灼华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警告说道:“慎言。” 灼华才不理李矾继续说道:“大哥,这也不是我说的,全天下哪里不是这样议论的?朝堂上,乡野间,只有我们的皇上当做全然不知,天下人谁不知?” 李矾饶有兴趣地听着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皇上有钱修道观,有钱盖宫殿,没有钱给难民,现在整个山西人都是这样说的。”灼华说着,满脸的愤怒。 “那你说怎么办?”李矾问着。 灼华摇了摇头,她哪里会知道怎么办,她又不是皇上,也不是朝廷官员,她只是一个小女子。 李矾看着灼华,灼华看着李矾,李矾慢慢吐出两个字:“改革。” “改革?”灼华重复说道。 灼华这么好奇,李矾有了兴趣,慢慢说道:“只有改革,消除特权,官民一体纳税。重视工商业,鼓励农耕,这样国家才会富强,人民才会安居乐意。” 李矾看着灼华满脸的疑惑,又笑着说:“多看看书吧,一时半天想不明白没有关系。我也是这么多年才想得通的,你不是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你看,才到了山西,你的想法就和京城的不一样了,你想的事情越多,你才会越强大,明白吗?灼华。” 灼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冲着李矾傻笑着。 想不明白的又何止灼华一个人,李彩凤听着听着入了神,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说法,即使在王府,也没有听过。李彩凤为自己的粗陋肤浅而自责,原来世界这么大,世界还可以这么看。过了许久,李彩凤才缓过神来,她仍旧继续绣着她的花。 好一朵牡丹,花开富贵,莫过牡丹。 0 第8章 京城的闲适 晨起,徐府似乎已经有了忙碌,有着各自差事的仆人,东奔西走着。 徐睿下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伸懒腰,看着后门边无人,刚要进门。 “小爷?”书铭在门堂中迎了出来,扶着徐睿说:“老太太叫你来着。” 徐睿晚归或者彻夜未归,都会由后门回家,如果家中有事,书铭定会在此等候通风报信。 “哦。”徐睿不以为意的应了声,强打起精神,不想叫母亲看出自己的疲惫。 书铭将早已备好的点心提到徐睿面前,徐睿笑了笑说:“还是你小子有心。” “跟着小爷这么多年,这点事情还是懂得。”书铭说着随着徐睿往内院走。 徐睿想着先回房里换身衣服,免得身上的酒气又让母亲数落。徐睿快步走着,刚穿过回廊,一不小心,却被人撞了个满怀。徐睿懊恼刚想呵斥。抬头一看,一身粉衣的姑娘,低垂着头拉着衣襟,左右想回避逃开。 徐睿看去,心中懊恼渐散,那白皙的面孔,羞红的脸色,俏鼻红唇,盈盈的侧面,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少女一抬眼,慌乱的盈盈大眼,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不是府上的人,徐睿心中很快断定,她是哪房的亲戚?会如此莽撞? 少女又垂下头,饶过徐睿,吓得小跑溜开。徐睿蓦然回首,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颤。 “爷,老夫人叫你过去。”一个丫鬟过来说道,徐睿缓过神来,脚底一旋,往母亲的院子走去。 还未到屋里,徐睿脸上已经笑嘻嘻的,边走边笑说:“儿子来给老母请安喽。” “这么大了,还是不正经。”王氏对身边的陆嫣笑着说道。 徐睿进屋,忙着作揖磕头,王氏不理他的乖顺,由着他行完大礼。徐睿翻起衣袖,看着母亲一脸的怒气也不害怕,走到桌边说:“母亲,儿子一早去东直门买的新出炉的花饼,母亲尝尝?” 徐睿解开纸包,一手拿出一块,一手托着送到母亲面前。王氏别过脸去仍是不理,徐睿也不脑,自己咬了一口说:“这是什么味?竟如此甜腻,冰糖放多了吧。” 王氏抿嘴不理徐睿的刻意讨好,徐睿只是笑着,将手中的花饼又捧到陆嫣面前说:“夫人尝一口?” 陆嫣的脸瞬时羞红,别过脸不依,徐睿的手又往前送了送。王氏抬头看着儿子媳妇恩爱模样,脸上怒气渐消。 陆嫣拗不过,张口小口尝了一点说:“妾尝不出来。” “母亲,你再尝尝?”徐睿又送到王氏面前,王氏才咬了一口,尝了尝说:“这是百合花拌的蜂窝,虽是甜,却不腻口,是今年刚兴的做法。” “你老见多识广,儿子这个舌头,怎样也品不出来。” 王氏起身,徐睿连忙扶着,三人一起走进帘后,王氏坐到榻上,徐睿站起忙的倒水斟茶。 “瞧你这一身酒气,昨个又去哪里胡撞了?”王氏看着徐睿一脸的疲惫,不禁又皱眉。 “瞧母亲说的,儿子哪也没有去。”徐睿笑着说道。 王氏叹息一声说:“照理你现在大了,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母亲不应再管着你,但你也不能胡闹不像话。出去玩闹晚归也倒罢了,最近你也忒不像话了,整宿的夜不归宿。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你,你屋里的三人,哪个不是一顶一的美人,怎么都收不了你的心?” 徐睿仍是笑着,起身坐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胳膊说:“母亲真的是冤枉儿子了,儿子哪里是那样?儿子是喜欢交朋友,吃吃花酒,听听歌曲,都是薄不了师兄的面子。” “别哄我。”王氏打掉徐睿的手说:“你的哪个师兄?又是那王世腾?还是那薛鄂?你的师兄那么多,胡混的也就你们几人,正经的也不见你交往。我就不信,像张太岳那样的,也和你们这般胡闹?” 徐睿仍是陪笑说:“母亲这次真的猜错了,昨个就是去张太岳家的,如果母亲不信,哪天兄长来了,问问便知。” 王氏心中更气,转过身去,徐睿站起又是作揖又是陪笑解释说:“昨天兄长设宴,大家高兴,自然多喝了几杯,晚间我们又对了一会诗,弹了会琴,玩了一会过了时间,夜间风寒,兄长将我们都留了下来。” 徐睿说着,偷瞄母亲一眼,暗松一口气,又说道:“儿子在翰林院也是无聊,父亲常叫我与他们多走动,男人在一起,无非是风花雪月,母亲要是不喜欢,儿子下次不去便是。” 提到徐阶,王氏只好点头,毕竟男人的大事比较重要,王氏拉着徐睿说:“你心中知轻重就好,男人花天酒地,无非是逢场作戏,什么都没有比家中妻儿再重要的了。” 王氏再看看陆嫣,又说道:“虽说男人是天,但是该劝的时候还要劝着,不能一味的放纵,你也不用怕他犯浑,这个家里还有父亲母亲,女人的恭顺,可不是对外面的女人的。” “媳妇知道。”陆嫣说道。 王氏看着徐睿还想训斥几句,但是心中又不忍,而她更是让儿子失去心爱女人的罪魁祸首。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也是借着别的女人的身体,缓解心中的寂寞罢了。 “罢了罢了,你们过得好,母亲才心安。”王氏说道,看着儿子媳妇,又一起说话来。 “夫人,裁缝来了,要量衣吗?”书铭问道。 陆嫣起身,出去看了一下,回来说:“母亲,是街上林裁缝的夫人,侯着呢!” “嗯,我去看看。”王氏起身,看着半躺在榻上已经快睡着的徐睿,笑着走了出去。 王氏走到厅中,林氏带着女儿忙着磕头行礼。 “这是你的女儿,今年多大了?”王氏问道。 “十四了。”女孩回答,难掩娇羞。 “嗯,许了人家没有?”王氏又问,看着小姑娘长得模样甚好,心中喜欢。 “许了。”林氏说道:“家中就这一个女儿,还有这么点家业,招了个女婿,也有人帮着打理着。” “嗯。”王氏又是一笑。 徐睿听着软糯的声音,心痒难耐,压抑住好奇心,走到帘子后看去。他不自觉的笑了,这女子不正是刚才投怀送抱的那个人,只是比他刚看到的又美上几分,虽年纪小,却尽显风流。 屋外正说笑着,徐睿径自从里面走了出来,满是笑意的看着女孩。 “四爷?”林氏赶紧下跪磕头。 “他是孩子,你不用多礼。”王氏说道。 徐睿却始终瞧着女孩,女孩抬头一看,刚才撞的男子竟是主人,脸上难免羞涩,又红了起来。 王氏看着儿子的模样,叹气说:“你也要做衣服吗?” 徐睿可不理母亲的揶揄,连忙说:“母亲要是给儿子,儿子哪有不要的道理?” “无赖。”王氏笑着说:“给你做两身。” 徐睿起身去量,林氏一眼看出徐睿的心思,便要叫女儿去。 女孩随着徐睿进了内室,女孩拿着尺子,徐睿不禁皱眉,他记得灼华从来不用这些,只是用手在他肩上一比,定能合适。 徐睿直立在那里,任由酥软的小手在他身上游走,他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娇儿。”女孩说道。 “这些衣服你做吗?”徐睿又问。 “爷的衣服讲究,由父亲做,我的手粗,怕是爷瞧不上。”娇儿说道。 徐睿笑着一把抓住娇儿的手说:“这么细嫩的柔夷,怎么会粗?” 娇儿还是闺中女人,这样被男人抓着手,自是不知道怎么办。想要抽回手,徐睿却不依,不知怎地,娇儿的那种窘态,却像极了灼华。 “我的这两身衣,你来做,嗯?” 娇儿抬头看着徐睿带着笑意的眸子,难以自制点头答应。如果说这是诱惑,她跌入深渊。得到这样风流款款的公子的青睐,像这样低贱的民妇,是她连想都不敢的。 而徐睿,似乎将每一次的错觉当成爱情,孜孜不倦地追求。而真正心里的那个人,却在边关,独自舔舐伤口。 第9章 边关的灾情 这个旱期,比想象的时间更长。比越来越多的难民更可怕的,是由于缺水和饥饿,在难民中传染开的瘟疫,成为全城最可怕的事情。城里的人越来越不敢出门,大多数都是大门紧闭。 为了让难民的病情不再传染,县衙不得不将生病的难民赶出城去,对于死了的难民只能埋葬在荒郊野外。这时候再多的同情都无事于补,大家能做的只是自保,大哥口中伪善的大户,不再开门施粥,就连县衙去大户家借粮大户也不再开门。 朝廷答应的赈灾粮食一直没有准时到达,灾民中已经有开始闹事的。刚开始只是几人在县衙外叫骂,无非只是想要点粮食和药,救济家人。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灾民被赶出城,朝廷还没有下达新的赈灾政策,闹事的人越来越多。 灼华和李矾站在灾民的后面,伴随着饥饿,病痛,生死离别,灾民除了自己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的生命,已经失去了一切。面对流离失所,亲人失散,他们无所畏惧,能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呢?但是这些灾民已经不惧怕死亡,因为他们和死亡近在咫尺。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苦,但是你们也要理解朝廷的苦,理解皇上的苦,鞑靼的战马就在我们的背后,朝廷不是不管你们,也不是忘记了你们。”县丞在县衙门口喊着,冠冕堂皇的几句话。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治病。”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治病。”另外的难民重复着。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治病。”难民齐声呼喊着。 “大家静一静,饭是有的吃,我们县衙每天都设粥棚,每天都会按时施粥。至于药,我们也尽快想办法,你们放心,饭有的吃,病有得治。”县丞喊道,打的一副好官腔。 “县衙的粥一天比一天少,朝廷说的赈济粮食哪里去了?再看看我们病死的亲人,没有医没有药,就怕病疫越来越严重,到时候我们都病死了。”灾民喊道。 “朝廷的粮食马上就到,请大家再多等几日,等到朝廷的粮食来了。我们的难就过去了,我们要记得,我们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不会忘了我们。”县丞说道。 “皇上,都说皇上在求长生不老,哪还想得到我们。”一个灾民说道,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哪来的反贼,混在难民之中,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县丞指着刚才的灾民吼道:“来人呢,将此人抓起来。”说着两个衙役上前抓人。 那人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也是饿昏了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不敬。男孩见县丞派人来抓他,他赶紧躲到人群中,灾民不是乡里就是亲人,再说大家都遭了难,彼此依靠互相帮助,都往前拥挤挡住了官差。 “你们要吃饭,你们要治病,我都答应你们,但是你们不能造反,不能大逆不道。”县丞喊着,也不敢逼迫难民,劝慰带着警告。 “我们没有造反,我们要粮,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吃饭。”灾民喊着,“我们要吃饭。”灾民重复喊着,“我们要吃饭。” 县丞看着灾民情绪都焦躁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县丞没了办法,退到了县衙,关闭了县衙大门。 “看,怎么样,又躲了不是。”李矾边走边说。 “大哥,那怎么办?”灼华问着。 “等杨博,这个事还要杨博来处理。”李矾笑着说。 “大哥说的是三哥口中的先生?”灼华问道。 李矾点了点头,官府不都如此,能管的就管,不能管的尽量不管。凡事三请示,上头怎么说,下头就怎么传达,有事上面担着。私自做主,犯了大忌,那可是掉脑袋的事,乌纱帽重要,脑袋更重要。 “那什么时候有结果?”这才是灼华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明天再来。”李矾说道。 李研特别忙,他既要不停地巡视,以防鞑靼趁虚而入,又要关注着城里面难民的情况。灼华等到了半夜,也未见李研回来,端着灯走到李矾的屋里,看着李矾坐在灯前,看着书。灼华很少看到李矾这么认真地看书,除了看账本,李矾原来也会这么认真地看书。这时候李矾不再是市侩的商人,而是一个书生,像李研他们一样的书生。 “大哥,三哥今天不会回来了。”灼华将灯放在桌子上,自己安静地趴在桌子上说:“三哥最近好辛苦,事务繁忙。” 对于灼华的唠叨,李矾绝大多数选择不理,叫他怎么回答,是啊,好辛苦,我们犒劳他一下?还是男子汉这点辛苦算什么?这都是李矾会说的话,所以他只能不理。 灼华看着李矾看着书,无聊笑问:“大哥,很少看你会这么认真看书,你看的什么书?” “圣人的书。”李矾说道。 “哈哈哈。”灼华笑了一阵说:“大哥你也看圣人的书,但是圣人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看进去。” 可不是,李矾可不是忠君爱国之士,爱国也许很爱,起码他不忠君,他从不向着朝廷说话。 “此话怎讲?”李矾问道,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跟灼华说话,或许是自己太无聊了吧。 “他们都读圣人的书,都是为了恩科考试,像三哥,说话句句都向着朝廷,而皇上在三哥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大哥不一样。”灼华笑道。 “李研做的是大明的官,我又不是。”李矾戏谑笑道。 灼华看着李矾,那一抹笑正好被灼华看到,李矾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的睿智,都在那一抹笑中。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裕王当了皇上,那你怎么办?你会做官吗?” 李矾并没有回答她,仍是看着书,过了一会说:“你去睡觉吧。” “会吗?”灼华追问。 李矾合上书本打了灼华一下,肯定地回答说:“不会,我没有功名,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去捐官。所以,我不会做官。”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他有他的梦想,有他想做的事情。 0 第10章 边关救灾 集结在县衙门口的灾民越来越多,第二天施粥,粥里面基本没有几粒米。县衙施的粥,都能照出人影,还是老一套的说辞,县衙没粮,朝廷的赈灾粮食马上就到。如果只是饥饿倒还好应付,随着得病的人越来越多,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死亡离每一个人也越来越近。 灼华看着一具具尸体被运出城外,她心痛难忍。就当灼华驻足看着一车车往城外运的尸首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面前。灼华虽然不认得那张脸,但是她认识那个身形,那个如盆一样鼓起的肚子,她那天施舍给了她一张饼的人。 她的那张饼,没能救得那个妇人。而她如同李矾一样的冷漠,如同天下所有人一样的冷漠,她让更多的人死亡。她,原本应该凭借她的一己之力去救更多的人的,她却因为善小而不为。 灼华心里就像被数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疼痛难忍。灼华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跤,灼华又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尸体被运送出了城外。灼华跌跌撞撞地到了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只能去求大哥。 “大哥,现在城里的死人越来越多。”灼华还未到屋里就喊道:“大哥,你救救灾民吧,我们不能什么也不做。”灼华推门进屋,看着李矾正在将账本装箱。 李矾并没有理灼华,收拾好账本,抖了抖衣袖,绕过灼华往屋外走。 “大哥,你肯定有办法的,年初的时候你不是给三哥运来了好多的粮吗,现在再运一些吧。”灼华理所应当的说道。 李矾淡淡说:“那是军粮,是跟朝廷做的生意。” 他不想灼华知道太多关于生意的事情,也不想跟灼华解释太多。 “现在是救人啊,不比生意重要吗?”灼华天真说着。 李矾看着灼华,他好想说这天下就人命最不值钱。 “凭你我一己之力能做什么?给灾民吃上三五天,三五天之后,不还是饿死病死?”李矾说着,将廊中快要晒到太阳的盆栽搬到屋里,舀起一瓢水给盆栽浇上。 “能救一人也比不救的好。”灼华看着李矾仍旧悠闲的样子,气的扭头就走,面对如此冷面冷血的李矾,灼华更加心伤。 灼华回到房中,胡乱地翻着,将箱子中,抽屉里能找到的银子都收集起来,她有的无非是一些零花钱,又能有多少。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李彩凤看着灼华胡乱地翻着,将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收到包裹中去。 “救人,救一个是一个。”灼华将梳妆台上的发簪,银钗,都收了起来,最后摸了摸头上,将头上的发簪拿下,放到包裹中,快速包上说:“我拿着这些东西,兑了钱,我们去换米,我们来施粥,救一个算一个。” 李彩凤看着灼华笑道:“小姐等着,我也出一份力。”李彩凤说着回到房中,拿出仅有的几枝钗,交到灼华手中。 灼华感激地看着李彩凤笑说:“姐姐,等这天灾过去了,我给你买几枝更好的。” 李矾看着已经折腾一圈的灼华,略带怒气道:“胡闹什么,你这是要倾家荡产吗?你拿的是谁的东西,不还是大哥的?” 灼华停住了脚步,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就像李矾说的,她吃的用的都是李矾的,她现在支配的哪里有她的? “是啊,我都是大哥养大的,就是我饿死了,大哥也不会眨一下眼睛。铁石心肠的人,平时买这买那,都说给我的,怎么?我到了用处,都是你的了。”灼华将手中提的东西,都丢到李矾面前,哭道:“那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这才几天,都已经死了,运出了城外。这些都是人命,都说人命关天,却最没人疼惜。” 李矾看着灼华哭着,又心疼起来,过来拉了拉她衣袖说:“大哥刚才说话重了,不计较了好不好?你少出去一些,看不见不就好了。你学学彩凤,在家绣绣花,写写字,这样不看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好?” 李矾鲜有这么耐心的哄着别人,这从来不是他善于做的事情。 “我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更做不到漠不关心。”灼华赌气说道。 “那大哥带你走,我们回江南,省的烦心。”李矾商量说道,他已经后悔带灼华来这里。 “不走,我哪里也不去,山西的天灾不过,我就不走。”灼华赌气说。 李矾哈哈大笑说:“你这是忧国忧民吗?” 灼华看着李矾的样子,把那笑当做成嘲笑。是啊,她只不过有着怜悯之心,再说,她永远做不到像他们那样的心狠。 李矾看着还在生气的灼华说道:“现在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灾民来闹事,我估计县衙已经撑不了多久。明天,明天我们再去县衙,我想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灼华看着李矾,他还值得相信吗? 第二天早上,早饭一过灼华便跟着李矾来到县衙门口。如李矾所说,县衙门口等待放粮的灾民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是前几日的好商量。个个面露凶色,虽然手无寸铁,但是谁都难以想象,这群难民会做出什么举动。 “我们要粮,我们要活命。”难民不停地喊着,完全听不进县令的劝告。 “你们静静,静静。”县令的声音最终给灾民的声音掩盖,愤怒的灾民都围了上去,围到县衙的门口,就差要破门而入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县令高喊着。 “造反就造反,反正怎么都是死。”一人喊着,后面就有了附和,人群更往县衙冲去,县令吓得往后退,幸好几个衙役扶住。 县令扶了扶乌纱帽,小声跟着身边的衙役说:“怎么样,总兵府的兵搬来了没有?就说有人造反。” 衙役也往后躲,慌张说:“搬了,搬了,约莫一会就到了。” 过了一会,随着马蹄声和整齐的跑步声,难民都往东看去,只见前头几个将军模样的骑着马,后面跟着两队的兵,正往县衙赶来。灾民里有的害怕,慌张地低着头,有的还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做好了生死斗争的准备。 “是三哥。”灼华一眼就认识领头的人正是李研,这个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他们口中的将军。 只见李研快速地抵达县衙,敏捷下马,将缰绳扔给一边的小兵,大跨步的走上台阶,走到县衙门口。 县令看着李研带着军队而来,紧张的面上有了缓和神色,好像来了靠山一样,站起来整理官服,作揖说道:“将军,你是来平乱的吗?” 李研张目瞪着县令,县令吓得不敢作声。 “我的兵是用来打鞑靼的,我的战刀可不会对着灾民。”李矾说道,完全不理县令,站在灾民前大声说道:“乡亲们,我是李研。” 人群中刚才骚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留下一点点的议论,大家都看着李研,等待着好消息。 “今年山西大汗,地里的庄稼都干死,整个山西几乎颗粒无收。我知道大家的苦,总督大人知道大家的苦,皇上更知道大家的苦。由于干旱,鞑靼屡次挑衅冒犯,幸好我们将士一心,军民合力化解危难。”李研看着灾民,继续说道:“平时都是你们种的粮供养着我们,你们现在遭了灾,我们这些将士都是你们的儿女,我们现在也从我们不多的军粮中分出给你们,我们大家一起度过难关。” 李研看着县令吼道:“打开县衙。” 县令看着李研,面上犹豫,李研怒瞪县令,亲自走上前去。差役要拦,李研手摸着跨刀,微微将刀柄抽出,差役吓得往后退了退。 李研推开县衙大门,转过脸来说道:“这县衙,现在就是大家的栖身之所,你们先住在这里,我们已经找了郎中,为大家看病施药,大家按照顺序,老弱妇孺先来,壮年靠后。” 李研喊着,每一句都像命令一样,不容其他人反对。 县令没了办法,只能退到一侧,看着难民涌到县衙。李研刚才说的军粮已经运来,命令县令赶紧安排人去煮。 灼华跑进县衙,喊道:“将军。” 李研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来,笑道:“你怎么来了,城里这么乱,也不好好呆在家里?” “不来怎么看你这么威风。”灼华笑着,第一次对李研露出崇拜神色。“大哥也来了。” 李研看着李矾说:“大哥,谢谢你。”李矾脸上仍是没有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去忙了。”李研笑着说,李矾又点头。 李研跑开,灼华看着眼前的李矾,似乎有着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这种疑惑并没有存在多久,灼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11章 疫情缓和 灼华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到李时珍,人们口中的李神医。灼华慢慢走进李时珍,李时珍应该是随李研一起来的,他就是李研口中的郎中。 李时珍太过普通,普通到刚才灼华在人群中竟未发现他。灼华走到李时珍面前,自从上次李时珍为歌治病之后,灼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在灼华眼里,他并没有那么神,名不副实而已。毕竟,歌还是死了不是吗? 灼华走到李时珍面前,李时珍看着灼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又继续给灾民看病。李时珍坐在那里,连日的赶路看上去有些沧桑,但那副认真的样子仍旧神采奕奕。灾民们排着队,李时珍身后竟直接生起几个炉灶不停地熬着药。灾民的病大多数都相同,所以确诊不是难题,但是灼华却想不到李时珍会带这么多药过来,且品类齐全。 “李太医?”终于等到李时珍休息的时间,灼华才能说上一句话。 李时珍看了灼华一眼,脸上有着不屑说道:“不要叫我李太医。” 这是灼华第二次听到李时珍这么说。 灼华确定了李时珍的身份,笑道:“李先生,天下人都不愿到山西了,怎么先生偏来凑了这份热闹?” 李时珍捋了捋衣袖说:“姑娘不也来了。” 灼华看着眼前的这个怪人,说话刻薄,丝毫不相让,笑道:“我是无用之人,就是来凑凑热闹。” 李时珍挑眉看着灼华仍是不怒不笑说:“我来救死扶伤。” “先生说这句话早了些吧,能不能救死,要看效果说了算。”灼华看着一圈的难民,话语中有着嘲讽。她对李时珍有偏见,起码灼华不认可这个神医。毕竟,他没有医好歌。 “休得无礼。”李矾怒道,走了过来,向李时珍作揖。 “哼。”灼华转向一边,但是看着灾民已经都喝了李时珍的药,安稳地坐在一边,她心中的不服气似乎又少了点。 “是,要看效果,那就等姑娘看上几天的效果吧。”李时珍说道,神医的名号本来就是百姓给的,他从未放在心上过。 李矾笑了一下说:“小妹不懂事,还请先生不要与她计较。” 李时珍见了李矾,不怒也笑了说:“你这么好的性格,怎么有这么个怪妹妹,真把我当成神仙了不成?” 李矾笑着摇头,执起李时珍的手,坐到一边玩笑说:“怪人遇上怪人了吧。” 李矾为李时珍倒上茶,两人还想让了一番。 灼华走了过去,看着很是熟稔的李矾和李时珍,满脸疑惑问:“大哥和李先生认识?” “都是跑江湖的人,认识并不奇怪?”李矾淡淡回答。 灼华这才想到,李时珍是李矾找去救歌的,她一直认为是裕王找去的,但是大哥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李研走了过来,脱下厚重的头盔交给灼华,作揖坐到桌边,自己倒上一杯茶水,鲜少露出的孩子般的轻松,笑道:“终于忙完了,歇一会。” “还未到将军休息的时候,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的药坚持不了多久,关键还是粮食,没有更多的粮食,内忧还未解,就怕外患来了。”李时珍认真说道,完全不怕打击李研。 李研不恼,苦笑一下,刚刚舒展的脸上又有了愁容:“边关防务自是一刻也不能松,现在就怕朝廷的赈灾粮食下不来,就算下来了,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到了灾民的手里又不知道能剩了多少。” 李研说的正是大家都担心的,内忧比外患更可怕,灼华心疼地看着李研叹道:“那就祈祷上天赶紧下雨吧,要是耽误了秋天的播种,估计明年比今年更惨。” 李时珍又是讽刺一笑叹道:“天地不仁啊。” 在众多人中,李矾并不是多言的那一个,他永远愿意做一个聆听者。也许这样,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想每一个细节。而李矾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灼华第一次感觉到,她真的不了解他这个哥哥。 如灼华所愿,李矾答应了她每天都到县衙来,看着李时珍问诊看病,灼华会写几个字,便在李时珍身边帮着记些东西。灼华并不是讨喜的人,灼华看了李时珍之后,才发现李时珍更不是讨喜的人。说话刻薄不说,你听话还好,遇到不听话的病人,他总会怒怼上两句,而他的话又都是有道理的,无不让你信服。看着李时珍嘴上的功夫,可比他的医术厉害多了。 看了多日李时珍的问诊,灼华越来越改变对这个脾气古怪郎中的看法,他的药比灼华想象中的管用,毕竟城里死亡的人越来越少。也许真的是她小人之心了,以为他徒有虚名,或许歌姐姐命数如此,她不应该强求。 忙了数日,李时珍终于得了空,还未来的及休息,就背起药筐准备上山采药。李矾并不是好动的人,也没有李研和灼华的精力,但是没有办法,家里有一个磨人精,李矾还是跟了出来。 李矾是个市侩商人,虽然与李时珍相识多年,但并没有看过李时珍采药时一丝不苟的样子。这个走南闯北的人,见识之广,认知之深刻,对于生命的敬畏,对于世间万物的怜悯,都令李矾佩服。 灼华最是好玩的年纪,但是看着荒山野岭也没了兴趣。山间的小草都已经快要被晒死,枝叶茂密的树早已经被饥饿的灾民吃的只剩下了树干,就这样,李时珍居然能从仅有的一点绿色中找到药材。 李时珍低着头,从贫瘠的地上认真地寻找着,手里拿着锄头,看到他想要的草药时,那如孩童般的欣喜,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株草药挖起,细细观察,随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到药筐中。他们一天的收获并不多,但是就算只有一株,李时珍却说不枉此行。 灼华见过很多男人认真的样子,他们对于知识,对于金钱,对于权利,对于女人,都有无穷的追求,但是从来没有看过对于一棵最不起眼的小草也这么感兴趣的。 “知道吗?他现在就是要搜集天下的草药,将它们画出来,有哪些功效,怎么使用,都做注解,编成书籍,成为药典,普济后人。”李矾说道,话语中难掩敬佩。 “就他一人?”灼华吃惊反问。 李矾点了点头。 “那要编修多少年才能成书,那要走遍天下多少地方才能找到不同的药材?”灼华说道,忽然感觉这是一件无聊至极的工作。 “所以说,像这样才是有大学问的人,凭一己之力,功垂千秋万代,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人生。”李矾赞叹说道,对于冷漠又有着高傲的李矾,可从来没有这么赞扬过别人。 李时珍听见了李矾说他,笑着说:“我可没有这么伟大,只是一个郎中而已。” 李时珍笑了笑,多么难得的笑。这几日灼华对李时珍的偏见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是佩服和崇拜。 “我是一个无趣的人,你们兄妹二人要是跟着我烦了,自己走走。”李时珍有着自知之明。 “不烦,先生。”灼华说道,对于有本事的人呢,灼华全是钦佩,笑问:“先生,你的书写的怎么样了?” 李时珍笑着看着李矾说:“还在编修,要想编辑成册,估计还要一二十年呢。” “啊?”灼华张大了嘴巴,她不敢想象,一个人生活一生只为这一件事而活着,努力着,灼华对李时珍的尊重又多了一分,“一二十年只做这一件事不会无聊死?”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想着怎么玩,怎么有意思。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了就知道了,能有一件感兴趣的事,就足以开心一生。”李矾戳着灼华的额头笑道。 灼华思索了一下说:“先生以后的书能救治更多的人,想想就伟大。”灼华快走几步跟上李时珍叫道:“先生?” “嗯。”李时珍仍是看着手中的药草。 “你收不收徒弟?”灼华笑问。 “不收。”李时珍爽直回答道。 “先生?”灼华又叫了出来,满脸的苛求:“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如果你考虑收徒,第一个要想到我,我跟着你学医,救死扶伤。” 李时珍仍是走着,过了好久才说:“这可是一条辛苦的路,不是谁都能走得完。” 灼华仍是看着李时珍的背影,她遇到过许多读书人,有的才华横溢,像周扬,有的满腹经纶,像张白一,有的无所不通,像徐睿。但是像李时珍这样的,灼华倒是第一次遇到。都说医者仁心,李时珍这样的,是最有仁爱之心的人,是真正的爱惜生命,是最伟大的人。 第12章 京城的喧嚣 自古逢秋悲寂寥,而他的心,更是多了一份凄凉。 徐睿看着李研写给他的信,希望他在赈灾的事情上帮帮山西。也许是李研故意的,让他知道灼华在大同,在他的身边。他难以想象,面对灾难和死亡,面对战争和杀戮,灼华脆弱的心该怎样安放? 该死的,李研为什么要跟他提灼华,这个早已经离开却从未从他生活中消失的女人?该死的,即使他不提,即使只是李研的要求,即使只是为了山西百姓,他也会尽力而为的。但是无疑,灼华让他的速度快了许多。 灼华?灼华! 他难以自制地在心中呐喊,但是他却不能发出声。 徐睿拿起笔,展开宣纸,在纸上涂抹起来。那是一片开的茂盛的桃花林,桃花林中的少女,欢快地笑着,他似乎听到了清脆的笑声,就在他耳畔。 徐睿似乎又陷入到忙碌之中,在朝廷中帮着李研周旋,在六部间为山西百姓奔走。而看着一车车的粮草运出京城,他的心又是失落,而他更愿意化作一颗粮食,起码那是她期盼的,那样他也可以到她身边。 繁华的京城,仍是灯火阑珊,看不见袅袅炊烟,而道路上的车水马龙,人行匆匆,又不知道是哪个年月。 秋,应登高望远,应赏菊品茗,应伴月高歌。而他,似乎只想宁静。 “子晓,怎么偏叫我单独请你?”周扬看着最近难得见到的徐睿笑着揶揄。 今日他家中设宴,邀请众友人赏菊,最喜聚会的徐睿却推辞。 “身子真的不适!”徐睿说道。 “你壮的像牛,只记得你害过相思病,还有其他的不适吗?”张白一紧接着玩笑,逗得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看他不是相思,是多情泛滥。”周扬又说道。 “与你周大才子比风流,我自愧不如。”徐睿也跟着打哈哈。 徐睿这才看去,暖暖的花房可不只有白菊,在这百花杀的季节,这里却百花争艳,可见周扬是花了心思的。而花儿旁边的那些花,丝毫不比这些花儿逊色。这些花儿中,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京城刚红起来的荔姬和秋婵,风情款款地坐在珠帘后边,一人抱着琵琶,一人抚筝。而能同时请到两位大才女,京城中只有两位,一个是才华横溢的周扬,一个是风月老手王世腾。 “老弟,这两位可是仙人,卖艺不卖身的。”王世腾提醒心荡神怡的徐睿。 徐睿嗤笑,想着她们还要挂上贞洁牌坊不成? “我可是听说师兄早已经是她们的入幕之宾了。”徐睿笑道。 “不瞒你,花了些银子,还未得手。”王世腾又是叹息一句,看了看徐睿,心中按耐不住好奇问:“那个林娇儿你真的舍得让她嫁了?” “她本是要嫁人的。”徐睿洒脱说道,不禁对秋婵多看了两眼。 “你是大方,听说你还送去了厚礼?”王世腾不禁又问,徐睿轻笑说:“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我还以为你会娶她的?没想到你想要的却是那没落户的小寡妇。”王世腾又嬉笑说道。 “寡妇怎么了?真性情,又泼辣。我要娶她,她却断然拒绝,对我一顿好骂。”徐睿说着说着竟笑了出来,“只是二十岁不到,又没有孩子,还想装贞洁烈妇,要守节?不过我就是喜欢那副泼辣模样,她不嫁,我偏要娶。” 王世腾摇头,对于男人,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而林娇儿,有可能是错在百依百顺了吧。 这时张白一走了过来一同坐下,看了看徐睿有兴趣的眼眸问:“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 “我又不是你,老夫子一个。”徐睿趁机揶揄张白一,能欺负他的时候毕竟不多。 爱凑热闹的人真多,或许是好久不见徐睿了,过一会薛鄂走了过来说:“都说明哲老弟最难请,难得赏我们周大才子面子。” “明哲又不是你,混迹花丛。”徐睿又怼回去。 “唉,你今天心情不愉悦吗?”薛鄂问道,看着王世腾和张白一暧昧的笑着,他又问:“不会是欲求不满吧,跟哥哥说说看上哪一家的姑娘了?哥哥愿意做个媒人。” 徐睿却并不领情,推开挡在面前的薛鄂,继续看着美人听曲。王世腾和张白一相视看了一眼,只是笑。 “子晓,前段时间你说的山西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王世腾问道。 “办好了。”徐睿不经意回答,只是让早点发放赈灾粮食,这对于他不难。 “我还想着你前段时间忙什么,又是户部又是兵部,又是请客又是喝酒,老师问我,我还替你搪塞。怎么你现在也关心灾难,关心百姓疾苦啦?”薛鄂又是笑着。 “喂,我就没有正经的事吗?”徐睿不服气说道,他也是正经科举的天子门生。 “山西从去年就干着,听说那里饿死了不少人,又有瘟疫,杨博也不容易,把军粮都拿出来了。”张白一一句叹息,又瞄了徐睿一眼。 “可不是?百姓苦啊!”徐睿说道,喝口茶说:“想想我们现在还如此花天酒地,不禁汗颜。” 徐睿摸着杯壁,心思却飘远。王世腾和薛鄂对视一眼玩笑说:“这话要让主人听了,可是要得罪人的。” “我都听到了。”周扬笑着过来,“李研也给了我信,我和明哲商量,自是知道灼华在那里,你肯定上心,就没有多问。说来李家大哥真是心狠,那么个苦寒之地,确让灼华呆了那么久。” 看着徐睿越来越不好看的脸,张白一踢了周扬一下。 周扬可不理,难得他还可以劝上几句:“你就没有想过让灼华回来?她闹闹脾气也就算了,你服个软,大哥不是绝情的人。虽说天下之大,与你比,灼华哪里还看得上其他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服软?她一心想离开我,我能怎样?”徐睿闷闷说道,他的真情灼华从来都是不屑,他的真心李矾更是看不上。 “让灼华回来做他的第几房?”张白一笑问:“刚刚说你又要娶哪一个了?” “没有的事情。”徐睿笑着掩饰,刚才的新欢雀跃在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灼华永远不会回京城了。 薛鄂并不知道其中的事情,随口问:“灼华是谁?” “子晓的挚爱。”王世腾故意压低声音,凑到薛鄂耳边说:“那年闹着要悔婚私奔的就是和那位。” “你还会有挚爱啊?”薛鄂笑着揶揄。 “你视女人为衣服,哪里懂得这些。”周扬说道。 “不就是一个女人,你什么时候缺过女人?”薛鄂却仍是平时大喇喇的样子,“那林娇儿你都不要,还想着谁?” 王世腾知趣了许多,只是笑不说话。 “别那女人那女人的去说灼华。”徐睿冷哼一句,不许他们将灼华拿来说笑,更不许他们有轻薄之言。 薛鄂只是玩笑,没想到徐睿却如此认真,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徐睿也不想情绪影响到了大家,只是看着帘子后的秋婵频送秋波。 “你们今天偏要邀我来,就是听你们揶揄的吗?周大才子,你不会没有准备吧?”徐睿脸上终于有了笑。 周扬招了招手,屋里歌声琴声响起。酒菜就绪,众人入座,酒过三巡,一片热闹祥和。 这样的夜,一群友人相会,自是莺歌燕舞,鼓瑟笙箫,好不热闹。 他们弹琴,作诗,观舞,唱歌,饮酒,而他们谁都想不到在寒冷的边关,有那么一群人面对饥寒,面对瘟疫,面对敌人。他们用最无畏的勇敢,保卫着他们的安逸,捍卫者天下太平。 00 第13章 边关的平静 过了一段时间,朝廷的赈灾粮食如约而至。正如所有人预测,真正到灾民手中并没有多少。更为可悲的是,直到秋天结束,也没有下雨,那么下面的冬天又是大的挑战,还不定要冻死饿死多少人。所以灾民不得不贱卖自己手中的土地,有的人开始背景离乡,沿途乞讨,有的人仍然坚守在故乡,命大的或许能活下来,但是活下来的终究是少数。 “灼华!”李矾轻唤一声,脱下帽子,放到小几上,并没有人应。李矾可不会想着灼华安静地待在家里,定是跑去哪里玩了。 李矾推开灼华的房门,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这个定神看书的李彩凤。是灼华教李彩凤识字的,但是李彩凤却比灼华努力。李矾跟在灼华身边,灼华的秘密自然保不住了。灼华平日喜欢看的书竟是奇闻异事,评书杂谈,而正经的书,她是越看越少。李矾问她,她总是说看着累,不要多费心,李矾疼她,都由着她。 李矾走到李彩凤身边,李矾看着李彩凤的侧颜,较好的面孔,端庄美丽,手托着腮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妖娆高挑的身段,无疑,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爷?”李彩凤恍然回神,站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的书,手足无措起来,抬眼偷瞄了李矾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书,将书塞到旁边的桌子上。 李矾笑着,走过去,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书,笑问:“看什么书?不会是灼华让你看的乱七八糟的书吧。” “不是。”李彩凤浅笑:“今日无事,只是随便看看。” “书看的多总是好的。”李矾走到灼华书架边,随便抽出一本翻着说道:“灼华小的时候,家中贫穷,母亲更是说女孩子读的什么书?但是灼华聪明,李研念过的东西,她都能记得。我就想着,或许我们家的闺女是不一样的,于是我就想让她像个男儿一样,可以读书识字,见识外面的世界,不像其他女人只需守着丈夫孩子,做个思想强大的女人。” 李矾将手中的书放了回去,又哀叹说道:“无奈女孩终究是女孩,无论扮了多少年的男孩,仍是女孩心思。她对正经的书都没有兴趣,却又不似闺中女孩的安静,有时候想,是不是我给灼华选择的这条路错了?” 李矾的苦恼,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少言的他,今天都吐露出来。灼华没有变成他要的大女人的样子,是年纪太小?还是灼华本就不想成为大女人?李矾从来都不了解。 “爷不是也说,多读书定是好的。我想小姐只是年纪小,贪玩罢了,等到大了,自然就知道爷的苦心。女人即使嫁为人妇,相夫教子,读的书也是有用处的,爷不必自责。小姐聪慧,有她自己的想法,小姐心中的道理又清楚,爷不必担心。”李彩凤笑着劝着,大方地将书案上的书收起整理好。 “你比灼华虚长两岁,懂得比灼华多,也跟随灼华多日,那你想灼华最需要的是什么?”李矾问道。 “爷说笑了,小姐自然不比普通姑娘,这个我可说不好。”李彩凤仍是笑着,此时的她好羡慕灼华,能有这么爱她的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李矾点了点头,他知道彩凤是聪明的女人,从她嘴里可听不到不该说的话。而灼华想要的,他应该清楚才对。想到这里,他释然笑道:“不要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句话就是对的,女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个性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李家,女人什么书都可以看,以后不必惊慌躲闪。” 还未等李彩凤从惊恐中抽离过来,李矾已经出门,李矾从未对她说过这么多话。但是李矾说过的每一句话,无论是对灼华说的,还是对李研说的,李彩凤都记在了心里。 第一次见李矾,李彩凤只是感觉这是个冷漠难以接近的男人,除了对家人朋友,在他身上看不到热忱。但是反观他惊世骇俗的言语,无不显露出对于世间万物的悲悯。李彩凤突然感觉自己以前是那样的见识短浅、粗鄙低俗,而她能做的,只有慢慢地改变自己。 一般白天,灼华都不会来找李研,她不想给李研造成负担,毕竟她是一个麻烦的女人。但是灼华在大街上逛了一圈,仍旧走到了总兵府,总兵府里的人对于灼华都是认识的,也未加阻拦。 “李研在吗?”灼华问着小兵。 “在的,在后面教场练兵呢。”小兵说道。 “那你去忙,我在这等他。”灼华悠闲地等着,天色已经晚了,她想和李研一起回家。 “今天晚上我们出去撒撒欢怎么样?”远处声音最大的就是马云飞,土匪出身的他,更加粗狂。 “你是想谁了?”李研玩笑问道。 “冬梅秋菊我都想,最重要的是翠柳,就那小模样,我想想心里都痒了,怎么样,今晚去走走?”马云飞仍是大喇喇地说着,在军营中,出去找女人,本就是常事。 “云飞大哥,出去找妞你也敢拉着老大?哪一次去逛窑子,只要老大去了,那些女人哪有看我们的道理?不要说这功夫到底怎么样,就是老大这皮相,读的书,哪一样不把我们甩了远了。”李研身边的士兵也跟着讨论起来,说到女人的话题,男人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怎么?你就以为我比不得你们老大,有些妞就喜欢我这样粗野的汉子。”马云飞不甘示弱回道。 “是啊,你们每次一起,都跟比赛似的,竟比上战杀敌的声音都大,弄得整个院里都听得到。”小兵笑着说着李研和马云飞的战绩。 “有吗?”李研不禁反问,他的习惯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还说哩,老大,你每次最凶,我们兄弟都说了,根据你的声音都能知道你的战况了。”这个时候可没大没小,他们都开着玩笑。 “你们每次都是去听声音的不成?快想着等一下要叫哪个姑娘,今天我也和你们一起。”李研笑着,好久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将士之间都是过命的交情,彼此信任,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睡女人。 灼华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等着笑声越来越近,就知道李研回来了。一群人仍然开着玩笑,当看到屋里真的有一个姑娘时,他们不禁都红了脸。 “李研,我们先回去了,等你啊。”马云飞笑道,带领着一群小子走了。 灼华抿嘴偷笑,她可是在书院长大,这些话自然听到过一些,只不过书院里都是说的委婉,不像这些将士这么露骨而已。 “你怎么来了?以后不要过来,这里都是男人,你现在大了。”李研埋怨说道,黝黑的脸也浮上羞红。 “哦,我知道了。”灼华仍是低头偷笑问:“我们一起回家吗?” “不行,今天晚上我有事。”李研敷衍说道,他刚才已经答应他们了。 “嗯,好吧。”灼华起身要离开,想着是不是应该再买一两个丫头放在家里?但是这样做灼华心有不忍。感觉对不起菱香和李源李澈,她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灼华还未离开,一阵急促的鼓声响彻了整个总兵府,这个声音他们都太熟悉不过了,是有敌人来袭。 第14章 李研受伤 李研抓起刚脱下的盔甲边走边穿着,往外跑,嘱咐喊道:“你快些回家去,别乱走了。”但是看着天色已晚,李研又说道:“还是不要回家了,在这里等我,战事起城里乱,等我回来带你回去。” 灼华拿起桌子上的帽子,叹了口气,她的三哥什么时候能让她省心啊。 灼华拿着头盔跑着跟随李研,说道:“三哥,这个。我能不能跟你去,我就在城楼上看着。” “胡闹,你还以为这是玩啊。鞑靼是突袭而来,抢了东西就跑,待在那里挨打吗?你去能看得到什么?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听话。”李研接过头盔大声喊着嘱咐着,已经往外跑去,灼华跟了两步,已经见不得李研,只好往回走。 天已经暗了下来,灼华望着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灼华挑了挑蜡烛,剪去烛捻,放下手中的书,打了一个鼾,拿着李研的棉衣盖在身上,睡了去。 “灼华?” 灼华晃了晃脑袋,仔细一听,是李矾的声音。灼华晕乎乎站起去开门,李矾进屋,怒盯着灼华道:“怎么跑来这里也不知道回去?” “我要回去的,三哥说城里乱不叫我走,叫我在这等他。”灼华委屈说道。 李矾叹了口气,是他多虑了,灼华能去哪里,无非来找李研。灼华重新坐到床上,披着李研的棉衣睡着。李矾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仍在担心着李研。 随着一阵阵急促的战马呼啸,灼华从梦中惊醒。李矾也站了起来,灼华紧张地随着李矾走出房间。随着越来越近的人沸声,灼华看着李矾,两人都慌乱起来。李矾抓住灼华的手,在寒冷不安的夜互相安慰。 “快,快。”一个急促的吼声传进他们的耳朵。 “去拿药箱,找军医。” 这是马云飞的声音,灼华识的,又有人受了伤。 当一群人簇拥着满身是血的李研走近时,李矾和灼华同时上前,慌张地看着李研。纵使看过太多死亡,看过南方侵袭杀人如麻倭寇、见过鞑靼的铁骑和弯刀,李矾再看到抬在担架上的李研,心里却是抽痛。 李研看着随者士兵跑着的灼华,强忍着痛,勉强扯出一笑说道:“哭什么,就是挨了一刀,没有什么的。” 天太黑了,灼华看不清李研的脸,只能看到两只幽深如鹰一般的眼眸。灼华的手摸向李研的大腿,那里一片湿泞黏腻。 是血,是李研的血。 “大哥,三哥的腿受伤了,流了好多血。”灼华惊呼着,“三哥,你痛不痛?” “大惊小怪些什么?就是挨了一刀,不许哭。” 还未等李矾说话,李研已经吼了出来,他从来就知道灼华留在他这里是最错误的决定。孤身一人的他无所谓,但是家人的担心和眼泪让他更痛。 “我不哭,不哭。”灼华被吓得没了章法,立刻闭了嘴,眼泪也顿时收了回去。 李研被送到屋里,强忍着疼痛的李研接过马云飞递过来的帕巾咬在嘴里,黝黑布满血迹的脸,已经变得苍白。脱去盔甲后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浸湿。 “军医来了,军医来了。”小兵唤着,众人退开,只有举着火把的两人站在李研身后。 军医将药箱放下,拿着剪刀剪开李研已经被血浸湿的裤子。 “啊!”灼华失声叫了一声,捂住嘴巴躲进李矾的怀中。 她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伤口。李研的大腿上被刀直接砍伤,鲜血淋漓的肉已经翻开,仔细看去,已经能看到白骨。 “大人,忍者点痛。”军医说道,李研点了点头。 李矾伸出手紧握住李研的手,李研嘴里咬着布,灼华拿着帕巾不停地擦着李研从额上渗出的冷汗。军医拿起药酒,洒在李研的伤口上。李研眉头紧皱,牙冠紧咬,颤抖的手狠狠地握着李矾的手,腿上的剧痛一阵一阵侵袭着他。 军医拿起蜡烛,将手中的针在蜡烛上烧后,快速熟练地给李研缝合。常年在军营,处理这样的伤口对于他并不算难事。 直到伤口缝合好,附上药,绑上绷带,灼华才敢直视。 李研脸上的紧张慢慢地舒缓,拉着李矾的手也松懈了下来,剧痛之后,小的伤痛已经觉察不到。 “兄弟,哥哥今日鲁莽,差点害了你的性命,哥哥再此给兄弟赔罪了。”马云飞跪在了李研面前,磕头认罪。 原来李研和马云飞同样带着两个小分队将鞑靼阻击,还未来得及抢掠的鞑靼人怎肯罢休,两边厮杀起来。鞑靼本不占上风,本打算逃窜,但是马云飞却正在兴头上,没有想到穷寇莫追的道理。在追了一阵之后,才知道已经落下了身后的其他士兵。只有李研跟了上来,两人和鞑靼厮杀了一会,鞑靼的弯刀已经要砍到马云飞的身上。李研策马杀去营救,刀正巧坎在李研的大腿上。等到其他兵将赶到,没有死的鞑靼人已经逃散。 “既然都是兄弟,自然是有难同当。哥哥这赔罪兄弟可是当不起。”李研忍痛笑着说道,恢复到平时的模样。 “哥哥这条命是兄弟救下的,就是兄弟的。以后兄弟用的到的,哥哥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马云飞说道,都是响当当的汉子,重信义,自然是一言九鼎。 李研身手拉起马云飞,两人互相拍着肩膀。他们换了命,更交换了信任。 李矾不禁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李研真的长大了,成熟了,更懂得担当。或许他可以放手了,让勇敢的他闯出自己的世界。 0 第15章 一如既往的边关 冬天,一场大雪来袭,但是并没有人为这场雪拍手叫好,因为这场雪降得不合时宜。本就寒冷的冬天,几天的风雪,人们已经没有了去处,路上更无人,大同更像一座空城一般。熬得过夏天的人也未必熬得过冬天,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饿死冻死,而他们信赖期盼的朝廷又拨了一批少的可怜的粮食。 灼华坐在屋里,透过不是很明亮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雪。她,已经在山西待了一年。下雪的时候,她想到了歌,今天的歌有没人去祭拜呢?还是那些无情的人早已经将她忘记了?北京有没有下雪呢,他又和谁一起去踏雪寻梅了? “想什么呢?”李研坐在灼华身边,看着灼华已经留下来的眼泪,递过去帕巾。 灼华转回头,抹去眼泪,勉强扯出微笑,她可不想成为李研的烦恼,胡乱说道:“没有什么,想歌姐姐了。” 李研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兰花,灼华笑了一下问:“怎么,也想宁安了?” 李研苦笑:“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能够在一个人心中,被惦记一辈子,宁安真是幸运。” 她竟然还会奢望那个男人会记得她?灼华转脸继续看着窗外,不让李研看到她落寞的眼神,但是灼华的心思又怎么能躲得了李研。 “灼华,你值得更好的。”李研劝着她。 灼华点了点头,她值得更好的?但是天下之大,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他,还哪里能看到其他人的好? 李研笑着说:“灼华,有没有想过,不再这样漂泊,回到苏州,找一个人嫁了。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简单的生活。” 李研越来越心疼灼华,二八少女,豆蔻年华,正是女人最好的时候。如果现在,灼华去选择那样的生活,似乎还来得及。 “一生困在一个庭院,看着丈夫,守着孩子过一生?”灼华嘲讽轻笑。 “那样也不错。”李研说道。 灼华看了看李研,脸上的笑意全无说:“那样真的不错?已经来这里一年,除了第一天告诉你,菱香为三哥生下两个孩子,三哥有稍许的开心一点,也未见得三哥后来再问上一句,或许也捎去一封家书?试问这样的生活不错?” 灼华再为菱香打抱不平吗?李研看着灼华,本来自己只是好心劝慰,却又被灼华数落一顿。 “你和她不同。”李研说道,尽量坦然,他本来就不欠菱香的。 “我出身高贵?还是我是李矾和李研的妹妹?三哥,你心心念念的宁安已经死了,现在为你守住家,为你生孩子的是菱香,你就不曾想过她?还是她本就是发泄的工具。”灼华恨死了男人的无情,他的大哥是,三哥是,周扬是,徐睿更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和宁安不同,她就是她,永远不是宁安。但是,灼华,你不同,你还有的选择。”李研无奈说道。 “我有吗?”灼华也失神起来,只是来了这一年,她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但是根植于心底的记忆,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灼华?”李研摸着灼华的头,刚想开口,却不知道怎样去劝。 灼华又笑着看着李研说:“我会考虑的。” 自己到底应该有着什么样的生活?灼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从没有现在这样的复杂,她一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外面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要残酷很多。 北京城,前门大街上,一辆孤寂的马车在道上缓慢地行走着。 地上厚重的雪,伴着天空中的圆月,映着原本应该漆黑的夜,一片光明。 “呵呵”一阵美好的笑声,让有些醉意的徐睿瞬间清醒。 他掀开车帘,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没有意念中的身影,他轻声说道:“停车。” 车夫拉住缰绳,徐睿从马车上下来。清冷的北风在身边呼啸,他将披风拢了拢,想着这样的夜,有人喧哗,有人寂寥,在伊人那方,必然是她心中喜欢的温暖陪伴着她。 灼华还在大同吗?还是已经离开了,或是已经南行,回到了苏州?徐睿想着每天都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她走了多久了?只是一年,他却感觉像是一世。这样的雪,他应该牵着她到牛碌山上寻梅才是。 她是多么心狠的女人,说不嫁就毅然决绝地离开,说忘记就不再思念。 但是人海茫茫,无论他怎样寻找,却总也找不到第二个灼华。如果说这是生活对他的煎熬,无疑他想投降,他多想可以真的迷失自己,可以忘记过往的一切。 经历苦难的人们,又不知道怎么熬过了这个冬天,终于到了春天,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整个冬天,每天几乎都处于灾难当中,边关的战事一直都紧张,三天两头的鞑靼侵犯,李研忙碌的根本顾不上灼华。李矾更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开始,春耕开始,他的生意还要继续。 上天还算仁慈,或许上天也感觉苦难的人们需要垂怜,整个春天连续下了几场雨。有了水,前一年干涸的河流有了流水的声音,光秃的山坡已经绿意盎然,去年一整年都不曾光顾的鸟儿,似乎也知道是个好年景,飞了回来。 流离失所的人们,虽然依旧衣衫褴褛,家徒四壁,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但是家乡仍旧是家乡,没有失去田地的人们,又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地方,开始了新一年的耕作。据说京城里新上任户部的官员还算有作为,早在冬天都已经想到了所有救灾的方略,春耕前下达到每一级县衙,人们都准备好去官府借粮,借苗,准备新一年的收成。 灼华和李矾又一次走在乡间,看着地里长出的苗儿,与一年前的光景,现在除了庆幸和感恩,还能做什么呢?土地是农民的根本,没有人会愿意离开自己生长的那片土地,即使那里再差,他们也不愿意,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他们信仰叶落归根。灼华的母亲也因为逃难离开了家乡,但是三四十年从来没有忘记思念。 相对于这般美好的景象,灼华始终难以忘记那些饿死,病死,冻死的灾民,灼华也明白了,什么都没有活着更重要。 又是一天夜晚,夏凉的夜晚,李研回到家中,灼华照例给他拿好换洗的衣服,有灼华在的时候,李研享受着这种舒心的服务。 “你打算在这待多久?”这句话不是李研问灼华的,也不是李矾问灼华的,而是李矾问李研的。 李研边吃边说:“不知道,应该会一直待下去,我喜欢这里。” 李研只是把李矾这句话当做家常一样,他没有见到李矾认真的脸。 “母亲并不知道你在边关。”李矾淡淡说道。 李研大口吃饭的嘴停下了,碗还端在半空,咽下最后嘴里的饭,看着李矾那一张从来没有看到过情绪的面孔,李研放下碗筷,过了许久才说道:“那就跟她讲,我在外面有着营生。” 这是李研考虑很久的决定,他要留在这里,为了一起奋斗的将士,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为了他对宁安的诺言。 “好。”李矾答应。 男人总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意志坚定,不屑追求,穷其一生又何妨。 母亲已经不是李研的牵挂,孩子也不是李研的牵挂,李研现在做的,只是他想做的,愿意做的,他不想改变,也不曾改变。 第16章 重回京城 灼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还会回到京城,或许从她走得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打算忘记以前的事情,远离现在已经在朝堂上展现抱负的那些人。 但是,她还是回来了。 灼华坐在王府里,静静看着王府里的美景。又快到了冬天,尽是枯枝落叶,唯枫叶红似花儿。 就在三天前,她和李矾刚到京郊,李矾接到急报,要南下处理事情,让灼华先进京。当灼华还处在恍惚当中,燕迟已经将灼华扶上马车,在拂晓之前,灼华到了王府。 离开京城已经三年了,本来以为会让灼华回到苏州,让她去嫁人,还未等灼华拒绝,李矾就以没有合适人家为由,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他们先到了山西,本来想劝解李研一起回苏州,但是李研已经下定决心在边关,在山西他们待了一年多,经历了饥荒,干旱,最后在度过灾荒时,他们选择继续游历。 后来,他们又去了好多地方,李矾带着灼华几乎走遍了整个北国。他们到了大漠,到了草原,甚至到了更为北面女真人居住的地方。等再回到京城,转眼间已经三年了。 灼华在王府里闲逛,她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三天,除了回来的那一天她匆匆见了裕王,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 “白一大哥?” 张白一转过脸来,看着眼前的灼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灼华还会回来。 灼华多大了?应该已经十九岁了。 灼华笑着走近张白一,看着张白一诧异的表情,笑道:“白一大哥,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我差点认不出来是你。” 张白一低头浅笑,往常都是笑呵呵的脸,露出了些许的心伤,那一抹心伤并没有停留多久,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你不也变了,我都差一点认不出来。” “我哪里变了,没有高也没有胖。”灼华笑道。 张白一又笑了,是啊,面上灼华是没有变,还是三年前走时候的模样,只是原本脸上的稚嫩没有了。但是那抹俏皮娇憨的笑,你就知道,灼华还是灼华。 “白一大哥,嫂子好吗?等过几天我去府上看看她。”灼华本是笑着,但是看着张白一愁苦的脸,还有那眼里瞬间盈满的泪水,脸上的笑僵在半空中。 张白一转过身子,淡淡说道:“彩英去了。” 虽然彩英走了一年,但是张白一提起彩英,还会泪流满面,所有的思念都化作泪水。 灼华明白张白一为什么会消瘦了,他和彩英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 灼华两行眼泪也流了下来,赶紧拿帕子拭去说:“不好意思。”灼华拭去的泪水又流了出来:“白一大哥,我” 灼华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劝慰张白一。 “看我,刚见了你应该开心才对,他们都知道你回来了吗?”张白一笑着说,收起所有的愁绪,也许和灼华比较熟稔,才又勾起他的思念。 灼华也侧过脸去,擦去眼泪笑道:“我回来才三天,只在王府里休息。”灼华不想细问,“白一大哥经常会来王府吗?” 灼华顺变转移话题,她还不想见他们。 “是啊,每天都来。”张白一慢慢地走着,灼华跟着。 “哈哈哈,我就说嘛,看着这两人要说到什么时候?”还未等灼华张口,就听见裕王大笑着,灼华往前看去,裕王站在廊下,两手放在身前,悠闲地看着他们。 灼华不禁皱眉,他在那里看了他们多久了? “拜见王爷。”张白一作揖说道,灼华只是轻轻地福了福身。 裕王瞥了灼华一眼,笑着说:“怎么,看了熟人还哭上了?” 这句绝对是取笑,灼华没好气的瞪了回去,只是这一眼,裕王就知道,灼华走了几年,脾性一点也没有变。 灼华往裕王身后看了一眼,一个约莫五六十岁年纪,不算是老者,因为满脸的刚正不阿,就像告诉别人我是老夫子的模样,让灼华多看了两眼。 张白一看着灼华盯着老师看着,不禁咳嗽两声,哪里的姑娘会这么大胆放肆地瞧着别人? 灼华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裕王笑着介绍说:“师傅,这是灼华,李研的妹妹。” 灼华笑了一下,同样福了福身,裕王又跟着灼华说:“今天高师傅讲课,你要不要来听一听?” 灼华愣了一下,裕王已经转身,张白一小声地跟灼华说:“这是大学士高拱,现在裕王的老师。” 灼华惊讶地捂住嘴,听大学士讲学,她这么一个小女子?不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了,就算读了点书的,关乎礼教,她这么去也不太合适。但是裕王哪里是跟她商量,她也只能跟着,但是想想高拱严肃的样子,灼华哪里还兴趣。 三年,肯定算是久别重逢,但是其他人眼里,并没有感觉这是“久别”。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似乎所有人都把这三年忘记了,他们还是同样的熟悉。 在王府里,灼华或多或少的听到过关于徐睿,周扬和张白一的消息,三年之后的他们,现在都已经做官了。 这半天的讲学,灼华并没有认真听到哪里去,也许她现在对这些也不感兴趣。裕王学的是帝王之术,帝王?多么刻薄与无情,灼华心里默默决定,她,绝对不会再来听课。 张白一在王府初遇灼华,而后,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灼华回来了,但是并没有灼华想象的到访,除了每天都能见到张白一。 她在京里并不认识很多人,除了死去的歌和宁安,那么只剩下周扬和徐睿,前者是多情郎,灼华决定讨厌一辈子的人,后者是负心汉,灼华决定一辈子都逃开的人。 而他们的想法似乎与灼华相同,毕竟他们都开始新的生活了,有了妻子,孩子,又有了新的朋友,谁还会一直活着三年前的痛苦之中呢? 0 第17章 最不想见的客人 灼华住的地方就是她第一次到王府见到的小楼,裕王跟她说,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她来了,这里就有了主人。灼华还笑说她不是主人,她只是客人。如果不是李矾嘱咐她待在王府,那么灼华一定会跑回家去,毕竟她是有家的,家里不是还有菱香吗? 灼华应王妃邀请,和王妃说说话,虽然她住在王府,但是并不是每天都会见到王妃。从丫鬟的口中灼华得知,裕王说了,灼华要多休息,不要打扰,所以灼华甩掉很多麻烦。 “拜见王妃。”灼华低着头走了进去,虽然她不想看,但是她还是看见了,她迎来的客人竟是严知语和陆嫣。 王妃本是坐在榻上,见灼华来,笑着站起来拉起灼华说:“妹妹快免礼,过来做。”陈王妃直接将灼华拉着坐到自己身边:“看,这两个人还认识吗?” 灼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严知语和陆嫣,笑道:“嫂嫂说笑了,怎么不认得,是周夫人和徐夫人。” 灼华不喜欢做戏,但是没有办法,她总得要应付。 灼华语气中的嘲讽,眼眸盯着严知语的恨意,并没有经历这三年而变少,反而越来越清晰。严知语没有变,一如既往的高傲嚣张。 相反,陆嫣还是那般知书达理,温婉的笑了笑说:“几年没见李小姐,更漂亮了。” 陈王妃宠溺地笑说:“可不是嘛,人漂亮了,见识也多了。” 灼华只是笑笑,看着陆嫣仍是大着的肚子,想想他们倒是没有闲着。灼华将帕子握紧,不禁为心里一闪而过的愤怒而笑着,她不是早就决定要忘记了吗? 严知语斜了灼华一眼,仍是满脸的不屑说:“女孩子还是不要读这么多书的好,要那么多见识做什么?相夫教子才是女人的职责。不知道姑娘走了三年许配人家了吗?” 严知语总是开门见山,尽情的挖苦,毫不掩饰,这直爽的性格灼华倒是喜欢,总不要东躲西藏。 灼华反倒不生气了,故意装出娇羞的模样,头靠在王妃的身上撒娇说:“嫂嫂。” 看着那一抹小姑娘的娇羞,严知语更是生气,更是嫉妒,想着这样一个乡野俗妇,竟尽得了宠爱。 “来了京城还害怕没有好的人家?我留意着,到时候给你找个家世模样都好的。”王妃笑着说。 陆嫣仍是笑着不说话,但是她没有一时不打量着灼华。 严知语呛道:“到时候我们都来帮着王妃端详端详,别再找已经婚配的。” 灼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瞬间收敛起来。她不想提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放过在心上,但是不代表她不介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什么?况且,她从来都没有和陆嫣争过,她们还来担心着什么? 如果少时的感情被别人当成挖苦,灼华不能忍耐,身上所有的刺都竖了起来,冷声说道:“我没有抢别人男人的喜好,不喜更不屑。” 灼华这句话告诉屋里这三个女人,她记得严知语逼死歌的愁,她不想与陆嫣争,同时她还告诉王妃,她不会对王爷有非分之想。 这也是她不想回到京城的原因,无乱是在男人中,还是在女人中,战争永远不断。 天下之大,关乎民生,或寄情于山水,哪件事情都有意义,就算在屋里读一本书,都比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有趣。三年前她为此离开,三年后她更不是为此回来。 陆嫣每次看灼华,都会从灼华身上探寻徐睿喜欢她、念念不忘的原因,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找到。灼华不是男子心目中的美丽女人,起码她不漂亮,她的性格更没有水乡女人的温婉。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是对于风雅的东西,一窍不通。在他们眼中,这个有些俗气的女人,她总想不通自己的丈夫怎么会喜欢她?以前她以为她想通了,但是每见过一次,她都会推翻以前的看法,毕竟灼华每次都能给她新的感受,又何况是男人呢? 陆嫣和徐睿的夫妻生活,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们都有着良好的出身,从小接受的教育也相同,他们太知道夫妻相处中的门道。徐睿的界限,陆嫣从来不去触碰,她不介意徐睿纳了几个妾,又买了几个丫鬟,只要他们是夫妻,她为他生儿育女,这样就可以了。而徐睿,也给足了陆嫣面子,在外面他是徐夫人,在家里是一家主母,说一不二。但她不能管他的事,无论是男人的正事,还是他有多少女人。 陆嫣为徐睿脱去官服,换上常服,这是她每日最愿意做的事情,从来不假人手,丫鬟小妾都不可以。 “她回来了。” 虽然陆嫣不想说,但是她还是说了,而且她更知道她的丈夫,早就知道了,因为徐睿这些日子的反常,作为妻子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徐睿听着愣了一下,但是那一愣并没有太久,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徐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这不是她们夫妻应该讨论的问题。 “今天我和知语去王府看王妃,正好遇到了,李小姐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陆嫣仍是笑着说着,似乎说着灼华与他不相干的人一样,但是她知道,这都是她的丈夫想要知道的。 徐睿等了很久,久到陆嫣为他换好了衣服,为他泡好茶。 “她还好吗?” 这句话他不应该去问陆嫣,他可以去问张白一,去问裕王,甚至可以自己去看,但是他没有。他知道灼华不想见他,从燕迟将灼华带回王府,他就知道灼华回来了。 陆嫣背对着徐睿,苦笑说:“她很好。” 陆嫣未曾想到徐睿会喜欢灼华这么久,久到每一天都在思念。喜欢到无论是读到一手诗,吃着一道菜,还是午夜梦回,那仅有的失神,别人都不知道的失神,是他的丈夫,在思念自己爱的女人。 “那就好。”徐睿理了一下衣袖,神情自若地往外走。 他要去哪里?陆嫣不用看也知道,他去那个禁地,没有人去过的禁地。她不曾去过,家里人都不曾去过,那里有着徐睿对灼华所有的思念。 徐睿推开书房的窗户,看着窗外的月光。多少这样的夜,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品味着这份孤寂。如他所愿,他的灼华回来了。但是现在的他,该怎样面对她? 严知语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成为一个妒妇,她不愿意做,但是她总是一步一步地被逼到墙角,无声的反抗,她怎么也做不到陆嫣那样,把一切看淡。她嫁给周扬,周扬尽管对她有着感激,但是从来都没有爱。她甚至怪过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结婚三年了,从来没有过小孩。周扬对她的宠爱并没有少,但是她不曾有过。她是愚蠢的女人吗?当然不是。她逼死了歌,但是歌的丫鬟,歌临死时,叫周扬要了薇莲,周扬就要了,现在还怀了孩子。 “她回来了。”严知语吃着饭,帮周母夹菜。 “谁?”周扬应该想得到的,但是他不确定。 “李灼华。”严知语轻声地说出,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她并不想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与丈夫弄得不愉快,毕竟,她的生活没有别人想的惬意。 “哦,我知道。”周扬放下筷子说:“过几日,我去王府看看她。” 歌的妹妹,李研的妹妹,他的妹妹回来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周母看着周扬,那脸上浮现的愁绪,拉着周扬的手笑说:“灼华不忙叫她来玩,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周扬笑着点点头,过去的事情,不是说经历时间就能忘记的,只能说少去想一点,但是刻骨铭心之后,哪里能奢望遗忘。 第18章 故人 徐睿和周扬的如期到访,都在灼华的预想之中。陆嫣和严知语没有来过,每个人都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她们都看到了,这层纸一定要揭开。他们总要见面,即使有着尴尬,有着愤怒,有着灼华的不愿意,但是她还是见了。 灼华看着等在王府厅堂的三个人,他们应该意气风发才对,何必在见她的时候装出那份愁绪,那份愁绪是为了谁? 周扬现在会忧愁吗?他可是朝堂上最春风得意的年轻才俊,即使在王府,都能听到关于他才华的讨论。 至于徐睿,灼华甚至不想多看一眼,但是她仍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眸,瞄了过去,养尊处优的俊脸依然白皙,温文尔雅的气质随着三年来磨练,更增添了成熟的韵味。但是想到妻妾成群、美满幸福的他,现在还会有对她的思念吗?她是不是该庆幸,她没有成为他妻妾中的一员。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句誓言就像在昨日所说的一样,重新回荡在灼华的脑海里,那时他还是如此值得灼华去信任。而只是三年的光景,他们已经形同陌路。曾经的相知相许,曾经的熟识了解都成了过眼云烟。 灼华不禁回神,她不想再和他们有瓜葛,这不是她回来的目的。下定决心后,灼华走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福了福身。 原本应该的热络并没有出现,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看看,几年没见,平时都说想念,怎么一见了,都没了话了。”张白一忙着打圆场。 灼华还是站着,周扬仍是看着外面,徐睿仍是盯着灼华瞧着。 徐睿缓过神来,扯出一抹笑问:“李研好吗?” 好牵强的借口,李研好不好,每月兵部的战报不都说得一清二楚,还要问她?她对于他,现在只应该是李研的妹妹才对?而灼华还能奢望着什么,奢望着这个多情的男人依然记得她、爱着她吗? 灼华笑说:“三哥很好,三哥喜欢边关的生活,虽说苦了些,但是充实。” 灼华看着周扬,一言不发的周扬,越发的有些愤怒问:“周大人,歌姐姐好吗?” 周扬抬起头,灼华愤怒地看着他。三年过去了,连他自己都以为忘了,但是灼华并没有忘,她还在怪他。 “她很好。”周扬苦笑说道。 “周大人忘了歌姐姐?”周扬越是躲避,灼华越是问。 周扬不回答灼华,只是看着灼华,静静地看着,看着灼华脸上的愤怒与责备。灼华虽然离开三年,但是三年时间,她什么都没有放下,曾经以为她不介意,但是现在当他们都站在自己面前时,她什么都放不下。 周扬看着灼华,他不想解释,他愿意接受灼华对他的所有责怪,“灼华,你以前都叫我扬哥哥的。” “有吗?”灼华眯着眼睛看着周扬,娇笑说:“我想我跟周大人并不熟。” 张白一再也坐不住,急着站起来小声喝道:“灼华!” “算了,灼华怪我也是应该的。”周扬说道,再看看带着恨意的灼华,作揖说道:“既然灼华不想见我,告辞。” 周扬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他早已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 灼华心里还是别扭,周扬越是幸福,她心里越为歌难受。她是歌的妹妹,她是歌唯一的亲人,她不为歌争,谁还能为歌争呢? “灼华,你误会周扬了,他从来没有忘记歌。”徐睿说道。 从灼华进来,他就一直看着灼华,努力地想找寻灼华身上与三年前不一样的影子。灼华没有变,一点也没有便。只是,脸上柔和了许多,但是不足以说她变了。他从来都知道,无论他有多少女人,只要灼华在,他的眼里就只有灼华。 “白一大哥,我回来不会待很久,我想大哥很快就来接我了,我不想再见他们,麻烦你帮我送客。”灼华委屈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留下一脸茫然的张白一和徐睿。 灼华喜欢闹别扭,但是她从来不会生气,即使徐睿当时抛弃了她,娶了陆嫣,她也没有不理他,还会看他。但是没有想到,现在她是这么决绝,从她进屋,对他连一个施舍的眼神都没有,像是陌路人一样。徐睿倒希望灼华对他说几句刻薄的话,怨他,恨他,吼他,打他,那么他还好受些。 或许,这三年,灼华已经有爱的人,或许她早已经忘记了他。或许灼华,从头至尾,并没有爱过他。 灼华昂着头,往后院跑去。刚才所有的坚强,都化为泪水,灼华一步一步地走着,也没有空去擦拭泪水,由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看到了周扬悲伤的脸,她更看到了徐睿依然深情款款的眼眸。 她怕自己不离开,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又像少时那样,贪恋着他的怀抱。但是心底的思念,在见他的那一刻,已经崩溃。她好想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大掌,好想听甜腻的情话从他口中吐出,她好想告诉他,她想留在他的身边。她记得他的宠溺,记得他的逗弄,记得他的柔情。而现在所有,都属于其他的女人了。 如果她不回来,如果他们都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不会这么伤心,她一直走着,痛苦着,直到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灼华回过头来,看着模糊的身影。 裕王轻轻拉住灼华,灼华毫不犹豫地投进裕王怀里,哭道:“我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现在过得很好,他们过得很好不是吗?” 灼华委屈哭着:“不能因为我回来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就没有了。” 原来灼华刺痛周扬,不理徐睿,是为了不打扰他们的生活。是啊,三年过去了,该忘的所有人都要忘记,她不去打扰他们,他们也不要来打扰她。 “但是我真的没有本事,我以为三年我什么都忘记了。但是我却发现什么都忘不了。我忘不了歌姐姐是怎么死的,我应该恨扬哥哥的,但是我又希望他幸福。”灼华哭着,念叨着,似乎泪水和胡言乱语能发泄她内心三年都不曾碰触的柔软。 “还有他,我真的好爱他,我是多么愚蠢,居然还会爱着他?他都不要我了,为什么还是痴情地看着我?他为什么还要思念着我?” 裕王只有静静地聆听着,轻拍灼华的背,灼华太需要发泄了。思念灼华的人又何止徐睿一个呢?而灼华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裕王,不也是思念了她整整三年吗?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终于,灼华停止了哭泣,甚至连哽咽都没有了,恢复了平静。 “你就这么想走?”裕王轻声问着。 “我不属于这里了,三年前,灼华已经走了。”灼华又有些想哭,但是尽量做到平静。 这里有歌,有宁安,更有徐睿,有着她所有的痛。 “我还未联系上李矾。”裕王轻声说着,脸上的担心灼华并没有看见,“灼华,李矾临走时跟我说,叫我照顾你。” 灼华摇着头说:“大哥答应会回来接我的。” 灼华终于从裕王怀里抬起头来,看着裕王:“要不你把我送回苏州,送我回家?或者说送我去三哥那里,去大同?” “不行,你现在哪里也不能去,你只能在王府。”裕王说着,像是警告,又像是承诺。 “那我该怎么办?”灼华丧气说道,她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 “灼华,如果时间不能解决一切,那么,爱上其他人,或许能驱除心魔。” 0 第19章 李矾获罪 灼华又等了一个月,她未踏出王府,就连居住的小院也没有离开过。她害怕与他的不期而遇,她害怕看到他身边的其他女人,她最害怕的是,他看她的眼眸,那抹深情不应该属于她的。 灼华看着院中的秋天,享受着秋高气爽,由于灼华的坚持,她没有再见过其他的访客。 “灼华,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灼华慵懒地看了一眼,是张慧义。张慧义成了灼华在京城里除了张白一以外唯一的朋友。张慧义粗枝大叶,大喇喇的性格,也和灼华颇为投机。也是怕灼华闷,裕王经常让张慧义从外面拿些好玩的进来。 灼华看了一眼,脸上的惊喜一下子就没有了,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不就是一只鸟。” 看着灼华的不领情,张慧义也不生气,坐下来说道:“这么漂亮的鸟你看过吗?” 张慧义提着鸟笼,放桌子上夸道:“看,这一身的羽毛,这颜色,这精神劲,跟画里画的似的,你出去可别说不好看。就你这,一张嘴,人家就知道你是外行。” 这就是灼华和张慧义的聊天方式,互相嫌弃,互相看不起,全是不屑,但是从来不会厌烦。 灼华看着张慧义逗弄了两下,鸟儿更加机灵了,也跟着看了起来,趴鸟儿面前,笑着说:“你不整天嫌我是土包子吗,什么都见过还会土啊?” 三年前,她刚到京城的时候,徐睿也送过她一只鸟,而她同样的不会欣赏。灼华笑着,只是一只鸟,竟然叫她又想到了以前的往事。 张慧义傻笑了两下说:“不用怕,我教你怎么玩,以后就不会土了。不是小爷跟你吹,灼华,以后你要是有机会跟着我混,保准整个北京城,都没有不认得你的。” 张慧义说着说着嘴上没有了把门,又吹嘘了起来,反正灼华不懂,也不反驳。 “你这样叫玩物丧志好不好。”灼华说道,并不是开玩笑。 张慧义看着灼华认真的表情,撇撇嘴埋怨说道:“在家里父亲说,在镇抚司师父说,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还说,这玩的心情都没了。” 灼华噗嗤笑了一下说:“那好,我不说了。” 灼华低头思索了一会,又问张慧义:“我想出去走走,你陪着我可好?”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先告诉王爷。”张慧义面露难色说道。 “我就想回家看看。”灼华失望说道,又看了看张慧义凝重的表情,笑道:“算了不去了,你帮我回家看看菱香和孩子怎么样了。” 张慧义笑了一下说:“你说的是这个,那不用看了,孩子都很好,放心吧。” “你怎么知道?” 灼华狐疑地看着张慧义,张慧义假装没有听见,继续逗着鸟儿,灼华也没有追问,对于他们不想回答的问题,灼华不会多去追问。 冬至前三天,也是歌的忌日。在灼华坚持下,张慧义驾着马车来到歌的坟前。今年的冬天,倒是没有那一年的大雪,歌坟前,也没有灼华想象的被荒草淹没。歌喜欢干净,所以她的坟墓一直保持着干净整洁。 灼华缓缓地往歌的坟前走去,还未到坟前,灼华看见周扬的身影,灼华站在一边等候着,她不想去打扰周扬与歌的独处。灼华只是看了一眼,再也不忍心去看,转过身去,她不想看见泪流满面的周扬。 “灼华?”周扬擦去泪水,站起来,轻声呼唤。 灼华转过身来,周扬走过来,说道:“来看歌?” 灼华点了点头,周扬笑道:“去吧。” 灼华转身要走,心中不忍,满脸歉意说:“对不起,扬哥哥,那天我不应该那样说你。” 周扬还是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开,他怎么会跟灼华计较呢? 灼华走到歌坟前,如果歌能和她一起走这三年,那么歌应该也不会死。人世间有太多的事情值得珍惜,何必要为小爱困扰一生。如果歌和她一样,有地方有机会逃开,或许活的很潇洒。 “灼华?”周扬喊道,灼华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周扬,周扬想了一下,说道:“李家大哥要回京了,你心里要有准备。” 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等来的不是李矾来接她回家,而是李矾被押解进京的消息。她想起了周扬跟她说的话,也想到了为什么裕王不许她出门,难道要瞒她一辈子吗? 当从张慧义口中得知李矾已经被关在镇抚司召狱的时候,灼华慌乱了。她讨厌那个地方,她不想再听见那个名字,没有想到三年前是李研,三年后,是李矾。 李矾,她的大哥,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怎么会被关在镇抚司的召狱呢?灼华想着,大哥不会杀人,他得罪了官府,不不,得罪官府不会有这么重的罪。即使是犯了罪,也应该是三司会审查办,而不应该是由东厂和锦衣卫直接押解进京?灼华脑袋里面是混乱的,他不知道,所以她只能来找裕王。 “谁让你说的?” 裕王呵斥的声音传出来,灼华从来没有感觉到裕王会这么愤怒。 张慧义跪在裕王面前,只求领罪。他一听说李矾送到了镇抚司,二话没说,第一时间告诉了灼华。他根本没有想到,灼华不知情是裕王的刻意隐瞒。 “王爷,灼华姑娘求见。”王良小声说着,偷偷打量着主子的怒气。 裕王长舒了一口气,努力抚平怒气,看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张慧义说:“你先出去,领二十个板子。” 灼华进了门,看了神闲自若的裕王,跪在裕王的面前,满脸哀求问:“王爷,大哥怎么了?” 裕王看着灼华,面上全是愧疚和歉意说:“我只能告诉你,李矾卷入朝堂争斗。” “我能不能见见大哥?”灼华满脸哀求。 裕王抬头,失神说道:“不能,皇上口谕,谁也不许见。” 他也不能见,他身边的人也见不到。看押李矾的人,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亲信。 灼华瘫坐在地上问道:“王爷,大哥还有没有救?” 裕王仍是摇着头。看着同样失望,无助的裕王,灼华感觉在汪洋的那颗浮木也没有了。 正当裕王和灼华都失望的时候,燕迟风尘仆仆的进来。 裕王屏退左右,屋里只留下灼华,裕王谨慎地看着燕迟说:“你讲吧,也让灼华听听。” “是。”燕迟作揖说道:“是官窑那边出了事,官窑前段时间爆炸死了人,东厂和衙门的人推卸责任。正当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官窑烧出来的瓷器一是数量不够,二是因为赶制,质量都不合格,朝廷派去的监官收不到银子,闹了起来。” “那付了钱不就好了,也不至于要押解进京啊。”裕王不解问道,他还没有弄清中间的事情。 “只是听镇抚司这么一说,具体还没有审讯,那边也只是抓了李矾一人,等到高山进了京,一切都会明了。”燕迟言简意赅说道。 裕王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面上情绪缓和不少,看着灼华说:“听到没有,还没有定数,你先回去,我现在就叫燕迟再去打听。” 灼华听得稀里糊涂,她也知道,自己在燕迟不会说实话,还会妨碍他们。 灼华站起来,抓住裕王手臂,满是哀求说:“王爷,你要救我大哥。” 裕王点了点头,灼华这才出门去。 裕王看着燕迟说:“你现在说吧。” 燕迟这才又说道:“高山说,李公子留话,无论他怎么样,让王爷千万别管他,他只求保全家人。” 裕王听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急着走了两步说:“我怎么能不保全他?就是我这王爷不当了,我也要保全他。” 燕迟又拜了一下,脸上仍是没有表情说:“王爷,李公子已经知道到了穷途末路,王爷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他。” 第20章 李矾之罪 李矾是经营海上贸易的商人,他并不直接和朝廷做买卖。朝廷景德镇的官窑,分为两部分管理,一部分是工部派遣的官员,另一部分是东厂派去的监管。去年朝廷官窑出现火灾爆炸,烧死了一百余人,工部的厂管和东厂的监管闹了起来,一直闹到了宫里。官窑来不及烧的瓷器,都放到了下层民窑,但是民窑烧的瓷器质量和速度都跟不上官窑,再加上官吏层层盘剥,民窑的利润太低,不情愿为官窑烧瓷,更愿意自己接生意,这样利润空间更大一些。 李矾两年前就开始陆续直接和民窑做生意,这样自然得罪了官府的利益,本来倭寇作乱,朝廷仅需用钱,内阁催的急,地方官一不做二不休,诬陷李矾倒卖堪劾、商人干政的罪名,李矾才到江西去处理。地方官为了跟上头交代,为了从李矾手中捞一笔银子以解燃眉之急,就把李矾的罪名给坐实了。 李矾和朝廷的上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么一抓,上层的人有的慌了,有的急了,他们都害怕李矾殃及到他们。而朝中与严党素来有恩怨,朝中的一些清流,正是借着这次事件,直接上书弹劾严嵩严世藩父子。还有宫里监,都牵扯了进来。最为关键的,这件事惊动了皇上,原本小的事情,惊动了皇上,便成了大事。 皇上派锦衣卫和东厂调查李矾,一时间锦衣卫的消息网从全国传来关于李矾的各种消息。 李矾,祖籍苏州,父亲是苏绣匠人,兄妹四人,二弟李硕是丝绸商人,三弟是李研,小妹是李灼华现居王府。李矾少时离家,贩私盐起家,和漕运盐帮关系甚好,在南京崇正书院读过一年书,家中一妻一妾,两个儿子。更为关键的是,李矾没有私产,没有房屋,没有地产,最后一条消息令所有人不解。 “高师傅,李矾怎么样了?”着急的哪里只有灼华,还有裕王。 高拱站了起来,面色凝重说道:“没有经过三司,不经过大理寺,东厂锦衣卫直接抓的人。内阁的折子都是弹劾当地府衙的,还有弹劾严嵩的,至于南直隶那边,也没有相关消息。东厂办的案,是不会有消息的。这件事情,自从去年窑厂大火,弹劾一直没断。官窑没了盈利,朝廷更急,这不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商人身上。而反对严党的人,更是借着这个理由,想要倒严。” “那么严嵩是什么态度?阶那边又是什么态度?”裕王急着问道。 “严党态度不明,严嵩不说话,便是最好的保护自己。李矾的事情是江西按察使吴之用一手经办的,他是阶的学生,很明显,阶想要借着此事倒严。而严党和李矾关系密切的大有人在,如果李矾有事,严世番第一个跑不掉。严党更是不能辩护,要不就等于越描越黑。所以李家大哥是被夹在了中间,两边都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张白一说道。 “如果只是朝堂,两边都可以各退一步,臣尽量去周旋。关键现在是东厂拿的人,直接关押在召狱,李矾现在是皇上的犯人,两边都失去了控制。”高拱说道,这么一说,裕王更加着急起来。 裕王着急地来回走了两圈道:“我进宫,我去见父皇。” 张白一拉住裕王,平静说道:“王爷,现在您千万不能乱了方寸,李矾依靠王爷,灼华也依靠王爷,既然是皇上拿的人,依照皇上的脾气,下面还得查。” 裕王沉思了一会说:“就怕越查李矾越是死罪。” 裕王知道李矾的全部事情,更了解他的父皇,只凭李矾为他所做的一切,李矾必死。而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李矾平安。 “依老师看,现在阶能不能给王爷面子,能不能帮李矾?”张白一问道,他仍心存侥幸。 高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如果是案子刚开始,或许还可以周旋。但是现在,两边已经对峙起来。况且阶隐忍多年,现在叫他们认错,那不等于自打耳光吗?而徐阶刚有的一点圣宠,也会失去,徐阶不会做这样的牺牲。况且大明朝只有一个太阳,他们放在心中的只有皇上。” 阶这时候不会退,也退不了。而他们更清楚,皇上最忌讳就是二王,他们不能与他们有着一丝的关系,如果有了,不要严嵩出手,阶已经是死路一条。他们的君父,只有嘉靖。 “那严嵩呢?严世蕃呢?能不能帮李矾?”裕王又问。 高拱摇头说:“他们最希望李矾死,这样他们才最安全。况且严世蕃一直以为李矾最是忠心,不曾想李矾和王爷有着这层关系。而严氏父子向来与王爷不睦,唉,都赶到一起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张白一叹息道。 过了许久,裕王才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南京请老师来京城,让他来救李矾。” 其他人都不明白,他心里最清楚,他与李矾少年相识,两人是朋友,是知己,更是兄弟。 高拱想了一下,拍手说道:“王爷指的是张聪?”裕王点了点头,“这招可是险棋。” 裕王也是没了办法,险棋也得用,总比没有的好,现在是谁也见不到李矾。如果真是商人干政的罪,怎么会不经过三司?不经过大理寺?如果经过这里,等于是把罪摆到台面上,那么李矾也没有什么大罪,但是皇上却一直瞒着,弄得裕王没了章法。 0 第21章 救李矾 灼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想着李矾的一切,她知道的太少了,家里唯独了解李矾事情的,只有玉琼。但是从苏州找来玉琼,再去和她商量,恐怕什么都晚了。灼华能想到的,她在京里认识的,能够帮她的只有张白一,徐睿和周扬三人。 灼华从王府出来,先到了镇抚司,叫彩凤从镇抚司里面找来赵慧仁。赵慧仁走出镇抚司大门,不停地张望着,谨慎地走到镇抚司对面的茶馆,走上楼去。 灼华见了慧仁,先是客气行礼,急切问道:“赵大哥,我大哥怎么样?能不能让我见上一面?” 赵慧仁小心地左右看看,防备隔墙有耳,将灼华拉到角落小声说:“圣旨下了,谁也不让见,由着师父们亲自守着,我们这些徒弟都见不上面。镇抚司的规矩你是懂得,不该问的问题我们也不敢问。” 看着灼华满脸的疑惑,赵慧仁又说:“意思就是李家大哥是皇上的犯人,所有的审讯结果直接跟禀报皇上,时刻等着皇上的圣旨决断。” 灼华满脸的慌张,又是皇上,那个逼死宁安的皇上。 “那定的什么罪?有没有用刑?” 灼华最怕的就是镇抚司的刑具,她不敢想象那些刑具如果是用在李矾身上,李矾就是没有罪也未必能活着走出镇抚司。 “放心,罪还未定,也没有上刑。”赵慧仁也就知道这些,就算知道其他的,他也不能再说了。 灼华不想赵慧仁为难,满脸感激的说了声谢谢,赵慧仁急忙离开了茶馆。 灼华拿起披风,跟彩凤说道:“去周扬家。” 灼华没有想到歌姐姐走后,他还会来周扬的家里,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把这里变得足够好,足够奢华,这些都不再是歌的风格。歌喜欢的是清爽雅致的东西,不需要浓妆艳抹。但是这里,完全不再是歌姐姐的那个家。即使这样,并不影响灼华来到这里。 灼华等在周家门口,周扬并没有出现,门房说不在家,灼华并没有逗留,只是留言说她在张白一家等着他。 灼华和李彩凤接着赶到张白一家,幸好他们两家离得不远,张白一的家倒是没有变,毕竟没有女主人的家别致不到哪里去。灼华被引到厅堂,张白一同样不在家,但是她愿意等。她已经无地可去,徐睿?还是算了吧,她真的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 “灼华?”张白一还没有到厅堂,边走边喊着,那张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没有慌张。 张白一一进屋,看着桌子上连杯茶都没有,喝道:“张安,张安,茶呢?”又笑着跟灼华说:“家里没人管着,都乱了。” “不乱,不乱。”张安端着茶水进来,笑着说:“谁都能怠慢,也不能怠慢了姑娘,水是刚烧的。” 张安说着倒上了热水,他可是个勤快的小厮。张安接过张白一手中的帽子,站在旁边。 “白一大哥,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我开门见山,我来是问”灼华还没有开口讲完,这边张白一家又来了两个人,除了周扬,还有一个灼华眼里的不速之客,那就是徐睿。 灼华站起来,他们之间再多的礼仪,反倒显得客套。张白一和周扬徐睿简单的见礼之后,张白一开口说道:“我刚从王府回来,灼华,这件事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 即使晚来的人,大家都知道张白一口中的这件事指的就是李矾。 灼华直接表明来意说道:“我希望你们帮我,我找不到其他人,你们是我在京里唯一的依靠。” 灼华满脸的真诚,他们是李研的兄弟,是灼华兄长。 “灼华,我们会帮你。”周扬率先答应,但是整件事他们是处于被动。 “灼华,像明哲说的,这件事很复杂,这件事与内阁无关,也就是说与朝廷无关,所以比较棘手。”徐睿看着灼华着急,心里满是疼惜。但是他不得不说出打击她的话。 灼华看了徐睿一眼,眼中有着怒火,但是只是稍纵即逝,他现在连一句抚慰她的话都没有了吗? 灼华走到张白一身边说:“白一大哥,大哥到底犯得什么罪?我现在能不能叫三哥回来?” 灼华完全商量的口吻,如果她永远信任的人,那么只有张白一。 “先不要,现在是冬季,边关是最关键的时期,李研有功劳,有利于救大哥。”张白一淡定说道,其实事情张白一心里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但是他不能跟灼华说。 “灼华,你先回去等着,我们这也都去问问,我今天去严府,希望能有点消息。”周扬说道,他是严家的女婿,这也是灼华今天去找他的原因。 “就怕你去了也是白费,严嵩严世藩现在在朝廷是背腹受敌,现在内阁每天都是弹劾他们的折子。”徐睿如是说道。 灼华又看了徐睿一眼,这次徐睿的表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淡。 周扬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想把这些问题说给灼华听,但是他也不想隐藏。 “白一大哥?”灼华要哭了出来。 “别着急,王爷每天都关心着,你先回王府,王爷已经去请老师了,老师来了,大哥或许有救了。”张白一安慰灼华说道。 “先生要来了?”灼华脸上终于浮现了光芒,她想,张聪那么大的本事,肯定有办法。 张白一认真地点着头,灼华破涕为笑,这时张安又在门口禀报说:“王府来人了,接灼华姑娘回去。” 灼华欢快的笑着,张聪来了,这是最大的希望。灼华也没有多问,带着欣喜和希望回去了。 第22章 打击 “灼华?” 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喊,灼华转过身,敛去脸上笑容,静静地看着徐睿一步一步走进。 “为什么不来找我?” 徐睿冷声质问着,他不明白,灼华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唯独不去找他呢?他才应该是灼华最信任的那个人不是吗? 灼华只是看着徐睿,不作声,她不想回答徐睿的问题。 “也许我可以帮你。”徐睿又说道,这个诱惑,慌乱地灼华怎么都会抓住。 灼华笑了一下,这是威胁还是诱惑?她现在不了解徐睿了,如果说是当年那个爱她的徐睿,不管她去不去找他,都应该为她做能做的一切。当然徐睿也一直未了解过她,她不会利用自己的情感。 “你现在生活的很好,我想我不应该再去打扰你了。” 原来她仍是那么傻,只是为他考虑。徐睿放下所有的戒备,眼中又恢复了全是柔情,漆黑的眸子一直注视着灼华说:“要是我愿意让你打扰呢?灼华,我们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的。” 徐睿伸出手,轻触灼华的脸,就像以前一样。灼华往后退了一下,轻松退开说道:“请自重。” 虽然声音不大,没有怒气,但是徐睿听起来,已经冰冷刺骨。她从头至尾都在推开他,而他,连做朋友和兄长的机会都没有了。 “子晓,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成为你生活的烦恼,我希望你明白。”灼华尽力用理智去劝解徐睿,他们不应该再有瓜葛,灼华的回来并不是在意料之中。 “哈哈!”徐睿冷笑两声:“我过得好吗?只有你认为我过得好。一个男人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以为他过得好?我的烦恼?你一直都是我的烦恼你不知道吗?灼华?你知不知道”徐睿满脸的委屈,满脸的无奈,还有那看灼华的眸子,满是痴情。 “我不知道。”灼华果断打断了徐睿的表白,她知道他想说一直都爱着她。“三年前你不也高高兴兴地娶了其他女人吗?三年前我离开你不也欣然接受了吗?” 灼华没有说出口的,还有刚才的那句威胁,已经让灼华感受到他的冷漠。如果这仅是一句试探,那么徐睿的心机和冷漠已经让灼华伤透了心。 高兴?欣然接受?这算是怨他吗? “你怨我吗?你恨我吗?如果有怨恨,那么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灼华,你忘记过我吗?”徐睿反问。 灼华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尽量离徐睿远一点,她现在已经够脆弱了。李矾的事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她不能在陷进他的情网之中,三年前她还可以逃走,现在的她已经无路可逃。 “这与你无关,与今天的事也无关,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看在三哥的面子上,帮我一下。”灼华礼貌而疏离,冷淡说道:“徐睿,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希望你尊重我。” 灼华并没有给徐睿再多的时间解释,转身离开,快速地走上马车。 灼华走到裕王的房间前,在门口徘徊了一会,有着犹豫和迟疑。 “是灼华回来了吗?”裕王可没有多好耐性,他不知道灼华在想着什么。 灼华咬着嘴唇,硬着头皮进了屋,她以为裕王会对她一顿埋怨,没想到进来的时候,看到屋子桌上摆放的都是她喜欢的食物,有糕点,有烤鸭。灼华眼睛已经溢满了泪水,她也劳碌了一天,回来时满是关心和宠溺。她知道,李矾会这么做,经常这么做,无论李研和她什么时候回家,他总会备上他们最喜欢吃的食物。 灼华走到裕王身边,拦腰抱住裕王,头埋在裕王的怀里,哭着说:“我还以为大哥回来了。” 灼华呜呜地哭了起来,裕王偷偷看了灼华一样,灼华的头又往裕王怀里埋了埋,不让裕王看见她,裕王笑道:“哭什么,跑了一天了,还饿着肚子吧。” “以前每次回家晚了,都是大哥备好饭菜,无论我们有没有吃过。”灼华诉说着,他们现在都需要,关于李矾的记忆。 裕王赞同的点了点头说:“是啊,李矾是个细心的人。” 灼华擦干眼泪,平复好心情,抬起头来,看着裕王,勉强笑着说:“王爷,说说你和大哥的吧。” 裕王拉着灼华坐到桌边,为灼华夹菜,灼华吃了一口,期待的看着裕王。 裕王的思绪飘的很远,想了好久,开口说道:“我遇到李矾那年,他狼狈极了,在山中,我救了他。他应该是被官兵搜捕吧,我将他带回书院,老师很喜欢他。后来我们就一起读书,一起写字,这么过了一年。后来我走了,他也离开了。李矾是个特别正经的人,我是那种不正经的,我什么都不愿意太努力。但是他不一样,他读书特别努力,他总是说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他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灼华好奇的听着,思绪也跟着飘远。 “我回了京城,他继续经商,你知道吗?李矾刚开始是贩私盐的,从书院出去后便不干这些勾当了。他开始经商,他脑袋极好,即使他不经商,他也会有好的前途。但是他愿意经商,他跟我说,他要造好多条船,去航海,这是他的梦想。他不愿战乱,他希望天下太平,这样贸易可以顺利进行。他希望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意,人得到尊重,他希望天下真正是万民的天下” 灼华看着裕王,这时候的裕王与以前朱珏不同,与以前的裕王都不同。灼华从来不知道李矾的梦想,她只知道大哥是个商人,知道大哥聪明,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李矾还有着梦想,作为一个奸诈的商人应该有梦想吗?灼华不知道,但是她的大哥有。 第23章 张聪回京 又遇特别寒冷的冬季,但是并没有因为北国的寒冷,张聪就放缓北上的脚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张聪再了解嘉靖的人了,张聪也不能确认他能救李矾的命,但是他来了还是有希望,如果他不来,那么希望也没有了。 知道张聪来京的时间,灼华每天都等在城门口等待着。终于在期盼中,灼华在城外的一家驿站等到了张聪。 张聪在书院里,讲学的时候一般是儒服,梳髻。回到学舍,都穿道袍,灼华熟悉张聪的习惯,毕竟她服侍了张聪三年。但是张聪现在的打扮不一样,一身大红仙鹤绯袍官服,灼华从来没有见过张聪穿官服,并且是一品大员的官服。 灼华和张白一一起跪在驿站门口迎接。张聪下车,虽然穿着官服,却掩饰不住那一身仙风道骨,仍是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张聪走到灼华身边,伸出手拉起灼华和张白一,灼华惊讶地看着张聪的样子。 张白一起身又作揖说道:“拜见老师。” 张聪仍是如书院那般和蔼可亲的笑了笑说:“怎么,先生换了一身衣服你就不认得我啦?” 灼华知道失礼,笑着说:“先生身着官服,灼华看着害怕。” “他们都穿着官服你不怕,就怕我这一个糟老头子?”张聪打趣说道。 灼华笑着扶着张聪说:“先生一路辛苦,还请先生驿站里面休息。” 张聪走了两步,刚才的说笑面色已经没有了,转过身,作揖对着身边的学政说道:“还麻烦大人进宫请旨,臣请求面圣。” 只见学政仍是原来的严肃面孔,不怒不笑,看不出什么心情,依然恭敬说:“先生放心去休息,学生马上进宫。” 灼华更为诧异看着学政,这两个人都是学院的先生,怎么到了京城,都跟皇宫有了关系?灼华不解,但是她已经无暇想这么多,小心翼翼地扶着张聪进了驿站,拿出一件新做的棉服说道:“先生,换件衣服休息吧。” 张聪看着灼华的新衣点了点头,面上仍是和蔼的微笑,张白一帮着张聪脱去官服,官靴。灼华拿着衣服,张聪抬起胳膊,灼华服侍张聪穿上,这是一件宽袖儒服,并没有用昂贵的丝绸,而是用棉布做成,普通但舒服。 “先生这几年一点也没有变。”灼华看着张聪穿着合适,笑着说道。 “哪里没有变,老了。”张聪看着镜子,微微地整理一下领口。 “哪里老了,几年没见先生,先生还年轻了几岁,我看先生就是神仙,要长生不老的。”灼华的嘴甜,讨好的话总是一大堆。 “看到没有,就是一张巧嘴。”张聪对着张白一说道,张白一也摇着头笑了笑。张聪盘腿坐在榻上笑问:“灼华,现在还读书吗?” 张白一和灼华坐在下面的凳子上,仍是学生模样。 “读啊,当然要读,只是没有在书院读的多了。”灼华乖巧回答。 “嗯。”张聪点了点头,又问张白一说:“你在王府当差?” “是。”张白一恭敬回答。 “王爷是未来的君王,你的差事不轻。”张聪语重心长说道。 现在皇上并没有立太子,又有两个王爷在京,京里的官员可不会说谁是未来的君王,但是这句话张聪敢说。 “弟子尽当鞠躬尽瘁。”张白一说道。 “嗯。”张聪点了点,又转脸问灼华:“李研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边关都好,苦是苦了,所幸他喜欢。”灼华苦笑着说。 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没有张白一他们这般运气好,一个在边关,一个要远走四方,现在还得罪的朝廷,关在大狱。 张聪看了灼华一眼,深邃的眼睛也蒙了层忧伤,他看到了灼华的委屈,但是仍是笑着说:“人难得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奋斗一生,李矾和李研都是难得幸运的人,不要替他们委屈。” 灼华却看不透张聪的眼中的情绪,有着惋惜,同样有着哀怨。 听到李矾,灼华眼中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滚滚地流了下来说:“先生,大哥现在还在召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得罪了朝廷。”灼华哭着,拉着张聪的衣袖,急道:“先生,你能救大哥吗?” 张聪面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惆怅,眼睛向远方眺望着,叹气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他,如果他犯的是要死的错,谁都没有办法救他。” 这是灼华几天来听得最重的一句话,从来没有人说过李矾会死,但是灼华把最大的希望放在张聪身上,张聪却说李矾可能会死,灼华不禁又哭了起来。 “灼华,你要相信,我们的皇上是仁慈的皇上,是英明的皇上,没有罪的人,他不会让他死的。”张聪笑看着灼华说,他不能跟灼华说,当今的皇上也是最刻薄的皇上,是最无情的皇上。 灼华擦去眼泪,尽量控制不哭,勉强挤出笑容说:“真的吗?先生,如果大哥这次真的没事,那么我就回书院去,服侍你老一辈子,来报答你。” 张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毕竟是最了解皇上的人,他了解年轻时的皇上,也了解现在的皇上,两个完全不同的皇上。 学政去了皇宫请旨,比灼华想象的来的晚,在等待的时间,驿站里又迎来了张聪的其他三位学生,裕王,徐睿和周扬。这些都是张聪最得意的学生,他们在一起讲学问,讲施政,讲民生,但是灼华却没有心情听这些,除了伺候他们吃了中饭,其余的时间都在驿站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她比他们期待。 第24章 等待 直到深夜,驿站里张聪的房间还是不停地争论着,激辩着。茶水都不知道续上多少壶,他们不知疲倦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都希望得到老师的认同。 灼华看着天边的月牙儿,异常明亮,远远的挂在天上,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偶尔刮起一阵寒风,不时地听到窗户摇晃的吱吱声。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一两啼叫打破寂静的夜。 徐睿站在门侧,看着坐在厅中的孤寂身影,心头不禁一紧,那里仍旧有着心痛。 虽说灼华已经回京数日,但是他并没有与她亲近的机会。她好似在躲避他,是啊,是应该避嫌的,毕竟他已经是有妇之夫。 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曾经多少的夜,他也是这样的一人在失神。而不同的是,面前的身影不再是幻影,而是真切的她。 徐睿解下腰间的系带,将藏青色的外袍脱下,从灼华身后,为她披上。 灼华一惊,转身看着徐睿,伸手去推,徐睿只是将手压紧她的肩膀,笑说:“夜深更寒,别受了凉。” 灼华点了点头,也不再拒绝,仍是看着厅外。温热的棉衣上,仍旧留着他身上的温暖,这份暖意,温润了她整个身体。 “是不是出来取水,我去。”灼华说道,左顾右盼的眼神寻找应该有的水壶。 徐睿摇了摇头,灼华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托着腮,思虑着。徐睿顺势坐在灼华旁边的凳子上,平日冷清的目光里有了些许热忱。 两人同时的等待着,谁都没有多余的话语。 灼华还是决定先开口:“进去吧,我一人待着就好。” “里面待着闷了,我在这里透透气。”徐睿说道,看着灼华对他的防备,这并不是他要的啊! 两人又是无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如果老师救出大哥,你有什么打算?”徐睿问道。 灼华笑了,如果真的是这个结果,她该感谢佛祖才是。 “跟着大哥回苏州,哪里也不去,帮着二哥打理家里的布店。然后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一个男人嫁了。相夫教子,了此一生。”灼华说着,不知何时掉了两滴眼泪,好似这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灼华从来都不愿意屈服,不愿意将就,而此时,竟然愿意做一个平凡的妇人。他并不认为那样是灼华一生的归宿,他更不认为,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适合灼华。 “灼华,留下来吧!”徐睿说道。 他思索了很久,他希望灼华留下来,即使不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们都在京城,起码他还有机会相见。 灼华摇了摇头,回来本不在她的计划之中,留下来,更不是她的打算。 看着与他疏离的灼华,完全不是灼华离开时候的样子,眼中根本无他的灼华,与以前的样子,也越来越远。这并不是他要的,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成了这个模样。 “灼华,如果大哥,我是说如果”徐睿试探着问着,而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会,不会有如果。”灼华慌乱且急切说道,“先生都来了,大哥肯定有的救,你不要说丧气的话。王爷说了,这招虽是险棋,但希望最大。” 灼华说着说着,脸上又忧愁起来,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怎么让别人有希望。 “大哥是无罪的,他只是得罪了朝中的权贵而已,只要那个人肯松手,大哥就会被放出来了。”灼华笑着仰面看着徐睿,“我说的对吗?徐睿,是不是这样的?” 徐睿抬起手,轻触灼华的面,将灼华面前的碎发拾起,向往常一样,替她放到肩后。 “是。”徐睿说道,灼华也知道这是谎言,但是她仍旧愿意听。 灼华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一眨眼,眼泪滴在手心。 “大哥说,他会来接我。大哥说商人重信,他从来没有失信过。大哥说,以后我自己的路自己选,他不会再左右我,大哥说” 灼华太想李矾了,她也太害怕了,她从未这么害怕过。 徐睿只是将披在灼华身上的衣襟拢了拢,宠溺地揉了揉灼华的发。本来他应该将他拥在怀中哄慰才对。他却迟疑了,不是他不想那么做,只是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灼华希望的。徐睿莫叹一声,转身进屋。 灼华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仍旧只留下她一人,没有人会有耐心陪他一起心伤,没有人和她一起心痛,更没有人会等待。这样的夜,很冷,很冷 这一夜,灼华带着所有的期盼,过得特别漫长。她由着门口,等到了门廊,又从门廊,等到了驿站的大厅,但是都没有等来她要的答案,马上就要天明了。 第25章 嘉靖 寒冷不属于宫殿,因为皇上的怒火使得整个屋子都处于灼热之中,但是下跪的臣子,没有一人不感觉严寒。 “说说吧,该来的都来了。”嘉靖看着下跪的学政,脸上有着隐忍的愤怒。 只见学政跪在嘉靖修仙的精舍内,边上只有跪着的黄锦,李芳,再无他人。 “回皇上,张聪请旨面圣。”学政用浑厚的嗓音说着,虽然年纪长了,但是仍是年轻时的中气十足。 嘉靖并没有回答,思索了一会,脸上的怒气似乎有些缓和,说道:“李芳,说说这个李矾。” 李芳直起腰来,缓缓叙述说:“李矾,苏州人,家里长子,父为绣工,母亲早逝,后母马氏抚养成人。弟李硕,李研,其妹灼华。”学政仍是听着,这些都是他知道的。 “李矾,十五岁离家,贩私盐为生。为人豪爽,好交友,与江湖绿林交情颇深。后以贸易为生,以船运货至南洋,后因倭乱,生意凋零,转至内陆。与朝中官员交好,屡次贿赂,这次在江西,又公然跟朝廷作对,私卖官瓷,倒卖勘合,都是死罪。” 嘉靖越听越是愤怒,脸上是隐忍的怒气说道:“说说,贿赂了哪些官员?” “是。”李芳继续说道:“嘉靖三十四年,李矾送严世纹银十五万两,珠宝字画不计,嘉靖三十五年,李矾送严世纹银十五万两,昆曲戏班一个,送景王一处别院,嘉靖三十六年,李矾送严世纹银十五万两,景王珠宝玉器不计其数这其中还有南直隶各色官员不计其数,其中还有妓女,丫鬟不计其数。” 李芳不停陈述者李矾贿赂朝中的官员,虽然学政一直没有抬起头,只是听着已无不惊恐。谁都没有想到,半个朝廷的官员都受过李矾的贿赂,都跟李矾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而李矾这些事如果都是真的,十个张聪恐怕也救不了他。 嘉靖瞥了学政一眼,淡淡说道:“听到没有,一个贩夫走卒,都扯出朕的儿子了。还有他那个弟弟,叫李研的,和宁安,不要以为你们什么都瞒着朕,朕就不知道,你们帮朕护着脸面,朕不怪你们。”嘉靖晃了晃衣袖,继续说:“朕听说他和裕王也相识?” “回皇上!”学政直立起身子如实禀报说:“李矾在书院读过书,是张聪的学生。正好那一年王爷也在书院,算的上是同窗,后来李矾娶了张聪仆人的女儿为妾,李矾经常回书院,走动颇多。李矾聪慧,颇得张聪赏识喜爱。” “他们只是普通的同窗?不见得吧,据李芳说,他们即是同窗,又是好友,裕王每次去南京,见的都是李矾吧?”嘉靖口中已经没有了愤怒,只是询问。 “回皇上,在书院里,他们关系说不上好,李矾生性谨慎,王爷洒脱,性格不像,如果说出了书院,臣不知。”学政回道,他远离朝堂多年,他不能骗皇上,但是他也知道他的话会影响皇上。 嘉靖不再多问,看了学政一眼说:“这么多年,你的差事办的不错,也难为你了,回京吧,安享晚年。” 原来学政是锦衣卫的护卫,名倪大功,当初张聪离京,嘉靖派他去张聪身边,美其名曰伺候张聪,实则监视。 “臣领旨谢恩。”倪大功伏在地上说道,慢慢地哽咽起来。 嘉靖内心的愤怒并没有因为倪大功的哭泣而消失,嗤笑了一下,说道:“黄锦,严嵩和徐阶来了吧,叫他们进来。” 过了一会,严嵩和徐阶走了进来,跪在门外请安,嘉靖抬了抬眼皮,居高临下看着。 黄锦小声说道:“二位大人,皇上叫你们进去了。” 严嵩和徐阶才又进了殿内,倪大功识相地跪到一侧,严嵩缓慢地往边上看了一眼,他怎么会不认识这个倪大功,倪大功来了,那么张聪也来了。 “徐阶,李矾你是认识的,你说说看。”嘉靖说道。 “回皇上,臣与李矾只有一面之缘,算不上熟稔。”徐阶如实说道,嘉靖不作声,徐阶谨慎地看了一眼嘉靖,又说道:“犬子徐睿与李矾的弟弟李研是同窗,有些来往。” 嘉靖脸上的愤怒更多了,生气的甩了甩衣袖,面露鄙夷。 黄锦笑说:“徐大人,不用忌讳。” 徐阶作揖说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徐瑞与李研的妹妹李灼华在书院相识,这些倪大人都知晓。都怪臣教子无方,徐瑞和李氏灼华本私定终身,但是徐瑞有婚约在身,最后只好作罢。只是徐瑞用情颇深,于是臣就扯下面子,想去跟李矾商定这门亲事,才有了一面之缘。” 徐阶说着,眼睛却看向严嵩,严嵩仍是老态龙钟,没有一丝闪动。 “严嵩,你怎么看?”嘉靖大声说道。 “回皇上,臣认为,既是有罪,理应交于大理寺,三司,督查院,一切按大明律法严办。”这个回答倒是中规中矩,极不偏袒,又撇得极为干净。 嘉靖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屋里的所有人,拉长声音说道:“这李氏兄妹有本事啊,朕的儿子,女儿,朕的大臣,都与他们有着牵扯,她的妹妹,现在还住在王府呢。”嘉靖生气的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徐阶和严嵩的面前怒吼:“这里面有李研请罪的折子,有杨博为李研辩护的折子,也有弹劾你严嵩的折子,连张聪都来了,好本事啊。” 嘉靖脸上有着鄙夷,有着愤怒,黄锦和李芳立即跪了下来,众人都跪在地上。 “倪大功!”嘉靖用力喊道,倪大功俯首答了句:“臣在。” “你不用回去了,以后的差事再定吧。黄锦,你去传旨,告诉张聪,朕不见他,朕现在不会见,朕以后也不会见。他不是喜欢教书吗?跟他说,就教一辈子的书。”嘉靖几乎嘶吼着,难掩愤怒,又对着徐阶和严嵩说道:“谁的儿子谁去管,朕的儿子朕来管,你们也都回去管教儿子去。都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怎么做个圣贤的人,你们比朕懂得,去吧。” 徐阶和严嵩俯首称是,都退出了殿外。 “李芳。”嘉靖喊道,李芳跪在地上,“去乐丰楼找到了什么?” “回皇上,没有什么,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间空的房间。”李芳如实回答。 “李矾的家产呢,查的怎么样?”嘉靖又问。 “回皇上,除了京里的一套单院,住着李研的孩子,没有其他田产,苏州的祖业都是李硕坚持着,李矾没有其他钱了。”李芳回答,满脸的疑惑。 “他跟裕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查清楚了没有?”嘉靖几乎嘶吼着说着。 李芳又跪在了地上慌着说道:“奏报没有写清楚,王爷和李矾在南京都喜欢一个妓女,王爷每次回南京都会去见那个妓女。”李芳说着,不禁偷看着嘉靖,满脸的慌张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他们都会去汇丰楼,其他就没有了。正如徐大人所说的,李矾唯一去过一次王府就是因为徐瑞和李矾妹妹的婚事。” “那裕王怎么会跟把李矾的妹妹养在家中?还要这周扬,徐瑞,张白一都在为李矾说话。”嘉靖瞪大眼睛问道。 “皇上,奴婢是想着,王爷在南京时认识李研,周扬他们,后来到了京城,王爷又喜欢李研,那李灼华一直与公主交好,奴婢想这样才往来多了些。”李芳战战兢兢地说着,不停地偷看着嘉靖,越说声音越来越小。 嘉靖想了又想,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南京那个妓女不能留了,弄得干净些。” 李芳刚才的慌张一下子没有了,直立身子回道:“是。”又看了看嘉靖,面露阴狠问道:“那李灼华呢?” 嘉靖顿时又瞪大了眼睛,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嗯?”吓得李芳赶紧磕头称是退了出去。 “倪大功,你回镇抚司去,张聪那你也不要去送了。”嘉靖又说道,倪大功也退了出去。 屋里只留下黄锦和嘉靖二人,黄锦是嘉靖从王府带出的太监,已经陪着嘉靖近五十年,是嘉靖最为信赖的人。 嘉靖终于从榻上起身,在大殿内走了几圈,脸上既有着悲伤,又有着无奈,更多的寂寞。 嘉靖走到殿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哀叹说道:“朕对不起张聪。” 黄锦走到嘉靖身边,为嘉靖披上披风,劝道:“张大人仁厚,又最了解万岁爷,万岁爷做的他定会理解,定不会辜负主子的苦心。” “远离朝堂好啊。”嘉靖哀叹着说,思绪也跟着飘远,年轻时的一幕幕回忆都在面前。 0 第26章 无能为力 天还是暗的,但是几声鸡鸣已经惊得灼华起了身,灼华一夜未眠,只是侧靠在外厅的椅子上眯了一会。缓过神来,听着屋里仍是慷慨激昂的讨论。灼华端起手中快要燃尽的蜡烛,轻轻地推开门,走到屋里,将已经喝尽的茶壶拿了出来,重新泡上一壶热茶,送了进去。 随着一声声马蹄声走进,众人的讨论戛然而止,纷纷整理好衣冠,准备出门接旨。灼华走在他们后面,众人到了驿站的厅堂,只见门口一个穿红衣,身披貂鼠披风的太监,利落地跳下马,快步走到屋里。 “圣旨到。” 是大太监黄锦高亢有力的声音。 张聪跪在最前面,裕王跪在张聪身侧,后面是周扬张白一和徐睿,最后是灼华。 “臣恭请皇上圣安。”张聪跪下拜了说道。 “圣恭安。”黄锦严肃回道,停了一下,看着张聪说:“皇上口谕。” 众人都伏首跪趴在地上。 “张聪,你为何进京?” “臣离京三十年,对皇上思念。”张聪回答道。 “张聪,李矾是你的学生?” “是,是臣的学生。” “师者,授业解惑也。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京城也不是你的崇正书院。三十年前你走时,朕不让你回京城,三十年后,朕也不会让你回来。这三十年,朕经历的风雨,已经不是你经历的风雨,朕不会见你,现在不会见,以后也不会见。你喜欢教书,那你以后还是教书,为朕的大明朝继续培养人才吧。” 虽然现在宣旨的是黄锦,这个肥肥胖胖的老头,面上还有些笑意,但是灼华已经能感受到语言的冰冷,皇上的无情。皇上知道张聪来京的目的,但是他根本就不给张聪开口的机会。 “臣领旨谢恩。”张聪的脸几乎贴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动着。 灼华抬眼看去,平时从容的张聪已经泪流满面,是悲哀,还是心伤? “倪大功朕已经将他留在京城,天下之大,现在任你去,除了京城。你不是想要云游四方,都随你,以后没有人再看着你,你去吧。”黄锦又说道,本已经哭泣的张聪现在已经是痛苦流涕,哭了好久才说道:“臣领旨,谢恩” 灼华现在才知道,那么不苟言笑的学政竟然是皇上派去监视张聪的。现在张聪已经重获自由,但是他却哭了,皇上直接放弃了他,这意味着,他对于皇上来说什么也不是了,这才是真的心痛。 黄锦宣完了圣旨,忙着走过去拉起张聪,本来就带笑的脸,看了老熟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劝慰说道:“张大人,张大人哎。” 张聪接过帕子擦去了眼泪,平复了情绪,拉着黄锦的手,眼睛里尽是失望地看着黄锦。黄锦脸上的笑也变成了同情和理解,他们都是最了解皇上的人,又怎么会不了解对方呢。 “张大人什么时候动身?”黄锦问道。 “这是旨意?”张聪苦笑着问,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吞咽在肚子里。 黄锦仍是笑着说:“不是的,皇上没有赶大人。” 张聪看了看外面,想了一下说:“今天就赶回去吧。” 他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他终于成了嘉靖最不待见的人了。 灼华走到张聪身边,拉了拉衣袖,看着张聪的悲伤,小声问道:“先生,你要走了?” 张聪看了看灼华,满脸的愧疚说:“灼华,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了,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了。” 张聪哀叹一声,嘉靖是皇上,从他走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他是皇上,是个孤家寡人,皇上不可能讲情面。而他们都是不重要的人,他们不应该有幻想。 “那我怎么办?”灼华仍是拉着张聪的衣袖,满脸的哀求。 “灼华,你愿不愿意跟着先生回去,在书院里也好,回苏州也好?”张聪刚才的激动已经消失,又恢复了一张云淡风轻的脸。 灼华看着张聪,摇了摇头,她不能走,她要是走了,那么李矾怎么办,起码她还在京城,她就感觉一切是有希望的。 “快,你们两个,帮大人收拾行囊,一直将先生护送到南京。”黄锦吩咐着身边的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太监则跟着张聪进了屋。而他,又和张聪说了些掏心窝的话。 外面的马车都已经备好,除了几本书和那一身张聪不想再穿的官服,张聪什么也没有带。张聪慢慢走出了驿馆,后面跟着几个学生。 在灼华和太监的搀扶下,张聪在驿馆外面的道路上停止了脚步,翘首看着皇宫的方向,历经沧桑的面容,仍有着不舍。张聪缓慢跪了下了,行了大礼,连续拜了三下,才起身,已经又是泪流满面,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上了马车,带着对皇上的一颗最真挚的心走了。 灼华挥在空中的手来不及放下,眼中的泪水早已经迷了视线,徐睿走到灼华身边,轻轻握住灼华的手。灼华转身,再多的坚强都崩溃,转身趴在徐睿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灼华?我?”徐睿张开口,却不知道该怎样劝慰,内心的自责与愧疚都浮现出来,最后他只能呢喃轻声抚慰。 灼华的希望,他们的希望,都随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随着张聪的离开也被带走了,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嘉靖告诉了所有人,他这里没有情面可以讲。 张聪走得第二天,嘉靖下令彻查李矾案,令三司大理寺督查院会审,锦衣卫协同办案。李矾的罪嘉靖在不见张聪的时候就已经定了,这些都不过是走程序而已。 谁的儿子谁来管,嘉靖勒令裕王和景王闭门思过,除了每天来讲学陪读的高拱和张白一,裕王府大门紧闭。徐睿回去也被徐阶教训了一通,不许徐睿再与李研来往。还有严世,李矾被抓,他是紧张的,牵扯到了皇室,他知道李矾是保不住了。 灼华还生活在王府,无论怎样,李矾最后是把灼华交给了裕王,裕王就是再被训斥,他也不能把灼华送出王府,送了出去,灼华又能去哪里?如果灼华跟张聪走了,反倒少了一点牵挂。 灼华唯一能知道外面的事,就是通过张白一。灼华知道了会审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审出来,因为李矾不会傻到把证据拿出来。更何况审他的官员,也有拿过好处的,那么他们更不会让李矾说出不该说的话。 皇上不想放过李矾,严世正是揣测到了圣意,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勾结审问的人,最后伪造证据,给李矾安上了勾结倭寇的罪名,这个可是大罪,是要灭九族的。如果只是商人干政,贿赂官员,那么也就是李矾一个人的罪,但是勾结倭寇,这个罪名李矾担不起,他也不会担,他最担心就是他的家人。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从张白一告诉了灼华案子的最新进展,灼华一刻不停地思考。她慌乱了,彻底慌乱了,她该怎么办?现在连她的家人都有了危险,朝堂上更是骂声一片。严党和倒严的都站在一面,都要将李矾处死而后快,本来还有些维护的声音已经销声匿迹。还有李研,现在全是弹劾他的折子,要将他从边关调回,也不管他有没有什么军功,也不考虑边关的忧患,他的哥哥能勾结倭寇,那么弟弟勾结鞑靼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时之间,他们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千夫所指的小人。 第27章 愚蠢 “王爷?”灼华跪在裕王面前,裕王现在也已经焦头烂额,所有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范围。 “珏哥哥?”灼华满脸的请求,现在,裕王是她最后的希望。 如果裕王愿意救李矾,他肯定能救得了。 灼华跪着,两行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下来。因为张白一说,现在已经无法控制,没有人有回天之力。灼华跪着爬到背过身去的裕王脚边,抱着裕王的腿,轻轻地喊道:“珏哥哥?” 裕王侧过头来,看着那一双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还有日渐消瘦苍白的脸,满脸的无助和哀求。灼华仰起头看着裕王,虽然眼泪已经模糊了眼睛,但是灼华仍旧能看到裕王眼睛里对她的怜爱,裕王不是绝情的人,他更不会不顾李矾。 “珏哥哥,你救救大哥,我知道,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你救救我们。”灼华哭着哀求着。 裕王看着灼华,蹲下,捧起灼华的苍白的小脸,拇指替灼华抹去眼泪说:“不是我不想就他,灼华,我不能救他,如果现在是我去向父皇求情,李矾必死无疑。” 裕王的话将灼华心中仅有的希望消磨殆尽,这样也要死,那样也要死,灼华瘫坐在地上。 裕王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满是无奈说:“灼华,李矾交代过,他出了事,我不能救他,在别人面前我们只是陌生人,他只是你的哥哥,而你?” 裕王想要开口,却没有说出来,满脸的无奈。他想说的是,李矾只是灼华的哥哥,灼华只是裕王喜欢的女人。 灼华慢慢地跪直了身子,她怎么会不知道裕王想说的话,在外人眼里,在皇上眼里,他不是李矾的朋友,他是和李矾毫无瓜葛的那个人。 灼华又抹干了重新溢出的眼泪,思虑了好久。她能为大哥做的,或许只有这些了。即使她大哥不愿意她这么做,即使她自己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如果她能救李矾,那么就是拿她的命去换又能怎么样?何况,她付出的是她给的起的。 灼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抬起手,伸到另一只手臂下,解开系带。她慢慢地脱去外衣,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猛地甩了甩脑袋,不让其他思绪打断她,更甩去那一张她早应该忘记的笑脸。 不知过了多久,灼华才将身上一件件衣服除去。如果她是王爷的女人,那么王爷出面也理所当然。灼华只剩下一件内衣,虽然裕王的屋子里有着地暖,但是一阵寒风吹来,灼华仍是抖了一下,瞬间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 灼华手是抖着,她还是慢慢地解开粉色兜衣的带子,颤抖着说:“珏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灼华,灼华愿意做王爷的女人。” 裕王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转脸去看,他也不愿意伤害灼华。他是喜欢灼华,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占有她。况且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也不是李矾所期望的,李矾说过,他不希望灼华嫁给他。而让裕王更害怕的是,他要了灼华,李矾还是会死,最后连灼华也会丧失了性命,他不能冒险。 “珏哥哥。”灼华又叫了一声,她用尽温柔地唤着,还有着女孩仅有的尊严与娇羞。 看着无动于衷的裕王,灼华慌了神,也不知道怎么去做。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她不容自己迟疑和后悔,将身上最后的裙子裤子都退去,赤裸地走到裕王身边。 纤细如莲藕般的手臂环过裕王的腰,抱住裕王,羞红发烫的小脸贴在裕王的背上。手慢慢地抓住裕王腰上的带子,颤抖地将裕王的腰带解开,束身的长袍瞬间变的肥大起来。 “灼华。”裕王缓缓地睁开眼睛,抓住引诱他的芊芊玉手。这双手,比想象的冰冷,仍旧颤抖的,裕王这么一触碰,灼华抖得更厉害。 裕王又闭上了眼睛,他想要灼华,从来都想要,从第一次看到灼华就想要她。他知道她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客气的眼神,他还是喜欢着她。如果李矾不在狱中,他会毫不犹豫地爱灼华。 但是现在,他不能要她。 裕王握着灼华的手,感受着灼华的颤抖,慢慢地打开。裕王将自己宽大的外袍脱下,转过身来,直接用手中脱下的外袍,仍然带着他温热气息的外袍,将灼华裹住。灼华已经瑟缩在一起,低垂的小脸,有着害怕与娇羞。 灼华感受到裕王温暖的拥抱,慢慢地抬起头,裕王看见灼华眼神中的迷茫与彷徨,陡然心疼。灼华看着裕王眼中的那一抹怜惜,灼华知道,那不是爱。 “灼华,爱惜自己。” 灼华愣着站在远处,感受着裕王从她身边匆匆离开。 他也不要她,灼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凄苦一笑,慢慢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穿上。她自以为爱她的人不要她,她自以为喜欢她的人也不要她。 原来,谁都不爱她。 第28章 裕王之伤 灼华每日都到镇抚司门口,她希望被同情,可以见上李矾一面,但是每日都是一样,苦苦没有结果的等待。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赖,裕王再也没有去看灼华,也不阻止灼华去见李矾。 案件还在审理,皇上已经将李矾定罪,现在只是要一个程序而已。朝中的大臣也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李矾的罪名越来越大,却没有人提及李矾贿赂之事。当然朝中的大臣也不会傻到将李矾每年贿赂给他们的银两审出来,通倭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罪名,与朝中每一个官员都无关的罪名。搜集了一些谁都不知道的证据之后,等待皇上批复定罪。 灼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裕王府,回到了这个小楼,裕王曾经打算金屋藏娇的小楼。每天都是不好的消息,灼华除了张白一,其他的所有人都见不到,他们都像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一样。也对,现在她是最倒霉的那个人,所有人应该避而远之才对,况且她更不想牵扯到他们。 在过去的十九年岁月里,始终被身边人保护的她,从未这么艰难过。没有人帮她,甚至连抚慰她的人都没有。她从未这样恐惧过,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王爷,王爷!” 王良急促地跑进书房,已经来不及跟正在讲课的高拱招呼,直接冲到裕王身边,急着说道:“昨天夜里李矾服毒自尽了。” 裕王猛地站起来,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僵直的眼神瞬间没有了生色。 李矾会自尽?怎么可能,他是那么爱惜生命的一个人,他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使受尽折磨,他也不会放弃,况且罪还未定下,他怎么可能会选择死? 王良上前扶助脸色陡然苍白,几乎要倒下的裕王,眼中含泪劝道:“王爷,保重身体啊!” 裕王眼神开始涣散,所有人都找不到焦点,高拱放下手中的书,扶住几乎昏君的裕王,关切轻唤:“王爷?” 裕王的眼神慢慢有了焦点,却未恢复平日的清明,依旧浑浊。裕王脸上急汗渗出,手忽然捂住胸口,五指扭曲,紧抓着衣服,哀嚎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直接喷到书案上,染红了裕王刚刚放下的书。 “王爷?王爷!” 高拱和王良不停地呼唤着,两人焦急担忧极了。 裕王双手撑在书案上,脸色苍白,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王良赶紧扶裕王坐下,拿出帕巾,手颤抖地抹去裕王嘴上的鲜血。高拱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一边为裕王擦去急汗,一边轻拍着裕王的背。裕王仰面瘫坐在凳子上,一闭眼睛,全是李矾的身影,两行眼泪悄然滑落。 是他,是他害死了李矾。他从头至尾都知道,比任何人都知道,一条通倭的罪名,逼得李矾无处可走。他再坚强的意志也不能去冒着全家人都陪葬的危险,所以为了保全他一家,他只能死。杀人诛心,杀人诛心,李矾的家人不就是他的心?而李矾之于他,又是他的心,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李矾曾经说过,没有人有权利任意剥夺他人生命,包括自己。他最痛恨轻贱生命的行为,而他自己却选择了自己痛恨的死法。 裕王睁开眼睛,仍旧看不见李矾,而他的心,越来越痛。 十五岁,他在清凉山认识李矾,他将狼狈落魄的李矾带回书院。后来,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一起游船,一起逛青楼,一起遇到爱的女人。那时候他只是朱珏,一个普通的书生,没人会当他是王爷,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他从来没有瞧不起李矾是一个私盐贩子,也没有瞧不起他是一个商人。一个王爷,竟会和一个违法犯纪的人交朋友,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就是那时候,他了解了李矾,李矾的家庭,李矾的理想,李矾的抱负,还有李矾最在意的家人。他羡慕李矾,看似清冷的李矾,好交友,重情义。李矾的朋友敬他,李矾的家人爱他,而这些也是他最奢望的。 李矾是他的朋友,家人,知己,兄弟,他从来没有跟李矾隐瞒过身份,但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们仍是朋友。是李矾的出现,抚慰了他一直孤寂的心。但是现在,这个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人,就这样死了。 “王爷?”张白一慌张地走进书房,看见裕王痛心疾首的样子,满心的担忧,跪下来劝说:“请王爷爱惜身体。” 裕王仍是闭着眼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高拱看着张白一急问:“有新的旨意?” 张白一站起来摇了摇头,担忧地看着裕王,缓慢说:“镇抚司来人,让家人去领遗体。” 家人? 裕王恍然站起来,游离的眼神看向张白一,喃喃说道:“灼华,灼华!” 第29章 李矾之死 裕王不顾高拱张白一的劝解,执意起身,来到灼华的小楼外。灼华已经穿上披风,准备和李彩凤一起去见李矾,这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情。灼华刚出门,正好看见裕王凝视的眼眸,灼华每日都避开裕王,早出晚归,没想到今日裕王竟站在她面前。 灼华仍然站在门口,裕王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走到灼华面前,轻轻拉起灼华的手说:“今日我陪你去看李矾。” 灼华看着裕王苍白的脸,满脸的苦涩,裕王过得每一天并不比她好。 灼华由着裕王,牵着出了王府。即使坐上马车,王爷仍是牵着灼华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灼华感觉到了疼痛,但是灼华并没有叫出声,仍是由着裕王牵着。 镇抚司威严的大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凄凉。冰冷的天气,肃杀的气愤,这从来不是一个讨喜的地方。这儿应该是鬼也烦的地方,就是地狱,也不过是这个样子。 裕王牵着灼华走着,两边的锦衣卫太监都跪了下来,但是从每一人的脸上,灼华却瞧不出情绪,一如既往的严肃,一如既往的凶恶,一如既往的冷漠。 死了一个李矾,对于这些折磨死无数的人锦衣卫和东厂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毕竟在他们手中死过很多人,包括比李矾更重要的王公大臣。 灼华始终不相信,等到她再见到李矾的时候,面对的是一具尸体,冰冷的尸体。 锦衣卫打开了牢门,灼华慢慢地走了进去,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疑惑,也没有害怕,甚至连痛苦都没有。 灼华走到李矾面前,看着李矾睡着的样子,李矾还如入狱前一样,没有灼华想象的酷刑,甚至连一处擦伤都没有,除了有些消瘦。 灼华伸手轻触李矾已经发青的容颜,摇晃了两下,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灼华拉起李矾已经冰凉的手,贴在面颊上。 世界上最疼她的大哥,去了。 灼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流出一滴眼泪,凄苦的一声叫喊之后,直接昏厥过去。灼华正好倒在了一直站在她身后裕王的身边,张白一急忙走了过来,无论是掐着灼华的人中,还是拍打灼华的脸,灼华都没有醒来。 裕王叫人将灼华抬了出去,看着已经死亡的李矾,他记得李矾说过,人最重要的就是生命,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他面前的李矾,已经死了。 裕王伏在李矾身边,压抑已久的悲伤,所有的隐瞒,都在痛哭之中。他已经不需要向任何人隐瞒了,不需要向他的父皇,他的大臣,甚至是他的家人去隐瞒。李矾是他的朋友,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王爷,你不能这样子哭了,哭坏了身体。”高拱在一旁劝慰着,裕王哭的如同孩子一般。 张白一跪着裕王旁边,看着李矾和裕王,他终于理解,在裕王和李矾之间那种特殊关系。外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关系,曾经在书院里李矾和朱珏的焦不离孟,又到京城的若即若离,都是为了最好的保护对方。但最终,他们谁也保护不了谁。 “李矾,我送你回家。”裕王哽咽着说着,手轻轻地抚摸着李矾的冰冷的脸,这张不苟言笑,认真的脸。“回你自己的家,回苏州。” 李矾说过,他并不喜欢奔波。他最喜欢的就是,回到苏州,经营家里的绸缎店,过着小日子。过年的时候,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到寒山寺,听寒山寺的钟声。 他似乎看见了李矾低头浅笑着,李矾就是这样,似乎总喜欢将热情的自己隐藏。 裕王抱起李矾,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召狱,任谁相劝,他都不肯放弃,无乱多艰难,他都要将他带出这里。等到裕王他们走出来,徐睿、周扬都已经等在了镇抚司的门口。李矾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对于朝中与李矾有着关系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是他们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无动于衷。 他们将李矾接到李家,已经颓然衰败的李家。李研的儿子已经三岁,但是太小的年纪没有见过李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躲在母亲的背后,恐惧地看着这一切。 香菱正哭泣着给两个孩子穿上刚缝制好的孝衣,家里的厅堂里,所有的家具都已经靠边摆放,里面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众人进了李家,接过王良为他们准备的白布帽子,他们都将白布系在腰上。 李矾生前认识的人并不少,但是治罪的两个月,足够吓跑他以前所有的朋友,现在院子里除了裕王,张白一,徐睿,周扬,并无他人。 众人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一道圣旨下来了,所有人未曾想过圣旨会降临到这个破旧的小院。 “皇上口谕。” 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拉回所有人思绪,众人跪接圣旨。 “李矾有罪,但罪不至死。其弟李研,驻守边疆,战功显赫。朕不会听信小人之人,李研仍是朕的好臣子。其兄遇险,李研本应回乡奔丧,但是边关战事告急,无法抽身,朕疼惜。”传旨太监是黄锦,可见皇上的“恩宠”。 “张白一,徐睿,周扬,你们与李研既有同窗之谊,又有兄弟之情,现命你们三人,代李研送其兄回乡。”黄锦继续念着,底下跪着的人都认真地听着,三人听到圣旨都回答:“臣领旨。” “李氏灼华,身体羸弱,朕怜之,命太医诊治。裕王念君臣之情,留灼华于裕王府,朕恩许。” 黄锦念完,扶起裕王,问道:“王爷,灼华姑娘呢?” 裕王眼里所有的悲伤都没有了,转而涌出一簇怒火。这就是他的父皇,逼死了李矾,最后却将颜面留给了李研,同时限制了灼华。 这些愤怒并没有存在多久,转而又是那个温柔的裕王,说道:“大悲之后,昏了过去,现在已在王府了。” “王爷,皇上说了,希望你理解万岁爷的苦心。”黄锦小声说着,仅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裕王只是点了点头。 黄锦看着裕王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才放了心,看着张白一,徐睿和周扬笑道:“三位大人,准备一下动身吧,皇上说了,封棺就走,不能耽搁。”三人正准备准备下跪接旨,黄锦拉起他们,说道:“快去吧。” 黄锦看了三人已经离开,而裕王却没有走的打算,于是行礼之后便回宫复旨了。 第30章 相互依偎 裕王坐在灼华的床边,白天,他亲自看着李矾入殓,没有任何停留的抬出家门。之后他强撑的身体就在要倒下的时候,王良扶住了他,将他带回府来,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来看着灼华。 裕王伸手轻轻抚摸着灼华娇美的面颊,从她的眉眼,一直到她的唇线。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留下灼华,是不想逼他太急?还是皇上有其他打算?他想不通,也不想去想,因为父皇想做到的,没有人能阻止。 “灼华,以后我来做你的依靠。” 裕王喃喃自语,李矾走了,但是他要成为灼华的依靠。李矾没有完成的理想,他会尽力去做。李矾要守护的家人,他一定要守护下去,无乱他的父皇要做什么,他一定要保护灼华和李研。 灼华醒来,看着她熟悉的环境,她的床铺,她的房间,灼华从床上起身,用力地拍了两下仍然昏痛的脑袋。她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梦,但是这个梦又是这么真实,她不相信都不行。灼华简单的拿起棉衣穿好,又胡乱地穿上外衣,踉跄地下了床,顾不及头痛,走出屋子,快速地小跑下了楼。 “姑娘,起身啦?”李彩凤说着赶紧上前扶住灼华,灼华看着彩凤红肿的眼睛,这才发现,那不是一个梦。 “姑娘,太医说了,先不要下床,我吩咐厨房煮点粥,你先吃点吧。”李彩凤仍然尽着本分劝说,不想灼华看出她的伤心。 “姐姐,大哥怎么了?”灼华拉住李彩凤急切地确认,即使她的记忆里已经全部回来,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李彩凤刚擦干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只好背过身去,拿着帕子抹泪,灼华跟着李彩凤追问:“怎么了?姐姐,你跟我说啊。” “小姐,你身子经不住的。”李彩凤哽咽着说。 灼华不再追问彩凤,拔足狂奔出去,一直跑到裕王的书房。她知道,裕王早上都会在这里读书,灼华到了门口,门口却安静异常,没有了往日高拱激昂的讲课声,灼华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直接进了门。 裕王今天停止了高师傅的讲学,自己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屋外渐渐飘起的雪花。裕王伸出手去,偶尔的一片雪花正好落在裕王的手心,一下子化成了几乎看不见的一滴水。 “王爷!”灼华站在裕王后面,轻声呼唤。 “嗯?”裕王并没有转身,仍是看着窗外,他知道灼华一定会来,他一直在等着灼华,他们必须一起面对。 “王爷,带我去看看大哥吧。”灼华低着头,强忍着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哀声求着裕王。 裕王苦涩地摇着头,转过脸来说:“皇上昨天的圣旨,已经将李矾送回苏州。” 灼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不知多少次流了下来。 “我要回苏州去。”灼华擦干泪水,直视裕王的眼睛,眼里已经没有了退却,充满了哀求,却同样勇敢。 “灼华,你回不去了,皇上的圣旨,要你留在裕王府养病。” 这句话从裕王口中说出了,虽然裕王还是很柔声地说出来,但是灼华听到却异常冰冷,又是皇上的一道圣旨,禁锢了她的自由。 裕王抓住灼华的双肩,撑起灼华即将滑落的身体,灼华缩着身子,双手捂着脸,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地痛哭起来。大哭着,裕王并没有安慰灼华,灼华太需要去发泄,去发泄对大哥的死去的痛苦,发泄这几年所受的委屈。 人有三种哭泣,有泪无声曰泣,有声无泪曰豪,有声有泪才叫哭。人遇到痛苦,或者是刺激,大哭未必是坏事,像灼华昨天那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晕了过去,才是痛到了心里。 “皇上连夜传旨去的大同,令李研继续留守大同。李矾的灵柩是由张白一,徐睿和周扬一起送回的苏州,皇上将李矾最后的尊严留了下来。”裕王平静说着,这看似的皇恩浩荡,对于灼华和李家人来说,什么也不是。 回应裕王的还是一阵哭声,灼华哭了太久,都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又哭晕在裕王的怀里。裕王直接抱起灼华,走到书房后面的暖阁,灼华又睡了过去,裕王一直守在灼华的身边。 等到灼华再醒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但是外面一天的大雪,现在仍在飘落着。灼华很喜欢雪,但是从来没有哪一天的雪这么的碍眼,这么的讨厌,这是在老天爷给李矾喊冤吗?还是替灼华流泪? 其实都不是,这仅是一场雪。 “灼华,醒啦。”裕王坐到床边,灼华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 “先吃些甜粥。”裕王舀起一勺,送到灼华的嘴边。 灼华接过勺子和碗,一口一口艰难地吃了起来,是她喜欢的味道,但是她吃在嘴里满是苦涩。 “要不要再来一些?”裕王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 灼华抬头看着裕王,眸子里全是悲伤,是啊,他的苦楚怎么会比她少呢。 灼华摇了摇头,裕王重新握着灼华的手说道:“李矾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来照顾你。” 灼华哭着点点头,她还要谁来照顾呢?她不过是没有人要的女人,徐睿不要她,裕王也不要她。她就算一人存活着这世上,也能养活的起自己,况且,李矾去了,家里还有李硕,还有李研。她,应该要不到裕王的照顾。 “灼华,我们要好好的活着,这样才最对得起李矾,这样才是对李矾最好的守护。”裕王接着说道,虽然灼华不是心胸狭窄的女人,但是他不希望灼华抑郁。 灼华仍是点着头,虽是低着头,裕王仍然能看见灼华蜂拥而出的泪水,如决了堤一般,倾泻而出。 娘说过,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要好好的活着。灼华从来没有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也从未知道君王的权威,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人。 活着,她该怎样去活着?永远回不去的过往,永远忘不了的悲伤。而未知的未来,更是她害怕的。 第31章 京郊静养 没过几日,裕王强撑的身体也渐渐垮了下来,不再有往日的健康,脸色也越加的惨白,精神也萎靡起来。裕王和灼华一样,都是经历了大悲,裕王更是伤到了五脏六腑,太医说王爷需要静养。课虽停了,但是王爷的身体并没有转好。 过完年后,王爷请旨到京外的园子休养,除了带着太监,丫鬟和侍卫,裕王并没有带其他多余的人,随行的只有灼华和刚回京的张白一。 从张白一口中灼华得知,母亲特别伤心,但是最后为了照顾李矾留下的孤儿寡母,母亲还是撑了过来,毕竟是历经风霜的女人。出人意料的是看似较弱的刘兰,却坚强的独自撑起了整个家。家人都还好,这是灼华最大的安慰。 随着马车缓慢地行走,灼华还是安稳地睡着了。虽然她住在王府,但是她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闷得时候顶多会在院子里走走,或许她和裕王心中都有着悲伤,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偶尔裕王去看她,只是从屋里兜过一圈,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灼华也从不去前院。 随着路越来越颠簸,灼华还是睁开了眼,混混沌沌的脑袋似乎还在昏睡中,灼华轻轻地打开车窗,有些刺眼的阳光使她不禁眯上了眼睛。 “慧义,到哪里了?”灼华迷糊着问道。 张慧义骑着马走在前面,听见灼华的声音,停了两步,笑着跟灼华说道:“醒啦,我去回裕王一下。” 灼华没有想到,这个刚到京城因为打架认识的人,竟然现在成为她唯一的一个朋友,她现在成为每个人都躲避的人,但是张慧义却从来没有看不起她。 “慧义,别去。”灼华急着阻止。 张慧义真的停了下来,跑出几步的马儿又倒了回来:“王爷问了几回了。” “我睡了很久吗?”灼华还是笑着。 “你从上车就在睡,马上就到了,看看前面,那个园子就是了。” 灼华看向张慧义指的方向,绵延在山脚下,那一处处宫殿,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就像点缀在山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等到灼华真正到了这处庄园,外面看去却似民居一般,半个园子延伸到了山里,半个园子建在外面。门不大,可以说很小,灼华本以为这是一处宫殿,但是真正往里面走的时候,才发现这只是一处庄园。 裕王先下了车,走到灼华的车前,灼华慢慢地挪到车前,裕王看着灼华,满是担忧问:“怎么了?” 灼华歉意的笑着:“我的脚麻了。” 灼华脸上满是尴尬,只能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脚。 裕王伸出手,灼华并没有将手放在裕王的手上,只是将脚放下,等待着张慧义拿过来的凳子。裕王走近一步,一把抱住灼华,灼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到了地上。 “轻点走两步。”裕王柔声说道,眼神中有着灼华读不懂的情愫。 李矾的死,似乎成为了灼华和裕王之间隔阂,同样伤心的两个人,本应该彼此依靠的两颗心,却渐行渐远,原本的熟络,都变成了尴尬。 灼华笑着点了点头,任由裕王拉着,整个裕王府的人都知道灼华是不同的存在,灼华也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灼华随着裕王进了院门,脚上的不舒适已经没有了,灼华试着拉回自己的手,但是裕王却握的更紧,带着她在园子里慢慢地走着。 这个园子依山而建,不像京城房子都是对称的,这个院子看上去中规中矩,但是越走越发现处处美景,偶尔的几株梅花,一处假山,都是园子最美的景致。 “喜欢这里吗?”裕王小声问。 灼华还沉浸在院子里每一处的发现,眼睛里偶尔出现的灵动都被裕王捕捉到,他喜欢开心的灼华,一直都喜欢。 本来笑着的脸,听到裕王的询问,笑意都消失了,淡淡说道:“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有何喜欢的?” 灼华只是看着园子里的假山,太湖石,房屋,亭台楼阁,还有处处精巧的雕刻,这是要花费多少的人力财力,才能这样精致完美?想到这里,她就不能说喜欢。 “哈哈哈”回应灼华的是裕王一阵的大笑,裕王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张白一说道:“要不说她就是煞风景呢。” 张白一也是摇头笑着,灼华对于奢侈,一直是深恶痛绝的,在她游历了两年之后,更加懂得生活之艰苦,万民之心酸。 “白一,听说你深谙造园之道,来说说看。”裕王可不想跟灼华讨论这里要花多少钱,对于不知风雅的人来说,谈太湖石之美都等于对牛弹琴。 “王爷见笑了,臣出生在南方,南方的园林都小巧,不及北方的大气。”张白一不去做,他可不想得罪裕王。 裕王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就像北方的女人和南方女人的差别,北方的女人就是没有南方女人的娇俏温婉。” 果然是好色之徒,刚出京城,就已经原形毕露,灼华嘲讽地看着裕王,趁着裕王不注意,将手抽离,看着园子的精致笑道:“白一大哥是不想驳了王爷面子,我看这皇家的院子,还没有你家的那方小院漂亮。” 裕王挑了挑眉,看着灼华,又说道:“你说说看白一家中的园子好在哪里?” 灼华承认她很喜欢这里,但是看到了裕王挑衅的目光,还带着一抹得意,笑着说道:“白一大哥的园子,小巧精致,整个园子都引来了活水。到了院子里都不知道是园子建在了水上,还是水绕在院子中,每一处房屋,每一个窗花都雕刻精巧,可以说是巧夺天工,而满园的花卉,更美的让人心醉。”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张白一笑着灼华夸张,转脸又谦逊说道:“王爷,臣家在偏僻乡下,哪里比的上京城的能工巧匠。” “白一,无妨,我们这里又非朝堂,你不要这么拘谨。”裕王笑着摆摆手,如果灼华开心,就算怼他几句又何妨,他已经习惯了灼华的不客气。 两人还是聊着,灼华已经又往前走去,她可不想听他们之间的客套和奉承,奉承的话反倒伤害了园中的精致。由于处于冬季,从园子里还可以看见后面山上仍然没有融化的白雪,园子里红色的宫殿,黄色的琉璃瓦显得更加耀眼。 灼华一走到屋子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奢侈,在京城从来不乏奢侈品,但是对于平凡的裕王府,这里一定算是奢华了。裕王府看不出像王府,更像是普通的人家,虽然生活考究精致,但是对于住着象牙床金丝帐的严世府邸来说,裕王府非常节俭。 但是这里不同,一进大殿都是暖烘烘的,没有丝毫的冷意。有造诣深厚的字画,全是工艺精良的紫檀家具,更不用说观赏的瓷器,玉雕,珊瑚等等,就算是挂在大殿里的布幔,都是上好的丝绸。在丫鬟的服侍下,他们脱去了披风,随着裕王再往殿去的,只有灼华和张白一,王良则早早的去准备酒饭去了。 “哇,这里竟有米芾的真迹。”灼华驻足在一处字前,拉了拉张白一问:“白一大哥,这次我没有看走眼吧,这个是真迹吧?” 灼华正要研习一番,手还不停地比划着。 “你啊,王爷怎么会挂着假的字画呢?”张白一无奈地点了点灼华的头。 丫鬟送上了茶水,裕王让张白一坐下,说道:“过来喝点水,看着这雪水泡出来的茶怎么样?” 灼华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跑到裕王身边,坐下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完说:“我平时都是粗茶淡饭,王爷知道我不知好坏,故意笑我才对。” 裕王赞同地点点头,他才不会什么都让着灼华,说道:“你都能认识米芾的字,却喝不出一口好茶,不是很可笑嘛。” 灼华又拿起茶壶,满意地倒上一杯,这杯灼华倒是慢慢地喝了起来。但是她仍没有感觉这雪水煮的茶,露水煮的茶与平常井水煮的茶有着什么不同。 她生长于市井,实际永远大于空虚,她读过几本书,但是并没有学会怎样附庸风雅,她写得一手好字,自始至终也无用处。她,始终都是一个俗人。 俗,或许也不错。 第32章 逃跑 灼华明白裕王想让她散心,远离京城的压抑,纾解她的心情,但是心伤的人,走到哪里,也会带着这份悲伤。裕王仍旧如在王府一般,在房中读书写字,不理外事。 灼华就住在裕王旁边的一个小院,她坐在窗前,将窗户打开,看着窗前的一株腊梅,开的正是娇艳。灼华记得,李研的衣服上,都有这么一朵朵腊梅,每当看到腊梅,她都能想起李研。现在的李研怎么样了,边关苦寒,可没有她这么好命可以住着皇家的院子,享受着寒冬的温润。 一道圣旨,将她禁锢在这没有依靠的京城,到现在她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单独留下她。她情愿回苏州,嫁人都好,或者去边疆,陪着李研,又或者当时听了张聪的话,跟随张聪回南京,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灼华利落地起身,脱去身上显示腰身,极其美丽的比甲,换上一身短衣男装,将头发梳起,带上皮帽。这么大的园子,应该能找到几匹马,她骑上一匹马,出去散散心也好。 灼华来到马厩,看着整洁有序的马厩,一匹匹骏马,都相当的魁梧俊俏。灼华走到了一匹红棕色的马儿面前,这匹马儿头上的一缕白毛吸引了灼华的注意,灼华站在马前,显得她更加的娇小。 “怎么,想骑马吗?”张慧义看着灼华好奇的样子,失笑出声。 这么小的人儿,又穿上了男装,他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瞧出来她是女人。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将灼华当成女人。 灼华本来摸着马儿的手停了下来,侧脸看着张慧义一脸的洋洋得意,灼华虽然知道张慧义总是这样,但是心里还有一丝不舒服。 “是啊。” “那走吧。” 张慧义先牵出了灼华手中的马儿,随后又牵出了一批黑色的骏马,两人走出后门,来到了边上的一片平缓的山坡,虽然冬天的草都已经枯死,如若是夏天,这里定是一片草原。 张慧义将灼华扶上马,还不停地跟灼华讲着骑马的要点,灼华本想打断他,但是又不想破坏了他心里的一点骄傲,只好耐心地听着。 “听懂了吗?”张慧义笑嘻嘻地问着,灼华点了点头,张慧义拍着马屁股笑道:“那去跑一圈。” 灼华笑着看着张慧义一眼,先是小心翼翼地夹着马肚子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张慧义,她本来就打算自己出去,没想到张慧义跟着来了。 灼华骑着马慢慢地走着,随后加快了点速度,跑了一圈回来,笑道:“怎么样,我再来一圈。” 张慧义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刚才的骄傲得意消失了。她知道灼华聪明,但是没有想到灼华学骑马竟然都学的这么快。灼华笑着围着张慧义转了一圈,夹着马肚子奔驰了起来,拿起马鞭轻敲了两下马屁股,马儿驰骋着跑进了山间,远远的消失在山里。 张慧义还沉浸在哀怨中,李家都是些什么人,李研已经够骁勇善战了,一个书生竟然比他们还会打仗。身为女子的灼华,也是这么有天赋,过了好一会,他才从哀怨中缓过来,眺望灼华消失的方向。 灼华应该回来吧?越来越不好的想法浮现在张慧义脑海里,不要说其他的,就是灼华摔下马来或者迷了路,他免不了要吃王爷一顿板子。 张慧义这才着急,利落地爬上马,沿着灼华消失的方向跑去。马儿跑进了山里,沿着山间的小道攀爬着,越来越凝重的脸上,满是担忧。 “灼华灼华”张慧义不停地呼喊着,沿着山间来回跑着,无奈却听不到一丝的回音。 “张慧义,对不起。”灼华出现在张慧义进山的后面,朝着相反的方向,骑着马走开。 她原本并没有想逃跑的,但是当她真正骑到了马背上,在山间奔了两圈之后,她有了想法。她身上的一点碎银子,应该足够去大同一趟,即使到了大同,再被皇上抓回来,即使死在路上,她也认了。她只是想去看看她的三哥,这样的念头一下子闪过,灼华并没有多想,就这样做了。 张慧义连续跑了几圈,他自认为寻遍了整个山谷,但是他并没有寻得灼华的踪影,甚至一个马蹄印都没有找到。张慧义慌了,与其害怕灼华跑掉,她更怕灼华受伤,或者出了意外。 张慧义快速骑马奔回了院子,跑到了裕王平日读书的地方,对着守在门边的王良说道:“我有急事见王爷。” 王良看着张慧义的手忙脚乱的样子,满脸的嫌弃,镇抚司怎么会有这么个马虎的人?嫌弃地看了张慧义两眼,张慧义补充道:“关于灼华的。” 这下王良可不敢耽误,赶紧撩起门帘,进去禀报,刚回到门口,还未张嘴说话,张慧义就顺着撩起的门帘钻了进去,跪在裕王书房门外说:“禀报王爷,灼华不见了。” “你说什么!”王爷霍然从凳子上站起来,脸上的从容瞬间破功,变成了焦急。 “回王爷,灼华要学骑马,小的便出去教她,没想到她学了转了两圈,就跑进了山里,小的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张慧义说道。 裕王急着走到张慧义面前,吼道:“学骑马?灼华要学骑马做什么?你是猪脑子嘛,灼华在边关待了一年多,会不会骑马吗?” 裕王愤怒的抬脚去踢张慧义,但是看着张慧义委屈的模样,又收回了脚。因为他最清楚,灼华用点小伎俩,骗过莽撞愚笨的张慧义轻而易举。 张白一没有漏下一个字,走到裕王身边,扶住裕王说道:“王爷先别急,现在去找来得及。”转而又问张慧义:“灼华在哪里骑的马?” “就在园子后面的草场上。”张慧义悔恨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灼华还穿着男装。” “糟了。”裕王叹道,对着王良说道:“去,叫燕迟,带上园子里所有的太监和锦衣卫,赶紧进山去寻。” 张慧义想领板子也要等灼华回来才行,也跟着王良出去寻人了。 裕王来回走着,自言自语说道:“她会去哪里?她不会傻到逃跑吧。” “灼华能做的出来。”张白一反倒冷静下来,静静地想着。 “走,我们也去找。”裕王说着走出屋子,离开大殿,他应该想到的,灼华哪里会安稳地待在这里。 第33章 梦 灼华骑着马跑着,漫无目的地,跑着跑着就跑进了山里。这一天并不是好天气,本就阴森森的天空,竟突然下起了雪。一片片雪花,落到了灼华的手上,脸上,有的沿着衣服的缝隙,飘进了脖子里。灼华瑟瑟抖了一下,勒住了马缰,这一丝冷意浇灭了灼华的冲动,让灼华冷静了下来。 她不能跑的,她走了,第一个死得就是张慧义,还有着伺候她的丫鬟太监,如果皇上怪罪起来,连王爷也脱不了关系,这样又要因为她死去多少人?灼华想了想,调转马头,往回跑去。但是跑着跑着,灼华竟然又进了山里,再跑着,她已经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王爷,下雪了,还是在殿里等消息吧。”王良拿过披风,给站在走廊里裕王披上。 “不行,下雪了,灼华什么也没有带,在山里迷了路,遇到了野兽怎么办?”裕王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焦急与担心:“白一,我们也去寻。” 裕王和张白一一人一匹马,带上几个侍卫,奔到了草场。 “王爷,慧义说姑娘就是往那边跑的。”一个年龄略长的锦衣卫指着灼华消失的方向。 张白一想了又想,谨慎说道:“王爷,此时蹊跷,灼华定是一时兴起。这段时间灼华心伤,王爷想想,灼华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苏州?”裕王脱口而出,而后又摇了摇头,灼华不会给家里找麻烦,肯定不会回苏州,裕王恍然大悟说道:“去找李研。” 张白一点着头说:“是,这也是臣的想法,灼华每次见到臣,都会跟臣聊起李研,李大哥去了,灼华最思念李研。” 裕王拍着已经疼痛的额头叹道:“真是个傻子,这里到边关那么远,她哪里去的了?” 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裕王更加焦急。硕大雪花凌乱地飞舞着,如棉絮般,慢慢地,地上已经有了积雪。裕王和张白一统一意见后,果断地召回寻找的人,往相反方向的山里搜去。如果再晚一些,等到大雪封住了山路,那么他们更难搜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间的夜漆黑无比,阴郁的天气在夜晚更加恐怖,更不要奢望看到星星或者月亮。如果不是不停飘落下来的雪花在夜间有了些许白色,只是这一片漆黑已经足够让灼华吓出一身的冷汗。 灼华终于为她的任性付出了代价,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骑着马往山坡上去,由于马奔跑速度太快,崎岖的山路农户了猎杀动物的夹子,马儿一脚踩到了夹子,成功的被摔倒,灼华也被甩了出去,从山路上摔到了山谷里。 等到灼华忍着疼痛再想站起时,她才发现她不争气的脚又扭伤了,已经无法动弹,她整个身子也像散了架一样,浑身的疼痛。她只能无助地躺在山沟里,偶尔听到山间似狼的叫声。 灼华挣扎起身,身子却不听指挥。她努力着,直到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仰躺在山沟的碎石上,任由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她的身上。就让她死了吧,就这样埋在雪中冻死也好,或者真的有一只狼,将她吃了也罢。 “爹爹,大哥,歌,宁安,我来陪你们了。”灼华不停地呢喃着,此时的她心里竟有些欣喜,有些期待,嘴角有着笑意。 恍恍惚惚,天亮了,雪停了,久违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而她,竟在绿色的草地上。 忽然一声呼唤,她抬起头,眺望着声音的方向。 “灼华,灼华!”这是爹的声音,好温柔。 “灼华,灼华!”这是大哥的声音,还是往日的严厉,但是满是宠溺。 “灼华,灼华!”这是歌的声音,温婉而柔媚。 “灼华,灼华!”这个是宁安,刁蛮任性。 她思念的人儿又回来了。灼华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是那么真实,她好开心,他们寻她来了。 灼华晃了晃脑袋,她感觉好冷,好冷 最疼她的爹爹过来抱起了她,抱着怀里,就像小的时候,娇宠着摇晃着,只是一会儿,爹爹走开了,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她仍旧寒冷。 又一会,歌莲步款款地走过来推了推她,轻柔地拿起帕巾将她脸上的雪花拂去,淡然一笑也走开了。 宁安也过来了,坐在她身边,和她说着好玩的事情,两人一推我我推你,笑闹了一会,最后也走了。 灼华伸手去抓,却抓不到,他们越走越远。 还是没有人愿意等她,她还是一个人。 当她急得要哭的时候,李矾拉着她的手,拂去她已经夺眶的眼泪,笑着说:“灼华,不能睡,要醒醒。” 灼华瑟缩了一下。 “灼华,大哥已经走了,但是你要好好活着。” 灼华还是哭了,泪水不停地落下,她抓住李矾的手。 “灼华,你要快乐。” 李矾最后嘱咐。 “大哥,大哥”灼华不停地喊着,猛地睁开眼睛,胡乱地擦干眼泪,瑟缩地整个人抱成了一团,喃喃自语:“你们都走了要我怎么快乐?” 好冷!好冷!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上已经落满了白雪,手已经冰冷冰冷,冷到没有了知觉,整个身子也是僵硬的。 混沌的意识,忽然想到了那些被冻死的灾民,小时候被淹死的小伙伴,最后的歌,最后的李矾她想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死亡 原来,死亡离她这么近,近到她马上就抓到了死亡。在李矾死的时候,她想过如果自己也会死怎么办,她那时候不曾害怕,倒希望一道圣旨杀了她,起码她不必那么痛苦。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她恐惧,她害怕,她想有人来救她。她想呐喊,呼唤,但是她却看不到人烟。 她曾未如此渴望活着。 灼华挣扎着,不争气的眼皮又开始打架,残存的意识开始模糊,仅存的信念快要消失。 “灼华,不能睡。”李研又打她了,而且好疼,“灼华,不能睡。” “灼华,醒醒,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 是娘亲,娘在喊她。 “灼华,这园子好不好,你喜欢不喜欢?” 是裕王,她的珏哥哥。 “灼华,你说要去听寒山寺的钟声的。” 是白一大哥,温和的声音她最熟悉。 “灼华,我们一起去找歌。” 是周扬,他们一起进了云之轩。 “灼华,我们一起回书院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 是徐睿,他牵着她的手,他在对她笑,最温柔的笑。 “灼华,灼华,灼华,灼华” 全是呼喊灼华的声音,灼华又一次睁开了眼睛,无力抬起手,似乎真的有双温暖的大手,她就要抓住那双温暖的大手了。 但是,她的面前,仍是漆黑一片,仍是这个雪天。原来不曾有人拉住她,不曾有人带走她,而他再也不会在她身边了。 灼华用着所有的力气,在自己已经冻僵的脸上拧着,她要唤回自己不清楚的神志。就在此时,她似乎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嘶,嘶,嘶” 她听见一声声的马鸣。 “王爷,是马儿叫声。”张慧义苦闷的脸上开心地叫着,马鞭抽着马屁股,一路狂奔而下。 灼华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火把,听着呼喊着灼华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一次不是她的幻影,灼华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她笑了。 裕王站在山坡上,看着满身是雪的灼华,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裕王好不容易平复着颤抖的手,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直到张慧义和燕迟从山坡底下将已经冻僵的灼华抬了上了。 “灼华,灼华?”裕王拍着灼华的脸,将灼华抱在怀里。 在真切的温暖怀抱里,灼华又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还好,我等到你们了,我刚刚梦到你了,珏哥哥。” 久违的称呼,蒙在心里的珍爱。 谁也不曾想到,她回到了那年夏天。 0 第34章 夜思 灼华回到园子,没有想象中的身体不适,只是休养了几天,身上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只是扭到的脚还没有完全恢复。大家一致的默契,谁都不提那天的事情,没有人提到灼华逃跑,也没有人责备灼华的任性。但是从那天之后,灼华的心渐渐地明朗了。 “什么时辰了?”裕王放下了书,伸了伸懒腰,挑起浓眉,脸上已经有了倦容。 “子时了,王爷。”王良回道,拿起灯罩,拨了拨烛火。 裕王站起,走到外间,看看了透彻的天空,晴朗的空中点缀着点点明星。 “走,去看看灼华。”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王爷,夜深了,要不明天再去?”王良笑着劝着,手仍拿起王爷的外衣。 裕王没有回答他,伸起胳膊,任由王良服侍他穿好后,径自大步走了出去。王良拿着披风,赶紧跟着给裕王披上。 王爷看了看同样跟来的燕迟笑道:“燕迟去吧。” 燕迟作揖称是便退了下去。 灼华住的院子就在裕王院子的隔壁,裕王从院子里出来,穿过一个回廊,就来到了灼华的院子。自那日之后,裕王每天都会来和灼华坐一会,有时候有话,有时候没话,慢慢地,裕王感觉到灼华对他的排斥越来越少。 灼华房间的门紧闭着,外面也没有当值的宫女,只有守在门口的一个太监。太监轻轻地推开门,刚想开口,走在前面的王良小声说:“不要叫,王爷看一眼就回。” 王良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轻轻地撩起珠帘,裕王接过灯笼,独自走到床铺边。发现床铺竟是空荡荡的,裕王焦急地走出来,已经是夜里,灼华不可能走出园子。住在外间的宫女听到了声音,起身执灯走了过来,见了王爷刚要行礼,只见裕王摆摆手。 王良走到丫鬟面前小声喝道:“怎么伺候的,姑娘去了哪里?” “王爷息怒。”丫鬟跪下,害怕地指了指身后说道:“姑娘晚上睡不着就到院子里坐坐,不让我们跟着。” 裕王没有说话,只是饶过大厅,往后院走去,王良生气地指了指丫鬟,又马上跟了上去。裕王刚出后门,就看到坐在院中石梯上的灼华,蜷抱着双腿,抬头看着月亮。 王良跟了过来,刚要叫出声,裕王阻止了他,独自走到灼华身边。裕王轻轻解下披风,披到灼华的背上,灼华这才缓过神来,转脸看着裕王,苦涩的笑着。裕王挨着灼华坐下,揽过灼华的肩膀,灼华轻轻地靠在裕王的身上。 裕王低头看着目光仍然涣散的灼华,笑问:“怎么,睡不着吗?”灼华点了点头。 “晚上要是睡得不安稳,我叫他们拿些香过来,这样晚上睡的好些。”裕王说道,灼华又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开春,但深夜仍就寒冷,裕王握住灼华已经冰凉的手,包在手心。 灼华抬头看了裕王笑问:“王爷相信来世吗?” 裕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爷相信魂魄吗?”灼华又问。 裕王没有思考,又点了点头。 “大哥常说,人只有一生,死后,都会化为尘土。但我宁愿相信,人死后都有魂魄,我有时候感觉,大哥就在天上的某个地方,每天都在看着我。”灼华仍是看着天上的月亮,笑着说。 裕王又点了点头说:“李矾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们,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会看着我们。” 灼华摇了摇头笑说:“我又不想这么自私,如果大哥不去转世,不去轮回,那么他的来生怎么办?他的魂魄虽在,仍旧与我们是两个世界,那样他会寂寞。” 裕王轻拍着灼华,抚慰说:“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作为王爷的我,却害怕李矾喝下那碗孟婆汤之后,就将我忘了,来世,他再也不认得我。但是,我又心疼着他,今世的愁苦和宿怨,不应该再跟随着他。” “但是,我真的思念大哥。”灼华长叹。 “灼华,李矾虽然不在了,但是他所有的理想,愿望都留了下来,留给了我,留给了你。我们好好的去实现他的梦想,那便是他的延续,我们把李矾记在心里,走完他未走完的路。” “王爷,我现在终于知道大哥怎么会和你是最好的朋友了。”灼华抬起头看着裕王笑着说:“因为你最了解大哥。” 裕王也笑了,他知道李矾要的是什么,喜欢的是什么,梦想的什么。他,不能留下李矾的生命,但是他更愿意做李矾生命的延续,这是对李矾最好的怀念。而对于灼华,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王爷,那天夜里,大哥跟我说,要我快乐。” “不止是你,我们都有快乐!” 0 第35章 泡温泉 雪后总会天晴,自从那次春雪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好,阳光明媚,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但是北国的春天不比南方,灼华也没有看到万物复苏的气象,但是这些都足以影响灼华越变越好的心情。 “灼华,灼华!”还未进到院子,裕王已经吆喝起来了。 灼华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虽然脚还是不舒服,但是灼华还是笑着迎了出去,裕王赶紧扶着灼华,灼华并没有行礼,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这些礼数。 “脚还疼吗?”裕王眼睛里全是关切。 灼华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慢慢的已经可以走了。” 裕王神秘的笑着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去哪里?”灼华眼睛闪现了许久都没有出现的晶亮。 “去了你就知道。”裕王拉着灼华,直接从丫鬟手里拿过灼华的披风,不假人手给灼华披上。 灼华跟着裕王慢慢地走着问:“白一大哥去吗?”裕王神秘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地方,先告诉我嘛?”灼华又问。 裕王还是笑着,两人有说有笑走到了园子最后面,这是一间建在山坡上的房间。但是感觉上这只是半间的房子,另外半间似乎是建在山里面的,灼华站在这间房子面前,还在猜着。 “进去就知道。”裕王笑着看着灼华眼睛里的好奇,他应该早点带着灼华过来。 房间的门已经打开,灼华跟着裕王进了屋,屋里面简单的厅堂,看不出与其他的房间有什么差异。裕王仍是笑着,牵着灼华穿过厅堂,后面门上挂着一面厚厚的布帘,裕王撩起布帘,还未来得及进去,就感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暖的灼华害怕的向后缩着脖子。 “走吧。” 灼华跟裕王进去,里面有四个丫鬟,都穿着极薄的衣裳,灼华一身的棉衣显得有些突兀。丫鬟走过来,接过灼华脱下的披风。 “这里面是温泉,冬天泡温泉特别舒服。” 灼华听了之后,眼睛亮了,好奇地探出脑袋往里面看着,满脸的急切。裕王挑眉看着灼华,指了指里面,一个丫鬟走到灼华身边笑说:“姑娘,这边请。” 灼华看看裕王,裕王点了点头,灼华便跟了进去。灼华到了里间,里面一张贵妃榻,桌上摆着果馐珍品,也有美酒,还备了灼华喜欢的点心和蜜饯。 “姑娘,请更衣。”丫鬟小声说道。 灼华点了点头,这才感觉到身上已经有些微微出汗了。丫鬟走到灼华身边,开始帮灼华脱衣。 灼华笑着说:“谢谢,我自己来。”灼华脱了外衣,又指着另外丫鬟捧着的衣服,诧异问:“我换这个?” 丫鬟笑着点头说:“穿着衣服怎么泡,这是怕姑娘害羞,才换的衣服。” 灼华羞羞地点了点头,将衣服全部退去,换上一层薄薄的纱衣。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到石阶下面,石阶下面是一方温泉。温泉上面雾气缭绕,一排排白色的蜡烛,照亮了整个山洞。 灼华脱下鞋,赤脚走在温泉边上的石头上,石头光滑舒适但是并不滑脚,灼华小心翼翼地走到温泉边,看着丫鬟手里只捧着一块丝布,站在旁边。 灼华慢慢地坐下,将双脚放到温泉中去,感受着温暖,又回头看了看两个丫鬟。 一个丫鬟走过来,笑说:“姑娘下去吧,奴婢们伺候着。” 灼华慢慢地滑到温泉里,整个身子浸在水里,感受着温泉包围着的温暖,舒服的闭上眼睛。 丫鬟将灼华的头发放下,轻轻地揉着灼华的头,将灼华的头发洗干净,梳顺,又说道:“姑娘,奴婢帮你按按身子?” 灼华看着丫鬟,有一丝窘迫,也有一丝害羞,摇了摇头说:“谢谢,不要了。”丫鬟退到后面。 “灼华?” 是裕王的声音,灼华左看右看,却没有看到其他人。 “灼华?”裕王又叫了一声。 “啊?王爷吗?” “怎么样?舒服吗?”裕王问道。 灼华又左右看看,一再确认:“你在哪里?” “哈哈哈”裕王一阵大笑,他听到了灼华的惊慌:“我在你身后。” 灼华惊慌转身,温泉的后面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石头的后面,这本是一方温泉,中间的假山隔了开,你看看头上。” 灼华闻声向上看,果然身后的假山只有两人高,与山体融为一体。不细细看来,不会发现这座假山是后来搬来的。 裕王舒服地躺在温泉里,两边两个丫鬟也跟着泡在温泉里,柔软无骨的小手帮裕王揉捏着身子,裕王闭着眼睛享受着。 “灼华,前几天摔的还痛不痛?让她们给你按按,再泡泡,你这浑身的病痛就没有了。”裕王说道。 灼华不用过去看也猜的出来裕王是怎样享受,偶尔还能听到丫鬟的娇笑声。 灼华撇撇嘴做了鬼脸说:“我可没有王爷会享受。”听着那边又一阵娇笑,灼华嫌弃小声说:“骄奢淫逸。” 裕王笑着,灼华所有的指控都没有错过裕王的耳朵,裕王趴在温泉边上,任由丫鬟按着背,又贴在一个小丫鬟的耳边说:“这个姑姑奶可不是温顺的主,又在那边小声地骂本王了。” 灼华又听到了,生气冷哼两下,便往另一边游去,有些话她才不愿意听呢。能少听就少听,灼华屏退了自己这边的两个丫鬟,轻轻地脱去身上的一层薄纱,将头发甩到身后,身子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灼华拿着水瓢,不停地往身上泼水,后来直接将整个身子尽在泉中。 “灼华,舒服吗?”裕王大声问道。 灼华才不想理他,自己独自享受着。 “灼华,喜欢这里吗?”裕王又问,灼华依然不理。 “灼华,舒服的话过几天我们再过来,嗯?”裕王说着,声音里全是笑意。 灼华使着小性子,灼华就是这样,想使小性子的时候,才不管是谁。 “灼华,还在吗?”裕王又问。 “我不想理你。”灼华赌气说道,换来的又是裕王一串串大笑。 0 第36章 偷吻 裕王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走到这里的时候,会看到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灼华身子浸在水里,脸枕着胳膊,半趴在石阶上,睡着了。白皙的脸上,因温热的空气浸透,布满红润。纤细的胳膊,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的脸颊,那一双美目安静地闭着,她怎么能这么安心的睡着了呢? 裕王泡完走出来,发现两个丫鬟坐在外面说笑,问了才知道灼华早就将她们赶了出来,本来丫鬟要去叫,裕王阻止了她们,想捉弄灼华的想法窜入脑海里。 裕王挑眉看着扔在一边的薄纱,又看了看灼华,眼神变得浑浊。虽然蒸汽缭绕,但是他仍能看到灼华完美的曲线,隐约被手臂遮住的酥胸,纤细的腰肢,还有就是通体的白嫩。他从来都知道灼华有着水做的皮肤,但是他不曾想到灼华是这样的白。 灼华眉毛微皱,像是有了烦恼,但是过了一会,嘴边又扬起一抹微笑,裕王这才看到灼华红润的嘴唇。她又梦到了什么,开心成这个样子,她的梦中会有他吗? 裕王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再看着那抹不曾消失的微笑,他低下头来,吻住微起的粉唇,汲取她口中的甘甜。 梦中的灼华只是叮咛一声,向后退了退,但是未如她愿。裕王的手捏着灼华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长长的睫毛翻然掮动,睡梦中的灼华,缓缓地张开眼睛。熟悉的俊脸填满了灼华的视线,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疑惑的无法反应。 裕王像是发现了什么,依依不舍的离开娇嫩的唇瓣。裕王的额头仍是抵着灼华的额头上,连鼻尖都舍不得离开,只是轻声问道:“醒啦?”他和她的距离如此的近,近到说出两个字又几乎碰到了灼华的唇瓣。 裕王又是在灼华唇上轻啄,灼华朦胧的眼神逐渐消失,意识也从恍惚中中觉醒。灼华猛地推开裕王,双手捂住嘴,向后退了两步,眼中的一丝慌张,变成了愤怒。 “你这个登徒子,你这个大色鬼。”也顾不得他是什么王爷,她怎么又忘记了,他还是那个好色的朱珏。 裕王眼睛仍是盯着灼华,挑了挑眉毛不慌不乱地欣赏眼前的美景,灼华护住了嘴唇,却忘记了光溜溜的身体浸泡在清澈的温泉里,裕王居高临下地看着,看得灼华越来越慌乱害怕。 “你这个好色之徒,你是怎么进来的?”灼华怒吼着,怒吼之中带着慌张。 “我走着进来的。”裕王无赖的回答,看着灼华的娇羞又问:“这不会是你第一次被男人吻吧?” 即使不是又怎样,反正他喜欢。 “管你什么事!”灼华眼中的慌乱又多了起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你的那些小丫鬟,随意叫你占了便宜?”他肯定认为自己有过往,才随意轻薄,毕竟她相许过徐睿,“发乎情,止乎礼,你懂不懂?” 裕王开心的笑着,异常的开心说:“这个肯定不是你的初吻,因为在你十五岁时,我就已经亲过你了。” 灼华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都不知道?愤怒的眼神有着一丝哀伤,第一个吻她的男人?她十五岁的时候,同样的捉弄。 “你这无赖,你这个好色之徒。”灼华仍是指责,哪里还管他是不是裕王,也没有心情再去求证当年的事情。 “好色?我承认。”裕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裕王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好色有所隐瞒,他也不想隐瞒。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亏你还是个王爷。”灼华已经不知道怎么指责他了,毕竟她说的话应该足够让一个高贵的王爷生气。 “哈哈”裕王大笑着:“哪有男人不好色的?我不像他们那样道貌岸然罢了。” 他好色,随意轻薄一个女人都可以这么有理由?如此不要脸的人灼华还是第一次见到。 “再说,看着这么一副娇躯,哪一个男人会不好色的?”裕王眯着眼睛,继续欣赏着。 灼华随着他的眼光,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都被他瞧了个遍。 “啊!”灼华一声大叫,双手抱住胸,怒瞪着裕王命令道:“你这无耻之徒,转过身去。” 裕王邪佞一笑,也未说话,慢慢地转过身去,口气中还有些抱怨说道:“你的指控越来越严重了吧?你说说哪个不是好色之徒?” “哼。”灼华冷哼一声,说道:“往前走两步。”裕王按照灼华的指令,跨开步子向前走了两步。 “不许回头。”还未等裕王回答,灼华快速地跳出温泉,跑到温泉边上的石床上,将放在石床上的丝布拿起,裹在身上。 0 第37章 迟到的真相 “就你最好色,我认识的其他男人都没有你好色。”灼华吼道。 “哈哈哈”裕王仍是大笑,裕王的笑声都让灼华怀疑,他怎么就不发怒呢?自己已经够不尊重他的了。 “你认识的男人?周扬不好色,诱拐了歌?徐睿不好色,我可是听说他都娶了四房小妾了。” “哼,我的哥哥都不好色。”灼华辩解,那些男人可跟她没有关系。 “我的好妹妹,李矾有了妻室,不还是招惹了玉琼?李研就更不用说了,那个菱香都给他生了孩子了。”裕王仍是笑着。 “你,你。”灼华竟哑口无言,灼华想了一下说:“白一大哥最好,一心一意。” 裕王没了辩解,赞同地点了点头:“张白一确是异类,家里妻子已经亡故两年,他也未娶,就连收个小妾都没有。好吧,这个算是个不好色的。” 灼华生气地左看右看,除了那件已经浸透的薄纱以外,这里没有任何衣物,她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吧。而那件薄纱就算是干的,她也不认为能遮挡住什么。 “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你出去,叫她们把我的衣物拿进来。”灼华没好气说道。 “你指使我?”裕王仍是轻笑着,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这么呼来唤去,而这个女人却感觉对极了。 灼华有些心虚,但仍生气,坐直腰杆振振有词说道:“是,快些去叫。” 她一直都没有跟他客气过,指使他又怎么样,反正她从来都没有讲过礼数。 裕王既为难又无奈说道:“我叫不来,因为我刚才出去的时候,都叫他们下去了。” “你你”灼华已经气的说不上话来,她现在只想跳下床去,狠狠地打他一顿。 裕王慢慢解开腰带,脱下自己的外衣,拿在手上说:“穿我的吧。” 灼华迟疑了一下,别无选择,只好接过裕王手中的衣物,迅速地套在身上。这么一身男装,将她瘦小的身子全部裹严,他的那双色眼,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听到了身后没有了动静,裕王转过身来,看着穿好衣服仍然呆坐在石床上的灼华,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床边,灼华害怕地向后退了退,连同漏出的脚趾都搁在长衫中。 “知道我什么时候吻的你吗?”裕王厚着脸皮笑着问。 灼华不去看他,羞红的脸别向一边,怎么也无法直视裕王充满欲望的眼睛。 “还记得那次游湖吗?你倒在我的腿上睡着了。”裕王淡淡说道,嘴边泛着笑。 哄得一下,灼华如同电击一般,小拳头开始打向裕王,零零散散的落在裕王的背上:“原来是你!我还以为那是一个梦。” 她以为那是一个思念徐睿的梦。 真是傻瓜,那怎么会是梦呢? 灼华越是打,裕王越是笑,看着眼前这个还穿着他的衣服的女人,心里满满的怜爱。裕王抓住挥在空中的小拳头,一把抱起灼华。 灼华忽然被抱高,吓了一跳,两手攀住裕王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来,等到裕王稳稳地抱住灼华,灼华反应过来,又开始捶打着裕王。 “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女人了?是荡妇吗?随便都占了便宜?想要的时候就亲亲抱抱,不想要就推开”灼华愤怒地指责着。 眼前的裕王无疑和徐睿一样,都是多情,都说喜欢着她,撩拨着她,却从来没有真正想要过她。 “或许以前喜欢你的男人这样想过,但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别冤枉了我?” 委屈,他占了便宜还要委屈?哼,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难道就不会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而感到羞耻吗?怎么会,这个男人怎么会羞耻,毕竟只要他愿意要,天下的女人以后都会是他的。 “你还敢说没有?你还敢狡辩?我今天就要打你。”灼华撒泼着打着,管他是不是还抱着她,管他还有随时摔跤的危险。 “哈哈哈”裕王边笑边走着:“别打了,出去了,别叫她们看了笑话。” 灼华真的停止了拳头,头微微地靠在裕王的怀里,将带着羞涩的面颊藏起。不管了,无论他是替李矾疼她,还是真的喜欢她。总之,有人还爱着她,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灼华到了外面,裕王便离开她的更衣室。并不是裕王说的,外面的两个丫鬟,还是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穿着裕王的衣服出来,眼神中多了许多暧昧。灼华懒得理那些眼神,反正这些都不是她在乎的。 屋里太热,灼华只是换了准备好的新衣,外面穿上粉色薄袄,便到了外间,裕王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酒菜,那么她也毫不客气,大吃起来。 裕王已经习惯看着灼华的吃相,如果是其他的女人,也许他还会嫌弃一番,但是灼华,他不会。 第38章 桃花开 他们一直住到春暖花开时节,满山遍野的绿草渐渐冒了出来,园子里也有了生机,还有后山上的桃林,满山的粉色。 灼华已经习惯了每天身边都跟着人,特别是和裕王一起出来,身边总是跟着燕迟,即使有时候裕王会亲密地抱着她,燕迟也会识相地走得远一点,但是绝对不会离开。 “喜欢桃花吗?” 裕王拉着灼华的手,慢慢地走在桃树林中,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亲昵。 “谈不上喜欢。”灼华轻笑,看着桃花,时而摘下一颗,放在鼻尖,但是桃花太小,还未来得及闻上桃花的馨香,花瓣就已经飞落在指间。 裕王摘下一簇桃花,手来到灼华的身后,灼华下意识侧头躲过。 “别动。”裕王柔声说,灼华的头静在那里,扑朔的大眼凝望着裕王。 裕王将一簇桃花,别在灼华的云髻上。自从李矾逝去,灼华便再也没有戴过头饰,就连一个簪子也没有。这么一抹桃花,在云髻之上,恰到好处的美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裕王拉长了音念出了这句诗,眼眸中没有戏谑。 灼华仍是看着裕王,眼神中有着疑惑,她看不懂这样的眼神。 裕王轻轻地抬起灼华的下巴,头慢慢地低了下来,正当嘴唇快要附上灼华的小嘴时,灼华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别过脸去,避开裕王的吻,有些慌乱地低下头。裕王嘴角露出微笑,将那个吻落在耳畔,灼华并没有再躲闪,任由裕王将她拥入怀中。 面对裕王洒下的情网,灼华逃避不了,但是,她不想让她的心去沉沦。或许,是她应该释怀的时候了,有些人总归要忘记。灼华看着飞落的桃花,曾经所有关于桃花林的美好快乐的记忆,或许应该变成另一个男人。 “哈哈哈” 一串响亮的笑声打破了山里的静寂,燕迟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刀拔出,但是看着来人后,又将刀合了进去,作揖请安。 对于不速之客,裕王自然没有欢迎的道理,怀中的人儿放下了环在他腰上的小手,羞涩地背过身去。 “怪不得裕王不急着回京去,原来是软香在怀,佳人相伴啊。” 裕王笑着转身,对于这熟悉的声音,他只能以笑相迎:“景王不也是好兴致?” 灼华稍稍平复一下透红的脸蛋,转过身来,抬头看了一眼景王,又迅速微低着头,福了福身。 景王却跳不开视线,一直打量着灼华,笑问:“这就是李矾的妹妹?”裕王点了点头,“真是没有想到,李矾会有这么漂亮的妹妹。” 这么一句逗弄的话,灼华只能装作听不见。 宫里的人谁不知道李矾的妹妹养在王府,跟在裕王身边,而且景王在京城,就已经听说裕王出京养病,连同灼华一并带来,大家只是心照不宣。 “还是个害羞的人儿。”景王又笑道,走到灼华身边说:“我们认识的。” 灼华抬起头,她见过景王,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不似外人说的那般阴狠无情。印着笑容的脸上,虽然有着一点邪佞,但是跟裕王比起来,多了许多天真和洒脱。 裕王脸上的笑意敛去,不看灼华,而是揽过景王的肩膀,但是转过身来,脸上又有了伪装的笑容问:“你怎么也来了,不会也是出来养病的吧?” “京里待着闷了,我也向父皇请了旨,说到园子里走走,你也知道的,天下之大,我们的去处也就这么点地方。” 灼华走在他们后面,看着一脸玩世不恭的景王,虽然是抱怨,语气中却早已经没有了心伤。 “怎么?见了父皇了?”裕王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一个月的弟弟。 “算了吧,你这个哥哥都见不到,他哪里会见我?” 看着眼前的景王,灼华始终不能相信,这个是那个唆使宁安陷害李研的景王。因为景王脸上大喇喇的笑容,有着掩饰不了的轻松,虽然裕王也常笑,但是那种笑,总感觉有负担。 “像你我这样,做个闲事的王爷,也未必不好。”裕王低沉说道,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是啊。”景王拉长了音,又转脸看着若有所思的灼华,问:“我的哥哥,我可听说这是个小悍妇,跟在你身边怎么这样乖巧?” 他并没有压低声音说话,再说灼华离他那么近,即使声音再小,她也能听得到。灼华生气地瞪大了眼,趁着他们没有注意,拼命的瞪着他们,好似用眼神来回敬他们对她的评价。裕王一个转身,正巧看见灼华调皮的眼神,灼华对上了裕王玩味的眸子,又装作乖巧的垂下眸子。 0 第39章 春天来 “她只是我的客人。”裕王说明,以免景王误会。 “哦。”景王明白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是宁安的朋友。” 灼华不禁怔了一下,抬头看去同样有些悲伤的景王和裕王,两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只留下沉默。原来他们都是得不在爱的孩子,都不得宠,没有谁比谁更不得宠。 最后还是景王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那个微笑中有着释然:“看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反倒不如平常人家的儿女。” 景王看着灼华笑问:“灼华,你家兄妹几人?” 灼华低着头小声回说:“四人。” “哈哈哈” 灼华并没有讲笑话,却又迎来了景王的一阵大笑,有些放荡的大笑。 裕王也跟着笑了,停下脚步,看着后面一直跟着的灼华,灼华抬起头来,有些微怒的瞪着狂笑不止的两人。 灼华手里不停揉捏着帕子,紧握着小拳头,如果不是景王在,灼华的拳头一定已经打在了裕王的身上,灼华似乎回到了在书院的时候,他们都是经常欺负她的哥哥们。 裕王笑着拉起了灼华的小拳头,牵着往前走,也不管景王诧异的表情。刚开始灼华还有些躲避,想要挣开,只是裕王又加大了力气,灼华开始慢慢软化,松开了小拳头,任由裕王拉着她的手。 “你今天要吃什么?”裕王小声问。 “裕王,你应该问我今天要吃什么?”景王不客气地大声喊着,快步跟上去。 灼华才不理他,嬉笑着看着裕王说:“烤乳猪。” “昨天吃了,今天还吃不会腻吗?”裕王宠溺的笑着。 “我要吃烤全羊。”景王完全不理这种忽视,还是较劲的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 “你要吃什么?”灼华扬起笑脸看着裕王。 “我啊?”裕王侧脸看了看不服气的景王,笑道:“我也想吃乳猪。” 灼华得意的向景王做了一个鬼脸,以为自己是个王爷她就会让着他吗?才不会。他们仍然嬉笑着走着,不停地聊着,只是灼华的手再也没有离开过裕王的手,任由裕王拉着。 灼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景王一下子就熟悉起来,直觉告诉她,他不是一个坏人,不管过去怎么样。她,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爷?”灼华叫了一声正在看书的裕王,裕王只是嗯了一声,仍是翻着自己的书。 “景王怎么跑来了?”灼华试探的去问。 “京里烦了,出来玩玩。”裕王无意说着,仍是看着书。 灼华走到裕王面前,拿下裕王手中的书,手托在桌子上,裕王只能看着她:“王爷,今天的景王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啊?” 裕王重新拿回灼华手中的书,眼睛又盯回书上,淡淡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朝堂上是没有好人坏人的。” 灼华想了想说:“你的朝堂离我远的很,我也不管。”灼华又做回了原来的位置上,笑说:“我感觉景王不是坏人,他的笑可骗不了我。” “就你的这点小聪明?”裕王摇了摇头笑着:“灼华,朝堂上有太多的人是身不由己,到了朝堂,这个人已经不是这个人了。” 裕王不想跟灼华说太多,他不想把这些肮脏的,丑陋的东西展露在灼华面前,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灼华一直是这个样子,一直拥有的善良有爱的心。 裕王放下手中的书,简单地收拾一下,说道:“灼华,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京了。” 灼华嘟着嘴说:“说走就走,春天刚来,这山里才好看了两天,我们就要回去?” 灼华虽然不悦,但是还是起身,她本身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但是裕王已经开始赶人了,她哪有不走的道理。 灼华拿起手帕,转身出去,灼华生气的不是真的要离开,在哪里她都一样,她只是不明白,他们总是以保护之名,试图阻止她对别的东西的了解,即使是肮脏那又怎样,她现在都长大了。 裕王看出了灼华的怒气,一把拉住灼华,从身后拦腰抱着,小声说:“灼华,我只是想保护你,我答应过李矾,让你开心。” “但是?”灼华转过身来,抬头紧盯裕王真切的眸子说:“你们总不能护着我一辈子,大哥会走,你也有一天会离开,我总要长大。” 裕王的手触摸这灼华的小脸,诚挚地看着灼华:“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这算是承诺吗?灼华从来都不相信,五年前她不会相信,现在她更不会相信,因为万事变化太快,快到你都无法迎接。但是此时的灼华的心,也在慢慢变化,变的她甚至愿意相信裕王对她的承诺,对李矾的承诺。 0 第40章 李研的信 裕王与景王,他们是兄弟,但是又是对手,他们只是相差了一个月,但是他们命运即将千差万别,一个以后将是万人敬仰的皇上,一个是看似锦衣玉食富甲一方实则过着牢狱一般的王爷。或许景王会有不干,但是不至于同室操戈,难免明争暗斗,只要裕王健康的活着,景王就没有希望。 景王到的第二天,裕王一行人离开回京,皇上疑心颇重,他们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以免留别人口实,遭别人算计,毕竟裕王不想惹出多余的祸端。裕王小心翼翼,与朝臣,与宫里,与他的父亲,既要得体,又要规矩。 灼华回到京城,京城没有变化,变化的是灼华的心境,她不再沉沦于李矾的死亡之中,也不在意自己这近乎囚禁的生活,她能欣然的接受不是吗? 裕王还是和以前一样,时常来到灼华住的小院,与灼华闲聊,一壶新茶,一手诗词,一件趣事,足以让他们聊上一两个时辰。但是回来的裕王,跟灼华,不再亲昵,即使院中只有他们两人,他们都保留着该有的礼节,裕王也做回君子。 春天总是稍纵即逝,灼华的身体已经养好,也没有等到更多的旨意。除了每日固定来王府陪读的张白一,灼华更没有客人,她也没有更多的朋友。难免会感觉孤单,但是还好,李研从边关来信了,这是李矾逝去之后,李研第一次写信回来。 “灼华,今年的大同特别美丽,由于雨水充沛,现在已经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一片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景色,这也是你最想看到的。你来的那年太苦,所以最美的景都没有留给你。今年的战事最少,我们每一次都打胜仗。虽然我不想跟你说,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没用的三哥竟然受伤了,虽然只是一点小伤,但是三哥却哭了,三哥有点想家了,也想你了。大哥走了,留下没有依靠的我们。三哥真想去京城接你,我们一起回苏州,但是边关战事凶险,三哥现在身不由己。好好照顾自己,灼华。” 灼华拿着信,不停地哭着,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只是一封信,内心的平静立刻又起了涟漪。 “这是怎么了?”裕王走到灼华身边,看着灼华坐在庭院里不停地抹泪。 李彩凤看着裕王,福身请安说:“刚才三爷来了信,小姐看了就哭了。” 裕王走到灼华身边,灼华缓过神来,匆忙地拿出帕巾,擦去眼泪笑问:“王爷,你去宫里请旨了没有,我什么可以离开王府,可以回家?” 裕王看着灼华红红的双眼,眼睛仍然衾着眼泪问:“你想走?” 灼华点了点头说:“我身子已经养好了,我想去找三哥,或者回家。”灼华看着裕王眼神中有着也许失望,灼华低下头,避开裕王的眼睛,笑着说:“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灼华深知自己的身份,李矾虽然未定罪,但是确是畏罪自杀,她是罪人的妹妹。如果说这里不是京城,裕王还愿意喜欢她,照顾她,但是这里是京城,裕王只是王爷,以后会做皇上的王爷。即使在庄园里一度认为王爷是喜欢她的,对她的宠溺,但是他们回来了,回到京城的他们之间总有一点距离和陌生。 “灼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哥哥。”裕王认真说道,没有一丝迟疑。 灼华还是笑着说:“王爷说笑了,王爷是王爷,怎么会是我的哥哥?” 裕王看着灼华眼中的疏离,他何尝不想好好爱她,但是只要想到那样会限制她一生的自由,心中全是不舍。李矾在的时候,他或许还能狠下心,但是李矾走了,他更为不舍。 裕王点了点头说:“明天我去请旨,如果父皇同意,你就可以回苏州。” 灼华高兴地站起来,行礼笑道:“谢谢王爷。” 一切都还有希望,裕王看着灼华的眼神,看着那张笑颜,她终究要离开他。 裕王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拉着灼华的手说:“如果我让你留下,你会留下吗?”裕王眼神中全是笃定,没有一丝的玩味。 灼华却笑了,好不开心地笑着说:“那王爷会要吗?” 裕王知道灼华的意思,他会要她吗?裕王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满心的不舍。 “那还不是,我是一个女孩,我有时候会想,有一天我也要嫁人,过普通女人的一生,眼里只有自己的丈夫,我也可以怀孕生子,操持家务,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灼华从裕王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眼神看向远方,想象着她离开京城的生活,脸上有着快乐。 “灼华”裕王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我其实我” 裕王从来没有感觉这些话这么难出口,他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这样犹豫,曾经的他也想自私一回,反正在灼华眼里,他就是好色的男人,那么他就坐实好色的名称,但是每次当他看到灼华,他不忍心。 灼华看出了裕王眼中的不舍,心疼,这些心疼都与她无关。他从来没有想要过她,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粗鲁,怎么会成为他的王妃呢?况且,他身边的女人也太多,能分出的爱毕竟太少,少到一下子就没有了。 悸动的心又一次成为死灰,或许,守住心,才是对她自己最大的保护。 0 第41章 留京 第二天裕王去请圣旨,并未得到回旨,这种情况下,裕王是没有办法放人的,况且李研还在边关,留下灼华未必不是对李研牵制。裕王待在书房,并没有去和灼华说,他现在已经见不得灼华伤心。 “灼华?” 灼华转过头,放下手里的书,笑看着来到门边的张白一,张白一还是往日的温和,官场倾轧和岁月并没有给他带了多少变化,这也是灼华最喜欢张白一的原因,永远的云淡风轻。 “白一大哥。”灼华开心地跳了起来,跑到门边,还像在书院时候那样,拉着张白一的衣袖,叫张白一坐到桌边说:“姐姐,快去给白一大哥泡茶,明前龙井,白一大哥最喜欢了。” 张白一笑着点了点头,迅速地看了屋里一圈说:“还是灼华最了解我,怎么,看的什么书?” 灼华根本停不下来,从里面端出来几样可口的点心和王爷才叫人送来的水果,笑说:“在王爷那拿了一本宋词,没事看看。”灼华拈起一块糕点,递给张白一说:“尝尝,这个好吃,白一大哥和我口味最相同,肯定喜欢。” 张白一笑着接过,一口一口尝了起来,边吃边笑着点头说:“味道不错,东直门买的?” 灼华露出赞同的微笑,什么好吃的可瞒不过张白一的嘴:“白一大哥,好久没有跟你说话了。” “是啊,是白一大哥太忙,等我请求王爷,可以常进来看看你。”张白一回说。 灼华这才想到自己住在王府内院,张白一这样跑进来不合时宜,灼华不禁笑了笑。 张白一走到灼华放琴的地方,轻轻地掀起盖在琴上的绸布,轻拨两下说:“琴最近练了没有?” 灼华翻了翻白眼,两手托着下巴说道:“白一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对音律一窍不通,以前歌姐姐在的时候,我都弹不好,现在我自己去练,哪里会能行?” 灼华现在就像被老师抓住偷懒的学生一样,正在找着借口。 “那你还去看宋词?看了也不会唱一句。”张白一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无尽的嘲笑。 “哼,你就笑我吧,反正现在就你一个人会笑我了。”灼华嘟着腮帮子不理张白一,张白一仍是笑着。 “宋词少看的好,太伤心。”张白一劝道。 刚才的微怒一下子就消失了,灼华走到张白一的身边,看着古琴笑说:“怎么会,我都没往心里去。就我这样粗枝大叶的,白一大哥这样劝我,反倒伤了宋词的美。” “呵呵呵”张白一仰头笑了起来。 笑灼华的心思通透却仍能不在意,笑灼华偶尔的笨拙仍旧可爱,更欣慰她能自嘲面对一切,欣慰她有自知之明。 “大人,喝茶。”彩凤笑着进来,倒了两杯茶水,退到一边看着嬉笑的二人。 灼华拉着张白一的衣袖,张白一又坐到桌边,灼华将水端到张白一面前,笑着说:“喝茶。” 张白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轻轻地将茶杯放下,抿了抿嘴,说道:“灼华,今天我来呢,是有件事情跟你讲。” 灼华打开茶盖,不停地吹着茶水,然后静静地看着站立在茶杯中茶叶都被吹到了一边,灼华笑着不停地吹着:“白一大哥请说。” “灼华,王爷今天去请旨了。” 灼华心里加快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在面上,灼华忙着拿起茶杯,喝着茶,掩饰内心的慌张,等待着张白一下面的说辞。 “宫里还没有回复,估计你还要在王府住上一阵子,现在还回不了苏州。”张白一平静说道。 灼华手中的茶水一下子溢了出来,灼华慌忙地端正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满嘴的苦涩。 “哦,那也没有什么,反正王府什么都好。”那一丝的失望又立刻被灼华脸上的笑容掩盖了过去,但是张白一仍能体会那种苦楚。 “灼华,我们大家都疼你,我是你的大哥,周扬也是你的哥哥,就连徐睿,都到我府上问上很多次关于你的状况。所以,灼华,放心在京城住下来。”张白一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整个人看上去这么厚重。 灼华点了点头笑说:“看,你们忙着朝廷的事,每天都焦头烂额了,还来担心我?我这个妹妹啊,真是让你们操碎了心,白一大哥,真的不用担心,我现在什么都好。” 张白一点了点头笑道:“我弹一首曲子怎么样?” 张白一说着走到琴前,拨弄琴弦,灼华坐在桌子上,随着张白一的琴声,远游到了天外。琴声最解忧愁,况且还是歌姐姐送的琴。灼华听着,琴声里有着洒脱,有着对看破红尘的心境。灼华笑了,也只有张白一才有这样的心境。 而她,就算修炼一生,仍旧是身处红尘。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一大早灼华吃完早饭就问李彩凤她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李彩凤笑着指着桌子上的早已打包好的两个礼盒。 灼华放心地点了点头,走到桌边,一手提着礼盒,一手提着食盒,往外走,李彩凤看着跟上,灼华回头笑说:“姐姐不用跟着,今天在家里歇着。” 李彩凤脸上露出迟疑,还是跟着灼华走了出去,灼华还未来得及走出院子,小太监就迎上来作揖笑说:“姑娘,这是哪里去?” “出去走走。”灼华爽快回答,绕过小太监。 小太监急速走了两步,挡在灼华面前笑说:“姑娘,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灼华还是笑着:“圣旨叫我养病,我病养好了,出去走走都不成?”灼华虽然脸上是笑意,但是话里面已经听出了怒气。 “姑奶奶,别难为奴婢了。”小太监倒退着,怎么也挡不住灼华,“姑奶奶哎,你看这样成吗?奴婢先去禀王爷一声,你等一会。” “成啊。”灼华还是笑着:“我门口等着。” 灼华说着便往大门口走去,小太监慌忙地从边上花园跑到前院。 灼华如她所说的在门口等着,没有等来拦着她的人,灼华出了王府,后面跟着张慧义。一切都是灼华意料之中,走出王府的灼华心情大好。 0 00 第42章 折腾 “回来了?”裕王写着字,问前来复命的张慧义,灼华早上出去,晚上归来,并且在外面用了晚餐。 “回王爷,刚到。”张慧义作揖说道。 “去了哪里?”裕王还是写着字。 “去的周扬周大人家,灼华去看望周母。” 早上灼华提着准备好的糕点食品和两颗上好的人参,直接到了周家,周家的奴仆都是新的,认识灼华的已经不多。但是周母见了灼华,心里甚是开心,直接拉着灼华走进内屋,嘘寒问暖,家长里短,聊得好不热闹,晚上周母还留下她吃了晚饭。 严知语向来看灼华不顺眼,正巧家中一个小妾怀了身孕,严知语竟把怒气撒在那小妾的身上,只是动手打了两下,没想到那小妾身体弱,打了两下昏了过去。灼华最看不惯就是严知语这个样子,何况歌的死本来就是她的心痛。灼华硬是救起小妾,叫来大夫,将小妾带到周母的院中。毕竟府里有些老人还是认识灼华的,都知道灼华连周扬都让三分,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严知语无所出,周母心里也不舒服,也顺着灼华将小妾留了下来。 裕王不停地点着头,笑说:“还是如此的爱管闲事。”裕王写好了一张,将纸摆到一边,又开始了另一张,问道:“她明天还会去吗?” “灼华说不去了。”张慧义大大咧咧地说:“灼华说她天天去,会把严知语气死,等过几天会再去看那个女人。” 裕王又点了点头,裕王已经想得到灼华下次去周府会怎么样,肯定带着大大小小的补品,顺便再买几身孩子的衣服,对于严知语,灼华绝对不会心疼。 “过来看看,本王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裕王笑着放下笔,拿起字看了起来,嘴角仍是噙着笑。 “王爷,小的是个粗人,哪里能欣赏的来。”张慧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仍是走到了裕王身边,跟着心情大好的裕王欣赏起字来。 又一日。 “回来了。”裕王翻着书,没有抬头,听着急匆匆进来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张慧义。 “回王爷,刚到。”张慧义作揖说道。 灼华又是一大早吃完早饭就出门,今天比昨天顺利的多,没有人再拦着,仍是张慧义跟着。 “今天灼华去了张白一张大人家,把张大人家上上下下翻腾了一遍。”张慧义边说边笑着。 原来灼华一大早出门,直奔张白一家,张白一家中就一个从老家带来的丫鬟,一个张安也是一只跟着张白一身边的老人,还有就是看门的老头。由于彩英已经逝去两年,家中没有了女主人,上上下下都是由张安打理,家中难免粗糙。 灼华一进张白一家,先找了几个工人,将张白一家里上上下下修缮一番,院子里的花草都重新种了。随后家中坏的家具,不好的门窗,灼华全都换了一遍。小到一个碗、一个杯子,大到整个屋子,她都想到了,细心的灼华还为张白一定制了新的衣服。忙了一天,灼华最后还周到地到牙婆那里,帮张白一买了两个小丫头。毕竟家里就一个丫鬟已经许给了张安,长夜苦短,家里没有女人怎么办? “嗯。”裕王点了点头:“也不亏张白一认的她这个妹妹。”裕王合上书本,喊道:“王良,叫厨房做些吃的,给灼华送去。” 灼华忙了一天,不可能酒足饭饱的回来。 第二天,张白一到王府,裕王难免说起。 “怎样,家里焕然一新了吧?”裕王笑着对张白一说,口中既有酸气,又有着羡慕。 张白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臣回到了家,都不认识了,家里的仆人也由着她闹,昨天一天都花了我百两银子。” 张白一心疼地捂住胸口,平时节俭的他可没有这么浪费。 “她问你要钱了?”裕王笑着问,不问他也知道,灼华只会多要一点。 “可不是,昨天臣一到家,整个清单都已经放到桌子上,臣给的是现银。”张白一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暖暖的,如果他真有这么一个妹妹,他该多么庆幸。 “昨天那两个小丫头,长相怎么样?灼华的眼光本王是相信的,你啊,艳福不浅啊。”裕王没有忍住,揶揄两句。 这是张白一最无奈的地方,他的这个妹妹,又想做起了月老,硬给他塞进了两个女人,他真的不需要。 裕王看着张白一笑道:“本王也早就想送你两个丫头,就怕你推了,家里总归有个女人,你也总归要有女人。” 这些是裕王一直劝张白一的话。 “王爷?”王良在书房门口小声回禀:“姑娘回来了。” 裕王点了点头,不一会功夫,张慧义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踏来。 张慧义进屋,先作揖行礼,又看了看张白一,张白一从桌子上站起来,作揖说道:“王爷,臣先告退。” “哎”裕王拉长了音,拦住了张白一,笑说:“你也听听,灼华今天又去了哪里?” 反正没有去他家,灼华去哪里,张白一没有心情去探究,但是裕王既然决定将他留下来,他也只能听下去。 “回王爷,灼华今年没有再去串门,只是在街上逛了逛,上午听了一上午的书,下午听了一下午的戏。”张慧义说道。 “她是没有地方可以折腾了?”裕王手扶着桌子,略似所思地想着。 “姑娘见了一个人。”张慧义说着,话语中谨慎,眼睛偷偷地看着裕王。 “谁?”张白一急着问道,其实他怎么会猜不到,见谁会让张慧义会这样紧张,这样小心翼翼。 “徐瑞徐大人。”张慧义说道。 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静默,灼华会去找徐睿?肯定不会,灼华是那么骄傲,她不会去找徐睿。 “嗯。”裕王点了点头,没有一丝起伏。 灼华早晨还是照样的外出,只不过她今天一身男人打扮,她只是在街上走着,后来到了茶馆,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无论是神话传说,历史故事,还是传奇演义,都是她的最爱。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中午,下午她走进她们以前经常进的那家戏楼,戏楼还是老样子,除了重新换过了内饰,其他的倒没有什么不同。 灼华还是坐在老位置,戏楼里的人不是很多,毕竟无聊的人很少。灼华只是叫了一壶茶,几样吃的,她已经过了什么都喜欢吃的年纪。戏楼里演的是西厢记,这个关于男人始乱终弃的故事,灼华看着,心却是异常的痛。才子多无情,而她遇到的,都是多情又无情的人。 灼华很认真地听着,这个是新的班子,唱腔更加圆润,更加成熟。离开京城三年,她没有听过戏,毕竟和李矾奔波的时候,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徐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灼华,还是老的位置,灼华一人坐着。刚看见的瞬间,徐睿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定眼看了一会,断定这就是灼华,他从来不会认错的灼华。徐睿没有再犹豫,径自走了过去,他并没有坐在灼华身边的位置上,因为灼华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打横坐在灼华的身侧。 灼华并没有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什么人,她只沉浸在戏里。 徐睿只是看着灼华,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径自倒了一杯,慢慢品起来,缓慢笑问:“还这么喜欢看戏?”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灼华的耳畔,灼华转过脸来,看着徐睿,眼神里有一丝慌乱。灼华低头笑了一下,那一丝慌乱稍纵即逝,灼华只是点了点头,又看向戏台。 她,只是来看戏。 徐睿安静地陪着灼华看完戏,直到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直到已将过了晚餐的时间。灼华对着徐睿轻轻福身,转身走出戏楼,她只想把这当成简单的偶遇,可遇不可求的偶遇而已。 徐睿起身,又跟了上去,他们在街上走着,没有一句话,似乎谁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打破这份沉默。如果不是两人距离如此近,别人肯定以为他们是陌生人。 “王爷,明日还是?”张慧义谨慎问道。 裕王慢慢地抬起头来,释然说道:“随着她去吧。” 是啊,随她去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0 第43章 友谊 灼华一如既往地外出,正如裕王所料的那样,她又去看望周扬的小妾,把严知语气的扬言不准李灼华踏进周家半步。灼华又帮张白一买了两个丫鬟,并且威胁张白一如果他还没有看中的话,灼华会一直帮他买丫鬟。 灼华向来任性,别人的脸色对她又没有用,比起她的不在乎,别人只有忍耐的份。 一如既往,灼华每天不是去听书,就是去看戏,但是无论是听书还是看戏,她都会遇到徐睿。随着时间久了,他们之间的话反倒多了起来,偶尔会聊两句。 徐睿会和灼华一起去酒楼吃晚饭,或者仅是一起吃上一碗面,买上几件小玩意。但这些足够他们充实在一起的时间,让他们感觉有意义。 他们却从来不讨论彼此的生活,彼此不去关怀,好像那是他们都不愿意触碰的禁忌。他们说吃的,说玩的,说戏文,永远都是与彼此生活无关的话题。 “这只白色的狗狗好可爱。”灼华驻足在几只小狗面前,小脸洋溢着久违的天真的笑。 她笑了,笑的好美好真。是多久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笑靥。前一次见,是在书院,不,在书院时,她一直这么笑。那是他们在京城相见,不,后来他们仍然快乐。是他陪着她去赏梅?是他陪着她去元宵灯会?是他陪着她去游园?还是他陪她去放风筝 原本的她一直这样,直到他决定娶了徐睿不愿意想,快速回神。 “姑娘,这可是最好品质的狗,通体的雪白,漂亮的很。这狗温顺懂事,京里官家太太可都喜欢着呢。”小贩夸耀着,看着灼华身后跟着的徐睿,非富即贵,这比生意肯定有的做。 穿着男装的灼华被人家一眼认出来是姑娘,难免有些尴尬,但是京城里什么样的人没有,像她这样穿着男装的女人不算什么。 徐睿跟着灼华蹲在狗笼旁边,伸手将灼华看上的小狗抱了出来,狗儿好像天生认识他们一样,趴在徐睿的怀里温顺地蹭着。 “我也要抱抱。”灼华娇笑着。 徐睿将狗儿递给灼华,狗儿到了灼华身上,更加温顺,直接闭上眼睛睡着了。徐睿伸手摸着腻在灼华怀中小狗的脑袋,他真的没有想到,他竟会有羡慕狗儿的一天。他羡慕一切与她亲昵的事物。 “老板,怎么卖?”徐睿问道。 灼华拉着徐睿的衣袖,脸上的欣喜敛去,说道:“别买,我要回去问问王妃,不知道王府许不许养这个?” “它这么喜欢你,你留下吧,如果你不能养,我来养,你想要玩了,我叫人送去给你。”徐睿柔声说着,他不忍看到灼华的失望。 “嗯。”灼华点了点头,轻抚小狗的脑袋。 就这样,灼华时不时地带回好玩的好吃的,她叫人去问王妃,王爷都放任灼华,王妃哪里还有说不的道理。灼华每日早出晚归,一天三顿饭都在外面吃,而她却将王府当成了驿站,只是晚上回来睡个觉而已。 “王爷?”张慧义作揖叫道,一如既往的恭敬。 裕王手里拿着一本书,径自翻着,脸上看不出表情,跟着裕王身边的人都知道,裕王最近并不开心。 “姑娘回来了。”张慧义又说道。 裕王仍是翻着书,近几天灼华每日只是吃喝玩乐,没有什么较大的差异,裕王心里虽有起伏,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灼华今天买了一只狗,还叫小的回来禀报王爷,她说”平常能说会道的张慧义,竟然支支吾吾,结巴起来。 “说什么?”裕王仍是看着书。 “她叫小的回来告诉王爷,她明天约了张大人,周大人和徐大人一起去游湖。”张慧义一口气说完,低着头,不再去看裕王。 裕王刚想翻着书本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是深沉的眼眸仍是盯着书本,过了许久才缓慢叹息说道:“由着她吧。” 灼华一直都知道,她每天的作为,都逃不过裕王的眼,她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张慧义跟着,平时灼华吃完饭,连张慧义那份饭钱也会付掉。但是灼华却从来不邀约张慧义,一同吃饭、一同看戏都不曾,因为灼华清楚,这是张慧义的差事。 灼华这样早出晚归的日子,是想过着自己的生活,还是打发时间?还是对裕王耐性的一种挑战?别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挑衅,无非是灼华想引得裕王的注意,但是只有灼华自己明白,无乱她做什么不做什么,裕王曾来没有注意过她。 00 第44章 游湖 初夏,整个湖面上,小荷才露尖尖角,一只只水鸟,划过荷叶,停立在那里。 张白一,周扬,徐睿,还有灼华都如约而至,自从南京归来,他们未曾如此闲适过。他们在一起,不再是朝堂上的大臣,也没有家里妻妾争宠的琐事,不需要小心谨慎。 “要是三哥在,那该多好。”灼华坐在榻上,手托着腮,通过画舫的窗户,看着湖面上的美景,北方的风景,终究和南方不同。 “李研面对是一片草原,那里比我们这里开阔。”张白一笑着提着酒壶,斟满一杯杯美酒问:“灼华,你要喝吗?” 灼华转过身来,将目光转到室内,看着茶几上的酒菜,灼华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不胜酒力。 “那就以茶代酒。”徐睿为灼华倒满一杯茶,声音还如以前的温柔说:“这个可是西山的泉水泡制,你尝尝味道?” 灼华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嘴角露出笑意。甘甜的泉水遇到大红袍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绽放滋味。 “灼华,谢谢你到家中探望母亲,母亲一直念叨着你。”周扬笑着说道。 “大娘待我好,我早就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不必谢我。”灼华也是笑着问:“翠莲的身体无碍吧?” “还要谢谢你,她已经好多了。”周扬说道。 “什么时候生,我这个做姑姑的,定要送上大礼。”灼华笑着玩笑说:“要是个男孩,可是长子长孙呢。”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福气,知语一直无所出,还不知道能不能容下这个孩子。”周扬说着,脸上竟是悲伤和无奈,其他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周扬的夫妻生活,远不是别人看来的那样和睦。 “你要是真是心疼孩子,交给大娘养。”灼华深知,这个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严知语就是嫡母。只是严知语妒忌心太重,真的伤害这个孩子,家里无人可以管得了她,唯独有这么个办法。 “我会考虑的。”周扬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能真心为他考虑的,只有灼华。 “灼华,不许再送我丫鬟了,你再买的话,白一大哥就养不起了。”张白一笑着说道。 “那你到底看上了哪一个?四个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模样身材都是没得说的,况且风情都不同。”灼华美目亮了起来,促狭地看着张白一,不怀好意地笑着。 “白一大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不好这个,况且我现在多好,我可不想找个女人来管着我。”张白一自嘲说道。 “好?”灼华不禁反问:“家里乱七八糟,连喝茶的杯子都没有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人打理,竟穿这旧衣服。这样叫好?” “我不讲究的。”张白一眼中有些落寞,径自喝下一杯酒,任由辛辣的酒划过唇舌,顺着喉咙下去。 “要是嫂嫂看你这般,肯定会伤心的。”灼华吃了一口菜,悻悻然说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彩英走了,张白一生活就乱了。 “哈哈”张白一大笑两声说:“你这个小红娘就这么当不够,是不是西厢记看多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四个我都留下,别再给我送女人了,你要知道,裕王给我送的我都没有要,白一大哥还是买足了你的面子。” 灼华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伴随着是失落,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特别是在他们面前。灼华低下了头,吃着碗中的食物,张白一看着灼华,知道自己口误,只能自顾喝了一杯酒。 “灼华?”徐睿柔声唤着,给灼华夹来一口菜。 “啊!”灼华抬起头来,又是刚才的笑,但是那一丝苦涩,徐睿全都看着眼里。 “灼华,想听琴吗?”周扬笑着问。 灼华使劲地点头,讨好问:“你要弹吗?”周扬努了一下嘴,喝了一杯酒,点了点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你弹得琴了。” 周扬走到琴边,手指拨弄起来,灼华抱着腿,将脸放到腿上,静静地听着,她喜欢听琴,更喜欢听周扬弹琴。不知何时,灼华眼里溢满了泪水,灼华仰着头,不让眼泪滑落。 “灼华,你要不要谈一曲?”周扬走过来,笑着问灼华。 灼华摇着头说:“你们是了解我的,一个曲子都弹不好,就别叫我献丑了。”灼华不是不努力,但是她就是怎么都学不好。 “那我们徐大人也来弹一曲怎样?”周扬笑着去拉徐睿,徐睿没有推脱,走到琴前,慢慢地弹了起来。 徐睿指法熟练,琴声更如行云流水一般,丝丝入扣,动人心扉。他应该是经常练习吧,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造诣,琴声中的思念一点都不比周扬的少,情深意切,宛转悠扬。 徐睿闭上眼睛弹奏着,沉浸在琴声中。本来聆听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离开,徐睿慌乱地寻找着,指法跟着乱了起来。 0 第45章 释然 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莲叶上,小荷才露的尖尖角上。 灼华坐在船尾,两条腿搭在船延,失神地看着寂静的湖面。 她需要安静,但是她的心似乎仍旧会悸动。那婉转悲切的琴声里,好像总是向她倾诉着什么,她不知道那心声,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 “我的琴就这么叫你避之不及,躲到了这里来了?”徐睿笑着坐在灼华身侧。 “哪有?”灼华侧头看着徐睿,客气说道,这样的回答却让徐睿苦涩一笑。“里面坐着闷了,出来透透气而已。” 这样的无声胜有声,似乎更适合他们。 “灼华?”两人坐了许久,徐睿才有开口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问的这么晚,晚到灼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早该问的,但是灼华并未给他机会。这几日虽然整日跟灼华见面,但是他知道灼华不想提过去,而他也同样不想回忆苦涩的过往。他们只想记住甜蜜美好。 灼华低头浅笑说:“很好啊,大哥带着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北国。我见过草原,见过沙漠,去过比京城更寒冷的北方。这时我才知道,大明天下竟然这么大。”灼华的思绪飘远,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我看过流离失所的灾民,看过举家搬迁逃难的难民,见过被官服欺凌的小贩,更见过被恶霸占有的民女。苦难的同时,也有欣喜,边关的将士一同杀敌,军民一心。善良的百姓互相扶持,共同度过灾难。春天来了,农民辛勤的播种,秋天来了,他们喜获丰收。儿女嫁娶,他们喜悦,亲人离去,他们哭泣,生命的诞生,他们敬畏。大哥说,生活本就是这样,没有一帆顺遂,幸福的到来,总会先经过苦难。而我们,都是普通人,都要经历。” 灼华说着说着,眼睛里又噙满了泪水,一个低头,泪水滑落,滴在摊开的手心。她早已决定不再脆弱,但是当面对身边的这个男人时,她故作的坚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又一次被刺痛。如果在她刚回京的时候,他这么问她,她肯定会说不好,但是看着幸福的他,她却说不出口。 “对不起。”徐睿哑声道歉,既为李矾的死,又为灼华几年的颠簸奔波和现在的身不由己。 “不怪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灼华拿起帕巾擦干泪水。 “灼华?”徐睿盯着灼华,毫不迟疑地将灼华搂进怀里:“你恨我吗?” 灼华拼命地摇着头,刚开始她恨过,但是到最后她连恨得力气都没有了,留在记忆里的,唯有思念而已。 三年,本应该的遗忘,却仍记忆清晰,他的柔情,他的深情,他对她一切的好,一直陪伴她。她曾经埋怨自己好傻,她应该恨他怨他报复他,但是她最终只希望他幸福而已。 “灼华,如果你愿意,如果你想回到我的身边,我永远都会等你。” 他的心里,永远都有她的位置。 灼华仍是摇着头,哽咽说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你有你的家,而我,已经决定爱上其他男人了。” 如果说重新爱上一个人可以驱除心魔,那么灼华愿意尝试。 徐睿苦笑着点头,或许从灼华离开的那一天,他就永远失去灼华了。 灼华哭了许久,好似要将所有的爱恋都化为泪水,将所有的苦难都倾诉出来。等到哭泣止了,灼华才抬起头来。 徐睿伸出手,温和的笑着说:“那就也将我当做兄长,当做知己好友。” 让我守护你。最后的话被徐睿吞去,但是心里默默做出了这个决定。 “嗯。”灼华应许,伸出小手,放到徐睿的手心。 大手紧握着小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他们曾经许下诺言,决定相伴一生,但是造化弄人他们都没有怨恨,保持心里最纯真的善良。能够彼此守候成全,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张白一和周扬两人坐在船舱,浅笑看着外面的两人。 嬉笑,娇嗔,未曾停歇地谈论着,别人都不知道他们说着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得到,他们之间的释然。彼此交握的手,似乎并不想分离。 这是灼华回去最晚的一天,他们还相约一起赏夜景,最后还是张慧义提醒到了回去的时间,灼华才依依不舍的下了画舫,坐着张白一的马车返回王府。 终究,灼华的快乐,始终没有他。 第46章 偶遇景王 灼华每日都如此,每天除了闲逛,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也不会去乱买东西,只是打发时间,除了晚上回王府休息,其余的时间,能在外面一定就在外面。这么多日来,裕王没有见过灼华,也没有叫她不要出去,更不管她。虽然灼华知道她每日的行动踪迹裕王都心知肚明,但是灼华还是会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在乎她? “去,把张慧义跟着的那个公子请上来。”茶楼上十分贵气的公子指着走在大街上的灼华说道。 只见接到命令的那个人迅速下楼,跑到正在路边看字画的灼华身边,小声说道:“公子,我家公子请你喝茶。” 灼华侧身看着此人,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太监。灼华顺着这个人指的方向向楼上看去,果不其然,灼华迎上那个嬉笑的眸子,景王戏谑地笑着。 张慧义从后面大跨几步,走到灼华身边,看着和灼华说话的人是景王身边的太监,便作揖行礼。灼华起身拍了拍手,也没有拒绝,笑着跟着他们上楼去了。 灼华大大方方地进了屋里,看着景王悠闲地坐在窗户边上,欣赏外面的街景。灼华也没有行礼,一屁股坐在景王的对面,顺着景王的目光看去。张慧义跟着进来,那太监本来要把张慧义阻挡在外面,景王轻轻挥手,太监将门关闭,走过来为灼华倒上茶水。 “嘿,裕王府出来的人这么没有规矩吗?”景王挑眉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不男不女的装扮,本来就不精致的脸蛋,再这么装扮,更加说不上美丽。 “景王此言差矣,我不是裕王府上的人。”灼华喝着茶,拿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 “此话怎讲?”景王笑问,有趣地打量着。 “景王知道的,何必来问我?”灼华挑着桌上想吃的东西,满脸不在乎说:“我是奉旨在裕王府养病的。” “你有什么病?”景王笑着问。 灼华没有说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喝着茶笑道:“这里的病,可没有药可以医治。” 当时在郊外园子的一面之缘,景王从来没有想到灼华会这样聪明,糊里糊涂的聪明。宫廷里从来不乏聪明的女人,但是他们锋芒毕露,明争暗斗,比男人还要心狠手辣。像灼华这样认命的,不反抗的,真的很少。 “你已经想好了,一辈子就这样养病?”景王若有所思地看着灼华:“帝王家的女人,很苦的。” “不,不,不。”灼华释然的笑着摇头,她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我只是没有遇到好的大夫。” “裕王不要你?”景王想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他的信息没有错。 灼华仍是笑着看着景王,心里百转千回,但是仍就装出不在意。景王和裕王,灼华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生活如此透明,皇上盯着,彼此还要盯着,裕王从来没有想要过灼华,景王却知道。 “我出身市井,离你们太远,你们永远不知道每天追逐在巷间是多么的开心,每天算着几钱的利润是多么的充实。你也不会知道,家里面兄弟姐妹,晚餐等着一起吃饭是多么的幸福,普通人家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灼华说着景王完全不知道的生活,他从来不向往,也不喜欢,但是听着灼华说出来,他倒是兴趣盎然。 “离徐瑞不远?”景王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灼华,虽然喝着茶,仍是打量着灼华,赞许笑道:“我知道,你还私奔过,胆子够大的。” 灼华不但没有羞涩,反而露出些许骄傲,笑说:“小时候的事情,还给景王这样记得,真是荣幸啊。” “真的没有想到,李矾有你这样的妹妹。”景王仍是笑着,灼华听到李矾,眼神中有着一瞬间的停顿,这一切都没有逃开景王的眼睛。 “你认识我大哥?”灼华轻声地问着,不是试探,只是随口一问。 景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我一直当他是朋友,但是显然,李矾和裕王才是真的朋友。” “呵呵呵。”灼华银铃般的笑声响彻这整个屋里,看不出有着嘲笑,但是了解灼华的人,都知道,灼华心里已经有了厌恶。 “为什么笑?”景王撇了撇嘴问。 “这是我今年听了最大的一个笑话。”灼华仍是嬉笑不止。 “我要是想要你,你愿意跟我吗?”景王直接点明企图,他撩拨着灼华。 “呵呵呵呵”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比刚才笑声更大,持续时间更长。 “为什么笑?”景王没有恼羞成怒,眼神中反而多了点笑意。 “这是我今年听得第二个最好笑的笑话。”灼华笑了一阵,终于止住了笑说:“没有想到,景王这么会说笑。” 景王点了点头,眯着的双眼,眼神变得深邃,过了好一会说:“我现在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灼华并没有接景王的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看窗外的街景,心里一下子开朗起来。这时候的街景,慢慢地有了市井气息,是灼华最喜欢的,也是最有人间烟火的,无乱你多冰冷的心,瞬间都会被暖化。 “今天谢谢景王招待,在下先行告退。”灼华站起来,作揖说道,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们以后还可以出来喝茶吗?”景王大声问道。 灼华并没有回身,假装没有听到一样,拉开门,手握折扇,优雅的走出去,缓慢地下楼,比来的时候,更加轻松。灼华一直不会应付这种勾心斗角,但是不代表她会掉入陷阱。 第47章 争吵 “姑娘,今天怎么这么早?”王良在门口等着,笑看着天还未黑,便已经入府的灼华。 “没有什么好戏,就回来了。”灼华不以为意回答,往边上小径走去,到她住的院子,走花园边上的小路即可。 “姑娘。”王良伸出一只手拦住灼华,笑说:“王爷在等着姑娘呢,姑娘随着我来。” 灼华点了一下头,并未多想,跟在王良的后面。 灼华走到裕王的门口,等了一会儿,看着张慧义从里面走了出来,王良笑着说:“姑娘,进吧。” 灼华走进屋里,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看着张慧义走出来凝重的样子就猜到没有好事。灼华走到屋里,仓促地福了福身小声唤:“王爷。” 裕王坐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翻着,也不看灼华,冷淡问道:“今天去了哪里?” “街上逛了逛,去茶馆里喝了茶,后来去了戏楼,没有好的戏,就回来了。”灼华不耐烦应付说,这些估计都是张慧义报告过的,又何必问她呢。 “见了谁?”裕王的声音越加的冷淡。 灼华抬起头,盯着裕王,缓慢吐出两个字:“景王。” “以后不准见景王。”裕王冷声命令说。 现在才要管她?灼华盯着裕王,一句话也没有,双手握着扇子,死死地握住。裕王抬起头,眼眸终于从书上转移到灼华的身上,不禁皱起眉头,几日没有见灼华,怎么搞成这付样子? 裕王面露嫌弃厉声说:“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不伦不类,不三不四的,哪里还像个女人家?” 这就是他对她的看法? 对于裕王的呵斥,灼华仍是愤怒地看着,隐忍不作声。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穿着装扮,大哥都从来没有这样骂过她,他算什么? 裕王看着灼华倔强的样子,有着一丝不舍,声音没有了那么严厉,但是依然冷淡说:“见其他谁我都不会管你,就是不要再接触景王。” 灼华盯着裕王,过了良久才问:“为什么?” 只是因为其他的男人都与他无关,只有景王会触及他的利益,所以他才要阻止?这样的认知让灼华更加愤怒。 裕王生气地将书拍着桌子上,脸因隐忍的怒气而扭曲,站到灼华面前,厉声吼道:“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为什么?你忘记宁安和李矾是怎么死的吗?” 灼华眼睛里溢出了泪水,看着裕王的视线变得模糊,怒气也被泪水模糊了,泪水刚流下来,灼华赶紧扯起袖子抹去说道:“我没有忘记,但是我想王爷记得最清楚吧!王爷什么时候关心过他们的死活,关键的时候王爷不是习惯无动于衷吗?” 泪水还没有擦干,灼华扯出嘲讽的笑容。这句控诉,灼华早就想说了,她从来没有忘记,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救他们。 裕王啪的一下,手又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单手撑住桌子,阻止了自己的踉跄,灼华并没有看到裕王身体的不适。 “你难道就不明白,他要的就是,破坏一切我珍视的东西。”裕王低声怒吼。 “包括我吗?”灼华苦笑着说:“王爷眼中不伦不类,不三不四的人?” 灼华已经没有了眼泪,想到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是简单的委屈可以道尽。 “我只是你们朱家的囚徒,一个你从不在乎的囚徒。” 灼华嘶声吼完,拔足跑出屋子,这里她一天也不想待,她从来都没有想待过。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灼华跑出裕王府,在大街上边哭边走着。 “王爷?” 王良从来没有看过裕王生这么大的气。裕王脾气好,每天都笑容满面,宽容待人。王良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两人吵着,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走进来看到手撑在桌上,脸色蜡黄的裕王,王良慌张劝说:“王爷?请太医吧。” 裕王摆摆手,他知道他是急气攻心,现在能让他如此在乎如此关切的人,只有灼华了。 裕王手捂着胸口,慢慢说:“叫燕迟跟着。” “哎,哎。”王良不放心地看着主子,赶紧跑了出去,叫了燕迟吩咐下去,又折了回来,给裕王倒上了水。裕王坐了一会,面色缓和,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一切都乱了,灼华从来没有安定的心乱了。她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这里不是家,看似爱他的男人却不爱,王府以贵客待她,却似囚徒一样生活。她的尴尬,委屈,不知所措,更无能为力。 0 第48章 理解 她还能去哪里?回到帽儿胡同去,又怕给菱香招惹麻烦,除了王府,她已经没有了去处。灼华边哭边在路上走着,直到她到了张白一家。 “姑娘,怎么了?”张安看着灼华哭着进来,跟着紧张起来,赶紧将灼华引到屋里。 张白一刚回到家,脱了官服,本来还想着有着一丝的清闲。看着灼华跑了进来,张白一就已经想到,她成功惹怒了裕王。 灼华熟练地走到张白一的屋里,一屁股坐在榻上,趴在小几上继续哭泣着,也不给张白一和任何人问的机会。 “去,打盆水来。”张白一吩咐小丫鬟,小丫鬟应声跑了出去。 “呜呜,呜呜,白一大哥,呜呜”灼华使劲地,大声地哭着:“呜呜,呜呜,白一大哥,呜呜”像是满肚子的委屈,都要哭了出来。 看着灼华的样子,张白一竟然满脸的笑意,都以为能忍的二人,终于彼此都激怒了对方。张白一挑了挑眉毛,想着裕王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气的吐血才怪。 不知过了多久,张白一听着越来越小的哽咽声,快要进入了梦乡。外面渐渐黑了,张白一眯着快要沉睡的双眼,看着仍然趴着不肯抬头的灼华,如果灼华再不抬头,他肯定无聊地要睡过去了。 灼华扯着衣袖,将脸上的眼泪全部擦干净,眼睛早已经红肿不堪,就连白嫩的小脸,也哭成了大红色,哭哑的嗓子还时不时带着几声哽咽。 “去把脸洗洗吧。”看到灼华终于抬起头来,张白一也努力睁开了双眼,正襟危坐起来。 灼华也不看张白一,卷起袖子,走到小丫鬟面前,捧起盆里冰凉的井水,打在面上,以消除痛哭而留下的灼热。洗了好几遍,感觉到脸上的泪痕全部洗净,才拿起帕巾,浸湿,贴在面部,享受最后的清凉。 “饿了吗?”这个时候跑来,肯定没有吃晚餐,只见灼华仍是哽咽着点点头。“去把晚餐拿来。” 小丫鬟听了吩咐,匆匆地跑了出去,端上早已准备好的晚餐。 “过来吃吧。”张白一拉着灼华的衣袖,将灼华拉到桌边。 “白一大哥,我今天住在这里可以吗?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灼华喝着张白一给她盛的汤,抬起头哀求地看着张白一。 张白一仍是温柔的笑着说:“当然可以,白一大哥的家,就是你的家。” 京城里哪里还有她的依靠,灼华终于破涕为笑,还好,他们都还在。 原本崇正书院最能吃的两个人,今天都吃的特别少,张白一是好美食,但是自从彩英走后,似乎对美食就兴致缺缺,灼华是实在没有心情大吃二喝。在灼华的坚持下,张白一还是让灼华喝了两杯酒,只是两杯,足以解决灼华一天的劳累。 两人分别躺在榻上小几的两侧,几上放着瓜果,但是两人都无心消瘦。天已经完全黑了,初夏的夜还有些凉,灼华身上盖着薄毯斜靠在软枕上。张白一斜靠在另一边,挨着烛火,手里捧着一本书。虽然两人同处一屋,但是所有人都不会感觉不合礼数,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白一大哥?”灼华轻声唤着。 “嗯?”张白一仍是看着书。 “我会不会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不会。”张白一肯定回答。 灼华仍是看着屋顶,平静下来,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冷静的心,思考着。 “白一大哥,嫂嫂已经去了两年,你为什么还是不娶?” “我忘不了她,我一生只想娶她一个妻。” “人生真是难得有情郎。”灼华叹息,她多想可以有这么一个男人这样只爱着她。 “也会有人这样爱你的。” “不会了。”灼华冷静的眼眸已经没有了期待说:“他们都没有想过要我。” “他们?徐睿?”张白一坐了起来,喝了一口冷茶,缓慢问道。 灼华点了点头,又摇头说:“他曾未真正喜欢过我。” “不是,灼华,徐睿一直喜欢你,直到现在都喜欢你。”作为好友,张白一还是要为徐睿说一好话,毕竟以他看来,徐睿比裕王更加可靠。 “算了,都过去了。”灼华一声叹息说:“有时候我想,我要是从小听了娘的话,裹脚,不东奔西跑,现在也找到了夫婿,也许不是富商大贾,也不是什么才子书生,就是普通人,过着平常的日子,也未必不是好事。” “可曾怨过李家大哥?”张白一问道。 “没有,只是这样想过,如果是那样,也要面对男人的朝三暮四,不是一样吗?” “我们都没有朝三暮四。” 他们都把爱的女人放在心里,即使有着背叛,负心,分离,但那都是生活的无奈和逼迫。 “算了。”这不是灼华可以想通的问题,她也不想再纠结。灼华想了一下问:“白一大哥,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他为什么不要我?还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我。” 张白一挑眉,他没有想到灼华可以放弃那份骄傲,要是灼华早想通几年,或许更加圆满。 “他不想委屈你,要了你,他不舍。” “我不要他的不舍,他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待在他身边?怎么就确认我不愿意陪伴他呢?既然他从来不想要我,为什么又要让我误认为他喜欢我?”灼华控诉着心里的委屈。 “他不想你成为最苦的女人,这也不是李家大哥想要的。”张白一如是说道,他希望灼华明白,隐忍的男人更委屈。 “所以,他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是李矾的妹妹,你们对我好,也是因为我是李研的妹妹。” 张白一不想伤害灼华,但是他必须承认,灼华说的是事实。 “灼华,别再闹别扭了,待在身边,能够彼此陪伴,还不足以珍惜吗?”像他这样,天人相隔,无处话凄凉,徒留思念罢了。 “白一大哥。” 灼华坐了起来,看着眼睛已经溢满泪水的张白一,冷静地思索着。她幸运的,她还活着,而且每天都在他的身边,享受着珍惜与宠爱。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放纵,挑衅,灼华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所有的怒气都似乎烟消云散。 第49章 错!错!错 裕王沿着王府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灼华所住的院外,晚上听到燕迟禀报灼华到了张白一家,他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小太监见了裕王,赶紧过来行礼,裕王轻轻地摆手,独自走到院中,这个院子从来没有变过,灼华也从未改变,他知道灼华认为自己是这里的客人。 客人?他却从来没有当她是客人。 这个院子很小,除了这一所小楼,还有楼前的花园,什么也没有,但是却相当的安静。裕王走到门前,想也没有想,推开了大门。刚刚张白一家的下人送来信,说灼华会在张白一家暂住,他当然知道灼华并不在屋里。 屋里的灯仍然亮着,裕王不会自欺欺人的认为那个小刺猬已经回来了。裕王提着灯笼,看着屋里的一切,又走到书案前,翻着灼华看的书,看着书案上未写完的字。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裕王看了一眼,惺忪一笑,踏着越来越缓慢的脚步,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手扶着楼梯,醉眼朦胧,但是心里无比清明。走到最后的一个阶梯,珠帘后面的,是一个婀娜的身影。 裕王轻轻走近,从身后伸出双手,拥入怀中,在耳侧,轻声吐出:“在看什么书?” 彩凤吓了一下,自己看的太入神了,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听到声音,刚刚的慌张才退去,轻声唤道:“王爷?”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裕王将脸埋在李彩凤的肩窝,像孩子一般撒娇说道。 “王爷,你醉了,奴婢给你去倒杯醒酒的茶吧。”李彩凤心里仍是紧张,但是闻着酒气,想要推开身后的人,但是又有着不舍,掰他的手的力气,小之又小。 “我没有醉。”裕王一再坚持,他还记得刚才在楼下看到的字是衩头凤,他记得灼华这段时间都在读宋词。 “我知道你怪我,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裕王自言自语的说着,声音很小,如果不是附在李彩凤的耳边,她估计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但是你却从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过,我也知道你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李矾说过,我是最不值得托付的。我怎么能不答应李矾呢?” 李彩凤原本紧绷的身子逐渐缓和下来,任由裕王这样搂抱着,她知道,他将她当成了灼华,当成那个生活在阳光里的女人。而她,只是微不足道的侍女,对于李矾是,对于裕王也是。 “我想要你,从来都想要。”裕王仍在说着:“但是不舍。” 那个舍字还没有说完,李彩凤已经转过脸来,吻去裕王最后的那个不舍。 天下人都心疼灼华,李矾疼她,裕王也疼她。而她想要的,只有自己去争。 宿醉的头疼扰到了裕王的清梦,他虽然捉弄灼华,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毁了灼华的清白,他虽然想爱灼华,却知道自己不能爱她。但是昨天那一场真实的春梦,他多想真的是酒后乱性,真的要了灼华。 裕王还是坐起了身子,扶着头痛的脑袋,越来越感觉不对,身边多了一个赤裸的女人,他不可能记错,灼华昨天没有回王府。天已经没有夜的漆黑,裕王清楚地看到身边的这个女人。 梦是真的,但是没有灼华。 裕王起身,捡起床边和榻边的衣物,一件一件的穿上,李彩凤听到了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要逃跑的人。 “王爷?”李彩凤轻唤。 裕王却未转身,他只是睡了一个女人而已,对于他来说,稀松见惯,他也不是第一次在丫鬟伺候他的时候就要了的,况且李彩凤美丽端庄,具有吸引他的外表。 李彩凤垂下眼帘,她知道她的献身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就像对于李矾,她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更不要说有人来关心安慰她。李彩凤羞恼地咬着唇,将滑下的薄被捞起,裹在自己的身上。她昨天应该推开他的,有无数次的机会,但是她都没有。即使在他轻薄她时,不停地叫着灼华的名字,她也没有推开。 王爷已经穿好衣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要不是冷冷的丢下一句:“别让灼华知道今天的事。”李彩凤还以为她处在梦里,她今天才知道平时嬉笑的裕王,是这样的薄情,比李矾更要薄情。他关心的,只是怕灼华伤心。 第50章 和好 天空显了鱼肚白,灼华舒服地伸了伸懒腰,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灼华悄悄地下床。昨天她和张白一聊得很晚,灼华不得不承认,张白一的话对她最有说服力。最后灼华看着张白一眼皮一直在打仗,这才由着丫鬟领到厢房,释然睡下。 张府的丫鬟还没有起身,灼华穿好衣服,自己打好水,简单的梳洗之后,径自往门口走去。 “姑娘,这就要走?”张安一起身就看到小巧的身影:“要不要通知小哥一声?”张安还是按照在老家的称呼张白一。 “不用不用。”灼华小声说:“现在还早,让白一大哥多睡一会,你跟他说我回王府了,过几天再来看他。”她可是知道的,张白一睡觉是不能打扰的。 灼华往门口走,张安赶紧跟上,给灼华打开门,燕迟早已经在门口等着灼华了。灼华并没有跟燕迟打招呼,她走了,他自然会跟上。 灼华回来,直接走到裕王的房间门口,像个犯错的孩子,伸头往里瞧着,试探着大人的态度。 “进来吧。”裕王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昨天的严厉。 灼华嘟着嘴,他还在生气吗?灼华有些自责的走到裕王的身边,接过丫鬟手中的梳子,接着为裕王梳头。 “对不起。”灼华先开口。 裕王有些诧异地看着灼华,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居然认错了。 裕王点了点头,他欣然接受,看着灼华梳好的头发,起身盯着知错的灼华,认真说:“我也道歉,我不会再对你发脾气。” 嘟着嘴的灼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灼华接过王良手中的外衣,给裕王穿上。裕王轻轻地拥住灼华,宽大的袖袍几乎盖住了灼华的身子问:“今天还去哪里玩?” 灼华笑着摇着头,清澈的眼睛看着裕王,眉眼里都是笑意。裕王笑着,轻捏灼华的鼻尖宠溺说:“快去换身衣服,陪我吃早饭。” 王良看着和好的两人,一个多月的对峙终于结束,主子脸上的笑容是真切的。此时的两人更像吵架的孩子,都低了头,他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灼华,怎么不等我一起过来。”张白一一进书房,就看到灼华在书架前找着自己能看的书。 “白一大哥这么喜欢睡觉,我是不想打扰你,就先回来了。”灼华说着,仍在书架前翻找。 “想看什么书?”张白一将手里的书一本本放到书架上。 “她要找的书本王这里可没有。”裕王听见了张白一的声音,也从里面走出来。 “哼。”灼华很不客气地向裕王做了一个鬼脸说:“我想看神魔鬼怪的书。” 张白一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这可是裕王的书房,哪里会有那些东西,又看了看灼华继续在找,摇着头无奈笑道:“我过几天给你带两本来看,但是不要放在王爷的书房。” “嗯,好吧。”她现在不想往外跑,但是她总归要有事情可以做啊。 在他们说笑期间,裕王的师傅高拱走了进来,高拱先向裕王行礼,裕王又和张白一一起向高拱行礼。高拱坐在讲台前,准备开始讲学,灼华也认真地坐在裕王边上的凳子上,装模作样的。刚开始高拱还能耐心的等着,但是越等越看不出来灼华有离开的意思,高拱脸上越来越难堪,灼华早就发现了,但是高拱越是生气,她反倒坐定在那里。 “王爷,臣要讲课了,是不是要屏退丫鬟?”高拱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拱手说道。 裕王不是没有看到灼华和高拱之间的大眼瞪小眼,但是他才不愿意得罪人。 还未等裕王开口,灼华站了起来说:“我不是王府的丫鬟。” “哼。”高拱听见灼华呛声,更是生气说:“王爷,她只是” 灼华巧笑地走到高拱面前,满面全是笑意说:“高大人,我们的孔圣人不是说过有教无类吗,你既然老师,应该不会嫌弃学生吧?” “是,圣人有言,三教九流都有学习的权利,但是这里并不包括女人。”高拱一本正经说道:“我这里可不是讲女则的地方,这里讲的全是君臣之道。” “哦,这样啊。”灼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女人应该知道的是三从四德。”高拱厉声说道:“你应该去研习女工,学着以后怎样相夫教子。” 灼华还是笑着,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老夫子,面上仍是乖巧笑着说:“这个我不用练习,手法已经炉花纯青。” 高拱面露不屑地看着这个整天往外跑,女扮男装不守礼数的丫头,完全不信她说的话。 “这样不守礼数,成何体统,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知不知道?”高拱叹气说道,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知羞的灼华。 灼华装傻地摇了摇头说道:“先生说过,男人不愿意让女人学识知识,就是怕女人的眼界高了,男人就管不住了,所以才想着用礼教来拴住女人。越是迂腐的人,越会限制女人,这样来保证男人的地位。而女人呢,学习知识,也可以有所作为,为天下人做事。” “女人最大的责任是相夫教子,操持教务,这才是衡量一个好女人的标准,男尊女卑。”高拱说道,话语中已经没有了怒气,但是他还要说明自己的观点:“况且妇女见短,不堪学道。” “不对不对,先生说如果男女同时接受教育,女人就不会见识短。”灼华说道。 “你的谬论哪里学来的?”高拱问道,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先生是何方神圣。 裕王看着两人仍是吵着,生怕灼华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惹恼了高拱,假模假样说道:“灼华,不得无礼,就你从先生那听来的两句话,也能跟高师傅去讨论,快些拿两本书,去里面看去。” 张白一站了起来,作揖,走到书架前,随便拿了两本塞给灼华笑说:“等一会讲的你听了也是无趣,赶紧进去玩吧。” 灼华接过张白一手中的书,都下了逐客令了,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往里面走去。 高拱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作为王爷的老师,还是义正言辞作揖劝道:“王爷,府上的人还是要严加调教才是,这样的女子如果成了王爷的妃子,怕有失妇德。” “哎,师傅,只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灼华只是王府的客人,我们还是讲课吧。”裕王仍是笑着。 “是。”高拱作揖应道。 灼华进了内室,但是外面高拱讲课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不配是皇上挑选的师傅,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但是如果性格不这么执拗,可以婉转一点,那就更好了。灼华虽然听的懂,但是她也不想听。能听这样的大学士讲课,可是别人一辈子都讨不到的便宜。 第51章 莫!莫!莫! 灼华以为她会这样无聊地过下半辈子,每天上午陪着裕王上课,下午有时在王府里赏景,有时也会到街上逛逛,日子平淡无奇,但很舒适。 夏日的天气越来越炎热,但是这种炎热似乎并不属于王府。毕竟皇家冰库里每日都运来大量的冰,使得裕王的客厅,书房,内室,只要裕王待的地方,都是一片凉爽。 灼华并不喜欢这种奢华,总感觉太过奢侈浪费,她喜欢坐在凉亭里,或者在水榭中,享受着炎热中自然的清凉,顺便欣赏水里的小鱼,还有满池的荷叶,以及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灼华手里拿着鱼食,侧坐在水榭的廊中,不时地丢下几个饵料,红色金色的鱼儿蜂拥游过来,抢着食物,欢快而有趣。 “找了一大圈,原来在这里玩着。”裕王笑着走到灼华身边,挨着灼华坐下,也顺着灼华低下的脑袋看去,轻轻拈了几个鱼饵,扔到池中,刚刚散去的鱼儿又游了过来。 灼华转过身来,将手中剩余的饵料放到盒子中,盖上,轻轻地拍着手。裕王笑着宠溺地拉起灼华的手,另一只手拿出帕巾,为灼华擦去额上的汗水。 站在一边的彩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满脸的尴尬。自从那夜之后,裕王并没有再去见她,甚至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每次就算去小楼里看灼华,也不曾看她一眼,自始至终,她什么也不是。裕王有太多的女人,她美丽但不惊艳。看着裕王对都不算漂亮的灼华确是如此柔情,她的一颗心刺痛起来,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揉捻的几乎烂掉。 “找我作什么?”灼华笑着问。 “外面这么热,去我那里,或者去王妃那里,凉快些。”裕王仍侧身坐在灼华的身边,胳膊搭在扶栏上,抬起手拂去灼华的几丝乱发,塞到灼华的耳后,灼华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亲昵。 “哼。”灼华可不领情,冷哼说道:“那样的奢侈我可不敢当,再说,李太医说过,夏天出汗,身体才会好。” 裕王放开灼华的手,两只胳膊都向后,搭在扶栏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灼华对裕王做了一个鬼脸,娇嗔说:“你才知道我是个煞风景啊。” “我这个好人啊,才不跟你这个小人计较。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裕王轻轻抬手,刚才跟来的小丫鬟端上两个盘子。 灼华好奇地站起来,走到丫鬟身边,打开,一盘是冰镇酸梅汤,一盘是冰镇糖梨。 小丫鬟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娶过碗和勺子,舀出两碗,灼华端起一碗,递给裕王,裕王笑着摇着头,他本不喜欢吃甜食。 “姐姐,你也喝一碗吧,早上还说太热了,吃点凉的舒服些。”灼华拉着无精打采的彩凤坐到桌子前,将一碗酸梅汤放到彩凤面前。 “谢谢小姐。”李彩凤心不在焉地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灼华可没有这样文雅,端起碗一口气喝完,然后拿起冰上的梨吃了起来,边吃边点头,自己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塞到李彩凤嘴边。 “小姐,你吃吧。”没有食欲的李彩凤摇着头。 “快,吃一口,就吃一口。”灼华撒着娇将糖梨塞到李彩凤嘴边,李彩凤没有了办法,只得张嘴吃下。 “呃呃”刚才两口酸梅汤已经让李彩凤胃难受起来,这么一块糖梨下了肚,本就难受的胃又翻腾起来。 灼华傻傻地看着跑出去的李彩凤,赶紧跟了上去,拍着彩凤的背,急切问道:“姐姐,怎么了?怎么今天一直这样?” “估计是热着了,没事的。”李彩凤把刚才酸梅汤都吐了出来,拿着手帕擦了嘴,但是苍白的脸上仍然憔悴。 “哪里热了?这里一直都有风。”灼华不解地看着彩凤,眼里全是疑惑。灼华心里忽然有着一个念头,恍然大悟叫道:“姐姐,你不会是?” “灼华!”裕王大声说,随后走了过来,仍是笑着看着灼华:“不要胡说。” 灼华这才想到李彩凤仍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感觉自己的话中有失,不好意思地拉着李彩凤的手。 裕王笑着搂过灼华的肩膀,贴在灼华耳边说:“我们下午去钓鱼吧,王良什么都准备好了。” 灼华笑着点了点头,任由裕王拉起她的手,小碎步跟上了裕王的步伐,最后还回头喊着:“姐姐,你回去休息吧。”话还未说完,已经被裕王拉着拐了弯,消失在李彩凤的视线中。 0 第52章 娶她 “姐姐,你这都几日了。”灼华仍是拍着呕吐不止的李彩凤,只是一碗白粥,就吐成这个样子,灼华难免紧张。“姐姐,找大夫吧。” “不用不用。”彩凤仍是慌乱地说着。 “那这样也不是办法。”灼华真的急了,连忙唤着院里的小太监,让他去找大夫,并且去知会陈王妃。 陈王妃知道之后,让人叫来了太医,那晚之事灼华不知道,但是瞒不了王妃,毕竟关系到皇家血脉,可是马虎不得的。 “太医,什么病?”灼华问道。太医出来,脸上有着笑容,王妃并没有跟来,太医看完病,等着去前院回禀。 “这位姑娘是有身孕了,按照推算,已经两个月了。” 一切如晴天霹雳一般,虽然灼华早就猜到,但是真正证实之后,她还是不敢相信,灼华也不知道太医是怎么走的,聪明的小脑袋一片茫然。 又是一阵的干呕,灼华才回过神来,走到李彩凤的床边,并没有坐下,也没有再去拍着李彩凤的背,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彩凤。 “是谁的孩子?”灼华问着已经了然于心的答案,王府里只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王爷,李彩凤又是本分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出过王府。“王爷的?” 李彩凤点了点头,愧疚的她始终都没有抬头。是她勾引裕王的,虽然她勇敢地决定面对一切,对于灼华,她却心虚。 “王府这么多的女人,他为什么看上的是你?” “小姐?”李彩凤看着灼华,眼中全是委屈和歉意,两行眼泪掉了下来说:“别怪王爷,那日你气去张大人家,王爷醉酒了,把我当成了你。” “放心吧,他要对你负责,他必须娶你。”灼华看着委屈的李彩凤,心里本有的失落都被满心的愤怒所替代,她现在只想替李彩凤讨回公道。 灼华踉跄地走出彩凤的房间,他把彩凤当成了她?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个理由可以骗过李彩凤,但是却骗不了她。他不是一直都好色吗?这仅是他的一个理由而已。 灼华越是想着裕王这么多日对他的坦然,对她的宠溺,她就越是生气。他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了?还是整个王府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撒谎居然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只有这个男人了吧?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而灼华就像个笨蛋,沉浸在裕王制造的假象中。 “我要见王爷。”灼华生气说道,王良也是知道的,但是看着灼华的样子,王良认为灼华吃醋生气,只好陪笑道:“王妃在里面,姑娘要等一下。” “王妃在正好。”灼华说道。 “姑娘哎。”王良为难,扯着灼华的袖子,拉住灼华说:“奴婢说实话吧,王爷特意交代了,姑娘来了要等的。” “好啊,我等,他跑不掉的。”灼华嘲讽着笑着,站到门廊边上,静静地等着。 “进来吧。”裕王真的没有让灼华等的太久。 灼华听到声音,从未如此粗鲁地推开站在她面前的王良,大步走进屋里。她不想掩盖她心里的怒气。灼华看着还能悠闲自得在看书的裕王,刚想发作,但是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王妃,有了片刻的宁静。 “王爷,妾先出去了。”陈王妃轻轻福身,准备退出,裕王点了点头。 “嫂嫂别走,灼华还有事情请王爷和嫂嫂做主。”这是灼华对陈王妃的称呼,一直没有变过。 “这”陈王妃犹豫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又看了看裕王,裕王仍是看着书。 “彩凤怀了王爷的孩子。”一阵静默之后,灼华率先说明情况。 “我知道。”陈王妃说道。 “那请嫂嫂为彩凤做主。”灼华看着还是一言不发的裕王,越是生气,原来是吃完了就想溜,完全不想负责啊。 王妃又看了看裕王,裕王不做声,她只好开口说:“刚才我已经和王爷商议好,孩子生下来,不会亏待了她。” 灼华看着裕王,哑声问道:“王爷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时候,裕王是那样的无情。 只见裕王点了点头,灼华难以置信地看着裕王,嘲讽笑说:“既然你对她没有情义,又何必要了她,难道你想说是酒后乱性,还是意乱情迷?” 无论是酒后乱性还是意乱情迷,都不是灼华相信的,无论喝了再多的酒,人的心总是清明的。 “本王不可能对每一个女人都有情。”裕王认下了这个指控。 “那请王爷负责。”灼华说出了最后的请求。 看着僵持的两人,陈王妃轻轻拉着灼华的手,轻拍着柔声说道:“能给王爷生下孩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如果她生下的是个男孩,母凭子贵,以后更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灼华同情地看着王妃,这个既要看着自己丈夫找了别的女人,还要贤良淑德替这个男人说尽好话,逃避责任。灼华往前走了一步,跪在地上,拜了一下。 裕王放下手中的书,居高临下地看着灼华,咬紧牙缓慢挤出几个字:“你要怎么样?” 灼华抬起头,倔强的眼神迎上裕王阴郁的眼眸,缓慢说:“娶她。” 本来只是想着她会生气的骂他几句好色之徒,说他贪色好淫,甚至生气的要打他一顿,但是没有想到,她如此冷静地要他娶李彩凤。她明知道那一夜是他乱了心性,但是她还是要求他这么做。她生气的不是他要了其他的女人,而是气他不负责,多么可笑的事情。 “好。” 裕王就这样答应了,只见灼华又磕了一个头,说了一句谢谢,连看都没有看裕王,转身走出殿外,留下一脸惊愕的裕王妃。她没有想到,孩子还没有出生,裕王就已经答应给名分。惊愕并没有停留多久,再多的嫉妒,她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她还是裕王妃,要做她该做的事情。 0 第53章 心结 灼华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床,平静的她,再也忍受不了。只要一想到裕王和彩凤就是在那张床上,她感到莫名的恶心,她终于知道那天她回来,为什么所有的被褥都是重新换洗的。 灼华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应该庆幸,他要的不是她。灼华静静地听着楼下的嘈杂声。王妃到底是伶俐的人,才到了下午,李彩凤已经被安置在新的院子里,也派去奴仆,飞上枝头变凤凰说的就是这个样子吧。 直到天气慢慢变暗,楼下的嘈杂声消失,灼华才缓过神来,灼华从榻上起身,慢慢走到楼下。院子里空无一人,因为整个王府都知道,王爷最宠的那个女人已经从这里搬了出去,巴结奉承的都到那边去忙碌去了。 灼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从未感觉的清静,裕王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算不上背叛,那她的难过又给谁看。 “姑娘?”灼华抬起头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王良,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掬:“王爷要奴婢来看看姑娘。” 看她,看她做什么,现在应该去看新王妃才对,王良都来了,他肯定不远。 “公公。”灼华也是笑着:“灼华有一事相求,麻烦公公将我楼上的床榻都换了。” “哎。”王良应声走了出去。 她肯定是介意,她怎么能不介意? 灼华还是坐在园子里,任由小太监们慌乱着从楼上将床榻抬下来,然后换上新的,再等着熙熙攘攘的声音消失。 “姑娘,王爷说明天派两个小丫头来伺候你。”王良说道。 “劳烦公公替灼华谢过王爷,我本不是大家小姐,不用人伺候,如果他真的是看上哪一个,不必放到我的院子中来。”灼华断然拒绝,没有人会傻到犯两次错误。 王良看着刚好了几天又闹上别扭的两人,整个王府,也只有灼华会这样和王爷闹着别扭。王良看着软硬不吃的灼华,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裕王又何从这样宠溺过一个女人,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没有过。 裕王虽然好色,但是还算守诚信,王妃请旨,为裕王侧妃。没过几日,彩凤的册封已经到王府。虽然没有八抬大轿,但是这道圣旨,可比普通人家的八抬大轿风光的多。整个裕王府,又多了一个李王妃,虽然是侧妃,但是有了肚子里的孩子,谁不知道,以后的李妃才是最尊贵的女人。 没有迎娶,但不代表不是喜气洋洋,承蒙圣恩的李妃娘家人几乎蹋破了王府的门槛,还有就是宫中的赏赐。虽然裕王要求一切从简,但是心思细腻的陈王妃,还是在彩凤住的院子布置一番,洞房花烛夜该有的规矩,一切都不能少。 晚间,来祝贺王爷的人已经离去,忙碌的太监侍女也得了片刻安息,灼华最远离这片热闹,始终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享受着一片宁静。灼华想了一下,还是趁着月色,慢慢走到王妃居住的院子。至始至终她感觉对不起王妃,这个同样可怜的女人。 “王妃,灼华姑娘来了,见还是不见?”丫鬟禀报,陈王妃正斜躺在榻上,偷得一会空闲。 “叫她进来吧。”聪明的王妃怎么不知道灼华的来意。 灼华进屋,陈王妃已经坐了起来,仍像往日那样笑着,招了招手,叫灼华坐到身侧。 “嫂嫂,对不起。”灼华低着头道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王妃,她更知道,再贤良温顺的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纳妾也会心伤。 “说什么呢,普通人家的男人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这是天家。就算没有李妃,以后也会有赵妃,张妃。”陈王妃舒适地靠在软垫上,反倒像劝说着别人:“我本是福薄的人,没能给王爷生下一儿半女,能够有这样的荣华富贵,已经是外人艳羡的。” 陈王妃用最平淡的口吻,讲述着灼华认为不幸的遭遇。 “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如此,即使像玉琼那样的,也未必得到了李矾全部的爱。灼华,不要想着嫂嫂是个大度的人,我也会心伤,也会嫉妒,但是我更认命,从来不钻牛角尖。男人的真心,是世间最难得的东西,灼华,只有笨女人活着才不会累。”陈王妃平淡说道。 “我也想做个笨女人。”灼华哀叹出来,越是清明的心,越看透万事万物,活着就越累。 “玉琼这么聪明,都愿意为李矾做一个笨女人,何况我们的灼华呢?”本来灼华想要劝着王妃,反倒成王妃劝灼华了。 生活就像一场戏,每个人扮演者自己的角色,或好人,或坏人,或主角或配角,扮演的恰当,那么生活的就会幸福,扮演的不恰当,生活就会不幸。 第54章 秋千 即使灼华再不愿意,王妃仍然派了两个小丫鬟,照顾灼华的起居。灼华仍是奉旨养病,有时会去听书,有时会去听戏,还有时会去多管闲事,看看张白一的家里是否有序,看看周母身体是否安好,或者和徐睿一起去遛狗散心。王爷也经常来看她,他们会聊一会天,然后每天继续各自的生活。 过了炎热的夏日,终于到了舒爽的秋季。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一阵笑声,欢快的笑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花丛中,两颗树间,淡紫色的裙摆,随着秋风飘摆,丝滑的长发,随着偶尔一片落叶飞扬,少女的甜美的笑声,告诉每一个人她的快乐。 “再推高一点。”灼华催促着,她又不是那两个胆小的丫鬟,她喜欢飞到空中的感觉。 “姑娘,不能再高了,摔倒了。”小太监边推边劝着。 “哪里摔倒了,我小的时候,都是三哥推我的,推的好高。”灼华大声地说着,与他们一起分享快乐的回忆。 “我们可不是将军,没有将军那么大的力气。”他们都经常听着李研的一切,听着灼华跟他们讲述的一切。 说着两个大汗淋漓的小太监又推了两下,秋千继续高高的飞起。 裕王没有想到,走到这里会看到这么欢快的景象,他不曾记得王府里有秋千,但是有灼华的地方,总有惊喜。 裕王缓慢地走到灼华的身后,太监和侍女看着裕王过来,吓得赶紧退到一边,忙着行礼作揖。王爷笑着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两个丫鬟和宫女都跪在一边。 “怎么慢了,你们推啊。”感觉到秋千慢慢地停了下来,灼华催促着放在秋千上的那双手的主人。 裕王慢慢地拉停了秋千,灼华感觉的力量,转脸看着哪里扫兴的家伙拉住了秋千,看到裕王后,吓得赶紧跳下秋千。 “跑去哪里?”裕王一把拉住灼华,让灼华重新坐到秋千上:“不是让我推你吗?” 吹拂在灼华耳边的热气,让灼华红了笑靥,难得羞涩的低下了头,娇嗔说:“哪里敢劳烦王爷?” “抓好了。”裕王话刚说完,灼华还未来得及坐稳,秋千已经又重新飞了起来,灼华只好赶紧抓好两边的扶手,笑声又重新响起。 陈王妃和新封的李妃彩凤正好闲逛到了园中,她们都不曾想到,她们平日敬重王爷,屈尊降贵在帮一个女孩推秋千,他们还如此享受着。 李妃的小腹已经凸起,再宽松的衣服也掩饰不了,陈王妃脸上平时的冷静在这一刻竟然消失了,只有不停地揉捏着手里的帕巾。李妃慢慢看着陈王妃,哪里会不了解她的心思,两人就站在那里,进退为难。 “这样,成何体统,王爷是金枝玉叶,皇亲贵胄,怎么能这样使唤王爷?”陈王妃娇怒说,虽然有着怒气,良好的教养没有让她失控。 “姐姐,灼华本就不同,王爷自然多了一份宠爱。”李彩凤淡淡说着,精明的眼眸不禁瞟向陈王妃。 “瞧你的身子,也不见王爷多几分关怀。”陈王妃冷声说道。 李妃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秋千渐渐停了下来。裕王讨好的笑着,灼华嘟着嘴不情愿地给裕王拂去额上的汗水,不知道裕王说了什么,灼华打了裕王两下。裕王绕了过去,和灼华一起挤坐在秋千上,裕王轻轻搂着灼华,让灼华偎进他的怀里。 “这般没有规矩,真要是浓情蜜意,也到屋子里去,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有伤风化,看来这王府,管教越来越疏松了。”陈王妃仍是柔声,但是话里已经满是怒气,李彩凤知道,陈王妃再有怒气,也管不了灼华。 “王府上下,王爷对灼华不同。”彩凤淡淡说道,每一句都成功的激起陈王妃最心里的波澜。 陈王妃看着面前的李妃,从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聪明的女人,看似平常的一两句话,都已经激怒了她。再看看裕王和灼华,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更为亲密的动作。 “纵然妻妾成群,也比不上一个李灼华。”陈王妃悠然叹息,她的这句话是说给李彩凤听得,也是说给自己的听得。 她们,从来都留不住丈夫的心。 第55章 冤家路窄 自从李彩凤封了侧妃,搬离了院子,灼华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她不想让李彩凤尴尬,好像灼华在提醒着她曾经地位的卑微。再说,整个王府都关心着她,也不差她一个。 灼华有意躲避,王府又足够大,只要想躲开,哪里有躲不过的道理。但是王府也够小,能散心的地方也就这么一点。 灼华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灼华本来心闷,只想到池边看看自由的鱼儿。但是等到灼华听到细声细语的时候,那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灼华面前。灼华侧面看去,见了来人是李彩凤,半趴在栏杆上的身子猛地站直,迅速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准确的说要逃开。 “哪里来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见了王妃也不拜见。”李彩凤身边的一个老妇吼叫起来,灼华认识这个妇人,王妃怀有身孕,总要有有经验的老妪跟着。 灼华停了一下脚步,还在犹豫要不要转过去。 “哪里的下贱坯子,竟然如此无礼。” 灼华只听着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随着声音近的还有脚步声。 “汪汪”跟在灼华身边的小狗叫了两声,对于凶恶的老妇充分表达了不瞒。 “球球,别叫。”灼华小声喝道,球球在灼华脚边蹭了蹭,乖乖地住了声。 灼华无奈,只好转过脸去,李彩凤看了灼华,脸上一如往常的平静,她本来就认出了灼华。 “喝,老奴还当是谁啊!”老妇满面的鄙夷,讥讽说道。 灼华反而没有了怒气,只是冷笑了一下,走到李彩凤面前,静静地看着胜利姿态的李彩凤,轻轻福身说道:“拜见娘娘。” 李彩凤脸上的平静被一抹笑意取代,赶紧走上前去,拉起灼华,笑说:“妹妹真是客气了,我怎么能承受你的大礼。” 彩凤笑着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的妇人说道:“大娘进王府不久,不知道妹妹是王爷的客人,就是见了王爷也不需行礼的,又何况我这个侧妃呢?” “还请王妃叫我灼华,灼华出身卑微,不敢跟王妃姐妹相称。”灼华尽量保持着该有的客气,身份变了,她们关系也应该变了。 “妹妹客气了。”李彩凤又对着身边的人说道:“王爷尚且将姑娘当做妹妹,你们休得无礼。” 李彩凤严厉的呵斥着,彰显自己的高贵,叫灼华难堪。灼华并没有因为这种难堪和挤兑而忧伤,她本就不擅长这些,只要不伤害到她,她绝对不会反击。 “是。”下面一群奴仆都俯首称是。 祸,从来都不单行,况且是一群红颜祸水。灼华以为李彩凤嘲讽几句就可以放过她,灼华从来没有对不起李彩凤。无论是以前从恶霸手里救她,还是带着她走南闯北。但是灼华从李彩凤眼里,看到了是妒忌的眼神,多么熟悉的眼神,她还妒忌她什么?她从来都不是和她争抢一切的那个人。 “王妃,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果然,来了个凑热闹的,说话的人正是严知语。和严知语一起的,还有陆嫣,两人走近,向李彩凤行礼。 陆嫣用依然温柔的声音说:“妾身和知语前来探望王妃,刚才到了陈王妃那里,听说王妃出来走走,便自作主张寻来了,还请王妃见谅。”陆嫣说着,又福了福身。 “徐夫人客气了。”李彩凤轻轻抬手,气派十足。陆嫣赶紧走上前去,丫鬟退到一侧,陆嫣扶着李彩凤的手。 灼华看着已经生产完,依然美丽丰腴的陆嫣,再看看打从到这里都带着愁怨看着她的严知语,不知不觉地轻笑出声。她终于总结出来,这三个女人,应该会相见恨晚吧。 “你笑什么?”严知语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周夫人?”灼华笑着福了福身,巧笑倩兮地走到严知语身边,柔声说:“最近事多繁忙,好久没有去府上走动拜访。翠莲的身体好了吗?代我向她问好,现在应该过了孕吐的时候了吧。”灼华看着严知语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继续说:“真替扬哥哥高兴,终于可以开枝散叶了。我还真的希望这胎是个男孩。” “你。”严知语指着灼华,愤怒地背过身去,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嫣代知语谢过李小姐的关心,但清官难断家务事,周大人家中的事,还要他们自己管才好。”陆嫣柔声说着,客气有礼,话里话外意思都说灼华是个外人。 “徐夫人,子晓最近可好?前段日子他还说有个新的戏班子进京,一定要带着夫人去听牡丹亭,不知去了没有?子晓知道我的,我只喜欢西厢记。”灼华仍是笑着。 陆嫣脸上的笑意已经退去,她知道徐睿前一段时间整天都往戏楼跑,还知道每天都去陪灼华听戏解闷。陆嫣又看了看灼华身边的小狗,手里捏着的帕巾又紧了一下。她还奇怪,徐睿怎么会经常带一只狗儿回家?现在才知道答案。 但是她是陆嫣,是秉性温良的陆嫣,怒气之后仍然能淡定说:“谢李小姐关心,夫君跟我提过。” 他的夫君跟她说过,陆嫣想告诉灼华,他们夫妻之间没有秘密,而灼华更不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秘密。她更想说,她是徐睿的妻子。 “呵呵呵”灼华拿着帕巾捂着嘴笑说:“子晓对夫人的感情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他不会连叫我送他丫头的事情也跟你说了吧。”灼华又看了陆嫣笑意褪去的脸色,又是一阵笑。 “夫人别误会,我送了白一大哥四个丫头,子晓偏说我偏心,同样的兄长,只送白一大哥不送他。夫人也评评理,我哪里是偏心?白一大哥家没有主母,而子晓家大业大,还有这么贤惠的妻子,偏要问我要个丫头。” 看着陆嫣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红,灼华成功激怒了陆嫣,谁叫她的夫君家里不仅纳了妾室,外面见了喜欢的丫头,更会毫不犹豫的买进来呢? 第56章 谁是负心郎 李彩凤冷静地看着灼华,她从来都知道灼华刻薄,口齿伶俐,毕竟是饱读诗书的人。但是不曾知道灼华的嘴如此毒辣,挖苦别人丝毫不留情面,那么灼华对她,还算念着往日的主仆之情。 “哼,你这样的蛇蝎毒妇,到了现在还做勾引他人夫君的勾当,你以为嫣儿好欺负了不成?幸好当时徐睿没有要你,要不现在嫣儿的家,早已经鸡犬不宁。”严知语刻薄说道,也不留情面,他们从来不是朋友,要着情面有何用? “呵呵呵,我想周夫人你是弄错了,是我不要的徐睿,扔掉的负心郎,总有人愿意捡起来。我有一句话奉劝你们,负心郎永远是负心郎,不会变的哦。”灼华一语三关的说着,说给这里每一个女人听着,包括她自己。 “哈哈哈,谁是负心郎?”裕王笑着,灼华刚才所有的话他都听到耳朵里了,只是站在拐角处一直没有出来。他害怕,他再不出来,灼华直接会把这几个女人气疯。 其他人看了裕王都行礼,只有灼华娇笑着走到裕王面前,笑道:“张生是负心郎,元稹是负心郎,凡是大才子都是负心郎。”灼华说着,嘴边扬起诡异的笑,睨了一眼李彩凤:“我们的王爷,更是那个负心郎。” “哈哈哈”王爷又是一阵大笑,对着身后的张白一说:“听听她说的,你也是大才子,你是负心郎吗?” 张白一笑着作揖,一本正经说:“臣不算才子,所以担不起负心郎的名号。” “本王也不是大才子,本王也不要做负心郎。”王爷假模假样逗着灼华。 “你嘛?”灼华仍是笑着:“是不是负心郎,那要问你的王妃去了。” 灼华笑着将李彩凤的手拉过,硬是塞到裕王的手里,只见裕王尴尬地收回了手,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 裕王收回手,宠溺地拍着灼华的头笑道:“你就会胡说八道。” “哼。”灼华嘟着嘴转过脸去,娇嗔:“都是小气鬼,一句玩笑都开不起。” “看看,就是小孩子心性。”裕王对着众女眷笑着,当众拉起灼华的手笑说:“你们继续走走,这个胡说八道的人本王就带走了,省的影响了你们。” “要去哪里?好久不见几位夫人,我还有多好话说呢。”灼华不情愿地被拉着手,他们都是柔弱女子,就断定她是欺负人的那一个? “带你见见负心郎。”裕王说道,丝毫不理灼华的挣扎。 “真的吗?”灼华停止了挣扎,感兴趣的眼睛忽然发亮,笑着问:“哪个大才子?我认识吗?” 灼华不停地问着,是哪里人,擅长作诗吗?字写得好不好?虽然没有得到一句答案,但是灼华还是问着。 看着远去的背影,三个女人许久才缓过神来,一会儿又热络起来。严知语和陆嫣一人一边扶着大着肚子的彩凤,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们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我,我最近真是闷得慌,你们来了也好和我说说话,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王爷哪也不让我去。”李彩凤笑着说。 “王妃的凤体最为要紧,王爷自然捧在手心,以后王妃闷了,就差人去叫我们,我们也好说话。”陆嫣说道。 “哎。”严知语一声叹息,脸上可装不出来快乐:“我这几天想回父亲郊外的园子住上一段时间,家里婆婆看我不开心,夫君看我不顺眼,我怕好一阵不能来陪王妃了。” “知语,你的身子看的怎么样了,叫太医看了没有?”李彩凤关切的问着,她对严知语和陆嫣倒是有共同的话题。 “知语,别再跟周扬较劲了,女人哪能拗得过男人。”陆嫣不止一次劝过严知语。 “我哪里会跟他较劲,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京城的名医都看过了,我这个肚子总是没有动静,而下面的小妾,都像比赛似的,成心让我这个主母难堪。”严知语生气说道。 “那你和周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陆嫣羞红着脸问着,虽然生过两个孩子,但是说到闺房之事,还是娇羞:“他经常到你房里来吗?” “他还算宠着我,在我房中居多,不曾冷落了我。”严知语说着,周扬不是薄情的人,虽然有时候气严知语骄横,但是他还会尽量包容。 “听说有个李时珍最近进京,那可是天下大名医,过段时间来给王爷看病,我向王爷讨个赏,也去给你瞧瞧。”李彩凤说着,一如既往的端庄得体。 严知语听了这个,脸上的娇羞没有了,只有希望和欣喜,抓住王妃的手,福了福身说:“那先谢谢王妃了。”如果真的能遇到李时珍,那么她还是有希望的。 “知语,既然周大人对你有情,平时少跟他怄气,毕竟你是主母。”李彩凤笑着劝着,李彩凤怎么会不知道,周扬和歌的事情。 虽然时过境迁,谁都不会提起,但是一个女人如果是活在一个男人的心中,便永远无法抹去。 “王妃说的是,我也是这样劝着知语,只要你在这个男人的身边,还怕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吗?即使他再爱那个女人,也赶不上朝夕相伴。”陆嫣说着,但是脸上的苦涩却没有她说出来的话这样叫人信服。 李彩凤看着陆嫣,她从来不曾有爱情,她甚至比严知语和陆嫣更孤独,更可悲,起码她们都爱着自己的丈夫,但她呢,只能将爱放到心中。 严知语和陆嫣看着李彩凤眼神空洞了起来,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各自想着各自的愁绪。 她们表现的再大度,再体贴,也守不住男人善变的心。贤淑也罢,骄纵也罢,柔情也罢,男人总会朝三暮四。 第57章 试探 深秋,冷,沁人心扉。 北国的深秋,连黄色的树叶,也都化作泥土,等待来年的重生。 “姐姐,前几日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李彩凤的肚子,已经如盆这么大,即使有些不舒适,但是依然端坐在榻上,留着那一份得体与端庄。 “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怕王爷”陈王妃心有余悸,考虑很久,总感觉有些不妥。 “姐姐莫心急,这件事,我来提,要不今个我们先探探王爷的口风?”李彩凤笑着说着,思虑妥当,那一双美目,悄悄地看着陈王妃。 陈王妃仍是摇着头,脸上有着为难说:“我们王爷的心思你我都知道。” 再美的脸蛋,终究敌不过年华,虽然陈王妃还不至于是半老徐娘,但是比起身边的人,她剩下的也许只有那一份雍容华贵。 “姐姐,我们这颗心,王爷自会体谅。”李彩凤也装模装样的叹了一口气。有着私心的二人,在这件事情上却有着同样的心思。 “呵,你们姐俩都在啊。”裕王一进门,就看到聊得正畅快的陈王妃和李彩凤,笑着走进来。 陈王妃和彩凤起身福了福身,陈王妃刚才脸上的愁容已经消失,拉着裕王坐到榻上,李彩凤站在一侧。 “你身子重,王良,去搬张椅子过来。”裕王说道。 王良赶紧在身后,搬过来一张椅子,李彩凤这才落了座,裕王和陈王妃坐在榻的两边。 陈王妃抬起一双杏眼,看了看裕王,然后拿过一个柑橘,剥了起来,笑道:“王爷尝尝,今天刚送进了的柑橘,甜的很。” 裕王点了点头,并未伸手接过,手托在茶几上,张大了嘴。陈王妃低头笑了笑,掰开两半蜜桔,塞到裕王嘴里,笑道:“怎么还是个顽童?” “嗯,甜。”裕王吃着,轻轻吐出两粒橘子籽,王良拿着小蝶接过。裕王指着橘子笑说:“灼华最喜欢蜜桔,王良,拿些过去,让灼华也尝尝。” 王良看了看李彩凤,又看了看陈王妃,低头称是。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裕王接过陈王妃手中的橘子,悠闲地吃了起来。 李彩凤看着陈王妃,陈王妃仍是低着头浅笑,为裕王将蜜桔上的白囊摘得一干二净。 李彩凤抓紧帕巾,眼神更加坚定,心里虽是心虚,仍不形于色,笑着说:“刚才还和姐姐提到灼华妹妹,王爷一来,又说到了。” “嗷?提到灼华什么?”裕王随口问道。 “妾和姐姐刚才还说,妹妹过完年虚岁也二十了,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家中亲人也不在身边,没有人张罗着。姐姐和妾就想替灼华做主,找个好人家,这样妹妹也好有个归处。”李彩凤看着裕王仍是吃着橘子,横下心来继续说道:“正巧去年科举,京城里又多了许多才子,家世好的,长相好的,妾也想做个媒人,促成一段姻缘。” “你们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裕王放下手中的橘子,王良递过帕巾,裕王擦了擦手,坐直了身子,冷淡地盯着陈王妃和彩凤看着。 “王爷?”既然李彩凤开了头,陈王妃也不好再回避,笑着说:“李矾已经故去,王爷作为兄长,我们这些做嫂嫂的也应该为灼华着想。” “嫂嫂?”裕王眯起眼睛,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 “王爷,女大不中留。”李彩凤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裕王,抓着帕巾的手又紧了紧,小声支支吾吾说道:“况且,王府里已经有了闲言碎语,灼华这样主不主,仆不仆的,不尴不尬。” “什么闲言碎语,王良你可听说?”裕王冷声问道。 王良怎么也想不到两位聪明的王妃怎么捋起老虎须了,好好的说这件事做什么?王良一下子跪了下来,颤声说:“奴婢整日跟在主子身边,什么闲言碎语也传不到奴婢耳朵里去。” 陈王妃也低下了头,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她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小声说:“王府的下人都说,王府上下都没有了钱过年,但是王爷还什么都由着灼华。都说王爷要灼华做妹妹,只是想金屋藏娇。” 裕王听了,怒上心头,忽地站起来,厉声说道:“王府拮据,但是灼华本王还是养的起的,收起你们的假好心。你们的想法以为本王不知?休想找个借口将灼华往外赶,就算没有父皇的旨意,本王也不会不管她。主也罢,仆也罢,纵然我就是卖了王府过日子,我也要养着灼华。” 李彩凤和陈王妃一惊,立刻跟着站了起来,陈王妃慢慢地跪在地上。 李彩凤扶着腰,也跪了下来说:“那府里的传言非虚,王爷就是要留下灼华?” 第58章 激化 裕王阴郁的眼神灼烧起来,看着仰着头直视他的李彩凤,怒上心头。刚要扬起手,在看到彩凤的身子,手收了回来,怒吼道:“都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这才几年的光景,你什么都忘了?你是怎么到王府的,你不记的了?现在仗着有了皇家的骨血,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灼华是谁,是你的救命恩人,曾经是你的主人!你现在是高贵了,开始学会忘恩负义了?不要忘了,你的一切都是灼华给你的。” 裕王从来没有这么刻薄地数落过别人,对于别人犯的错,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妃子们之间的争宠,他也都当做不知,对于她们的娇纵,也是容忍。这样恼火的裕王,吓到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李彩凤听着,低下了头,哽咽地哭了出来。却又不敢哭的太大声,压抑地低泣着,更让人心疼。她怎么会不知道,原本低贱卑微的自己,这样的荣华富贵遥不可及。正因为所拥有的一切来之不易,所以她更会珍惜。 是那年冬天,热闹的年会 那日灼华救了李彩凤之后,李矾不许灼华将她带回家,灼华没了办法,看着身后的裕王,跑到裕王面前讨好说:“珏哥哥,你帮我,我家里住不下,你的王府这么大,肯定能收留彩凤姐姐。” 裕王看着冷面的李矾,笑着说:“收留她可以,但是我要一样东西。” “什么?”灼华惊奇问。 裕王招手让灼华走近,小声说:“你那日帮李矾做的荷包,我也要一个,怎么样?” 灼华毫不犹豫,立刻点头答应,并且击掌为誓。 “为什么我的不同?”裕王拿着手里的荷包,反复看着。 他记得李矾的荷包是蓝底上绣着清丽的茉莉花,一朵朵茉莉似乎散发着馨香。而他的,是俗气的大红色,上面没有用金线,而是同样的红线绣着娇艳的牡丹,相同的是精巧的手工,不仔细瞧,还以为是印染的。 “花开富贵,莫过牡丹,王爷自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也只有这百花之王才能配得上王爷,难道我选的不对?”灼华不以为意地说着,睁大眼瞪着有些嫌弃的裕王,略带怒气说:“难道王爷不喜欢,那就还我。” 灼华说着作势要去要回,裕王赶紧将荷包收到袖子中去,笑道:“既然都送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就这样,李彩凤就像是交易,只是为了一个荷包的交易,她过上了另一种生活。而她的人生,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时的她不知是喜是忧。而现在的她,早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王爷,妹妹是有了身子的人,王爷怎么这般不心疼?”陈王妃伸手去扶李彩凤,她说的是李彩凤,也说的是自己。 陈王妃看着裕王,竟然不顾夫妻情分,没有一点怜悯和悔意,陈王妃低下头,赌气说道:“王爷既然喜欢灼华,那就娶进门,给个名分。要是王爷担心灼华的身份,不好去说,那么妾去宫里向父皇请旨,就是要了这个正妃,妾也愿让出。” “啊哈哈……”裕王怒气冲昏了头,抬起脚来,正巧踹在陈王妃的侧身,王良见状,赶紧起身扶住裕王,往边上拉着,裕王嘲讽说:“好一个贤良淑德,替本王想的如此周到。怎么?是妒忌让你蒙蔽了双眼?还是表面善良贤淑的你本就蛇蝎心肠?亏得灼华一句一句嫂嫂的唤你,你却如此的挤兑她?” “妾没有这样的想法。”陈王妃也失去了冷静,呜咽地哭了起来,她不曾想过,王爷会如此不念夫妻情份。 “没有就好,你是本王的妻子,是本王最信赖的人。李矾才去了多久,只不过一年而已,你们都忘了情谊?”裕王冷声质问。 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他的妻,他的妾,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却不懂他的心,不懂得为他考虑。他该伤心,更该悲哀。 看着哭泣的二人,裕王并不同情自私的她们,冷声说道:“王良,王府里要是再有嚼舌根的,就拉了他的舌头。” 王良跪下称是,裕王最后警告说:“你们不要忘记了,你们有的,都是本王给的,不要以为就是天生富贵的命。” 裕王最后的一句话,让王府身份最尊贵的陈王妃和李王妃的心跌入深渊。她们早该明白的,她们改变不了一切,即使机关算尽,也赢不回丈夫的心。 第59章 他,不要她 裕王走进了灼华的院落,这里越来越变得寂静,与王府的其他地方,似乎相同。 冬天了,裕王请来京城最好的制衣坊。李矾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灼华做几身衣裳,李矾的习惯,应该被延续。 灼华坐在廊中,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飞雪,立冬就飞雪,想必又是一个寒冬。不像南方的湿润,北方的每一个冬天,都让灼华印象深刻。 裕王走到灼华身边,从身后轻轻拥住灼华,扯着身后的披风,将两人同时裹住,两只大手,握住灼华伸到廊外等待飞雪的小手。大手的温暖,一下子传到灼华的全身,大手将小手拉了回来,放到胸前,裕王的下巴正好抵在灼华的发上,两人相拥着,静静看着初雪。 “这么冷的天,在这里做什么?” “看雪。” 灼华低头浅笑,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今天来的裁缝,怎么教你赶了出去?”裕王轻声问着。 “我什么都不缺,不用每年都去做那么贵的衣裳。”灼华笑着说:“我本不是奢华讲究的人,以前都是大哥宠我。” 都是李矾的习惯,李矾想让灼华和她的“朋友们”有一样的生活。 “我也想宠你。” 他也想像李矾那样宠她,甚至比李矾更宠。 “王爷。”灼华向后看着裕王,轻轻一笑说:“我知道王府今年的例银没有发下来,大家都在紧着过日子。” “几件衣服能花多少钱,你害怕哥哥花不起吗?”裕王用有些胡渣的下巴,斯磨着灼华光滑的额头:“还没有到紧衣缩食的地步。” “我不想成为例外。”灼华仍是看着裕王。 “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裕王眼里多了一些阴鸷,但是语气仍然柔软。 “我去看了王妃,她们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猜得到。”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裕王冷淡地说,语气比冬天的雪还冷。 灼华终于将眼眸从裕王脸上移开,又看了看院中的雪花,已经在地上积攒起来。 “王爷和嫂嫂说的是同样的话,我从未想过,成为你们夫妻之间的隔阂。” 灼华对于世人看来的非分之想,避恐不及。 “但是我想。” 如果说爱灼华可以让灼华名正言顺,娶灼华可以让灼华不再难堪,免受流言蜚语,那么他愿意。如果他的爱,可以让灼华得到慰藉,他的爱可以让灼华得到温暖,那么他更会毫无保留。 只要这些都是灼华想要的,都是灼华愿意要的。 裕王轻轻抬起灼华小巧的下巴,双唇附上灼华软嫩的红唇,与前两次的偷吻不同,这是一个纯粹的吻,没有戏谑,没有撩拨,只是当做珍宝一样的呵护。从小巧红唇的轮廓,到挑开贝齿,唇与唇的厮磨,,还有无法忍受的是,两人久久等待,刚被放出的情欲。 裕王喘息着,将头埋在灼华颈间,灼华也同样的喘息,只是声音微乎其微,等着慢慢地平静。裕王将灼华抱起,走进屋里,慢慢地走上一层层的台阶。屋里的温暖,使得本就燥热的二人,脸庞更加的红润。 这一段路,裕王从未感觉这么长,只是几阶楼梯而已。他内心许久的挣扎,再一次被唤起,两边不同的声音。 他,犹豫了。 裕王将灼华放到床榻上,轻轻的将披风脱下,捧起灼华的头,深深的在灼华额头上印下一吻,用已经变得嘶哑的声音说道:“夜深了,休息吧。” 裕王转过身去,以最快的速度,用力地踩着楼梯,快速逃离这软香温体。 灼华倒在床上,舒适的被褥,暖暖的屋子,但是她的内心,确还是冰冷,泪水,已经流尽。 他,终究,不要她。 0 第60章 进宫 裕王府的例银还没有下来,京城里,王府中,都流传着,皇上的儿子都没钱花这样的笑话。当然,朝廷里的官员,依然欠俸,上上下下,都缺钱。 有穷人,那么自然就有富人,举国上下,最为奢华的地方,除了皇宫,那么应该是严府。严嵩管着内阁,严世蕃掌管着户部,作为嘉靖皇帝最为信赖的臣子,掌握大明朝的钱财。严世蕃不放银子,裕王派人三番五次去催,朝廷仍是说没钱。户部更因没有严嵩和严世的命令,三年没有发放,最后裕王凑足纹银贿赂严世蕃,才让户部不发了岁赐。严世蕃更是扬言,皇上的儿子都要给我钱,谁敢不给我送钱。 严嵩严世蕃本就与裕王疏远,间隙已深,忠心为主的他们,嘉靖才是他们心中的主人。而裕王的尴尬,嘉靖并没有看到,更不会心疼。全天下的人,似乎都在看裕王的笑话,谁叫他是最不受宠的儿子呢? 灼华是看过严府的奢华,比裕王府,要奢华太多。裕王府,与富庶的江南大户,都尚且不能相比。灼华也终于明白,以前李矾说的,这个国家要改革,时政蔽新,刻不容缓。 幸好灼华的朋友们,没有这样拮据的。虽然周扬家贫,但是仰仗着是严世蕃的女婿,又封了巡盐御史,那可是全天下最肥的差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周扬是最合适的人选。张白一家庭富裕,即使没有俸禄,他也无所谓,做官,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像玩的。徐睿更不用说,徐家虽然低调,但是他们的钱绝对不会比严嵩少,甚至更为富有。 天气越来越冷了,灼华最为担心的,还是远在边关的李研,不知道今年的娘草够不够,也不知道今年的暴风雪又吹了几天,更不知鞑靼是不是仍不停休止地挑衅。还好,李研又来信了,说他一切都好,只有灼华知道,那是她的三哥,最为开朗的三哥,苦中作乐。 朝堂之争,无休无止;女人之争,不曾停歇。 聪明的女人,要有着一颗善良的心,那么她一定不坏。聪明的女人,要有着一颗野心,那么她肯定机关算尽。陈王妃聪明,但是她善良,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裕王而迁怒灼华,起码面子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灼华照拂。 皇上不喜欢裕王这个儿子,但是皇上也不喜欢景王那个儿子,毕竟祖制在,大明的根基就在那里。大明朝最著名的是什么?不是一代代敢于直谏的忠臣,也不是一代比一代有名的宰辅,更不是一个比一个更怪皇帝。最为著名的是,整个皇宫,皇上的那群家奴,东厂和锦衣卫。他们为了防止臣子异心,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骚乱,为了皇上能够控制一切,他们监控着整个北京城,甚至全国各地,当然也包括裕王府。 皇上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灼华,他却也不曾想过要杀灼华。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况且李研还是一名将军,带领千军万马的将军。 皇上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但是不代表他不理会他,不去管他,监督他。养不教,父之过,这个父亲的责任皇上还是要尽的。裕王因为灼华和两位王妃心生间隙,慢慢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对于离经叛道的灼华,嘉靖一直是好奇的,他想不明白,这是怎样的女人?等待灼华的,又是一道圣旨。 裕王府,周扬和徐睿同样赶到,守门太监通报,周扬和徐睿快步跑进裕王府,王良将他们引到书房,张白一已经等候在那里。 看着裕王和张白一的凝重的脸,周扬还是问了出来:“圣旨是真的?灼华要进宫。” 当然,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 “早上传的口谕,择日进宫。”张白一沉重极了。 “现在怎么办?灼华不能进宫。”徐睿说道,灼华当然不能进宫,进到那个牢笼,会毁了灼华的一生。 张白一看着沉默不语的裕王,说道:“李研离京前,最放不下的就是灼华,他让我们照顾她。” 他,徐睿,周扬,都有责任,这是他们之间的情义。 “如果我不在,由你照顾灼华。” 李矾的声音,再度在裕王的耳畔响起,他深深地自责着。他始终没有照顾好灼华。 张白一看了一眼裕王,无奈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将灼华许配出去,有了婚约,就可以不用进宫。” 快刀斩乱麻,即使裕王有千般不舍,也必须这么做。 裕王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眼睛。犹豫着,他还没有想好。 “谁来娶?”周扬问道。 这是徐睿最想问的话,但是,他已经没有了立场。如果灼华愿意,他可以娶灼华,但是他身边还有灼华的位置吗?他同样懊恼悔恨,但是他连心疼的权利都没有。 “人选倒不难,我和老师说过,老师的学生,有的尚未婚配,老师愿意保媒,这里几个人,还请王爷决断。”张白一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放到裕王面前,纸上有几个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是要给谁做媒?”灼华走进来,裕王的书房,灼华向来来去自由。 第61章 不嫁 张白一错愕地看着灼华,灼华笑着走到裕王的书案前,拿起桌上的纸条,数落说:“第一个,据我了解,妻亡三年,第二个,虽未娶妻,但是已经有三房小妾,第三个,最爱去狎妓,第四个,家中老母凶狠…” 灼华一个个念着,像是讲笑话一样,轻松极了。完全不以为这是为她选夫婿。 “灼华,你不能进宫,那样不是我们所愿的。”徐睿急道。 灼华越是这样嬉笑,他看着越是心疼。他可以放手,将对灼华的爱放在心底,但是不代表他不爱。 灼华笑着将纸扔在桌子上,走到徐睿面前,抬头看着徐睿笑问:“你所愿的是什么?” 灼华的笑让徐睿看的刺眼,曾经清澈的眼眸,全是伤痕,眼里的寂寞和无助,是他最为陌生的。该死的,他怎么当初就放手了呢?他怎么能坦然的答应她只做他的兄长,做他的朋友呢?况且,现在的这个男人,并不是灼华可以依靠一生的人。 “你始终不变的笑靥。”徐睿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的笑靥?他应该还不知道,从他令娶他人时,她的笑靥就没有了。 “灼华,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你的婚约,还要瞒得过皇上,并不是儿戏。”周扬劝道。 “你们这样随便帮我找个夫君,就不是儿戏吗?”灼华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仍是嬉笑着。 “灼华,不许胡闹,现在你必须嫁一个,无乱是谁,都要嫁。”张白一狠心说道,他不怕得罪灼华。 “嫁人?我嫁给谁呢?” 灼华失神地看着张白一,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喃喃自语。 屋内的男人,都静默了。 灼华缓过神来,走到张白一面前,嘲讽笑道:“嫁给你吗?你不是说一生只娶一个妻?” 张白一看着灼华,轻拉灼华的衣袖,满脸无奈地唤道:“灼华?” 灼华摇着头,走到周扬面前说:“还是嫁给你,等待着你始乱终弃,然后再给严知语逼死,做一个孤魂野鬼?” 灼华始终,都没有忘记歌的死。 “灼华,你不能这样说周扬。”徐睿看着灼华胡言乱语,又看着周扬脸上的悔恨与忧伤。 灼华更是笑着,转身看着毫无负担的徐睿。 “那就是嫁给你做妾,等待芳华逝去,看你的色衰爱弛?再次等待你做个负心郎?” 多么讽刺,这些男人,在这个时候,都做了好男人。他们都重情重义,只是为了对朋友的信义,要赔上她一生的幸福。如果是因为爱她来娶她,才是她想要的幸福,但是这群男人,都不知道。或许他们都不爱,只是假装不知道。 “王爷,臣告退。”周扬保持最后的风度作揖,退出门外,逃离这种羞辱。 裕王忽地站起来,说道:“嫁给我,我来娶你。” 他考虑很久,如果说不要她保护不了她,那么他要她,拼尽生命来保护她。 “你?”灼华转过身,看着裕王许久,直到眼泪模糊了双眼,灼华大声喊道:“我最不想嫁的就是给你!” 灼华说完,拔足跑出屋外,留下满脸心伤和错愕的众人。灼华的命运,被屋里的人,改变着,操弄着,屋里人有着再多的恨意和悲伤,再也生不起气来。 灼华哭着奔回了院中,从早上接到圣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着胆怯,有着忧伤,更多的是无能无力,她将自己关了一天,不敢见任何人。等她终于想通,鼓足勇气想找裕王商量该怎么办时,他们想到的办法竟然是把她嫁掉。现在的灼华,就和当时的宁安和李矾一样,即使裕王视若珍宝,裕王也不会救。当他说出那句娶灼华时,灼华再也忍受不了眼泪,早一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只是这一天,她才知道,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灼华哭着走到琴前,粗鲁的拉开盖在琴上的丝绸,坐下,边哭着边弹奏着,灼华本就弹得不好,再加上已经乱了心性,曲子越弹越乱,以至于后来弹得杂乱无章,一塌糊涂。球球似乎也感觉到灼华的悲伤,哼唧了两声,卧在灼华的身侧,乖顺地陪伴着。 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吗?她不想进宫,还是以犯人的名义进宫。她好后悔,她当时应该听张聪的话,跟着张聪离开。或者更早,她不应该回到京城,再或者更早,她答应徐睿做她的妾,也比现在的命运会好些。但是,她似乎已经改变不了了。 屋里错愕的三人,瞬间都没有了主张,张白一最先回过神来,跟上灼华的脚步。书房里只剩下裕王和徐睿二人,徐睿走到窗边,手托着下巴。裕王躺在椅子上,手放在额头。 “王爷?你照顾不好灼华?” 对于徐睿的这句指控,裕王无力辩驳,过了许久,裕王才开口说道:“她是父皇的犯人。” “灼华?”张白一走到门外,敲着灼华的门,轻声呼唤。 听到熟悉的声音,灼华用力地拍着面前的琴,趴在琴上,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歌姐姐,姐姐把琴留给了我,我却弹不出一首像样的曲子。” 球球伏在灼华的身边,看着哭泣的灼华,乖顺地伏在灼华的脚边,好似能体会灼华的心思。 “灼华,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们的心都乱了。”张白一急着劝着,哄人,不是他擅长的。 没有停止的,仍是屋里呜呜的哭声。 张白一仍是焦急地拍着门,忽然身后一双大手拍在张白一肩上,张白一回首,作揖,悄悄地离开,敲门声静了下来,只留下屋里哭泣声。 等了许久许久,月儿上了柳梢头。 灼华停止了哭泣,只剩下哽咽,最后连哽咽都化为乌有。灼华擦干眼泪,将一切收拾干净,慢慢地拉开门。 “我想回家。” 0 第62章 回家 第二天一早上,灼华很早起床,用了早饭,裕王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灼华上了马车,往帽儿胡同去,她早想回家,但是总怕给菱香带来麻烦。想一想,她已经三年没有回到那里了,不知道香菱过得好不好。 灼华在胡同口下了马车,手里拿着在街上买的吃的玩的,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笑容,还在检查着是不是每样东西都有双份,她可不想怠慢任何一个小不点。一如既往,她出来了,张慧义跟在身后。 灼华走着,越来越感觉不对,她看到前面,一张硕大的太师椅摆在路的中间,一个油头粉面、满身肥肉,面色黝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边哼着小曲,边得意地笑着,手里还拿着一串珠子拨弄着。灼华对于地痞流氓并没有兴趣,低着头绕过太师椅,往前走去。 一只似鸡爪般,看上去十分恶心的手挡在灼华面前,灼华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到淫秽而轻薄的话语:“小娘子,你要往哪里去?” 灼华懒得争辩,原本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抬头看着拦住她的两个尖嘴猴腮的下三滥,冷声说道:“让开。”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看到灼华之后,立马站了起来,摸着下巴淫笑说:“又来了个大美人,这个可比院子里的那个还有味道。” 灼华怒目看着满脸淫秽的男人,两手握拳,恨不得上去打上两个巴掌。 张慧义见状走了上来,手里拿着刀,挡在灼华面前,厉声喝道:“哪里的瘪三,让开,休要怪爷不客气。” 这几人见了张慧义人高马大,有了几分惧色,但是还不足以让他们害怕。张慧义轻轻地撩起披风,故意露出系在腰间的腰牌。 只见那个男人看见腰牌不但不害怕,反而松口气,笑说:“自家人,不必惊慌。” 灼华不理,便往里走,见那两人仍是不肯让道。就在这时,沈大爷悄悄地从门口露出头来,看着来人是灼华,忙着跑了出来,先是向这群地痞作揖赔笑,才对灼华笑道:“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我早就说去找你,但是菱香就是不许。” 灼华看着沈大爷慌张的眼神,又看了看边上的流氓,心里起了疑。但是灼华并不想惹出事端,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沈大爷,便要往屋里走。 “你是这家的亲戚,那就更不能进去了。”那个肥胖男人邪恶说道,灼华斜眼瞪了那个男人,肥胖男人不怕死地警告说:“你可不要坏了爷得好事。” “好事?”灼华眯着眼睛打量着此人,对着张慧义说道:“问问他是谁,我要进去了。” 灼华说完便跟着沈大爷走进院中,堵门的三人还想来拦灼华,张慧义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们,他们只能不情愿地点着头,并且面露凶狠,撂下狠话:“你们等着瞧。” “爷,爷,我们别闹了,没看出来那小娘子还有这样的亲戚。”边上的人小声劝着。 “怕什么,只不过是没人要的戏子,我都打听过了,她以前是戏班子的,和别人偷生了孩子,躲在这里。爷看上她,已经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那个胖男人还是吼叫着,生怕街坊邻居不知道似的。 “爷,不是说她男人是个将军吗?现在再看看这位爷,传言倒像是真的。”边上的人还是小心地劝着。 “什么狗屁将军,爷就不信了,差不多早就打仗死在了边疆,你是猪脑子,将军的家会这么穷?你们不用害怕,他再大还能大的了我大伯?总之,爷就是看上了这个小娘子,爷非要她不行。”那个男人还是嚷着,总是怕菱香不够难堪:“你们是不知道,爷看她那娇娇滴滴的小模样,软到爷心里去了,爷的心都疼了。” 灼华见过无耻的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人可以是如此下流低贱的,堵在别人的家门口,说着伤风败俗的话。这种侮辱,足以将灼华所有的教养都弄得消失殆尽。 灼华站在门口,所有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灼华本来愤怒的脸,在见到菱香领着两个孩子走到她面前时,立马绽放了笑容。菱香脸上的尴尬和不安,让灼华更不能发作,她不能让菱香看出来,她的在意。 “小姐,我?”菱香脸上全是委屈和自责。 “三嫂。”灼华向前,一把抓住菱香的手,笑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可不想理那条疯狗。” 灼华欣喜地看着躲在菱香身后,又有些怯怯地看着她的两个孩子。 灼华蹲下来,两手轻抚着两个孩子的脸,笑说:“都长得这么大了,看看,我都没有见上一回。” 灼华说完,两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这两个孩子,长得太像李研了。 菱香也蹲了下了,忍着几乎要夺眶的泪水,说道:“快些叫姑姑,这个就是娘经常跟你们说的灼华姑姑。” 第63章 意想不到的家 两个孩子听到了灼华的名字,小脸立刻亮了起来,伸手抹去灼华的泪水,一本正经地说:“姑姑别哭,娘说了,姑姑是最喜欢笑的姑姑。” 灼华赶紧拿着帕巾抹去泪水,笑说:“看我,还不如三岁的娃娃。” 灼华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当灼华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院子的变化,本来她种花的地方,现在都种上了蔬菜,灼华又看了看身后低头不语的沈大爷和沈大娘。 “小姐,这都是我的主意,还请小姐不用怪罪。”菱香立刻道歉,又垂下了本来就没有抬起来的脑袋,生怕灼华生气。 “看,说什么呢,这是你的家。再说种那些花花草草,还不如种点实用的好。”灼华还是笑了,牵着两个孩子往前走。 灼华这时才看出,这两个孩子身上的穿着,还不如普通人家。她又看了看菱香,灼华要是没有记错,菱香身上的衣服,还是灼华在京里的时候,帮菱香做的。 沈大娘看着灼华不停地走神,赶紧走了过来,笑道:“小姐,快些进屋去,外面这么冷。” 沈大娘打破了沉寂,赶紧走上前去,打开了客厅的门,灼华带着两个孩子走进客厅,这个屋子倒是一点也没有变,所有的家具,擦的一尘不染。但是东西归放整齐,灼华一眼看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灼华慢慢地松开两个孩子的手,径自走到李研的房间,快到中午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撒了进来,正好落在书案上。书案上的书,整齐的摆放着,砚台盖好,笔架上的笔,洗的干干净净。灼华打开衣柜,柜子里还放着李研没有带走的衣服。 两个孩子看着灼华,也好奇地跟了进来,要知道,他们的母亲从来都没有让他们来过这里。 灼华看着跟着进来的小人儿,蹲下来笑问:“李源,李澈,姑姑问你们,你们不住这里吗?” 还未等李源开口,李澈笑呵呵地大声说:“娘说了,这里是爹爹的房间,我和哥哥不许到这里。” 灼华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菱香,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人会把自己低贱到这个地位。 灼华又笑着问:“那姑姑问你们,你们都住在哪里啊?” 李澈指了指外面的厢房。 “那你们带姑姑去好不好。”灼华笑看着李澈的脸。 “好。”李澈拉着灼华,往门口走。 “你怎么不搬进来,何必委屈了孩子?”灼华对跟在身后的菱香说。 “那是公子的房间,公子说了”菱香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灼华能听得到:“没有他的许可,我不能随意进他的房间。” 灼华跟着李源李澈,来到他们一直住的东厢房,还是一如以往的简陋,只不过原来的小桌子上多了一些笔墨,灼华看着桌子上的笔迹,应该是李源和李澈初学的字样,凌乱但认真。 灼华看着屋里单薄的床褥,她很难想,他们怎么度过冰冷的寒冬。灼华又走到箱子前,深深地看了菱香一眼,打开箱子,胡乱地翻着。箱子中除了几件孩子的衣服,并无其他东西,灼华又走到柜子跟前,里面仍是什么也没有。 “家里怎么穷成这样?”灼华颓废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已经打上补丁的衣服。 菱香也慌了,坐到灼华身边,自责小声说:“爷去了之后,家中的奶娘偷走了爷给我们留下的所有东西,值钱的一样都没有留下,还四处跟邻居说,我们家犯了重罪。小姐一直都没有回来,我也不敢报官,只能这样凑合过着。” 灼华看着胆小的菱香,再多的责备也只能咽下去,拉起菱香手说:“你该去找我的。” 她并不知道菱香过得如此苦,菱香反而笑着说:“沈大爷也说过,但是我知道你也不易,还好家里还有些钱,就过了这年把。” 这时沈大娘走到门前,轻声问道:“姑娘想吃什么?我去买。” “你们想吃什么?”灼华摸着李源和李澈的头笑着问道。 李源笑着不答,李澈可没有这么好的定性,抬起头来,讨好地看着灼华说:“姑姑,我们吃肉肉好不好?澈儿好久没有吃肉了。” 灼华点点头,赞同说道:“姑姑也想吃肉肉了,那我们就吃肉肉吧。”灼华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定银子,塞给沈大娘说道:“大娘,先拿着这些,以后不必省着,大人不想吃,孩子还要吃的。”沈大娘听着点点头。“大娘,灼华在此谢过你们了,要不是你们,三嫂和孩子过得更苦。”灼华说着就要跪了下去。 沈大娘连忙拉起灼华说:“这可使不得,我们是受过爷的恩惠的,况且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大爷大娘都是重情重义之人,灼华会记在心上。”灼华笑着说,沈大娘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转身出去买菜去了。 “李源李澈,你们帮姑姑的忙好不好?”灼华又笑着和两个孩子商量说:“姑姑现在要给你们搬家,你们现在不能再住这个屋子了,我带你们去住主屋。” 灼华说着,便将桌子上的笔墨捡了起来,分别塞到两个孩子的手里,自己挑出箱子里仅有几件像样的衣裳,抱着往正屋走去。 “小姐,这可使不得。”菱香拉着灼华的胳膊,不许灼华胡闹。 “怎么使不得?那屋里又没有人住,放着也是浪费,不要有这样愚蠢的想法。我说的,这里就是你和李源李澈的家。”灼华强硬说道,不给菱香回嘴的机会。 “但是小姐。”菱香使出了最大力气,大声喊了出来,等到灼华回头看菱香,菱香又低下了脑袋,怯怯说:“等公子回来,我想将这个家,原封不动地交给公子。” 灼华看着菱香,想了一会,点着头说:“那就留着他的那间屋子,我的那间可不要守着,以后你们娘三就住我那里。” 0 第64章 安置 灼华再也不想跟菱香说这个关于主子和下人的理论,拿着手里的衣服,几个大步赶上前面的李源和李澈,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将手里的几件衣服放在床前。 灼华偏头看着放在床前的两个泥娃娃,眼神不禁黯淡起来,灼华伸出一只手,轻触胖娃娃的脸,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这个叫小睿睿。” “这个叫小灼灼。” 灼华眨去溢出的眼泪,将两个小娃娃摆到一侧。熟练地从床前箱子里拿出几条好的被子和褥子,熟练地铺开。菱香看着拗不过灼华,赶紧走上前来,和灼华一起收拾着。 “这里还有两批布,一批拿去给大爷大娘,剩下一批给李源李澈做些衣服。”菱香铺着床,灼华不停地在箱子里翻找着,将两批布拿了下来,放到一边,又将叠放着整齐的衣服,放到箱子中。 灼华下了炕,将面前的两个小人儿抱到书案前。 “你们以后啊,就在这里写字,好不好?等过些日子,我让娘亲,给你们找私塾去读书好不好?”灼华问着,李源和李澈不停地点着头。 灼华安置好了李源和李澈,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扫了一眼说:“三嫂,我的这些衣服,现在都穿不到了,你看看,都穿着合适不?不合适的改一改,等过了几日,你也再去做两件棉衣。” 灼华说着拉着菱香走过来,跟菱香交代着,菱香只好点了点头。 菱香出门倒水,灼华走到梳妆台前,慢慢地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她竟然都忘了,她有这么多的首饰,其中的两盒,她甚至都没有打开了看过。那是她刚进京的时候,裕王送给她的见面礼。 灼华看着首饰盒笑了笑,还是未打开,只是又把边上的李矾送给他的首饰盒打开,在里面拿出一个珠钗,轻轻地插在没有任何头饰的发上。 “姑姑真好看。”李澈手托着腮,笑嘻嘻地说着。 灼华转脸看去,就是那一抹顽皮的笑,灼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啊,可比你的爹爹会哄姑姑开心。”灼华笑着,如果是李研,肯定会说她丑死了。 灼华将首饰盒里的首饰拿出来掂量着,想着这些首饰可以卖多少钱,灼华看着看着,忽然一块碎了的玉佩闪现在眼里。灼华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徐睿离开南京时送给她的玉佩。却在那日,被她摔碎在裕王府。 后来裕王偷偷捡了起来,命人黏到一起,又还给了灼华,灼华拿着玉佩,反复地看着。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个玉佩,是徐睿出生时,他的父亲给他的。这是徐睿留给她唯一的东西,灼华看着屋里其他徐睿送给她的礼物,都被她扔了出去,当然也包括她不知道价钱却昂贵要命的首饰。 “小姐,喝水。”菱香端着热茶走了进来。 “怎么还是小姐小姐的叫着,我都叫你三嫂了,你就叫我灼华好了。”灼华将玉佩塞进了袖中,笑嘻嘻地坐到菱香的身边,撒娇着说着。 菱香只是笑了笑,等到她习惯,兴许要些时日。 灼华拿出了她从街上买来的蜜饯和糕点,摆在小桌上,两个孩子也下了凳子,坐在床上吃着。 灼华和菱香对面坐着,问道:“三嫂,三哥去的这些日子,有没有来过书信?” 菱香又低下了头,手抬起来,轻轻地撩起散落的秀发塞到耳后,小声说:“没有,公子或许都不知道我为他生了孩子。” 灼华怎么会不知道菱香的心思,她不能确定,这两个孩子对于李研而言,是开心,还是不愉快,毕竟,她不是李研爱的女人。 “三嫂,别着急,三哥知道李源和李澈。”灼华顿了一下,看着菱香抬起头来,那眼眸中仍不安,说:“而且,三哥很开心,你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菱香开心地笑着,点着头。多么容易满足的女人,从来没有奢求过李研的爱,却甘愿为李研付出一切。灼华心里默默的想着,他的三哥,能遇到这样的女人,是多么的幸运。 “你放心,我会给三哥书信,他可不能这样逍遥,无论他是将军还是朝廷命官,家里的女人和孩子还要顾得。”灼华开玩笑说道。 “别,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菱香说道,她不想公子为她为难。 “胡说,他要是真不负责,我想我们的娘亲也不会同意的,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说。”灼华笑着,想着李研真是麻烦,什么都要她去操心。 “对了。”灼华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摸了摸袖子说道:“这些是我现在身上带的所有的钱,你先用着,以后我不在了,会叫人常给你们送钱,别委屈了孩子。这边我也会托白一大哥,给李源和李澈找间学堂上学,都三岁了,别在家里耽误了。” 菱香仍是点头,她已经习惯逆来顺受,或者说已经习惯别人给她安排好的人生。 “还有?”灼华拉着菱香,走到梳妆台前,同时打开三个首饰盒,说道:“看看挑些喜欢的。” 菱香缩回了手说:“这些我真的不需要,你看我平时也不打扮。” 灼华看着菱香笑了笑,把李矾给她的买的首饰都塞到了菱香的手里说:“这些都留给你,女人总归要有这些,如果哪一天家里没有钱,你也有点东西,去换些钱财用。总之,这些都是给你的。” 灼华塞到菱香手里,根本不容灼华拒绝,抱起梳妆台上的另外两个匣子,走出去,走到门口,看着仍然站在门口的张慧义。 门口的那几个恶棍已经走了,但是那张椅子还留在门口。 “慧义,帮我把这些首饰卖了,要换成现银。” “灼华,这是怎么了,缺钱吗?”张慧义问道。 灼华点了点头,张慧义急了说:“那你也太瞧不起兄弟了,是不是李研家里缺钱,我刚刚问了一下,一个女人养着两个小孩,还有恶徒欺负,不容易。我和师兄都跟李研称兄道弟,钱的事情包在了我身上,首饰还是拿回去。” 灼华摇了摇头说:“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好了,我回头还你,但是这首饰还是要卖的,反正都是用不上的东西。” 张慧义尴尬地摸了摸身上,像他这样的,出门都是不带钱的。 “看吧,就算帮我一个忙,去卖掉,这么值钱的东西,放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灼华一再坚持,张慧义只好点了点头,拿着首饰盒,走到巷子的尽头,将任务分配下去,又折了回来。 灼华仍是立在门口,并没有转身进院,看着张慧义笑道:“门口的这个人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家门口了,慧义,我还有一个忙,明天你帮我找两个人,功夫要好的,而且这事,先要瞒着王爷。” 张慧义张大了嘴巴,结巴说:“你你想?” 灼华得意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就要进宫了,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出来,我必须要杜绝这种事情再发生。” “灼华,那也大可不必,我时常过来看着些,定不会让嫂子和孩子受委屈。”张慧义好言劝着。 “慧义,这你就不懂了,阎王易请,小鬼难缠,我现在就是要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个人家不好惹。”灼华眼中漏出一抹狡黠。 她好久没有闹过了,正好借着这个事情,好好的闹上一番,也正好纾解她心中多日的怨气。 第65章 泄愤 早上,灼华起床,心情颇好的他,只是简单地想出去走走。刚走到门口,昨天那个流氓依旧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提着一个鸟笼子,哼着下三滥的小曲。 那人见了灼华出来,连忙起身走到灼华身边,淫笑道:“小美人,你是这家的小姑子啊?我昨天回去想了一天,你要是心疼你嫂子,你跟我回去也成。”那男人淫荡的双眼又看了看灼华的打扮说:“应该还未出阁吧,那爷也花费一点,明媒正娶也无妨啊。” 灼华反倒不恼了,笑了出来,那人见了灼华的娇笑,更是像被勾去了魂魄,伸出手便想去轻薄,哪知手只伸到半空中,就被张慧义一把捉住。 灼华笑问:“昨天交待你找的人找了吗?” 张慧义一招手,接着过来三四个人,看上去都是少年,但是锦衣卫向来不缺会打架的。 张慧义小声说:“王爷说了,叫你别闹大了。” 灼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先把这厮给我绑了。” 这边几个少年拿起绳索,将那流氓绑了起来,流氓大声叫道:“你们什么人,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东厂李公公的大侄子。” “把嘴堵起来,一个流氓,还敢在这跟李公公攀上了亲戚。”张慧义喝道。 接着一人将流氓的衣袍割下一块,塞到流氓的嘴里,两人将流氓反手捆绑住。流氓动弹不得,呜呜地说不上话来。 流氓这么一叫,周围的人反倒多了起来,虽然灼华在京不久,并未跟邻里有着深处。毕竟和他们还是有着照面,也算认得。 灼华小声对张慧义说:“去把家里的门关上,跟菱香说,不许出来。” 张慧义赶紧跑过去跟沈大爷嘱咐两句,锁上了门,又折了回来。 灼华从家门口拿过砍柴的斧头,三两下将那张太师椅砍的稀碎,大声说道:“街坊邻居们,我想大家是认识我的,这里是我的家。 家兄李研,远赴边疆,抗击鞑靼,为国效力。家嫂带着孩子,艰难度日,还请街坊邻居们多为照看,小女在这谢过各位。” 灼华说完,便向街坊邻居们磕了一个头,邻居们小声议论中。 灼华走到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面前,说道:“这厮流氓无赖,欺人太甚,公然挑衅良家妇女,今天我替天行道,也请各位做个见证。” 灼华说完,也没有打这个人,只是说道:“还烦请你带着路,让我也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那人怎么也不愿意,扭捏着挣扎不肯走。他受此羞辱,以后还怎样见人? “呜呜,嗯嗯。”那人拼命地摇头挣扎着,妄想逃脱,无奈后面压着他的可是锦衣卫,他只能就范。 “走,我们也去他家瞧瞧。”灼华仍是笑着。 两个锦衣卫,五花大绑的拖着这个流氓,流氓身边带着的两个人,立刻认怂,也都不敢言语,只能跟着。灼华带着人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所府邸门口。 看着门楣,灼华笑着说:“好,还算有点家底子。” 灼华走了进去,一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京城之大,随便出来的人也能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这个流氓可是附近有名的霸王,霸王竟然吃了瘪,被这样绑着。众人称奇,带头的竟是一个女子,衣着是好些,不似大家闺秀,又颇有女侠之风,举手投足,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出身。 灼华走到院中,先是三两下掀翻了鱼缸,抬脚对门口的盆景也是一踹,厉声吼道:“你们给我砸,不准伤人。” 张慧义面露难色,走到灼华身边小声说:“这人确是李公公的侄子,姑娘解气就好了,别闹大了。” 灼华冷笑,也不想张慧义难做人。心思一转,顿生一计。 灼华斜眼睨了张慧义一眼,笑道:“那你先把他松绑了。” 张慧义手一挥,下面的两人将那人松了绑。 那人先是急着扯下口中塞得布,张狂骂道:“你这下贱的淫荡货,这么不识抬举?爷看上了你家,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真是下贱的东西。” 流氓边骂边抡起拳头,朝着灼华挥来,灼华根本没有闪。而那一拳却打在了张慧义的身上。灼华装出来的笑容,全部化成了怒气,随后优雅转身,轻盈地走进屋子,看到什么就摔什么。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认怂,她只有走人的份,不过,与她预料的一样,他太嚣张,她可以动手了。 那人睁大眼睛,他不曾想到这么个弱女子会这么粗野。灼华力气大,并不是什么弱女子,里里外外,灼华不停地砸,后面张慧义跟着,家里上上下下竟没有一个人敢还手的。 外面看戏的人却不知道怎么涌进了院里,听着物品破碎的声音,不禁议论开来。 “这土霸王是得罪了谁,这个姑娘,一看就是有脾气的。”有人说。 “你还不知道,仗着家中伯父在宫中当差,不知欺负了多少人,这不,终于有一个不怕他的,报应啊。” “这个姑娘我认识,据说是户部主事周大人的义妹,前两年老是去我店里买东西。” “据说她兄长犯了罪?” “现在养在王府了,要真是王爷要的人,那这土霸王不是得罪了王爷?” “我怎么听说,她的兄长跟徐阁老的儿子是同窗,看来土霸王真的是遇到了克星了。” 第66章 惩治无赖 他们口中的“土霸王”看着家里已经一片狼藉,也阻拦不成,被砸的没有办法,又听着院中的人不停地议论着,这心里也泛起了疑惑,又心疼东西又害怕,只能胡乱地赔罪说好话。 灼华砸的累了,站在院中拍了拍手,轻轻擦去头上的汗说:“你现在也别装怂,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敢去找我家嫂嫂麻烦,或者我家嫂嫂还被别人打扰,我不管那是不是你,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那人恨得牙痒痒,心里自是盘算着怎么报仇。这边看着院子里的人群,家里人不停地往外撵,人群往外去。但是门口却进来一个人,这人更是壮硕彪悍,没有笑意的脸更是骇人。 此人正是燕迟,走到灼华身边小声说:“姑娘,王爷叫我接你回去,这里的事情他会处理。” 灼华点了点头,看到边上还剩下一盆枝叶茂盛的青松,灼华拿起边上的榔头,一榔头下去,看到整个盆景全部碎完,这才舍得往门口去。 那个流氓受此羞辱,怎肯罢休?平日嚣张跋扈惯了,也是胆子大的,心一横,抡起榔头就往灼华的头上砸去。只见燕迟眼明手快,手里的一颗小石子轻轻一弹,那榔头已经掉在地上,只听见流氓的哭喊叫骂声。 灼华笑了一下,慢慢走出去,笑着跟张慧义说:“流氓还需流氓治,他们都是小流氓,你们锦衣卫才是大流氓。” “灼华,都帮了你,你还骂我们不成?”张慧义笑着,侠肝义胆的他们可是天天想当英雄的。 燕迟看着哭嚎喊痛,在地上打滚的这个人,冷声问:“你可知道我口中的王爷是哪个王爷?” 那人停止了呼喊,强忍着痛点着头,燕迟又说:“王爷说了,李公公仁慈,衷心,他不相信李公公有这样跋扈欺民的亲戚,他也不相信皇上会许可李公公有这样的亲戚。所有,你要记着,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刚才那位姑娘的家,你最好别去。” 这个流氓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得罪王爷,虽然他蛮横,但是他知道,王爷就是未来的皇上,现在他也知道了菱香的夫君真的是朝中人。本来就已经不敢得罪,何况他的伯父李芳,也不是胡作非为的主,就算他受了委屈,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敢去和伯父说。 灼华走得并不快,沿街看着风景,不一会燕迟就跟了上来,燕迟给张慧义使个眼色,张慧义笑着问:“灼华,你还要去哪里?” “回家啊,菱香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灼华笑着。 “不行,王爷说了,让你回王府。”张慧义为难说道,灼华又转脸看了看燕迟,燕迟却不看灼华。 “那好吧,你将我昨天让你卖首饰的钱送回去给菱香。”灼华没有了刚才的戾气,声音也小了下来,近乎温柔地哀求说:“慧义,我就要进宫了,我最不放心不下的家里,菱香胆子小,也没有主见,你隔三差五的帮我去看看。京城的人我也不知道要拜托谁了,你就去看看就行,别让人欺负到家门了。” “放心吧,灼华,我和李研是兄弟,别说我了,我已经和师兄说好,谁有空都来看上几眼。”张慧义正经说着,收起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哎,那我就放心了,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买些冻柿子回去吃吧。”灼华笑着跑到一个摊位口,对着身后的燕迟眨眨眼睛说:“燕大侠,我可没有钱,还麻烦你了。” 燕迟可没有功夫理会娇声嗲气的灼华,仍然嫌弃地别过脸去。他怎么也不明白,如此粗俗的妇人,只因为是李矾的妹妹,竟让王爷这么照拂? 灼华挑了一堆,让摊主找个布袋装好,燕迟仍旧付了钱,灼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回到王府,还和往日一样。灼华回到屋里,看到昨天自己要卖掉的那两盒首饰放在了梳妆台上,灼华也未打开,她意料之中不是吗?反正自己也待不了多久,就让它们放在这里吧。 灼华让小丫鬟请来张白一,跟她交代了让李研两个孩子找私塾的事情,最后灼华提起笔,给李研写了一封信。世界上无情无义的人太多,她最不想李研变成无情无义的人。 灼华看着蹲在他身边的球球,伸手摸了摸球球的脑袋,她好想将球球带走,也能有个伴。在王府,应该没有人会为难一只狗吧。正灼华想着,徐睿还是如期到访,毕竟进宫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相见。 灼华和徐睿走在王府的花园,两人都无话。徐睿轻触灼华的手,灼华躲过,两手拿着帕巾把玩着。 “灼华?” “徐睿!” 两人同时开口,灼华扬起脸笑看着一脸茫然的徐睿,那副傻傻的模样仍旧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徐睿好久没有听到灼华这样“无礼”地称呼他了,他一时失了神。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同时说起,灼华笑着招了招手,球球跑到灼华脚边,灼华将球球抱起说道:“我不能带着它走,你将它带回家养着吧,我怕它受了委屈。” 徐睿点了点头,接过灼华手中的球球说:“灼华,我等你回来。” 灼华也点了点头,笑了。徐睿这句简单的承诺,却温暖了她冰冷的心。 0 第67章 初见嘉靖 只隔了一天,灼华便被送进宫,一切比她想象的顺利,所有人都疑惑,这么老的女人还进宫来倒成了一件奇事。不过宫里人都知道,灼华是因为兄长犯了罪,这种身世宫里没人去可怜她,因为大家的遭遇各尽相同,没有谁比较惨,只有更惨。一切按照宫中的规矩,先是对灼华的各种检查,再被分到要去的地方。但是灼华比较特殊,因为有一个人要见她。 灼华由着小太监带领,在围墙之间穿梭。灼华始终低着头,看着脚面,看着踩过的一块块地砖,还有高高的宫墙,穿过一道道设计讲究的宫门,她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只知道皇宫很大。 灼华被领到一处宫殿前,小太监要灼华等着。灼华立在宫殿门口,灼华感觉到周边无人,这才敢抬头偷看了周围一眼。这个宫殿之大,仅是走廊中的几个柱子,都是要两个人才能抱得过来的金丝楠木。灼华偷偷看了自己走上来的阶梯,比普通人家的一间房子还要高,整个阶梯都是巨大的大理石铺路。 灼华轻轻抬起头,看向前面,大冬天,大殿里的每一扇门和窗户都打开,任由寒风呼啸凌冽地吹进宫殿。还未等灼华想,刚才小太监已经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年老太监。灼华轻轻抬头看去,又低下了头,她认得他,他是黄锦。 “随我进来吧。”黄锦说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黄锦轻轻挥着袖子,灼华便跟着黄锦进了殿。灼华看着脚下踩着黑色石头铺成的地板,余光扫去,一个个硕大的柱子,柱子中间都用黄色和黑色的绸布隔开,布幔从殿顶垂到地上。灼华不能也不敢抬头去看着宫殿有多高,只是在殿里走着,也很难想象宫殿有多大。 灼华走到一扇门前,看到黄锦停了下来,灼华也跟着停在后头 “主子,人到了。”黄锦柔婉的声音,细声细气,虽然有着岁月的积淀,但是却不像其他男人那般浑厚。 “嗯。” 只是这么一声,灼华还未听得清说的什么,看见黄锦走进内殿,黄锦挥着衣袖,灼华便跟了进去。 灼华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红色地毯上金色的提花,美丽而华贵。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见了皇上还不下跪。”灼华还未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听到黄锦有些焦急的说了一句,灼华这才赶紧跪下来,头伏在地上小声说:“民女灼华,叩见皇上。” 过了一会,嘉靖才缓缓睁开炯炯有神的双眼,锐利的眼眸看了灼华一眼随即又闭上,说道:“抬起头来。” 一句铿锵有力,庄重严肃且浑厚的声音传到灼华的耳朵里,灼华慢慢地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长发黑须,身穿黑色道袍,消瘦高大,白皙的脸更显得头发黝黑。脸色红润,威武肃穆,只有几丝眼角纹的脸,灼华猜不出他的年纪。再看那人坐在榻上,榻的后面是一张太极八卦图,那人双腿盘坐,闭目养神。嘉靖缓缓地重新打开眼睛,锐利的眸光盯着灼华,让灼华失了神。 这里地方这么眼熟,她在哪里见过?她肯定见过,但是她又未到过皇宫,灼华心里充满了疑问。 “休得无礼,怎么可以这样直视圣颜!”黄锦小声喝道。 灼华这才知道,她见到了的,正是当今的皇上,嘉靖皇帝。 灼华赶紧又低下了头,伏在地上。 “抬起头来。”这个声音比刚才的更大,灼华不禁为声音中冰冷之气吓到。 灼华慢慢地抬起头,眼睛仍是垂着,不敢像刚才那样的直视。 嘉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嘴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说:“朕当是什么样的大美人呢,顶多有着三分姿色。” 灼华仍是垂着眼,她从来都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这个没有什么好在意的。灼华不禁感觉自己的想法可笑,自己到了宫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乱起八遭的。 “乡野丫头,怎么能入得了万岁爷的法眼。”黄锦笑着说。 “哼,哼。”嘉靖冷笑两声,还是盯着灼华看着,似乎要看透了灼华,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问黄锦说:“你打算把她安置在哪里?” 黄锦作揖,脸上还是笑嘻嘻说:“奴婢听说,这个姑娘擅长女工,奴婢想着放到针工局去,也好发挥所长。” 嘉靖还是盯着灼华看,说道:“朕不缺做衣服的人。” 嘉靖声音之大,差点吓到了了灼华,但是黄锦仍是笑着,好似已经习惯了如此。 “这样,就留在永寿宫吧,也是被宠大的孩子,别委屈了。”嘉靖脸上仍是有着嘲讽的笑。 “是,还是万岁爷想的周到。”黄锦弯着腰笑着回,又看了看灼华,说道:“能伺候主子万岁爷,是你修来的福气,还不赶紧谢万岁爷隆恩。” “谢皇上。”灼华说着又跪了下去。 原本她以为只做一份普通的差事,和其他因罪入宫的女人一样,做个苦力。她没有想到却是被留在皇上身边,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还跟着是这么一个让人猜不透的皇上,灼华不禁有些惊慌。 “刚才你说你叫什么?”嘉靖侧过耳朵,认真听着。 “李氏灼华。” 嘉靖点了点头,拉长了声音一字一句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灼华听着,又是一惊,仍是伏在地上。 “你也是读过书的,可知道这句诗的含义?”嘉靖问道,锐利的眼睛闪过一丝冰冷。 灼华跪在地上,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说:“民女愚钝,还请皇上点化。” “你到了宫里,要称奴婢。”黄锦急着说道,一副担忧样子。 “这句诗说的是妇言,妇功,妇德,说的是作为女子,应有的美德。”嘉靖说着,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阴冷,让本就寒冷的大殿,又冷上几分。 “奴婢谨遵教诲。”灼华又拜了下去。 神一般的皇上,始终在灼华的生活中。从她进京,到她进宫,虽为小小的百姓,灼华早已经感受过皇上的权威。而当她见到时,没有好奇,没有诚惶诚恐,唯有面对的勇气。如果说遭遇是对她的考验,苦难是她注定的坎坷,那么她愿意面对,面对这个强大的男人。 第68章 新的开始 灼华已经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大殿的,在她的耳畔仍是回荡着那句“这句诗说的是妇言,妇功,妇德。”灼华第一次感觉听到这句诗,会让她如此的害怕,让她如此抗拒。灼华的思绪,随着跟着黄锦到了宫殿后的一处小房子中才缓过神来。 “姑娘,以后你就住这里了。”黄锦笑着说道,平和了许多。 灼华看着这间屋子,外面是厅,一个布帘隔着,里面是床铺,两个妙龄少女在一起笑着谈论着。 只见黄锦咳嗽两声,两个女孩走过来,笑着唤道:“干爹。” 黄锦点了点头,又对灼华说:“你们三人以后同住。” 黄锦说着要走,灼华想了一下,说道:“谢谢干爹。” 入乡随俗她还是懂的,别人怎么叫她也应该怎么叫。 黄锦转过身来,脸上仍是温和的笑,说道:“姑娘使不得,你叫我公公就好,王爷跟老奴说了,你是王爷的妹妹。” 灼华看着黄锦脸上的笑,看不出那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真心的。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仍是快步走了两步,拉住要出门的黄锦,从手腕上退下金镯子,塞到黄锦手中说:“谢公公,以后还烦请公公关照。” 黄锦笑着看着灼华,将灼华的手慢慢合上说:“不要说王爷嘱咐了杂家,杂家和姑娘也是有缘的,在宫外已经见过面,东西留下,等到有用的时候再用。” 这次黄锦脸上的笑,灼华认为是真诚的,她只见过黄锦一面,就是在张聪进京的那次。灼华不禁想,黄锦说的有缘,或许是张聪的嘱咐。 黄锦说着走出了门外,只留下不知所措的灼华,傻傻地看着黄锦的背影。 “别看了,再看就要被你看穿了。”屋里一个姑娘,声音颇大。 灼华转身看去,好一个娇艳的美人,一双杏眼像是会说话,圆润的脸庞白皙水润,红唇俏鼻有着不一样的风情。 “快,妹妹,这边坐,不用害怕,黄公公是难得的好人,对我们都好。”另外一个姑娘,拉过灼华的手,拿着灼华手中的包袱放到一边,推着灼华坐到桌边,为灼华倒上了一杯水。 灼华感激地看着她,露出会心的微笑说:“谢谢。” “我叫尚喜儿,这是姐姐,她叫杨珍儿,你叫什么?看着你年纪很大了啊。”刚才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大胆的很,那一双杏眼不停地打量着灼华。 “我叫李灼华,今年已经二十了。”灼华笑着低着头。 “啊?”尚喜儿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大声说道:“你都这么老才进宫啊,像你这个岁数不都要嫁人了吗?” 灼华眼神变得空洞,她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叫她进宫,只好无奈说道:“家里有了变故,这么一耽误就过了嫁人的年龄。” 灼华笑着,实在是她没有可以嫁的人,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以后应该都没有机会嫁人了吧。 “灼华,那我们都要叫你姐姐了,喜儿也没来几天,你们都跟着我,皇上的精舍我们一般都不进的,站在外面伺候着就行,里面有着公公,没有什么可怕的。”杨珍儿看出了灼华的不安,柔声劝慰着。 灼华点了点头,自己虽然年龄大,但是跟面前两个人比起来,她可以说毫无经验,也毫无历练。 她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从小跟着李研,后来又跟着李矾,即使是住在王府,身边总是有着熟悉的人。自己今后要怎么在皇宫里生存呢?她今天见到的似乎都是好人,也许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但是从来都不精于算计,不会勾心斗角的灼华,凭借着小聪明,能救自己吗? 管他呢,灼华就这样进了宫,活了下来。 “姐姐,这是刚刚我去浣衣坊给你领来的衣服,你明天就穿上,我刚刚去问了黄公公,公公说你明天跟着我就好了。”杨珍儿将叠好的衣服放在灼华的跟前,看着灼华几乎一整天都在发呆。 “我说老姐姐啊,你这样可不行,既然来到了宫里就得认命,像你这样魂不守舍的,做事情要是犯了错,要找一顿打的。”尚喜儿端着晚饭说道。 灼华笑了笑,这泼辣的味道,她是这样熟悉,她在她这个年龄也是这样。 “我有这么老吗,你竟然叫我老姐姐?”灼华轻敲着和她一般高的尚喜儿的小脑袋,这个大人精,挖苦别人倒是一套套的。 “不是老,是很老,放眼我们万岁爷的整个永寿宫,都找不到比你大的。”尚喜儿满脸认真说着,灼华赞同地点着头。 灼华装好稀饭,摆好碗筷,心里仍是不安,问道:“不瞒二位妹妹,我在外面没有伺候过人,这粗手粗脚的,就怕闯了祸。” 已经到了宫中两日,与杨珍儿和尚喜儿虽然算不上熟,但是也是她仅认识的。 “不用怕,你和我跟着珍儿就好了。”尚喜儿伶俐说道。 “姐姐,这月喜儿是守夜,你和我白天当值。”杨珍儿说道。 灼华从来没有感觉贤淑这个词可以形容谁,但是绝对可以应该来形容杨珍儿。没有娇媚容颜的脸上,浅浅的笑意,柔和温婉,让人亲近。 “你们就叫我灼华吧,虽然长你们几岁,但是这样叫见外,叫名字就好了,以后我也叫你们名字。”灼华边吃边说。 “老姐姐,哦不,灼华,你是不是来自裕王府的?因兄长犯罪罚入宫籍?”尚喜儿小心试探着问,听着其他人胡说,还不如自己确定的好。 灼华点了点头,没有半点隐瞒。 尚喜儿又往灼华身边凑了凑,小声问:“宫里都说裕王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杨珍儿敲了一下尚喜儿的额头,瞪着尚喜儿说:“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我教过你什么,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灼华只是感觉尴尬,勉强扯出微笑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王爷要是喜欢我,我还能到这宫里来吗?” “我也说嘛,看样子宫里最不能信的就是传言。”尚喜儿得意的向杨珍儿吐了吐舌头。 对比他们,灼华是不是算得上幸运?她像尚喜儿这么大,还在书院过着最快乐的生活,无忧无虑,像杨珍儿这么大,正在和李矾走遍天下,潇洒自由。 似乎还是不相干的三个人,命运一下子把她们拉到了一起。 0 第69章 当差 “灼华,等一会进了大殿,我们把大殿都擦拭一遍,声音要小,等擦拭干净了,我们就站在一边等吩咐就是了,千万别大声,因为皇上都是早上睡觉。”杨珍儿不厌其烦地叮嘱着,生怕灼华有着疏漏,灼华笑着点着头。 “还有,无论大殿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低着头站着,如果是皇上出来了,我们就要马上跪下,不要抬头就好了,知道吗?”杨珍儿仍是叮嘱着。 直到早上起床,灼华才感觉伺候嘉靖并不是件难事,她习惯早起。没想到早上匆忙起身之后,杨珍儿竟然跟她说不急,两人悠闲地吃过早饭,收拾好之后,才慢慢地拿上工具来到前天她到过的永寿宫大殿。 灼华跟在杨珍儿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学着杨珍儿的样子,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灼华竟然笑的出来。杨珍儿端着一盆水,两人都把手里的抹布打湿,这屋里每天都擦,他们没多久就将殿里的物品都擦拭了一边。随后就是地板,两人跪在地上擦着,感觉到殿里来了人,灼华刚想抬头,想到了杨珍儿的嘱咐,又低垂了下去。 “严阁老,徐阁老,殿外等一会吧,万岁爷刚起身,还在用早膳。”黄锦作揖笑着说道。 灼华偷偷地抬起头,看着来人,徐阶她是认识的,三年未见,徐阶倒是没有老。再看看身边那个老态龙钟,白须白发的苍桑老人,缓慢坐在那里,眼神都有些涣散。灼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严嵩,瘦高的严嵩怎么看也不像是长相黑胖的严世蕃的父亲。 “谢公公。”严嵩和徐阶轻轻拱手说道。 灼华仍是擦着,过了一会擦完,她和杨珍儿出了大殿,将手中的抹布洗净,净了手之后,又回到大殿,站在那里。 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徐阶会是在这里。徐阶刚刚看了灼华还有些诧异,但那一抹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灼华进宫,但是没有想到会在嘉靖身边。灼华走过徐阶身边,阶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灼华低头浅笑一下,跟在杨珍儿的身后,站到了精舍的外面。 灼华本以为皇上吃的极为奢侈,应该是山珍海味,没想到嘉靖吃的只是两碗清粥,几道咸菜,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家。但是那拿在手中的玉碗,竟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商路不通达的现在,比黄金可贵的多了。嘉靖吃完了早饭,黄锦端过去茶水,嘉靖喝了一口,漱口,黄锦连着刚吃完的盘子一起收了,端出来交给门口等待的杨珍儿,精舍之内只留下黄锦一人。 黄锦拿过镜子,嘉靖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说道:“叫他们进来。” 黄锦走到门口,小声说道:“去请二位大人。” 灼华愣了一下,看着杨珍儿已经出去,这里只有她,忙着低着头挪着小碎步,快速地走到外殿,恭敬说道:“皇上请二位大人进去。” 严嵩两手撑着凳子,缓慢站起,徐阶要上去搀扶,严嵩摆摆手,迈着方正的官步走在前面,徐阶紧跟上去,两人手里同样都拿着奏章。 灼华也跟在两人的身后,灼华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过了好一会,杨珍儿才回来。 嘉靖轻轻挥手,黄锦搬了两个座位,两人依次坐了下来,嘉靖还是老神在在,一身慵懒的模样躺在榻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刻都没有离开下面坐着的两位大臣。 灼华从来没有感觉坐立难安,但是她看了嘉靖,总有这种感觉。那样犀利的眼神,似乎总能将人看穿,又摄人心魂,灼华偷偷地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灼华终于感觉为什么她在刚进宫的那天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嘉靖精舍里的陈设,居然和张聪屋里一模一样,只不过嘉靖的精舍大了很多,用具奢华精美许多。 灼华再看看嘉靖的模样和打扮,有些恍惚的灼华还以为是张聪坐在那里,两人最相似的就是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只不过张聪比起嘉靖,更加健康。先生也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眸,但是先生的那一双眼睛,全是爱和宽容。 “太湖大水的事情,户部先播五十万赈灾银两,江南富庶,叫他们自救。”嘉靖说着,威严的声音打断了灼华的遐想:“今年巡盐御史派周扬去,朝廷明年肃清倭寇,抗击鞑靼就靠他了。” 巡盐御史可是肥差,大家都争破脑袋要去的,严嵩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灼华心里满是鄙夷。她和大哥游历的这两年,知道民间疾苦,都是拜眼前的这个严嵩所赐,而严氏父子,是天下人心中最大的恶人。 “徐阶,你的儿子在翰林院表现还不错,明天去工部上任吧。”嘉靖说道,只见徐阶已经跪倒在地谢恩了。 灼华在裕王府,也会听到他们讨论国是,但是从未想过可以这样近距离的听到这些国事是怎么决断出来的。灼华第一天当值,几乎都处在恍惚状态,她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陈述,有些她懂,有些她不懂。严嵩和徐阶走后,嘉靖继续干着他最喜欢的事情,修道。在灼华看来,这件事无聊至极,无非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奈先生喜欢,皇上也喜欢。 第70章 宫中的生活 灼华到了宫里,过着她从小到大最无聊的日子,每天重复坐着简单的工作,打扫宫殿,听着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其余休息时间,她只能在屋里发呆,看着皇宫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想象着宫外的热闹与繁华。 “老姐姐,看我得了些好吃的。”尚喜儿跑了进来,看着整整齐齐的屋子,心里特别开心。本来只有她和杨珍儿,她都感觉很幸福,现在有了勤劳的灼华,她更有偷懒的理由了。 灼华终于缓过神来,从床上挪到床边,穿上鞋,走到桌子边,尚喜儿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说:“这是我从御膳房拿过来的,肯好吃的。”尚喜儿拿起一块,塞到灼华嘴里。 灼华赶紧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笑着点头,宫里的东西,怎么能不好吃呢?而这味道,她并不陌生。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你好像每天都在出神唉?”尚喜儿不解问着,在她眼里,有吃的最开心了,少干点活就更好了。 “没有什么,想想以前的事情。”灼华随意说着,她们现在已经很熟悉了。 “你是不是想宫外的事情?宫外好不好玩?”尚喜儿晶亮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你没有出去过?” 尚喜儿点了点头,但是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的忧虑:“不瞒姐姐,我这么点大的时候,就已经进宫了,我跟着家人一起,在浣衣局长大。”尚喜儿说着,口中含着点心,手里还不停地比划襁褓中的她有多大。 “我从来没有出过皇宫,不过你也不要小看我,皇宫的哪一个角落我都知道,比如说哪个妃子喜欢吃什么,哪个公主什么性格,我都知道。” “我没有小看你,相反,我还很佩服你。”灼华宠溺地轻捏着尚喜儿的鼻子,问:“那你怎么从浣衣局到这永寿宫的?想想,能伺候皇上,是多少人毕生的心愿。” “这也要说我命好啊,有一次我送衣服给干爹,也就是黄公公,但是我那时太小,手脚也笨,竟然将衣服打翻了,当时伺候干爹的太监就打我,我小啊,哭的特别大声,干爹却没有责备,还安慰我。应该是我长得讨喜吧,干爹就让我留在永寿宫了。”尚喜儿说着,就像说着昨天吃的什么一样轻松。 “你确是很讨喜,我也很喜欢你。”灼华笑着,应该是因为长得漂亮才对吧。 “姐姐,你是不是感觉宫里特别无聊?” “不是啊。”灼华还想狡辩,没想到她的心情都表现在脸上,连十几岁的孩子都能看的出来。 “还说没有,姐姐除了每天去当值之外,都是在屋里发呆,要不就是捧着一本书,从来没有出去走过。”尚喜儿嘟着嘴说,想骗她,没门。 “我不知道在皇宫里还可以走动?这宫里,我只认识你们。”灼华说着,再也笑不出来,她怎么也掩饰不了自己一颗孤寂和无助的心。 “那还不简单,以后我出去找我的小伙伴,我带着你去。”尚喜儿说着,又拿起来一块点心。 “你啊。”灼华看着尚喜儿贪吃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说:“你也叫我老姐姐了,跟你的那些小伙伴玩,被一群人叫着老姐姐,我才不愿意呢。” “找几个跟你一样老的不就可以了吗?”尚喜儿鬼灵精怪的回答,惹得灼华一阵笑。 “喜儿,你又吃这些,晚饭还要不要吃了。”杨珍儿端着几道菜进来,放到桌子上,嗔怒道。 杨珍儿轻敲尚喜儿的脑袋,立马将点心收到橱柜中,拿出碗筷,灼华接过将碗筷依次摆在了桌子上。 “要吃要吃。”看着晚饭有自己爱吃的鸡腿,尚喜儿快速咽下口中的糕点,直接朝着碟中的鸡腿抓去。 “贪吃的猫儿。”杨珍儿笑道。 灼华已经习惯了和他们俩在一起的生活,清冷的深宫生活,这样笑闹一番,倒有几分乐趣。 “珍儿,下次我和你一起去拿吃的,每次都乐享其成,我都不好意思了。”灼华真诚的眼眸有着笑意。 “不会,这件事喜儿最喜欢干,我们都是乐享其成的。再说,你来之后,我不知道轻松多少,别计较那么多。”杨珍儿笑着说,没有一丝虚伪。 “姐姐,我看你天天喜欢看书,你看的是什么?”尚喜儿好奇问,她好奇许久了。 “瞎看看而已。”灼华笑着。 “姐姐,你认字认的多吗?”尚喜儿继续问着。 “一般的字都认识。”灼华说道。 “你真好,我和珍儿都不识字。”尚喜儿原本晶亮的小脸一下子变得失望起来。 灼华已经习惯她这个样子,上一秒还哈哈大笑,下一秒就满面愁容。这样无拘无束,灼华倒是喜欢,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 灼华看着他们,想了一下说:“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教你们识字。” 果然,他们说到做到,刚吃完晚饭,他们收拾好之后,就拿起蜡烛,铺好纸,喜儿去外面找来了笔墨,灼华便认真地教他们写字。从最简单的开始,没有规定每天要学几个,只凭兴趣。反正他们没有值夜时,这样也好打发时间。 第71章 喜儿的朋友 尚喜儿的性格就是这样雷厉风行,她说要带灼华认识宫里的朋友,这不,她们刚刚从永寿宫回来,还没有来得及休息,精力旺盛的尚喜儿就拉着灼华闲逛去了。 尚喜儿性格活泼,开朗,又是在宫里长大,人缘颇好,对整个皇宫,她说得上是熟门熟路。灼华跟着尚喜儿沿着宫墙快步走着,遇到了其他宫人,只要退到边上低头不语,遇到主子下跪就能躲过,反正她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而已。 “姐姐,今天我带着你来开开眼,这里可是万岁爷放宝贝的地方。”尚喜儿小声说着,左右看看,瞧着没人,放心推开门,闪进宫殿里去。 “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地进去,被抓住了不会挨一顿打吧?”灼华捂住嘴,心有余悸。 “老姐姐,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尚喜儿悠闲地在殿里逛着:“放心吧,这里我经常来。” 灼华左右看着屋里的一切,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用不过来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奇珍异宝。一排排架子上分类整齐的摆放着玉器,漆器,紫檀,象牙等饰物玩器。架子后面是围屏,围屏后面还有诸多瓷器,铜器,金银器皿。灼华左右看着,尚喜儿转身看着没有见过世面一般的灼华,叹了一口气,回走两步,拉着灼华往里面走去。其实真正的宝贝都摆放在嘉靖的永寿宫,放在这里的,只是皇上厌倦的。 穿过这个库房,尚喜儿带着灼华走到偏殿的一间小屋,这间屋子开阔明亮,屋里的墙壁上挂满了一簿簿账册。 尚喜儿走到一个书案后面,打开放在地上的箱子,从箱子中拿出一个包裹。灼华惊讶地看着了然的尚喜儿,显然尚喜儿早就知道那个东西放在那里一般。 尚喜儿打开包裹,灼华看了一眼,无奈地笑着,外面那么多宝贝也未见尚喜儿多看一眼,无奈就对这些吃的有兴趣。想想她这个年纪时,可不是也同样感觉吃是人生最大的追求吗? “姐姐快过来,这个可是宫外带来的。”尚喜儿笑着,拈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灼华走近,看了一眼,拿起一片水晶桂花糕尝了尝,笑道:“东直门买的,你的这位朋友对你挺好的,这可是京城最好的糕点店。” “那还用你说。”尚喜儿得意地笑着。 灼华对于吃的却兴致缺缺。径自拿起书案上一本账册翻看起来。 “是喜儿吗?”屋外扬起了响亮却有些娇柔的笑,灼华已经习惯了宫里太监的声音,他们都是阉人,不可能有男子气概。 “是啊。”尚喜儿满不在乎地回答,嘴里仍是吃着。 灼华看着已经走到屋里的二人,一个小太监先走到尚喜儿身边,宠溺地看着贪吃的尚喜儿。灼华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浓眉大眼,皮肤白嫩吹弹可破,挺直的鼻梁,最主要的是那水粉色的嘴唇,最让灼华别不开眼的,还是那微翘的下巴。世间竟然会有男人会比女人还要美丽?似乎将她见过的美人都比了下去。 她认识的男人中,长的都不赖,周扬风流倜傥,徐睿温文儒雅,裕王玉树临风,但是他们身上无不散发着男人气概,总有着说出去的霸道和攻击性,不会让面前的这个男人这样的柔美。或许他们本就不是男人。 “嗯,郑卫,我来给你介绍,这个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老姐姐。”尚喜儿吃着说着:“她叫李灼华。” 郑卫笑着作揖,只是看了灼华一眼,又随意地坐在了书案旁,手托着腮盯着尚喜儿,灼华不禁瞧了一眼,摇头笑着。 灼华再抬眼看去,身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比起郑卫,长相逊色了许多,算不上阴柔。身材高大消瘦,白皙端正,不苟言笑,颇有几分书生的样子,幽深的眼眸多了几分狡黠和城府,不像郑卫那样透彻。 进屋的两个人都像没有见到灼华一般,第二人也走到尚喜儿身边,一手搭在郑卫的肩上,一手拈起糕点放到嘴里。 “你偷吃我的东西?”尚喜儿大叫,小气地将一堆吃食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这不还是我买的,怎么也没有听见你说声谢谢。”太监抬头也看着尚喜儿,两个人就这样托着腮看着,好像欣赏着什么美景一样。 “姐姐,这是冯保,你要是想要宫外的东西,可以托他去买,他经常出宫。”尚喜儿边将吃的糕点重新包起来边说。 “嗯。”灼华点着头,随意应了一声,她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的才对。 “姐姐,你自己待一会,我出去一下。”尚喜儿收拾好了吃食,郑卫拿起帽子,牵着尚喜儿往外走。灼华刚想说话,尚喜儿转身说道:“我马上就回来,我再去拿点好东西回去给珍儿,等我!” 第72章 原来她是坏女人 冯保抬起头,目送着尚喜儿和郑卫离开,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尚喜儿带过来宫女。尚喜儿从来没有带人过来找过郑卫,面前的这个李灼华是第一个。毕竟宫里除了他,尚喜儿和郑卫不信任任何人。 “姑娘识字?” 灼华抬眼看去,慌乱地将手中的册子放下,毕竟是私自看了别人的东西,灼华有些窘迫,垂下了头。 灼华看着尚喜儿已经出了门,心里莫叹,这个不靠谱的尚喜儿,明知道她不识路,还丢她在这里,等一下她找不到回去的路怎么办? 冯保看着灼华的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着说不出的娇憨。他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是最近宫中谈论的人。她没有传言中的那么老,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美,好像更没有传言中的聪慧和心机。总之她与传言中相差甚远。 “姑娘,坐吧,不用拘束,喜儿是最没有边际的,她没有这么快回来的。”冯保说着,收拾着书案,眼睛不时地瞟向灼华。 “嗯。”灼华应了一声,又拿下一本账册看着问:“这些都是你写的字?” “不全是,有的是,写的不好让姑娘见笑了。”冯保谦虚笑着。 “好就是好,这是值得骄傲的。”灼华直接说道,一手托着书,一手比划着,她看到好看的字,总想着学一学。 冯保只是笑着,这是这么一句话,他就知道灼华不是温顺的主。 “公公在这里当差?”灼华问道。 “不是,我和郑卫交好,偶尔会来帮他的忙,我在御马监。”冯保如实相告。 “哦。”灼华点了点头,将簿子挂了回去,这里的账簿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她又转身看了看架子上放的字画,想去拿又不好意思。 冯保心里是多么通透,灼华只是一眼,他便知道了灼华的心思,说道:“姑娘随意。” 灼华并没有去拿书画,而是走出了屋子,去欣赏外面的玩器摆设去了。骄傲如她,可不愿意就这样被别人看透心思。 “我听说过姑娘,毕竟宫里关于姑娘的传言可不少。”冯保从屋里跟着灼华出来,隔着一个架子,看着灼华。 “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灼华随口应付,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 “但是,在宫里,没有人可以躲避,姑娘性子耿直,不适合这里,我劝姑娘还是收敛些。”冯保毫不客气说道,好像老朋友一般相劝。 “看来公公信了。”灼华抬起凌厉的眼眸,目瞪着面前仍是嬉笑的人,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这样不客气。 “在宫里,看到的不能信,听到的也不能信,只有心里认为对的,才能相信。”冯保脸上的笑已经敛去,继续说道:“喜儿在宫中长大,本性天真,虽没有亲人,但有着我们这些兄长护着。喜儿不曾信任过他人,姑娘如果有着其他心思,还请远离喜儿。” 冯保毫不客气地将灼华归类到坏女人当中,认为灼华跟着尚喜儿定有所图。 “我想公公误会了,喜儿待我好,我待喜儿也不错。对于你们,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巴结奉承。至于你们认为重要的东西,我想我并不期望。”灼华放下手中的一个瓷瓶,转身准备离开。 聪明人讲话,从来不用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需点到为止。 “姑娘留步。”灼华停了下来,冯保颇为大度说:“如果有什么忙要帮,你可以来找我。” 冯保皱眉看着灼华的背影,显然一副老朋友的姿态。 冯保聪明,但是灼华也不傻,对于这样满腹心机的人,灼华从来都是避恐不及。她更无心揣测他们的意图,也不想了解他们的心思。 “谢谢公公,应该不用了。”灼华说道,走出库房。 灼华不曾打听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想知道,但是她能感觉的到,冯保和郑卫都是对尚喜儿极其关心。这种关怀,在人人只求自保,人情冷漠的皇宫,实属难得。虽然冯保对灼华有着不客气,但是灼华反而感觉温暖。 不一会尚喜儿回来,比灼华想象地拿着更多的东西,还不等灼华说什么,尚喜儿已经跟他们打完招呼拉着灼华出门去了。看着欢喜的尚喜儿,灼华才知道,原来在宫里还可以这样开心的活着? 0 第73章 除夕之夜 转眼间已经到了除夕,偌大的皇宫,依稀能听见鞭炮的响声,晌午一过,直到天黑,未曾停歇。皇宫里,御道上,铺满了白雪,而雪还仍一直下着。灼华一直都知道雪水泡的茶特别,在宫外,灼华从来不屑,但是到了宫里,她竟然和杨珍儿和尚喜儿融了好多雪水,煮沸泡茶,给忙碌枯燥的宫廷生活添些许趣味,给寒冷的冬季填补温暖。 由于是除夕,嘉靖并没有留下宫人,匆匆赴完贵妃准备的团圆宴之后,又回到了殿里,身边仍是黄锦伺候着,因为宫里人都知道,皇上跨岁都是黄锦陪着。其他宫人也乐的清闲,都到一处去放烟花炮竹,该吃的吃,该玩的玩,享受着过年的欢乐。 灼华也被喜儿拉着,到离永寿宫很远的皇宫一角,一群太监宫女在一起笑着,边放着鞭炮边奔跑,唱着家乡的歌儿,好不热闹。灼华从来不是安静的人,但是这一夜她却感觉融不进这种热闹中来。出乎她意料之外,尚喜儿竟认识这么多人,也难怪她总能拿回来吃的用的,这么讨喜漂亮的女孩,大家应该都喜欢吧。 曾经她认为自己也是这么讨喜,但是现在,她再也不会这么认为。这样团圆的佳节,她好想家,好想母亲,也好想李研。灼华抬头看着头上的烟花,烟花灿烂,最后总会化成一缕青烟。而她,只能在绚烂之后,躲在昏暗的角落,独自舔舐孤寂的伤口。 冯保隔着笑闹的众人看着与众不同的灼华,不是因为她美丽,而是因为灼华独有的气质,和宫中的女人都不一样,或许她本就不属于宫里。灼华脸上的愁绪可不应该属于她,她应该笑的。 上次不愉快地见面,其实并不是冯保第一次见灼华。冯保记得他初见灼华的一瞬间,那时候,她约摸十六七岁模样,豆蔻年华,嬉笑地走在人群中,好似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在她身上。但是灼华并不记得,她见过冯保,而那时刚进宫不久的冯保,只是跟在宁安身边最普通的一个小太监而已。 灼华不喜欢这种热闹,总感觉那份快乐不属于她,她更不愿强颜欢笑。趁着喜儿追逐打闹的时候,她溜了回来。皇宫里除了每天见面的宫女太监,她并不认识什么人,但是还好,她清楚地记得回去的路,不至于在皇宫里七拐八拐,迷了方向。 “灼华?” 灼华停住了脚步,她不相信在这个时候,能听见她熟悉的声音。 “灼华?” 这个声音又近了,灼华摈住呼吸,在吵闹的夜晚,仍能听见大脚踩雪的声音及微微而过的寒风。 灼华转过神来,只见一张略带愁绪的脸,在确定是她之后,立刻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裕王笑着走到灼华身边,伸手轻轻拂去洒落在灼华肩上的几朵雪花。 灼华退了一步,福了福身,小声唤道:“王爷。” 他们从来未有过如此生疏,只是两个月未见,却似隔了千年。 “你还好吗?”裕王问道,那一抹笑容再也不见。 “好。”灼华点着头,扯出一抹微笑,灼华向裕王身后看去,站在后面等待的陈王妃,对灼华一笑。 “在宫里需要些什么,跟我说,我叫人给你送进来。”裕王说道。 “谢王爷,宫里很好,什么也不缺。”灼华说道,左顾右盼的眼神,始终不敢放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我今日来给父皇请安,明天父皇将要闭关,刚刚出来,就见到了你。”裕王诉说着,还好,他见到了灼华,总算没有白走这一趟。 “哦。”灼华不知道怎样回应,是劝慰他,还是怎样? “菱香那边我叫人去看过,年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裕王说道,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灼华的冷淡,让他无所适从。 “谢王爷。”灼华终于笑了一下。 “还有,李研没有回信,如果有,我会叫人立马送过来。”裕王仍是说着,想着哪些是灼华想要听的话。 “哈哈,姐姐,你怎么跑的这么快,我才刚回头,你就不见了。”尚喜儿娇笑着跑到灼华身边,抱住灼华的腰,喘着大气,整个人都赖在了灼华的身上。 刚才嬉闹的尚喜儿,看着在她身边发呆的冯保,顺着冯保的眼神看去,才发现灼华竟然走了。尚喜儿将手中没有燃完的烟花塞到郑卫手里,追了过来。 “那边太吵,我想清静一下。”灼华笑着说。 “还好我找到了你,你和珍儿一样,不喜热闹。”尚喜儿嘟着嘴说着,丝毫没有看见面前的人。 不喜热闹,裕王以为自己听错了,最喜欢热闹的灼华,会变得不喜热闹?裕王没有放过灼华脸上的所有情绪,听见喜儿声音的开心,又有些隐藏,面对自己又露出的尴尬,一切都看着裕王的眼里,尽管灼华不停地掩饰,但是那种情绪还是逃离了出来。 “啊,王爷。”尚喜儿这才反应过来,忙着从灼华身上抽开身,规规矩矩的请安,有着几分羞涩地笑着。 “王爷,奴婢该回去了。”灼华垂着头说着,又福了福身,还未等裕王开口,灼华已经转身,拉着尚喜儿的手往回走。 纵然灼华快步地走着,但是她仍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眼神,始终盯着她。她就害怕自己不争气的转过脸来,哭倒在他的怀中。但是她没有,她拉着喜儿的手,匆忙地逃出了裕王的视线。 她原本想着,跟他不再有瓜葛,无奈她还在他的家里。 第74章 偶遇裕王 灼华拉着尚喜儿,一口气跑到了居住的房间,将尚喜儿拉进屋里,快速地关上门,整个人无力地靠在门边,大口呼着新鲜的空气,也因为再也掩饰不了的慌张,整个脸都烧红起来。 杨珍儿仍然借着微弱的光,练习着灼华教她的字,看到灼华来到屋里的模样,不禁皱起秀眉,用眼神问着尚喜儿,喜儿无辜地摇头摊开双手,她真的是不知道。 灼华仰着头,待跳动的心终于平息后,从容地走到炉子边,拿起盆子,倒上一盆热水,笑道:“我先洗了。” “我也要洗。”尚喜儿无赖地又跟了进去。 “你每年不都要玩的很晚,怎么,今年要在被窝里过年啊?”杨珍儿笑着,又在炉上水壶里蓄满了水。 “今年有老姐姐陪着,我哪也不去了。”尚喜儿仍是俏皮大声地说着。 “尚喜儿,不许叫我老姐姐,我哪有这么老?”灼华不愿意,也嚷嚷起来。 “你还不老,你都二十了耶,二十岁的姑娘,都该儿女成群了。”尚喜儿不甘示弱。 “尚喜儿,你是觉得我真的不会打你还是怎样?我要是再听见一个老字,我肯定会打你一顿的。”灼华似乎失去了耐心,对付这种小孩,打一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老?昨天你教我的老字怎么写的,我好像忘记了。”尚喜儿摸着下巴,苦思迷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尚喜儿!”灼华从盆里面抬起一只脚,踢向喜儿。 喜儿也不是好惹得,大叫道:“你的脚是湿的,弄的我的裤子都湿了,你明天要给我洗。” “你哪天的衣服不是我给你洗的。”激怒了小喜儿,灼华满意地将脚放进盆子里。她可不是尚喜儿看到的那个样子,温柔的像珍儿那样,尽让她欺负。 尚喜儿赶紧擦干脚,换上软鞋,快速地跑到床上,抱住杨珍儿撒娇道:“你看那个老姐姐,人老了,脾气也跟着大了。” 杨珍儿不语,嘴角仍是漾着微笑。 灼华慢条斯理地抬起脚,擦干,换上鞋。她还看不出来,那小妮子跑的这么快,完全不是怕打,而是为了不倒洗脚水。灼华端起洗脚水,从后门泼了出去,温热的水泼在雪上,雪瞬间化了一片。屋外凄冷的寒风呼啸而过,沿着仅开的门缝吹进温暖的屋里。灼华赶紧缩回身子,将盆子放到原位,跑到床上,将自己塞到被子里。 “我警告你,我可不像珍儿这么好惹,我可是厉害的角色。”灼华撩起袖子,伸出小手,准备着酷刑。 “哼,什么厉害的角色?”尚喜儿知道灼华要来挠他痒,害怕地躲到杨珍儿的身后,笑道:“刚才看到王爷就吓成了小猫,哪里是厉害的角色?” 灼华的手挥在了半空中,像是着了魔,一下子停了下来。尚喜儿从珍儿身后探出头来,看着灼华忽然失神,水灵的大眼充满疑惑,挪到灼华身边:“老姐姐?” 灼华一把住在尚喜儿笑道:“你这小泥鳅,够滑的啊。”灼华的手邪恶的伸向喜儿的腰间,不停地挠着,直到尚喜儿苦笑着讨饶。 “好姐姐,好姐姐,你饶了我吧,哈哈哈哈” “珍儿,珍儿,快些来帮我,啊,哈哈哈,好姐姐,我知道错了。” 杨珍儿坐在床侧,收拾好床,脸上绽放最温婉的笑,静静地看着笑闹的两人。从小被卖入皇宫的她,现在竟一下子有了姐姐和妹妹,她从未感觉生活如此的美好。而每日不断地打闹,更让她感觉这里有了记忆里家的味道。 两人都笑累了,沿着杨珍儿躺下,为了防止灼华再侵犯,尚喜儿硬要杨珍儿睡到了中间。灼华只是笑着,顺着杨珍儿躺下。 “姐姐,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沉寂了很久,尚喜儿终于忍不主。 “不当问就不要问。”这个曾是李矾经常训斥灼华的话,灼华没有想到她还会有对别人说的机会。 “哎啊,我忍不住啦。”尚喜儿大叫了一句,她已经忍了好久,终于破功。 灼华呵呵地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尚喜儿可不会善罢甘休,这么泼辣耿直的性格,怎么会忍得住。 “宫里有传言,说姐姐和宁安公主是好朋友,还说姐姐曾经和徐阁老的儿子私定终身,徐阁老的儿子是个负心郎,抛弃了姐姐。”尚喜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剩蚊子一般的声音,也不忍心去瞧灼华,最后她还没有忘记求证:“这些是真的吗?” 杨珍儿也听过这些传言,毕竟这么老的女人被召进宫,一进宫就留在皇上身边,宫人对于灼华的议论自然不少。 杨珍儿转脸看着灼华,灼华也转过脸来,只是淡然一笑说:“都是真的。” 屋里安静极了,一片漆黑,微弱的烛火,点燃了一角。她们好奇,却没有再忍心问下去。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只有珍儿这么大,正是好玩的年纪,我去王府玩,遇到了宁安,我还以为宁安是个小丫鬟。我们一见如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高贵的公主。”灼华说着,脸上全是笑意,回忆虽然有着很多痛苦,但是让她始终无法忘记的,确是那些美好的快乐。 “至于你们说的徐阶的儿子,也是真的。我嫂嫂家在书院,我去书院小住。在那里我遇到了他,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又是那样的谦谦有礼,温文尔雅,我们那时候互相喜欢。那时我只有喜儿这么大,我们之间,没有背叛。到现在为止,他都是对我最好的男人。我出身低微,自然配不上他,他娶了适合他的女人,我怨过,却从来没有恨过他。”灼华仍是笑着。 灼华从未想过,她跟别人谈起徐睿的时候,心中竟然都是美好的回忆。她曾经决定一辈子都不再来往的男人,现在心中竟然又扬起了一丝思念,或许是自己太孤独寂寞了吧。毕竟他是对她最温柔最爱护的那个男人。灼华忽然好想球球,不知道徐睿将它养的好不好。 “那他们说,姐姐是因为勾引裕王爷,得罪了王妃,才被弄进宫里来的?”尚喜儿仍是问着,这是存在她心里已久的疑问。 “勾引?”灼华脸上有着一阵的错愕,但是天黑,珍儿和喜儿都没有看出这点错愕。灼华想了一会,又笑了出来,是释然的笑,她想不通的事情,居然被一个小孩儿无意点拨,她竟然想通了。 “在他们眼里那是勾引吧,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们说,我和王爷之间,什么也没有。”灼华仍是轻笑着。 她曾经以为裕王是喜欢她的,曾经以为裕王是想要她的,曾经以为裕王是值得她依靠的,曾经以为裕王是值得爱的。最终她才发现,那个多情的王爷,她曾经的以为都是错的。 “哈,吓死我了,我看姐姐怎么也不像那种女人啊,再说,王府的女人都这么漂亮,姐姐这样的样貌,我也不相信王爷会看得上你。”尚喜儿反而松了一口气,说道最后,难免又嘲笑起灼华来。 “好吧。”灼华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漂亮,就算是他的兄长,也没有感觉她是个美人,更别说在宫里,她更是算不上什么。 “灼华,跟我们讲讲宫外的事情,上次你讲了苏州,现在给我们讲讲南京,讲讲书院吧。”珍儿成功地转移这个令大家不舒服的话题。而她,更想着知道外面世界,她想知道,是不是还和她模糊的记忆那般。 “好啊,南京和苏州截然不同,南京厚重,当然也繁华许多,南京最为繁华的地方就是秦淮河,秦淮河最为有名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灼华笑看着听着津津有味的两人,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不是那里的书院,也不是那里的小吃,而是青楼,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歌姐姐”灼华不停地说着,说着她在南京最美好的回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灼华还是没有讲完,珍儿和喜儿都被瞌睡虫侵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均匀的呼吸声,灼华知道他们进入了梦乡。但是她,却异常的清醒,她怎么也睡不着,她一直不知道最近这两个月自己闷在心里的是什么,现在她知道了,是对外面生活的向往。 0 第75章 灼华与嘉靖 嘉靖闭关期间,宫里的人都闲适了许多,起码嘉靖不出门,她们也不用害怕见到皇上。每天做着简单的工作,剩下大把的时间可以来虚耗。对于看书认字这件事,尚喜儿却没有多大兴趣,即使没有事情可以做,她也会跑出去玩,但这几乎成了杨珍儿的爱好。 过了正月十五,皇宫又热闹起来,闹完了元宵,第二天各个衙门开始正式办公,皇宫里过年的气氛也被一扫而空,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灼华以前都是跟着珍儿一起,她不紧张,但是刚过年,就轮到她值夜,没有了杨珍儿的提点,她总怕会惹出事端。 一般的宫女都会讨厌站在殿外,因为冬天寒冷,一夜站下来,腿都像废了一般。灼华却主动跟其他的宫女换了岗,她真的害怕嘉靖,更害怕嘉靖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也害怕他的质问。 在外面多好,顶多穿多一点,还可以看着外面的夜景,数数今天几颗星星,再看看月亮,想想几句古诗,也别有一番趣味。 “灼华,别傻笑了,该换灯了。” 边上的一个小宫女推了灼华一下,灼华缓过神来,跟在那人的身后,走在院子中,将每一个灯都检查一遍,该换的换掉,没有燃尽的再剪剪烛芯。 “黄锦,把剩下的莲子羹赏给他们喝了吧。”嘉靖的食量一直很小,夜宵也不例外。 “谢皇上。”黄锦仍是笑着,将剩下的莲子羹端到外面,换来值夜的太监拿了出去。 嘉靖伸了伸懒腰,看折子看着累了,出来走走。他走到外殿,忽的拉开大门,眯着眼睛往院中看去,正巧捕捉到灼华挑着灯笼在院中一个一个地检查着的身影。 “那个是灼华?”嘉靖还是不确定地问,他并没有对灼华有着特别的印象,因为灼华进宫的两个月来,他都没有见过灼华。 “回主子,是。”黄锦说道。 “她当值?”嘉靖确认。 “是,这个月值夜班。”黄锦回答。 “朕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嘉靖不解。 “灼华总是在外面,她怕粗手粗脚,犯了错。”黄锦说着。 “这你也信?”嘉靖质问黄锦,黄锦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你啊,就是太好说话,她这是在躲着朕,怕朕什么,朕还能吃人不成?”灼华的秉性嘉靖怎会不知,嘉靖似笑非笑的进了内室,边走边说:“叫她进来,朕要是委屈了她,心里不知道怎么数落朕呢。” “她不敢,主子说笑了。”黄锦笑着,看着嘉靖又回到了桌案前,继续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灼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都躲到了屋外,嘉靖还能见到她,黄锦领着灼华到了屋里,屋里很暖和,但是却感觉不到闷热。灼华垂着头走到嘉靖面前,嘉靖仍是看着折子,一会皱着眉头,一会不停地思考。 “听说你在教喜儿和珍儿写字?”嘉靖随口问道。 灼华低着头,两手紧紧地握住一起,不知道怎么回答。 “识字不是不好,看书也不是不好。”嘉靖又说,声音里少了几许严肃。“张聪不是说过,什么书都要看一些吗?” 灼华满脸的惊愕,这确是先生所说的话,但是皇上竟然都知道? “你不用怕朕,朕就这么像个无道昏君?你说一句话朕都会杀了你吗,你在宫外不是挺大胆的吗?”嘉靖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灼华。 毕竟他听过灼华的事迹可不少,能将公主诱拐出宫,敢于私定终身,又敢去砸别人家的人,可以说是一个女土匪了。 “奴婢是识得几个字,奴婢只是喜欢看些神狐鬼怪的书,不足以入圣耳。”灼华小声说着,在确定皇上听到了之后,才缓了一口气。 “这是谦虚了,天天和周扬,张白一,徐睿这样的大才子在一起,肯定还是有些学问的。况且,张聪的学问朕还是知道的,以他的脾气,不会放任你不学无术。”嘉靖说道,继续看他的折子。 她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也就是在裕王府无聊的时候看的,没想到连这些嘉靖也知道。 “奴婢只是服侍过先生,不是先生的学生。”灼华仍是小声说着,不敢造次。 嘉靖赞同地点头,又说道:“今天月色不错,说说看哪首诗最适合呢?”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灼华脱口而出,这不正是刚才她在外面神游时想的事情。灼华偷偷地抬起头,看着嘉靖脸上的又扬起了有些戏谑的笑,灼华不禁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黄锦,看到没有,比你读的书多。”嘉靖不禁又揶揄了一下黄锦, 黄锦笑着讨好说:“奴婢认的那几个字,主子还不知道,竟这样笑话奴婢。”嘉靖才不理他的撒娇,放下手中的折子,又拿起另一个。 “周扬封了巡盐御史你可知道?”嘉靖问道。 “奴婢不知。”灼华回答,她知道也是偷听的。 “听说你私下里叫他扬哥哥?”嘉靖又问。 “周大人与兄长是同窗,奴婢自小伺候兄长,所以他们待奴婢如妹妹。”灼华从来不曾想嘉靖会问灼华这样无聊的问题 嘉靖点了点头,回答还算满意,又问:“听说你小时贪玩,还去逛过妓院?” 可不嘛,皇上的消息真是灵通,连八百年前的事情都知道。 灼华偷偷撇了撇嘴,立刻乖巧说:“奴婢少时不懂事,不懂得规矩。” 现在她可是长大了,应付讨好的话可是会说的。 “你可认识一个叫云歌的?”嘉靖抬起头来,黑眸直视着灼华。 “奴婢只认识歌,不认识云歌。”灼华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 “嗯。”嘉靖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灼华是聪明的。又对着黄锦说:“以后就让她在里面伺候,夜深了,去吧。” 灼华听到嘉靖的话,退出殿外,在确定了离开嘉靖的视线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这样,灼华每天当值,嘉靖总会在疲倦的时候,跟灼华说上几句话,他们说的最多的话题,一个是张聪,一个是裕王。 “张聪最喜欢什么?”嘉靖笑着问。 “打坐修仙。”灼华快速回答,手上不停地磨墨。 “我的意思是,他的身上他最在意的什么?”嘉靖又问,拿起折子看着。 灼华转着大眼睛,想了一会笑道:“胡子,先生最爱惜的是胡子,每天早晚都要看上一会。” “哈哈哈。” 灼华有模有样的学着,惹得嘉靖一阵大笑,嘉靖似乎都能想象出张聪的模样。 “裕王最喜欢的是什么?”嘉靖又问。 灼华想了一下,嘟起嘴小声说道:“奴婢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说吧。” “女人。”灼华肯定说道,可不是,除了好色,灼华可没有看出来裕王喜欢什么。 “每个男人都喜欢女人,这个不算。” “哼。”灼华小声哼了一句,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护短。 “有话说出了,不要在心里骂朕。”嘉靖看灼华一眼,就知道灼华在想什么。 “皇上,你别像神仙一样好吗,老是能看穿人的心思,就像先生一样,奴婢只要眼睛动一下,他就感觉奴婢在打鬼主意。”灼华说着:“奴婢可不敢骂皇上,奴婢又不是猫。” “什么?猫?”嘉靖已经习惯了灼华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莫名其妙的话。 “是啊,猫,猫有九条命,奴婢只有一条。”灼华有些委屈,她才不想因为得罪皇上而被杀头。 “看到没有,脑袋里竟想着乱七八糟的。”嘉靖跟黄锦说道,顺手将批复的奏折递给黄锦。 黄锦已经习惯了嘉靖与灼华这样说话,刚开始几天灼华还有些害怕,但是后来嘉靖只是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灼华也放开了,反正又不会杀头。 00 第76章 喜儿的道袍 一个月值夜结束后,灼华休息了两天,这两天中,她知道了李彩凤生了,但是没有如大家所愿,她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女儿也好,起码通过这个孩子,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这个女儿的出生,远没有想象的热闹,毕竟那还不是公主。 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不受欢迎,皇家也是如此,这既不能代表地位,也不能为她争取什么。灼华不禁同情李彩凤,起码以后,她都要这样患得患失的生活。 灼华又轮到和珍儿一起当值,珍儿心很细,做事小心,跟珍儿在一起没有任何担心,只要浑浑噩噩就好。有时候灼华对于自己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讨厌起来,自己才是姐姐,但是灼华却爱极了这样被人照顾的感觉。 灼华发现嘉靖很奇怪,白天除了炼丹修道,就是打坐修仙。到了下午,大臣有事他会接见,无事就去见见道士,去会会神仙。但是到了晚上,他却忙碌起来,看着各方的奏报和折子,好的事情坏的事情他都看,却异常平静。灼华甚至没有看过嘉靖在夜里看着折子发火。还有关于锦衣卫,东厂,各方面奏报,大小事情,只要他认为重要的,他都要知晓。 嘉靖不是容易相处的主子,无论灼华走到哪个地方,她都能感受到宫人对于嘉靖的畏惧,也许这就是皇帝的权威吧。当然灼华也害怕嘉靖,因为他不仅掌握了生死,更掌握了每一个人的命运。 尚喜儿聪明泼辣,机灵有趣,灼华看着她,感觉像极了那个岁数的自己,时刻不能安宁,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但是现在的灼华,却爱极了心里一刻的宁静。 “呀,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喜儿也做起了女红。”灼华本就没有讨喜的嘴,平时喜儿也没少“得罪”她,大家熟悉之后,都发现灼华也不是谦和的好人。 “哼。”尚喜儿才不掉进灼华的陷阱,继续缝补着。 尚喜儿越是不理,灼华越是靠近,尚喜儿背过身去,灼华还是不依,伸头瞧了一眼,笑道:“啧啧,就这个针法,给谁做的衣裳谁也不愿意穿啊,你这是献丑。” 尚喜儿笨拙地缝补着,手中拿着的针本就不听使唤,身后灼华还贴着她追问取笑她,她懊恼极了。 “珍儿,我已经忍耐很久了,你看啊,灼华还让不让人做事情啦。”尚喜儿暴躁的脾气上来,再也忍耐不住,放下手中的针线,快要哭着叫出来。 灼华立马从床上跳起来,站到一侧,这样尚喜儿的拳头打过来,她还好躲闪。 “姐姐,别欺负喜儿了,你还不知道,她最怕别人说她手笨。”珍儿过来,将灼华拉到一边,原来灼华正好踩到尚喜儿的痛处,怪不得尚喜儿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说的是实话,你看那个针脚,歪歪扭扭的,不会做不要做了,女人又不是非要做这个。”灼华如实说,但是话语中已经没有了嘲笑。“再说,她的心哪里能静的下来。” “啊”尚喜儿叫着,拿起剪刀三两下剪开花费好常时间才缝合的衣服,胡乱地扯着,焦躁地扔下手里的一团乱布。 杨珍儿知道尚喜儿已经生气,也不再去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灼华看着二人,噗嗤一笑,缓慢地走到床边,捡起被撕坏的绸布说:“做针线,先要静下心,才能做得好,你这样焦躁,可怨不得我。”灼华拿起布看了又看,尚喜儿仍旧嘟着嘴将脸别到一侧。 灼华拿起剪刀,将撕坏的地方剪下,捡起被尚喜儿胡乱扔掉的针线,手法熟练地缝补起来。尚喜儿惊奇地看着灼华,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比她还粗枝大叶的灼华,竟是这样心灵手巧。 尚喜儿脸上的愤怒消失,浮现开心而羞涩的笑,尚喜儿挪到灼华身边笑说:“老姐姐,以前可没有听你说过你还是个心灵手巧之人,怎么,教教我吧。” “你刚才叫我什么?”灼华声音里带些愤怒,但是手上仍然没有闲着。 “嘿嘿,姐姐,不带那个老字,姐姐,教我吧。”尚喜儿拉着灼华的胳膊央求着,灼华先是不理,过了一会,笑着点头答应。 灼华还以为尚喜儿要做的是什么,原来竟是一件道袍,看着尺寸,灼华也想不到宫里哪里会有这么娇小的道士。嘉靖向来不是吝啬之人,对于宫中的道士更是大方,不时会送宫女给他们。灼华心中不禁有不详的预感,但是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看着尚喜儿开心的样子,怎么也不会是被送过去的倒霉鬼,灼华便不再猜想。 0 第77章 喜儿的秘密 尚喜儿平时交好的太监宫女也颇多,好玩的年纪。宫中本就没有男女之情,有些年纪大了孤寂的太监宫女组成对食,但是以灼华来看,都是抚慰孤寂的心罢了。但是郑卫似乎对于尚喜儿是不同的,他比其他人对尚喜儿都好。毕竟他们也是男人,就算真的喜欢喜儿,也能理解。 尚喜儿独自跑到御用监,一如既往,这里很是安静,尚喜儿左看右看,没有其他人,才放心地推门而入。尚喜儿看着正在整理物品的郑卫,心里既开心,又有着担忧。 “哎,你看,你就这个差使,也没有出头之日。”尚喜儿埋怨几句,又白了郑卫一眼。 “这样不好吗?我们在这里相依为命,不比什么都重要?”郑卫柔声说,他总是这样阴柔。 “但是,你总不能这样当个库管一辈子,以后老了怎么办?你平时又愚笨,也不及他们精明。以后依靠谁?”尚喜儿埋怨说道。 “你也知道我不聪明,即使我往上爬了,也是被他们踩踏的份,还不如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郑卫放下手中的抹布,坐到尚喜儿身边,手揽过尚喜儿的肩膀,尚喜儿头靠在郑卫的肩上。 找到尚喜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用心想也不难,其实喜儿待的地方也不多,来的最多地方就是御用监。灼华沿着宫墙走着,穿过一道道宫门,走到御用监。路过一间屋子,灼华刚想离开,熟悉的身影让她驻足。灼华回头,轻敲了一下门,冯保抬头,看着来人是灼华,笑着放下手中的笔。 灼华走到屋里,看着冯保边读书边写着批注,灼华多看了一眼。平时宫中太监无事就偷懒,要不就是逗鸟赌博,像冯保这样愿意读书的倒没有几个。 “好字!”灼华叹道。 冯保起身,作揖笑道:“那日对姑娘失言,还请姑娘见谅。” 冯保原本以为灼华是谣言中传的那样颇有心机的女人,后来听到尚喜儿解释后,他才相信曾经值得宁安公主信赖的人没有他们厌恶的样子。 “公公本就没有说过什么,何来的谅解?”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的几句话语,灼华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看着冯保的字,灼华丝毫不掩饰佩服赞许,赞叹道:“公公今日真的叫我刮目相看了。” “此话怎讲?”冯保笑问。 “公公不贪一时享乐,读书学习。如果宫中每一个宫人都像公公这样,小了说能为皇上更好办差,大了说晓大义,知大礼对于大明江山社稷,对百姓都是有好处的。”灼华笑着胡说着。 “姑娘这是在嘲笑我吗?”冯保浅笑摇头。 “不是。”灼华同样笑了,她知道冯保是聪明人,也非池中物。 “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姑娘交个朋友?”冯保说道,他不知道灼华能不能看的起他,毕竟比起朝中的几位大人,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宦官而已。 “原来公公一直未把我当成朋友?”灼华噗嗤一笑,她不喜欢宫里的宦官,但是也从来没有瞧不起他们过,毕竟他们是更可怜的人。“我来找喜儿,不知道她在不在?” “应该在的。”冯保笑着说:“我带你去寻她。” 灼华跟着冯保,冯保与郑卫交好,肯定知道他们平时都在哪里。灼华并不想知道尚喜儿的秘密,但是她还是无意听到了。 “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同意。”郑卫娇声喝着,这么娇气,应该是女人的声音才对。 “为什么?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我已经想好了,你阻止不了我。”尚喜儿赌气说道。 “喜儿,我已经想好了,我是出不去了,但是你还有机会,等你大一些,到了年纪,就能放出去。这样你找个人家嫁了,生个一儿半女的,也了却我一个心愿。”郑卫仍是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劝着。 “不行,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我怎能这么自私,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我要你好。”尚喜儿哭着哀求着,郑卫将尚喜儿抱在怀里,柔声抚慰着。 灼华站在门口,脸上浮上羞红,退了出去,跟冯保小声说道:“劳烦公公,帮我进去叫吧。” 冯保点了点头,走进去,咳嗽了两声,好似这是他习以为常的情景,看着哭成泪人的二人,冯保笑着说道:“喂,乐呵呵的喜儿哦,谁把你惹恼了?” 尚喜儿看着笑她的冯保,一个拳头打在冯保身上,怒瞪着说:“就是你,就是你。” 郑卫向冯保使了个眼色,冯保点了点头,说道:“我才刚进来,你就怨我,真是冤枉。” “哼,就冤枉你不行啊。”尚喜儿耍着脾气:“你是好了,差事好,又聪明,再看看他,你也不帮衬点,亏郑卫对你这么好。” 尚喜儿毫不客气地嘲讽,引来灼华一阵笑。灼华不禁皱眉,尚喜儿与郑卫,又不像是互相喜欢的情人。 “她冤枉了我,你也帮我说句话啊。”冯保看着郑卫不做声,也埋怨了两句。 “你俩闹,可别扯上我。”郑卫难为情地笑着,这两个人吵架,弄得他里外不是人。郑卫捡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戴在头上。 “快,你的姐姐找你来了,抹干眼泪快去吧,出去别叫人看见了。”冯保叹口气说道。 尚喜儿蹙眉看着郑卫,往灼华这边走来,灼华牵过尚喜儿手,帮着喜儿擦干眼泪,哄了一会。灼华偷看冯保和郑卫两眼,两人更是亲昵的站着,冯保侧耳在郑卫耳边不停地说着,郑卫则是一脸的娇羞和依赖。 灼华越来越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毕竟她不是从小生活在宫里。又或者本来就有一种感情是可以超越性别的,毕竟曾经的徐睿不是也爱着曾经是男人的她吗?况且在宫里,他们孤寂的灵魂更应该得到抚慰。 00 第78章 小道士 珍儿白天忙碌,夜里最早入睡的也是她,也许是她心思单纯,性格温婉,不怒不争,反倒落得清静,入夜便有好眠。自从进宫以来,灼华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经常眼睛紧闭,心里却异常清醒,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是什么。 夜很静,宽阔的万寿宫更为寂静,因为没有人会有胆子发出声音,打扰皇上的休息。 丝丝棉被抖动的声音,有人小心翼翼地下床,灼华并未睁开眼,因为仅从声音,她已经知道那是尚喜儿。 “珍儿?”喜儿小声地唤着,珍儿并没有听到,只是转了身子继续睡。 “老姐姐?”喜儿又走到灼华床边。 灼华当然不认为喜儿是想把她叫醒,灼华只好继续装睡。 尚喜儿露出嫣然一笑,虽然深夜黑暗,但是灼华仍能感受到那一笑多么美丽。尚喜儿赤着脚走到衣柜前,尽量用最轻的动作打开衣柜,生怕打扰了屋里其他二人。尚喜儿从柜子中拿出前几日刚做好的道士服,快速地穿在身上。灼华隐约地看着尚喜儿的模样,原来这衣是她为自己而做,怪不得这样的合身,只是这大半夜,喜儿装作道士来做什么呢? 尚喜儿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摸着黑将头发梳好,走到床边,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悄悄打开房门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火速穿好鞋子后,关上房门,用最轻柔的声音跑开。 灼华这才起身,立刻穿上鞋,披上棉衣,快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只见在月色中快步行走的尚喜儿,一个拐弯,消失在宫墙边。 偷情?不可能,虽然喜儿性格好,除了她见过的郑卫和冯保,也未听说喜儿与谁交好,宫里的闲言碎语也并没有关于喜儿的。这皇宫虽大,大家都谨言慎行,但是一些小道消息,谣言传闻自然不会少。 逃跑?也不可能,这是灼华自己的心思。她明白想从宫中逃出去是天方夜谭,除非是死。不仅因为这是深宫内院,层层把守,还因逃到了外面,也难逃追铺。到了宫中做了宫女,都已经做好面对悲苦命运的准备,她都如此想,何况是从小在宫中长大、早已经将皇宫当成家的尚喜儿呢? 灼华想着,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在繁琐的思绪中,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还好,今天的灼华和珍儿都比较好眠,她才能得逞,她怎会不知道灼华总是半夜醒来,独自对着窗户发呆?尚喜儿谨慎地走在宫墙之内,她虽然神经大条,但是并不代表她傻,她当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这宫里的女人哪个没有自己的心思、不为自己打算呢? 尚喜儿熟门熟路地走到嘉靖的炼丹房,服侍嘉靖的尚喜儿知道,嘉靖什么时候会来炼丹房,什么时候回到精舍,她料到嘉靖今天会来这里。 炼丹房白天晚上同样的忙碌,也同样的安静,没有人会因为忙碌而发出嘈杂的声音,这里是嘉靖最重要的宝地。他养的天下最著名的道士,按着从不同地方搜罗而来的炼丹神方,夜以继日地,不断地尝试,锲而不舍地寻求长生的秘诀。 尚喜儿悄悄地站在炼丹房外,伸头进去偷看一眼,硕大的炼丹炉仍旧不停歇地工作着,值夜太监不停地查看火候,丹药,生怕有着一丝的疏漏。 “还好,皇上还没有过来。”尚喜儿心中庆幸,自顾笑了一笑,闪进平时嘉靖服用丹药后休息的卧房。嘉靖没有来得时候,这里相对安静,她打扫过这里,对于这里更是了如指掌。 尚喜儿盘腿坐在榻旁,学着嘉靖平时打坐的模样,本来长得娇俏美丽的喜儿,在烛光的映衬下,一身道袍显得喜儿脸上多了一丝英气,甚是美艳。对于男人,谁都逃不过这样非雌非雄的勾引? 喜儿想过要退缩,但是她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想好了之后立即付诸行动。她是罪官后人,云南吐司叛乱,她和她的家人被罚没入了宫籍。她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模样,她的母亲在来京的途中已经病死,她只知道她没有亲人。 她有时候好羡慕杨珍儿,起码宫外还有等待她的家人,虽然贫穷,但是仍有希望。她更是羡慕灼华,到了哪里,都能得到眷顾。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她只能依靠自己。因为灼华进宫,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灼华这样的出身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那么她怎么能靠其他人? 尚喜儿内心还在思索之际,门被打开,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来了。 李芳推来门,挑着手里的灯笼,本来已经明亮的房间,即使没有这个灯笼,屋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嘉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脸庞,锐利的眼眸只需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小道士是喜儿。喜儿闭目安静地坐在那里,十五岁的少女,白皙水嫩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娇俏的模样,活像个善财童子一般,还有就是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四射。这些对男人,特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是致命的诱惑。 李芳刚要说话,再看看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神中透着欲望,跟随嘉靖多年,李芳熟悉这样的眼神,但是嘉靖的眼眸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这样的炙热了。 嘉靖轻轻抬起手,李芳识趣地退到门外,用最轻柔的力道将门关上。狂风暴雨,任由屋里的人去承受。 嘉靖走到尚喜儿身边,单膝蹲坐下来,一手轻轻抬起喜儿的下颚,喜儿缓缓睁开大眼,无措地看着嘉靖,长长的睫毛再次垂下,尽是娇羞美态。 “朕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仙童,原来是你这只猴子。”幽默是调情最好的方法,嘉靖用的恰到好处。 “皇上?”尚喜儿抬起眼睛,看了嘉靖一眼,又一次娇羞地垂下眼睑。 “这么俊俏的小道士朕还从未见过。”嘉靖收起了笑意,声音因为紧绷而严肃,尚喜儿害怕地睁开眼睛,闪过一丝惊慌。 “平时就知道你大胆,不过”嘉靖犹豫了一下:“朕喜欢。” 还未等尚喜儿回答,嘉靖已经将尚喜儿推到。 一切,如喜儿所愿。 0 第79章 皇上的女人 天已经拂晓,月儿仍半隐半现在天边 宫中的女人,多半是劳苦的,伺候皇上既算是闲差,又算是苦差。灼华和杨珍儿都是习惯早起的人,即使没有到当值的时间,他们也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被窝中。 这一天早上异常清静,灼华和杨珍儿谁都不愿讲话,也没有人去问尚喜儿的去向,两人却又心照不宣,只是都没有点破。皇宫里没有笨女人,皇上的身边更没有傻女人,这个道理灼华在王府里都已经知道。 正当二人梳洗好,准备吃早饭,屋外一阵脚步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灼华和杨珍儿互看一眼,只听着脚步声在门口停止,接着传来仓促的敲门声。灼华先回过神来,快步走到前面,拉开门,只见四个太监抬着一条被子,被子里的女人披头散发,一脸倦容的闭着眼睛,被子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趁夜色溜走的尚喜儿。 四个太监将被子轻柔地放在床上,其中一个走过来暧昧笑着说:“还烦请两位姐姐伺候着喜儿姑娘,皇上说了,两位姐姐今天不用去当值。” “伺候”而不是“照顾”,主奴名分已经定下。 杨珍儿和灼华刚要下跪接旨,那个太监又笑客气说:“不是旨意,两位姐姐免礼,我们还有差事,先走一步。”说着四个太监已经都出了门。 灼华和杨珍儿对视一眼,走到床边,轻轻打开被子,尚喜儿一身赤裸地躺在中间,一身凌乱,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宫里谁有这样的权利,只有皇上。 灼华从来没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她们都是皇上的女人。 突然而来的冷风让昏沉的尚喜儿瑟缩一下,灼华赶紧展开已经叠好的被子,盖在尚喜儿身上,将尚喜儿包裹严实。 “谢谢姐姐。”尚喜儿忍住破身痛楚,笑了一下,那笑里,灼华看不出幸福。 “还劳烦二位姐姐,帮我打点热水,梳洗一番。”尚喜儿并没有因为成为皇上的女人而有所改变,甚至更为谦逊。 “需要洗个澡吗?这样应该会舒服些。”灼华合理的建议,她也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怎样是对的。 尚喜儿想了一下,无力笑说:“还是算了,擦擦就好。” 灼华和杨珍儿又忙碌起来,灼华去打热水,杨珍儿将快要熄灭的炉子重新引燃,端到床前。灼华拿着帕子,找来干净的衣服,她从未这么接近过一个女人。十五岁的小姑娘,含苞待放的花儿,处处娇嫩。 杨珍儿起身,接过沾湿的帕子,在尚喜儿身上擦着,从脖子到双乳,直到小腹,没有落下一处。穿上上衣和小袄,尚喜儿微暖了些许,强忍着痛下了床,清洗下身。她从来没有想过皇上会怜香惜玉,况且还是她勾引他的。 “喝些粥吧。”灼华端过来一碗粥,尚喜儿已经靠坐在床头,尚喜儿也不伸手去接,灼华只好舀出一勺,递到尚喜儿嘴边。 没有原本想象的幸福和得意,尚喜儿脸上的苦楚让灼华有所领会,悄然从脸颊上滑落的一滴晶莹的泪水,把所有的惋惜和无奈都生生咽下,这个模样可不像平时的喜儿。 “怎么,现在都是女人了,还学小女孩家家的哭泣啊,羞不羞?”灼华笑着拿着帕子擦拭喜儿的眼泪,珍儿则坐到喜儿的身边,轻揽喜儿的肩膀,将喜儿搂进怀里。 喜儿被灼华这么一说,破涕为笑,接过灼华手中的碗,三两口将碗中的粥全部咽下。 喜儿没有再哭泣,刚才的那些泪就当是对过去执念的告别吧,她以后,只能是皇上的女人。 “你真傻。”过了许久,灼华才开口说。从昨晚灼华想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她就不停地担忧着这个做傻事的女孩。 “我与你们不同,我无家可归,与其在这里等待生老病死,还不如抓住机会。灼华,我只能靠我自己。”尚喜儿说道,她不想被灼华瞧不起。 “我知道,但是你想好面对一生孤独了吗?”灼华问道,老夫少妻,有一天皇上驾鹤西去,而喜儿却是正值青春。 “灼华,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你一样的想法。认识你以后,我曾想着改变,但是我知道,我终究变成不了你这个样子,你能得到了,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你不屑,我不能不屑,我有着要保护的人,我必须为他们而活。”尚喜儿凄苦着说着。 灼华从来不知道尚喜儿会有这么多的心事,她原本以为喜儿就是那个快乐而无忧的小女孩。 “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你又要哭了,这样也是很好啊,等到你以后成了宫中的娘娘,我和珍儿还都仰仗着你照顾着呢。喜儿,你要记住,要为自己而活。”灼华拉着喜儿的手轻声安慰着,喜儿的眼睛似乎不听使唤了,慢慢地合上,或许她太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不出意外,当天的下午,尚喜儿就被册封成美人,成了真正的主子。没过几天,新受宠的美人搬离了宫人的房间,有了自己的宫殿,又配去了使用的宫女和太监,一切按照宫规安置。 毕竟是皇上刚开始宠幸的女人,正是最红的时候,宫里人都会察言观色,即使尚喜儿不去求皇上,只是使点银子,就轻松为郑卫讨了一个好差事,毕竟谁都不愿意驳了尚美人的面子。而冯保,也因为字写得好,进了司礼监。虽然嘉靖不会允许他的女人吹枕边风,但是却不能阻止有所企图的人巴结新受宠的妃嫔。 这一年,尚喜儿只有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将她的爱情和以后的人生,献给了能够给她带来最大利益的那个人。而她,面临的是,一生的囚禁。 生活向来公平,都在得失之间。 第80章 自由的风筝 “哪里来的笑声?”嘉靖正在打坐,忽然一阵娇笑传入耳朵里。 “皇上?”黄锦轻声唤着,更是竖着耳朵聆听着外面,却没有听到一丝的声音。 “有笑声,你听!”嘉靖忽然睁大眼睛,露出阴鸷的笑。 黄锦认真地听着,仍旧傻傻地摇头,有些年纪的他耳朵仍旧好使,殿里的一丝动静他都不会放过,却没有听见笑声。 “灼华呢?有日子没有见她了。”嘉靖识得那个笑声,是灼华的。 “回主子,灼华这几日都在外殿当值,今天休息。”黄锦笑着回道。 “走,出去走走,春光无限好啊。”嘉靖大声说道。 嘉靖未曾想过,会有人在宫里放风筝,他不是喜好出门的皇上,或许有人出来放风筝,他也不会知道。 只见三个少女在宫殿后的空地上笑闹着跑着,灼华在前面拉着风筝,不停地叫唤已经身为美人的尚喜儿跟着。杨珍儿也笑着看着,谨慎的她,还从未有过这样释放的笑容。 “娘娘,你来拉,你这次不要再用力把它拉掉下来了啊。”灼华笑着大声说,将手中的线交到尚喜儿的手中。 “老姐姐,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娘娘,你还叫我喜儿,或者妹妹。”尚喜儿孩子气嘟着嘴埋怨着,手中却老实地接过灼华手中的风筝,学着灼华的样子拉着风筝的线。 “才不要,你现在就是娘娘,再说,我也要你不叫我老姐姐,你不还是一直叫。”灼华才不理她,虽然尚喜儿并未因为成为主子而沾沾自喜,未在她们面前显露出主仆身份。但是灼华深知,她们身份悬殊,这点礼节还是要遵守的。 “珍儿,给你,你来放一会。”尚喜儿喊着。 杨珍儿矜持着摇着头,脸上有着一丝害怕,她也想像灼华和尚喜儿这样疯闹,但是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不要了,我不会。” “哪有人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学学不就会了。”灼华才不许她偷闲,跑过去拉过杨珍儿,杨珍儿扭捏地低下头跟在灼华的身后。 杨珍儿被灼华拖着,尚喜儿把手中的线塞到珍儿手中,杨珍儿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风筝栽了一个跟头,杨珍儿惊吓地捂住嘴巴。灼华伸手牵过线,给珍儿一个鼓励的眼神,轻拉着牵着风筝的线,风筝又继续在空中飞扬。 “灼华,下次教我做风筝呗。”尚喜儿笑着说。 “不行,这个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娘娘要是想要风筝,随时叫奴婢都可以,奴婢一定随叫随到。”灼华也是笑着。 “看!朕都说听见了笑声了吧,原来是这三个丫头。” 嘉靖慢慢地走进,三人只沉浸在放风筝的欢喜当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来的人是几乎不出宫殿的嘉靖。 杨珍儿最先发现有人盯着她,细腻的心思感觉氛围有些压抑,转过脸来,看见嘉靖似笑非笑的脸,吓得赶紧跪在地上。 “灼华你就是这样小气,你教教我呗。”尚喜儿还在说着,没有忌讳。 “等奴婢什么都教会了娘娘,那么娘娘是不是就不喜欢来找奴婢了?我要留着杀手锏。”灼华得意说道。 “哪有,你会的这么多,我哪里学的完?你就是小气。珍儿,你说灼华是不是小气啊?”尚喜儿说不过灼华,想拉珍儿来做说客。 见珍儿没有回答,尚喜儿伸手去拉,眼睛专注看着风筝的喜儿,伸手竟一下子摸到了珍儿的头发,诧异地转过脸,看到嘉靖竟然一声不吭地盯着她们,她低垂着头,跪了下来,不敢出声。 “哈哈,你们看” 灼华刚想转脸看身后的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猛地僵在半空中,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垂首伏在地上,任由手中的线滑出手心。 风筝没有线的牵制,像是挣脱了某种力量,自由地飞向空中,随着一阵风,慢慢飞到了天际。 嘉靖一直很享受别人对他的害怕,对他的畏惧,这样他才更能将人控制在掌心。看着伏在眼前这三个人,他满意地笑了,他摧毁了她们的美好,这一直是嘉靖最擅长的事情。 “朕打扰了你们?”嘉靖深沉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可不像是玩笑。 三人都不说话,只是将头又低了下去一些。 嘉靖走到灼华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灼华,嗤笑说:“刚才的伶牙俐齿哪里去了,难道被猫叼了舌头?”看着灼华仍旧一丝不动的跪着,嘉靖又问:“风筝是你做的?” 空气中仍是死寂,嘉靖的脸色可好不到哪里去。 黄锦紧张地看着三人,急道:“皇上问话,如实回话。” 等了一会,灼华提上一口气,缓缓开口说:“回皇上,风筝是奴婢做的,请皇上治罪。” “跟谁学的?”嘉靖问道,话语中有了些许急切。 “皇上赎罪,奴婢不敢说。”灼华诚惶诚恐。 “说。”嘉靖声音又大了一些。 “是先生。” “张聪?” “是。” 嘉靖抬起头来,看着刚才的风筝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皱眉,锐利的眼神竟然有些涣散,清醒的神智也变得游离。 他应该想得到的,张聪善算数,制作风筝看似轻松,但是这个风筝要想飞的高且远,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曾几何时,他们也在一起制作过风筝。 灼华记得,张聪在书院里教她制作风筝时,跟她讲过关于他少年时的事情。他很喜欢风筝,他有一个朋友,也喜欢风筝,他们一起制作,一起去郊外放飞,一起享受着春光和自由。 灼华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嘉靖一时的失神,那个眼神,像极了当时的张聪,虽然时隔多年,灼华却没有忘记张聪的那个向往的眼神。难道先生说的那个人就是皇上?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灼华很快打消。怎么可能,皇上和张聪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性格,习惯,对于知识的运用,对于世界的看法,都不一样。 “黄锦,黄锦!”嘉靖焦急地喊着,黄锦赶忙走上前去,搀扶着嘉靖。“回宫!回宫!”嘉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是。”黄锦回道,对于皇上的阴晴不定,他早已习惯,毕竟陪伴了皇上四十多年。 但是灼华不能习惯,她始终摸不透嘉靖的心思,也无从下手,不知道上一秒开心的嘉靖,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上一秒要杀要罚,下一秒就变得忍气吞声。曾经灼华认为嘉靖与张聪有着一丝的相似,但是灼华很快就推翻。张聪是那样的从容,大度,和蔼,最重要的是仁爱,但是在嘉靖身上,灼华却看不到任何一点。 嘉靖走了许久,灼华,尚喜儿杨珍儿缓慢起身。尚喜儿拍拍身上的泥土,畅叹了一口气说:“吓死了。” 嘉靖虽然是她的丈夫,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解他,也不敢。她做不到,那么能做的就是,坚决不去碰触他的内心。况且,她也没有那样的心思细腻。 “灼华,张聪是谁?”尚喜儿小声问,生怕惹怒了脸上同样阴郁的灼华。 “是我常跟你们说起的先生,书院的老师。”灼华淡淡说道,扯出一抹微笑,不叫他们担心。 “那皇上认识他吗?怎么听说他的名字,皇上脸色都变了。”尚喜儿仍是天真地继续问着。 “娘娘,谨言。”心思细腻的杨珍儿适时提醒。 尚喜儿看着同样沉重的杨珍儿,捂住嘴巴,俏皮地吐出舌头,不再讲话。 没有了风筝,他们应该还可以找去其他的乐子,就怕她们已经没有了玩乐的心。 0 第81章 巡盐御史回京 大明朝的朝堂从来不会清静,就像二十年不上朝的嘉靖,并没有外人想象的舒坦。平静的宫苑,似乎未起涟漪。 朝廷中最红的,受议论最多的是,前科探花周扬,新任巡盐御史,外加上严世的女婿,足以让他显赫一时。对于宫廷内外的议论,灼华就算不想听,仍会传到她耳朵里,这不,现在他们讨论的就是周扬。 “听说了没有,巡盐御史回京了,带回来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一个小太监压低声音吹嘘着。 “可不是,想着这个万岁爷该高兴了,干爹那里也有交代了。”一个小太监说着。 “听说这周大人带回来可不只是银子啊。”又有一个小太监加入讨论的行列,话语中多了些暧昧。 “咳咳。”黄锦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猛咳两声,几个小太监赶紧回头,吓得全部跪在地上,“在这讨论什么呢?” “没没什么”小太监刚刚的伶牙俐齿变成了口吃,脸上轻浮的笑消失了,变为紧张。 黄锦无奈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狠狠地朝他们头上打去,压抑已怒的声音说:“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少说话,多做事。”黄锦打了几下累了,指着他们骂道:“祸从口出,就你们这样的眼力劲,我看要拉了你们的舌头才好。” “干爹饶命,儿子们知错了。”几个小太监赶紧跪拜求饶。 黄锦本是手慈心善的主,怒瞪了他们一眼,刚要抬脚去踢,小太监吓得往后退去,黄锦才作罢,甩甩衣袖离开。还没走出几步,几个小太监长舒一口气,又变成刚才嬉笑的模样。 “周扬回来了,一共带回了多少银子?”嘉靖从精舍里走出,迈着苍劲的步伐,走入外殿。 “回主子,一共是纹银五百六十万两。”李芳如实回奏,看了嘉靖一眼,继续说:“托皇上洪福,比去年整整多收了一百万两。” “嗯。”嘉靖脸上并没有笑意,只是冷哼一声。 “主子,看,去年是个好年景,这修宫殿的,剿倭寇御鞑靼的银子可不都有了。”黄锦看着嘉靖不作声,赶紧赔笑说:“万岁爷应该开心才是,看,就这么点钱,叫皇上愁的好多天都没有了笑意。”黄锦说着竟有些哭腔。 “一分钱难死英雄好汉,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周扬差事办的不错,有功劳,明天叫他来见朕。”嘉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是。”黄锦回道。 “但是皇上,这有两份折子,一份是御史弹劾周扬的,说他巡盐过程中,贪污受贿,还收了一个歌姬,带回了京城。”李芳将手中的一个折子拿出,双手呈上,满面的愤世嫉俗模样。 嘉靖挥一挥衣袖,李芳跪着往前移,将手中的折子递到嘉靖手中,嘉靖打开,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嘉靖将折子合上,丢到一边问:“还有什么事?” “还有一个折子,是严阁老为严世蕃请求留京守孝。”李芳说着又将折子递到嘉靖手中。 “第一个折子留中,第二件事许了。”嘉靖说道,从殿中间的龙椅上起身,大步进入后殿,黄锦赶紧跟上,连续过了两扇宫门,来到了后面的偏殿。 这个偏殿里面放置着很多账本,还有今天刚刚随着周扬进京而带进来的最新的盐税账本,几十个小太监有序地坐在书案上,每人面前放着一个算盘,熟练快速地拨弄着算盘,一本一本账查验着。相对于前殿的安静,这里紧张而忙碌。 嘉靖逛了一圈,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人的工作,只是随意看一眼,边上的太监更加卖力谨慎,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皇上,要不你先歇歇?这些账本明天才能有眉目。”黄锦笑着劝道。 “嗯。”嘉靖只是一哼。 嘉靖常是这样,叫你摸不透他的心思。黄锦自然知道皇上已经嫌他多话,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嘉靖拿过一本已经核算过的账本无意翻着,黄锦赶紧递上放大镜,嘉靖一手托着账本,一手拿着镜子,过了许久,才缓慢开口问:“灼华最近在干什么?” 黄锦愣了一下,只是一下下,回过神来说:“前几日尚美人娘娘刚居新宫害怕,要了灼华过去陪她两日。”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嘉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说只去两日,这也有半个月了吧。” “可不是嘛,主子,要不明天奴婢把姑娘叫回来?”黄锦笑着试探着问。 “嗯。”又是同样的口气,但是不似刚才的严厉。 知道嘉靖心情颇好,黄锦思索了一会,笑道:“姑娘昨日问奴婢能不能将王府的狗儿接到宫里来,奴婢还没有回话。” “得寸进尺。”嘉靖仍是看着账本,眉头蹙起,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叫裕王送进了吧。” 灼华本以为会这样快乐地度过在皇宫里的生活,每天教尚喜儿做针线,一起玩闹,教她写字,但是没有想到,今天一大早就被嘉靖叫回永寿宫。 “主子,人来了。”黄锦小声说道。 “嗯。”嘉靖眯着眼睛,正在打坐。 灼华跪在精舍外,抬头偷瞄嘉靖一眼,嘉靖对于修道炼丹药几乎到了入迷的地步,每天见到他都是修道的模样,如果不是畏惧,灼华肯定会问嘉靖是不是见到了神仙了? “朕又不是妖魔鬼怪,别见到朕就一副害怕的样子,想看就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看。”嘉靖仍是闭着眼睛,深沉的声音比往常多了一份柔和,或许是心情好的原因吧。 “奴婢不敢。”灼华回说,恭敬而疏离。 “你从来都不会怕裕王,为何会怕朕?”嘉靖已经起身,任由黄锦服侍他洗漱。 “回皇上,奴婢不敢直面天颜。”灼华说道。 “嗯。”又是这个语气,灼华不禁偷偷撇嘴。 嘉靖当然相信这个理由,宫里没有人会不怕他,何止宫里,就是天下,又有谁不怕皇上呢? “周扬回来了,他的差事办的不错,打仗的钱,赈济灾荒的钱,连朕修宫殿的钱,都有了。”嘉靖又说。 “皇上慧眼识人,周大人年轻有为,当为朝廷栋梁。”灼华回答,自然捡好听的话说。 “这些话,别人都会说,你和他相识多年,朕想听听你的看法。”嘉靖吃着清粥,一副悠闲模样。 “回皇上,周大人博学多才,为人刚直,唯独的缺点就是冷傲了些,但是比起他的才华,这点冷傲算不得什么,周大人也是重情义的,对奴婢也是疼爱,是个好人。”灼华无关紧要的说着家长里短。 “好人?那你觉得谁不好?”嘉靖已经走到灼华的面前,俯视看着跪在地上的灼华。 “对奴婢好的,奴婢都感觉他们是好人。”灼华说道。 “起来吧。”嘉靖说,灼华起身,跟在嘉靖身后。“听说他以前有个小妾,是秦淮河最红的歌姬,可有此事?” “是。”瞒谁也不能瞒皇上,京城里大小官员家中的事,皇上哪一个会不知道。 “他现在又带回了一个歌姬,你怎么看?” 灼华怎么也想不到,嘉靖身为一个皇上,竟然会无聊地问她这种问题。灼华抬起头,懵懂地看着嘉靖似笑非笑的脸,灼华不懂嘉靖的意思,又垂下头摇了摇。 “天下的男人,没有重情义的,不要想着一个男人会爱着一个女人一生一世,那是天方夜谭。人都有七情六欲,周扬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嘉靖说着与灼华没有丝毫关系的话题。 灼华也想不明白嘉靖为什么对她说这些话,这些道理灼华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心里不愿接受罢了。 当天下午,嘉靖在永寿宫见了周扬,周扬自是受宠若惊,灼华也被迫留下。灼华看着只是半年未见的周扬,竟然感觉周扬老去许多,脸上的忧愁更是多了几分。 嘉靖自是对周扬差使多番赞扬和褒奖,询问一些事情后,便遣退出去。毕竟这种天子召见,只是形式上的褒奖,以示天恩,并没有其他的意义。 灼华对于朝堂之事本就没有兴趣,她的心太小,装不下。朝堂的尔虞我诈,互相倾轧,她总感觉离她很遥远。 第82章 宫里来了蓝神仙 春天万物复苏,在嘉靖看来,这个季节更应该善加利用,毕竟这个季节的神仙是忙碌的,要兼顾整个人间的劳作,比如春耕,比如播种。 到了宫里灼华才知道,大明朝什么工作都能停止,如赈灾,可以慢一点,如调拨军饷,可以推迟一些,就连发放官员的年俸,都可以拖延。只有一件事,所有人必须放在心上,并且不得丝毫怠慢,那就是嘉靖修仙的事情。 天下的道士之多,道观香火之兴盛,人们对于道教之推崇,在嘉靖朝都是最高的,对于老庄之学,对于道教的研究,也是最兴盛的。嘉靖本身就是大学者,那么能找到让嘉靖信服的道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服侍别人一直是灼华认为最为简单的事情,但是服侍嘉靖则不然,幸好粗手粗脚的她只是做着简单的工作。在嘉靖的精舍,见得最多的就是严嵩和徐阶,这两位既有才华,又老谋深算的肱骨之臣。其他的大臣,嘉靖偶尔也会见,但是都很少。这一天看似平常,因为嘉靖同样地召见徐阶和严嵩,只不过在政事问完之后,嘉靖屏退严嵩,只留下徐阶。 灼华好奇地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过一会,永寿宫的大殿里进来一个人,此人清瘦白皙,长长的黑须,低垂至胸,一副道士打扮,面色红润有光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灼华只见消瘦的身影从她身边而过,灼华虽然低着头,但是仍能感觉道士的目光在她脸上驻足了一会。 灼华微微抬头偷瞄道士一眼,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灼华看了总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又似曾相识。接着屋里传出了论道的话,一些对于易经的解读还有卦象的参谋,都是灼华听不明白的,从在书院时,她就知道那是世界上最高深的学问。 过了许久,久到灼华打起了瞌睡,这时屋里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嘉靖缓缓下榻,徐阶和那道士跟在身后,后面是当值的李芳,灼华和杨珍儿跟在最后,慢慢地走向大殿。 嘉靖走到殿的中间,让太监打开所有的窗户和门。此时正好风起,嘉靖站在风口,双手抬起,宽大的道袍在风中飞舞起来。灼华抬眼看去,嘉靖这个样子,像足了神仙降临。 被风这么一吹,像灼华和杨珍儿这样女人,都闭着眼睛,身子不禁往后退了退,别过脸躲避大风。灼华并不享受,但是仍然睁开眼,盯着道士,灼华终于知道刚才的似曾相识是什么? 她见过这个道士。 记忆如卸了闸的洪流,倾泻而出,时间仿佛回到了她和李研到书院后第一次下山的情景,那日拦下他们,硬要给他们算命,并且当场被揭穿的“江湖术士”就是这个人,刚才她才得知名字的蓝道行。 江湖之中,李研,张白一,徐睿,周扬尚有勇气去戳穿道士的谎言,从中看出破绽,反而现在来了朝堂,他们都选择闭嘴。而现在的徐阶,竟是将这个道士介绍到御前,那么以此推论,徐睿不可能不知情,也不可能没有见过蓝道行。 那么,徐阶徐睿父子的举动,能不能算是欺君呢?正在灼华不停思索时,杨珍儿轻推灼华一下,灼华才缓过神来,没想到正好对上嘉靖和蓝道行盯着她的眼神。 “蓝神仙,给这个宫女相面如何?”嘉靖问道。 “回皇上,道人与姑娘早已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时姑娘还是男孩,道人便给姑娘相过面相。”蓝道行如实回答,并不回避。 “怎么说?”嘉靖问道。 “姑娘面相没变,只是面上柔和了许多,道人当时说姑娘是凤凰命格,此时来看,姑娘命格未变,但是”蓝道行似乎有难言之隐,又有所顾忌。 “直说无妨。”嘉靖饶有兴趣听着。 “姑娘的命格似乎被割断,姑娘命中所遇之人,必是万金之躯,方能改变命数。”蓝道行说道。 灼华不禁冷笑,这个道士还是这么会说话,什么为她看相,摆明了是在夸奖皇上。 “哈哈哈”嘉靖得意地笑着,脸上露出的是赞许和信任。 “奴婢只是一个卑微之人,多谢皇上和先生抬爱。”灼华微微福身说道。 这时候灼华才明白,和嘉靖的相处之道,一定要会揣摩他的心思,要顾忌皇上的面子,也要会阿谀奉承。所以,蓝道行定能得到嘉靖的信任。 “赐蓝道行居朝天观。”嘉靖说着,脸上难掩的笑意说:“退下吧。”蓝道行和徐阶作揖后退出殿,嘉靖想了一下,又对灼华说:“你送蓝道行去朝天观,也去沾沾那里的仙气,清清你这一身的俗骨。” “奴婢遵旨,就怕奴婢愚钝,辜负了皇上的好意。”灼华回道,如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嘉靖,她回嘴肯定不会这么客气。灼华更想不明白,聪明绝顶的嘉靖,怎么竟相信这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呢? 嘉靖挑眉看着倔强的灼华,点了点头,灼华退出殿外,随着蓝道行出了西苑。 两人走了许久,一路无话,但是灼华看着蓝道行的背影,不停地琢磨着。到了朝天观内,灼华才小声叫道:“道长?” “什么事?”蓝道行停住了脚步。 “你这个骗子,今天就不怕我揭穿你吗?”灼华再也没有了好脾气,眯着眼质问,言语中恢复往日的刻薄。 蓝道行笑了一下说:“姑娘误会了,我从来未骗过人,姑娘何来骗子这个称呼?我未做过亏心事,怕你揭穿什么?”蓝道行说的云淡风轻。 “没有吗?你当年在南京行骗,可是被我们当场抓包,当场抓住你的人中间,四个人现在都在朝廷。”灼华不介意帮着蓝道行回忆每一个细节。 “哈哈哈,”蓝道行爽朗大声地笑着,脸上反而没有了在嘉靖面前的心机:“敢问姑娘,你们抓了我什么把柄?当年本道给几位大人看的面相又有几个不对?” 蓝道行锐利的眼眸直视着灼华,好似能将她看透。灼华最怕这种眼神,这种眼神张聪有,嘉靖有,张白一有,而眼前的这个江湖骗子也有。 “姑娘无话可说了吗?那么本道来帮姑娘说,周扬周大人仕途通达没有错吧,他为情所困也对是吧,想想他死去的红颜知己,姑娘应该比我了解。令兄现在驰骋战场,见了面还要尊称为李将军呢?”蓝道行似乎说出了事实,他们几个都沿着蓝道行推算的人生轨迹走着。“就连姑娘你,不是好多次都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姑娘不知道珍惜。”蓝道行哀声叹气摇头,似乎为灼华惋惜。 “你!”灼华竟然无言以对。 “姑娘不必生气,只要姑娘有心,姑娘想要,大富大贵不再话下,毕竟,王爷还对你有情。”蓝道行说道,完全不理话灼华惊讶的表情。 这个人竟什么都知道吗?但是灼华转念一想,他知道也不足为怪,毕竟他是徐阶举荐的人。 灼华脸上没有了惊讶,反而诡异一笑说:“我没有想到,到了京城你和徐睿会再度相识。” “姑娘真是聪明,子晓早已料定我会见到姑娘,子晓也说姑娘必定不会揭穿我,我和子晓先谢过姑娘。”蓝道行从容说道。 灼华听着蓝道行熟稔的称呼,料定蓝道行与徐睿已经是朋友。 “你就这么笃定?” “我抱着一半的希望。”蓝道行停顿一下,又说:“是子晓笃定,他更了解姑娘。” 刚开始准备进宫时,阶和蓝道行曾经都担心过灼华,怕愤世嫉俗的灼华会当面拆穿蓝道行,但是徐睿却笃定,硬是走出这一步险棋,他知道灼华定不会说,而且会守住秘密。 是啊,她的身边的人都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灼华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徐睿,即使在深宫内苑,他们依旧能推算灼华的一切,或许应该开心才对,人生难得能有几个知己。 0 0 第83章 珍儿的烦恼 初夏的清风,吹进了宫闱,使得孤寂的生活,有着一丝涟漪。 “呼!”灼华进了卧房,大喇喇地坐在桌旁,倒了一杯凉开水一口气饮完。自从尚喜儿搬去自己的宫殿,这间屋子就她和杨珍儿居住。 “珍儿,你怎么了?”灼华扫视了一眼,才看到杨珍儿躺在床上,微微地啜泣着。 “怎么了?”灼华放下杯子,快步走过去,坐在杨珍儿的身边,俯下身来,轻声询问着。 “怎么了?起来再说。”灼华将杨珍儿拉起,看着已经有些哭肿的眼睛,心疼极了。珍儿性格温婉,是灼华在宫里的好朋友,平时没少照顾灼华。 “没有怎么。”杨珍儿背过身去,努力擦拭泪水。 “还说没有什么,眼睛都哭成这样,晚上还怎么当值?”灼华也不再去拉她,从后门出去,打来一盆清水说:“要不我去跟黄公公说,你今个休息一天?” “姐姐,不用,我没有事。”杨珍儿赶紧起身,她不习惯让别人忧心。珍儿快速拿过帕巾,扔进水里,将冷冷的凉水拍打在脸上,换得一时舒爽。 “既然叫一句姐姐,那就跟我说,是不是宫里谁欺负了你,你来跟我说,我去找他们,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性子。”灼华说道,又是一副霸道模样。 杨珍儿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说:“他们都知道我在宫里有个姐姐是你,有个妹妹是喜儿,谁敢欺负我?” 看着杨珍儿笑了,灼华也放下了心,搂着杨珍儿坐到床上,劝道:“看看,这样多好,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看开些。” “哎,我这样的性子,就是劳碌的命。我不比姐姐,姐姐心大,姐姐到哪里又有人关照。你看我家里那个样子,小时候便把我卖了,我在宫里的例银就这么多,他们好像都知道我在皇上身边当差,把我当成钱袋子。我拿的银子自己从来没有舍得花过,都给了他们,就这样,他们还是要。”杨珍儿说着又要哭了出来,灼华赶紧轻拍安慰着。 “姐姐与我一起,我的处境你最知道,除了两件宫服,哪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更别说像别的姑娘漂亮打扮一下,我连胭脂水粉的钱都没有。都是至亲骨肉,他们怎么就没为我想过?”杨珍儿说着说着更是委屈。 灼华平时也有耳闻,听杨珍儿这么一说,已经猜出了八八九九,定是家中又问她要钱来了。可怜杨珍儿是个软耳根子,家里随便一封信,她就乖乖的把省下来的钱财寄给家里人。 天下女孩的宿命,大多如珍儿一般。贫苦人家,卖女儿的常有,大户人家,女人也难逃被交易的命运。女儿有本事,娘家当做摇钱树,贴补儿子,没本事,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做了断。忽然,灼华感觉她无比幸运,起码她有爱她的家人。 “珍儿,你是知道的,我的例银我也要给家里,毕竟三哥的孩子我要帮他养活。但是我也不瞒你,我还有些钱,你要是需要,我拿给你,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我对物质要求甚低,你拿了去,我也不问你要。”灼华真诚说着,丝毫没有打发杨珍儿的意思。 杨珍儿抬头看着灼华,眼睛里又是湿润,灼华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塞到杨珍儿怀里说:“你看这些够不够,我还有些首饰,我托人出宫卖了去。” 灼华不想杨珍儿为难,摊上这样的父母兄弟也是没有办法,从小卖了她,还不停地敲诈勒索。珍儿既心疼着他们,又有着顾虑,想来老了家里兄长总归是个依靠。但是,这样无情无义对她丝毫不疼惜的兄长,以后又怎么依靠呢? “姐姐,那可使不得,那些可都是王妃赐的。”杨珍儿急道,紧张起来。 本来灼华进宫什么也没有从王府带出来,只带了自己的几身衣服,王爷一再派人来问灼华缺不缺东西,灼华一直都说不缺。裕王只好叫陈王妃不时地给灼华送些东西进来,衣物,首饰,吃的用的,从未间断。 “王妃赐的不还是给我用的,我怎么用不还是我的事情。”灼华笑着跟杨珍儿绕着弯子,但是想了一下,哀叹一声又说:“你啊,就是这样软弱。俗话说,救急不救穷,这句话最适合你,你家中有急事,你给些钱倒也罢了,但是他们总不能什么都指望着你吧。你养着你的父母是应该,但你不能养着你的兄弟啊,他们的日子还是要靠着他们自己。珍儿,你就是不喜欢听,我也是要讲,与其这样无穷地贴补家里,还不如来个一刀两断,你的心也狠一些,无论家里怎么书信来催,怎么装可怜,你一分钱也不要给。”灼华说着,不停地看着珍儿的脸色,看着珍儿在斟酌她的话,灼华继续说:“你也别怕,你欠家里的早就还清了,你在深宫,他们还能来找你不成,你断他们一两年,让他们自力更生去。” 杨珍儿想了好一会,才许许点头,但是也未答应,说道:“姐姐,这些钱我定会还你。” “说什么呢,我们要快些吃晚饭了,时候要到了,你等着,我去拿来给你吃。”灼华笑着起身,将面前的碎发勾到耳后,起身出屋。 第84章 皇上也会话家常 “灼华!”嘉靖大声喊着,从精舍里走出来。“灼华!” “哎,奴婢在。” 灼华从门外小跑着进来,还未来得及行礼,嘉靖已经大步往前走。灼华只能挪着小碎步后面跟着,灼华进宫后才感觉自己的大脚这么受用。 “看奏章的时间到了,你来磨墨。”嘉靖吩咐着,灼华站到书案旁边,灼华依照吩咐开始。 “珍儿呢?今天她不是和你一起当值?”嘉靖问道。 一般灼华在,夜间伺候嘉靖的太监都会轻松不少,灼华一般都和珍儿一起,珍儿会做事情,灼华会说话,两人伶俐有眼力劲,都不会惹怒嘉靖。 其实灼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嘉靖熟悉起来的,或许是先天的缘分,或许因为灼华与嘉靖身边的宫人都相处的不错,又或是灼华曾是张聪的学生。 “是啊,她听说皇上喉咙不舒服,吩咐御膳房给皇上炖了冰糖雪梨,这不去看看去了。”灼华可不想邀功,她没有这么细的心,或许是自己不想这么细心。 “哼,珍儿比你有良心。”嘉靖孩子气般的撒娇,灼华只好傻笑一下。 “听说珍儿的家里又来问珍儿要钱了?” 灼华可不想说珍儿的长短,嘉靖问了,灼华只好点了点头。 “你怎么说的?” “珍儿家中不易,奴婢也没有很多,把手头上的钱都给了珍儿,先应应急。”灼华如是说道,瞒谁也不能瞒皇上。 灼华偷瞧嘉靖一眼,嘉靖只是点点头,并未满意,灼华又说:“奴婢也劝珍儿了,不要再管着家里,晾他们一两年,好叫他们自力更生。” 嘉靖边看着奏折边点点头,灼华也想不明白,嘉靖为什么总会问他们一些小事,灼华认为这些事都微不足道,不足以叫嘉靖关心。或许嘉靖只是无聊? “你还挺有钱?”嘉靖冷不防地撂下一句。 “皇上,你真是取笑奴婢了,奴婢的那点小钱,还不是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小户人家的钱,都不好意思跟皇上说,生怕皇上笑话。”灼华有些难为情,嘉靖的一顿晚膳,应该能够灼华花一个月了。 “你叫珍儿不给家里钱,你还不是给李研养着两个孩子?”嘉靖随口说着,脸上没有表情。 还有没有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呢?灼华心中不禁默念。 “珍儿和奴婢不同,三哥远在边关,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边关战事紧,哪里想的到家里的妻子。孤儿寡母在京里就奴婢一个亲人,奴婢不照顾着,孩子过得苦奴婢也不忍心。”灼华说着,满心的思念和忧愁。 “听说没有,边关的仗打的不错,李研是个好将。”难得从嘉靖口中听到赞许。 “好不好将的奴婢不懂。”灼华将嘉靖写好的一张纸拿过,放到一边,嘉靖开始写着第二张:“对于奴婢来讲,奴婢只知道他勉强算一个好哥哥,算不得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灼华说的是实话,李研对菱香算不上有情,对于孩子更谈不上关爱,孩子出生以来,他都没有见过一眼。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为朕尽忠,自然不能为家尽孝,听说你家里还有老母?”嘉靖无事聊着家常。 “是啊,五十好几的人了,奴婢更是不孝的。”灼华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只好背过身去,拿出帕巾,赶紧拭去眼泪。 “看看,看看,老大的人了,还想家了不成,还哭哭啼啼的。”嘉靖看了灼华一眼,嗤笑一下,打趣说着。 灼华稳了一下情绪,说道:“哪有孩子不想母亲的,奴婢虽然不小了,但是在母亲面前终归是个孩子。” 这句倒是实话,嘉靖听着点了点头,笑了一下说:“朕也想起朕的母亲喽。” 灼华看着嘉靖眼中的忧伤和思念,是最陌生的,这时候的嘉靖,才像个凡人。 杨珍儿拿着瓷盆端着冰糖雪梨进来,这汤煮的极好,里面还放了银耳,炖的烂烂的,珍儿看着灼华和嘉靖说笑,自己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将盆子放到一边,又转身走进里面小声说:“干爹,汤来了。” 正在帮着嘉靖整理奏章的黄锦从里面走出了,洗净了手,将盆里的汤盛出一点,自己尝了一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拿过一个洗干净的碗,重新盛满,端到嘉靖面前,笑着说:“主子?” 嘉靖放下手中的笔,看着黄锦,接过碗一勺子一勺子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点了点头,将碗递还给黄锦。 “主子,再来一碗?”黄锦笑问,嘉靖又点了点头。 其实灼华看的出来,嘉靖最喜欢晚上他们三个一起当值,黄锦了解嘉靖,弥勒佛肥胖的脸特别可亲,灼华总是能陪着嘉靖随意说说话,珍儿则细心体贴,处处周到。这样的三人给嘉靖孤寂的晚年生活增添了一抹光彩。 0 第85章 宫戏 嘉靖没有皇后,灼华在宫中待得不久,但是她听过关于几位皇后的传闻,只不过这些都是皇宫的禁忌,随着年代久远,就算闲聊起来,也不会成为话题,所以说再美的爱情,再恨的恩怨,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而现在管理后宫的是,是沈贵妃,灼华不知道她是不是嘉靖最宠爱的妃子,但是她肯定是嘉靖最信任的妃子,对于多疑的嘉靖,能成为他最信任的人,也是难得的事情。 这一天是沈贵妃的寿辰,整个皇宫,除了嘉靖,每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嘉靖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修道,其他的事情都可有可无。这不,除了该有的赏赐,其他的并没有,嘉靖更不会去同沈贵妃一起庆祝。 灼华原本应该离这种地方远远的,但是无奈,皇上下了旨意,叫灼华一起参加寿宴。灼华自然跟尚喜儿一起前来,在人海人海的贺寿人中间,地位低下的尚喜儿也只能坐在宴尾,更别说像灼华这样宫女。 晚宴大家都喜欢的,载歌载舞热闹一番,又请进宫中戏班子,唱着先下最流行的昆曲,这个在宫外随时可以听到的曲目,在宫里确是稀奇,西厢记,牡丹亭,窦娥冤,一出都没有落下。 灼华听了两曲,在尚喜儿听得认真的时候,找个理由躲开了,皇宫很大,少他一两个宫女更是没人知道。都说沈贵妃是有福气的,连续几日的阴天,只有这一天是个好天气,晚上更有一轮明月,使得本就热闹的皇宫更加明亮。 “不喜欢今天的戏?”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灼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灼华本想透透气,来到花园中的一处凉亭,戏还在唱着,更显得外面的寂静。 沈贵妃过寿,裕王和景王都列席参加,由于嘉靖笃信二龙不能相见,所以灼华在宫中能见到裕王反倒成为一件难事,但是这并不影响裕王对于灼华的关心。从宴席的一开始,裕王就在搜寻灼华的影子,但是灼华总是隐藏的很好,就是刚才灼华溜走时的一抹身影,裕王毫不犹豫地跟了出来。 “王爷。”灼华轻轻福身,身子还未来得及弯下,就被裕王拉起。 两人互相看着,谁都不知道先开口说些什么,问灼华过得好不好,光看着灼华的脸,都知道过得不好,何必听着灼华违心的话呢?问王爷怎么样?这似乎已经跟灼华无关了。 “王爷?” 一声呼唤打破了沉寂,灼华连忙背过身去,特意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与裕王的距离,裕王并未转身,因为只是听着声音他就知道这人正是李彩凤。 从裕王离席,李彩凤就知道裕王去了哪里,因为整个席间裕王游离的眼神怎么能瞒得过她呢?李彩凤只是想了一下,便跟了出来。 灼华转过身去,看着李彩凤,轻轻福身,李彩凤笑着说道:“原来是妹妹,真的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妹妹?妹妹一切可好?” 李彩凤关心问着,灼华只是笑着,眼睛不时地看裕王一下。 “谢王妃关心,奴婢一直很好。”灼华尽量用客气和冷漠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姐姐一直知道妹妹喜欢听戏,怎么今天的戏唱的不好么?妹妹怎么出来了?”李彩凤笑着,话语间却像极了妻子抓住偷情的丈夫,想从一言一语中找出漏洞。 “都是听过的戏,奴婢感觉没有新意。”灼华如实回答,这样的气息已经叫她快要窒息。 “灼华?” 又是谁来了?灼华在心中呐喊,灼华真怕把整个宴会的人都引到这里来,整个皇宫都知道她勾引裕王,这下证据齐全了。 “啊,灼华,是你啊,你怎么不应我。”尚喜儿看清楚是灼华之后,提起衣裙不论形象地地跑过来,一把抱住灼华的胳膊,小孩子似的摇晃着。 “娘娘。”灼华小声提醒。 尚喜儿这才把注意力从灼华身上转移到亭里的两人,裕王她是认识的。但是现在尚喜儿是嘉靖的妃子,论起辈分上是裕王的继母,对于这个父皇受宠的小妃子,裕王可没有不认识的道理。 “拜见娘娘?”裕王作揖说道。 “裕王别拘礼。”尚喜儿急切说道,面对这么大的“儿子”,她还真的不习惯。 “她是谁?”尚喜儿指着李彩凤说道,转而又想了一下说:“算了,灼华,我们去听戏好不好,你不给我讲,我都有几句听不懂了,其他妃子问起来,我肯定要丢脸的。” 尚喜儿也懒得再去盘问,拉着灼华走出亭子。灼华只好不停地往身后张望,纵使再有不舍,他们终究遥远。 “呼。”确定走远了一些,尚喜儿终于放下了灼华的胳膊,向后看了确定没有人跟了过来才开口说:“灼华,你不会还对裕王有情吧,这样可不行,你现在是在皇宫,皇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 这时灼华才知道,尚喜儿只是借看戏之名,将灼华救出那个尴尬的境地。 “我没有。”灼华矢口否认,她从未有过。 “不管了,你要是不想听戏,去我宫里坐一会,那个女人是谁,怎么看你一副要把你吃的模样,那个眼神可不好。”尚喜儿无意地说着。 “他是裕王的王妃。”灼华说道:“曾经是我身边的丫鬟。” “他就是李王妃,真是个大美人哎。”尚喜儿又向后看了看灼华的表情,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她不是说灼华长得不好看,但是在一众美女当中,灼华真的不算出众。“不过再美的女人,有了妒忌也就不漂亮了。” 尚喜儿说着自己的价值观,一个十五岁的小女人,神经大挑的她还不知道去迎合别人,她也更不要看别人的脸色,一切随心生活。灼华特别羡慕这样的喜儿,毕竟这是曾经的她。 第86章 闷热的夏天 夏日的西宫,伴随着燥热的天气,还有着焦躁的心,但是,朝堂之上,却依然冰冷。 嘉靖和普通人不同,自认为有着仙体的他,冬天吹风,门窗大开,任由寒风冷冽。而夏天,凡人都找避暑的地方,而他却门窗紧闭,窝在精舍。像这种修仙方式,着实苦了身边的人。 “灼华,天气这么热,我们晚上院中坐着清凉清凉?”珍儿进屋,看着灼华正在屋里看着书,走过去看了一眼问:“看的什么?又是王爷送进来的。” “瞎看看。”灼华合上书,走过去,看着珍儿端来的饭菜,伸了伸懒腰,笑道:“今晚就吃这个?” “哪有什么好吃的,天气闷得很,我是吃不下。”珍儿从厨子里拿出碗,灼华接过,拿起勺子舀出两碗清粥,天热吃油腻的,还不如这清粥来的舒服。 “再这么当值下去,我就怕被热死了,你都不知道,今天上午,我差点热昏了过去,幸好黄公公叫我先出去,我洗了冷水脸才缓过神来。”灼华边喝着粥边扇着蒲扇。 “咱们主子万岁爷是神仙,但是我们只是凡人啊,你习惯就好了,我服侍万岁爷三年,每年都是这么过的。”珍儿笑着。 “哎,我情愿晚上当值,站在宫殿外面,也不会这样炎热,今年也真是怪了,竟然一丝雨水也没有。”灼华也只能在珍儿面前埋怨两句,吐吐苦水。 “是啊,今年干旱,听说山东河南更是闹了旱灾,两三个月一滴水也没下,这下又有咱们万岁爷愁的了。”珍儿念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说:“灼华,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咱们主子有些不对,老是恍恍惚惚的,有时候目光呆滞地看着一样东西,一动不动。” “是啊,今天朝堂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把内阁,司礼监都骂了一通,我站在那里都吓死了。”他们平时讨论皇上的日常并不新鲜,毕竟他们的生活这么单调,而且皇上也是万众瞩目。“不过想想也是,这么闷着,脑袋不晕才怪。” 灼华才不相信聪明绝顶的嘉靖会变得糊涂起来,就连嘉靖平时的喜怒无常,多半都是嘉靖为了让别人害怕故意装出来的,因为灼华好几次都看过嘉靖骂完内阁之后笑得好畅快。 “不是,灼华,以前皇上可不会这样,你说是不是最近仙药有了问题,主子吃了模糊了心智?”珍儿虽说聪明,毕竟也是心智单纯之人,没有读过书,见识长不了哪里去。 “珍儿,这个话不能说。”灼华深知这是嘉靖的忌讳,说仙药有问题,那不是说嘉靖的信仰有错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永寿宫里的太监都在议论,只是不敢传到主子的耳朵里去。”珍儿从小在宫里长大,跟宫里的太监都熟悉,不像灼华,平时没有差使就在屋里看书写字。 “别乱说。”灼华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心里不停地琢磨珍儿话,想想最近嘉靖的样子,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灼华?”珍儿小声说:“我有些害怕。” 灼华缓过神来,笑了一下安抚珍儿说:“别怕,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我每天都和你一起呢。” 杨珍儿心安地点了点头,对于嘉靖发狂的样子,杨珍儿见过,更听过宫里的多处传闻,所以她心里更加畏惧。 灼华和珍儿走着走着走到了尚喜儿居住的毓淑宫,这可是目前皇宫里最受宠的小妃子,但是毕竟没有到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程度,嘉靖从来都不爱女人,女人之于他,只是欲望的发泄。 灼华走到门口,看着尚喜儿正在屋里摆弄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宝贝,有玉器雕刻,有上好的丝绸,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 “奴婢灼华,珍儿,给娘娘请安。”灼华和珍儿在门口跪下。 喜儿转过身来看着是灼华和珍儿,脸上的一抹愁绪消失,换来是灿烂的笑靥说:“看,你们还拘礼了。” 尚喜儿一手拉着灼华,一手拉着珍儿,走到屋内,看着一桌子的宝贝,灼华想着定是嘉靖的赏赐,嘉靖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他的宠妃呢? “灼华,你是苏州人,又在江南长大,你帮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宝贝。”尚喜儿拿起一个雨花石雕刻的摆件,暗红色的石头,通透华贵。 “还有这个丝绸,他们竟说这是最上等的,比贡品都好,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同,还要大老远地从苏州拿来?”灼华伸手去摸丝绸,再看着花色,一拉一扯。尚喜儿笑着看着灼华说:“你也知道我是个不识货的,这不你正好来了,帮我看看。” “娘娘好福气,看着这些东西,就知道皇上真是宠你,就说这丝绸,是上好的宋锦,手感滑腻,质地轻薄,做工精细,印染,花色都是没得挑。”灼华笑着说道。 “哪里是皇上赐的。”尚喜儿叹口气说,对着边上的宫人说:“你们都下去吧。”尚喜儿看了两边宫人退去,这才说:“不瞒你们,是别人送的。” “什么人?”杨珍儿脱口而出,说完自知不该问,偷偷吐了吐舌头,她还不曾这样不谨慎。 “哎,我现在可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哪里没有巴结的人,也不瞒你们,这些都是江南制造局那边拿回来的。”尚喜儿说道。 灼华只是点头,这些应该都是郑卫从南京送过来的,想想也没有什么,这些事情皇上都是知道的,毕竟郑卫的差事都是尚喜儿帮着讨的。 杨珍儿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但是这个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便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把玩着小物件。因为她知道,尚喜儿在宫中长大,一直和郑卫关系很好,据说两人是同乡,巧了又同时入宫,尚喜儿只是跟她简单一说。郑卫在宫中时,尚喜儿经常去找他玩,后来去了江南,应该就是在江南制造局当差。 “哦,对了,我还有东西给你们。”尚喜儿提起衣裙,站起来周边找了一下,在一堆礼盒下面,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都是一些首饰,南方多良工巧匠,首饰自己自然与北方不同。喜儿将匣子推到她们面前说:“你们随便挑,我也戴不完。” “我可不要。”灼华看了一眼,跳地远远的,她不缺这些。 看着灼华吓得跑远了,尚喜儿怒瞪灼华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平日赏其他宫女,其他人哪一个不要抢着要,唯独她俩,推脱的一干二净。 “那珍儿一定要,不许拒绝。”知道灼华不缺,喜儿也不勉强,拿出一个漂亮的金钗,拉过躲避的珍儿,硬是插到珍儿的云髻之上。 “我也不要。”杨珍儿伸手想要拿下,但是喜儿还不了解她嘛,一把拉住珍儿的手说:“这是旨意,必须戴上。”这不,杨珍儿只好乖乖就范。 杨珍儿轻轻扶了扶金钗,羞涩一笑,平时少戴首饰的她有些难为情,看着杨珍儿的样子,灼华摇头笑着。 “你也别置身事外,这么多东西,你也拿一样。”尚喜儿手叉着腰瞪着灼华,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这也是旨意?”灼华挑眉问道,尚喜儿豪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好吧。”灼华勉为其难地回到一堆礼物面前,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好吧,有点强人所难。 “我要这个吧。”灼华从一堆琳琅满目的东西里面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打开,看着扇子里面的画和字,轻摇两下笑说:“不错,我挺喜欢的,谢娘娘赏赐。”灼华合起扇子,玩笑地准备跪下谢赏。 尚喜儿看着有模有样的灼华,急着拉起灼华,但是再看到灼华嬉笑的眸子,尚喜儿气得轻打灼华一下,不再理她,径自拉着珍儿去看其他的东西。灼华有个坏毛病,同样的喜儿和珍儿,她特别喜欢捉弄喜儿。 都说后宫是尔虞我诈,一群女人在一起,充满了嫉妒与争斗,这些争斗不比朝堂来的逊色,曾经灼华无时不体会到女人的妒意,在最应该出现的宫里,人心应该最险恶的地方,反而没有了。三个女人同样的纯真,善良。 也许就这样美好地生活下去,未必是一件坏事。 第87章 忠臣 艳阳高照,炎热的阳光晒在石阶上,滚烫的石板灼烧着极速行走的人们的脚板,外面办差的行人无不耐着炎热。久旱无雨,整个山东,京城,河南,都大旱。 一路走来听到或多或少的议论,灼华虽然不想入耳,但是一路的谈论,她却怎么也装作不出听不到。灼华在永寿宫门口迟疑了一会,轻咬下唇,脚底一旋,往相反方向走去。 几个太监宫女远处看着,小声地议论着。 灼华远望过去,一个穿着蓝色官袍的人跪在宫门口。烈日之下,汗水如雨下,脸因暴晒而红肿,嘴巴干裂,但是仍旧声音嘶哑的喊着。 “臣冒死直谏,春秋盛夏无雨,天下大旱。只因官府贪墨,朝廷奢靡,民不聊生,天怒人怨。臣奏请皇上停止玄修,铲除朝中奸佞,还朝堂清明。” 这是何苦?在这里受这份委屈,皇上又听不到,或许真的听得到,也会假装听不到。灼华看去,也就是一个二品的御史,灼华并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朝中大臣这么多,敢于这样死谏的却没有几个。 对于这样的大明官员,皇上根本没有打算去搭理,从头至尾,内阁装作不知,毕竟此人话中针对严嵩,严嵩不能插手。司礼监更是假装没有听到,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待内阁的处置。 原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平日哪里遭过这份罪,而心中的信仰支撑着瘦弱的身子继续战斗。 “这已经几日了?”有人问道。 “第二天了,他这样触犯龙威,咱们万岁爷仁厚,这厮却还如此放肆,是想讨死啊。”有人议论着。 “哎,这样混个忠孝正直的名号,名存千古不是更好?”有人说着。 “迂腐唉,命就这么一条,硬是作了去。”有人又说。 灼华不会认为他们会如此低俗市侩,寒窗苦读的他们,理想是入朝为官,上为君父,下为黎民,施展自己的抱负。灼华从小在书院长大,深知他们的信仰,君是他们的一切,百姓天下更是他们的一切。 “去,这个热闹你们也能看?” 一个人厉声喝道,灼华抬眼看去,此人正是刚入司礼监的冯保。 一群小太监和宫女慌乱地低头转身离开,灼华也跟在宫人身后,她似乎开始担心这个人的命运,不论所说话对错,他本身并没有错。 “皇上口谕,郑贞。”冯保说道。 “臣在。”郑贞跪在地上。 “朕问你,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来说这些?” “臣是大明的臣子,是皇上的臣子,直谏是臣职,臣并未受任何人指使。”郑贞说道。 “官府贪墨是谁?朝中奸佞又是谁?”嘉靖问道。 “皇上,臣启奏,严嵩严世蕃父子把持朝政十几年,陷害忠良,贪污受贿,弄得我大明鸡犬不宁,一片浑浊。严嵩父子及其党羽,就是朝中奸佞,是蛀国害虫。”郑贞铿锵有力说道,似乎炎热的太阳并没有磨去他的意志。 “严嵩主持内阁数年,深得朕心,是谁让你这样污蔑他?你的背后受了谁的指使?”冯保又问道。 “臣无人指使。” 冯保转身离开,只剩下郑贞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偌大的宫门口,仍是一片炎热。太阳也没有因这位忠臣而有所怜惜,仍是满是怒气对待大地和万物,上天也没有垂怜天下受苦的百姓,仍是没有雨水。 “就让他跪着!” 嘉靖的一声爆喝,声音之大,吓得刚到门口的灼华,身子往后退了退。应声而来的是一阵细碎的声音,灼华轻轻打开殿门,殿里已经跪了一大片,灼华跪在门口,跪在杨珍儿身边。 “李芳,让你的人去查,是谁指使的他,他和谁合的谋?”嘉靖说道,李芳应了是之后,快速地走出宫殿。 “去,进去收了了。”黄锦接着出了精舍。 灼华和杨珍儿起身往精舍里走,黄锦一把拉住灼华,小声问道:“你刚刚跑哪里去了,只是去送个东西,怎么这么久?” “没有去哪里。”灼华虽心虚,仍搪塞过去。 “下次不许去看,你要记住,你是主子宫里的人。”黄锦小声教训。 “知道了,嗦。”灼华嫌弃地口气,更是气的黄锦无言以对。黄锦说是个老头,更像个老婆婆,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灼华看着杨珍儿收拾出来的碎片,心疼极了,这一套价值连城的玉碗已经一文不值了。灼华已经习惯了嘉靖这样的暴怒,毕竟近乎于疯癫的嘉靖,还有人敢这样触龙须,也是豁出去不要命的。 朝中有奸臣,自然会有忠臣,万物相生相克,这正应了嘉靖信仰的阴阳之理。 0 第88章 临幸的宫女 宫里虽然没有鸡鸣,但是永远没有人会晚起,因为到了时间,一帮勤劳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都开始忙碌起来。自从进了宫,灼华觉浅,早起已经成为了习惯。这是什么时辰,灼华并不知道,只是外面仍然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灼华起身,轻轻地打开窗户,坐在窗边,任由黑色的头发倾泻而下,享受着星星最后的孤独。应该快要天亮了,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地消失。 一阵陌生又熟悉的脚步声打乱了一切,灼华慌乱地抬起头,看着四个太监用着被子包裹着一个女人,在对面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领路的太监不客气地敲了两下门,虽然夜黑,但是灼华清楚地看见开门人的身影。反过来想,已经知道被子里面那个“幸运”的女人会是谁。 门被打开,屋里人持着灯,临幸的宫女被抬进屋里,匆匆忙忙的,一会几个太监出来,小声着讨论着这个快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不知何时杨珍儿也醒了,想想也是,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住在同一个小院中,想听不见都难。 那间屋里亮起了灯,随后听着一阵哭泣之声,过了一会儿,另外房间有了开门的声音。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往那间屋里走去,还有些平时不交好的宫女只是在庭院里看着。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这么好的福气。”这是妒忌的声音。 “漂亮的就是好啊,看,我们院中又要出主子了。”还是妒忌的声音。 “皇上最近龙心大悦,一连两晚都临幸了宫女。”这只是就事论事,话语中没有酸楚。 “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还是仙药的问题。”这个声音很小,但是灼华还是听到了,那个说了这话的宫女害怕的有些颤抖,毕竟,这不是好的兆头。 灼华懒得理会众人的议论,将窗户上的撑杆拿下,关好窗户,重新躺倒床上,拿过被单附在身上。 杨珍儿依偎过来,靠在灼华的怀里,灼华握住杨珍儿冰冷颤抖的手,安慰说:“别怕,皇上不会失了心。” 事与愿违,第二天的早上,同样院子里,又有一位宫女被抬了进来,这次院子里没有了妒忌的话语,只有静静的冷眼旁观。他们平时都伺候着皇上,知道皇上最近的状况。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会发怒,发狂,所以整个永寿宫,私下里都会议论着皇上疯癫的传闻。 这几日被临幸的宫女,没有尚喜儿的幸运,竟然没有一个得到册封。还和往日一样,她们仍做着平时的工作,只是献出了她们纯洁干净的身子而已。但是为了皇上,她们谁都不曾有怨言,并且心存幻想。 今天是灼华和珍儿话语最少的一天,日常,即使珍儿再累,灼华再烦,她们总会聊两句,今日他们各有心事。但是有一件事是相同的,那就是恐惧。轮完夜班的宫女们无不松了一口气,马上要值夜的宫女则提心吊胆。 “珍儿,别怕,今日和黄公公一起,应该不会有问题。”灼华还是开了口,紧握住珍儿的手。 “我我不怕。”珍儿偷偷咽了口水,仍是低垂着头,努力想掩饰胆怯和慌乱。 “那走吧。”灼华拉着珍儿,该来的总要面对,躲不过的。 永寿宫的门窗全部紧闭,整个宫殿外围,除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空无一人。灼华和珍儿从边上的侧门进去,刚开宫门,殿里一股热流扑面而来,还伴随着久不透风的闷臭味。灼华和珍儿低垂着头,挪着小碎步跟着前面的两个宫女走在后面。 “灼华?”黄锦看着灼华进来,急着喊道。灼华低垂着头走到黄锦身边,黄锦小声说:“你今天外面伺候,不要靠近精舍。”灼华领会地点了点头。 自从灼华进宫,黄锦多为照顾,这个陪伴嘉靖时间最长的宫人,总以他乐呵呵的笑脸和真挚善良的心,让灼华倍感安心。宫里活出了的人精,总能面面俱到,讨好所有人。聪明的灼华怎么会不知道,她能这么“顺利”、“安全”的在宫中度过,一切都是托了裕王的福。 “那珍儿呢?”灼华本不想开口,但是看到珍儿求救的眼神,灼华于心不忍。 “先管好你自己,她?我等一下再看。”黄锦说着,急切地甩一甩衣袖,让灼华去做自己的事情。 没有人会拒绝一生荣华,富贵满堂,更没有人会拒绝选在君王侧,恩泽家人。她们进宫时,都做着相同的梦,做皇上的女人。她们有人费尽心机,勾心斗角,使尽浑身解数,只为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但是现在,她们只有恐惧,没有人愿意为了年老色衰的君王奉献自己青春,更没有人愿意没有尊严地失去自己。嘉靖对于她们,似乎不再是希望。即使她们是最卑微的宫婢,也渴望着爱与尊严。 恐惧,也许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0 第89章 疯癫的嘉靖 “哈哈哈哈”嘉靖的一阵狂笑,让正在整理书案的灼华紧张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往哪里跑,躲着朕吗?”又是嘉靖的声音,一阵狂笑。 刚刚被遣出来的杨珍儿正在擦着椅子,听见嘉靖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禁往灼华身边靠了靠。 灼华轻拍珍儿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走出书房,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嘉靖披头散发几乎疯癫,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道袍,满大殿疯狂地跑着,脸上一会是邪佞的笑,一会是阴鸷的冷漠。还有满脸的汗水,平时睿智的眼眸,一会儿充满杀气,一会涣散无神。 “皇上,皇上。”黄锦后面追赶着,伸手去扶嘉靖,嘉靖轻而易举地将他甩开,笑着吼道:“你要管朕,你敢管朕?” “奴婢不敢,奴婢怕万岁爷伤了自己。”黄锦依然陪笑,只是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嘉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黄锦,面上竟然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带着娇气说:“朕会伤着自己吗?朕是天子,朕是皇上,是万金之躯,怎么会伤了自己?” 嘉靖说完,又在殿中狂奔起来,奔着跑着跑到灼华跟前,灼华吓得早已经低头跪在地上。嘉靖在灼华身边停住了脚步,左看右看地盯着灼华问:“你是谁?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万岁爷,这是灼华。”黄锦赶紧说明。 嘉靖嘿嘿笑了一下,又同样地看了看珍儿问:“你又是谁,你不也死了吗?你怎么也来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笑的每一个人都毛骨悚然。 侍候嘉靖三年,珍儿从来没有觉得睿智伟大的皇上会变成这样疯癫的样子。她害怕极了,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而不停颤抖的身子,却怎样也掩饰不了。 灼华这才知道,嘉靖如果没有失去心智,那就是心中有魔,而这个魔鬼,定是嘉靖自己。白天嘉靖尚且有些许理智,但是到了晚上,服用完丹药的嘉靖,神志恍惚,便再也挡不住心魔。 嘉靖又是一阵狂跑,灼华和珍儿还有身后的两个宫女赶紧起身,嘉靖跑了几步,像是被电击一样,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黄锦赶紧上前轻唤:“皇上?万岁爷?” 嘉靖仍是一动不动。 “过来扶着万岁爷。”黄锦在一边,将嘉靖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身上,脸上再也笑不出来,眼角不禁落了几滴泪。偷抹眼泪后,唤来两个宫女一前一后扶住嘉靖,嘉靖像泄了气的球,瘫软的由着前后搀扶着进了精舍。 灼华和珍儿站起来,硬着头皮跟着进殿。灼华从没想到,嘉靖中毒这么深,以至于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性。这么坚强的意志都被迷惑了,可想嘉靖清醒过来的内心承受多大的打击,他该怎么面对疯癫的自己? “啊”嘉靖一声怒吼,在即将进入精舍的时候甩开扶着他的宫人,嘉靖猛地转过身来,吓得灼华和身边的宫女都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嘉靖用着从来没有过愤怒和严厉的目光,紧盯着灼华,黄锦悄悄地抬头,吓得一身冷汗。 “抬起头来。”嘉靖本就深沉威严的声音带着疯狂,这时更加让人恐惧。 灼华如第一次见嘉靖那般,垂着眼睛抬起头,她没有勇气看嘉靖。 “看着朕!”嘉靖几乎是嘶吼着说道。 灼华抬起眼睛,晶亮的眼眸毫无畏惧地看着嘉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一死。灼华抬眼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倔强而决绝。她本就是早该死去的人不是吗? “你是灼华?你还是她?”嘉靖的眼神又有些混乱,声音没有刚才的嘶吼,但是仍是质问。 “奴婢是李氏灼华。”灼华回答,不卑不亢,声音里仍能听出些许恐惧。 “灼华?”嘉靖眯起有些涣散的眼眸,以更清楚地看着灼华。嘉靖又往前挪了一小步,俯下身来,逼近灼华问:“你就是那个让裕王失魂落魄的灼华?你就是要勾去朕的儿子心性的灼华?” 连着两句的质问,让灼华面上全是诧异,原来在嘉靖的心内,她是红颜祸水。多么好笑的事情,她无倾国倾城之貌,无争名夺利之心,她从来都不是裕王想要的女人。 嘉靖用力地捏住灼华的下巴,大声宣誓说:“朕不会让你得逞,朕要亲自看着你,无论你是何方妖孽,都逃不过朕的法眼。”嘉靖手一个用力,几乎要将灼华下巴捏碎。 嘉靖发泄完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黄锦赶紧起身去扶。嘉靖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心魔再次找上他,嘉靖再次睁开双眼,双眼里竟是灼热的怒火。 嘉靖阴鸷的眼眸又一次回到灼华的脸,扬起手,一个响亮的巴掌下去,喊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现在还妄想管朕,天下人都怕朕,只有你不怕朕?” 灼华整个人摔倒在地上,灼热的面颊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刺心的疼痛告诉她,她依然活着。 “你以为你做了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要知道,你的皇后是朕说的算,朕说你是,你才是。”嘉靖嘶吼着。 “皇上,皇上,你看清楚,她是灼华,不是陈皇后,皇上”黄锦几乎痛哭着出来。 黄锦跟随嘉靖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嘉靖的一切,嘉靖心里从来没有女人,在嘉靖眼里他们都是他的臣子,都要听他的,一有违背,必定遭雷霆震怒。 “朕没有皇后,朕没有妻子。” 嘉靖声嘶力竭地吼着,愤怒地抬起一脚,不偏不重地踢在灼华的肚子上。就像当年一样,他的皇后,他的妻子,因为劝谏皇上,自己的丈夫,不应沉溺女色,惹怒皇上。嘉靖一脚不偏不倚地踢在怀着孩子的陈皇后肚子上,以至于陈皇后流产致死。 多么可笑的理由,神智不清的嘉靖,竟然把她看成了自己死去多年的皇后。而陈皇后仙逝多年,也没有得到嘉靖的谅解。九泉之下的皇后,应该会心痛嫁给这样冷漠的男人吧。 原来,至始至终,灼华都是嘉靖讨厌的那个女人。 “皇上,皇上。”黄锦不停地唤着,哭着,希望能换回嘉靖的神志,但是无奈,嘉靖仍是暴怒的狮子。灼华忍着痛楚瘫躺在地上,更没有人敢去扶。 嘉靖又闭上了眼睛,头不停地晃着,脸上全是狰狞,全是痛楚。嘉靖扶着因痛欲裂的脑袋,仍是努力地想换回自己的神智。黄锦看准时机,将嘉靖扶进精舍,黄锦趁机将嘉靖扶到床上,两个宫女赶紧帮嘉靖脱靴,黄锦则伸手脱去嘉靖外衣。 杨珍儿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身边的灼华,慢慢地拉起灼华。身上的痛楚让灼华异常清醒,好哭的灼华这时反倒没有一滴泪水,并不是不痛,是不值得痛。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皇帝,冷漠,自负,寡情,没有仁爱可言,那么灼华又有什么可流泪的呢? 由于丹药的作用,刚才癫狂嘶吼怒骂的发泄,并没有用完嘉靖所有的精力。恍惚的嘉靖伸出手,随手扯过一名宫女,将宫女甩到床上,胡乱地撕扯宫女的衣物,邪恶的手也没有章法地乱摸着。这时的嘉靖就像一个魔鬼,这些宫人都是任他践踏的祭品。 黄锦只好将龙床上的帷帐放下,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再也笑不出来,另一个宫女发抖地跪在床边,已经动弹不得。 “出去。”黄锦小声喝道,宫女慌张地逃出精舍。 灼华和珍儿还如往昔,跪在精舍外面,但是这一夜却特别难熬,龙账内翻云覆雨,男人的嘶吼,女人的痛吟,最后还有让人胆战心惊、摄人心魂的娇喘。 灼华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害怕,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因为没有人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是你的命运,又掌握在那个人手里,如果真能如意死了,倒不是一件坏事。 一片慌乱中,灼华思绪却一直未停,她目睹着一个女人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美好的青春走向悲剧。灼华悄悄地握住扶着她但是依然颤抖的双手,凄然一笑,她想让珍儿安心,但是珍儿怎么能安心,狂风暴雨就要来了,似乎要摧毁美好的一切。 嘉靖终于在宫女身上发泄完所有的精力,最后死死沉睡去,被临幸的宫女,还和往常一样,一床被子抬出了精舍。看着被糟蹋完的女人,没有幸运可言,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种痛楚,又怎么会知道这种悲哀呢? 天拂晓,灼华在珍儿的搀扶下回到了居住的地方,灼华脸上的红肿还未消失,肚子上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灼华甚至想,踢破了五脏六腑才好,起码能死了,也好有个解脱,但是如果能如所愿,活着也不会这样累。 她曾经以为嘉靖不似外人传言那样无情,她曾经以为嘉靖不是她以前想的那个样子的。但是这样的君父,几日的疯癫,似乎让她伤透了心。原来天下所有人的生命,对于他,都不算什么,何况是卑微脆弱的情感呢? 灼华和珍儿都没有吃喝的力气,连梳洗都不曾,一夜的害怕和折腾,灼华和珍儿双双瘫倒在床上睡去。皇上精舍里发生了什么,没有敢说出去,因为不能让外面知道皇上发狂的事情。直到下午,黄锦偷偷摸摸叫来了太医,太医确诊灼华只是重击之伤,注重休养肯定会痊愈,这样黄锦才放了心。 0 第90章 裕王府的波澜 终于能有事情打破平静的裕王府,自从灼华入宫,裕王府变得安静起来。裕王依然看书,裕王府的女人依然过着安稳且平凡的日子,对于灼华,大家都缄默其口,心照不宣。 裕王将手中的书愤怒地地摔在书案上,两手托着脑袋,无助地坐在凳子上,他从未有过如此害怕,也曾未有过如此无助,但是却同样的心伤。上次李矾逝去时,他以为那种心痛一辈子都不会再经历,他不曾想到,这种经历这么快再次到来。他甚至更心痛,更无助,他不知道灼华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不能让灼华死,这是他唯一的念头,他已经失去李矾,他不能再失去灼华,他们都是他爱的人。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逃避过,他从来没有勇气与他的父亲宣战,那么这一次呢,他该怎么办,灼华该怎么办?他从未这样后悔,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肯定会要了灼华,将她守在自己的身边,即使没有了自由,起码灼华还有生命,起码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王爷?”张白一作揖轻唤,看着面色凝重痛楚的裕王,心里不禁一颤。 裕王轻轻地一挥手,王良将边上的宫女太监屏退,自己也跟着退出门外。裕王抬起头来,整个身子往后靠,无助地看着面前的张白一。 “灼华怎么了?”张白一问道,即使王爷不想说。 “昨天夜里皇上服完丹药之后,迷了心智,失手伤了灼华姑娘。”高拱急着说着他知道的一切。 “那灼华如何?”张白一也是紧张,脸色一阵煞白。 高拱看着自己的学生,平时泰山压顶也会面不改色模样怎么遇到灼华的事情也变得这样慌张? “下午太医看了,没有伤到内脏,卧床休息便可。”高拱说道,心中莫叹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张白一拿起衣袖胡乱地抹着头上的汗水,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裕王仍旧闭着眼睛仰躺的椅子上,思绪一片混乱,现在的张白一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估计屋里的三人,最为冷静的就是高拱。 “老师,现在内廷可有消息,皇上到底怎么样?”过了一会,张白一恢复理智。 “哎,皇上白天神智尚清醒,但是到了晚上,心性就乱了。毕竟是内廷的事,司礼监更是不敢往外露一个字,内阁只能假装不知情。”高拱说完,看着裕王,裕王竟没有一丝动静。 “王爷?你有何打算?”张白一问道。 过了许久,裕王才缓慢站起来,走到窗边说:“我要去找父皇请旨,放灼华出宫。”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即使拼出王位,也要救灼华。 “王爷,三思,这可使不得。”高拱看出了裕王的坚决,那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对于平时和善的裕王,是那样的陌生。 “我不能让父皇毁了灼华。”裕王回道,眼眸中全是悔恨。 “王爷,这是一条死路,王爷去说了,灼华必死,王爷只有不在乎灼华,灼华才能活。皇上认定灼华是红颜祸水,就像认定李矾有窃国之心是一样的,只有王爷不在乎,只有王爷不爱,才能救灼华。”张白一很快恢复了冷静,显而易见,裕王越是在乎,嘉靖越是害怕,毕竟嘉靖还是一个父亲。 “王爷,现在国本未定,朝中有裕王,也有景王,王爷不可冒险。皇上子嗣单薄,但是仍有王爷和景王,皇上一直不放景王去封地,皇上一直再等。那么王爷现在重中之重,就是要开枝散叶,多施雨露,尽快得了世子,这才是大明的根基。”高拱劝道。 外人都看裕王好女色,但是身为老师的高拱深知裕王不是外人看的那样。裕王多情,并非如外人所见滥情。 “王爷,老师之言甚是,灼华再等王爷,王爷一旦有了权力,才能真正救灼华。”张白一也加入到劝谏的行列,毕竟这是他们作为臣子最重要的责任。 “这个王爷有什么好,那个皇位又有什么好?”裕王叹息。 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现在却要小心翼翼,一再忍耐,就怕稍有闪失,失去一切,甚至惹来杀身之祸。 “王爷,慎言。”高拱惊讶地看着裕王,他不曾想到,裕王会萌生退意,厌倦权力。正是嘉靖知道裕王的心思,才将灼华召进宫,以免乱了裕王的心智。 “我也只是在你们面前说说而已,父皇的苦衷作为儿臣的又怎会不知,只是我的心没有那么决绝。帝王之术,为君之道,都没有一个情字。世人说我无争也罢,说我懦弱也好,我都不在乎,只是我真的厌倦了。”裕王淡淡说着,推心置腹和两位臣子说些心里话。 张白一和高拱看着裕王有了出世之心,紧张起来,两人赶紧跪下,高拱先开口劝道:“王爷万不可有这样的心思,王爷是大明的根基。大明的天下,还靠着您呢,还请王爷重新振作,王爷心存慈爱,是万民之福,是我等臣子之幸,王爷,要保重啊。” “王爷,以微臣只见,灼华不会有危险,原因有两个,一是皇上本就不想杀灼华,只要灼华避开皇上乱心之时,便不会有危险。第二,灼华本就聪明,等她缓过神来,在宫中本足以自保,皇上圣明,定不会做伤害王爷心的事情。”张白一接着说道。 师徒二人,一人晓之大义,一人晓之情义,纵使裕王的心再乱,现在也渐渐明朗,就像张白一所说的,灼华聪明,只要灼华愿意,在宫中肯定游刃有余,况且他也会暗中护着她。 裕王走向前去,一手拉起高拱,一手拉起张白一,这两个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相信他们的话,况且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顾,那样才是真的置灼华于死地。 “白一,徐阶不是介绍一个蓝道行进宫吗,你去找徐睿,跟他说请蓝道行在宫中多照顾灼华。”裕王说道,只要有希望,他都会去做。 “王爷,是以臣的名义,还是以王爷的名义?”张白一问道,虽然张白一始终知道,无论以谁的名义,徐睿都会帮忙,就算他不说,徐睿也不会不理。 “以本王的名义。”裕王坚定说道,他要让徐阶知道,他会支持他。 “王爷英明。”高拱作揖说道,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裕王开始战斗,他是裕王最为信任的师傅,定会赴汤蹈火。 “臣今天晚上就去找徐睿。”张白一说道。 0 0 第91章 反击 闷热的夜,大开的书房,透不进一缕凉风。 徐睿正奋笔疾书着,头上已经大汗淋漓,他静不下来,慌乱焦躁的心,只能通过着密密麻麻的书写,才能使他重拾理智。 “嗯嗯”球球趴在徐睿的脚侧,撒娇着蹭着徐睿的腿,可怜兮兮地看着不理它的徐睿。 终于,终于,徐睿落下了笔,看着脚下的球球,轻抚球球的脑袋,笑说:“你也想念你的主人吗?” 球球像是能听懂人话,又蹭了蹭徐睿的腿,趴在徐睿脚边,乖顺地一动不动。这是灼华让他帮她养的小狗,灼华进宫前将狗送给了他,灼华生怕王府有人委屈了球球。 徐睿仰面躺在椅子上,在张白一到来之前,灼华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这里,他只有担忧和心伤。他曾经以为那个男人会是灼华的依靠,会爱灼华,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却将灼华推到了另一个深渊。如果他不放弃,在李矾死后他努力争取,或许灼华的命运比现在要好很多。毕竟除了他,还会有谁更爱灼华呢? “你明天就能见到你的主人了,而我,只能羡慕你而已。” 徐睿又一句叹息,球球好似又听懂了,在徐睿的脚边蹭了又蹭。 如果说他当时放弃灼华是错的,那么现在他能做的,不只是照顾灼华而已。他想,他应该救灼华。 重回冷静的徐睿,紧闭着眼睛,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规律地轻敲着。他的精力都用在对付严党上,而灼华,却是他怎么也放不下的。他既不能因为灼华而让父亲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又不能置灼华于不顾,他需要的是更为周全的计策。 朝堂上的风雨,不曾停歇,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而即将要来的,是一场狂风暴雨。暴雨中的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哪怕上赔上生命,也在所不惜。崇正书院出来的学生,无一遗漏地卷入这场暴风雨中。或许,另一种说法更准确,他们制造了这一场狂风暴雨,正如二十年前,四十年前,六十年前,八十年前,一百年前 夏天的炎热没有因为皇宫紧张的气愤而有所缓解,只会更加炎热,酷暑难耐,压的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灼华的受伤反倒成了保护,由于需要静养,灼华不用去永寿宫当值,清闲地享受着酷暑,唯独让她打发时间的,是读书。裕王又给她送进来很多书,除了看书,她还能干什么呢?幸好,球球来到了她的身边,似乎消除了她内心的孤独。 李芳的调查并没有查出嘉靖想要的答案,或许这个答案嘉靖心中早已经有了。嘉靖几次问询之后,仍不让郑贞回去,也不接见,没有旨意,郑贞只能继续跪着。 敢于直谏的郑贞,几日的不吃不喝,在太阳的暴晒下,最后为了他的理想和信仰,付出了年轻的生命。虽然最后没有成果,只有自己悲惨的结局,却让朝堂之上的人都明白,嘉靖是劝不得的。灼华也更明白,触怒了嘉靖,嘉靖不直接让你死,也会折磨让你死去。 而嘉靖近乎疯癫的神志,更像是乌云,笼罩着朝堂和西苑,永寿宫的每一个宫人,都处在万分惊恐当中。朝堂上的臣子,无不小心翼翼,谁都不想成为嘉靖疯癫神智下被误伤的冤魂。 又是难眠的一夜,每天珍儿当值,灼华无不担心。灼华从睡梦中醒来,一场噩梦吓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屋里一片黑暗。灼华起身,走到桌旁,倒上一杯凉茶,一口气灌下,接着打湿帕巾,擦去额上的汗水。她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只能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月光来判断时间。但是天公永远不作美,今天的夜空异常昏暗,乌云密布,一团团黑云不停地遮住仅有的月牙。 灼华轻靠在床前,享受着夜间一丝的冷风,她喜欢回忆着美好的事情,她的嘴角衾着笑意。她回到了书院的那年夏天,他们坐在船舫的甲板上,享受着月光,享受着秦淮美景。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灼华轻声呢喃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而这个梦,好美。 再美的梦,终究会醒 又是熟悉而又让人害怕的脚步声,急促地像是向每一个宣誓,一个女人的悲惨命运开始了。随着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灼华从混沌中醒来,灼华忍着腹部隐隐作痛,快速起身,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灼华紧张而颤抖地拉开门,即使她不愿意,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珍儿被一床厚重的被子包裹着抬进来。 灼华傻愣着看着眼前,她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怎么梦醒了,什么都变了? 嘉靖破坏了一切,他是恶魔,摧毁着一切的美好。 灼华不知道太监什么时候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出门去,也不想去看时而探进来观看的宫人,更是不想听见她们刺耳的议论。 “不知道下一个是谁?”有人说。 “皇上应该有封赏才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有人说。 “所以她们才惨啊,赔了身子,什么也得不到。”更有人刻薄说。 灼华急速地关上门,关上窗户,试图阻止外面的一切,她们的议论不应该属于珍儿,珍儿是个受害者。灼华熟练地生火,烧水,摆好沐浴的桶,将烧好的开水挑到屋里,兑好热水。所有的事情灼华一口气做完,没有叫任何一人帮忙,而她现在能为珍儿做的,只有这些而已。 灼华走到珍儿面前,坐在珍儿身边,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杨珍儿,再封锁的心,也不能装作不痛。灼华轻轻拂去珍儿额前的乱发,忽然转过身去,双手抱着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终究,她们谁都躲不过。 “灼华,不要哭。”过了好久,珍儿说道,声音不大,但是灼华一样听的清晰。灼华抹去眼泪,转过身来,看着流着眼泪依然苦笑的珍儿。 “真正到了这一天,反倒不怕了,我曾经梦想有一天,像你说的那样,离开皇宫,过自己的人生。但是现在梦醒了,就像早上醒来一样平常,或许那样的命运本就不属于我。”灼华没有想到珍儿会这样的平静,也没有想到珍儿会这样的勇敢。 “珍儿,我我也”灼华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给了她们梦想,但是现实却打破了她们刚有的梦和希望,绝望是人生最大的痛楚。而珍儿的一生,注定没有了自由。 “灼华,你不是备了热水了吗?帮我洗澡吧。”杨珍儿努力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溢出,本来以为在她刚进宫的时候,眼泪已经哭干了,真的没有想到,现在她还会哭。 杨珍儿拿着一条单子,包裹住自己的身子,仍是有些羞怯地走到桶边。灼华背过身去抹泪,等到转过身来,杨珍儿已经坐到浴桶中去,灼华走过去,为杨珍儿洗发洗身子。原来能这样照顾一个人,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洗好的杨珍儿在吃了一点早饭后,便沉沉的睡去,但是灼华却怎么也睡不着。灼华忍着腹痛,手里捧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找些方法,绝地反击。 恢复冷静的小脑袋里不停地转着,想着这些年来,先生,大哥,三哥,徐睿,裕王,张白一,母亲,大嫂每一个经过她生命的人跟她讲过的话。 或许,她应该有新的尝试。 第92章 求助黄锦 “我找黄公公。”灼华走到黄锦的居所,黄锦值夜,现在已是午后,灼华想着黄锦已经睡醒。 一个小太监看着来着是灼华,虽然不完全认得,但是总是见过,笑着说:“姑娘等着,干爹还未起身。”灼华略思考了一下,面上有些为难,小太监又说:“要不儿子去叫?” “还是算了,也不差这一时,我在这等一会。”灼华在院中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手里拿着扇子不停地扇着,本来心中有事,天气燥热,着急便更热了。 约莫半个时辰,黄锦起身,穿着内衣便出门,刚到门口见到灼华坐在院中,又忙着闪了进去,穿着好衣服又出来,责备说:“姑娘来了怎么不叫我?” 小太监刚想说话,灼华轻轻福身抢先说:“我叫他不要叫的,没有什么事,不想打扰了公公休息。” 黄锦甩了甩衣袖笑道:“姑娘要是没有事也不会找到我这里,进宫以来,除了尚美人娘娘那里,还没见过姑娘去哪里呢,请。” 黄锦走到厅门口,先请灼华进门,灼华低头浅笑,礼让退到一侧,黄锦笑了笑,还是先进去。 不一会功夫,刚才小太监泡了一壶茶上来,黄锦笑着提起茶壶说:“姑娘是苏州人,这是今年的明前碧螺春,姑娘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灼华拿起茶杯,一闻,轻啜一口,点头笑说:“公公的茶自然是好茶,只是灼华粗茶淡饭长大,对于品茗并不精通。”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灼华今天有事相求,也不跟黄锦绕弯弯。 “姑娘真性情,杂家也是直爽之人,和姑娘倒是能做个忘年之交。”黄锦笑道。 “谢公公抬爱,灼华不敢当,只是”灼华拿起帕巾,放到嘴角,眸光一转,看向边上的小太监。 黄锦这样的人精,立刻会意,笑道:“你去司礼监看看,看看有什么旨意。” 待小太监退出,灼华扑通跪在黄锦面前,黄锦慌张起身,伸手去扶灼华说:“姑娘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直说,杂家可受不起这大礼。” 灼华仍是跪在地上:“公公听灼华将话说完,灼华一是要谢公公在宫里对灼华的多番照顾,公公恩情,灼华谨记于心。” “姑娘这么说,杂家更不敢当,不要说我与张聪是旧识,张聪离京时曾托杂家对你照拂。再说这宫外,有着裕王和几位大人的关照,杂家只是举手之劳,最主要的这些都是万岁爷的意思。”黄锦如是说。 “公公说的灼华都知道,灼华不能因为别人的照拂就不知道感激,天下之事没有理所应当,公公受我一拜。”灼华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还未有起身打算,急的黄锦来回走着。 “灼华第二件事是求公公。” 灼华抬头看着黄锦,黄锦停下来看着满脸认真的灼华,没有作声,灼华继续说:“皇上现在时常失神,我们做奴婢的理应为皇上分忧,我现在有方法救皇上,如果灼华直接去和皇上说,皇上定听不进去,还请公公帮忙。” 黄锦看着眼前的灼华,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心里更是百转千回,思忖了许久,黄锦才放松一笑说:“姑娘起身细说。” 黄锦本是嘉靖身边最为忠心的太监,看着嘉靖的身子每况愈下,心里也烦忧,他同样期盼嘉靖转危为安。灼华是从裕王府出来的人,就算出了事也是裕王兜着。最重要的是黄锦相信灼华。 灼华起身,重新坐到桌边,拿起刚才的茶笑说:“公公这是上好的碧螺春,为日出之前妙龄少女所采,观其行,闻其味。”灼华吹开茶叶,啜了一口说:“还有口感,都是顶尖货,这个可是重金难寻的好茶,更不要说这精致细腻的紫砂壶,就是这水,应该是日出前的露水才对。” 黄锦听后不停地点头,谁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呢?但是这些话都不是重点。 “公公,现在天气炎热,皇上这样闷在屋里可不是办法,要想使皇上心智清醒,先要将永寿宫的门窗打开,这个办法我有,公公下面要帮我的就是” 没有万全的计策,也没有完美的计划,灼华也在冒险,她感觉这次她会赢。天时,地利,人和,她都有了。 灼华急匆匆地往朝天观走去,天色已近黄昏,来往的宫人很少,灼华快速走着,身边还跟着球球,灼华时而回头张望。她只是最不起眼的宫女而已,没有人会注意她。 灼华进了朝天观,在道德天尊面前,跪拜了下去,有模有样地背诵着道德经,两边的太监看着,一会儿,蓝道行从后室出来。 灼华睁开眼,看着蓝道行急道:“请道长为兄长卜上一卦,兄长远在边关,不知吉凶。” 蓝道行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灼华对面,灼华跪在他面前。蓝道行闭上眼睛,掐指一算,脸上先是忧愁,转而露出笑容。 “令兄是福将,曾受过重伤,以后便无大灾,活到百岁不再话下。边关战事紧,凶险是有的,但是令兄定能逢凶化吉,最近便有捷报传来,你大可放心。”蓝道行语重心长说道,灼华听了,心里的紧张稍稍缓和。 边上的小太监听了之后,频频点头,这样的消息传到嘉靖的耳朵里,肯定是龙心大悦。灼华起身,拿过香又焚了起来,拜了拜,左右看着太监,丝毫没有离开之意。 灼华手指微微一动,待在一旁的球球立即会意,开始在朝天观里飞跑起来,一下子跳到了供台之上。 “快,抓住它。”灼华叫道,身边的小太监都去抓,球球闪过,往门外跑去。 “去,抓了,但是不许伤它。”灼华又说道,跟着往外跑。看着太监宫女乱做一团捉狗时,灼华才回头,重新走回蓝道行身边,小声说道:“求道长帮我。” 灼华说明了所求之事,蓝道行爽快地点头答应。轻而易举,没有一丝为难,这却让灼华出乎意料之外。 “其实贫道不止可以帮姑娘。”蓝道行轻捋胡须,似笑非笑地看着灼华,又说道:“子晓让我找机会救姑娘,不知道姑娘的意思?” 灼华诧异地看着蓝道行,救她?她不认为蓝道行有这个本事。而她更不愿意徐睿以身犯险,她早已经与他无瓜葛了。 “你肯帮我也是徐睿的意思?”灼华问道,蓝道行点了点头。灼华莞尔一笑说:“你救不了我,他也救不了我,我是皇上的犯人。灼华谢过道长,也请道长转告子晓,我不值得他这么做,更不想他这么做。” 灼华说完起身,该说的都说完了,她该离开了。 “姑娘留步,子晓说过姑娘心中有着大义,他没有看错人。” 灼华没有停留,大步迈出门槛,带上在院子中被追赶的球球,轻松离开。 0 第93章 扶乩之言 遇到国事家事去朝天观扶乩,依照上天给予嘉靖指示,嘉靖做出合理的判断,这样顺应天命,万事才会顺遂,嘉靖深信其中。 朝天观正中间供奉着道德天尊像,像的下面是一个沙盘,沙盘西面有两个坐垫,两边两个道士闭眼坐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嘉靖走到道德真君像前,黄锦退到一侧,嘉靖两手先合十,中指无名指内弯,两手相对,闭上眼睛,嘴里念起经来。 嘉靖念完经文,站起来,走到一边,在神像边的书案上,写了一个纸条,嘉靖拿着纸条,走到神像前,将纸条点燃,烧去,嘉靖再拜,口中又念了一阵。 嘉靖念完,只见闭着眼睛的蓝道行身子上下抖动一番,身子晃了一下,眼睛忽然睁开,浑噩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拿起桃木做的乩笔在平整的沙盘上写上“奸臣当道”几个字。嘉靖看去,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烧去,请求神仙指示,沙盘上又写了几个字“日月精华”。原来,嘉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最近天气为什么会出现旱灾,那么神仙的意思是朝中有奸臣当道,所以上天不降雨以示惩戒,嘉靖问的第二个问题是怎么求得雨水。 “第二道怎么解?”嘉靖问着已经清醒的蓝道行。 蓝道行行礼说:“回皇上,仙人一是指现在少雨,皇上体恤天下苍生之苦,心诚修道,得上天垂怜,现在夏末,热气以散,皇上理应顺应天像,秋收季节,修道亦然,皇上应该收日月之精华。二是指离普降甘霖的时间近了。” 嘉靖满意地点点头,连日的混沌心智好似有了一点清明。嘉靖刚回宫,坐到精舍里,李芳得了旨意,快速地走出精舍外唤道:“开窗,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快,快。” 一个个小太监欣喜地打开窗户,殿里烦闷的空气随着殿外清凉的气流吹进来,立刻舒爽万分,太监宫女们压抑的神色有了缓解,贪恋这一时的清凉。 下午,空气中的燥热缓解了一些,午后炎热的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落西山,没有了中午的温度。嘉靖仍是打坐祈祷,以望他的诚心能为上天可鉴。 “主子,内阁的折子递上来了。”黄锦跪在塌下,将拿来的折子整理好,等待御览。 “嗯。”嘉靖仍是闭着眼睛,下午的凉风让他的神智没有浑浊,聪明的脑袋思索着。 嘉靖浓眉微蹙,鼻子不禁皱了皱,头晃了两下,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睛看着四周问:“什么味?” “就说什么也瞒不了主子,还是年前的贡品,一直放在库房里,奴婢前几日看见,这么好的东西一直放着,奴婢看着可惜,这不拿来点了起来。”黄锦笑着说着,手上虽然不停歇地给嘉靖翻开折子,但是眼神从没离开嘉靖,不停地偷瞄着说:“要是皇上闻着不舒心,我这就让他们灭了。” 嘉靖看了黄锦一眼,嗤笑一下说:“点都点了,灭了干什么?”嘉靖声音很大,但是黄锦知道嘉靖没有怒气。 檀香有着提神的作用,奇特的香味使人神智清醒,而这种檀香,又是加上花香药草混制而成,花的清香更使人愉悦。黄锦心中陡然一紧,暗捏了一把汗,但是不得不佩服,灼华还是有些办法的。 “黄锦,这是什么玩意?”眼尖的嘉靖看着黄锦腰间的一个香囊,一身灰色衣服的黄锦,红色的香囊突兀地想叫嘉靖看不到都难,况且,黄锦平时可不会带着这样的饰物。 黄锦拿着嘉靖批阅过的奏折,轻轻地吹起吹干了奏折上的未干的墨汁。 “最近得了一个小玩意,却逃不过万岁爷的法眼。”黄锦随口回着,越是随意,越引起嘉靖的注意。 “什么好玩的?”嘉靖问道,再看着黄锦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黄锦的手捂住香囊说:“奴婢跟主子说了,主子可不准问奴婢要。” 嘉靖斜睨了黄锦一眼,不再说话,黄锦还是笑了,从腰上解下,呈到御前说:“禀报主子,这香囊里面装的是茉莉花,茉莉花清香怡人,奴婢前几日听宫人说起,我也要了一个来,真没想到,这个东西果然好闻。” 黄锦说着,嘉靖不禁拿起香囊往鼻尖一问,扑鼻的清香使人心旷神怡。 “这个东西挺好。”嘉靖说完,一手拿着香囊,一手看着奏折。 黄锦看着嘉靖的模样,嘟着嘴撒娇说:“主子刚才可是说着不要的。” 嘉靖似笑非笑地看着黄锦说:“小气鬼。” 他们就如孩子般的拌嘴,嘉靖仍是拿着香囊,并没有打算还回。 不知是炎热的天气变得清凉,还是宫殿里不再闷热,或许是檀香花香真的起了作用,嘉靖竟然难得半个月以来的好眠,看完奏章,不到子时便沉沉的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一夜的安静。 第94章 久旱逢甘霖 这一夜,黄锦始终提着的心终于落地,皇上转好,他比谁都开心。黄锦拉开床幔,嘉靖慢慢坐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舒缓轻松。嘉靖洗漱好之后,换班的李芳已经进来,黄锦仍是不肯离开。天还未亮前,黄锦已经将所有的檀香熄灭,打开窗户,让殿外舒爽的清晨气息涌入殿中。 “你该走了。”李芳小声地提醒着,黄锦仍是嬉笑着伺候着嘉靖,刚要接过嘉靖擦完脸的帕巾,被李芳快一步抢下,黄锦淡淡一笑,也不理李芳。 “主子,用早膳吧。”黄锦笑着说。 老习惯,黄锦总是伺候完嘉靖用完早膳才放心回去。只见嘉靖点了点头,黄锦将粥盖打开,搅拌一下,盛出小半碗,将小半碗喝完,又拿过一个碗,盛出一碗,放上勺子,端到嘉靖面前。 嘉靖一转脸,看到面前有些奇怪的粥,眯着眼睛看了起来。黄锦笑着说:“御膳房最新的做法,主子尝尝,这粥煮的是真鲜。” 嘉靖看着黄锦一脸的馋样,半弯着嘴角,接过黄锦手里的粥,一勺子一勺子地吃了起来,不停地点头,还难得的说了一句不错,只是从头至尾,嘉靖也未多问,这对于多疑的嘉靖可是难得。 又过了几日,嘉靖稳定了许多,没有前几日发狂的状态,每天晚上伴随着茉莉花香的味道安然入睡,但是嘉靖并没有多问,好似了然于心一般。 灼华仍如往日,在屋里养着伤,当时嘉靖并没有使出全力,她伤的不重。几日来,腹痛已经消失,汤药也不再服用,从其他宫人的口中,灼华知道了嘉靖的变化,终于有了一丝欣喜。 嘉靖的虔诚终于感动了上天,好吧,起码嘉靖是这样认为的,在中元节之前,终于下起了大雨。 夜间,随着越来越大的骤风,吹着门窗咯咯响,本来完好的挂在天上的月亮,不时地被乌云遮盖。已经是半夜,该睡的人已经都睡下了。但是慢慢地骚乱蔓延开,一家接着一家的起夜,收了衣服,关好门窗,狗儿胡乱地钻进窝里,就连受不了闷热气息而出来夜游的燕子,也赶紧躲避到屋檐下面。 “下雨了!”一家惊呼。 “下雨了!”另一家欢快地叫着。 “下雨了!” 欢呼的人声,有着靠天吃饭的农民,有着受不了闷热的手工匠人,有着心系民生的朝廷官员,也有着宫廷里卑贱的太监宫女。此时的他们都沉浸在久旱逢甘霖的喜悦中,他们都说着同一句话。这一句话,从江南传到山东,山东到河南,到山西,到京城,传遍久旱的每一处大明天下。 “终于下雨了。” 灼华趴在窗沿,一声喟叹,她赌上会下雨的运气,才敢实施这一切的机会,如果没有这场雨,她不知道嘉靖会信多久,也不知道嘉靖会坚持多久。蓝道行的扶乩之言打破了嘉靖的心里防线,那些“小计谋”使嘉靖的心儿不再混沌,逐渐清明。 灼华此时只想感谢上苍,为及时的雨,为身边的宫人,为天下苍生,也为久病的皇上。 “恭喜主子,下雨了!”黄锦,李芳,还有内阁的官员,一大早都跪在殿外,等候着嘉靖醒来第一个告诉嘉靖这个好消息。 “天降甘霖,佑我大明。”嘉靖脸上笑着,全是感动,眼睛里有些湿润。 下面跪着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天灾已过,意味着朝廷又解决了一个难题,起码不用再发放多余的赈灾银两,朝廷可以省下来很大一笔钱,这笔钱可以供给边关,也可以给嘉靖挥霍。内阁和各级的官员,不用担心各地的流民和灾情会影响他们的乌纱帽。内廷的太监宫女也不用害怕嘉靖再发多余的雷霆震怒,殃及无辜。 总之,久旱逢甘霖,是一件好事。 一声惊雷,响遍西宫上空 嘉靖站在永寿宫大殿的正中间,站在离门只有一尺的地方,再往前走一步,时不时扫进宫殿的大雨足以将嘉靖淋湿。 外面的雨水急切地倾盆而下,沿着宫殿的琉璃瓦缝流下,再流到一块块大理石地砖,流到金水河中。最后他们灌溉农田,供给人类饮用,或者流进大海 嘉靖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一身白色道袍,随着阵阵疾风吹拂摇摆在空中,风吹乱了发,却吹醒了心。 分享完喜悦,拍完马屁,该办的差事还要去办。六部九卿,内廷外庭又忙碌起来,唯一能难得安静的就是永寿宫,因为又到了皇上修道的时间。 灼华放下手中的书,走出门外,伸手到屋檐下,感受着从屋檐流下雨水的清凉,慢慢地由手蔓延到心儿。 身后一只纤细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灼华回身,看着珍儿淡淡的笑。 “这场雨早一点多好。” 灼华仍旧有着惋惜,如果早到珍儿失身之前,她想她的遗憾会更少一点。 命运就这样奇怪的东西,不发生谁又会知道? 第95章 梳头 忙碌完的黄锦终于得了一时空闲,在得了嘉靖的许可之后,才回去休息,就在黄锦走的时候,嘉靖突然开口说:“休息了半个月,叫灼华过来。” 这么快乐轻松自在的半个月,就因为嘉靖的一句话而宣告结束了,她曾经最为痛恨米虫的日子,现在却是这样的向往。灼华心里有些紧张和心虚,虽然从杨珍儿口中得知嘉靖转好,也说了不少这些日子的事,但是她还是心虚。 是她找到蓝道行,以扶乩之语的方式劝嘉靖开窗透气,这样可以解决嘉靖由于服用丹药加上中暑导致的神智不清,同时又让黄锦点上特制的檀香帮助嘉靖恢复神智。嘉靖听不进劝谏,灼华只能想到这个方法,毕竟嘉靖疯了或者死了,对于谁都没有好处。当然灼华做了这么多,肯定不能让嘉靖知道,如果被冠上内外庭勾结的帽子,那么灼华唯有领死。 或许,灼华是幸运的。 跟在皇上身边,必须要有铁打的身子,钢铁般的意志,黄锦午时才去休息,晚饭时又到了大殿,几个时辰的休息足以让这个陪伴在皇上身边,经历多场风雨的人精神抖擞。 灼华跟着杨珍儿进入大殿,灼华是害怕的,但是更是心虚的,这种心虚从小时候就有。灼华会撒谎,会欺骗,在儿时,或在书院时偶尔顽劣的欺骗最后都能化解在长辈的宠溺中,当然她从来都是坦然地承认这些微不足道的谎言。但这次,面对嘉靖锐利的眼睛,她再惊慌也一定要忍耐。她担不起欺君之罪。 嘉靖将灼华的不安和心虚都当做成了害怕,毕竟在嘉靖的情报中,灼华是被宠溺的。在家,在书院,在裕王府,根本就没有人会得罪她,更不要说有人会打她。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嘉靖对于自己的失手,心里虽然有着歉意,但是绝对不会说出来。 “你会怕朕吗?”嘉靖仍旧慢条斯理地用着晚膳。 灼华跪下,头伏在地上,心里忐忑与焦灼,她并不知道嘉靖的打算。 “你不用怕朕,朕不是昏君,朕更不是唐明皇。” 唐明皇?灼华百转千回的脑袋揣摩这句话,嘉靖知道灼华怕的是什么?他知道灼华怕失去自由,更恐惧一旦失身的自己无法面对裕王。这句话打消了灼华的焦虑,嘉靖不会宠幸灼华,让灼华安了心。 灼华的心儿是欢呼雀跃的,但是同样又感觉可笑。从进宫到现在,所有人都把她当成裕王的女人,包括裕王的父亲,但是只有灼华知道,他们都多虑了,裕王从未想要灼华。 “奴婢不敢。”灼华小声说道,一如既往的恭敬。 嘉靖吃好晚饭,走下来,慢慢地走到镜前,坐下说道:“以前听你说过,在书院时,张聪常夸你梳头梳的好。” 灼华意会地站起来,走到嘉靖的身后,黄锦笑着给灼华递去象牙梳。 灼华接过有些冰冷的象牙梳,心里放松起来,面上露出微笑说:“在皇上面前,奴婢可不敢造次,平时服侍先生的是一个阿公,比起阿公,奴婢肯定算上心灵手巧的了,先生又是不讲究之人。刚开始奴婢给先生梳头,几次都拉疼了先生,先生都忍痛笑笑。”说道张聪和书院,灼华是真的开心。 灼华用最轻柔的动作,梳着嘉靖的发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拉痛了嘉靖,灼华看着镜中的嘉靖。不发怒的嘉靖,总会让灼华误认为那是张聪,灼华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第一次见到嘉靖时那种似曾相识的原因。 “张聪比朕有福气,清静的活在山里,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嘉靖有感而发,他好久没有这么感性,他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先生怎么好跟皇上比,皇上富有四海,而先生常说自己一无所有,但是奴婢也不这样想,先生有着一群学生,有着自己的想法,虽然与世人不同,却特立独行。”灼华笑着说道。 “他的想法是很奇怪。”嘉靖说道,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是啊,先生常说,他的学生都是平等的,怎么能平等呢?书院里也分穷学生富学生,也分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他还说男人和女人也是平等的,这又怎么可能?女人要三从四德,男人可不要。”灼华说着,那种玩笑式的口气逗乐了嘉靖。 “他还跟你说过什么?”嘉靖又问,想从灼华的话语中,找出更多的回忆。 “嗯”灼华的话打结了,也未去看嘉靖,这时看嘉靖,肯定会露出马脚,灼华打着马虎眼说:“先生说的太多了,奴婢的这个脑袋,要是能记住先生的每一句教诲就好了。” 灼华将嘉靖的头发梳顺,在头顶挽起一个髻,带上冠,拿着一支玉簪插好。梳头对于灼华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她给张聪、李矾、李研、裕王都梳过头,还有自己,更是梳了十几年的男子发髻。 嘉靖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灼华看着嘉靖的样子笑说:“每次先生梳完,也喜欢这样瞧上一番,好像能找出一丝的纰漏。” 嘉靖听了,脸上的笑忽然僵住,他们当年同样的习惯并未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有所改变。 灼华看到了嘉靖瞬间的变化,自知说错了话,退到一边,心里暗骂自己,同时千万次跟自己讲,眼前的是嘉靖,不是先生,不能错认。 嘉靖看到灼华紧张的脸,努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说:“但是你梳的,一点的纰漏也找不到。” 嘉靖还是一如既往地,嘴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讽刺的笑,而这种笑,代表了嘉靖对于除自己以外人的蔑视和嘲讽。 第96章 御膳 一日中午,正是午膳时间,灼华引领宫人将午膳摆出,嘉靖坐到桌前,眯着眼睛看着中间一道菜,最近经常会出现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口味却不错。嘉靖坐在桌前,灼华拿起勺子,从中间的汤羹中捞出两块猪血,放到嘉靖的碗中。 “这是什么?”嘉靖见菜式的卖相不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灼华刚想说,但是万三蹄的故事突然闪入脑海,灼华立马闭嘴说:“奴婢不敢说,皇上先尝一口,便可知道。” 嘉靖面露嫌弃,但是还是拿出皇上的勇气和威严,尝了一块。这道羹是猪血和豆腐炖成,小火慢炖,猪血和豆腐的味道已经融合到一起,使得豆腐更加滑腻,猪血不再辛腥,入口及化。嘉靖又吃了一口,看着灼华笑道:“鬼精灵,朕都没有想到,你反应倒快。” “皇上说笑了,这可是一道神仙才能吃到的菜。”灼华拿起勺子,又舀了一勺,说着嘉靖愿意听的话。 “此话怎讲?”嘉靖虽然学识渊博,但是对于民间许多传说和讲究他并不知道。 灼华就知道,一说到神仙,嘉靖定会来了兴致,便说道:“俗话说一物降一物,盐卤降豆腐,神仙看着人可怜,才教会了人怎么去使用卤水点豆腐,神奇的豆浆遇到卤水都变成了块。所以农民都说豆腐是神仙吃的。” 道人在炼丹过程中发现了豆腐,因口感好便于制作而得到人们的喜爱。嘉靖不禁嗤笑一下,这一笑是笑和灼华一样愚笨的世人,但是灼华何尝不知呢? 嘉靖又吃了两块,才转到其他的菜,灼华想了想又说:“奴婢在南京书院是听过一个传说,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听?”灼华又帮嘉靖夹了一块鲥鱼。 只见嘉靖点了点头,灼华饶有兴致地笑着说:“这个传说说的是三清山里有一名无来道人,此人活了一百三十多岁,依然鹤发童颜。” 灼华手里便忙着,边偷瞄着嘉靖的表情,果不然,嘉靖正在吃饭的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听着,精神好了起来。 “那个道人长居三清山,从不下山,但是说来也奇怪,他竟然不食五谷杂粮,但是人怎么能不食五谷杂呢?后来有人在山中见过他才知道,他长年居住山中,喜欢使用菌类,他还养蜂,每日都会食用稍许蜂蜜,人们都说他是这样延年益寿的。”灼华又偷看了嘉靖一眼说:“奴婢只是听说,现在也未明白个所以然来。” “这个无来道人朕也听说过,前些年朕还派好些人去找,一直没有找到,当地的人有人说他在山中,时常能见到,有人说已经成仙。像这些菌类,都是依树木而生,本是精华。”嘉靖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眯着眼睛看着灼华说:“每天早上煮粥的方法是你教黄锦的?”嘉靖也不能确认,只是探寻一二。 嘉靖一旦怀疑,便不能再瞒,因为灼华不能失去嘉靖对她仅有的信任。 “什么都瞒不了皇上,要不说您啊,就跟神仙一样。奴婢想到这个故事,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奴婢和珍儿试了几次,才放心教了黄公公,还请皇上赎罪。”灼华跪在地上说道,她的粥里加的不止这些菌类。 嘉靖最后吃了一块猪血,拿起李芳递过来的帕子擦好嘴说:“难得你一片忠心,只是朕不曾想过你懂得烹煮食物。” “不怕皇上笑话,奴婢在书院时,伺候着先生,也常做饭。皇上也知道,像张白一大人那样的嘴多叼,奴婢只好样样学着,虽然算不上好吃,但起码不算差。”灼华说道,看着嘉靖没有怒气继续说:“以前我跟书院的大娘学过做一种绿豆糕,先生最喜欢,这名字听着简单,但是做起来可讲究的很。什么时候皇上有了心情,等奴婢小露一手如何?”灼华说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嘉靖看着灼华笨拙的样子,才不相信粗枝大叶的她亲手去做会有多好吃,说道:“将法子教给御膳房,叫他们做,到时候我们一起尝尝。” “是。”灼华笑应。 嘉靖想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灼华,似笑非笑地问:“朕这满屋子里的花香,也是你弄的?” “奴婢可不敢抢黄公公的功劳。”灼华低垂着头说道。 “你也不用瞒着朕,你们苏州才有的茉莉花朕会不知道?”嘉靖笑着。 “但是将这些花瓣放在皇上的枕头里,可是黄公公的主意,皇上要罚就罚黄公公,不管奴婢的事。”灼华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实则不揽功。 灼华有时候想着嘉靖也不是特别难相处,只要心思细腻一点,不谈与朝廷和修道有关的事情,嘉靖都会听着,就当是闲时解解闷。灼华平时喜欢听书,又喜欢看奇闻怪事的书,所以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她还会有学以致用的这一天? 第97章 奸臣? 这是灼华第一次跟着嘉靖去朝天观,她来过这里,却并不了解这里的规矩。她原本以为,这些道人,只是算命卖药糊弄人而已,并不懂得里面高深的学问。灼华不了解嘉靖又有何大事要去请神仙扶乩,但是灼华知道,嘉靖每到道观之时,都是心中已有定数,只是要以神仙的话来确定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 灼华看着道观的里一切,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又知道这里面有太多的欺骗,就如上次,灼华让蓝道行以模棱两可的语言劝皇上。只要天会下雨,嘉靖定会深信不疑,天不下雨,嘉靖也定会说神仙没有知晓嘉靖的意思。 嘉靖走到书案前,黄锦拿起笔递给嘉靖,灼华只是跪在旁边,和其他宫女一样,默念她都不懂得的经文,灼华用余光瞥见嘉靖已经烧了写着意愿的纸条。 在经过一系列的仪式之后,只见蓝道行拿着桃木笔在沙盘上写下几个字,嘉靖看了之后便要离开。 灼华起身准备跟上嘉靖,往后一瞧,正好看到沙盘上的几个字:“今日有奸臣奏事。” 灼华暗自想着,今天哪个倒霉鬼会自己送上门来当“奸臣”?人选无外呼长进宫的严嵩,徐阶,高拱等内阁重臣。其他大臣,一年也不见得被召见一次,不会这么“不走运”。 嘉靖的心里,正在梳理着朝中到底谁是忠,谁是奸,整个永寿宫,都被嘉靖这种沉默吓到了。因为看了扶乩出来的话语,历经风霜的宫人似乎感觉要变天了。 今日本应该晨奏的时间,从上午一直拖到下午,嘉靖没有好的心情,久久等待的严嵩更是感觉自危,心中自是胆颤。对于这位已经服侍皇帝了三十多年的重臣,内心对于皇权的恐惧从来没有为高权重而减少过。 过了午时,嘉靖终于想到了内阁,嘉靖使劲敲打铜磬的声音,显得急切和不耐烦,局促的响声让已经八十岁高龄的严嵩更加诚惶诚恐。 “臣严嵩有事陈奏。” 严嵩年迈而苍老的声音传出精舍,灼华余光偷瞄向精舍内,老迈的严嵩弯着已经驼背的身躯,缓慢的动作看似吃力而僵硬。还未等严嵩跪下,嘉靖轻轻抬手,黄锦搬过凳子,放好凳子,黄锦将严嵩扶着坐下。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在苍老之时,身上或许再也担当不起大明的重担。再看着嘉靖有些嫌恶的表情,那是嘉靖常挂在面上的表情,灼华已经分不清这是对严嵩的,还是对于其他的人的。 “河南,山东,山西旱情有所缓解,内阁已经制定出下一步救灾策略,请皇上御览圣夺。”严嵩沉稳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着,手中递过一本折子,嘉靖只是抬了一个手指头,黄锦接过。 “总督宣府杨博请求挑拨军饷二十万两,粮草十万单,请皇上裁夺。”严嵩一如往常地一一陈奏。 嘉靖还如刚才一般,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那双利眸,直勾勾地盯着严嵩,审视着,观测着,评判着,想从严嵩昏暗的眼眸中瞧出些许遗漏,但是不曾看到任何端倪。 最后两个折子都被嘉靖驳回,打回内阁再议,扶乩的语言再一次都实现。严嵩走后,嘉靖沉稳仍如往常,自顾打坐修仙,以求内心的得道。 一阵清风从门外吹来,嘉靖紧闭着眼睛的头颅往后微倾,微风吹过他的面颊,嘉靖缓慢地睁开眼睛,灼华和珍儿走过去刚要关窗。 “不要关!” 嘉靖的一声喝止,灼华和杨珍儿退到两侧,嘉靖站到门口,任由刚立秋还有些温热的秋风拂面。 “黄锦,锦衣卫有没有将南京制造局的账本送到?”嘉靖问道,声音严厉。 “明儿就到。”黄锦恭敬回答,拿出嘉靖的外衣给嘉靖披上。 嘉靖一手推开,向外殿走去,疾步快速地走着,灼华和珍儿只能小跑地跟在后面。 伴君如伴虎,嘉靖是最凶猛的老虎。他的精力似年轻人,旺盛非凡,能顾及到朝堂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睿智有如人的中年,既聪慧又有足够的经验。而他的心智,如经历所有的老年,总能洞悉一切。 第98章 你爱他吗? 一日嘉靖沐浴,灼华到了殿外,接过浣衣局送过来的衣服,捧着衣服走到澡间的门口。黄锦接过衣服,手伸进衣服里,仔细检查着衣服的每一个角落,生怕一个疏忽酿成大祸。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壬辰宫变之后,嘉靖身边的每一个宫人都小心翼翼。 黄锦检查完衣服后,推门进入,过了一会便退了出来,脸上有着暧昧的笑。灼华踮起脚尖还未看得到什么,门已经被黄锦关严。灼华好奇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地听着。 黄锦叹了口气,扯着灼华的耳朵往外走,到了外面,黄锦才小声嫌弃说:“一个女孩,还不知害臊?” “里面的人都不害臊,我害臊什么?”灼华嘟着嘴说道,大致已经猜到什么事。黄锦不理灼华,悠闲地收拾着,灼华小声问:“是珍儿吗?皇上最近对珍儿特别宠爱,是不是要册封啦?” 只见黄锦停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这个杂家也不知道啊,主子临幸的女人一般都会册封,像珍儿这样多次被临幸的,主子却一直没有册封也是奇怪,主子万岁爷的心思咱们不懂啊。”黄锦叹气,脸上又多了暧昧的味道。 “要都要了,也不给个名分,珍儿还白跟了皇上不成?”灼华为杨珍儿叫屈,毕竟妃子跟宫女可不一样。 “你!”黄锦指着灼华,气道:“你这嘴啊,慎言,慎言。” “哼。”灼华才不理黄锦,颇不以为然说:“我时候到了,我不等珍儿了,反正她等一会会被送回去,我先走了。”灼华擦完最后一个凳子,将抹布放好,推开宫门跑了出去。 皇上连续临幸了几个宫女,珍儿也是其中之一,说来也怪,这几名宫女都没有册封,其他宫女也没有再次被临幸。只有杨珍儿,嘉靖似乎特别喜欢,已经数夜侍寝,却没有册封。谁都摸不清楚嘉靖的心思,朝堂如此,宫人也是如此。 红烛熠熠,早秋未寒。灼华靠着床头,一手托着头,一手捧着书侧卧着,毕竟一天的劳累,灼华也想睡了,但是等不到杨珍儿,灼华就是睡不着。她最近觉察到了杨珍儿的变化,从刚开始的害怕,到逆来顺受,以至于现在脸上时常流露出女人的娇羞,甚至还有一丝丝幸福的味道。 十五六岁的年纪,还不太想着未来,况且她们还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或许像杨珍儿、尚喜儿这般的,得到皇上的垂爱,已经是她们最运气的结局。珍儿温婉美丽,性子更是柔和,要说是哪个男人能不被她迷倒,灼华才不信。就连灼华,也认为珍儿是个好女人,所以嘉靖会宠幸也是意料之中。 正当灼华想着,又是一阵敲门声,灼华的睡意一扫而空,手执着蜡烛,快步走去,拉开门,珍儿已经被几个太监抬回来。几个太监走后,珍儿从被子里钻出来,不同往日,这次珍儿是穿着完整的衣服。 灼华走到珍儿面前笑问:“还要洗漱吗?我去给你打水?” 珍儿害羞地垂着头摇着,粉嫩白皙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更为美丽,灼华挨着珍儿坐下,笑问:“你是不是也快要离开这里了,什么时候改口叫娘娘啊?” 珍儿害羞地别过脸去,不理灼华,灼华哪里肯依,又做到了珍儿对面说:“皇上真的很喜欢你啊,最近连喜儿都不找了,都是你侍寝哎。不过这皇上啊,谁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灼华说着不禁又为珍儿担心起来,如果皇上以后都这样,只是宠幸不给名分,珍儿怎么办? 看出了灼华的担心,珍儿娇羞小声说:“皇上跟我说,他喜欢我,封赏都会有的。” 灼华摇了摇头,男人的承诺哪里能信,就算是皇上也是一样,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珍儿怕灼华误会,又解释说:“皇上现在很温柔,可不是那时的模样。” 哼,能不温柔嘛,这些女孩可都是和他孙女的年纪差不多大,如果他有孙女的话。灼华只敢在心里嘀咕着。 “那?”灼华犹豫一下问:“你爱皇上吗?” 如果不爱,或者说像喜儿那样,心里有着喜欢的人,即使皇上再柔情,她们都是痛苦的。 杨珍儿抬起头,一双水眸看着灼华,眼眸里透着笃定地点了点头。 灼华笑了一下说:“那还好。” 珍儿将头靠在灼华的肩上,两人都在细微的烛光下思考着。 “灼华,你有爱的人吗?” 灼华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有爱的人吗?爱到不顾一切,像歌爱周扬那样?像宁安爱李研那样?她应该没有吧,她没有遇到她愿意放弃一切的那个人。曾经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喜欢徐睿,但是她却忍受不了背叛,她最后选择了尊严。后来是裕王,对她那么好的人,他们心心相惜,但是不能说是爱。 “没有。”灼华说道,难掩苦涩。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在乎他是谁。” 第99章 江南贪腐案 朝廷贪腐,已非一日,大江南北,民怨沸腾。大明的天下,已经千疮百孔。 通过十年苦读,读圣人之书成长,曾经怀着梦想,怀着兼济天下的这些读书人,最终经历官场沉浮之后,无一幸免的都成为贪官污吏。皇上不记得民为贵,君为轻的圣言,曾经梦想金榜题名的书生才子,不再以修身齐家平天下为理想,他们似乎与起初出发时的初衷越来越远。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盐商钱大富是江南最大的商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很有钱,可是说富可敌国。在商言商,天下的商人都是靠着朝廷发财,与当地官员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说朝廷出了动荡,纵然你又再多的钱,也躲不过灾祸。钱大富案中,整个南直隶没有哪一个官员是干净的,更何况中间牵扯司礼监的太监。 嘉靖四十年,太湖大水,河道泛滥,冲毁了稻田,淹死了庄稼。本来富庶的江南地区,掀起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受灾地区的灾民只好变卖土地以求自保。商人出钱出力,为了压低地价,更是与南直隶各部官员勾结。官员中饱私囊,商人趁机投机赚取更多利润。 这本是历朝历代灭国的症结,似乎在此时越演越烈,大明,似乎也难于幸免。 严党把持朝政多年,朝廷上下敢怒而不敢言。周扬年前巡盐,盐商和各地官员为了给足严嵩严世蕃面子,纷纷倾囊,让出己利。这么个灾祸,来的正是时候,他们供给朝廷的钱,都要重新从百姓身上搜刮。 于是,以钱大富为首的富商,借着天灾的机会,勾结官员,压低稻田价格。丰年稻田十旦一亩,现在稻田只能卖到五旦,如果交易成功,官员可以抽的两旦的抽成。于是,官员不管灾民的死活,压着官粮不去赈灾,借粮的程序更是复杂,逼得灾民去卖田。 官逼民反,天怒人怨,事情闹大了,自然上头就要管。 钱大富无疑是那个倒霉的人,当然也是作恶多年的恶果。虽然他只是一个商人,但是朝廷官员出了事情,第一个就要拿着他开刀。弹劾的折子到了朝廷,真正的狂风骤雨才开始。 天下是谁的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要的是忠心,天下也就变成了满足一己私欲的工具。皇上不会吝啬,想要下面的人好好干活,那么让他们占点小便宜他不会在乎,但是如果这个便宜占得大了,或者说激起了民怨,那么嘉靖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锦衣卫一批一批的人离京,钱大富自知气数已尽,在最后关头,为保全家,畏罪自杀,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是内阁里正是严嵩和徐阶正要撕破脸的时候,徐阶苦等这么多年,他不会放过这个时机。所以钱大富死后,南直隶朝中的清流,阶的门生们,掀起了大规模的弹劾。嘉靖密令彻查,锦衣卫翻出了所有的账本,贴上封条全部送进京。 永寿宫似乎还是一如既往,毕竟再多的风雨,也不属于这里,离皇上最近的地方,危险却又最安全。 再苦也不能苦皇上,再苦也不能苦宫里,皇宫该有的排场还会有,该有的奢侈也不会减少。这里不是小户人家,今年收成不好就省着点花,皇上也不是会省的皇上。 灼华领着圣旨,带着给尚美人的赏赐来到毓淑宫。这一般都是她的差事,她乐得其中,遇到赏赐好吃的,她还可以大饱口福。生活本已艰难,她才不会为难自己。 越往毓淑宫走灼华越感觉奇怪,平时爱热闹爱玩的尚喜儿很少会有这样的安静,刚开始灼华还未起疑心,但是越走越犯难,只见毓淑宫所有的宫人都留在大殿外面,灼华刚想问,看着宫女太监都一脸茫然地低头跪在门外。 灼华摇了摇头,推了推门却推不开。门从里面锁上,灼华耳朵贴着门,似乎听到了些许哽咽声,灼华轻敲了两下门说:“娘娘,奴婢是灼华,皇上叫奴婢给娘娘送来石榴,让娘娘尝尝鲜。” 屋里没有动静,灼华等了一会,越来越焦急,最后使出最大力气敲着门。咚咚的敲门声,无论你藏着屋里的哪个角落,都能听到。 “尚喜儿,喜儿,我是灼华,你开门。”灼华大声地叫着:“喜儿,你开门。” 尚喜儿终于从惊慌和无助中缓过神来,伏在榻上美人抬起头,再美的人痛苦的模样也好看不了哪里去,真正的痛苦可哭不出梨花带雨的模样。 尚喜儿快速跑到门口,拉开门,自己垂着头,灼华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灼华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一盘子的石榴,玩笑说:“看,皇上赐的石榴,多子多福,我们的皇上啊,还等着娘娘给他添个皇子呢。” 平时的调侃并没有引起尚喜儿的关注,尚喜儿仍是低头不语。 灼华收起脸上的笑容,拉起尚喜儿的手,低头去看喜儿的表情,心里暗叫不好,但是仍努力扯出微笑问:“这是怎么了?还从没见你哭成这样。” 尚喜儿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女孩,心地单纯,从未因为什么患得患失,灼华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弄成这样? 尚喜儿抬起头,她在宫里长大,但是她可以信任的朋友只有冯保和灼华。虽与灼华认识不久,但是她信任灼华,尚喜儿看着灼华,一双美丽的杏眼已经哭肿,脸上的妆也都花了。 “跟我说说。”灼华轻声安慰,喜儿有些顾虑的往外看看,这一院子的太监宫女,她都不信任。 灼华笑着拍着喜儿的手,走到门口,笑着说:“娘娘没事,闹了点小脾气,你们都散了吧。”太监宫女起身,灼华又说:“出去不准乱说,省的外人笑话了娘娘。” 灼华故意这么说,宫人也知道这位主子年纪小,平时要哄着,哪里还会多话。 灼华转身进屋,将门关上,拉着尚喜儿往里屋走去,两人坐在榻前。 0 第100章 喜儿的哥哥 “你可以说了。”灼华说道。 尚喜儿犹豫了很久,她不是不相信灼华,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灼华,我遇到大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一定要帮帮我。” 灼华仍是疑惑地看着喜儿,手里拿着打湿的帕巾递到喜儿面前。 “灼华,你还记得上次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吗?”见灼华点头,喜儿继续说:“那时候我没有说,那些都是我的哥哥给我的。” 哥哥?灼华没有想到尚喜儿还有一个哥哥。灼华似乎想到了那个被派往南京监督制造局的太监郑卫跟尚喜儿很是要好,在宫里太监与宫女关系好很正常,毕竟在宫里也需要相互依靠扶持。 “我和哥哥是罪人之后,我的祖父当时犯了罪,家里男丁都被杀死,女子进宫为奴,我当时尚在襁褓。哥哥是父亲与家里丫鬟私通生的,正因为这样,反而免受劫难。但是活罪可免,死罪难逃,哥哥年纪小也被送进宫,净身做了太监。”尚喜儿说到这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们从小在浣衣局长大,母亲省吃俭用的养着我,为了让我活着,她什么都愿意做。在我五岁时,母亲不堪折磨,死在浣衣局,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但是我不能讲,宫里其他人也不知情,从此我们在宫中相依为命。” 尚喜儿又想起了往事,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相较于这些人坎坷和苦难,灼华应该庆幸,她算是幸运的。灼华也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好轻抚着喜儿的后背安慰着。 “本来以为哥哥讨到一个好差事,并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出宫,何况是富庶的江南?我曾经以为哥哥可以不用在宫里苟且的活着,起码外面没有这么多束缚,但是哥哥是宫中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脱离皇宫。我们都没有家了,即使到了外面,也不可以有家。”尚喜儿诉说着。 原来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那现在是怎么样了?”灼华耐心问着,她应该想到的,她怎么这样粗心? 原来那个俊美的像个女人的郑卫,就是尚喜儿的哥哥。怪不得灼华总感觉两人有着情愫,原来他们之间不是儿女情长。 “哥哥卷到江南贪腐大案中去了,哥哥管着制造局,我今早听说皇上又派锦衣卫去问罪了。灼华,该怎么办?”尚喜儿仍是慌乱的,本没有主意的她,更加没有章法。 “那你的哥哥,是不是清白的?”灼华问着,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在这宫里,要想活的下去,而且还混得出来,早已经没有清白可言,不知踩了多少人的头爬到这个位置。 尚喜儿摇了摇头,灼华不知道她说的是还是不是,但是都不重要。 “那你打算怎么办?”灼华并不擅长处理这么棘手的事情,毕竟她从小是被保护着长大的。 “我也不知道,我不能看着我哥死,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尚喜儿无助地说着。 “喜儿,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灼华只好劝着。 “怎么会,你是不知道,宫里太多的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差事没有办好,皇上肯定要治他的罪。” 灼华又怎么会不知道,宫中的复杂与残酷。 “喜儿,你现在最得皇上宠爱,你去求皇上,这样可不可以?”灼华脱口而出,稚嫩的不像灼华说的话。 “如果皇上知道了,哥哥必死,再说我们的皇上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况且我一妇人,皇上多疑,我去说了,估计连皇上的宠幸都没有了。”尚喜儿哀怨说道。 终究,她们只是女人。即使是皇上的女人,也尊贵不到哪里去。 本来灼华以为,这些事情离她已经远了。但是看到现在的喜儿,与当时的灼华又有什么不同吗?灼华想到了李矾,处在深宫的灼华以为自己忘却了,但是现在又让她想起李矾死的时候,她的无助与凄凉。纵使她的身边有着裕王,但是终究改变不了命运。真正能改变命运的,只有皇上,皇上手里握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灼华不知怎地,已经泪流满面,尘封已久的心事再度开启,久违的心痛又开始折磨着她。灼华将哭泣的尚喜儿抱进怀里,任由自己的眼泪滑落,此时他们都一样,是两个可怜而无助的女人。 “喜儿,你要不要找找冯保?他现在在司礼监。”灼华抹干眼泪,恍然想起这么一个人,她记得冯保与尚喜儿兄妹要好。 “我已经派人去叫了。”尚喜儿哀叹说着,眼神又空洞起来说:“他不会帮我的,我了解他,在他的心里,我和哥哥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人。” 0 第101章 无能为力 尚喜儿话音刚落,门外已经有了冯保请安的声音。灼华轻拍着尚喜儿的手,走过去开门。 “娘娘叫你进去。”灼华说道。 冯保抬起头,皱眉看了灼华一眼,尚喜儿找他时,他已经猜测出所为何事。 “奴婢给娘娘请安。”冯保跪在地上。 尚喜儿从榻上站起,急拉起冯保问道:“哥哥的事情你知道吗?”冯保点了点头,脸上难掩愁绪。“那你有什么办法救哥哥吗?”冯保又摇了摇头,那一抹愁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有办法的,我知道你的,你这么精明,肯定有办法救哥哥的。”尚喜儿撒娇着求着。 “奴婢没有。”冯保冷声说道:“郑卫犯的是死罪,谁都没有办法救他。” 尚喜儿看着冯保的绝情,心中一颤,即使早已经料到,但是她还是难免伤心,嘲讽说道:“死罪?这宫里谁不是死罪?冯保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位置是谁帮你求来的。” “奴婢没有忘记娘娘的提拔之恩,但是奴婢尽心办事,没有过错。”冯保不怕尚喜儿的威胁,也冷声说道:“不过娘娘也不要忘记了,郑卫的差事是怎么来的?” 灼华看着几乎反目成仇的她们,他们原本的友谊已经荡然无存。 “你在威胁我?冯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郑卫?亏得郑卫那么喜欢你。”尚喜儿怒声嘶吼着。 尚喜儿心痛着,这是她自认为可以信任的人,自认为对她和哥哥感情不一般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为求自保,这么冷心绝情,将往日的恩情都抛之脑后。 冯保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再次睁开的眼睛竟然有了仇恨,他怎么会不伤心?那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最亲密的郑卫啊。 “喜儿,你不要胡闹,郑卫是死罪,宫人有太多的人希望他死,希望你死,也希望我死。但是我们谁都不能死,我们现在只能自保。你要知道郑卫最不想要看到的就是,你我牵扯进去。”冯保冷静劝慰着尚喜儿,心中虽然难掩酸楚,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乱,郑卫保不住了,他要保自己,也要保护喜儿。 “但是他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哥哥。”喜儿呢喃着,又看着冯保,冷声质问:“你到死要不要帮我?要不要帮郑卫?” “奴婢不能领命,奴婢帮不了。”冯保作揖说道,客气而疏离,叹了口气又说道:“娘娘要想清楚,郑卫现在的路是谁让他走的?我早就劝过娘娘,郑卫不适合尔虞我诈,而你偏要将他送出去。制造局是什么地方?那些奸诈的商人和官场上的伪君子叫他怎么去应付?他是那么纯真的一个人。” “你现在是在怨我?我不也想哥哥可以出去,可以有着自由?”尚喜儿哭着说道。 “你怎么始终不明白,我们这样的人,这一生都不可能出去,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冯保哀声说道,他不想再看尚喜儿的悲切。 尚喜儿瘫坐在榻上,冯保丢下一句好自为之的劝告离去。灼华从来不知道人可以这么冷漠无情,但是冯保让她有了新的认识。 灼华从毓淑宫回去,总感觉不安,灼华起身往冯保居住的地方走去。 天已近黄昏,依然美丽的夕阳挂在树梢,一片枯黄的银杏树叶飘落,灼华叹了一口气,轻敲着门。 “进来。”冯保说道。 灼华推开门,看着已经疯狂的冯保拿着毛笔疯狂地书写着,铁画银钩,苍劲的草书,不像是这个年轻男人应该有的修为。但是灼华知道,城府极深,善于谋划的冯保,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才华。 灼华看着冯保奋笔疾书着,想要转身离去,但又似乎要说些什么。 “姑娘是来做说客的?”冯保最后一笔,直接愤恨地将笔扔在了宣纸上,好似这样就可以宣泄心中的悲愤。 “是。”灼华直接说道:“喜儿叫我再帮她劝劝你,你知道的,她在宫里的朋友不多。” “姑娘认为杂家应该怎么做?我只是司礼监小小的提督太监,我改变不了什么。”冯保无奈地说着。 “尽力总是好的。”灼华反而成了劝慰他们的人。 “喜儿以为我不想吗?我与郑卫从小一起长大,以往他被别人欺负时,都是我护着。郑卫是喜儿的哥哥,更是我的弟弟。我们都是最低贱的人,在这宫里,没有人会把我们当回事。出了这宫门,更没有人把我们当人。我们是走狗,是鹰犬,是最令天下人唾弃的家奴。”冯保说着说着留下来两行泪水,话语中更满是哀怨叹息:“你以为我就不痛恨自己,我更恨我护不了他。” 是啊,他护不了郑卫,在宫里他不能保护他,到了宫外,他更是无能为力。 没有人可以强大到改变注定的命运,他们的无奈都让灼华心痛。灼华转身离开。冯保闭上眼睛,他的心中比谁都清楚,只有强大了自己,才能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 但是,即使他强大了,那么他爱的人还会回来吗? 0 第102章 何以不治? 又过了几日,并没有好消息,南京那边没有,喜儿那边也无动静。嘉靖对喜儿的恩宠并没有减少,但是再多的恩宠也换不了自己兄长的生命。进宫的灼华不再想家,因为家离她太远,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踏出皇宫,但是今日她却特别想念母亲,想念李研。 由于钱大富的案件,一箱箱的账本在永寿宫核算,甚至比年终的户部核算还要慎重忙碌。永寿宫的偏殿除了珠算拨弄的声音,听不到其他一丝声响。手法熟练的太监将数据一遍遍核对汇总,递呈给嘉靖。 “窃国者诸侯,窃国者诸侯!”嘉靖愤怒地嘶吼。 他知道严嵩父子贪钱,但是不曾想过他们父子胃口越来越大,竟然比皇宫分的还多,这无疑是对嘉靖皇权的挑衅。 李矾的生意是贸易,跟着内陆的商人和官府做生意。而钱大富,是跟百姓做生意。钱大富的家产遍及丝织业,印染业,盐业,他需要大量的人工和土地,他的生意盈利,制造局和官府都可以抽成。 嘉靖拿过一张张的账单,双手支撑在书案上,铁青的面上压抑着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即将爆发许久的隐忍。宫人都不敢上前,只有不停地里里外外忙碌奔走的李芳和黄锦。 过了许久,嘉靖终于从震怒中缓和过来,在殿里慢慢踱步,而那反复的脚步,似乎要将地板磨穿。最后,恢复从容的嘉靖更衣,往朝天观走去。 嘉靖遇到内心疑虑的问题,首先想到的是他的神仙。灼华疑惑,这么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的一个人,不相信任何人,怎么就相信神仙呢? 深秋的舒爽并不属于嘉靖,嘉靖心中的烦闷只有他自己体会,他的决定关系天下苍生,却没有人可以同他商量。内阁的大臣,只是按他的旨意去办而已,进宫一年的灼华深知这个道理。那么嘉靖想,神仙的想法如果和他一样,他更可以毫不犹豫,甚至豪无愧疚。 做个孤家寡人,并不是一件愉悦的事。 嘉靖今日的问神仙的问题是:“天下何以不治。” 何以不治?这个问题灼华听过太多次讨论,无论在书院里,还是在李研的房间里,或者在裕王的书房,这是统治者永远探讨的问题。 神仙附体的蓝道行闭着眼睛,浑身上下一阵颤抖,等待神仙附体后,猛地睁开眼睛,回答嘉靖的问话。 “贤竟不用,不消不退耳。” “谁为贤,谁为不肖?”嘉靖睁大眼睛,进一步探寻。 “贤者辅臣阶,尚书博,不肖者严嵩父子。” 贤臣是阶?杨博?不闲的人是严嵩严世蕃父子?灼华心中冷哼,这就是阶送蓝道行在嘉靖身边的原因吧。 “朕也知道严嵩父子贪污,那么上天怎么不惩罚他们呢?”嘉靖哀叹。 “我如果处死了他们,就会加重重用他们的罪责,所以留着给君王。” 蓝道行恍惚中说完了这句话,身子便瘫软下去。过了许久,待神仙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才回神。又整理衣冠,正襟危坐在那里,默念着道德经,恭送神仙。 嘉靖心中的怀疑一直都在,上苍给他的启示更加动摇他的决心,就算严嵩忠心,但是他下面的人呢?严世蕃呢?所有的疑虑都在打消着嘉靖的对于严嵩的日渐消退的信任,不停攻占早已摇摆的心房。 嘉靖大步走回永寿宫,忽然止住了脚步。黄锦眼明手快地拉住亦步亦趋的灼华,才没让灼华直接撞到嘉靖的身上。 “灼华,你在宫外长大,外面的人怎么说严嵩?”嘉靖问的简单,话语中没有厌恶。 问她一个宫婢?她懂得什么?灼华正在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懊恼,嘉靖的话让她讶异。 “朝堂之事,奴婢可不敢乱说。”灼华看着嘉靖说道,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说你听到的就好了,朕又不是昏君,会听你一个小丫头的吗?”嘉靖说道,心烦的他,真想听几句舒坦的话。 莫吁一口气,灼华提起精气神,硬着头皮开口。 “回皇上,奴婢家乡在江南,又在苏州长大,苏州富庶,没有饿死的流民,也没有见过贪官污吏,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那时候奴婢年纪小,想着大明的天下就应该是这样的。带着这份美好,奴婢到了南京,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景象,贪官污吏处处都是,土地兼并,农民贫苦。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灼华淡淡说着,嘉靖却听的认真。 “那是因为你大了,世界远不是儿时心中美好的样子。”嘉靖叹息。 “是啊到了京城,又是一番样子。奴婢小时贪玩,偷跑去过严府,一片奢华,那是奴婢看过最奢华的地方,象牙床,金丝帐,处处骄奢淫逸。严世蕃的院子里,有亭台楼榭,有河流湖泊。那时候奴婢才知道世人都骂他天下第一贪官是对的,京城里的人都传说严府的库房的银子和奇珍异宝,比国库的还多。”灼华偷偷地瞄了一眼嘉靖,咽了一下口水说:“后来奴婢离开京城,一路游历到山西,那时候才知道,经历灾难的农民,饿殍片地,易子而食,男盗女娼,一片狼藉。而官府不作为,朝廷不关注,难民们都说,严嵩祸国,严嵩父子贪污腐化。而这样的话,传遍整个山西。” 冷峻的脸上,那双浓眉越皱越紧,眺望远方的凌目不在阴鸷,慢慢有了些许光芒。灼华暗自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她从嘉靖的眼眸中,读到了悔恨,同情,怜悯,还有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暖意。 “严嵩有严嵩的苦,他难做人啊!大明朝的官难做,大官更难做。”嘉靖哀叹一声,这句算是为严嵩辩解。 “可不是,严阁老这么大的岁数,事事还为皇上着想,天下人都不理解他,皇上理解阁老不就好了。”灼华轻松说着:“但是阁老毕竟老了,阁老心是忠的,但是阁老下面的人未必。农家有句话,儿大不由爹,严世蕃现在都未必听阁老的,何况阁老的学生,阁老的亲信呢?” 嘉靖侧脸看着灼华,他不曾想到灼华真的懂得一些,心里顿生厌恶,说道:“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嘉靖这一句,灼华倒是不愿意了,小声嘀咕说:“奴婢都说了不说了,皇上叫奴婢说,这回头又笑话奴婢见识短。” 灼华的抱怨嘉靖听得一清二楚,嘉靖却假装没有听见,嘴角不禁浮现一抹嗤笑。 精明的嘉靖,对于严嵩、内阁、乃至整个国家的状况都了于只掌。严嵩二十年的首辅,深得嘉靖喜爱和信任,严嵩按照嘉靖的意愿,顺着嘉靖的心思,而嘉靖奢侈的银子,都是严嵩父子弄来的,而严嵩父子也背负着恶名。他们不似夏言正直,也不似阶这样想要个好名声。忠心严嵩是有的,但是严嵩毕竟老了,下面打着皇上胡作为非的人也有了。触动皇权,这是嘉靖不能忍受的,严嵩老了,那么就应该服老。 所以 0 第103章 孤独的嘉靖 嘉靖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喜欢做皇帝,也善于做皇帝,他想把皇位做的更长。每一个皇帝都想长生不老,毕竟没有人会厌恶为所欲为的生活。纵然他们知道生死轮回是改变不了的,但他们起码祈求着千秋万代。 正德皇帝没有子嗣,所有才由嘉靖这个藩王来做皇上,嘉靖子嗣稀少,目前活着的只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没有儿子。嘉靖深信道士所言,二龙不得相见,他从不见他的儿子,所以父子情薄的传言一直流传着。 普通百姓一个妻子尚儿女成群,皇家后宫佳丽三千,却子嗣稀薄,这也许就是骄奢淫逸的后果。嘉靖想长生不老,但是不修身养性,却纵欲,这无疑是对他身体最大的透支。 在书院的时候,常听张聪说着养性,怎么养?张聪认为应该是养精神上的,思想上的,同时他也讲究医术上的食补,所以灼华也懂得一二。自从仲夏嘉靖走火入魔之后,灼华就有意地将对于嘉靖有益的食物添加的平时三餐中,而嘉靖的身体也会越来越好。成效明显,更鼓舞了她。 “皇上,今天的汤煮的可不一样,你尝尝这个。”黄锦笑着舀出桌子上的汤,递到嘉靖面前,嘉靖微皱眉头说:“又是这个,朕的三餐现在都不曾少了?” “主子尝尝,这可不一样。” “嗯。”嘉靖也想到了是灼华的主意,也不说什么,乖乖地喝完一碗。嘉靖心思通透,怎么会不知道灼华偷偷做的事情,只是不愿意揭穿而已,再说这些东西他还不知道嘛,除了灼华,他不认为宫里还会有人认识张聪。 “主子,今天沐浴之后要哪位娘娘侍寝?”黄锦说着暧昧的笑着。 嘉靖想了一下说:“叫喜儿来,叫灼华也来,朕心情不好,叫他们来闹闹。” 上了年纪的嘉靖,总能从年纪轻的妃子身上,享受青春的气息。 嘉靖坐在镜前,任由灼华给他梳理着碎发,灼华看着嘉靖的头发笑问:“皇上最近可有烦心的事?” “嗯?” “昨天给皇上梳头,还未发现有白发,只是一夜的功夫,怎么有了一根白头发?”灼华将那根白头发拉了出来,扯到嘉靖面前。嘉靖看了一眼,脸上浮现一抹哀伤,即使不愿意,他也要面对衰老。 喜儿趴在镜前,两手托腮看着嘉靖,娇俏的模样十分美丽,即使尚喜儿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愁绪却瞒不过嘉靖。 “朕的小丫头这几日怎么变得话少了?”嘉靖说着伸手轻抚喜儿娇嫩的脸庞。 对于嘉靖这种举动,灼华已经习惯,毕竟这里是深宫,皇上可不会回避他人,就算是临幸妃子,边上不还是站着服侍的太监。 “奴婢平日吵闹,怕是皇上烦了,奴婢也变变模样,像珍儿那样,才讨皇上喜欢。” 尚喜儿这句娇俏的醋意,引起嘉靖的一阵大笑,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合理的争风吃醋,这样才能彰显男人的魅力。 “珍儿好啊,温婉可人,朕是真的离不开她啊。”嘉靖笑着说道。 灼华不禁翻了翻白眼,叫她来梳头干什么,看着老夫少妻打情骂俏吗?还是感觉她最近太闲了。 嘉靖看着灼华始终不作声,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嫌弃皇上,别人都是巴结讨好的。 “也不知道张聪过得好不好?” 嘉靖无缘故的提起张聪,灼华手上一顿,又重新梳理起来,笑说:“先生在书院怎么会不好,远离庙堂,远离江湖,奴婢以为做无事的教书先生最好了。” 还未等嘉靖开口,喜儿开口问:“张聪是谁?” 嘉靖想了一下,脸上有着每次提到张聪的落寞,说道:“是朕做王爷时的朋友,是朕当皇上之后的臣子,是跟朕并肩作战过的斗士。” 灼华从来没有听过嘉靖评价张聪,但是嘉靖喜欢听灼华说张聪,说张聪的一切。原来张聪和嘉靖还算是乡里,嘉靖没有进宫当皇帝之前,在王府是认识了张聪。张聪比嘉靖略长几岁,两人年少相识,张聪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聪颖过人,博学多才,更重要的是对事情见解独到,无论是对于治国,还是育人。 曾经的张聪对着年轻时候的嘉靖有着很大影响。年轻时的梦想,总是天真。他们梦想着国富民强,梦想着政治清明,他们一起透过大礼仪之争,战胜了朝廷中的居功自重的大臣,获得了权威。刚开始他们有着勇士一般的斗志和征服力,他们一起开始了大大阔斧的改革,他们按照他们年轻时设计的蓝图改造着这个国家。 但是张聪战斗中的朋友不是其他人,是皇上,权利集中的寡人。在初试皇权之后,嘉靖变得越来越贪婪。他变得自负,骄傲,更是将控制群臣当做游戏,而他是游戏的主宰着,他乐得其中,慢慢忘记了刚上位的初衷。慢慢地,嘉靖开始厌恶会对他提出建议的张聪,更痛恨张聪的改革有时候会触动至高无上的皇上的利益,两人渐行渐远。 张聪在深知二人只是皇上和臣子关系后,选择致仕。但是他到哪里嘉靖都不放心,嘉靖一是不舍当年的友谊,二是不相信张聪会就此罢休。于是他只许张聪在南京的书院教书,天下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许回京城。 他们就像两个吵架的友人,都不曾低头,他们坚持自己的主张,都不愿妥协。就这样,张聪在书院一待就是三十年。最后就连他们共同的爱好修道,他们的见解都相差甚远。嘉靖更是派去锦衣卫跟着他,一是为了照顾,二是为了监视,到底哪种感情是真的?别人无从知晓,或许二者都有吧。 “先生感恩皇上,忠于皇上,为皇上教出可以治国的臣子,一直都在皇上身边。”灼华柔声说道。 “是啊。”嘉靖叹息,眼神中有着遗憾。 “奴婢记得初次见皇上,见到皇上的宫殿里,总有熟悉的感觉。后来想想,这种熟悉的感觉,就是先生房间的布置,跟着皇上的宫殿惊奇的相似。只不过先生那里可比不上皇上的精舍大气奢华,但是其他的都是一样的。”灼华偷瞄嘉靖一眼,继续说:“先生跟奴婢说过,修道最重要的精神上与神仙统一。奴婢那时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奴婢又是出身市井,以前见过的都是俗人莽夫,从没有见过先生这样的,豁达宽容,生活讲究精细。重要的是先生心中有爱,对我们学生的爱,对天下苍生的爱,对万物的爱,所以先生并不寂寞。” 嘉靖失神了,过了许久,缓慢说道:“那么朕呢?曾经也是和他一样有着抱负和仁爱的人。” “奴婢看来,皇上和先生一样,心系天下苍生。先生常说,皇上苦,天下都是他的,天下人也是他的,南有倭寇,北有鞑靼,但是如果君臣一心,皇上还可以少受点委屈。”灼华说着,头上的髻已经梳好。 “都说做皇上好,只有他知道做皇上的苦。”嘉靖看着已经梳好的发,欣慰说道:“张聪把你教的不错。” 他们讲的喜儿哪里听得进去,本是强打起的精神,不一会就投降,竟然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奴婢一个女人,哪里懂得什么,只不过记得先生的话,这么说说陪着皇上解解闷,皇上别嫌弃奴婢肤浅就好了。”灼华笑着,拿起簪子,给嘉靖带上。 “你教黄锦做的那些吃的都是张聪教你的。” 灼华愣了一下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奴婢在书院长大,伺候先生,时间久了也就知道这些这中间的门道,只是一些皮毛而已。”灼华并没有说,有一些不是听张聪说的,是从李矾和李时珍那里听来的,但是这些并不能跟嘉靖说,毕竟他们不是嘉靖信任的人。 “也难为你了,那个茉莉茶枕就很好,这个肯定不是张聪教你的。” “就说了皇上是神仙了,这么点事情都瞒不过您。” “你是苏州人,天下还有哪里的茉莉花比苏州更好的啊?” “江南好,苏州也好,皇上虽然富有四海,但离四海最远,等到皇上空了,游幸江南,那样才好。”灼华将嘉靖最后的头发整齐的放在身后。 嘉靖起身,往外走,灼华轻推尚喜儿,尚喜儿恍惚地醒来,跟在嘉靖身后。 嘉靖悠闲走着说:“你休要哄朕,朕可不是昏君。游幸江南?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财?下面群臣不知道要有多少张嘴等着骂朕呢,朕不担昏聩的恶名。而到那个时候,你也要背上媚上的骂名。” “看看,就奴婢的这点见识,皇上还跟奴婢计较了?”灼华撒娇埋怨,引得尚喜儿和黄锦一阵笑。 第104章 疯狂的想法 深秋九月,大雁南飞,万物枯萎,一片凄凉。 尚喜儿还焦头烂额没有眉目的时候,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的哥哥死了,在回京的途中,意外死亡。好一个意外,其实谁都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有人不让他活到京师。这种苦灼华最清楚,面对亲人的离去自己却无能无力,但是尚喜儿又能做什么呢?除了继续苟且的活着,做宫人羡慕的最得宠的妃子。 灼华在宫里没有朋友,空的时候就会去看尚喜儿,珍儿并不知道实情,灼华也没有多说,毕竟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尚喜儿越来越不喜欢出门,屋里也不让宫人进去,灼华到了门口,又看到宫人都被关在门外。 见灼华来,尚喜儿窝在榻上,灼华走到喜儿面前,喜儿见来人是灼华,一下子扑进灼华的怀里呢喃:“哥哥死了,哥哥死了。” 尚喜儿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声音极轻,极小。 灼华还能说什么?她最理解尚喜儿的苦,却也只剩下轻声安慰。 直到冬月,钱大富的案子也没有了结,锦衣卫找到了所有的证据。最后三司会审,走到这个程序,一切都依据大明律法,该怎判其实早已决定。严党想要简单了结这个案子,但是徐阶不会同意,朝廷里的清流更不会同意。 灼华一到尚喜儿的屋里,尚喜儿就关紧宫门,不许其他宫人靠近,抓紧灼华急切说:“灼华,你知道是谁害死了哥哥吗?”灼华看着尚喜儿有些发狂的模样,茫然地摇了摇头。“是皇上,他害死了哥哥,哥哥为他办差,最后他还要治哥哥的罪。” “喜儿,慎言。”灼华拉着尚喜儿往屋里走,伸手捂住尚喜儿的嘴。 “我不怕他,哥哥没了,我什么也不怕了,罪魁祸首就是他。我们兄妹的命运全是拜他所赐,他为了一己私欲,差遣宦官去宫外帮他敛财,但是出了事情,最后却怪宦官。一个太监,怎么会贪那么多钱?他们又没有家人,钱能去哪里?不还是都给了宫里。你们以为这些我都不懂吗?我现在什么都想通了。”尚喜儿胡言乱语地说着。 “喜儿,你怎么会这么想?”灼华诧异地看着尚喜儿,即使是皇上的错,也没有人会说。 “灼华,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我知道你的哥哥也死了,你知道你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吗?是皇上直接逼死的。那时我在永寿宫当差,他们都议论着,你的哥哥是个野心家,指望着他的妹妹做了王妃,这正好犯了皇上的忌讳,皇上拿你和李将军的性命,逼死了你的哥哥。”尚喜儿阴郁的脸上没有怜惜,胡乱地说着。 灼华听了踉跄了一下,她知道李矾的死因,但是她不想面对,她曾想过要恨裕王,恨皇上,但是她又恨不起来。皇上是她忠孝的君父啊。 灼华慌乱了,尚喜儿逼近灼华,一手握住灼华的手,不许灼华后退,怨恨的眼眸直视灼华,冷笑说道:“那是我们的仇人,我们一起,复仇可好?” “你疯了!”灼华压低声音惊叫。 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灼华怎么也想不出会从单纯的喜儿口中说出。宫里每个人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即使最亲密的人,嘉靖也会防备,弑君谈何容易? “灼华,我们可以的,现在他最信任我们。”喜儿原本清澈的眼眸全是仇恨,狂乱地盯着灼华。她真心想杀死嘉靖,为了她死去的家人,死去的哥哥。 尚喜儿疯了,已经被痛苦折磨失去了心智。灼华虽也心伤,但是她的理智仍在。 “不行,喜儿,弑君的恶名不是你我能够担得起的。二十年前,壬辰宫变,害死了多少宫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再说,皇上暴毙,朝廷毕然震荡,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天下大乱,受害的还是百姓苍生。”灼华重拾理智劝着尚喜儿,她不能让尚喜儿走上绝路。 “灼华,他死了,到时候你的裕王就是皇上,灼华,你要想想清楚啊。”尚喜儿真的是疯了,她为了心中的执念,劝说着灼华。 裕王,为了裕王她更不能这样做,现在皇上两个皇子都在京师,裕王还不是太子,国本未定。如果二王争位,宫廷朝堂毕竟掀起血雨腥风,那么天下会怎么样?百姓会怎么样?现在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的大明朝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灼华不敢想象,她只能拼命地摇头拒绝,眼前的女人疯了,但是她没有疯。 “喜儿,你现在心里只有仇恨。你醒醒,你想想皇上对你的好,他是你的夫君,是宠爱你的男人。”灼华轻拍尚喜儿的脸,希望唤回尚喜儿的神志。 “他不是我的夫君,我对于他,只是玩物而已,他曾来没有把我们这些宫女当人看。”尚喜儿说着说着竟然又哭了起来,一下子瘫坐在榻上。 “喜儿,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他死了,会有许多人会死去,也包括你我。喜儿,你不能这样冒险,那样会害死好多人,也会害死你自己。”灼华说道,希望可以让尚喜儿心有畏惧。 “我愿意死,哥哥死了,我的希望都没有了,我活着已经没有了意义。”尚喜儿满脸的悲切,更是满面的决绝。 灼华走到尚喜儿跟前,蹲在地上,看着尚喜儿,柔声说:“喜儿,你哥哥这么爱你,他希望你过得好。现在你虽然不幸,但是总比永无出头之日来的好,起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看过太多可怜的女人,有的在灾难中饿得易子而食,有的卖到窑子里,只能卖肉为生。他们卑贱,尚且苟且的活在,何况你还有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呢?我们女人都是身不由己。喜儿,你现在只是因为伤心迷了心智,时间会改变一切。人只有活着,才有一切,如果你死了,连思念你哥哥的人都没有了。” 面对太多的死亡,灼华才更珍惜生命。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活,更要为在世的人活着。 况且嘉靖,是君,是父,是应该去敬仰的人。她不会做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人。 “但是那个逼死哥哥的人为什么会是他?”尚喜儿低泣呢喃着,说出了满心的心伤。 是啊,嘉靖是尚喜儿的丈夫,是她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密的人,而这个男人却杀死了她最爱的哥哥。 灼华也不知道喜儿有没有听进她的话,只是傻愣地待在哪里,仍是哭着,灼华劝着。喜儿终究哭的累了,哭晕在榻上,灼华将喜儿扶到床上安抚她睡下。毓淑宫的宫人都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也没有人敢惹,毕竟谁都不想挨棍子。 让一切交给时间吧,爱恨情愁都交给时间。 第105章 乌云密布 寒冬腊月未到,冬月的京城,寒风凌冽。 “今个可真冷。” 灼华和珍儿跑进永寿宫,得到片刻的温暖,两人赶紧关上宫门,搓了两下手,走到殿里暖炉的旁边取暖。灼华伸头靠近暖炉,闭上眼睛,深吸着从暖炉里发出的阵阵檀香,这可是最好的檀香木炭。 黄锦看着两人笑说:“现在这样的天就叫冷,那寒冬腊月怎么办?” “还是冷呗。”灼华笑道。能怎么办?只能多穿几件衣服,多盖几条被子。 灼华偷偷往内殿看了一眼,小声问:“里面是哪位大臣,公公不去里面伺候。” “王妃来给皇上请安,殿里冷,我这搬个火盆。”黄锦说着便拿着火盆往内殿走去。灼华看了一眼,让珍儿跟了过去,自己留在外殿。 王妃都来了,裕王肯定在殿外等着,一般都是这样,灼华愣了一会,还是从往大殿外走去,走到偏殿,裕王果然等在那里。他们算不上久未相见,但是见到的那一刻,才知道思念久远。灼华只是在侧门看了一眼,看着裕王的背影。裕王似乎有察觉,他感受到了灼华的气息,裕王放下茶杯,转脸向后,灼华慌乱地躲到门侧,心儿不由地狂跳不止,他们这样有点像偷情的人儿。想到这里,灼华不禁笑了。 只是那一抹身影,裕王还以为看错了,或许是太想灼华的原因,裕王也不禁苦笑。 两个人仅是一门之隔,却隔了一世。 灼华回到殿中,正好遇到出殿的裕王妃,还好只有陈王妃一人。灼华恭敬退到一侧,福身行礼。陈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雍容华贵,对着灼华轻轻一笑。毕竟大殿不是他们说话的地方,陈王妃走后,灼华好似松了一口气,全身紧绷消失,她也不知道躲着她们什么,总之每次见到裕王府的女人,她都有不适的感觉。 “人都走了。”珍儿小声地提醒,灼华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跟着珍儿走进内殿。 灼华感觉今天的内殿不一样,四处闻了闻,不是檀香,也不是茉莉香袋的味道,更不是艾草薄荷的清新,但是这种香味却异常好闻。 “什么东西这么香,珍儿你闻到了没有?”灼华小声问着。 珍儿看了四周摇了摇头,现在大殿一点声音也没有,珍儿哪敢说话,要是嘉靖心情不好,她们难免要挨一顿打。但是灼华好像从来都不害怕,好似看准嘉靖不会把她怎么样似的。 其实灼华的嚣张是骨头里带的,毕竟她嚣张惯了,总是你能把我怎样的态度,着实让人生气。无论是书院的兄长,还是裕王,或是嘉靖,虽然舍不得杀灼华,但是都产生过要教训灼华的冲动。但是他们又了然灼华爱记仇的性子,最后只能任由她去嚣张。 灼华和珍儿开始打扫,其实他们能伺候嘉靖的时候少之又少,嘉靖日常都是黄锦,李芳这些太监去打理。司礼监的太监是嘉靖内廷最核心的成员,他们既是嘉靖的奴仆,又是嘉靖的心腹。 早晨是内阁的晨奏,灼华一般都会竖着耳朵听着最近朝中的大事,朝堂的事其他的宫女并不感兴趣,毕竟她们都不懂,女人没有这么大的心,但灼华跟他们不一样。 黄锦小碎步地走出来,正巧看到灼华的这幅偷听模样,指着灼华说:“别偷懒。” 灼华悄悄做了个鬼脸,她不是第一次被抓包,黄锦也时常嫌弃她懒,但是灼华却总不当做一回事。灼华看着黄锦在找些什么,灼华走近问:“公公找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黄锦斜了灼华一眼,哼了一句,没说要也没有说不要,灼华耸耸肩,暗自数落黄锦是小气鬼,动不动都生气。灼华擦着边上的一个花瓶,看了黄锦一眼,凑过去又问:“公公,这殿里这么香,是什么东西?” 黄锦又斜了灼华一眼,笑了一下,满是傲娇说:“这个可比那檀香,香袋好用多了,西洋进贡的香精。” 灼华心里默念着,有什么了不起,她又不是没见过,在她小时候就见过哥哥把那个东西带回家来,她感觉还没有檀香香袋好闻呢。 黄锦把灼华脸上嫌弃当做好奇,无奈地看了一眼说:“等空了杂家拿给你看看,让您开开眼。” 黄锦这样的好心灼华怎么能不配合,连连点头,黄锦找到了东西赶紧送入内殿。 午膳时候,嘉靖看着一桌子的菜,无论是鲜嫩的银鱼,还是美味的羊蝎子,或是鸡鸭家禽,都吸引不了嘉靖的食欲。 嘉靖拿着筷子拨动着埋怨说:“看看,都吃些什么,御膳房做不出好吃的东西了吗?”嘉靖似乎要将朝中烦闷的政事都发泄在这顿午餐上。 “哪里不好,有句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现在正好是冬季,不正好是吃萝卜的时候,以前听先生说过,这萝卜可是跟人参一样的好东西。”这个时候只有灼华敢说话,那么多美味都不嫌弃,就看得到一盘萝卜,不是故意找茬吗? “先生?先生!你的先生也未必什么都知道。”嘉靖大声地说着,强烈表达心中的不瞒。 灼华想了一下,似有所懂地点了点头说:“哎,皇上说的是,萝卜啊真的没有什么好吃的。” 嘉靖斜眼看着灼华,嗤笑一下,灼华仍是夹了一片萝卜到嘉靖的碗中说:“奴婢记得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做的萝卜疙瘩汤。” 灼华看着嘉靖,她就知道生来富贵的人没有吃过这种贫民的东西,灼华仍是给嘉靖布菜,只是不往下继续说。 过了一会,嘉靖看灼华不再出声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灼华感觉莫名其妙。 “萝卜?”嘉靖瞪了灼华一眼,这个丫头真的不能宠。 灼华恍然大悟地笑了一下,继续说:“没有然后了,就是疙瘩汤比较好吃。” “你会做?”嘉靖问道。 灼华摇了摇头说:“才不会,这个只有娘做的才最好吃。” “黄锦。”嘉靖叫道 正在归档奏折的黄锦跑了过来,笑道:“主子?” “去跟御膳房说,今天中午吃萝卜,萝卜什么?”嘉靖又转脸问着灼华 “萝卜疙瘩汤。”灼华说道,又偷瞄嘉靖,嘉靖本已紧张的脸不禁扬起了笑容。 这样的事情时常在永寿宫上演,因为他们都知道嘉靖就是一个老小孩,有时候要哄着,有时候要呛着,有时候也要管着,但是只要你用对了方法,他不是一个难以接近的人。 第106章 危险的香精 尚喜儿最近安静了不少,灼华时常去看她,也不见她再哭泣,只是凄冷的眸子不再像往日那般火热。只是那日荒唐的话没有再说过,喜儿在宫中长大,深知祸从口出,清醒之后的她,脑子里不再混乱。 “娘娘呢?”灼华进了毓淑宫走了一圈也未见尚喜儿,最近她受了风寒,正巧跟皇上讨了假期,休息几天,喝了汤药本想再睡一会,却睡不着,想着来到毓淑宫走走。 “娘娘被皇上召去了。”宫女回道,灼华已经走进了屋。 “那我还跑了空。”灼华站在屋里,总感觉屋子里一阵清香飘来,越往屋里越明显,灼华往里屋走去,笑着问:“这是什么味,怎么这么香?” “回姑娘,是西洋进贡的香精,只有一点点,满屋子都是香味。”宫女说着便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香精说:“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奇香无比。” 灼华笑着接过,轻轻倒出一点滴到帕巾上,整个帕巾都香了起来,灼华拿着帕巾凑到鼻子前,深深一闻,不通透的鼻子感觉一下子舒服起来。灼华无意扫视一下屋子,不禁叹息这个宫里不仅主子粗心,就是宫女也粗心,都大早上,夜烛都还没有吹灭。 灼华笑着走过去说道:“大白天还点着蜡烛,你们怎么这么粗心?” 灼华拿起灯罩,一不小心,手里的帕巾碰到了烛火,灼华灯罩刚拿下来,还未反应过来,帕子便瞬间燃烧起来,灼华下意识地扔掉帕巾,着实吓了一跳。 小宫女看了帕子烧了起来,立刻抬起脚,三两下就踩灭已经燃烧成灰烬的帕子,跪在地上哀声说:“求姑娘开恩,千万别跟娘娘说今天的事情,要不奴婢们又挨一顿打。” 灼华回过神来,拉起小宫女扯出一抹笑说:“不碍事,我不会说的。”小宫女吓得快要哭了出来,连连点头,冲出去拿来水和抹布将残留灰烬打扫干净。 灼华慢慢地踱步走着,心里忽然有疑惑一闪而过。她鬼使神差地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瓶香精,放到鼻尖轻闻,并没有察觉异样。这个东西她不陌生,而刚才帕子却瞬间燃烧,她太了解丝绸,丝绸不会烧的这么快。她只是喷了一点香精而已,灼华拿起香精,走到烛台前,重新点燃蜡烛,灼华拿起香精重新喷到一方帕子上,将帕子放到接近烛火的地方,帕子瞬间点燃。 灼华被这一结果吓呆了,脑海里一片混乱,无数的思绪穿梭着,却连不成线。灼华想到了前几日尚喜儿在永寿宫跟着皇上说这个东西好香,随后让宫女将香精都喷到永寿宫的帷帐上,尚喜儿开心地穿梭在帷帐中嬉闹着。嘉靖本就喜欢尚喜儿的青春气息,任由尚喜儿将整个宫殿都弄得香喷喷的。 灼华神游回到自己的屋子,她不想往坏的地方想。尚喜儿应该不知道香精容易燃烧,就连她也是偶尔发现。单纯的尚喜儿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她实在不想将尚喜儿想成会放火的人,但是没有办法,灼华阻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今天珍儿也去当值,灼华连询问细节的人都没有。灼华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拿起披风,往永寿宫奔去。灼华来到永寿宫前,有了些许放松,或许真的是她多想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灼华从侧门进入永寿宫,脱下披风放在偏殿,悄悄地推门进入,殿里一个人也没有,灼华很是奇怪,平时殿里怎么会没人呢?灼华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心里有着一万个不好的念头,灼华不曾想过,平时没有心机的尚喜儿,真的会这样做,灼华一直以为喜儿释怀了,没想到喜儿却一意孤行,将弑君付诸行动。 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灼华一把拉住,太监看着是灼华,笑着问:“姑娘,干爹不是说你身体不适休息了吗?” “早上吃了汤药好了一点,我有事来找珍儿,皇上不在宫里吗?”灼华简单说着,不想别人起疑。 “皇上去朝天观了,珍儿姑娘跟着去了。”小太监说着,灼华点了点头,小太监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说:“尚美人娘娘在里面呢。” 喜儿独自在殿内?灼华紧捏着帕巾,低垂的眼眸充满疑惑,却又不敢叫人看了出来。 “我进去看看。”灼华笑着说,闪进宫殿里。 第107章 喜儿的阴谋 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殿内竟是这般热闹景象。 满地的红烛整齐地摆放在精舍里,一半点燃一半未燃。一个精灵似的小女孩,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天真蹦跳着点燃着每一支红烛。 喜儿余光一瞥,瞧见那是灼华,心里不禁一惊。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她稍作平息之后,才想到灼华定不会知道实情。 美丽的少女抬起头,看见灼华,露出嫣然一笑说道:“灼华,快过来帮我,皇上马上回来了,我还没有点完呢。” 看着如此天真稚气的喜儿,灼华只把那当做无知。 灼华快步走上前去,用力抓住喜儿的手,生气质问说:“你在做什么?这个可是大殿,你这样点着蜡烛玩火,很危险的。” 灼华说着变去吹熄蜡烛。 尚喜儿看着莫名生气的灼华,她好不容易才点燃了这么多,灼华竟然一根根的吹灭?压抑很久的怒火冲了出来。 尚喜儿使出全身的力量,将灼华推到在地,一语双关吼道:“你不帮忙就算了,为什么要吹灭?我好不容易弄好的。” 尚喜儿不理会灼华,继续点燃着她的烛火,灼华起身,又嗅到满屋子熟悉的香气。灼华走到帷帐前,将帷帐拉过在鼻尖,一个一个帷帐闻下去,原来这里都喷满了香精。 “喜儿,别胡闹了。”灼华一声怒喝,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尚喜儿看着灼华的举动,心里又不禁起疑,但是瞬间压住内心的慌乱。灼华不会知道的,她没有跟灼华说,她已经想了很久,终于想到这个方法,灼华再聪明,也不会什么都知道。她马上就可以报仇了,不能让灼华阻止了。 尚喜儿面上扬起天真无邪的笑,一双美目瞪得超大,眼睫扑闪扑闪地眨着,无辜地看着灼华问:“灼华,你怎么了?这些天太无聊了,皇上心情也不好,我只是想给皇上添点乐子。” 灼华盯着尚喜儿,她怎么也想不到喜儿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有了心机,已经懂得掩饰自己。灼华不想去揣测喜儿,她也不想喜儿会这么疯狂。 “喜儿,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喜儿避开灼华探寻的目光,转过身继续点着红烛,笑说:“我不知道啊,灼华,你是不是发烧糊涂了,怎么竟说怪怪的话,你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休息。” “喜儿,你知道的,香精喷在布上,很容易点燃的,那你今天这么做,有何目的?”灼华逼近尚喜儿,拉低声音逼问。虽然知道喜儿的意图,但是她不想外人听到,她要阻止喜儿做错事。 尚喜儿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灼华看透。尚喜儿站起身来,充满仇恨和愤怒的眼睛,似乎已经喷出火来,愤恨说道:“你什么都知道?你聪明?但是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被关在宫里?你忠心的皇上对你又有多好?你在他眼里只是红颜祸水,你和你的兄长都是他的敌人。如果不是为了他儿子,你以为皇上不会杀你吗?你太可笑了,灼华,你要知道,只要他死了,你我都自由了。” 灼华被逼着后退,肮脏的,执着的,丑恶的现实摆在她面前。尚喜儿说的一切,都让她心伤,她不停地欺骗自己,过去不可追回,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她崇敬效忠的皇上,是君,是父,是他们的天。他的生命,关系到了无数人的死活,关系天下苍生。她也曾恨过,但是她却做不到伤害。 “你疯了,你已经疯了。”灼华无言以对,只好胡乱呢喃着:“你是个疯女人。” “灼华,我不想把你扯进来,你身体不舒服,我要他们将你送回去。”尚喜儿急切说道。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嘉靖要回来了。喜儿胡乱地将灼华推出殿外,还未到门口,宫门已经打开。 忽如其来的寒风,将满地红烛的火焰吹动起来,跳跃着,随着宫门关上,这些红烛又恢复了原本的熠熠模样。 “是灼华吗?”嘉靖看着拉扯的两人,还以为两人在闹着什么,笑问:“怎么了你们?今天终于玩生气了。”嘉靖倒是开心:“我以为你们不会生气呢。” 灼华和喜儿看了嘉靖回来,都有一丝慌乱。两人垂着头,退到一侧,都不说话。嘉靖以为两人吵架了,只是笑笑,平时经常见他们拌嘴,并未放在心上。 “喜儿,不是说有惊喜吗?”嘉靖问道。 灼华惊慌地抬起头看着喜儿,想阻止又不能戳穿这个阴谋。 喜儿不客气地给了灼华一个警告的眼神说:“皇上,是有惊喜,本来奴婢要留下灼华一起玩,但是灼华身体不舒服,奴婢正要让她回去休息,哪知灼华以为奴婢存心赶她,竟跟奴婢闹起了别扭。皇上,你看灼华多小气。” 尚喜儿撒着娇,掩饰谎言,但是嘉靖仍旧沉浸在温柔乡,未曾疑惑。 嘉靖宠溺的捏着喜儿的鼻子说:“你要是有珍儿的一半懂事就好了。” 珍儿听到这么比较,不禁害羞的低下了头。 尚喜儿娇笑说:“是啊,珍儿什么都好,好到皇上天天留在身边,奴婢多不好,亏奴婢这么用心,点了一个早上的红烛。” 第109章 永寿宫大火 又是一阵风,吹飞了丝帐,吹动了帷幔 就在嘉靖准备翻云覆雨之时,飘荡的丝帐飘向红烛,瞬间燃烧。又是一阵风,殿里的帷帐摆动。瞬间,沾上香精的帷帐点燃,熊熊大火烧起,整个宫殿里都是热火撩人。 敏锐的嘉靖立刻反应过来,从珍儿身上爬起,为时已晚。 他的面前,是赤红的火焰。 整个大殿中的帷帐已经点燃,大火以燎原之势,迅速往房顶窜去,只是一个闪神,火已经烧到了殿顶。 热!热!这已经不是因为着急和身虚而出的冷汗,而是如烤火般的炙热。映在殿门上的橙红色,让灼华来不及细思。 黄锦快步走过来,和灼华一起看看屋里的火光,才知道出了事。 黄锦使劲地敲门,喊着:“皇上?皇上?” 灼华也是嘶声喊着,她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尚喜儿转脸看着慢慢吞噬一切的火焰,脸上并没有得逞的欣喜。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原来真正能复仇也不值得高兴。真正身处其中,她以为她勇敢的心不会害怕,充满仇恨的心不再无畏,但是她却异常恐惧,从来没有感觉死亡来的这么近,近到她已经能感受到粉身碎骨的疼痛。 火势已经烧遍了整个大殿,就在这时门被撞开,杨珍儿喘息着推着嘉靖喊道:“皇上快走。” 杨珍儿的发已经燃到了火,嘉靖拉起呆坐在一旁的尚喜儿,急往外冲去,杨珍儿跟在身后。灼华第一个从撞开的门跑进来,扶着嘉靖,挡住身边蔓延过来的火焰,护着嘉靖快速地逃命去。 这时,疯狂的火焰如一张血盆大口,席卷了整个宫殿。所有人急切地跑着,除了逃命,他们什么事都想不到。坚实的金丝楠木,上好的紫檀家具,精美的漆器,在火势之下,都化为灰烬。大殿上烧碎的房梁发出吱吱声,奔于逃命的众人,没有人会顾及。 忽然一根房梁掉了下来,杨珍儿仰着头,惊恐的眼眸里全是惊慌。就在此刻,她没有平日的胆小和迟疑,拼命狂奔几步,纤细的手臂紧攀着嘉靖的臂膀,柔弱的身子护在嘉靖身后。嘉靖一个转身,映着火光的眼睛正巧看到,那个房梁不偏不倚地砸到杨珍儿的背部。 “皇上,快走!”杨珍儿又将嘉靖往外推,她只想让皇上平安。 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胆小的杨珍儿,在这个时候,却有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她果断勇敢,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自己爱的男人。 “我爱他。” 杨珍儿的话似乎还在灼华的脑海里翻滚着。 灼华推开门冲出精舍,扶住惊慌逃出的嘉靖,拼命地往外奔跑。她和尚喜儿一左一右,扶着嘉靖往殿外走,救驾的太监已经赶来,灼华将嘉靖推给太监,太监一左一右的架着嘉靖跑出永寿宫。灼华回过身来,再回到殿内,刚才杨珍儿被砸伤的地方。 “珍儿,我来救你。”灼华喊着,跑到珍儿面前。 横梁正巧砸在杨珍儿的背部,杨珍儿已经昏了过去,灼华使劲地拍打着珍儿脸,杨珍儿终于清醒过来,努力睁开疲惫而灼痛的双眼。 “皇上呢?”她最终想到的只有皇上。 “皇上安全了,我救你出去。”灼华将杨珍儿的身子往外拖,无奈用了最大的力气,杨珍儿仍是不动,大火让灼华睁不开眼,浓烟让灼华咳嗽不止。 “灼华,快走,快走!”杨珍儿用着最后的力气嘶吼着,脸上也因为疼痛而扭曲,灼华这才发现,珍儿的身上已经烧了起来。 “珍儿,我要救你出去。” 灼华仍是不死心,哭喊着,脸上全是泪水,她不忍心珍儿这么疼痛,她更不能让珍儿被活活烧死。 “灼华,出来。” 外面传来大声的呼叫,但是灼华晕乎乎的脑袋已经听不出是谁的声音,看着面前痛苦死去的珍儿,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珍儿。 原来,死亡就在面前。 灼华仍是不停拉着杨珍儿露在外边的胳膊,她不知道珍儿死了没有,她只知道她要救她。直到冲进来的锦衣卫,快速拖着她逃出火场。 等到安全地带,灼华忍着疼痛睁开眼睛,看着祝融已经吞噬了整个宫殿。灼华悲哀地看着一桶桶水无济于事地泼在大火中,随着火势慢慢地蒸发掉。 大火一直烧到了夜间,烧的整个西宫都是透亮的。 灼华和尚喜儿跟随嘉靖暂时安顿在玉熙宫。久经风霜的嘉靖很快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只是被燎到几根头发的嘉靖,在沐浴整理之后,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阴鸷的脸始终让人害怕。 尚喜儿任由宫人扶着,打理着,由于她和嘉靖较早逃出,并未受伤,只是整个人被吓傻了。灼华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暴露还是因为珍儿的死,毕竟是她的一时执念害死了珍儿。 灼华应该恐惧不安的,但是她却没有,剪去被烧焦的发尾,灼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由着宫女给身上灼伤的皮肤上药,她的心很明朗,没有遭遇大火的惊慌,也没有害怕,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她不曾想过珍儿会死,跟她每天相伴朝夕相处的珍儿就这么死掉了,最无辜的那个人却死了。 永寿宫大火,烧的整个北京城都知道,嘉靖暂居的玉熙宫,门外跪着嘉靖的两个儿子,在京所有的大臣,后宫的所有嫔妃。而嘉靖,不发一语地坐在殿中的榻上,他的脑海里不停闪现杨珍儿最后救他的样子,那么地不顾一切。 他从来不相信女人,跟他们没有情分,他不爱他的妻子,他们只是他的工具。但是就是这个女人,他曾经连名分都没有给的女人,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换回了他的生命。 黄锦从将嘉靖救出殿外,心里慌乱忐忑,但他仍是在火场,直到大火扑灭,黄锦才匆匆赶回,整个人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脸也已经焦黑。 黄锦跪在大殿中说道:“岂禀万岁爷,大火已经扑灭。” “人怎么样?”嘉靖锐利的眼眸仍然闪着一丝希望。 一些无关紧要的太监宫女肯定不在嘉靖的关心范围之内,嘉靖问的是和他朝夕相伴的珍儿,他的女人。 黄锦一边哭着一边说:“人是拖出来了,整个人已经烧成焦炭,没有了模样。” 黄锦说完之后呜咽哭了出来,他看着珍儿长大,珍儿的性格柔顺善良,不怒不争,谁又会不喜欢呢? 嘉靖猛地站起来,脸上隐忍着悲伤,眼睛里却衾着泪水。 李芳扶着嘉靖,劝道:“皇上,保证龙体啊!” 第110章 大火之后 “传旨,封杨珍儿为荣妃,家里父兄同样封赏。”嘉靖凄凉地说着,心里有着诸多的遗憾。 他本应该给珍儿更多,他应该更珍惜才对,但是一切已经晚了。除了父母,他从未对谁的离去而伤感,但是珍儿,却使他早已坚硬如石的心有了一丝软化。 杨珍儿用她年轻的生命,诠释着爱的意义。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没有人爱她,他的家人将她送入宫中,嘉靖曾经的喜爱也是因为占有。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深宫内苑,满是阴险和诡计的地方,仍然保持一颗善良的心,没有丧失爱的能力。 灼华忍着身上的灼痛,穿上外衣,悄悄地打开房门,她想去看一眼。灼华走进永寿宫,原有的宫殿只剩下残垣断壁,寒风吹起,满天灰烬随着风儿飘走。灰烬吹到灼华的脸上,灼华又是一阵猛咳,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的火场,灼华提着衣裙,慢慢地走进去。 这里已经被清理过,遇难的太监宫女的尸体已经被清理走,当然也包括杨珍儿。灼华按照平时的记忆,轻松地找到珍儿遇难的地方,灼华慢慢地跪下,成线的泪珠也流了出来。灼华轻抚着地板,珍儿就躺在这里,她仿佛还用力地拉着珍儿,却怎么也拉不出来。 是她害死了珍儿!她的纵容和侥幸,使她变成了尚喜儿的帮凶,而最无辜的那个人,最后却死了。 寂静的宫殿只留下灼华的低泣声,李矾死后,灼华再也没有这么伤心过,她曾经以为,任何人都不能让她这么伤心,她以为她变得坚强,坚强到足以轻松面对生死。但是她发现她错了,她越来越害怕死亡,害怕身边的每一个人离去。 灼华终于哭累了。人走茶凉,何况本不受关注的珍儿呢?幸好还有她可以思念着珍儿,起码不让珍儿在这世上白走一遭。宫里的宫人都集中到了玉熙宫,微小的灼华引不起他人注意,当然,谁会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吗? 天已近天明,但是这一夜无人入睡。 一夜的劳累和惊慌终于使精力旺盛的嘉靖有些疲累,再宣读圣旨之后,大臣和后宫嫔妃都退去,只留下裕王和景王,就在大家等着皇上召见二王,以叙父子之情的时候,结果又出乎意料。 “黄锦,灼华在哪里?”临睡的嘉靖忽然想起事情,已经合上的双眼突然睁开。 黄锦赶紧跪倒龙床前,小声回说:“叫人送了回去,身上一点皮外伤,不妨事。”黄锦以为嘉靖关心着灼华,简单的说着灼华的情况。 嘉靖想了一下,眼眸一如既往的阴鸷说:“去,你去跟裕王说,让他见灼华,但是不要说是朕的意思。” 黄锦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嘉靖瞪了黄锦一眼,黄锦赶紧跪下说:“奴婢领旨。” 黄锦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面孔,只是笑中全是委屈,在他看来,灼华对嘉靖是忠心,裕王对灼华也是止乎于礼。灼华已经进宫一年,也并和裕王府有所牵扯,但是嘉靖心里仍有疑惑。 “两位王爷请回吧,皇上累了,已经睡下了。”黄锦笑着扶起仍跪在地上的裕王和景王。 裕王起身,由于跪了一个晚上,天气又冷,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景王和黄锦都过去扶。裕王摆摆手,脸上已经没有失望可言,这是他能预料的后果,嘉靖的两个儿子,没有宠谁更不宠谁,他们都不得宠。 黄锦扶着裕王,又看了一眼景王,景王会意,朝着大殿作揖,便领着王妃回去,黄锦这才笑着小声说:“王爷,借一步说话。” 裕王向身后的陈王妃点了一下头,随着黄锦走到一侧:“大伴有事不妨直说。”裕王心里已经有底,知道黄锦要说的是什么。 “王爷,灼华姑娘今天受到了惊吓,也受了伤,太医看过了无大碍,王爷要是有心,去看看姑娘?”黄锦开门见山,不绕一点弯子。 裕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是担心还是忧愁,笑说:“大伴在宫中多年,今天怎么有些糊涂了?灼华姑娘居深宫,本王夜入深宫,有违礼制。” 黄锦仍是笑着说:“王爷多心了,奴婢只是担心姑娘,奴婢随着王爷去,王爷放心。” 裕王并没有思考,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说:“姑娘为保护父皇受伤,作为儿臣应心存感激,今日王妃正好随着本王进宫,就让王妃代替本王去宽慰姑娘吧。”裕王话语间客气而疏离,还未等黄锦回答,裕王叫过来陈王妃说:“你现在随着黄公公一起,去看看灼华,灼华受伤了。她是从王府出去的人,你去关心一下,看看缺些什么,你都记下,晚些送来。”裕王吩咐完,陈王妃只好领命,裕王则独自回王府。 黄锦领着陈王妃来到灼华的居所,但是并未见到灼华,黄锦便命人将陈王妃送回王府,也未细思灼华去了哪里,回到玉熙宫复旨。 灼华在废墟中哭累了,最后起身,失魂落魄地走着,她还要见一个人,为这件事做个了断。 灼华到了毓淑宫,她要的见得正是尚喜儿,她不怪尚喜儿,这都是命,尚喜儿也不曾想,最终害死的会是珍儿,这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跟她亲如姐妹的珍儿。 毓淑宫从来没这么冷清过,值夜的太监已经趴在门口睡着,屋里一片漆黑,只留下一抹红烛,照亮了一角。灼华走进宫里,直接走进大殿。 太监像是听到了动静一般,揉着困倦疲惫的眼睛,缓缓抬头,看来的是灼华,赶紧走到门口叫道:“娘娘,是灼华姑娘。” 很显然,尚喜儿根本没有睡。 灼华在门口等了许久,屋里没有人作声,不说许,也不说不许,两个人就这样等着,好像等着彼此先开口一样。 夜间,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怪不得这一夜这么寒冷,原来是要下雪了。灼华站在廊子中,手伸到空中,任由雪花打落在她的手上,慢慢地融化。 灼华转过身去,轻轻地推开门,从里面将门锁上,灼华走到内室。尚喜儿蹲坐在榻上,身上披着棉被,脸埋在膝盖,一动不动地看着烛火。 尚喜儿抬起头来,满是泪水的眸子直盯着灼华。灼华走近,如往日那般坐到榻上,尚喜儿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扑到灼华怀里,口中喃喃说着:“珍儿死了,我害死了珍儿。” “喜儿,不哭。”灼华劝着喜儿,自己刚干的泪水,不知第几次涌了出来。 “呜呜”尚喜儿压低声音低泣着:“我害死了她,我不曾想的。” “嘘。”灼华小声说着:“喜儿,事情已经过去了,珍儿死了,但是你要好好活着,放下心中的执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无奈。” 过了许久,许久 “嗯,灼华,你肯原谅我吗?你不恨我吗?”尚喜儿抬起头来,看着灼华。 灼华笑着摇摇头说:“我想珍儿,也不会恨你,她为救皇上而死,这是她对皇上的爱。” 尚喜儿又趴进灼华的怀里,哽咽哭着。 两个没有依靠的人依偎在一起,在冰冷的冬天相互取暖,再多的责备也换不回过去,他们只能继续活着。 “喜儿,昨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决不可泄露一个字,你要记住,你只是贪玩。”灼华最后跟喜儿说清楚,毕竟弑君是要灭九族的事情,是大逆不道。喜儿没有九族可以灭,但是灼华有,况且还有那么多的无辜的宫人,都会被株连。就算只是为了喜儿,灼华也会救她。 尚喜儿拼命地点头,捡回的一条命,更应该珍惜。夜间相拥的两人,一起进入了梦乡。 从此,她们在宫中相互依靠吧。 0 第111章 重建永寿宫 嘉靖并没有在悲伤中沉浸多久,他封赏了杨珍儿,封赏了她的家人。如果说能珍惜生命,畏惧死亡,那么他就不是嘉靖。嘉靖安稳了几天,整天的打坐念经感谢上天对他的垂怜,过了这几天之后,他又变回了自己,继续他奢侈的生活。 永寿宫烧没了,等于嘉靖没有了家,没有了住所,而玉熙宫窄小阴暗,潮湿狭隘,显然不是嘉靖满意的住所。今天是永寿宫大火之后,嘉靖第一次接见后宫的嫔妃和朝臣。 嘉靖在玉熙宫内殿接见沈贵妃,后宫由沈贵妃打理,她就是嘉靖名义上的皇后,面对没有夫妻情分的嘉靖,做不做皇后都一样。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沈贵妃带着几个嫔妃请安。 盘腿而坐的嘉靖睁开眼,扫视了一下,面无表情说:“平身。” 众嫔妃退到两侧,等了一下,见无人开口,嘉靖又说:“怎么,见到了朕一句话都没有?”嘉靖说话一像刻薄,对于自己的妻妾也不例外。 “臣妾不敢。”沈贵妃最先跪了下来:“臣妾们心念皇上龙体安康,整日为皇上祷告祈福,愿吾皇万岁。” 沈贵妃说着,拿出帕子抹去眼泪,下面的嫔妃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嘉靖大声说着,嫔妃仍是哭着。“朕还没有死!” 嘉靖这么一句,众嫔妃都忍住了哭,纷纷跪在地上,没有一个敢抬头的。 只有沈贵妃说道:“皇上,尚美人不顾宫规,在皇上寝宫玩火,陷皇上安危而不顾,有失妇德,还请皇上降罪责罚。” “责罚什么?是什么罪?”嘉靖眼睛斜看这眼前的嫔妃,厉声质问。 “罪一陷皇上与危难,等同弑君,其二摧毁财务,烧了永寿宫,理应治罪。”沈贵妃依照宫规说着。 “她在危难之时,救了朕,怎么是弑君?”嘉靖下了床榻,看着面前的沈贵妃。他最讨厌的女人干涉他,治不治罪本来就是嘉靖的事情,别说还是贵妃,就算是皇后,也不曾管过他。 殿内鸦雀无声,嘉靖心意已明,没有人敢再劝。 “不就是一座宫殿,朕还烧的起!” 嘉靖扬声说完,大步跨出殿外,留下嫔妃们诧异的脸。嘉靖从来不会轻易地饶过谁,在大家都以为嘉靖会追究尚喜儿责任的时候,嘉靖却饶了她,也许是嘉靖太宠爱她的缘故,或许是嘉靖真的感觉烧一个宫殿不值得一提。 嘉靖走到外殿,大臣们已经等待在那里,嘉靖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等候着。 “开始吧。”李芳说道。 严嵩老态龙钟地起身,毕竟八十岁的高龄,再健壮的身子,再矍铄的精神,也难掩老态。 严嵩起身,缓慢作揖说道:“第一是兵部军饷的调配,第二是河南山东赈灾银子的发放。” “内阁怎么议的?”嘉靖问着。 李芳接过严嵩手里的条陈,递给嘉靖,嘉靖翻开,看了一眼,严嵩才缓慢开口:“内阁暂议剥兵部三十万两,拨户部二十万两,先让灾民过年。” 嘉靖看了严嵩一眼,嗤笑一下,将折子放到了一边,看了看众人又说道:“还有什么?” “快要发年俸的时候了,吏部请在京官员年俸一共”还未等严嵩说话,嘉靖一阵咳嗽,李芳忙着端过了茶盅,接去嘉靖口中的痰,严嵩看了嘉靖一眼,不再说话。 “刚才说到哪里了?”嘉靖拭去嘴角的水渍,喝了一口浓茶,严嵩继续说道:“永寿宫大火,皇上尚无安居之所,臣等惦记于心。” 这才到了正题,嘉靖关心的可不是国计民生,当然国计民生也关心,但是他更关心他以后住在哪里。大明朝养着这么多官员,对于哪里打仗,哪里需要赈灾,赈灾的良策应该是什么,嘉靖只需让他们去想施政方针,最后拍板就好,对于这么结果怎么出来的,不在他的控制范围。 “那你们有何良策?”嘉靖重新靠着椅背上,听着他的内阁给的意见。 “回皇上,山西总督府,大同总兵府催军饷的折子几天一次,边关战事苦,还有连年的灾荒,河南已经有了乱民,如今永寿宫大火,君父无安身之所,臣等惶恐,但是国库空虚,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宫殿在建。”严嵩回答,嘉靖没有再说话。严嵩想了一下,又道:“南宫多年未修,只需修复便可居住,半个月就可修复完,也不会委屈了圣上。” “哼。”嘉靖轻嗤一声,本放松的脸上扬起了怒气,说道:“你难道想把朕关起来吗?” 南宫本是明英宗被关的地方,嘉靖忌讳颇深。 嘉靖发怒,内阁众臣都跪了下来,俯首跪在地上。 徐阶抬头看着嘉靖,过了好一会说道:“永寿宫重建,有一方法可以施行。” 嘉靖突然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徐阶,眼眸中有着期待。 徐阶继续说:“现在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在建,正好有多余的材料,用这些材料,三个月之内,永寿宫便可重建完工。” 嘉靖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严嵩低垂着头,余光瞄着嘉靖,嘉靖说道:“就按徐阁老的法子,这个工程就交给徐瑞去督建。” “臣领旨。”徐阶说道。 嘉靖高兴地走进内室,严嵩还未缓过神来,转脸看着徐阶,徐阶恭敬退到严嵩身后,严嵩轻轻点头,拖着老态的身姿走出大殿。 第112章 再见徐睿 灼华休养了半个月,已到年关,这是灼华在皇宫度过的第二个新年。对于她来讲,没有家人,在哪里都没有差别,而永寿宫重建是嘉靖最重要的事情。 “灼华?”嘉靖叫着,这是灼华大火之后第一次到玉熙宫当值。 灼华挪着小碎步走到嘉靖跟前,嘉靖已经吃完晚饭,灼华并不知道什么事需要召唤她,只好求助地看着黄锦,黄锦也是摇了摇头。 “看他干什么?是朕叫的你。” “是。”灼华小声回答。 “平日里吃饭你不都是劝朕吃这个吃那个吗?今天怎么了?”嘉靖问着。 “平日劝着皇上,皇上也未必吃上一口,今日不劝,皇上吃的更多,还不如不劝。”灼华说道,看着嘉靖已经吃了几块冰草。 “你这是责怪朕吗?”嘉靖反问。 灼华连忙跪下说:“奴婢不敢。” 嘉靖看着灼华乖巧的模样,笑了出来说:“你平时这样听话倒好了。”嘉靖看着灼华,忽而想到了一件事:“徐瑞现在替朕重修永寿宫,你知道吧?” 灼华怎么会不知,就算她不想知道,这些消息也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只是她不知道嘉靖忽然提起此事的目的。 嘉靖吃完,擦拭嘴角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侧身看着灼华说:“去帮朕跑一趟,朕赏一餐给徐瑞,你送去。” 灼华诧异地抬头看着嘉靖,皇上身边宫人许多,为何偏是她?就算为了恩宠,也应该是黄锦去才对,她不知道嘉靖的目的。就算她跟徐睿有过旧情,那些都是年少时的事,就连灼华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 “奴婢领旨。”灼华还能怎么样,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灼华带着嘉靖赏的菜,领着一个太监和两个宫女,来到永寿宫。大火之后,灼华还未到过这里,火烧过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工程正在有序地进行。灼华按照小太监的引领,来到永寿宫大殿边上的一间小房子中,这是监工待的地方。 “皇上口谕。”小太监喊道。 徐睿和几名工部官员转过神来,徐睿看见灼华,眼眸里无不惊讶,更多的是惊喜,还有掩饰不住的爱意。他想过会在宫里见到灼华,远远地瞧上一眼,或是擦肩而过,从未想到这样的面对面。 “皇上口谕,徐瑞勤工节勉,鞠躬尽瘁,朕体恤尔等赶工之苦,特赏酒席一桌,以慰尔等之功。”小太监念着圣旨。 徐睿等跪在地上,拜谢隆恩,起身之后,退到一侧,灼华微微点头,从徐睿面前走过,后面两个宫女提着两个大食盒放到桌上,将食盒里面的菜摆好。 徐睿作揖之后就坐,其他几位大人要坐之际,小太监突然说道:“几位大人,外面请,已备酒席。” 这时一个宫女提着另一个食盒,往外间走去,偌大的屋里,只剩下灼华和徐睿两人。 从灼华进屋,徐睿的眼光从未离开过灼华,这时没有了外人,他更肆无忌惮地审视。他不曾想过,灼华脸上的那抹愁绪会属于她,她原本是那样的快乐,只是一年未见,又多了几分忧伤。 灼华只是笑了一下,走到徐睿面前,拿起装着酒的酒壶,倒满一杯酒,什么话也没说。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徐睿现在应该很幸福才对,有妻有子,夫妻之间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是那双眼睛却像是受尽伤害,好似当时是她抛弃了他。想到了这里,灼华噗嗤笑了出来。 徐睿自知失礼,平时儒雅的模样再也没有,又变回了在书院时常被灼华挖苦捉弄的那个傻乎乎的富家公子,徐睿摇头笑着,虽然全是苦涩。如果当时他娶了灼华,那么灼华现在应该不会受这份委屈了。但是现在灼华的幸福,还属于他吗? “大人吃酒。”灼华笑着说道,拿起桌子上的筷子,给徐睿夹了一口菜。 徐睿点了下头,将酒饮下,吃完灼华为他布的菜,能这样得皇上赏赐,已经是莫大的殊荣,况且还有宫女服侍呢? 灼华拿着勺子,端起碗,刚要去盛汤,徐睿一把拉住灼华的手说:“我自己来就好。” 灼华缩回手笑道:“奴婢现在奉旨伺候大人,大人不必介怀。” 灼华肯定公事公办,嘉靖都叫她来了,她还有什么好躲避的,别说就是吃一顿饭,就是嘉靖将她赏赐给了徐睿,她又能怎么办。 灼华将碗放到徐睿面前,双眼毫无芥蒂地看着徐睿,反倒徐睿有些躲闪。徐睿低下头喝完灼华盛的汤,灼华又给徐睿布菜。 虽然都是饕餮美食,但是徐睿却食而无味,这是他吃过最艰难的一顿饭。他曾经捧在手心的女人,怎么会低贱成这个样子?曾经他为了保护她愿意付出全部,怎么可以受此侮辱?徐睿心疼灼华,同时更痛恨自己。 面对皇权,他们只能有忠心,不能有怨恨。但是面对灼华,他做不到坦然,他知道灼华过得不好。而他,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0 第113章 偷窥 灼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冬天的大雪已经染白了紫禁城,她最喜欢雪,但是现在却无心欣赏。她经常骗自己,不去深思,但是今天,她却感觉自己如此低贱。对于嘉靖,她只是一个奴婢,是一件物品,高兴的时候看一眼,不高兴的时候,便呼来喝去。嘉靖认定她是红颜祸水,多么可笑,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真正爱着她,也没有男人会想要她,他们或许疼她,但是都不爱她。 灼华伸手摸着躺在身边的球球,这条狗却成了她唯一的陪伴。球球似乎也知道珍儿再也不会回来一样,没有了平日的活泼,也有着主人一样的哀伤。 这一面,将原本遥远的二人,又拉扯到一起。虽然她想要隐瞒,更不停地欺骗自己,但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应该爱裕王才对,她怎么又对徐睿仍心存幻想。不,不,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也不应该同时爱两个男人。不,不,他有家有室,她不应该,不应该,该死的,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一定是她太寂寞了,一定是她太悲伤了,她才会又重新回忆起以前的甜蜜和美好。在书院的记忆不停地冲刷着她的脑海,时隔多年,她竟然还是那样天真的小女孩,有着对于爱情的幻想和憧憬。 该睡了,睡一觉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嘉靖后来再也没有叫灼华去见徐睿,或许嘉靖只是想让灼华认识到自己的卑微,或许想羞辱灼华,无论是什么目的,嘉靖都做到了。 灼华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她的全部都掌握在嘉靖手中,她的家人,她的爱情,她的生命。 每当辗转反侧之时,灼华仍会想起宫外的美好。想着跟随李矾的自由,想着年少时爱情的美好,而徐睿漆黑的眼眸仍是深情款款,却始终刻在灼华的心中。 一日,灼华拿着东厂的抵报跟在黄锦的身后,来到西宫归档抵报的宫殿。灼华看着黄锦将抵报递给小太监,归置在每一个架子上。灼华看着架子上的册子,心中不禁有着好奇。灼华偷偷地向后走过两个架子,找寻着她想知道的人。 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她一再犹豫。 “男人是不能窥探的。”裕王曾经的警告仍在耳边。 但是灼华盯着徐睿的名字时,手还是伸了过去,她不停地劝说着自己,她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生活而已,她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而已。 说服自己之后,她拿下册子,压抑住内心的慌乱,手儿更是颤抖着,她不想这么小人去偷窥他的生活,她只想了解这几年没有她参与的生活。长吁一口气,灼华翻开一页。 灼华一册一册地翻看着,心儿不禁颤动着,愤怒着,俏脸也渐渐浮上难看的乌云,更没有刚开始的好奇。 她应该后悔的。 但是她的手仍是不受控制地翻着,如果这不是东厂的东西,她真的想将这个册子撕成碎片。只是想看她不在的几年,她却又翻开更多。 这个大骗子!这个风流的男子!这个好色之徒! 灼华从没想过,徐睿也是如其他的世家子弟一样,好色风流。原来在遇到她之前,他风流倜傥,他是妓院的常客,是京中当红歌妓舞姬的入幕之宾,更喜欢与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而在她因为情殇离开京城时,他更是放浪形骸,不要说青楼中的红颜知己,家中的柔情小妾,外面还有偷得养的玩弄的女人。 原来她看到的,都是经过伪装的他。 徐睿有一切风流的本钱,家世好,模样好,有才华,只要他愿意,不愁没有女人爱慕。她曾经怎么会有那么幼稚的想法呢?以为他是洁身自好的,以为他不是骄奢淫逸的男人。 这就是他对她的一往情深?他时刻流出的情愁都让灼华备受煎熬,让她始终惦念着这个爱她的男人是否幸福,原来这些都是那个风流男人的手段而已。原来她只是他没有得到过的女人而已。 这样的想法让灼华伤心极了,她胡乱地将所有的东西归档,不理会黄锦对她的叫唤,逃了出去。 她终于决定,跟这个男人划清界限。 往往,事与愿违。 第114章 芳心又动 没有了杨珍儿的日子,灼华又寂寞了许多,她一人住着以前的房间,除了看书,她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偶尔拿起针线,却笨拙地扎破了自己。她与裕王,更像是远在天涯,一面也未曾见过,好像彼此都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灼华在宫中仍是没有朋友,唯独闲的无聊时会去尚喜儿的宫中走走。午夜梦回,她才知道,诸如歌,宁安,李矾,已离她这么遥远。 对于一只狗,忧伤并不能持续多久,灼华看着日益活泼的球球,心中有着羡慕。毕竟宫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它并不是一条寂寞的狗。 正午的阳光很是耀眼,球球欢快地跑到灼华脚边,来回跑着,等到灼华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球球的时候,球球一个闪身,跑出门外。灼华笑着跟着球球,她并不知道球球会把她带到什么地方。 永寿宫红色的宫门依然威严的敞开着,灼华站在宫殿门口,看着球球跑进正在修建的永寿宫。正值午饭时候,宫人工匠都吃饭休息去了,平时叮叮铛铛忙碌的宫殿空无一人。 宫殿前的广场上,站立着一身蓝色官袍的徐睿。球球围在徐睿的脚边,不停地跑着跳着,徐睿伸出脚逗弄着球球,球球更是乖巧地躺在徐睿的脚边,任由徐睿的脚对它的捉弄。 灼华眯着眼睛看着,本来嬉笑的眸子渐渐有了怒火,灼华心里却不知道这样的怒火从何而来? 徐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灼华,但是灼华看到他放火的眼眸,徐睿知道灼华在生气,因为灼华对于他,从来不会掩饰情绪。徐睿双手抱在胸前,抬起下颚,看着灼华驻足不前的样子。她是怕惹人非议与他保持距离?或者仍是怕打扰了他的生活? “球球,回来!”灼华终于按耐不住,命令着球球。 徐睿低头看了球球一眼,又伸出脚推了推球球,球球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一样,仍是伏在徐睿的脚边。灼华更是愤怒,她才是球球的主人,但是她似乎忘了,徐睿也是球球的主人。 这个好色的男人,不会连一只小母狗也要勾引吧?徐睿仍是温和的笑着,如果她知道灼华心里这样想他,他肯定会掐死灼华的。 “球球,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要你了啊。”灼华撂完狠话,转身要走。 徐睿仍是保持悠闲的姿态看着灼华,如果这句话对徐睿说的,或许有用,但是球球好似完全不听她的,仍旧依偎在徐睿脚边。 灼华转过身来,目瞪着徐睿,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喷火的眸子已经在警告徐睿。徐睿失笑出声,蹲下身来,轻抚球球的后背,挠了挠球球的脑袋柔声说:“去吧。” 球球站起来,抖了抖一身的纯白色的毛发,往灼华跑去。灼华看着球球过来,转身随着球球跑开,没有多看徐睿一眼。 球球每日回来的时间似乎比灼华还晚,比灼华还要疲惫很多。总是沾染了许多灰尘,灼华还未来得及打理自己,先要打理它。灼华可不想满屋子都被球球搞得很脏。 “好了,你不要跳了,水马上就好了。”灼华无奈地说着,球球仍是追着她跑着,不停地扯着她的裙摆。 灼华嘟着嘴转身看着球球,双手叉腰,她现在应该要考虑将球球送去宫去了。球球见灼华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它的身上,跳了起来,一只前蹄不停地挠着面前的铃铛。灼华皱眉蹲下,手握着铃铛。 “汪汪”球球叫了两声。 灼华皱眉,颤抖的双手拧开铃铛,一张纸条从铃铛中掉了出来。灼华慌乱地捡起纸条,往窗外看了看。灼华关上窗户和门,焦急地跑到书案前,打开手中的纸条。 “腊月寒雪,无处凄凉;一杯浊酒,暖了心堂;万种愁绪,相思自难当。奈何佳人深锁宫墙?” 灼华不曾想到,徐睿会这么大胆,竟然会将情诗藏在球球的身上带给她。灼华盯着手中的字,心中些许暖意化开,眼中虽然衾着泪水,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灼华提起笔,写道:“琉璃红瓦,难话哀伤?两盏清茶,灌入愁肠;独依阑干,泪眼忆前欢。不堪郎君无情相忘。” 灼华将纸裁好,刚要折起,又放下。犹犹豫豫,过了许久,悸动的心又一次平静下来,哀叹一声。他们纵有千般相思,终究不能再相守。灼华拿来烛台,将手中的纸条放到烛火之上。纸条还未接触到烛火,灼华又将纸条拿了回来。灼华随意翻开一页书,将两张纸条放在其中。 后来,同样的方式,徐睿会将他的思念传递到灼华这里,但是灼华却从未回应过。无论是她泪流满面,还是她仍然气愤他也会这样诱哄其他的女人。后来的她,都将这些熟悉的字,全部化为灼灼火焰。 他不值得她爱了?她也不值得他爱了! 第115章 好消息 生活仍要继续,尚喜儿加封寿妃,但这样的殊荣,并不能让她们开心,她们思念着珍儿。 过完年,宫里的热闹也没有了,与民间一样,过了正月十五,一切都忙碌起来。就在此时,灼华却得到一个好消息,李研要回来了,这个消息让灼华高兴了很多天,让她每天不管到哪里,都会笑。她跟李研从小就不分离,也就这么两年没见,真的不知道她的三哥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想什么?”嘉靖唤回了灼华神游的思绪。灼华这才回神,看着砚台里已经没有墨,赶紧加快速度研磨起来。 “朕问你想什么?”嘉靖又问。 “没有什么。”灼华才不想跟嘉靖说,这是她心里最美好的东西,她不能再让嘉靖破坏。 嘉靖斜了灼华一眼,打开另一份奏折:“你不说朕也知道,李研回来了,你还不开心?” 黄锦拿着嘉靖写好的折子放到一边,灼华则打开另一个说:“都说皇上是神仙了,什么都知道,就算奴婢不说也瞒不了皇上。” “那你想不想见李研?”嘉靖无意问着,灼华不说话,看着嘉靖的眼眸中全是畏惧,灼华不知道嘉靖会怎样,她不敢往下说。 “不用这样看着朕,朕又不会吃了李研,朕还想要李研为朕守边疆呢,朕是知道的,李研是难得的将才。”嘉靖并没有看灼华,但是已经知道灼华在怕什么,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不但没有秘密,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你要是求求朕,朕可以放你出宫去见李研,让你们兄妹团聚。”嘉靖玩笑地说着。 灼华根本没有思考,立刻跪了下来,说道:“君无戏言,奴婢恳请皇上,成全奴婢。” 嘉靖放下手中的折子,俯视着灼华问:“他们对于你,真的这么重要?” “回皇上,三哥是奴婢的至亲骨肉,从小更是与奴婢一起长大,奴婢与奴婢的三哥,比其他的兄长感情更重了一分。”灼华如实回答。 “那张白一与你呢?周扬与你呢?徐睿与你呢?”嘉靖不放过灼华,仍是盯着她,犀利问着。 “他们都是奴婢的兄长,疼爱奴婢,照顾奴婢。” “那裕王呢?” 灼华身子一震,但是并没有思考,开口说道:“奴婢僭越,奴婢曾当裕王为兄长,但是知道裕王身份后,奴婢知道裕王是奴婢的主子。” 好吧,后面的这句是假话,但是跟嘉靖,必须这么讲。 “你起来吧,朕随口问了两句,你不必放在心上,李研回京,定会如你所愿。”嘉靖像是承诺一般,但是金口玉言。 灼华知道,无论怎样,她肯定能见到,即使只是偷偷瞧上一眼,她也已经知足。 第116章 李研!宁安! 年少游侠豪迈去,为国为家也为君。 醉卧沙场思红颜,侠骨柔情独自哀。 二月,李研回京,说是述职,实则是讨军饷。 李研已经离开京城四年了,他的孩子也应该四岁了吧。李研快马加鞭,到了京西郊的时候,看着那个熟悉的长亭。他不禁拉住飞奔的骏马,驰骋的马儿高抬前蹄,在空中飞舞,马儿在四周转了一圈。 长亭,古道,枯藤老树,一切都在,只是当年长亭外送行的人儿没有了。 李研不禁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他记得宁安的那个诀别的吻,深情却无奈。他记得宁安最后的笑,他记得宁安的眼泪,记得宁安对于他远去的心伤,他记得宁安的一切。他也信守承诺,为她守边疆,保她一世安宁,但是没有了他的她,还怎么安宁? “将军?”随从轻喊一句,已经将李研的思绪拉了回来。李研看着随从的脸,笑了笑,随后再看看后面跟上的十几人,接着快马加鞭地往城里赶去。 凯旋而归,迎接李研的当然是兵部的接风洗尘宴,由李研的老师也是李研的伯乐杨博主持。杨博拉着李研的手臂,步入酒楼,如此殊荣与厚爱,其他人都没有得到过。这是一顿男人之间的饭局,征战沙场的战士可没有文人墨客那般斯文。宴席虽然只有三桌,但是全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豪爽洒脱,真汉子,真性情。从酒楼里,不时地传出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他们唱和着。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们高兴地念着。 豪迈的声音,爽朗的笑声,给冰冷的京城黑夜,带来了暖意。 晚宴结束,李研本想跟着杨博一起说说朝堂之事,但是杨博却笑着执着李研的胳膊说:“先回家看看,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讨论。” 让鞑靼闻名色变的李将军,在杨博面前,谦虚谨慎,内敛的学生模样一点也没有变。 李研扶着有些微醉的杨博,送杨博上了马车,看着醉了的将士,叫他们去驿馆休息。李研的随从当然没有喝酒,他带着两个小兵,连同李研带回来的行李一起,送到了李研的家里。将军回家,自然没有住驿站的道理。 雨丝丝,情切切,命中你烈火如歌。郎情重,妾意浓,奈何世间不得容。 天苍苍,野茫茫,马踏黄沙逐牛羊。男儿志,保家乡,金戈铁甲战四方。 刚开春的寒风仍是冷冽刺骨,但是对于习惯了寒冷的李研,这些都不算什么,反而吹醒了李研有些微醉的脑袋。李研熟练地跳上战马,经过几年的磨练,本来就庞大的身躯,更加结实壮硕。 李研骑着马,踏着夜色,趁着城门还未关之前,快马加鞭地赶出城去。他才刚进京城,又到哪里去呢? 李研一直知道宁安在那里。 他沿着京郊的小路,踏着山道,这样的奔驰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当李研策马到了一座山坡面前,一所孤坟伫立在那里。 李研利落下马,将马拴在这棵山披上仅有的孤树下面,平时健步如飞的他,却怎么也快不起来。李研踩着厚重的脚步,来到宁安的坟前。鞑靼的战马,蒙古人的弯刀,鞑靼射向心口的利剑,都没有让他哭泣过,但是现在的他,还未走到宁安坟前,早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自控的泪水,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都浮现在李研的面前。 李研终于走到宁安的坟前,胡乱地抹去泪水,露出他阳光一般的笑,他不想让宁安见到他的愁苦。李研轻抚着宁安的墓碑,将脖子上那颗玉兰花解下,放在唇前一吻,轻柔地放在墓碑上。 这朵玉兰花里,有着李研和宁安关于爱的所有誓言。 “李研,你喜欢我吗?” “李研,你要是不爱我,我绝不纠缠。” “李研,可以不走吗?” “李研,来世,你拿簪首,我拿簪尾,我们来世再见。” “宁儿,我爱你。” “宁儿,我不能没有你。” “宁儿,我愿意为你守边疆,保你一世安宁。” “宁儿,我们来世再见。” 他们相许了来世,这是他们来世都要拿着的信物。来世,她不做公主,来世,他只愿是普通人,只要长相厮守,只要彼此。 李研摸着宁安的墓,一切都回不来了,他们就此天人相隔。李研又流下了眼泪,李研靠在宁安的墓碑上,哭的像个孩子。此时的他,太寂寞,太无助。靠着冰冷的墓碑,但是李研却感觉是躺在宁安温软的怀里。 夜,很长;风,很冷;月牙儿,同样的凄凉。 宁安还是那件大红的衣裳,那件白色的貂绒披风。少女模样,在雪里行走,她走到了李研的身边,轻推着李研。 “李研,你醒醒,李研。” 李研慢慢地睁开眼,这个是他的宁安!他怎么会忘记她娇俏的脸庞,嗔怒的眉目,还有爱撒娇嘟起的红唇。李研摸着宁安的脸,宁安在对着他笑。 “李研,我可不希望你心伤。李研,你要笑。李研,你是我的大男孩,李研,你是我的太阳。” “宁安!”李研低喝一句。 “李研,我爱你,这一世我们缘分已尽。”宁安仍是笑着:“我们来世再见,记得,我们约好的来世。” “宁安!” 李研伸手要去抓,但是无奈抓到的是空白。 李研从梦中惊醒,再看看似乎在他面前的宁安,多少夜的梦回,都是他的宁安。但从来没有这次这么贴近,李研转身看着身后的墓碑,事实告诉他,这,仅是梦。李矾看向天边,明亮的月牙已经变白,整个天空已经显亮。 李研回头看着墓碑上,他昨晚放置的玉兰花,李研拿起兰花,轻轻放到唇边,闭上眼睛。 从此,他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宁安。 李研重新将玉兰花带回脖子,走到马前,利落地翻上马,李研拉着马缰,马儿来回转了几圈,似乎也有着不舍,和主人一起再看宁安几眼。 宁儿,我们来世再见。 随着一声马斯,闪过眼前的是,快马奔腾之后扬起的黄沙,迷去了视线。 李研,我们来世再见。 00 第117章 归家 漆黑散去,天色渐明,雄鸡已经奋力司晨。 菱香依旧坐在床上,清秀的小脸,略施粉黛,比往日更加诱人,一抹红唇,清丽上多了点妩媚。 昨夜,李研的士兵已经将李研所有的行李都拿回家来,告诉她将军回来了。她竟然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将两个孩子哄睡,找出她最好的衣服,还有多年没用的胭脂水粉,她就像其他等待着丈夫回家的妻子,满是欣喜。 四年的思念,她想给李研最美丽的她。 她以为李研赴宴之后就会回家,她以为李研又约上老友浅酌几杯她以为李研会回来,毕竟这里还有他两个孩子。菱香快速地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泪水,拉回自己的思绪,苦笑着自己的痴傻,她竟然空坐了一夜,竟是为了等那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男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她的位置。 他,只是孩子的父亲,而非她的丈夫,她现在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愿意接受这两个孩子。 熟睡中的孩子嘴角还噙着笑容,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回来了吗? 李澈是个好动的孩子,一个翻身,已经将被子踢掉,菱香像往日般轻柔地拉起被角,重新给孩子盖上。她利落地起身,拿掉头上的珠钗,将身上的新衣换成平时的粗布麻衣,最后打上一盆冷水,将脸上的妆容清洗干净。她不得不认清事实,她只是一个丫头而已。 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况且这个连梦都不算,只是她的期许。 菱香走出厅堂,来到厨房,沈大娘也刚刚起身,今早他们要煮更多的早饭,因为看着门前两个高大的士兵就知道他们的食量。幸好,菱香和沈大娘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菱香将粥和馒头放在托盘上,端着走到门前,拉开大门,低头放下食物,轻声说道:“你们吃饭吧。” “谢谢大嫂。”两个年轻的士兵傻傻一笑,也没有客气,蹲下来吃了起来。 菱香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关上家门,又走进院中。沈大娘将饭食摆到厅里的桌子上,菱香进了屋里,李源和李澈已经起床,两个人还未穿衣,已经开始打闹。 菱香麻利地将棉衣扔到床上,找来干净的鞋袜摆在床前,催促说:“快些穿衣,要去学堂了。” 李源是个乖孩子,立马停止吵闹,拿起衣服穿起,李澈扫兴地看着哥哥,只好跟随哥哥一起穿衣。 还好,两个孩子听话懂事,并没有让菱香操太多的心。李源先穿好,坐在小凳子上,菱香拿着梳子,三两下梳好了头,李源起身出去洗漱。但是磨蹭的李澈总是没有这么省心,衣服的腰带胡乱扭着,刚刚拿好的袜子已经丢了一只。菱香叹了口气,每天都是这样,她早已经习惯。菱香起身,使劲地戳着李澈的额头,熟练地将李澈的衣服理好,抱起李澈坐到小凳子上,翻了一下被子,找出不知什么时候被李澈弄到被底的袜子,同时顺手将被子折好。 等到李澈出来,李源已经乖乖的坐在桌子上吃早饭了,两个孩子的出生只差了半个时辰,但是性格确是南辕北辙。 菱香一把抱起李澈坐到凳子上,盛了一碗粥,拿了一个馒头塞到李澈的手上,菱香又重新走到屋里,检查着李源李澈的书包是否已经收拾妥当。 一如既往的清晨,同样的忙碌。 李研一路疾骋,幸好天儿尚早,路上并没有行人。李研穿过小巷,直奔到家里,在家门口,利落下马。李研将马缰塞到士兵的手里,抬起头来,定眼看着这里。 他这一走,已经四年了。 沈大爷已经听到了马声,李研刚要推门,沈大爷一把拉开。 “大爷。”李研激动唤道,露出一抹微笑,黝黑的面孔有着风霜的痕迹,但是那抹笑,仍是温暖。 “是谁?”沈大娘一手拿着馒头出来,看着李研开心说:“三爷回来了。”话还未说完,就拿起衣袖抹泪。 “大娘。”李研叫人,伸手拍着沈大娘的背笑道:“见我回来不高兴么?” 沈大娘抹完泪笑着说:“高兴,大娘是高兴的。” “看你,三爷,赶紧进屋吧,小爷都在里面等着呢。”沈大爷说着,要将李研引进去。 “大爷大娘,你们先吃饭,自己的家我还不认识了不成。”李研笑着,拍着沈大爷的手,沈大爷和沈大娘看着李研独自走进院中。 这是他的家,这里住着他的孩子,他的女人。 “李澈,你要快些吃哦,哥哥每天都要等你的。”菱香夹了一口菜塞到李澈的嘴里,李源早已经吃好,拿着书开始阅读。 李澈快速吃完嘴里的饭说:“娘,今天可不可以不去学堂啊?”这是李澈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当然不可以。”菱香语气中有着严厉,但是细声细语的她,这种严厉估计只有她自己听得出来。 “娘,今天不一样唉,今天爹爹要回来了。”李澈还在讲着条件,菱香的一勺子粥已经喂到李澈嘴里,后半句话已经被李澈吞了回去。 “弟弟,你每天都问这个问题,你很烦哦。”李源这么小,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有大哥模样。 李澈翻了翻白眼,这个只比他大半个时辰的哥哥什么时候能跟他一心,两个人一起说服母亲肯定更容易些。 “可是娘,书一天可读不完,我在家好不好?”李澈仍然撒娇着央求。 “不行,娘说了不行,书要每天都读的,不可以偷懒的。” 0 第118章 父子相见 菱香真的好温柔,如果她能再严厉一点,李澈或许不会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会有或许,他的娘亲倒是严厉,他不还是一样顽劣,这个是秉性的问题。 李研想着想着竟笑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人,天知道他差点脱口而出:“今天不要去学堂了,就在家陪着爹爹玩。” 李研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屋里,这份其乐融融都看在他的眼里,他想象的幸福模样就是如此。曾经小的时候,他也是每天这样祈求母亲不去学堂,可以在家和灼华玩耍。 菱香感觉到炙热的眼眸从背后袭来,席卷到她的心上,使她的心颤动着。听到那一声笑,她愕然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李研? 菱香放下李澈还没有吃完的碗筷,站起来退到一侧,低垂着头。李研走了进来,李源和李澈看着母亲的模样,两个人同时跳下凳子,站到母亲面前,盯着朝他们走来的庞大男人。 连日的奔波,使李研脸上略显疲惫,本就壮硕的身子在连年征战过程中,训练的更加魁梧彪悍,经历风沙的脸庞,黝黑而刚毅,几日未修的面,显得有些糟糕,但是李源李澈并没有被他吓到。 “快叫父亲。”菱香小声提醒着,像个犯错的孩子。 李源李澈对视一眼,作揖行大礼,伏身跪在地上说:“见过父亲。” 这是李研听过最好听的称呼,这也是李研听过最好听的声音,稚嫩但清脆。 李研慢慢地蹲下,拉起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站在李研面前。一样的脸儿都像极了他,他们都已经四岁了,李研很难想象如此高大的孩子是怎么从瘦小的菱香身上脱离的。 李研一手伸向李源的脸笑问:“你叫李源?”李源小大人似的作揖说道:“是。” “哪个源?”李研明知故问。 “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源。”李源念着。 李研笑着点头,表示赞许,另一只手伸向李澈也是同样的问题:“你叫李澈?” 李澈可没有这么客套,直接回复了一个字:“是。”但是那副挑衅的眼神,有着桀骜不驯。 “哪个澈?”李研可不想厚此薄彼。 貌似李澈并不领情,在心里默叹一口气才说:“清澈的澈。” 李研还是笑了,再也忍受不住,将两个孩子拉入怀里,紧紧地拥住,一刻也不想放开。他不曾想过他会有孩子,当听灼华告诉他的时候,他有着一丝的欣喜,但是并没有惦记。直到现在,他看着眼前人儿,他才知道,这份骨肉亲情,再也难以割舍。 菱香早已悄悄地背过身去,拿着帕子捂着嘴哭泣起来,她一直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李研爱着她的孩子。这一幕父子相聚,即使她每天都祈盼,真到了这一天,她仍难以自抑。 李源和李澈分别趴在李研的肩侧,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时撇了撇嘴,稚嫩的他们还不能理解父亲和母亲为什么都哭成这个样子。但是他们从来都知道,他们盼望的父亲,和他们想象的一样。 “三爷,两位小少爷今天还去学堂吗?”沈大爷很不想打扰这一幕,但是上学的时间真的到了,他还是要提醒一下。 李研终于从开心中回过神来,拿着衣袖擦干眼泪,将两个孩子分开,李源没有表情,但是李澈眼里求救的眼神李研一看便知。 “爹爹,可以不去吗?”李澈请求着,他真的不想去学堂。 “恩?”李研也不是很确定,那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竟然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李研看着仍有些哽咽的菱香,笑着说:“这个要问你们的母亲。” 菱香很快擦干眼泪,控制好情绪,看起来不是太难堪,菱香转过身来,吩咐说道:“快去拿你们的书包,你们跟娘说过什么?要坚持的对不对?” 李源和李澈低垂着头,认命地拿起书包,转过脸来,一起作揖说道:“父亲母亲再见,孩儿去学堂了。”两人转身走出门外,沈大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消失在照壁后面。 李研转过脸来,看着嘴边噙着笑的菱香,那种母亲专有的温婉笑容,在菱香精致的脸上特别好看。 菱香感觉到李研的目光,又立即垂下了头,低声唤道:“公子。” 李研缓过神来,菱香还是这么胆小,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但是她在孩子面前不是很多话吗?不是不怕孩子吗?李研很快感觉自己的想法很好笑,哪有母亲会怕自己的孩子的。李研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早餐,虽然简单,但是一切都符合他的口味。 “公子,吃早饭吗?”菱香跟着走到桌边,仍然不敢看李研。 李研只是点了点,菱香快速拿起碗,给李研盛上一碗粥,拿起一个馒头。李研仍是点着头,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吃饱饭,李研起身笑着说:“我想洗个澡,帮我打洗澡水好吗?” 李研的温柔让菱香红了脸,虽然已经和李研生了孩子,但是菱香还不了解李研,毕竟命运没有给他们太多的相处时间。 “好。” 菱香快速地收拾好碗筷,走向厨房,一边烧着开水,一边洗着碗。随后将早已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取出,准备好火盆。还好,她记得李研的一切习惯。 00 0 第119章 匆匆一见 李研慢慢地看着屋里的每一幅字,每一幅画,都没有换过。李研颤抖的双手,缓慢地打开自己的房门,李研慢慢地走进屋里,书桌上还是放着几本书,笔儿整齐地挂在笔架上,还有他熟悉的砚台。这砚台是李矾送给他的,一直是他的最爱。 李研的指尖划过书桌,他不敢多想,也不想多想。但是无奈,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他的面前全是宁安的身影,他们曾经的拥吻,曾经的依偎。李研甩了甩脑袋,走到衣柜前,衣柜里放的是他的衣物,大多数都出自灼华之手,李研摸着柔顺的衣料,看着精细的手工,再次关起了衣柜。 李研最后走到床前,看着床上崭新的被褥,他不相信有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的家会这么整洁,理由只有一个,他们从未来过。想到这里,李研的心不禁有些抽痛,他不曾想过,菱香活着会这么的卑微,卑微的从未感觉是这里的女主人。 李研悠闲地坐在炕上,一手搭在小桌上,看着这屋里的一切,曾经李矾每次回来,都喜欢这么坐着,看着他和灼华。但是现在,李矾走了,灼华却只能身不由己的活着。 他好想念李矾,好想念灼华。李矾遇事的时候,他在边疆,他有事的时候,李矾总会在他身边,但是轮到了大哥,他却力不能及。深处朝堂,他怎么能不知道李矾是怎么死的,但是他是矛盾的,当他请旨守孝被驳回时,他才知道他身不由己。现在的他又能做些什么?他只能做符合良心的事,符合大明利益,符合万民的事。对于那个君父,他只能有忠孝之心。 “公子?”菱香站着门口小声轻唤,李研才缓过神来,“水备好了。” “恩。”李研点了点头,站起来,背过起身,手抬起展开。菱香当然知道李研等待着什么,但是站在门口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进来。”李研竟然忘记了,他曾经立下的规矩。 菱香这才蹑手蹑脚地进去,手从李研的身后,环过李研的腰,解下李研的腰带。李研太过高大,娇小的菱香只到李研的胸口。当菱香碰到李研坚硬的胸口,菱香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菱香快速脱去李研的外袍,想要逃开。 李研却不许她这么做,抓住菱香的手,轻声问:“为什么不搬到我的房间里来?” 菱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李研并不如她愿,他们的力量又相差太远,菱香只好任由李研抓着,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贴在李研坚硬的背脊上。 “因为”菱香又变成那个不会讲话的菱香:“我想我想等着公子回来。” 李研满意的笑了,松开菱香的手,牵着菱香走到澡间。他要洗澡,当然是由菱香来服侍了,这应该是作为孩子爹的特有权利吧。 菱香才把李研的头发擦干,还未来得及梳顺,宣李研进宫的圣旨已经来了。 李研来到皇上暂时居住的玉熙宫,他没有想过皇上会亲自召见他,毕竟像他这样的外将,来了京城一律是有兵部接见问询。这是他第一次见皇上,想想他也是幸运的,有多少人做了一辈子的官都没有见过皇上。 李研和杨博一起坐在偏殿,杨博是朝中李研最信任的人,是他的老师。当然,周样徐睿张白一也是他信任的人,他们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研现在心里想的,不是见不见得到皇上,而是他能不能见得到灼华。灼华处在深宫,没有到规定的时间,李研见她一面,天知道有多难。 他真的好想灼华,每一天都在想,整天陪伴她的妹妹,现在又受了多少苦呢? 李研抬起头,努力眨去几乎泛出眼眶的泪水。灼华已经从侧门进来,看着穿着武将官服正襟危坐的李研,她的三哥。她偷偷抹去眼泪,尽量让她看起来开心些。 “两位大人,请用茶。” 这么熟悉的声音!李研站起来,看着背后,灼华笑着走过来,放下茶盘,沏了两杯茶,一杯端到杨博面前,杨博作揖感谢。灼华将另一杯茶放到李研面前,李研只是看着灼华,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这时李研只想做个哥哥。 灼华笑着站在李研的面前,两手抓住李研的胳膊,笑着说:“怎么?我们的将军哭了唉。” 灼华拿起帕子,抹去李研掉下的眼泪,她哪里会不想哭。灼华轻靠在李研胸前,李研一直胳膊揽住灼华的肩膀,任由灼华在李研的怀里哭泣。 李研知道,灼华留在这里,是为了李矾,为了他。 “两位大人,皇上召见。”黄锦看着这一幕也是感人,毕竟都是心软的人。 灼华背过身去,擦去眼泪,李研整理了自己的仪表,在灼华再三确定下,和杨博一起进了正殿。召见的过程,只是寻常的问询战事,谈论策略,了解军情。虽然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但这个召见对李研已经是莫大的天恩,同时也是对灼华的恩赏,毕竟嘉靖答应过要让灼华见到李研,这不正好一举两得。 “人都走了,还在看呢?”嘉靖看着灼华追随李研的目光,不禁嘲讽道。 反正灼华也已经习惯了嘉靖的口气,管他是嘲讽还是挖苦,还是刻薄的讽刺,甚至是怒骂,灼华也不会放在心上,她知道嘉靖信任她。 “他是你的三哥?你们的感情很好?”嘉靖问道。 “回皇上,奴婢与三哥一起长大,我们从小就这两年才分开,奴婢家的兄妹感情都很好。” “那你要是嫁人了,你们不是也要分开?” “奴婢没有想过要嫁人,本来打算跟着兄长做一辈子的老姑娘。”灼华说着,神情难免低落,她已经过了适嫁的年纪,现在也只有做老姑娘了。 “哪有女人不嫁人的,老姑娘也要嫁人。”嘉靖才不管灼华的抱怨,她这个年纪,确实找不到好的男人。不过他有权利,灼华嫁什么样的男人,只要他许可,她都可以。 灼华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灼华这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无论嘉靖问着什么,灼华总是回答的不合心意。她好像不像以前那样特意讨好嘉靖,这让嘉靖有些失落,作为孤独的皇上,孤独的老人,被嫌弃是最不能接受的。 0 第121章 是非之外 “今天进宫了?”张白一笑问。 “是。”李研点了点头,面露凝重说:“见到了灼华。” “放心吧,灼华很好。”张白一啜了一口茶说:“灼华聪明,到了哪里都吃不了亏。” “自从灼华进宫之后,我常常后悔,如果不是我,灼华现在应该很幸福,她不应该受这份委屈。”李研两手搭在胸前,黑眸内敛,有着哀伤。 “别太自责。”张白一只能这样劝慰,如果他是李研,应该也会自责吧。“回来的事情怎么打算?” “昨天回来就见到了老师,老师的意思让我休息两天,再去兵部报道,毕竟还要等内阁的批文。”他回来的目的本是为了军饷,但是现在仍没有头绪。 “钱难要啊,现在国库空虚,皇上又重修永寿宫,说是用废料,但是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张白一看了一下外面,院里只有两个孩子在嬉闹,压低声音说:“内阁现在有风雨,怕是要变天了。” “君父才是我们的天。”李研义正言辞,过了一会才摇头:“我不想卷入朝堂。” “哎,我们现在都不是刚从崇正书院出来的书生了,虽说我们都是天子门生,不要说我们与周扬、徐睿关系匪浅,只是灼华还牵扯其中,你我都脱不了关系。”张白一不容李研如此回避,这个问题他们都躲避不了。 “灼华应该不会理会。”李研说道,他了解灼华。 “据我所知,徐阁老已经按耐不住,里外都做了万全的打算,严嵩那里一再出纰漏,严氏父子把持朝政二十年,得罪的人太多,现在应该是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张白一低声说道。 “那周扬呢?”李研只关心他关心的人,毕竟是在一起这么多年的兄弟。 “他从去年一直被弹劾,只是皇上对严嵩还是信任。现在,虽无大碍,仍是困扰。”张白一叹息,难掩担忧。 “只是为了一个歌女?”李研反问。 张白一点了点头说:“现在徐家日渐恩宠。” 李研仰起头,显得有些疲惫,鞑靼的千军万万也未让他有如此的愁容,但是李研仍旧说道:“我说了我不想卷入朝堂。” “这可由不得你,我的弟弟,严世蕃曾经跟你交往甚密,在应试那一年,他有帮过你,后来多次在朝堂上帮你说话,这些大家可都是看得到的,或许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严党。”张白一劝说着。 “但是你知道,我不是。”李研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挤出:“我大哥怎么死的,你比我还要清楚,他们只是我的仇人。” “所以,我来跟你讲,你这次讨军饷,肯定困难重重,一个杨博,替你说不上什么话,你要得到内阁的支持才行。”张白一笑着说道,一如既往的从容。 李研从未感觉,张白一的笑会这样的让人发寒,原来这几年,他们几个都变了。 “我知道。”李研点了点头,缓慢说道:“我想今天除了你一个访客,其他的人不会再来了。” 徐睿和周扬肯定不会来,周扬和徐睿都在是非之中,他们现在定不会再给敌人找到话题。 “王爷本来是要来的,说是好久没见你,甚是想念,但是王爷近日身体欠安,说好些定会来与你见上一面。”张白一轻拍李研的肩膀,他们之间,唯有李研最重情谊。 李研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推托之词,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唯有关起门来做人。今天张白一能来,已经是很大面子,李研知道每个人有着每个人的难处。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今天只谈风月,不谈风云,等一下我们来上一壶好酒,我们可是好久没有对饮了。”李研大声嚷嚷,很是豪迈,管他明天怎么样?今朝有酒理应今朝醉。 张白一也随着李研站了起来,拍着李研的肩膀,笑道:“与你这个大将军拼酒,是不是有点欺负我这个读书人了啊?就怕我今天晚上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切都像预想的那样,还好李研早有心理准备,要不他定会义愤填膺,管不住他一向控制很好的暴脾气。看着内阁和六部之间打着太极,这些天天说着上为君父,下为黎民,满口好文章,满嘴仁义道德的父母官,完全不顾边关将士的生死,也不理会边关将士战事的苦楚,将事情推来推去。 讨钱的折子内阁不批,司礼监不批红,兵部杨博一直争取,好不容易司礼监批了红,这边户部又说没有钱,纵使李研和杨博请客登门,但是无奈,他们仍是讨不到军饷。这时候李研才知道,原来在大同打仗还是轻松的事情。 第122章 恩准探亲 嘉靖坐在塌上,两眼紧闭,双腿盘坐,一身白色道袍,安详的样子,似乎还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李芳。”嘉靖大声喊着,在一旁忙碌的李芳赶紧跪到嘉靖跟前,小声说:“主子?” “李研要的军饷怎么样了?”这个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玄修的皇上,知道朝中所有的事情,对着朝臣的控制未曾松懈一分。 “内阁已经批文,司礼监已经批红,就等着户部拨钱了。”李芳笑着说。 “嗯?别捡好的说,说实话。”嘉靖说道,眼睛没有睁开。 “这到了户部,下面的事情就难办了。这不,还卡在那里,杨博和李研可没少奔波,该请的客也请了,该花的钱也花了,无奈,还是没有动静。”李芳也是叹息,他知道这是皇上最关心的事。 “为何?”嘉靖大声说道。 李芳抬头偷瞄了嘉靖一眼说:“户部说没钱,拿不出来。” 嘉靖忽然睁开了眼睛,怒瞪着李芳,李芳吓得缩起了脖子,嘉靖吼道:“让他们想办法去,朕的边关不能出问题,倭寇得剿,鞑靼更要防,他们还要等着鞑靼南下打到北京城吗?” “是。”李芳回道。 李芳刚要退出去传旨,嘉靖想了一下说:“站住!”李芳又重新跪了回来。“李研回京,除了日常去了兵部,还见了哪些人?” “回主子,刚回来张白一张大人去见了,还在李家饮了酒,后来张大人又去了几次,也未见李将军跟其他的人来往。”李芳如实回答。 “徐睿呢?周扬呢?他们不都是同窗吗?”嘉靖问道。 “奴婢也是疑惑,奴婢估摸着,周大人和徐大人怕受人非议,都未去过李家。李将军这次倒是细致,分别给两位大人送了礼,但是都没有邀请过府,也没有过多接触。”李芳慎重说道。 “李研是为了避嫌,他不想他们为难,他这个同窗做的不错,只是有些薄情了。”嘉靖说着,语气中怒气少了几分。 “不过主子,张白一大人已经帮李将军出了主意,明天邀请他们过府,估计这是他们最后的努力了。”李芳说道。 嘉靖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张白一心思通透,这才是方法。”李芳笑着称是,嘉靖想了一下又说:“我看李研未必请的到,你去叫灼华来,灼华的鬼主意最多,让她去帮帮她的三哥。” 反正灼华一直想出宫,那么嘉靖就以回家探亲为由,允许灼华回去看看李研,还破天荒的许可她在家留宿一天,这样的皇恩浩荡已经叫灼华泪流满面、叩谢隆恩了。 宫里的软娇将灼华送到李家门口,便回去了,为了不让灼华多想,嘉靖并没有留下太监。天还早,不知道李研有没有起床? 灼华盯着站在门口的士兵瞧了两眼,便直接进门。 来人不认识,士兵仍旧冷漠,高傲地抬头,用鼻孔看着灼华,拦住问道:“你是哪位?找谁?” 士兵眼里可不管什么女人男人,对待的方式都是一样粗蛮。 灼华也不去看他们,径自往院子里走,两位士兵伸出红樱枪横在灼华面前。 灼华瞪了两人一眼,两人并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灼华想了一下,坐在门口笑道:“拦着我?我还不进去了,去叫你家将军来接我。” 沈大爷和沈大娘听见门口有动静,赶紧出来看,见是灼华,两人欣喜地笑了出来说:“小姐,你回来呢。” “小姐回来了。”沈大爷激动地大声喊。 灼华一把拉住说:“大爷先别喊,他们不让我进自己的家,我还不进去了。” 灼华好心情的耍起了自己的小脾气,坐在门旁一动不动,看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然的士兵说道:“去禀报你家的将军,叫他出门来接我。” 这些士兵都是李研的亲信,哪里会听这么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的话?他们还没有明白什么事情,傻楞地站在哪里。 沈大爷叹可口气说道:“去报告三爷,就说三爷的妹妹回来了,快去。” 士兵只好点了点头,因为他们都跟在李研身边,天天听着将军念着的妹妹,居然就在面前,这个一直活在他们心中的“奇女子”。他们见了,也未见的有传说中的神奇。其实,灼华也就是对于李研这几个男人是个宝贝,在其他人眼中,也就是个普通女人。 “哈哈哈我看看谁回来了。”还未见得李研,就听见李研爽朗的声音从照壁后面传来。 李研到了门口,看着灼华嘟着嘴坐在门前,看似有着怒气,又有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李研笑道:“原来是我们的灼华啊。” 灼华别过脸儿去,不理李研。 李研又走到灼华面前,半蹲下来,正好看着灼华微怒的小脸笑说:“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还生气了?” 李研最熟悉的灼华的就是这个样子。 “哼,你的士兵啊,竟然把我拦在了门外。”灼华埋怨着,伸手捏着李研紧致的脸庞,虽然手感已经不好,但是她喜欢这样。 “嗯,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那么我亲爱的妹妹,你要三哥怎么向你赔罪呢?”李研瞬间有了好心情,看到灼华这个样子,一扫前几日心中的阴霾,配合灼华演起戏来。 士兵都感觉诧异极了,他们的将军怎么见了这个女人都变了样了?平日的将军冷静,刚强,粗野,严肃,但是这样嬉笑着,撒娇的模样,像极了孩子。 “吭,我可不管你,我现在脚好疼,我走不了了。”灼华伸出胳膊,嘟着嘴看着李研。 李研无奈地笑了笑,都多大了,还要背?李研背过身去说:“上来吧。” 灼华快速环住李研的脖子,生怕这个已经是将军的李研反悔了。 李研猛地站起来,大步近乎奔跑着进了院子中,灼华勾住李研的脖子笑着,李研还不停发出高兴的吼叫声。 这还是他们威严的李将军吗? 0 第123章 回家 菱香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前,看着李研背着灼华进来,笑着问:“脚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李研将灼华放到凳子上,假装累的瘫软在凳子边,喘着大气说:“灼华,你最近胖了不少吧,三哥要背不动了。” “哼,你是大将军哎,会背不动我?”灼华笑着打了李研一笑。 “这么大人还要人背,羞羞。”调皮的李澈指着自己的小胖脸做了鬼脸。他好羡慕姑姑,他们的父亲还没有背过他们呢。 “唉,小子,你是心疼你的爹爹吗?”灼华心情真的大好,好到愿意跟一个小毛孩斗嘴:“嗷,我知道了,你是妒忌了。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姑姑现在是你爹爹背,等你的爹爹老了,就要你背。”灼华看着李澈红彤彤的笑脸,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哼,怪不得孔老夫子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我是一个男人,才不跟你计较。”李澈想着差点上了灼华的当,别过脸去。 “姑姑?”李源这才开口,作揖说:“源儿拜见姑姑。” 灼华笑着捏着李源的脸蛋宠溺说:“还是你最乖了,等你长大了,就给姑姑当儿子,好好孝顺姑姑好不好?”灼华开玩笑说着。 “姑姑你是三心二意,你上次回家说要澈儿给你当儿子的,怎么现在又要哥哥了,澈儿生气了。”李澈又生气地别过脸。 好吧,这小子的记性真是太好了,一年前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姑姑,源儿是喜欢你,但是源儿是父亲和母亲的长子,是不能给你做儿子的,但是澈儿可以。”李源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说,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嗯,好吧。”灼华点了点头,抱起李澈哄着说:“姑姑不逗你了,你别生气了,你这样生气,姑姑的心都碎了,姑姑的心好痛痛唉。” “姑姑哪里痛,澈儿帮你吹吹。”李澈忙着抱着灼华的头吹了起来,吹得灼华痒痒的一阵笑。 李研搂着菱香的腰,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看,连他的孩子都跟灼华这么有缘分。菱香低头浅笑,菱香跟两个孩子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们有个什么样的父亲,有个什么样的姑姑,虽然久不相见,他们仍旧熟悉。 “吃早饭了吗?快过来吃些。”菱香招呼着。 灼华抱着李澈,一手牵着李源坐到桌子前,拿着勺子喂李澈,笑着说:“三哥,我可你跟说好了,李澈真的要给我的,等我老了,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灼华若有其事地要求,李研怎么能看不出灼华眼中的忧伤?现在她已经过了适嫁的年龄,又在没有天日的皇宫。就算有一天嘉靖死了,裕王也未必能放弃灼华。但是那一抹忧伤,足以让李研心疼。 “说什么呢,等你结婚嫁人了,要生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哪里还会要李澈。”李研说道。 “三哥你舍不得了?我这可不是跟你商量,我说正经的,以后澈儿我养活。”灼华说的认真,又看了看菱香说:“三嫂,三哥不同意,你就答应我吧,省的我老了没有人管了。” 灼华话里话外都做好了独身的打算,她知道以后就算裕王不要她,也不会许她去嫁人。 灼华这一句三嫂叫的菱香有些慌张,本就不会说话的她无措地低下了头,轻轻点着。李研垂着眼睛看着菱香,大手在桌下握住了菱香的小手,他心中早已经将她当成妻子。 “三嫂同意了哎,那么澈儿,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娘了哎,哈哈,我也有孩子了。”灼华抱着李澈开心地笑着,不停低亲吻李澈的脸蛋,李澈嫌弃地推开。 “李源李澈。吃好饭可以去学堂了。”过了一会儿,菱香看着两个孩子吃好了饭,进去拿了书包催促着两个孩子去学堂。 “娘,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今天姑姑回来了啊。”李澈可爱的小脸哭丧着。 “当然不可以,娘怎么说的,风雨无阻,何况只是姑姑回来了?”菱香一脸的严肃,她每天都已经习惯了。 “算了,要不今天就让他们放一天假吧,学堂少去一天没有关系的。”灼华心疼地看着李澈,一点都不想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如果她真的做了母亲,肯定会把孩子宠坏的。 “灼华,这样会把他们惯坏的。”菱香笑着说。 “不行,赶紧去上学。”李研发话了,可没有那么温柔,已经等同于怒喝,他回家才知道,这两个孩子有多顽皮,有多难管教。 李源已经认命地拿起包,拉着弟弟的手要走,李澈还不死心,撒娇叫着:“姑姑?” 灼华真的不忍心,蹲下来柔声说:“快去,姑姑今天不走,下午你们回来,姑姑还跟你们玩。”灼华说完,然后贴在李澈的耳朵上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澈扭在一起的小脸终于舒展,笑着说:“真的,姑姑不许骗人。” “当然不骗,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灼华伸出小拇指,和李澈拉钩盖印,这样李澈才满意跟着沈大爷走了。 “灼华,你今天真的不走?”李研开心问道。 灼华点了点头说:“是啊,皇上的恩典,许我在家过两天。” “那太好了,我刚刚写了几个字,过来看看。”李研拉着灼华往房间走去。 灼华甩开李研的手说:“我还要帮三嫂收拾呢。” “不用,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做,我自己来就行。”菱香笑着。 灼华这才放心跟李研进屋,灼华一进屋,就感觉到这屋里有些不一样,应该说多了些柔软的味道。灼华走到床前,打开放在床前的箱子,里面已经有了菱香的衣物,灼华放心下了炕,叫她担心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她可不想李研做个负心郎。 第124章 兄妹团聚 “干什么,来查哥哥啊?”李研手里拿起笔,随意写着。 灼华走到书案前,半趴在书案上,托腮看着李研的字说:“哪有,我是怕三哥过不了心里的坎,辜负了菱香。” “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可做不了柳下惠。” “三哥心里不想宁安了?” 李研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又重新提起说:“不是不想,是她已在我的骨血里。” “那你爱菱香吗?”灼华又问,如果李研不爱,菱香仍不会幸福。 “我喜欢她,也许像你说的,从救她的时候,我就喜欢她。我不能看着她被别人伤害,我自己更不能伤害她。”李研认真说道,对于女人,他从来没有虚情假意。 答案还算满意,灼华点了点头,但是心里总有着一份失落,是她自己的失落。 “那什么样的男人能做到柳下惠?”灼华喃喃开口,她不知道男人不要女人的原因是什么。 “据我所知,世界上没有这样东西。我只能告诉你,爱与欲不同。”李研说道。 灼华苦思迷想,却想不到答案。男人终究和女人不同,不是足够爱,足够信任,女人都不可能将自己交出。 “你再次回来,真的和徐睿断了?”李研偷瞄灼华一眼,看着灼华的失神。 “他?”灼华嘴角扬起颇具嘲讽的笑,一双杏眼已经瞪圆,眼睛里有了些许怒火,说道:“他心里才装不下我呢。三哥,你应该还不知道,他本就不是我看到的样子。亏他每日都装出一副痴情模样,哪知道他才是最风流好色滥情的那一个。” 灼华愤恨地说着,想着徐睿又时不时对她的撩拨,心里更是愤怒。看着李研,灼华又不好发作叫李研担心,只能使劲地磨墨。 “不要说你对他已没有一点儿情谊。”灼华刚想否认,李研又说:“如果心中真的不介意,为什么从来不写自己的字?还是那字像极了徐睿的?” 灼华抿了抿嘴,这么小的事情,她不曾想到李研这么粗心的人竟然看得出来。 “那又代表什么?他的身边早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不要说他有多少女人,只要他不是一心一意,我都不要他的爱。”灼华嘴硬否认。 灼华的寂寞又怎么能躲得过李研? “他怎么了?突然叫你这么恨?” “他家里已经一妻四妾,在青楼里有着红颜知己,这也就算了,还还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灼华背过身去,手里紧握着帕子,满是酸楚和伤心又无法说出口。 “你还介意?”李研眯着眼睛问着。 “鬼才介意,那样的烂人我才不要。”灼华吼着说道,如此愤怒的灼华,引起了李研的笑意。 “不要他也罢,我家妹子这样好,还怕没了好人家吗?”李研哄着,又问道:“你和王爷怎么回事?他当时没有留你?” 灼华垂下眼帘,勉强拉开嘴角,笑说:“留了,他从来没有打算要我,他只是感觉对不起大哥,毕竟大哥将我托付给他,他哪个女人都会要,但是唯独不要我。” 她的身边,就有这么一个柳下惠。 “他,是舍不得。” “你们男人认为的舍不得,又怎么知道就是女人要的呢?”灼华边研墨边说:“天下人都把我当成他的女人,宫里是这样,朝堂也是这样。他的父亲,我们的皇上,更是将我当成了红颜祸水,一个他不要的女人,又怎么能祸害了他?”灼华笑着,像是讲了一个笑话,也讲出了心中所有的委屈。 “那你?”李研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你心中有他吗?” 灼华直起腰来,走到李研身边,又恢复了嬉笑说:“看看我们李将军写的字怎么样了?”灼华回避了这个问题,拿起李研写的字,说道:“大气,笔力刚劲。你虽然带兵打仗,但是这字可一点也没有落下。” 李研也笑了,灼华聪明,自然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你也来写几个,看看你有没有落下?” “我不写,你不要笑我,我可好久没有拿笔了。”灼华放下字,坐到床上,菱香正好端进来刚泡的茶水。 李研也坐了过来,菱香倒好了茶刚要走,灼华一把拉住,笑说:“嫂嫂别走,在这聊一会天。” 菱香摇了摇头笑说:“你们兄妹聊着,你们说的话我也未必能懂,我和大娘出去。”灼华也不留,硬留下菱香菱香也不自在。 “三哥今天不去兵部?”灼华问道。 “不去,去了也没有意思,天天看着他们打太极,心里急得慌,钱也要不到,边关现在也无事,我正好偷个懒,在京里多待几日。”李研见了灼华,难得悠闲起来。 “你已经回来个把月了,怎么就没有眉目呢?”灼华见李研摇头又问:“不是说你今天要请周扬和徐睿来家?怎么样了?” “帖子昨天已经送去,等中午才再叫小兵去家中请,现在他们都圆滑了,避嫌呢!现在严嵩和阶已经对立,他们身份特殊,我理解他们。”李研还如往日大度宽容。 “但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帮帮你的。”灼华略有所思说道。 “朝堂之上可不讲情理,更没有朋友。”李研反而笑了。 灼华赞同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她在宫里待了一两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们都有苦衷,都有着身不由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已经不是书院里高安阔论,只争朝夕的书生了。 0 0 第125章 略施小计 中午刚过,如约而至的自然是张白一。张白一没有想到的是,进入李家,迎接他的不只是李研,还有灼华,如果裕王知道灼华回来,肯定按耐不住。 “白一大哥,你真准时。”灼华拉着张白一的衣袖,亲昵的如同他们还在书院一样。 “我刚从衙门回家,换了官服就来了。”张白一仍旧乐呵呵的。 张安手里抱着两坛酒跟在身后,笑呵呵的将酒交给沈大爷,李研拉着张白一的手一同进屋,灼华则忙着去泡茶。 “哈哈,今天真是有福,能喝灼华泡的茶。”张白一看着灼华笑道,毕竟他也许久没见灼华了。 “我才有福呢,今天能喝白一大哥的酒。还没有品尝,就知道那两坛是大哥的珍藏。”灼华笑道。 “还是灼华有眼光,那可是大哥最好的酒。”张白一也不客气地接下了夸赞。 “那白一大哥你们聊着,我去帮忙了。”灼华自然知道他们要聊朝堂之事,那些事情她不懂,更不想听,赶紧躲开。 “怎么样?你的请帖都送出去了?”张白一随口问着。 “昨天三张请帖我一同送出去了,刚刚我又叫人去请了,骑马去的,估计一会儿就有消息。”李研说道。 “不过,覃思,你要有准备,我看他们未必会来。”张白一提醒。 “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两手空空的回去。”李研说道。 “不会,肯定不会,皇上都已经让灼华回来了,还会让你两手空空的回去?”张白一给了李研一个放心的微笑,善于揣摩人心的他,自然也懂得皇上的心意,这时这颗七窍玲珑心多重要。 随着一阵急速的马蹄声,李研和张白一都站了起来,灼华也从厨房里出来,解掉围裙,赶紧跟随着小兵进屋。 “老大!”他们一直这样称呼李研:“刚刚我们两个分别去了两位大人家,两位大人的话说的都一样,说家中有事,不方便赴宴,还一再强调不要再请。” 李研一下子颓丧地坐到了凳子上,他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他们都变了。 张白一来回走着,说道:“要不我去?” 李研一手托着额头说:“你去了也未必有用,我请不来,你请他们一样不来。” 意料之中的结果,灼华抿唇皱眉,经过一番思忖,想着应该可行。 灼华一手攥成拳,打在自己的掌心,来回走了两步笑道:“我有法子,我肯定能把他们请来。” 还未等李研和张白一两人开口,灼华已经进了屋里,坐在了书案前,拿过一张纸,提起笔,轻轻的沾了点墨,想了一下,然后在纸上写了起来,洋洋洒洒的一会就书写完成。 “信封。” 灼华一手拿着刚写的信,将笔墨吹干,一手伸出去,李研将信封塞到灼华手中,灼华在信封上写上四个字“周扬亲启”。灼华将信折后,放入信封中,拿起蜡烛,将信封上。 灼华转身回厅,张白一和李研又跟了出去,灼华将手中的信交给一个小兵,嘱咐道:“这封信交给周大人,一定要亲手交给她,看到他打开看了才可以离开。”小兵点了点头,刚想再次出门,灼华一把叫住小兵说:“别急,还有。” 灼华低头将系在腰上的玉佩解下,塞到小兵的手中说:“这个给徐睿徐大人,记住一句话都不要讲,他问,也不要说,知道吗?”小兵点了点头,灼华又嘱咐说:“千万别弄错了。” 李研当然认识那个玉佩,那个玉佩是徐睿送给灼华的,灼华当时摔碎了,后来被裕王捡起修好,还给了灼华。 “按小姐说的办,如果错了,军法处置。”李研严肃说着,小兵抱拳行了军礼,慎重地出门。 “现在到你了。”灼华走到另一个小兵面前,说道:“你还要跑一趟,你现在要去裕王府,找到王爷或者王良,就说要拿我的琴,他们自会取给你。” 张白一似乎有所懂的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腰牌给小兵说:“拿我的腰牌去,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谢白一大哥。”灼华福了福身,张白一笑着摆手。 “听小姐的,快去吧,琴贵重,要轻拿轻放。”李研提醒着小兵。这些战士都是粗人,李研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将歌留下的琴弄坏了。 待两个小兵走后,屋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是焦急地等待,灼华可悠闲了起来,她继续回到厨房做事。 第一个小兵带着玉佩和信,先来到徐睿家,刚来过一遍,门房本来不打算通报,但是小兵说不是为了请人,只是为了送东西,这门房才将人放了进去。 小兵又一次见到了徐睿,行礼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玉佩给了徐睿。徐睿拿着玉佩看了好久,出了神,不知何时,一滴眼泪流下,滴在了玉佩几不可见的缝隙上。 “这是谁给你的?”徐睿问道。 “大人恕罪,出门时主人告诉小人不能说,如果大人想知道,请大人过府便知。”小兵说道。 “是不是灼华?”徐睿急切问道,只有可能是灼华。 他不曾想到一直不理会他的灼华,会主动找上他。不管为了什么,只是利用,他也心甘情愿,起码他对于灼华,还有些用。 小兵笑着摇头说:“大人别难为小的了,小的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徐睿还有话要问,无奈小兵快速退出去,再要喊,已经退到了院外。 灼华,灼华,这是灼华的。 小兵骑上马,快马加鞭赶往周扬家,到了周扬家门口,周扬家似乎更难进,因为周扬家始终闭门,小兵只好将信交给门房,自己在门口等着。 门房将信送进府,周扬正在屋里,刚换了便装,拉着他新买的小妾,就是那个在做巡盐御史的时候别人送她的歌女,坐在琴前准备弹奏。 “爷,李研将军的士兵又来了。” “不是说了不见吗?” “他送来了一封信,一定要爷看,说是不看他就不离开。” 周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美丽的小妾独自弹起琴来,周扬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的字,眉头微蹙。这是歌的字,但是望眼整个北京城,又有几人可以写着和歌一模一样的字呢? 灼华?周扬心里默念,也未多想,快速地撕开信封,里面的字体已经完全不一样,这是灼华的字,熟悉的人一眼都认得出来。 “扬哥哥,灼华进宫已有两年,你不会还因为我那日的荒唐言语还在生妹妹的气吧?我就知道扬哥哥才不会这么小气呢。还记得我有一把古琴吗?今日无事拿出来与三哥弹奏,无奈琴已失音。三哥偏说他能调的好,调了一个上午,却越来越糟。扬哥哥,你们中间,你最懂琴,古琴难得一遇,我可不想这样废在三哥手中。扬哥哥,千万不要推脱,灼华知道这把琴,只有你能调的好。灼华留笔。” 周扬静静地盯着手里的信,那是歌留下的琴。他也知道这有可能只是灼华叫他去李家的借口,但是他却难以拒绝。歌曾跟他说过,叫他照顾灼华,灼华是歌在世上仅有的亲人,是歌除了他之外最亲的人,最挂念的人。他可以辜负天下人,唯独再也不能负歌。 灼华走进厅堂,张白一和李研二人已经喝完了一壶茶,灼华又为他们续上了水,张白一喝了一口问:“灼华,你怎么知道周扬一定会来?” 灼华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赌上歌姐姐,我赌周扬对于歌姐姐的情谊。” “那徐睿呢?”李研问道。 “我赌他对我情谊。”灼华低头笑了一下,抬起头来说道:“我知道这样并不光彩,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为了捉拿不到的东西,而放弃了这段友谊。” 这才是灼华真正想得到的,他不希望他们就这样老死不想往来,甚至成为敌人。但是他们早已选择了,也不是灼华能改变的。 第126章 齐聚一堂 灼华、菱香和沈大娘不停地前前后后忙碌着。灼华好久没有做这些家务,手艺难免生疏,但是不消一会变熟练起来,毕竟这些事情可难不倒她。 徐睿率先来到李家,看着已四年未踏进的地方,曾经是他最喜欢来的。那时候的他总是在家中待不住,有着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先送些过来。可是现在,物是,人是,而心非。 周扬随后到达,看着徐睿在门口发呆,走上前去难得露出微笑,作揖唤:“子晓。” 徐睿这才缓过神来,释然一笑,两人略有一丝尴尬之时,进门禀报的小兵已经回来,李研和张白一已经快步走出大门,脸上全是会心的大笑。四人相互作揖,然后激动地手牵着手,瞬间竟然感觉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 李研一手执起徐睿,一手执起周扬,大步往家里走去,他们之间,实在不应该有着这种客气。四人一同进入院中,两个孩子还在玩着游戏,灼华里里外外地忙碌着。 “灼华?”李研大声喊着。 灼华回过头来,笑了出来,手中还端着刚切好的凉菜,退到一边笑说:“来了,快些进来,我来泡茶。” 李研拉着二人走进厅里,后面跟着的张白一向灼华竖起了大拇指。灼华跟在他们身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将菜摆到边上的桌子上,这才走了过来,拿着水壶出去,没过一会又回来,为每人沏上一杯热茶。 看着灼华里里外外忙碌的身影,徐睿有些心不在焉。灼华走到徐睿的身边,徐睿还如在书院里一样呆傻地瞧着她,柔声说道:“别忙活了,坐在一边歇歇。” “嗯,我偷一会懒。”灼华俏皮一笑,习惯似得坐上徐睿身边的椅子,看着都在喝茶的四人,笑着说:“今个两位大人好难请,好不容易请来了,见了我和三哥又都不说话。” 屋子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尴尬至极。 灼华看向张白一,张白一放下茶杯,笑说:“看我们的灼华,嘴上还是不饶人,覃思,这都是你惯得。” “可不是。”李研也是笑着。 “博易,你来了就好了,中午我一过来就被灼华难为到现在。”张白一可怜兮兮地说着,灼华不悦地嘟起了嘴。 “她才缠你这么一会儿,你就烦啦?她早上一回来,看了我也不亲不热,就叫我帮她调琴,兄弟们呢,我李研是个粗人,这种细活我哪里做的来,这不还挨了一顿数落。”李研也满是牢骚。 灼华白了李研一眼,不甘示弱的回敬:“你的手怎么了,拿得起战刀,就调不了琴了?你就是不想帮我。” “博易,子晓,你们来的正好,今天你们不来,我就被她欺负死了,鞑靼的弯刀我都没有怕过,我独怕我这个妹子。”李研哀叹一声。 徐睿和周扬听了不禁笑了出来。周扬折了折衣袖,站起来,好似大干一蕃的样子说:“灼华,走吧,我看看什么样的麻烦叫我们的李大将军为难成这样?” 灼华笑着几乎是蹦了起来,那一副天真的模样让徐睿失了神。灼华要去拉周扬的衣袖,周扬下意识地躲避开,灼华低头笑了笑,他还是这样嫌弃大大咧咧的她。张白一走在后边,轻推还在失神的徐睿,徐睿勉强笑了一下,跟上去。 周扬坐在琴前,李研和张白一站在周扬身后,徐睿坐在一旁远远地瞧着。这是歌的琴,当然要由周扬来调。灼华坐在周扬对面,认真地看着周扬的手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周扬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地拨着琴弦,反复聆听,拉着琴弦的时候,用劲极轻,小心翼翼的脸上谨慎极了,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弄碎了歌的琴。这琴是歌留下唯一的遗物,现在由灼华保存着。他想过好多次问灼华讨回,但是他又开不了口,这毕竟是歌的遗愿。 “剪刀有吗?”周扬边拉琴弦边说。 “有!”灼华立刻回答:“我去拿。”灼华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眼中唯一的人儿出了视线,徐睿抬头看着灼华的背影,起身,跟着灼华走了进去。 0 第127章 调琴 “啊!”灼华一个转身,差点撞进紧随在她身后徐睿的怀里,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说:“我自己找就好。” 徐睿进了屋,将门虚掩,又向前走了一步。这间屋子他并不陌生,但是关于他的一切都没有了,他曾经送灼华的玩偶,书籍,首饰,还有他的字画,都从这里消失。徐睿笑了,灼华应该恨他的,所以将他的一切都从自己的生活中赶出去。 但是,曾经的记忆,却仍清晰地存在。在那张简陋的梳妆台前,他为她戴簪,在那方书案前,她将沾染墨水的手粘到他的面上,他追逐着她,她不小心跌坐到炕上,他使坏挠她的痒,然后 他离灼华不近,但是灼华仍感到压抑,灼华抬起头来,看着徐睿的眼眸,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双眼眸已经没有往日的清明和纯净,但是看她的柔情却没有变。他为什么还会这样看着她,他已经娶妻,他们的故事也早已结束。 “我给你的信都收到了吗?为什么没有回?”徐睿盯着灼华,将灼华的慌乱都看在眼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灼华背过身去,现在她只能死不认账。 不知道?球球铃铛里的信每天都是空的,这样否认能骗得过他? “那我现在说给你听,闲坐观云,信手拈花,才知心中相思已化泪。这是前天写的,还有”徐睿无赖似的笑着说着。 灼华伸手捂住徐睿的嘴,眼里又冒出怒火,说道:“你不要说了,想要别人都知道吗?你这是在勾引我吗?我是宫里人,你这是淫乱宫廷。” “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徐睿怎么会不知道灼华的态度,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灼华,让灼华这样厌恶。 “我没有。”灼华失口否认,想要逃开。难道要她跟他说她因为他的好色而愤怒呢?是因为他所有的女人而愤怒?是因为他不洁身自好而愤怒? 徐睿又往前走了一步,灼华后退,退到炕边。 “没有最好。”徐睿从未如此霸道地对灼华说道。灼华紧握住拳头,如果徐睿再逼她,她肯定要打他一顿才是。 徐睿可不是最识趣的,手伸进衣袖,拿出灼华送回去的玉佩:“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徐睿拉起灼华的手,将玉佩放入灼华手里。灼华看着玉佩,笑了一下,想抽回手,徐睿却不依。 灼华抬头看着徐睿,她躲不过了。 灼华释然笑说:“那我收下了。”虽是笑着,尽量保持着客气而疏离。 “灼华,我欠你一个承诺,我保证,这个承诺永远有用。”徐睿深情地宣誓着。 这个承诺还有什么用?在灼华情窦初开的年纪,最美的年华,都未曾想要这个承诺,何况现在呢?承诺,对于灼华而言,她需要,但这个男人或许已经不是徐睿了。 灼华笑着促狭地看着徐睿说:“徐大人,你就不怕我得寸进尺,予取予求吗?” 这是一句玩笑,也是一句调侃,但是徐睿却奢望灼华真的这么做。 “不怕,你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毫不吝惜。”徐睿认真地表情,那副傻乎乎的模样,让灼华一下子失了神。 “子晓,别这样,别让我为难好吗?”灼华狠心拒绝,如果说她的犹豫让徐睿误会,那么她必须说清楚。 李研一把推开虚掩的门问:“灼华,找不到吗?” 李研的忽然闯入将二人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灼华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过去假装翻找,徐睿仍是神态自然地看着。 “要不要叫菱香过来?”李研的声音越来越小,狐疑地看着故作轻松的徐睿和紧张的灼华。 “不用。”灼华叫着,又在床头翻了两下说:“这不是,哪里会找不到?” 灼华拿起剪刀,绕过徐睿和李研,走至门口,才将徐睿的玉佩放到袖子中。 周扬很快调好了琴,在灼华的再三要求下,周扬弹了两曲,周扬的琴声仍是如此的美妙,但是难免伤感。李研听不下去,将周扬从琴前赶走,难得有兴致,他也来了一曲,果然豪放高亢,好似高歌凯旋。 他们都不愿提朝堂之事,更不愿提书院时的回忆。这两年大家经历的伤痛,在这个时候,可不适合倾诉。 最后徐睿弹了一曲,但是灼华有些心不在焉,徐睿苦笑,灼华从来没有认真听他弹琴过。其实徐睿不知,就是他的琴声太过真切,总能撩拨着灼华无处安放的心。 第128章 酒宴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院子中偶尔飞来的鸟儿,似乎也特别喜欢这份热闹,在葡萄架子上驻足观看。 灼华将张白一带来的酒分在小酒壶中,灼华闻着,露出赞许的微笑,张白一的口味她还是相信的,不是好酒又是什么呢?灼华笑着将菜摆好,大声喊着:“吃饭了,各位大人。” 只有灼华这样说,才会让他们满是笑意。 李研站了起来,请三位入席,四人自是礼让一蕃,灼华无奈地摇了摇头,站在一旁静静地候着。最终李研拉着周扬先行,张白一拉着徐睿走在后面。自然是按照规矩,主人李研和年纪略长得张白一坐在上位,周扬和徐睿挨着两人坐着,一共就四人吃饭,其实怎么坐都差不多。 “嫂夫人?”张白一小声问着。 “两个孩子早就吵着饿了,在里屋喂着孩子呢。”李研说着,已经忙着派酒。 灼华拿着酒壶,早已经将每一人的酒杯倒满,站在一旁,像个小丫鬟似的随时听他们差遣。 他们哪里这样对待过灼华,张白一笑着问:“灼华,一起坐下来吃吧?” “我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我今天可是奉旨来伺候你们的,你们放心坐着。”灼华笑着说,听了桌上的四人都是一颤。灼华这句话,就连早上李研问她她都没说。 “那喝杯酒吧,你不喝,我们总感觉少点东西。”李研顺手拿过一个空酒杯。 灼华没有思考,点了点头。徐睿接过灼华手中的酒壶,将酒杯斟满,四人站起,举起酒杯。 “这第一杯,为了我们久别重逢,准确地说,是与我的久别重逢。”李研说的真挚,他们之间的情感从没有假过,正因为太真,所以一旦有了间隙,才会感觉伤的更深。 四人的手都举在空中,灼华甚至没有听见李研说话,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李研话音刚落,四人同时饮下酒。这一杯酒还未喝,灼华两行眼泪已经滚了下来,灼华只好背过身去,赶紧将眼泪抹去。 李研又站起来,探头过去偷偷地看着灼华,他只是说了一句正常再正常不过的话,怎么把灼华感动成这副样子?李研伸出一只手轻拍灼华的肩,灼华转过身来,拉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看了又看,两行眼泪又流出,一滴一滴落在李研的手心。 灼华看着眼前的这双大手,曾经李研身上最漂亮的就是手,手指白皙而细长。母亲从来不舍得让李研劳作,这一双手有着像女人一般的细嫩。但是现在再看看,手已经变得黝黑,大掌中间和指头上都布满了老茧,端起酒杯的双手,和张白一,周扬,徐睿的手一比较,灼华怎么能不心疼? 他们三个人的手都白白胖胖,每天拿着笔杆子的他们,怎么都不会这样黝黑。李研冬天最怕冷,灼华看着李研手背上的肉,大疤小疤横行,那些小疤是冻疮留下的痕迹,那些大疤是刀剑无眼的结果。 “怎么哭了?”李研小声问。 灼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李研说:“三哥,你在边疆吃了多少的苦?我从边疆回来时,你的手还不是这个样子?” 李研看着大家都盯着他的手,满是羞窘,收回自己被灼华拉着的手说:“女孩子家家的,就是眼泪多,三哥哪里吃苦了,面对草原大漠,三哥心里不知多舒爽呢。” “你就哄我吧,明明是江南的男儿,竟是到了边关受了这份罪。你看看他们,在书院读书时,你的手不是和他们的一样。”灼华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比起李研,他们过得肯定算是舒适。 李研将灼华搂在怀里说道:“为了大明,为了天下人的安定,为了君父,我受这么点苦算什么?边关的将士,哪一个没有家,哪一个不是父母亲生,又有哪一个不是有妻有子,但是他们都和我一样,愿意守护在边疆,即使面对豺狼虎豹,面对命悬一线,也再所不惜。就是我这条命,早已经准备好奉献在边疆。”李研豪迈说着,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灼华赶紧捂住李研的嘴说:“三哥,别说你的命,母亲在等你,菱香在等你,李源李澈也在等你。你现在已经不是孑然一身,虽然母亲有二哥,但是菱香和孩子只有你。” “我知道,所以我会更加珍惜。边关苦,但是还好,我能苦中作乐。”李研笑了,笑的让灼华放心。 “来,我们的第二杯酒,就是为了苦中作乐。”张白一吆喝着,气氛又热络起来。 五人举起酒杯,饮下第二杯,只不过这第二杯,没有第一杯的香甜,反而多了些苦楚,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苦楚。 “覃思,我们既有同窗之谊,又有兄弟之情。今日灼华这一滴泪,让我感觉很是惭愧,我甚至忘记了大义,我们自己那点儿女情长,与你的家国大义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覃思,明日军饷的事情,户部那边我去说,你大可放心。”周扬摇头叹息,又饮下一杯水酒。 边关将士奋勇杀敌,那么他们这些所谓的朝中重臣又在干些什么呢?想想他们年少时的意气风发,满怀家国情怀,心怀仁爱,才几年的功夫,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覃思,父亲那边我也会尽力,你现在需要我们,我们作为朋友,怎么能不和你站在一起呢?”徐睿低头浅笑,他现在能帮李研的,估计只有这些。况且,这也是灼华需要的。他早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负灼华。 李研大笑两声,努力抑制住泪水,站了起来,直接拿起桌上的碗,倒上满满的一碗酒说:“我代边关的将士们谢谢你们,你们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 李研说完,一碗干尽,他用将士之间最真诚的礼仪,来表达他最诚挚的心。 他们没有谈论太多边关的事情,更没有再谈起朝政,毕竟对于各怀心思的他们,这些都不是很好的话题。 酒过三巡,其乐融融,他们作诗,唱词,行酒令,他们依旧是快乐的他们。 0 第129章 送客 周扬是最不胜酒力的,早已眩晕,春夜的风仍旧寒冷,灼华拿起周扬的披风,和李研一起,送周扬至门口。 “我送扬哥哥就好了。”灼华将披风递给周扬,手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周扬,张白一和徐睿站在门口聊着。李研退了回去,加入了他们。 微醉的李研大喇喇地揽着徐睿的肩膀,用着极其锐利的眼睛看着和张白一交谈,余光却一直偷瞄灼华的徐睿,问道:“徐大才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怎么?我是不是该怀疑你仍然对我妹子有着企图啊?” 徐睿低头浅笑,他能承认他有吗?他或许应该想到李研下面要对他的警告。 “喂,不要装出这副模样了,灼华又不在。”李研没好气说道,想到白天灼华的欲言又止,李研警告说:“灼华可不是你那些可以玩玩的女人,她是我李研的妹妹,如果你不是真心,我不会放心将她交给你。” 徐睿诧异地看着李研,脸上的笑容敛去,说道:“我从未这样看待过灼华,我更珍惜她。” 他不许别人这样看待灼华,这样低贱他对灼华的爱,即使李研也不可以。 李研双手叉腰,高傲地抬起头,说道:“我想你的事情不要我再跟你去确认吧?你的风流事迹可是瞒不住的?” 张白一双手抱在胸前,抬头看向天空,忍住笑意,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他并不想插手。 “我知道。”徐睿开始后悔他这几年荒唐堕落的生活,频繁的换女人只是让他更空虚而已。“男人总会犯错,总找不到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应该理解这种心痛,我多羡慕你,可以将所有的哀愁都寄托在战场上。而我,却选择了最笨的方法。” 徐睿也猜到灼华对他讨厌不信任的原因,满是苦涩无奈地笑着又说:“看到灼华,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她走时我已经绝望,我从未想过她还会回来,现在她回来了,却已经不属于我了。” 作为好友,又有相同的情愁,他能感觉到徐睿的真挚,警告的语气也软化。 李研也是苦涩的笑着问:“如果你还有机会,如果灼华出宫,我能将她托付给你吗?” “没有人比我更爱灼华。”徐睿一字一句,像宣誓一般,他对灼华的爱,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好。”李研大笑说道:“既然爱她,不要让她为难,放开她。” 徐睿眉头蹙起,静静思索,叹口气说道:“我答应你。” 李研重新揽过徐睿的肩膀,笑道:“不是我要逼你,如果灼华爱的仍是你,我是最乐见其成的那一个。我的妹子你也知道的,性子烈,就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收敛些好,要不她肯定会一辈子不理你的。”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张白一终于开口,笑了出来。 灼华将周扬送至巷口,周扬晃了两下脑袋,让马车先行几步。周扬站在灼华的对面,笑说:“灼华,你肯定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没有醉,酒这个东西很奇怪,你喝的越多,心里反而越清明,能想到的东西也越多。” “我知道。”灼华说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灼华,我去年巡盐带回来的歌女你知道吧?别人都以为我好色,但是”周扬说着,虽然是黑夜,但是灼华还能看见周扬脸上如孩子般的委屈,痛苦的模样,让人心疼极了。 “我知道,扬哥哥,她应该叫小红吧,在云之轩的时候,是服侍歌姐姐的小丫头。”灼华说着笑着。 那时歌走的决绝,并没有带走小红,这歌姐姐心中的痛。只有灼华知道,周扬对歌的爱,从未消失,只会越来越重。 歌走后,云之轩的老鸨自然看上已经有些俏丽的小红,只是小红年纪还小,不能接客。不久,小红就被送去学琴学曲,希望能够弥补歌的空缺,因为云歌的意外死亡,云之轩也不复从前的盛状。后来小红辗转来到扬州,周扬在一次当地官员的宴会上看到了小红,只需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歌的小丫鬟。官员和盐商更是将周扬的故人相见当成了喜欢。盐商当即买下了小红,送给了周扬,当然也成为周扬现在的困扰,成为朝中倒严的一个把柄。 “我从来不后悔将她带回来,即使严知语与我一闹再闹,即使家中母亲生我的气,但是我却不能丢下她。因为那是歌的遗憾,那也是歌最后的心病,我希望歌安心。”周扬说着,脸上又坚定了几分。 “扬哥哥,我知道现在的你最苦,但是一场风雨要来,你禁得住吗?”灼华担心问。 “风雨早晚会来,即使没有小红,我也躲不了这场风雨。”周扬笑的释然说:“天下的人谁都可以说自己不是严党,但是我不能。从我娶严知语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已经注定,我是严家的女婿,是严世蕃的学生。我像无数人那样,选择了一条最快的途径,虽然少走了弯路,但是受的苦不比任何人少。我得到了权势和施展才华的机会,却辜负了歌,我失去了她。” 周扬嘴里的爱始终没有说出来,但是那寂寞的双眼,失落的神情,都代表着周扬对歌的情意。 “扬哥哥,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严嵩严世蕃虽然作恶多端,但是现在还不会有事,扬哥哥,你要保重。”灼华说道,虽然这些她不该说,但是她看不到周扬这样苦闷。 “灼华,谢谢你,谢谢你信任我,恶到尽头终有报,我的报应估计也要来了,放心吧。”周扬叹息,转脸看着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的徐睿,笑说:“灼华,扬哥哥要走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去吧,他还在等你。” 第130章 席散人分 灼华回头,看着已经不知道等待多久的徐睿,灼华再转过身来,周扬已经上了马车,马车慢慢地走动起来。 徐睿朝着灼华走来,笑说:“我要走了。” “要我送你吗?”灼华笑着问。 “你现在不是送出来了吗?”徐睿笑着,伸手轻抚灼华的发丝,灼华没有动,任由着他这样亲昵。 “宫中世事艰辛,你要小心。” “嗯。”灼华轻轻点头,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嘱咐,似乎又要温暖她不知道第几次决定尘封的内心。 “灼华,我想” 徐睿沿着她柔顺的发丝轻抚着,一直来到垂在身后的发尾。徐睿猛地将灼华拥进怀里,灼华直直地站在那里,不敢也不能回抱他。她知道这是徐睿的不舍,他对她从来都是不舍。 清冷的夜,两人都无话。灼华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徐睿的怀里。温暖的胸怀,热了灼华被风吹冷的脸,灼华抬起手,像以前那样,想要环住徐睿的腰。 她不能这样,以她这样的身份,徐睿还怎么爱她?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只是脸儿又往徐睿的怀里靠了几分。 “别在递消息进宫了,现在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你,你不应该再跟我有牵扯。”灼华柔声说道,即使她想躲避,但是她的心里做不到不关心。 徐睿点了点头,将灼华搂的更紧了几分。灼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贪恋着最后的温暖。许久,灼华抬起头来。 “子晓,回去吧。” 即使他仍贪恋她的笑容,贪恋她的美好,但他仍要回家,早已经选择的路,没有后悔可言。 徐睿慢慢松开灼华,灼华退到一侧,徐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马车,他们现在就像这马车一样,渐行渐远。 “呼”灼华松了一口气,今天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怎么了?灼华?”张白一慢慢地走了过来。灼华噗嗤一笑,原来这还有一个,张白一笑问:“是不是也要送送白一大哥?” “那是肯定的,我从来不会厚此薄彼,你们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兄长,是我的朋友,是我信任的人。”灼华说道。 “是啊,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好,不过你也不用伤心,他们俩再也走不到一起了,就像以后我也有可能与徐睿分道扬镳一样。灼华,早在我们进入朝堂的那一天,我们都已经站在不同的位置。”张白一说着,脸上不无遗憾,但是他看的开。 “徐睿有他的父亲,周扬已经娶了严知语。” “那白一大哥呢?”灼华反问。 “现在还可以远离是非,但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张白一再也笑不出来。 灼华才不多想呢,这些本就不属于她的生活。她现在只是想着,盼着什么时候皇上恩典,她可以出宫回到苏州,过她的小日子,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 “灼华,王爷还等着我去复命呢?”张白一试探着提醒。 “嗯。”灼华点头。 “如果你希望我不说,有些事情我可以不说的。”张白一说道。 “我没有事情是要瞒他的,也瞒不了。再说,他也不会为我心痛。”灼华说着她早已看清的事实。 “灼华,其实王爷心中一直有你,只是他舍不得,况且现在他也身不由己。” “我不要他怎样,也从来没有非分之想。白一大哥,你不用为他说什么,我现在也身不由己,他只会成为我的负担,我现在的负担已经够多了,不差他一个。我只想平静的过生活。”灼华说道。 “但是你真的平静的了吗?”张白一不容灼华躲避。 “能平静一时是一时吧,白一大哥,你不用再说了,能和三哥团聚,我今天心情很好。”灼华不想赶人,但是此时她感觉张白一特别碍眼。 “那好,白一大哥走了。”张白一笑了一下:“我不是王爷的说客。” 灼华只是一点头,便往家里走去,还好李研就站在门口。灼华看着李研笑了出来,李研伸出手,灼华将手放在李研的掌心,两人就像小时候那样手牵着手,甩着胳膊一起回家去。 “灼华,今天真的谢谢你。”李研说道。 “说什么呢三哥。”灼华一下子甩开李研的手:“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0 第131章 家人 李研点点头,两人一起进屋,灼华喝了点酒,但是还不至于宿醉。菱香已经将屋里的碗筷收拾干净,灼华轻轻地推开房门,伸头瞧了一眼,走到菱香身边,问道:“两个小子都睡啦?” “嗯,白天闹了一天,今天晚上吃完饭连字都没有写,都睡着了。”菱香说道。 “哎,三嫂,我好羡慕你啊,你看我们差不多的年纪,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灼华擦着桌子笑着说。 李研仰躺在凳子上,闭眼养神,灼华的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菱香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低头笑着,她应该劝灼华两句的,但是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自己的笨拙。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也早早的嫁人,现在是不是也儿女都有了呢?我曾经最怕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却最期望。”灼华说着,还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她这样的知心话又不知道跟谁去说,跟着菱香说说最好了。 “灼华。”菱香抬起头来,心疼地看着灼华说:“你会有的,我想你肯定会幸福的。” 看着菱香可怜兮兮的样子,灼华不禁笑了出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菱香最不会劝人,笑道:“我的三嫂,我只是跟你说说而已,我没有怎么样,你别这样心疼地看着我。你的这个样子,让三哥看了,以为我欺负了你。”这个时候灼华还开起来菱香的玩笑。 “没个正经。”菱香将收拾的盘子和碗都端了出去,灼华擦好桌子跟了出去。 李研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多希望灼华快乐。 灼华跟了出来,手里捧着蜡烛,笑着说:“今天别洗了,明天再弄吧,你去伺候三哥好了,我也洗漱要睡了。”灼华伸了伸懒腰叹息:“今天真的好累啊。” 当然累了,身累心更累。 灼华放下蜡烛,打开锅盖,装满半桶水,提到屋里,随后再出来拿盆子。菱香已经将盆子送了进来,看了看床上的两个孩子,灼华笑说:“三嫂今天成全我好了,我今天来照顾他们,我好想和他们一起睡觉。” 菱香点了点头,脸有些羞红,但是在烛光下,灼华并未看得清。每天都在两个孩子熟睡之后,李研将她抱进李研的房间,菱香却很担心,总不能好好安睡,即使她知道李研每夜总会来看孩子几遍。 “嗯,好。” “快去伺候三哥吧,我怕他等一会来抓人。”灼华脱去外衣打发着菱香,菱香娇羞地笑了一下,出门去了。 许久没有在家睡了,灼华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再加上两个孩子在身边,灼华总是醒来,看看孩子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滚开,但是两个孩子特别乖巧,整夜睡得安静。 灼华起身,点上蜡烛,抱起两个孩子小便后,又哄着他们入睡,也许是饮酒的原因,灼华感觉有些口渴,便打开门到厅中找水喝。 “嗯,公子?” “嘘。” “公子,我真的想睡了。” “天都快亮了,别睡了。” 我的天,灼华真是后悔死出门,远点她还听不见,但是他们家就这么大,她还站在离他们房间门口最近的桌子跟前。 “啊,菱香。” 这是李研的嘶吼。 “吼,菱香。” 这又是李研的嘶吼。 灼华好不容易将水倒出了,连续喝了两杯,就要逃离,她怎么知道,在宫里听着这种声音她都听够了,来到家里还要受这种折磨。 “啊吼唔” 李研不停地嘶吼,随着更大声音的是他动作的声音。 “公子”菱香呼吸已经完全紊乱,完全隐忍的呻吟:“啊灼华,还在呢。” 两人都闹出了多少笑话,现在小姑子还在家中,虽然李研不在意,但是她害羞啊。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她,她早就睡着了。”李研气急说着,看来他的努力还不够。 灼华本来想走的脚步停顿了下来,转过身来,怪不得李研今天跟她提起要买大一点的宅子,就以他们现在的动静,估计左邻右舍都能听到的吧。 灼华走到门前,伸出手在门上使劲地拍了两下,大声说道:“你们动静小点,在没有找到新宅子之前,别把房顶给掀了。” 李研愣了一下,他真的没有想到,灼华真的听得见,菱香羞的要命,恨不得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灼华将头发拨到身后,笑了一下,她还是赶紧进屋的好,省的李研明天真的会修理她一顿。 如果李研会收敛,那么他就不是李研了,还未等灼华走到门前,屋里的人也不再隐忍,又重新响起比刚才更大的喘息声和嘶吼声,还有那亘古不变的旋律。 好吧,李研又上战场了。 00 第132章 又是谁来了? 灼华才不管他们折腾到什么时候,灼华安心的进入了梦乡。一阵清脆的鸟叫,灼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看着边上的两个孩子仍在熟睡,灼华起身,穿好衣服,将两个孩子的衣服整理好才出门。沈大娘一如往日的早起,炉灶已经生了起来,昨天收拾下来的碗筷已经清洗干净,一锅馒头早就出炉,由于家中一直有着李研带回来的小兵,所以他们的早饭都要准备多一些。 “小姐,早啊。”沈大娘填好柴之后,又开始倒水说:“要叫小少爷起床了,该去学堂了。” “哎,我端了热水进去马上叫。”灼华应着。 “小姐,小少爷的洗脸水都是用井水,去提就好了。”沈大娘善意提醒,灼华点了点头,刚想出门,又想起了什么,拿出准好的银子,交给沈大娘,沈大娘看了连续摆手说:“小姐,现在三爷回来了,家中不缺钱,你用的地方多,别总想着我们。” “我知道他现在顾家了,菱香也不用这么辛苦。这是我给你们二老的,算是我孝敬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收下,别嫌少,去做两身新衣服。”灼华见沈大娘还要推,硬是塞进沈大娘的手里。 灼华走出门,正好碰见在院中的李研,这个时候对于李研可不算早起。 “灼华,我应该拿钱给你才对。”李研有些惭愧,毕竟四年来他对家里不闻不问,但是他以后不会这样了。 “怎么,现在做了将军嫌我给的少啊?你是你的,我有我的心意,再说你可是答应给我一个儿子的。”灼华没好气地说着,他的三哥还跟她计较这些。 李研翻了翻白眼,她没想到灼华真的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只好答应:“好,好,给你一个。但是,以前都是大哥养我们,现在我养你。” 他不希望灼华这么辛苦,他更希望灼华在宫中过得舒服。 “三哥,你是知道的,钱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宫中我不需要巴结谁,所以”灼华还想说,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李研为她担心。 李研走到井边,提出一桶冷水,随着灼华进屋,两个孩子和他一样,都是冷水洗面的习惯,但是他知道,灼华不行。灼华走进柴房,端出一盆热水。 “李源,李澈,起床了。”灼华小声喊道。 只见两个娃儿完全两个模样,李源睁开眼睛,恭敬地叫了声姑姑,开始左右寻找着自己的衣服。而那个小懒猪李澈,简直就跟李研一个样,翻了翻身又继续睡去。 灼华双手叉腰,从小她叫李研起床已经够让她生气了,没想到现在这种气还要再受一遍,现在她要叫的是跟李研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懒的儿子。灼华可没有菱香那么好的性子,直接伸出两个手指,提起李澈的小耳朵,她可舍不得用上力气,这毕竟是她的儿子。 “李澈,姑姑叫你起床了。”灼华小声吼着。 李澈睁开惺忪睡眼,他还想着他的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一看原来是姑姑,李澈不禁翻了翻白眼。一大早他可没有什么力气跟灼华斗嘴,只能认命地起身,站直在那里,两手抬起,等着灼华给她穿衣。 灼华白了李澈一眼,这小子倒是会享受,她平时可是伺候皇上的,这小子享受的倒是心安理得。李源李澈刚洗好脸梳好头,李研已经将早饭端了进来,放在了里屋的桌子上。 “快些吃饭,今天都小声点。”李研不忘警告。 “娘呢?”李澈问着,李源并没有开口。 李研刚想开口,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明。 灼华抱起李源李澈坐到凳子上说:“娘亲一直代带着你们好累了,今天姑姑在,要给你们的娘亲休息一天,所以娘亲在睡懒觉,你们可不许打扰她。” “嗯。”李源懂事地点了点头。 “好吧。”李澈可有点不情愿。 “哈哈哈哈” 一阵爽快的笑声传入安静吃饭四人的耳朵,灼华只感觉这个笑声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沈大爷先进屋里,站在门前说:“三爷,小姐,看看谁来了。” 灼华和李研相视一眼,都站了起来,沈大爷退到一边,从外撩起门帘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一身粗布麻衣打扮,风尘仆仆,不施粉黛的脸却掩饰不住美丽,头上的发髻简单,但是更显得大气。 0 第133章 玉琼 “大嫂!”灼华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刚刚到来的玉琼。 “大嫂。”李研走过去,激动地拉住玉琼的胳膊,笑说:“大嫂一路辛苦,快些进来。” 李源李澈见了玉琼,恭敬地作揖行礼叫道:“大娘。” “乖。”玉琼露出温和的笑,伸手摸着李源李澈的头。 “大嫂,这么早过来,早饭吃了吗?”灼华将玉琼拉到炕上坐下,李研坐在另一边,沈大爷搬过来小凳子放在下面。 “昨晚到了城外,城门关了,就在城外打了尖,今天一早进的城,本想着来见见李研,不想还有惊喜,见了你。”玉琼拉着灼华的手,满是欣喜。 “夫人,三爷,小姐,小少爷该去学堂了。”沈大爷提醒着。 “哦,对,对。”灼华高兴地差点忘记了两个小人,忙着拿起包给两个孩子背上,说道:“去吧,姑姑等你们回来。” “你说好的,今天还不走。”李澈生怕灼华骗了他。 “说好的,今天姑姑晚上才走,等你们回来了,大娘也在,我们一起吃中饭。”灼华说道。 李源李澈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地出门去,平时家里只有菱香一人,每次亲人回来都是匆匆离开,李源李澈害怕极了。 灼华将二个孩子送出了门,这才返回到房中,李研已经给玉琼盛好了粥。 灼华坐在下面的凳子,笑着问:“大嫂,两个孩子认识你哎,你们见过?” 玉琼喝了两碗粥,吃了些酱菜:“你刚进宫没多久,我就回来过,菱香我已经认识了,每次回到京城,都会回家来看看。”玉琼擦拭嘴角,这时沈大娘正好进来,将早饭收拾干净。玉琼左右看看,笑问:“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菱香还未起床啊?” “大嫂,菱香有些累了,我让她多睡会。”李研笑着说,玉琼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菱香是怎么累的。 “可不是嘛。”灼华白了李研一样,站起来坐到玉琼身边笑说:“昨天两人折腾了一夜,都快要将房上的瓦掀了。” “你!”李研指着灼华,平时他倒不在意,军营中一群男人之间,这种玩笑经常开,他偶尔还会显摆。但是现在毕竟是自己的家人,还有大嫂,李研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虽然黝黑的脸不太看得出来。 灼华倒是不害臊,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李研气说:“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你也来说,你知不知道害臊?” “哦,你还知道我未出阁啊,你昨天动静那么大,我想听不到都很难。”灼华才不理李研,她还觉得冤枉呢,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才不想听他们夫妻之间的恩爱。 “李灼华,昨天晚上的事,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你现在是皮痒了不成?”李研眯着眼睛,他真的想教训灼华一顿,灼华听就算了,还敢去敲门告诉他们,害的菱香害羞地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你跟要杀人似的,你以为我想听啊。”灼华才不甘示弱,又顶了回去。 “大嫂,你看她。”李研没了办法,又舍不得真的打她一顿,只能向大嫂求饶。 玉琼一直在忍着笑,但是还是顾忌一点形象,劝道:“好了,灼华,你让着点你三哥,毕竟他现在是大将军了。” “好吧。”灼华也不想继续说这件事情,还不是李研一直在说,灼华抱着玉琼的手臂说:“大嫂,这两年你去哪里了?我要是知道你会回来,我肯定晚几天进宫。” 玉琼哀叹一声说:“说来话长啊,你大哥带你离开京城前,我正好前往南洋。南洋那边出了点事,我在那里又待了一年,等到回来时,才知道你大哥已经出事了。” 虽然事情过了几年,但是玉琼提起,依然掉了眼泪,原本她以为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等我赶到京城,你大哥的灵柩已经被送回苏州,等我回到苏州,你大哥已经下葬。我与他,终究一直是错过。你大哥留下来这么多的家业,总归有人要操持着,家里的孩子都还小,我跟你大哥这么多年,他的事情我总归知道些,没有办法,我只能扛了起来。”玉琼说的简单轻松,但是谁都知道,这一切经历了多少苦难。 “大嫂,你这样走南闯北的,不是很不方便?”李研问道。 “是啊,所以我一直装扮成男子模样。我啊,模子大,也没有人发现我是女人。再说,你大哥已经铺好了路,就算没有了他,没有了我,生意照样可以进行。”玉琼说着,勉强扯出微笑:“你们知道的,你们的大哥一直没有什么钱,而他的钱,都花在了天下的关系上,还有就是在广州的那些船。这是李矾的梦想,我必须帮他走完。” 李矾的梦想?灼华听了不禁落了泪,如果没有这些梦,李矾只是普通的商人,他也不会死。 “大嫂,家中可好,母亲可好?”李研问着,满脸的羞愧,他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从小离家,现在也未混出个人样,小时候总想着衣锦还乡,而现在仍在漂泊。 00 第134章 玉琼的目的 “哎。”玉琼叹了一口气,笑着说:“家中一切都好,老二把布庄经营的有声有色,这不,又开了一间作坊。孩子们也好,就是母亲常念叨着你们,我们告诉她现在我们的老三可是大将军了。”玉琼笑着,对于他们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 灼华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还未来及擦,玉琼又说:“就是母亲经常念叨着灼华,说好想灼华回去,安稳地嫁人。” “我是个不孝的孩子。”灼华呜咽说着。 玉琼摸着灼华的头,将灼华揽入怀中:“你的事情我们都瞒着母亲,不敢跟她说你进宫的事情,只说了王爷喜欢你,将你留在了王府,精明的老太太,半信半疑。她老人家,还是想让你回去。” “我知道娘最疼我的。”灼华点着头说。 “娘她身体好吗?”李研问着,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哎,毕竟上了年纪了,你大哥走后,她的精神劲也不好了,时间久了好了一些,就是眼睛大不如以前了。”玉琼说着,母亲年纪大了,又是极精明的人,不管家人跟她怎么说,她知道她的孩子在外面过得不好,哭的多了,眼睛也伤了。 “我应该回家的,但是我现在身不由己,我走不了。”灼华哭着念着,声音很小,但是屋里的其他两个人都听得到。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们的苦衷母亲都能理解。”玉琼安慰着,但是说再多的话也劝不了他们。 屋里陷入了沉寂,只能听见灼华的哽咽声,再看李研的脸,满是惆怅,越是刚强的人,内心越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灼华的抽泣声消失,玉琼才慢慢松开灼华,聪慧的眼睛直视灼华问:“你现在又怎样打算?”她不能确定灼华怎么想的,但是她现在需要灼华。 灼华又垂下了头,摇了摇说:“我不知道,皇上没有放我出来的打算。” “灼华,现在不是软弱和糊涂的时候,你现在在皇上身边,就不怕有危险?”玉琼问道。 “怕,怎么不怕?如果真能一死了之倒也算了,就怕他让你生不如死。我每日胆战心惊,不知道哪一句无心之话就得罪了皇上,我只是皇上的犯人,一个命在他手中的犯人。”灼华的这些话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但是现在都是他的家人。 “灼华,你受苦了,我去求皇上,求王爷,让他放了你,你回苏州,或者跟我去边关,省的在这遭这份罪。”李研说着,双手已经握成全,灼华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过。 “你?皇上的眼中有谁?谁对他都不重要,他的妻子,儿子,女人,大臣,对于他都不重要,只要他不想,没有人可以劝得了他。”灼华冷声说道,她比李研更了解嘉靖。 “王爷也不行?”李研曾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裕王身上,曾经也以为裕王会是灼华的归宿。 “唯独他不行,他离我越远,我越安全。”灼华苦闷说道。 “灼华,生活虽苦,但是你要记住,你要活着,说句犯忌讳的话,皇上总有仙去的那一天,到时候你总能出来。”玉琼劝着。 “我现在不想这么多。”灼华叹息说道。 “但是,灼华?”玉琼看了灼华一眼,灼华眼眸中的空洞和无欲无求不是假装的,问道:“你能过得安稳吗?现在的朝堂之上,一场风雨要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玉琼的试探,她不确定灼华心中的想法。 “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到我吧。”灼华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有风雨,天天在宫中,他的天就只要一个,那就是皇上。朝中的斗争,内廷的斗争,宫中的斗争,都与灼华无关。 “那李研呢?”玉琼试着提醒。 灼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李研,是啊,李研怎么办? “我没有事,我也不打算卷入朝堂的纷争,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边关。”李研说的轻松,他不想因他给灼华增加负担。 “你们是装傻?还是特意躲避?这种事你是想躲也躲不了的,李研你不要忘记了,你应试那年,你的案子是谁办的?谁在背后一直想把你置于死地?又是谁拉了你一把?如果这些你都当做不知,那么菱香是怎么来的,这个最清楚不过的吧!就是你的老师,现在对你不错,如果你真正卷进来了,他又能护你到几时?”玉琼说着,脸上变得冷漠,灼华一惊,还以为看错了玉琼。 李研站起来,面上变得凝重,许多往事他不愿意提起,但是无奈,总有人会帮他记得。 李研背过身去,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哀伤,缓慢说:“当年严世蕃器重我,想要将我纳入他门下,菱香是他送过来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严党。就算当时我出事时,阶要将我治罪,也算是秉公处理,我不怨他,也不怨徐睿,所以我也非徐党的敌人。现在菱香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子的母亲,如果说为了她我引上什么麻烦,我也认了。” 铁骨铮铮的汉子,内心清净明朗,满心的侠骨柔情。这样的李研,始终没有变,他的心思也很简单,保天下太平,保江山稳固,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对于一个女人的承诺。 原来,这才是玉琼的目的,她要这对兄妹去选择站在徐阶那边,她要严家失败。灼华虽不知玉琼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知道玉琼不想他们继续清静。 0 第135章 苦苦相逼 “但是现在两边,已经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严嵩圣宠已倦,阶隐忍多年,这朝中又有谁能独善其身?”玉琼叹息,她看出了灼华眼中的防备,但是她仍要这么做。 “大嫂,我想三哥说的对,就算不能独善其身,那么你要他帮哪一边,他也做不到。”灼华说道。 玉琼看着灼华,笑了一下说:“他做不到,那么你呢?” “我?”灼华愣了一下,这些都与她无关才对。 “是,你。”玉琼直视着灼华:“你不要忘了,昨天是你找来了徐睿和周扬,这个人情可是你欠下的。” “但是,大嫂,这只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与朝堂无关。再说,我和三哥一样不想卷入朝堂的纷争。”灼华全是委屈,原本应该温馨的家也有了硝烟。 “你认为你能远离吗?他可以逃到边疆,那么你呢?你能逃到哪里去?况且你在皇上身边,远离不了吧?”玉琼嘲讽笑着说,灼华从来不知道玉琼这么刻薄,甚至有些狠毒,对她步步紧逼。“整个北京城,谁不知道你和徐睿曾经相许?就是现在,你能做到不对他关心?你真的忍心看着他被别人踩在脚底?” “大嫂,我和他缘分早已经尽了。大哥带我走时,我就知道我回不到他的身边了。我的不忍心又有谁去在乎?他现在只是三哥的同窗,我愿意当他为兄长。”灼华又低泣起来,曾经逝去的爱,她内心的惋惜,都让她心痛极了,但这些并不代表她会帮他。 “你不爱他了?”玉琼眯起眼睛看着灼华,难道她看错了?女人很难遗忘爱的人,但是灼华真的做到了? 灼华没有回答,这个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心里,有徐睿,同样也有裕王。 “不说他,说说你的王爷,裕王已经卷了进来。”玉琼极其冰冷的说道,逼得灼华无处可逃。 又是裕王,灼华将手从玉琼手中抽离出来,眼神有些慌乱说:“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吗?你是裕王的女人。” “大嫂?”灼华看着玉琼委屈说:“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玉琼是她的家人,也这样冤枉她?她从来都不是裕王的女人啊。 “不是大嫂这么说,是天下人都这么说。”玉琼说道。 “那又怎样?”灼华冷声反问,是裕王的女人就得帮他吗? “灼华,你要想明白,如果李彩凤肚子里是个男孩,那么王爷的储君之位就稳固了,就算景王讨皇上喜欢,但是景王没有子嗣,他争不过裕王。我们的皇上是怎么上位的,你们比我更清楚吧?他不会冒这个风险。王爷是储君,他站在哪里,哪里就会是赢的那一边。”玉琼耐着性子说明。 这个事实又让灼华不知所措,灼华站起来,喃喃自语:“他不会的,他不会参与。” “怎么不会?他已经让张白一去和徐睿接触。灼华,他现在不是你在南京城遇到的那个玩世不恭的朱珏了,他是王爷,他的心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玉琼急切说道,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是又怕伤害了灼华,最终还是瞒了下来。 阶曾经在嘉靖面前说过“按长序应立裕王”的话,所以裕王对于阶一直心有感激。再说,严世蕃对裕王府,几次压住岁赐不发,早已经触怒了裕王,那么严嵩更是明白,裕王当了皇上,就是严嵩的死期。 “但是,大嫂”灼华满是哀求地看着玉琼,她很累,她不想更累。 玉琼看了现在毫无斗志的兄妹二人,不禁闭上了眼睛,虽然她不想这么做,虽然这些都不是李矾所希冀的,但是为了李矾,她必须这么做。 “难道你们都忘记你们的大哥是怎么死的吗?”玉琼冷声说道。 灼华再难忍受,她没有想到大嫂会如此苦苦相逼,灼华拿着帕巾掩面,呜呜哭了起来,这个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话。李研看着灼华,刚毅的面孔的变得柔和,李研将灼华拥进怀里,头也低垂下来,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在眼角。 “不曾忘记。”李研低声说道,他怎么可能忘记这样的仇恨?“是严嵩父子,害死了大哥。” 她本就不是心狠的人,玉琼看着兄妹二人,也哭了出来,冷笑说:“严氏父子背后的那个人,才是害死你大哥的真正凶手。” 严嵩背后的那个人,不就是皇上,他们忠于的“君”,他们一个为他卖命,一个终日服侍他,救他与火难。一个曾经爱着他的女儿,一个现在是他儿子的“女人”。 内心在纠结在战斗,灼华最不想面对的残酷现实摆在面前,他是君,是父。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她应该去恨皇上的,但是她却恨不起来,她又能怎么做? “大嫂,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灼华哭着问。 “你知道怎么做的。”玉琼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神阴暗,面部冷漠。 是的,她应该知道。 屋里又是一阵静默,他们都不愿再说话,他们看着玉琼的眼里有着仇恨,但是他们却看不到玉琼眼里的悲伤。李矾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是政治清明,安居乐业的天下,那个天下平等,包容,开放。但是这样的天下谁能给,只有裕王。 随着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玉琼站起来拉开门,灼华和李研背过身去,努力擦擦干眼泪,菱香不明所以地看着屋里的三人,怎么都哭成这副样子? 菱香像是犯错的人,低下头,小声问:“怎么了?” “哦,没有什么,刚刚嫂子来,说到了家里的事情。”灼华忙着拉着菱香进屋,菱香是心思简单的人,灼华可不希望这些事情打乱他们母子简单的生活。 “哦,这样啊?”菱香害羞地低下头,她是没有名分的丫头,关于李研的家,菱香从来没有问过,因为她没有资格去问。 “哦,看到菱香我才想起来,母亲知道李源李澈这两个孩子,直说好想小孙儿。”玉琼接过灼华的话。 菱香知道孩子得到家里的认可,自然很高兴,偷偷地瞄了李研一眼,李研心中有事,面上的哀愁自是少不了,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菱香却把这样的表情当做嫌弃厌恶,这一个月所有的幸福都化无乌有,她不禁又低下了头。算了,反正她也没有非分之想,至少李研还要她,她都愿意跟随。 玉琼看着菱香脸上的笑意敛去,再看看李研,玉琼拉起菱香的手笑说:“菱香,你一人在京城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方便,你要不要回苏州,我带你回去,家里人多,这样照顾你也方便些。” 菱香头也未抬,摇了摇头说:“我在这里等公子回来。” 灼华没有看见菱香的表情,但灼华猜想那肯定是笃定,这才是菱香认为的家,是她和李研的家。回到那个大家,她或许只是一个丫头,李研会有真正的妻子。至少在这个家,李研属于他,不属于其他女人。 “好吧,好吧。”玉琼挑着眉毛笑着,这些曾经都是李矾最关心的家人,现在是她的家人,是她爱的家人。 第136章 故友 迎春花开满了王府,阳春三月,王府里却一片寂静,习惯安静的裕王,避市无争。 玉琼与裕王的陈王妃算是故友,他们性格不同,身份不同,但是玉琼第一次进京住在王府的时候,和陈王妃一见如故,反而成了好友。这不,来到京城的玉琼又来看望陈王妃了。 “你到京里几日了?”陈王妃问道。 “来了两日,在家歇了两天。”玉琼笑着说,再看着陈王妃脸上总是有着哀愁,问:“怎么了,上次我回来你可不是这样?” “是啊,我的心思也就你懂得。”陈王妃看着玉琼笑了笑:“我是好羡慕你,巾帼不让须眉。” “你就笑我吧,我要是有你这份福,我才不东奔西跑的,李矾留下来的事情,我也不想荒废了。”玉琼轻松地笑着,她现在可是难得有着这份舒适。 “你啊,忙的命,也难怪李矾那么爱你,还是你好,李矾爱你,不像我,做个王妃,既没有王妃的命,又不得王爷的心。”陈王妃哀叹着,这种闺怨可不应该属于她的那张高贵美丽的脸。 “看你,这可是天家,王爷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就说李矾,对他家里的那个不还是千般好,最后李矾没了,我们姐妹倒是相依为命。”玉琼笑着说,她与刘兰儿共侍一夫,李矾在时她们客气有礼,却也疏离。李矾没了,两个女人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玉琼没有孩子,刘兰儿还大方的将一个孩子过继给了玉琼,她们只有相依为命。这也许就是女人的宿命,男人在的时候,争风吃醋,男人没有了,反倒要相互依靠。 “你我都是同命相连,我们都是没有福气的,天家也罢,普通人家也好,哪个女人不想有个一儿半女。”陈王妃说着,满是哀伤,这是她心中的痛。 “别这么说,你比我好,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你总归是个嫡母。”玉琼拉着陈王妃的手劝慰着。 “总归不是自己生的,我这个王妃,以前还有些面子,现在,估计已经没有人把我当回事了。现在西屋的那个,最得宠爱,现在王府的所有人,都盼着生个小王爷呢。话说回来,我也盼着,毕竟这也是王爷的愿望。”陈王妃悲哀地说着,又笑了起来:“玉琼,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当王妃,也跟你出去走走,会不会更好?” “你竟瞎说,就算我说好,王爷也舍不得,你也别乱想,王爷对你,是有千般的好。”玉琼是最苦的那一个,现在却忍者心痛劝着好友。 “我才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反正他的心现在也不在我这里。其实我也不怕你生气,我们王爷的心里,现在只剩下你们家的灼华了,别看他从来不说,也不关心,但是只有我知道,他没有一天不想灼华的。”陈王妃有些介意,但是还不算妒忌,毕竟没有灼华,也会有其他人。 玉琼挑了挑眉,对于这件事她不做评价,一边是她的小姑子,一边是她的好友,她怎么说都不会公道,只好笑说:“王爷对灼华的好,是因为李矾,你还吃李矾的醋不成?” “我啊,谁的醋都不吃,灼华在王府的时候我都没有管过,何况现在?我也就是跟你说说而已。”陈王妃还想说些什么,外面的丫鬟进来禀报说李王妃来了。 玉琼看着慢慢走进来的人儿,边上一个丫鬟搀着,后面一个老妈子护着,活像供奉着菩萨一般,玉琼再看看李彩凤的肚子,五个月的肚子比别人同样月份的肚子大了些。 “民妇叩见王妃。”玉琼起身福了福身刚要下跪。 李彩凤见了,赶紧拉起,笑道:“姐姐千万别客气,你行这么大的礼,真的是折煞我了。” “谢王妃。”玉琼说道。 李彩凤叫奴仆闪到一侧,自己扶着后腰,便要行礼,陈王妃看了一眼,笑着起身,扶起彩凤说:“妹妹身子重,免了吧,快,坐。” 陈王妃拉着李彩凤坐到塌上,下面的小丫鬟搬来凳子,玉琼坐在下面。 “姐姐,我们其实是有缘人,虽然姐姐来王府几次我还是第一次见,但是我们却有缘分。以前我还是丫头时,跟在爷身边,经常听爷提起姐姐,今天一见,果然是个大美人,大才女。”李彩凤说着,不停地打量着,什么样的女人,让李矾倾心。 “王妃说笑了,民妇只是一个普通人,先夫一两句玩笑话,让王妃还记得。”玉琼笑着。 “姐姐不用客气,爷是个有情人,姐姐好福气。”李彩凤笑着,拿起丫鬟刚到的茶水喝了一口。 “王妃过奖了。”玉琼低下头,难掩悲伤,李矾再好,也已经走了,难得,还有人惦记着。 李彩凤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玉琼,手也顺势放在肚子上,如果没有玉琼,那么李矾会喜欢其他的女人吗? 第13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姐姐,我与你有缘分,总感觉上辈子见过,以后常来王府,与我,与姐姐多说说话,王府虽大,能够说话的没有几个,姐姐要常走动才好。”李彩凤说道。 玉琼只是跟着笑,再看看陈王妃的脸,已经没有了笑意,女人有再多的贤良淑德,也不见得聪明。但是眼前这个李王妃,绝对是个聪明人,也难怪李矾会对她刮目相看。 “今天是什么风,把我们的玉琼姑娘给吹来了?”裕王还未进屋,就听见他的笑声。 “看,没正经的来了。”陈王妃笑着说道,三人同时起身,裕王走进屋里,三人都向裕王行礼。 “都起来吧。”裕王笑着说,刚想伸手去扶李彩凤,但是又看了陈王妃一眼,便缩回手说:“都坐吧,刚才聊些什么?” 王良又叫人搬来了太师椅放在下面,李彩凤坐在椅子上,玉琼还是坐在那里,裕王看着李彩凤笑说:“你是身子重的人,以后这些礼数都免了吧,别让孩子受了委屈。” 李彩凤看着裕王,感动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刚要站起来谢恩,陈王妃笑说:“妹妹,王爷不是刚说的,怎么还要拘礼?” 裕王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客气,他喜欢他们这样相处,起码不会让他有负担,裕王看着玉琼笑说:“刚才说什么呢?” “回王爷,刚才说先夫呢。”玉琼也是笑着,裕王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敛去,这个陌生的名字,除了自己在心中默念过,已经有好久没有提起过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裕王岔开话题,站了起来,在屋里漫不经心地走着,走到鱼缸前。 “前天上午到的,在家忙了两天,今天得了空,来看看王妃。”玉琼说着,转过身去,看着裕王。 “前天?”裕王想了一下说:“那你回去正好遇到了灼华?” “是,灼华刚好回家,要不还不知要等几年才能见得她一面。”玉琼说着,看着仍在悠闲喂鱼的裕王。 玉琼转过脸来,看着已经有些神游的陈王妃,低头浅笑仍在玩着帕子的李彩凤,试探说:“灼华啊,还是小孩子的脾气,看着我这个大嫂,抱着我痛哭着,说是想家,想回苏州。” 玉琼笑着,眼睛不时瞟向裕王。 “到底是个孩子,能服侍皇上,是她的福分。”裕王随意说着,拿着渔网捞起鱼缸中的鱼赏玩,看不出一点涟漪。 “可不是,我也是这样劝她的,家中一切都好,尽孝重要,尽忠同样重要。”玉琼笑着说,或许她该回去了,在这里演戏实在没有意义。 屋里有了一阵的沉默,玉琼看了一圈,站起来笑着说:“民妇要回去了。” “留下来吃饭吧。”陈王妃站起拉着玉琼的手,真挚邀请。 “不了,下次吧,李研也在家中。”玉琼轻拍着陈王妃的手。 玉琼往门口去,李彩凤陈王妃都要跟着出来,裕王阻止了他们,偏要自己来送,裕王屏退了下人,两人走在王府的花园中。 “那天我跟灼华说了,这场纷争她躲不过的。”玉琼轻松说道。 裕王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看着玉琼,质问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早该知道的,她不可能置身事外,与其让她被动,还不如推她一把。”玉琼说的轻松,心里却是心痛。 “你要知道,这是李矾最不想看到的。” 是啊,李矾最不想灼华有忧愁,他不想灼华活的太累,不想灼华生活的复杂。但怎么可能?灼华身边的都是什么人,她怎么还能继续简单的生活?就算她不参与,其他人也会利用。 “事实证明李矾错了,他想保护灼华一生,但是一生多长,即使最后他把灼华托付给你,你不也护不了她?那边有着徐睿,这边有着周扬,你认为灼华会坐视不管?”玉琼讽刺地笑着。 “我只知道,你这样做李矾不会高兴。”裕王说道,他的心中,永远只有李矾。 “那你那样做李矾就会高兴?你明知道你的父皇是个怎么的皇上,你还让灼华进宫?你将她推入险境,她现在还有的选吗?”对于裕王的假仁假义,玉琼看着碍眼。 “我有我的苦衷。”裕王不想做出更多的解释。 “你情愿要李彩凤,也不情愿要灼华,这就是你的苦衷?我是推了灼华一步,但是罪魁祸首是你,如果你要了灼华,灼华会是你的王妃。”玉琼说道。 “你错了,父皇认定灼华是红颜祸水,也认定李矾有着非分之想,我要了灼华,如果换来的是一杯毒酒,那又怎么办?我不会冒这个险,父皇不许我有爱的女人,他要的只是她们为我生儿育女,但是生儿育女谁都可以,又何必是灼华呢?”裕王耐着性子跟玉琼解释,其实他没有说的必要,他不也一样的痛苦。“何况,李矾说过,谁都可以娶灼华,唯独我不可以,我不想违背他的心意。” “好,我相信你,希望有一天灼华真的选择她想要的男人,你能像现在这样潇洒,可以放手。”玉琼要的是裕王的承诺,这样一来,灼华以后会是自由的。 “只要是灼华要的,我都会给她,这是为她,也为李矾,这是我欠李矾的。” 有了裕王的承诺,玉琼脸上的防备终于放松了,笑说:“李矾虽然去了,但是他留下的梦还在,我们现在要一起完后李矾的梦。” “那也是我的梦。”裕王说着,他不需要向玉琼保证什么,毕竟他和李矾之间,早已经不分彼此。 玉琼笑了,释然的笑了,裕王没有变,起码对李矾的情谊没有变,就像她一样,对李矾的爱永远不会变。 “多希望李彩凤赶紧给你生个儿子。”玉琼笑着说道,她也是成为期盼小王爷的一份子。 “我也好希望。”裕王说着,脸上却没有那么开心,如果是灼华为他生的儿子,他应该会更开心才对。 第138章 徐睿与玉琼 忙碌的玉琼在京里待不了几日,处理好商事之后,又打算赶回南方。丰乐楼楼顶的房间里,原本的躺椅早已经被丢弃,换成了挨着窗户而放的两个茶椅。玉琼每次回京,都喜欢来这间屋子里坐一坐。 “咚咚咚” 随着轻轻地敲门声,站在窗前的玉琼轻声回道:“进来。” 门被推开,高山在门口轻声说道:“徐大人来了。” 玉琼收起满面的愁容和哀伤,点了点头。 徐睿一身玉色长袍,还是玉琼第一次见的温文儒雅,谦谦有礼的书生模样,只是温润的脸上,笑意少了几分,深邃的眼眸多了些深沉。 “大嫂!”徐睿作揖笑道,他一直这么称呼玉琼,未曾变过。 “坐。”玉琼说道,拿起茶壶,为徐睿倒上一杯热茶,又将刚刚开的窗户虚掩,仍留有细缝,好观看街景。 徐睿拿起茶杯,轻啜一口,点了点头。玉琼抬头看了徐睿一眼,笑道:“还要谢谢你,不是你,我这次也见不到灼华。” “大嫂不必谢我,灼华难得出宫,我想她想见你。”徐睿吹了吹茶叶,又喝了两口热茶。 玉琼也不绕弯子,他们没有时间可以闲扯,玉琼从衣袖中拿出银票,展开摆在徐睿面前,说道:“这是你的那份,我照例存到了钱庄里。” 徐睿拿起扇子将银票推了回去,脸上又扬起温和的笑说:“老规矩,留给灼华吧。大嫂不用每次都给我看,我信得过大嫂。” 玉琼笑着摇头说:“李矾从来都不喜欢你,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又是这么像,李矾从来都不存钱的人,唯独留给灼华些。” “我对不起灼华,当初帮大嫂,帮李家,只是为了灼华,但是大嫂偏又不依。这些钱,对于我不算什么,我希望灼华无论以后怎样,都能过的自由。”徐睿说道,钱虽然不能解决一切,但是总归能让灼华继续体面无忧的生活。 “也许她一生都走不出宫门呢?要这些钱何用?”玉琼反问。 “不会的。”徐睿的眼眸也瞟向窗外,话语中带着坚定。 “你对灼华这样好,就没有想过让灼华知道?”玉琼笑着问着。 徐睿低头浅笑说:“大嫂答应过我不说的,况且你不也一直在帮我吗?钱大富的案子我还没有谢过大嫂。” 玉琼挑眉点了点头,他们都是爱灼华的人,他们之间虽然相互利用,但都不希望灼华再受伤害。 当初徐睿主动找上玉琼,玉琼惊愕,对于徐睿的雪中送炭,她心怀疑虑,以为徐睿居心叵测,最后只有用钱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但是当她将徐睿的那份分红给他时,他却让玉琼以灼华的名义存起来。玉琼不解,李家虽不是大富之家,但赡养灼华不是问题,即使灼华有一天出宫早已年老,但也有机会嫁人的。玉琼虽不解,却也尊重徐睿的选择。 “我劝过灼华了,不知道灼华能不能想得通去帮你,毕竟她离嘉靖比较近。”玉琼说道。 徐睿眉头微蹙,脸上的笑意敛去,有了些怒意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都应该与灼华无关的。” “你和裕王都不明白,你们心疼灼华,但是严家不会心疼,周扬不会心疼,与其叫她坐以待毙,还不如绝地反击。”玉琼却并不害怕这些怒气。 徐睿站起来,踱步走着,手中的扇子有节奏的拍打着手心,说道:“大嫂的意思是严党已经抓住了我这个软肋?” “严世蕃不傻,这可不光是你的软肋,也是裕王的。一个女人,让你们二人都倒下,何乐而不为?”玉琼冷笑。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我不会再客气了。”徐睿冷声说道,他从来都不是儒雅的人。心思缜密机关算计的他,如果灼华为他受了伤害,他不会放过他们。 玉琼满意的笑了,低头喝着茶,沿着窗缝看向外面,说道:“我早就跟李矾说过,对于你和灼华他是错的。但是你知道的,李矾不是容易劝得动的。或许,你会是灼华不错的归宿。” 爱本来就是纯粹的,只是因为爱而爱,不是为了谁而爱。徐睿对于灼华,只是因为爱灼华,不会因为李研而更爱,更不会因为李矾而不爱。如果说最后爱变成守护,他也是愿意的。 他并不乐观有机会与灼华再续前缘,况且,他们再也做不成夫妻。爱这东西很奇怪,年轻时为了利益而被现实所逼迫,轻易放弃,而到了中年,拥有了一切,却最妄想爱情。而伊人已经远去,纵有千般悔意,也已经来不及。 第139章 警告 自从那日在家中长谈后,灼华心里自是有负担,有心事的她总会表现在脸上,她永远不会掩饰自己,她的心思怎么能瞒得过嘉靖? “怎么了,最近老是闷闷不乐的?”嘉靖打坐,并没有睁开眼睛。这么问着,正在擦拭边上器物的黄锦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嘉靖,嘉靖皱了一下浓眉说:“没有问你,朕问的是她,每天哀怨这一张脸,说说,是谁欺负你了,朕为你做主。” 灼华仍手扶着花瓶,心不在焉地擦着,黄锦推了灼华一下,灼华缓过神来,疑惑看着黄锦,自己还不知道什么事,黄锦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主子问你为何闷闷不乐?” “哦,没什么?”灼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努力笑道:“我挺开心的啊。” “笑的比哭更难看,还说自己开心?”嘉靖冷哼,睁开眼睛,往大殿外面走去。 灼华和黄锦丢下手中的抹布,赶紧小跑跟在后面,生怕被步伐矫健的嘉靖落下。 “灼华,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三哥的军饷要到了,这两天就可以拿着银子和粮草去边关了。” “真的啊!”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灼华瞬间眉开眼笑说:“还是托了皇上的洪福。” “不。”嘉靖停了下来,黄锦紧跟着停了下来,灼华光顾着开心,停下的慢了一些,差点撞到前面的黄锦,黄锦往旁边迈了一步,嘉靖正好可以看到后面的灼华说:“这是你的功劳,现在的朝堂上,能让两方休战替朕好好办事的,估计只于你李灼华了。” “皇上说笑了,奴婢有什么本事,朝堂上的大臣都是效忠皇上,尽力为皇上办事,都是皇上的肱骨之臣,皇上这样抬举奴婢,奴婢可担待不起。”灼华低着头,刚刚的惊喜瞬间消失,皇上的话让她受宠若惊。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他们朕是了解的,读了满肚子圣贤书,但是办起事来没有一个想到学来的仁义道德,他们的阴险狡诈朕还是知道的。”嘉靖转过脸去,看着殿外说:“难得徐瑞对你的一片深情,难得周扬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儿。”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那么皇上叫她去,不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吗? “黄锦,灼华,听说朕的永寿宫已经建的差不多了,那么我们一起去看看?”嘉靖笑着说,显然有着好心情。 “主子,天色晚了,要不明天我们再去?”黄锦说着。 “就今天,今天朕的心情不错。” 黄锦拿着的披风披上嘉靖的肩,嘉靖一把甩了过去,现在都什么的天气了,他有着健强的身体,才不会这样娇气。嘉靖乘着御撵,灼华和黄锦跟在后面,灼华和黄锦说得来,两人一路走一直说笑着,嘉靖斜着眼睛瞟了几眼,本来还想制止,但是后来细听他们说什么之后,也就算了。 重新翻修的永寿宫,更加大气,橙黄色的琉璃瓦覆盖在重檐屋顶,走廊长而曲折,突起的屋檐像鸟嘴一样向上崛起,深红色的九根大柱子分别摆开,镶嵌在汉白玉的石阶而上。 灼华随着嘉靖沿着大理石石阶,拾阶而上,殿的木料多为昂贵的金丝楠木,每一个窗花,梁上的彩绘,一个小小的雕刻,一个铆钉,都显示着工匠的技艺高超,这是全天下最好的匠人的杰作。金碧辉煌,美轮美奂,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灼华看着奢华的宫殿,这里耗费的可是民脂民膏,天下都说严嵩贪污,但是真正奢华的是皇上。 灼华突然想到了她在书院时读的阿房宫赋:“嗟乎,一人之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于泥沙?”说的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历朝历代的君王,哪个不喜欢建造宫殿,满足一己之私欲,现在天下之人,也应该是敢怒而不敢言了吧? 嘉靖躲在西宫休闲的二十年来,慢慢失去人心,就像当时的秦始皇一样的,一天天更加骄傲顽固,古人的书他们都读的好,但是却没有真正的去借鉴。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灼华只能在心中感叹,也感叹着大明。 现在的大明朝,就像是开得繁盛的花儿,等待着必是凋零。灼华也终于理解在大同时,看着满街的难民,李矾虽然心痛,但是仍然会对灼华说,这是朝廷的事情,朝廷贪腐,让天下人寒了心。 嘉靖来到大殿下,手拍着一根柱子,看着柱子上的雕刻,又看看房梁上的绘画,那是一副彭祖升仙图。 嘉靖露出微笑点着头说:“徐瑞的差事办的不错,朕要赏他。” 灼华站在殿门的右侧,远望着眼前,失了神,嘉靖看着灼华说:“灼华,你说赏徐瑞些什么?”灼华头垂了下去,摇了摇头,嘉靖又说:“朕把你赏他你可愿意?” 这是一句试探吗?灼华已经来不及思考,愕然跪下,嘉靖本心情大好,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嘉靖走到灼华面前,惊慌的灼华只能看着嘉靖的脚。 “起来吧,朕没有当真,朕就是舍得,朕的儿子也舍不得。”嘉靖抬脚要走,灼华刚要起身,嘉靖又转过身说:“现在朝中要起风雨了,但是朕告诉你,只有朕才能呼风唤雨,只有朕才是天。” 灼华未说话,又趴在地上,这是对她的警告吗?还是告诉她,皇上知道所有的事,还是说他就是这场风雨的制造者?那这场最后谁会是受害者,别人不知道,只有这场风雨的制造者才知道。 也许胜利者只有嘉靖而已。 0 第140章 腐化的严家 三个月永寿宫竣工,嘉靖自然高兴,皇上高兴,自然少不了封赏,赢家当然是徐家,阶加封少师,兼支尚书封,徐睿官升两级,徐氏父子日渐恩宠,严嵩日渐被冷落。对于恩宠二十年的严嵩父子,偶被冷落,无疑是对朝中所有人的警告。 嘉靖四十年的一场大水,冲毁了严党多年苦心经营,但已腐败溃烂的朝堂格局。年末的一场大火,又烧毁了严氏父子所有的圣眷和恩宠。嘉靖最后的一点信任,严党怎么也要抓住。决战的时候到了,没有人会退缩,他们也不愿意退缩。 严嵩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他老了,阶比他谨慎,又聪明,懂得迎合圣意,他会的那一套他都会。而阶下面的门生,对于官员的拉拢,比他做的好,毕竟自己深居相位多年,得罪了天下人,阶肯定比他更受欢迎。但是如果说认输,或者说急流勇退,这不是严嵩的作风,他的下面跟随他多年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那么现在,两边开战,争斗只是刚开始而已。 严嵩坐在家中的大堂之上,看着这些年自己辛苦挣来的这份家业。想当年,他初出茅庐,怀抱着理想和报国热忱,和万千学子一样,踏上了科举之路,他曾经上书死谏过,曾经破釜沉舟过,但是终究为现实所伤。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愤世嫉俗,满腔热忱,都是没有用的,真正有用的是手段,而不是圣人的哲学。 严嵩用赋闲在家的十年时间,想明白了这一件事。等到他再次踏上征程,他变得圆滑,事故,他知道这个国家,这个天下,只有一个人说的算,那就是皇上。他斗倒了夏言、仇鸾,迫害了沈炼,害死了杨继盛,才有了现如今的权力。他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在战斗,在垂暮之年,他当然不会倒下。 由于衰老,严嵩的耳朵有些迟钝,眼睛早已花了,但是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灵活,嘉靖还离不开他,就算想离开,也会舍不得。严嵩站了起来,迈出衰迈的腿,边上的丫鬟小厮要来扶,严嵩两手甩开。 他还未老唉。 严嵩晃晃悠悠地走着,他要去见谁?当然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妻子生下的唯一的儿子,这个京城里人人称作小阁老的人,天下最聪明的人。 他的耳朵应该没有听错,这是女人的声音,严嵩在走进严世蕃住的院子的时候,停下来。严嵩唯一的妻子,严世蕃的母亲,刚刚过世,他亲自请的旨,要严世蕃在家丁忧,这个确定是在丁忧? 严嵩从来没有想过他那个爱好奢华,恒歌酣舞的儿子会在家里老老实实的怀念自己的母亲。但是他也未曾相信他会这样,肯定是他的耳朵听错了,那不是琴声,不是歌声,不是女子的嬉笑声。 严嵩继续往前走着,侧着耳朵努力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严嵩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在朝多年,他怎么会把他的心思放在脸上呢?严嵩踩上一节一节的台阶,站在院中的下人都跪了下来,害怕地看着严嵩的脸色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老爷,老爷?”这是严世蕃小妾中的一个吧,严嵩已经记不得了。 “老爷,我在这里。”这又是一个。 “哈哈,老爷,抓我啊。”还有一个。 严嵩推开门,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严世蕃蒙着眼睛穿梭在一群女人中间,这群女人穿着绫罗绸缎,珠宝金钗。严嵩再往边上看去,几个歌女,应该又是哪个院子里的头牌,唱歌的,弹琴的,热闹极了。 严世蕃忽然抱住了一个女人,顺势躺在那个女人的身上,软香在怀,严世蕃已经开始上下其手,凭他的手要摸出这是哪位夫人?边上又有一个小妾,将酒壶递过来,严世蕃直接接过酒壶高高举起,酣饮着,任由徐徐流出的酒水划过他的舌尖。 忽然静了,一些小妾反应过来跪在那里,不敢动弹,随后琴也停了,歌也不唱了,就连躺在严世蕃身底下的那个小妾,也身体僵住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宝贝,被我吓住了?”严世蕃嬉笑着,伸手摸到小妾的脸,捏住小妾的下巴,脸凑上前去,笑道:“等一会爷就让你瘫软。”一个香吻还没有亲到,小妾害怕地别过脸去。 这时严世蕃才感觉气氛对不,本是热火朝天的嬉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的清冷?严世蕃拉下眼罩,看着屋里跪了一片,转过身来,看到严嵩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荒唐已被父亲发现。 如果这样就能让严世蕃害怕,那他就不会这样放肆,他清楚他是严嵩唯一的儿子,他想怎样就要怎么样,严嵩看不过也顶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严嵩仍是怒瞪着严世蕃,一句话也没有,严世蕃知道严嵩已经生气,慢慢地站了起来,整理一下凌乱不堪的衣服,挥了挥衣袖,边上的所有女人都识相地快速退了出去。 第141章 被动的严家父子 严嵩慢慢地走到屋里,看着屋里的一切,虽然人走了,但是这股淫秽的气味却挥之不去,严世蕃笑着走到严嵩跟前,要去扶严嵩。 “跪下!”严嵩大声呵斥。 严世蕃先是愣了一下,赔笑说:“父亲找我吩咐事,叫我过去便是,何必来一趟?儿子的生活你也知道,你老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跪下!”严嵩仍是呵斥着,空洞的眼睛看都不想看严世蕃一眼。 严世蕃知道严嵩真的生气了,只好跪了下来,但是那张脸上可没有认错悔悟,他在家无聊时一直都是这样玩的,父亲何必这么计较? “你现在可是丁忧,朝歌夜舞,酣酒淫靡,你的父亲都快要下台了,你还能得意几天?”严嵩呵斥说道,懒得看严世蕃这幅醉酒的模样。 严嵩这么一说,严世蕃自然知道朝中有事,晕晕的脑袋已经清醒了一大半,忙着跪到严嵩面前问:“父亲,今日朝中有事?” 严嵩刚要开口,严世蕃赶紧起身,扶起严嵩小声劝慰说:“父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老先别急,没有到急的时候。” 严世蕃叫丫鬟过来搀扶起坐在椅子上的严嵩,往书房走去,自己则走进内室。严嵩到了书房,换了衣服,半躺在软椅上,没过一会儿,严世蕃也已经赶来,换了常服,稍稍整理过的样貌,掩饰了一点邪佞的气息。严世蕃走到严嵩面前,坐在边上的凳子上。 “父亲,今日皇上册封了徐氏父子?”严世蕃说道,严嵩点了点头。“父亲,现在朝中人人都说有风雨,我看倒未必。” 严嵩坐直身子,仔细聆听严世蕃的见解。 “阶隐忍多年,在我身边做事,现在时候到了,他不可能还会让我。”严嵩平静说道,他早已经习惯了官场的倾轧,哪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么父亲,现在阶手里有着什么牌?”严世蕃问道,严嵩不语,严世蕃继续说:“高拱是裕王的老师,他会中立,杨博虽与我们不和,但也不见得会与阶与舞。” 严嵩摇了摇头说:“现在不帮的就是敌人,阶曾经说过按序应立长,裕王会站在他那边,杨博如果推我一把,你我必死。” 阶的性子温和,敦厚,又是王阳明的学生,在朝中的官员中,比严嵩受尊崇。 “父亲,抓住谁都没有用,只有抓住皇上才有用。”严氏父子比谁都清楚,这也是他们屹立于朝堂多年的经验。 “关键是,为父的现在抓不住皇上的心了。”严嵩哀叹一声,他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上面摸不透皇上的心,下面管不住下属的心。也许真的要服老了。 “父亲莫急,儿子觉得皇上还是信赖父亲的,毕竟皇上的衣食住行,都靠着父亲。徐氏父子不过给皇上盖了一座宫殿,而皇上的家底,都是我们父子给皇上挣得。”严世蕃说着,严嵩看着严世蕃,失落的眼眸又扬起了希望,严世蕃继续说:“朝廷办事的无非是内廷还有外庭,外庭就算我们与阶平分秋色,那么内廷呢?父亲在朝二十年,总归比阶亲近些。” 严嵩想了一下说:“内廷司礼监几位公公,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尤其李芳和黄锦,都是最忠于皇上的,他们不会偏袒谁。除了他们,皇上现在信任的人,一个是蓝道行,此人是阶引荐的。还有一个是嘉靖身边的宫女,据内官说,嘉靖很信任这个宫女,年前的永寿宫大火,就是此宫女在大火中救了皇上的命。” “蓝道行这个奸人,假借扶乩之言,在皇上面前多次诋毁我们父子,此人当诛,我定不会饶他。”严世蕃愤恨说道,眼眸中露出凶狠,但是心中感叹阶棋高一招,早已经布局,是他的疏忽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后悔已晚,转念一想,严世蕃又说道:“皇上信任的宫女?皇上可有临幸?为什么不封个妃子?” 严世蕃疑惑着,如果是皇上的女人,那就好办。 “宫人说,那宫女原本是裕王的丫鬟,宫里的说法是与李王妃不和,被皇上召入宫中,我们的皇上表面上不疼这个儿子,但是毕竟也是父亲,就怕她是祸水。”严嵩絮絮叨叨的说着,并不以为一个女人有什么用,况且嘉靖从来都不喜欢女人。 严世蕃似乎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拍着脑袋说:“父亲说的是不是叫李灼华?”严嵩点了点头。“她是李矾的妹妹,也是大同刚回来李研的妹妹。”严嵩有所懂得点了点头,严世蕃又说:“李矾死后,皇上一道密旨将她安顿在王府,据王府的人说,王爷很喜欢这个女子,可以说恩宠备至,但是王爷却没有要她,而现在的李王妃就是那女子的丫鬟,进宫的原因谁都不知,或许与李王妃有关。” “李矾的妹妹?”严嵩恍然回神,心中又是一惊,适时提醒说道:“你不要忘记了,李矾是怎么死的。” “那是皇上的意思。”严世蕃说道。 “但是李氏兄妹会把李矾的死算在我们头上,你别忘记了,当时的毒酒是你派人送的。”严嵩颇认真说道,现在他们的胜算似乎又少了一分。 “哈哈哈,父亲,你别忘记了,对于李研,他现在女人还是我送给他的,她可出自严府,所以李研与我们早已经脱不了干系。”严世蕃早有准备,对于有才华的人,他向来不吝惜财物美人,算他慧眼识人吧。 “这层关系可以利用,利诱不行就威逼。”严嵩轻拍着手,淡淡说道。 “还有一事可以做文章,这李灼华年少时与徐瑞私定终身,她应该不会为阶所用。”严世蕃顿时感觉开朗,满脑子的迷雾似乎散去了。 严嵩想着他对灼华的印象,摇了摇头说:“那女子不像如此小气之人。” “这些都不重要,父亲,据我所知,李灼华与徐瑞和裕王都有着牵扯,是人就有纰漏,那么我们用她毁了徐瑞,那么阶还避的开吗?”严世蕃说道,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严嵩再三思虑说:“去找周扬来,他与李研是同窗,叫他来问个清楚。” 对于他们来说,嘉靖的态度很重要,那么嘉靖身边的人对他们来说最有用。嘉靖身边人,不是后宫的嫔妃,而是整日跟嘉靖在一起的太监、道人和宫女。 0 第142章 严家的女婿 严嵩刚想躺回椅子上,严世蕃起身,要出去叫人,严嵩忽然提起:“知语是不是还在家里?先去叫她来。” 严世蕃哎了一声,便出门去,没有过多久,严知语到了书房外,严嵩也已经从躺椅上起身,整理着书架上的书。 “孙女拜见祖父。”严知语跪在下来低垂着头,没有平日的高傲,多了些胆怯。 “你回娘家多久了?”严嵩问着,严知语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你是嫁到周家的,又是周家的主母,你这样回娘家,你的夫家怎么办?” “周家不缺孙儿一个女人。”严知语回道。 “胡闹!”严嵩喝斥,严知语本就怕严嵩,这么一喝,两行眼泪已经流下,低头不语。 “你在家时的教养都忘记了吗?你读的三从四德,读的女则都还记得吗?” “知语知道。”严知语低泣说:“但是,知语心中也有委屈。”她的苦别人不知,但是她的家人应该知道。 “你以为你的刁蛮任性祖父会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没有孩子,还几次逼迫妾室流产,只是一个善妒,周扬都可以休你几回。你仗着祖父,仗着父兄,仗着背后的严家,为所欲为。如果有一天你没有了父兄可以依靠,你又怎么生存?”严嵩走到知语面前,虽然声音不大,虽依旧从容淡定,但是足够将严知语说的羞愧难当,没有面目见人。 “就算别人生了孩子,你又怕什么?你还是嫡母。” “但是祖父,什么孙儿都能忍,他居然又弄了个歌女回来,日益宠爱。只是个低贱的女人,孙儿忍不下。”严知语哭泣着,这是她最在乎的,周扬不爱她,从开始的歌,到现在的卿舞,周扬心中从来没有她。 “你真的是”严嵩拍拍手中的书,恨铁不成钢,说道:“把你的眼泪留给你的男人,比留给家人有用。” “知语知错。”严知语哭泣说道,她不会做女人,更不会讨好男人,但她该怎么办? “去吧,去跟你的母亲学着,怎么做好一个女人,怎么做好一个嫡母。”严嵩说道,身心俱疲。 就这样的家人,让他怎么能放弃?这些都要靠着他的庇护才能生存的孩子,叫他怎么安然赴黄泉? 周扬应该想到的严嵩会来找他,为了什么事他更清楚,毕竟今天阶的加封满朝都知道。周扬快速地整理好衣冠坐着马车来到严府,当然他都来了,接回严知语也是此行的目的。 “小婿扬拜见祖父,岳父大人。”周扬走进书房,跪在地上行大礼,礼还未行完,严世蕃拉起周扬说:“礼到了就成,父亲在等着。” 周扬站起来,往书架前走去,严嵩抬起头来,脱下老花镜说:“是博易来了,快些进来。”严嵩向前走了两步,拉住周扬的手,周扬忙着搀扶,严嵩笑说:“我这几天得了两本书,据说是欧文正公的笔记,都说你是火眼金睛,你来帮我看看。” “是。”周扬恭敬地作揖,严嵩父子对周扬很好,敬他才学,他明白他官途顺遂,都是受他们荫泽。 周扬走过去,双手从严嵩手里接过书,翻着看了起来,看了几页,又翻了另一本,也只看了几页说:“恭喜祖父,这可是古本,可遇而不可求。” 严嵩点了点头,将书放到书架上,拉着周扬的手,口中念叨着:“好,好。” 周扬随着严嵩走进书房,严嵩拉着周扬坐到一起,而严世蕃则站立在严嵩后边,周扬刚要站起,严嵩又拉住周扬,指着严世蕃笑道:“你也去拿个凳子,今天我们爷孙三人促膝而谈。” 严世蕃拿过一个凳子,坐到周扬和严嵩身边。 书房里一个人都没留下,就连平时倒水的丫鬟都已经被屏退出去,严嵩拉着周扬的手未曾松开,缓慢开口说:“我众多的孙子孙女婿中,你知道我最喜欢谁吗?”严嵩看着周扬,周扬笑着摇了摇头。 “我最喜欢你,你跟祖父最像。祖父年轻时,也是你这样,意气风发,还有就是一身的傲气,都说家贫的孩子最有风骨,祖父也是。到了后来,祖父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倒也舒坦,但是满身的才学,总要为君父解忧,为万民造福。”严嵩缓慢说道。 好吧,严嵩现在说的只是四十年前的他,而非二十年前的他,也非现在的他。 “世人都说我只会讨好皇上,只会写青词,但是讨好皇上是管理不好国家的,写青词是治不好国的。百姓要顾及,不能把他们逼反了,要替君父解忧,不能让君父受了委屈,同僚要顾及,还指望他们办事,这个宰辅不好当啊。南倭北虏,连年灾害,皇上还要修宫殿,哪里不要钱,要钱又要顾及各方,那么只能我一个人受委屈。遭万民唾骂不要紧,祖父从来没有贪图过那些虚名。但是祖父现在也老了,就想着你们这些做儿孙的能过得好,这样也不辜负祖父兢兢业业一辈子。”严嵩低沉深厚的声音娓娓道来。 “祖父现在依然矍铄,岳父尚在壮年,不能言老。”周扬站起来恭敬说道。 严嵩笑着拉着周扬的手说:“坐,坐,今天说了,只是我们促膝长谈。”严嵩拍了拍周扬的手说:“祖父知道你正直,有着自己的想法,祖父也知道你两袖清风,也知道你跟严家的这些子孙不一样。知语虽然刁蛮,但是仍是一个好妻子。” 周扬又站了起来,作揖说:“小婿有错,今天来也是为了接知语回家。国,民足够祖父忧伤,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应该再让祖父忧心,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 周扬太过聪慧,这也是严家看中他的原因。严嵩瞧了周扬一眼,眼神依旧浑浊老态,心中却极满意。 “哎。”严嵩拉着周扬的手,站了起来,笑着说:“夫妻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管你们。”严嵩拉着周扬的手,往书架边走去说:“我知道你与徐瑞是同窗,是好友,但是朝堂之上,是没有朋友的。” “小婿明白,知语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的,周扬绝对不会是吃里扒外之人。”周扬说道,他再不屑严氏父子,毕竟是他们的女婿。早在当时答应娶严知语时,他就深知这一点,人总要做出牺牲,不能贪了所有的便宜。 “我知道,还好现在没有撕破脸,阶在我下面多年,也隐忍了这么多年,我本应该让出相位,但是看着这一大家子,总要有人操持着。”严嵩看了看周扬,拿起手中的书,递到严世蕃手上继续说:“我也心疼着你们。” 严嵩轻抬衣袖,继续说道:“宫里皇上身边有一宫人叫李灼华,听说是李研的妹妹,那应该是你的旧识了。” 周扬先是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跟灼华有关,回答说:“是,灼华在书院待过几年,那时我们正好在书院读书,所以相识。” “嗯,那就好,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买你几分面子,她现在是皇上信任的人,在皇上的身边,不知道能不能借着你的交情,必要时让她给我们一些信息。”严嵩说的极其委婉,他不想让周扬感觉是被利用的。 “小婿明白,但是以小婿对灼华的了解,他不一定会帮我们。”周扬答应了严嵩愿意一试,但是也没让他们有多大的希望。 “不帮我们不要紧,只要不帮阶也是一样的。”严世蕃脱口而出,显示自己的焦急,跟着自己的女婿说话,有必要这么温吞吗。 严嵩瞪了严世蕃一眼,严世蕃不再说话。 “你只管尝试就好,不必勉强。”严嵩又说道。 “灼华不会帮我们,自然也不会帮阶,她不是喜欢争斗的人,如果真的是叫我们中间她选一个,她肯定谁都不选。不过岳父放心,小婿定尽心而为。”周扬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如果严家这条大船沉了,那么他也不能幸免于难。 “那就好,来,再帮我看看几本书,你有日子不来府上,其他人都帮我看了,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严嵩拉着周扬继续研究书籍和字画。 对于聪明人来说,有些话点到为止,不需要多说,周扬自然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只要想保自己,就一定要靠着严家。 第143章 徐阶的儿子 相对于严府的紧张,徐府却没有想象的热闹和欢庆,一如既往的沉寂。小心谨慎的阶,不会以为他的官位和严嵩一样,就自以为可以和严嵩平起平坐了,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并不是胜利的结束。 阶聪明,谨慎,并不躁进,这是性格的最大优点,他又是王阳明的学生,当年的榜眼,学问自是没的说,心思又极细腻。对于嘉靖,他是了解的,对于严嵩,他也是了解的,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父亲,你找我。”徐睿进了阶的书房。 阶看了边上给自己捶肩的小妾说:“你出去吧。”小妾退了出去,阶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你今天的表现不错,没有因为这点成绩就沾沾自喜。” “父亲,我现在已经是大人,没有你说的这般不稳重。”阶这么看徐睿,徐睿自是觉得委屈。 “那就好,最近宫里的人说皇上提过几次要把李灼华赏赐与你?”阶随口说着,拿起茶杯准备喝茶,但是眼睛仍然盯着徐睿。 “父亲,那不过是皇上的笑语,儿子不会当真,请父亲放心。”徐睿作揖,但是眼神中的一丝忧伤并没有逃过阶。 “为父的知道你心中有着遗憾,心里也埋怨父亲母亲当年的棒打鸳鸯,看到你这样,你母亲已经后悔。”阶站起来,走到徐睿身边。 “父亲,儿子心中没有怨恨,我跟灼华有缘无份,怪不得其他人。”徐睿如实说道,要怨就怨他自己不够爱灼华吧。 “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会不了解?我看的出来,你对她有情,要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帮着李研。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有妻有子,你心中既然惦记着她,也要顾及你的家。”阶难得不严厉。 “儿子知道,灼华不会再成为儿子的困扰。”徐睿看着阶,又说道:“如果父亲还不相信儿子,儿子可以不与灼华来往。” 徐睿心中明白,他与灼华也不会再有来往,毕竟灼华已经拒绝了他,他也答应了李研。 “不,瑞儿,为父相信你,所以为父要你与她来往,她对你有情,纵然没有男女之爱,但是还有着这份情分,这次你不也帮了她吗?所以,你要跟他来往。”阶的眼睛变得犀利,看着徐睿,继续说:“她现在是皇上信任的人,整日在皇上身边,我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能得到张聪和皇上喜欢的,毕竟心思通透。所以,她可以帮我们。” 这才是阶目的,对于自己的儿子,徐阶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徐睿想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有些难以置信,父亲怕他对灼华有情陷进去,但是又想利用这段感情利用得毫无保留。 “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利用灼华。”徐睿断然拒绝,他不能让灼华对他失望,他也不能让灼华为他赴险,他要给灼华纯粹的爱。 但是现在的徐睿,已经不是刚从书院回来的时候,这几年的历练,也让他对阶有所隐瞒。李矾说过他不够爱,他现在应该学着怎样的爱灼华才是灼华需要的。 “是她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书房里都放着什么,什么事我和你的母亲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要是置家族利益不顾,那么这个家里容不下你。”阶抓住了徐睿内心的软弱。阶这样天天和严嵩,和皇上,和百官周旋的人,对付徐睿岂不是轻而易举,不容他不就范。 “但是父亲,以我对灼华的了解,灼华不会帮我们的,她从开始都不愿意争,如果她愿意争,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儿媳妇了。”徐睿低吼,这是他心里的积怨,即使他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怨不得其他人。 “她肯定愿意,你不要忘记了她的兄长是怎么死的,严氏父子可是罪魁祸首。”阶提醒。 “但是父亲也不要忘了,我们也是帮凶,我们也不干净。”徐睿也不示弱。 “你心疼他,那么严家会这么想吗?你不要忘了,李研的女人可是严家的人,还有周扬,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阶步步紧逼,不容徐睿推脱,但又心疼儿子,阶最后让步说:“只要她不帮严嵩,我也不逼你。” 徐睿看着自己的父亲,知道这是底线,只好点了点头。如果周扬真的拿灼华对付他,如果周扬真的将灼华牵扯进来,那么不要怪他不顾情面。 灼华一直以为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到她,但她始终没有想到,她会是风雨的中心。她更没有想到,曾经将李矾推入万丈深渊的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将邪恶的双手推向她。 该来的,他们终究躲不过。 第144章 送行 枯藤,刚长出嫩绿的芽儿,一只孤寂的乌鸦,停留在树上,发出令人悲凉的叫声。 本来在京城享受着家庭温暖,过着父慈子孝生活的李研,一封边关急报,李研不得不结束这种“乐不思蜀”的假期。 他又要踏入征程,相对于四年前的决绝,现在他的内心,再也不能坚硬如铁,毕竟在他的家里,有着他的女人,有着他的孩子,他不再是了无牵挂。 菱香向来都是温顺的女人,她知道李研要走,她更知道她留不住他,她只希望李研可以惦念着她,可以想着她的孩子,有点牵挂总能叫他更好的保护自己。 菱香已有几日不舒服,菱香猛地推开趴在她身上温存的李研,快速下床。只是几声干呕,但是等到菱香起身,脸色却已煞白。李研穿上外衣,扶起摇摇欲坠的菱香,他是粗心大意之人,不曾发现菱香的身体情况。 “公子,要起身了。”菱香拿着帕子擦拭嘴角,虽然胃里仍是翻江倒海似的袭来一阵恶心,但是菱香仍莞尔一笑,走到床边,快速穿上小袄,顺手拿过李研的外袍。 “哦。”李研疑惑地看着菱香,她是生病了,还是舍不得自己?应该是看到自己要走心中难忍吧。但是没有办法,他现在也想天天沉寂在菱香的温柔之中,但是他不能。 “你没事吧?” 菱香摇了摇头,替李研绑好腰带。她多么想,每天都这样伺候李研穿衣,洗漱,如此简单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太过奢望。菱香抬起头来,不确定地看着李研,她要怎么开口,他会不会开心呢? “我的月事没有来。”菱香小声地说着,脸上有着一抹害羞。 “什么?”李研似乎并没有听清,什么月事?月事跟她不舒服有什么关系?不对,刚刚菱香说了什么,他聪明的脑袋好像没有转过来问:“什么月事?” 菱香抬头看着李研,对啊,他可不是有经验的父亲,她低头浅笑,小声说:“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怀孕了。” 李研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娇小女人,她怀孕了,又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李研是像第一次做父亲的呆傻模样,看着菱香的肚子,这里面又有了他的孩子,他一直知道他身体强壮,却不曾想这么快又播种成功。 “怎么了?”菱香看着李研的样子,哪里还是临危不乱的大将军。 李研捧起菱香的小脸,嘴唇直接附上菱香的红唇,这个女人到底要给他多少的惊喜?这个吻如此热烈,热烈到两人都喘息不已,李研才舍得放开,将脸埋入菱香的颈肩, “菱香,给我生个女儿吧。” “好。” “生个什么样的女儿呢?” “像灼华那样的。” “不。”李研摇了摇头,抬起菱香的小巧的下巴说:“像你这样的。” 长亭外,古道边 几个将兵已经等待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远远看着他们的老大,李研早上就准备出发,先是在家里依依不舍,随后又是老师杨博的送行,终于到了城外,又被留下。几名士兵想着是不是要在京城吃完了中饭才能走,等一下上了路,他们不还是要日夜兼程的赶时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四年前李研也说过这句话,来送他的也是眼前的这三个好友。 “保重。”张白一拍拍李研的肩膀。 李研看了看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下属,又看了看城门,他不应该再有期盼,灼华应该来不了了。李研走下阶梯,朝着自己的马儿走去,他笑了笑,人就留着希望,他真的应该走了。 “三哥!” 是灼华的声音,李研蓦地回头,灼华已经下了马车,笑着朝他走来,李研丢下马缰,大步走向灼华,摸着灼华的头笑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你走,我肯定要来送送你。”灼华灿烂的笑着。 李研一手拉着灼华,一手牵着马,慢慢地走着:“三哥走了,你一人在京里小心。” 灼华点了头,不小心又能怎样?她又走不了,问道:“三哥,大嫂走时怎么不叫她把菱香带回去?” “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菱香不愿意,她没有名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回去吧。”李研说着,叹息一声说:“等我回来了,等边关安定了,我带她回去。” “你就不怕严家找上她?”灼华问道。 “这些跟我无关,更跟她无关。”李研坚定说着,灼华莞尔一笑,是啊,是跟他们无关。“灼华,菱香又怀孕了,我走了之后,你多关照一下,毕竟你还在京里。” 灼华看着李研促狭说:“厉害啊。”李研得意地笑着,灼华也笑了说:“有我呢,放心。” 他们家又要多了一个小不点了。 李研拉住灼华,向身后看了看,笑说:“灼华,我看的出来,这么多年,徐睿仍旧对你有情,如果你还对他有意,他可以托付。况且你现在也大了,皇宫如果容不下你,你还回到他身边,我想他会对你好的。” “三哥?”灼华诧异地看着李研,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女人不能太执拗,听三哥的劝,没有哪个男人会像他那么爱你,包括王爷。”作为兄长的李研,只是为灼华好。“妻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有没有在你身上。” “三哥,我不想我过得那么卑微。”灼华不禁低下了头,现在叫她回头,是不是晚了?现在的她还怎么回到徐睿身边?她现在是一个宫婢,怎么去嫁徐睿? “跟着王爷就不卑微吗?他不是好的托付对象。”李研直视着灼华,不容灼华逃开。 是啊,只有真的爱才会想跟随,无论是以什么的身份。 “我和大哥的想法是一样的,大哥最不希望你有这样的生活,我跟徐睿说,如果你有机会离开皇宫,他答应我会给你幸福的。” “他的话不足为信。”灼华唯有叹息。 “其他的话我不信,但是对你的话,我信。”李研确信,因为少年时期的情感,最难割舍。 “哎,不说我了,倒是你,一切小心。”灼华释然笑着,看着李研,指了指在树底下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将士说:“快些走吧,他们都不耐烦了。” “你赶我了啊。”李研笑着说,宠溺的捏着灼华的脸,像小时候一样,只是,他不能再留恋了。 李研快速上马,树下的将士也纷纷紧张起来,陆续地上马,李研骑着马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拿起马鞭,敲了两下马屁股,策马奔驰而去,只有下马蹄下漫天飞扬的黄沙。 第145章 误会 黄沙让灼华眯起了眼睛,等到灼华再睁开眼睛,人马已经走到天边,再一会,人马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现在确是这样的难得?她似乎想起,菱香刚到家里的时候,她和菱香在厅里说笑,李研在屋里看书,总是有意无意偷瞧着她们,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幸福。 “人已经走远了。” “哦。”灼华擦去眼角的眼泪,转过身,看了看在他身后的周扬,笑说:“那回去吧。” “灼华?”周扬叫住了灼华。 灼华回头看着周扬,满是疑惑,李研这三个朋友中,她与周扬接触的最少,但是周扬脸上为难的表情,逃不过灼华的眼睛。 “本来我今天来的时候,还有些私心,但是现在看见你和李研,我想我还是不说了。” “怎么了?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灼华笑着说。 “算了,你我都不属于这里,我现在也无这份心了,只是几年的光景,我们都变了。才几年,我竟然感觉累了,曾经清高的我,意气风发的我,也不曾想过我会如此样子。”周扬说着,脸上竟是笑意,这样轻松的笑很少在周扬脸上。 “呵呵,现在你这样可不是那个兼济天下的周扬啊。”灼华笑着揶揄。 “就知道你会笑我,自从我带回了卿舞,我就越来越思念我和歌的生活。我们厮守的那一年,快乐自在,那才是我向往的生活,但是我却一手毁了它。”周扬的眼里有着悔恨,这样的悔恨让灼华心疼极了。 “那你走的了吗?”灼华认为周扬的认知晚了一点。 “不走又怎么办?我不想参与争斗,也不想践踏我们少时的感情。对于徐睿,我做不到跟他去斗。”周扬无奈说着,这是他心中的除了歌,最柔软的地方。 “扬哥哥,多希望他也有你这样的想法。”灼华也难掩忧伤,她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人各有志,我已经打算辞官,回到南京去,种田读书。”周扬叹口气说。 灼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笑着说:“那我以后去了南京,还要去你家住上几天,在吃大娘做的栗子饼。” “那说好了啊,答应我,一定要去。”周扬笑着说,好像真的要回南京了一样。 “好,我答应你。” 灼华笑着,开心的笑着。周扬知道灼华肯定不会帮他,所以示弱的他,想着灼华心中有些忌讳,不去帮徐睿,那么也算是他尽力而为,也能算对得起严嵩的托付了。 “答应了什么?”徐睿笑着走近,看到灼华心花怒放的笑容。 “那扬哥哥走了。”周扬朝着灼华眨眼,灼华失笑出声,她从来没有想过周扬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周扬看着徐睿,作揖告别。 “你猜?”灼华笑看着徐睿,卖起官司来。 “你的心思我向来猜不到。”徐睿不悦说道。 灼华的好心情结束,疑惑地看着徐睿,他是怎么了? “你今天跟三哥说了什么?”灼华不再看徐睿,转脸向前走,她没有心情去猜测徐睿的想法。 “我的态度一直没有变过,灼华,如果你愿意,我想我可以履行诺言。”徐睿说着,但是听在灼华耳朵里面特别刺耳,现在是在可怜她吗?还是在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 “你不用这么为难。” “你怎么这么想我?”徐睿听出了灼华话里的不悦,“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你,你这是何苦?” 灼华怒气看着徐睿,她不想跟他吵架,就因为她现在没有人要了,他正好乘人之危?现在嫁给他,好像灼华讨到了便宜一样。他从来都不了解灼华,也不懂灼华心中的自卑。 灼华愤然转身,他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可是徐睿却不依,直视着灼华说:“刚才周扬对你说了什么?他真的要将你扯进来?” “怎么?你怕吗?” 灼华转脸看着徐睿,那一脸的蔑视,她忽然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过徐睿,虽然灼华知道周扬想跟她讲什么,但是最终周扬都没有说出口。 “怕?怕他还是怕严党?”徐睿怕的是灼华再受伤害。 “我不知道你。你放心,扬哥哥跟我说,他要想回乡去。他没有你那么多心机,也没有你这般争名夺利。”灼华没好气说道。 徐睿没有笑意的脸,阴森的眼眸,总让她害怕。在宫中的灼华,从着东厂的抵报,了解面前的徐睿,同时她也知道了,徐睿从来没有灼华想的那么简单。 “你还真是了解我哈。”徐睿冷笑说道:“这个时候示弱总是好的,这样更能得到你的同情,他真的懂得讨好女人。” 讨好女人?周扬多情却不好色,眼前这样可恶的男人还敢指责他?真是太可笑了。比起讨好女人,谁能比得他温柔的徐公子呢? “是啊,扬哥哥讨好我了。”灼华嘴角轻扬,掀起一抹浅笑,而这个笑看着徐睿眼里特别碍眼。 “所以,你答应他了?”因为陡然而升的妒忌,徐睿脑袋好似昏聩了一般,辨别不出灼华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 “嗯。”灼华点头。 “为什么?在你心里我还不如周扬?还是你心里谁都喜欢?”徐睿拉着灼华胳膊的手用了最大的力气,灼华吃痛地皱着眉。 “你现在认为我水性杨花晚了点吧?”灼华看着徐睿,刻薄道:“不过我跟你未曾发生过什么,你没有立场指责我的不贞。” “我没有。”徐睿不想狡辩,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不是打一开始都不打算守护了吗?那么现在莫名的醋意又从那里来呢? “不管你答应了周扬什么,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要牵扯进来,我不要你帮我,更不想你帮周扬。而且我告诉你,如果他们让你受了委屈,我都会将这些算账周扬身上。” 如果说冷漠无情可以让灼华远离他,让灼华远离纷争,即使灼华恨他,讨厌他一辈子,他都愿意。 他竟然这样对待同窗好友?这样无情的他,他的爱又能让她信任几分? 徐睿不想再看灼华的眼泪,因为再决绝的心,也经受不住灼华的眼泪,他怕他会不顾一切,将灼华拥在怀里,即使他想这么做,一直都想,还未等灼华的眼泪流出来,徐睿已经转身离开。 张白一看着互相折磨的两个人,不禁摇了摇头,身为局外人的他们,都看的出来,他们爱着对方,但是现在却彼此伤害着。 张白一走到灼华身边,也不去劝,笑着说道:“为什么将他推开,李研说的不错,他爱你,灼华,他最爱你。” “白一大哥,我不值得他爱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牵绊他的心,我只有远离他,别人才不会伤害他。”灼华哭着说道。 张白一点了点头,身不由己的他们,似乎还能为对方着想,如果不是因为爱,那么还能因为什么呢? 第146章 圣眷渐失 嘉靖的晚膳依然丰富,有着灼华为她准备的食谱,虽然不再是山珍海味,但是宫廷细致精巧的烹饪足以将每一道普通食材都做的完美。 “看看今天又吃些什么?”嘉靖夹起一筷子,笑着问:“黄锦,这是什么?” “回主子,这是猪血。”黄锦随口回答,灼华倒吸一口气,拼命地朝着黄锦眨眼睛,黄锦好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帮皇上布菜。 “眼睛都肿成那个样子了,还在挤眉弄眼?”嘉靖说着,灼华只好低着头站在旁边,其实灼华中午就已经回到皇宫,只是一个下午都待在自己的屋里。 “黄锦没有你那么多的心眼,猪血怎么了,是猪血就是猪血,朕不会怪罪跟朕说真话的人。”嘉靖说着,敲了两下碗,显示自己的不悦说:“上午去送李研,周扬和徐睿跟你说了什么?” 灼华跪在地上说:“回皇上,周扬跟奴婢说他已经厌倦官场,想要回乡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朝廷是什么,年纪轻轻,这么一点委屈就受不了啦?不要跟朕来示弱,朕不吃这一套,严嵩当了二十年的阁老,你们就以为他不受委屈?严嵩都没有要走,还轮不到他!都是天子门生,这样就想撂挑子?委屈是对他们的历练。”嘉靖刻薄说着,又吃起饭问:“徐睿说了什么?” 灼华低头不语,嘉靖看着灼华委屈的模样,也不再问,说道:“你回去吧,放心,等朕归西的那一天,朕肯定放你出宫。” “皇上万岁,灼华愿意服侍皇上。”灼华俯首跪在地上。 “朕不会关你这么久,等到朕让你看看你爱的,护着这些男人都是什么样的时候,朕就会放你出宫。”嘉靖说道,完全不理会灼华的惊愕和恐惧。 原来这才是嘉靖的目的,都说君无戏言,但是嘉靖却把正经事都当做戏来看,而朝堂上的所有的官员,都是嘉靖操控的玩偶而已。 果然周扬提出辞官,但是嘉靖和朝臣都把这当成以退为进,辞官的请求被驳回。而周扬,又一次被委任为巡盐御史,显然是嘉靖告诉朝臣,他还是信任严嵩的。这一局严嵩与阶的斗争中,算是战平,这无疑是对已占优势的阶最大的打击。 但是嘉靖身边的人都知道,严嵩是有用,但是已经不好用了,几次奏时,严嵩的回答都不和嘉靖的心意,而赋闲在家的严世蕃更是不可能因为严嵩的训斥而有所收敛的,照样的恒歌酣舞,淫乐享受着。严世蕃乐观的认为,嘉靖离不开严家,阶也推不倒严嵩。 自从送完李研离开,灼华备受噩梦侵扰,经常夜间起身,一身冷汗,她只能点了熏香再试图入睡。梦间,他会梦到李矾发青的面孔,不停地跟她说着复仇,但是灼华清醒之后,却知道那不是大哥的意愿。 而徐睿,却也走进了她的梦里,他被关在召狱,被粗重的锁链锁着,身上已经被刑具折磨的血肉模糊,而徐睿最后总跟她说,要她离开。灼华又一次惊醒,她害怕面对的死亡,仿佛又一次来到她的身边。 如果李矾没有死,那么他希望灼华远离是非,因为李矾一直都想远离是非,但是无奈,最后两边都是得罪,两边都要置他与死地。 灼华记得先生说过,不要去听别人的话,要听自己的内心,那么灼华的内心里,哪些想法是正确的呢? 钱大富的案子终于了结,但是朝廷却没有想象中的大开杀戮,牵扯的官员除了制造局的几个小官,其他的官都没有动,毕竟牵扯了大半个朝廷。作为商人,必须要与官员搞好关系才能做得好生意。钱大富死有余辜,但是也不至于十恶不赦,毕竟也是利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挣来的钱财,即使手段不是太光明,但是对于政治争斗,哪里又有光明的手段呢。 又是内阁奏,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嘉靖最容易发怒的时候,有时候灼华也看不懂他是真的生气,还是为了威胁这些内阁元老。 “兵部急报,南方戚继光在福建阻击倭寇两万余人,大捷,北方李研率部阻击俺答汗两次突袭大捷,请求封上将领共两千余人。”阶说道,拿出兵部杨博的折子,嘉靖没有回话,李芳接过奏折。 “吏部的奏折,几年个衙门,地方的空缺已经出来,请求朝廷填补空缺。”严嵩说道,呈上奏折。“钱大富的家抄没一百余万两,古玩字画三万多件,户部草拟钱财冲进国库。”见了嘉靖仍是不说话,严嵩继续说着。 今天内阁的三个票拟都没有批红,最后严嵩和阶相继离开,嘉靖才睁开眼睛,接过李芳手中的奏折,先是看了封赏将士的名单,然后看了钱大富的财产明细。这些财产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已经赶在几天前由锦衣卫押送悄悄地运进了宫里,成为嘉靖的私产。 这两个折子嘉靖都没有看很久,情况和东厂说的基本符合,但是嘉靖拿起户部的奏折,眼睛不禁眯了起来。对于京里六部的空缺,严嵩填了自己人,而这些举荐的人中,有嘉靖极其厌恶的大臣。嘉靖愤怒的甩了甩衣袖,将散落在身前的头发愤怒的扯到身后,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拿起放大镜,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哈哈,好啊!”嘉靖愤怒地讽刺说:“都会当朕的家了。”嘉靖用力地在奏折上拍了两下,过了好一会叫道:“李芳,去查查去年捐官的钱,看看严嵩严世蕃他们贪了多了。” “是。”李芳说着便退出去,吩咐了一会,便又进来。 第147章 被欺负的嘉靖 嘉靖搬进新的永寿宫,赐名万寿宫,宽敞明亮的万寿宫比永寿宫更符合嘉靖的心意,嘉靖欣然住了下来。嘉靖晚上食量一般都很少,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只老虎虽然垂暮,但是仍然凶猛。 “皇上,严阁老密奏。”嘉靖用完晚膳一会,李芳就入内拿来了严嵩的密奏。 嘉靖接过密奏,仔细看着,白天嘉靖在内阁奏时对于严嵩的举荐十分不满,这口气还没有纾解,严嵩又来请求皇上,对于六部官员的任命希望嘉靖许可。嘉靖看了更是愤怒,但是又不好驳回严嵩的面子,在户部的奏上批了红。 违背上意,本是犯了大忌,况且严嵩又逼迫嘉靖认可他安排的官员,嘉靖认为严嵩触怒了天子权威。 “朕的这个皇上啊,让严嵩父子去当好了。” 宫人听了这些话都跪了下来,嘉靖压抑了自己的怒气,但是不代表他能忍。 又晚了一些,灼华和黄锦有说有笑地从侧门进了宫殿,但看着宫殿里的宫人乌压压跪了一片,两人相视一眼,暗自咽了一下口水,这毕竟又是难熬的一夜啊。 嘉靖的书案向来都是灼华或者黄锦收拾,黄锦看着嘉靖站在殿中,忙着走过去,灼华到了书案前,正好看到严嵩的密奏。灼华偷瞄了嘉靖一眼,仍旧如常整理好书案,灼华已经猜到嘉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因为朝廷官员的认命,一直都是按照嘉靖的指派,如果说严嵩要想推荐的人,这个人也要嘉靖看着顺眼才行,这封密奏无疑有点逼着嘉靖就范的意思。 一个宫女提来一桶水,灼华走过去,黄锦拿过凳子服侍嘉靖坐下,灼华抬起嘉靖的脚,脱下鞋袜。黄锦立在旁边,灼华将嘉靖的脚放到温热的水里,嘉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平时话多的你们,今天怎么都哑巴了?”嘉靖笑着看着寒蝉若禁的两人,冷哼笑了笑。 灼华还没有说话,先是夸张的松了一口气说:“皇上不开口,奴婢们可不敢妄言。” 灼华跪坐在地上,拿出嘉靖的一只脚,接过黄锦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干净。 “哼,你们都怕朕,但是朕也有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嘉靖一如既往的讽刺冷哼。 “主子说笑了,谁敢欺负我们的万岁爷,不要说其他人,奴婢们都不会放过他。”黄锦轻哄着说。 “欺负朕的人还少啊,灼华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嘉靖大声说,脸上已经有了些笑意:“以前有杨慎,夏言,现在有严嵩。” “皇上前几天不还说严嵩的心是忠的?”黄锦回说,点燃了宫殿里还没有点燃的灯。 嘉靖不想去看黄锦,反而看着灼华的捏脚功夫问:“你这个手艺跟谁学的?” “先生。”灼华理所应当的回答:“先生说过人的脚最辛苦,也最有用,所以要对它们好些,而脚底又有很多穴道,这样捏着有助于打通穴道,筋脉畅通人才会舒服。” “张聪到底跟你说了多少的东西?”嘉靖失笑出声,这个灼华也是,只要嘉靖问她从哪里学的,她都会说是张聪教的。 “奴婢在书院三年,除了天天打扫书院就是帮着先生烧茶倒水,也就学了点杂七杂八的。”灼华说道,手中的力道更大了些。 “正经事情就没有学到?”嘉靖反问。 “奴婢哪有正经事,正经的学问都是让兄长们学了去,这不,现在都成了朝廷的有用之人。”灼华笑着自嘲。 “张聪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当年是怎么大战满朝文武三百余人的?”嘉靖自豪地提起当年的勇猛。 灼华摇了摇头说:“先生从来不提过去的事情,如果不是先生来了京城,奴婢都不知道先生还伺候过皇上。” “那你知不知道呢?”嘉靖又问。 灼华疑惑看着嘉靖问:“知道什么?” 嘉靖刚才的兴奋消失了,嫌弃地看着不学无术的灼华。 黄锦走过来,逗乐笑说:“那个时候,你都没有出生呢,我们的主子万岁爷十六岁来到京城,主子以藩王身份进京,而那些朝廷的官员都是不知道的天高地厚的,瞧不起主子,都跟着主子杠上了,这不我们的皇上和张先生联手将他们压了下去。” 灼华怎么会不知道,这么著名的大礼仪之争,皇上说是为了死去的父母讨名声,其实还不是跟朝廷里的大臣夺权。 灼华将嘉靖的一只脚放进去,另一只脚拿出来继续捏着,看着嘉靖思绪飘远,灼华故意加深了力道。 0 第148章 不合脚的鞋子 嘉靖疼的微微蹙眉,说道:“当时宫门外跪着都是百官,从城楼上看上去,红压压蓝压压的一片,足足有三百余人,他们都跟朕杠上了,大明朝从来不缺敢于直谏的官员。他们美其名曰风骨,其实只是虚伪的要博直名。但是朕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朕是皇上,朕的父亲也应该是皇上,不能朕当了皇上,父亲还是朕的臣子,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灼华将另一只脚也放进水里,洗了干净,将嘉靖的脚拿出来,黄锦已经拿来了嘉靖要换的鞋袜,黄锦伺候嘉靖穿好鞋袜,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将洗脚水端出去。 “当年三百人朕都没有怕过,现在会怕严嵩和严世蕃?简直是笑话,他们当真认为朕离不了严家?”嘉靖拿起奏折,仍旧走到书案前:“朕最恨被人要挟朕,现在严嵩居然敢要挟朕?” 嘉靖坐到书案前,灼华拿起笔,蘸好墨,递到嘉靖手中,继续研墨。 嘉靖拿起奏折又想了想问:“最近严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奴婢进来之前才看了关于在京官员的奏报,严府还是老样子,严世蕃仍旧恒歌酣舞,沉迷声色,并没有其他的特殊,不过”黄锦犹豫了一下。 “讲。” “严府里面的人奏报,严世蕃前几日带着严嵩看了家中的库房,据说里面有几百万两白银,严世蕃还对此炫耀一蕃,说”黄锦犹豫,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不敢说出来。 “讲!”嘉靖声音更大了起来。 “说天子家的钱财没有他家的多。”黄锦小声说道,嘉靖却点了点头。 所以说,墙倒众人推,灼华想着,严世蕃应该不会傻到说这句话,就算嚣张的说了,也不应该传到嘉靖的耳朵里,毕竟是犯了大忌。 “这句话倒是实话,朕的钱用处多了,只是盖几栋房子,下面的御史都折腾,朕想的是天下,想的是万民,不是他严嵩,只想着自己的家。”嘉靖说道,脸上看不出怒气。 严嵩有多少钱嘉靖怎么会不知道呢,嘉靖不在乎他们贪了多少钱,在乎的是贪了钱还不办事,贪了钱还想多管闲事。 “黄锦,你怎么看?”嘉靖问道。 “或许就是严世蕃的一句戏言,严阁老的忠心还是有的,但是下面的人能不能管得好,还要看严嵩的,就怕严嵩力不从心了。”黄锦说道。 “灼华,你呢,你怎么看?”嘉靖破天荒问着,灼华这才回过神来。 “奴婢哪里懂这些,不要说奴婢是个女人,就算是个男人,奴婢出身市井,见识短浅,也不敢跟皇上说。”灼华笑着回答。 “见识短浅好,就说说短浅的见识。”嘉靖说道。 “天下人都说严嵩是贪官,百姓过得苦,连年灾祸,土地兼并,百姓没有了土地,朝廷的官员却不管,都说父母官,但是没有一个是真正做父母的,大明官员,从上到下,豪取抢夺,层层贪官盘剥民脂民膏。大明的天下,农民最重要,但是现在农民过得最苦,当官的,有功名的,乡绅,士族,都不要纳税,最苦的农民,却承担着最重的赋税,承担着徭役,可不是最苦的人嘛。皇上很多时候的想法都是好的,但是真的到了下面就执行错了,现在是天下的官员都贪,而不是严嵩一个人贪。”灼华声音越来越小,抬起头来偷瞄这嘉靖,嘉靖出了神,灼华赶紧补充说:“这可不是奴婢说的,都是奴婢听来的。” “你刚才说人身上最重要的是脚,那么这满朝文武,哪一个又是朝廷的脚呢?”嘉靖又问道,灼华盯着嘉靖的脸,看不出情绪。 “那自然是皇上,皇上看着高高在上,其实关系着天下苍生,是最辛苦的那一个。哪边都要顾及,又不能偏疼哪一个,可不是最辛苦吗?”灼华笑着说道。 “脚感觉累了,是鞋子的缘故?”嘉靖自言自语说道。 “老话不是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灼华仍是笑着,也不去看嘉靖,但是她内心却跳动着厉害。 “黄锦你说灼华说的对不对?”嘉靖问道,或许这双鞋子早已经不合脚了,不合脚就应该换一双。 “皇上英明,全听皇上圣裁。”黄锦笑着说。 “老油条。”嘉靖说道,黄锦又是一笑。 “油条?”灼华重复着,嬉笑说:“皇上,明天早餐吃油条怎么样?然后在来点老豆汁,想想都美味?” “你想吃?”嘉靖反问。 “不是皇上想吃吗?皇上要是想吃,奴婢这就吩咐御膳房。”灼华傻笑着说,嘉靖只是点了点头,灼华便笑着走出去。 “黄锦,你说灼华是真傻假傻?”嘉靖笑问。 “灼华跟奴婢一样。”黄锦笑了:“是真傻,但是有的只是对主子的忠心。” 第149章 严嵩致仕 灼华经常睡的不安稳,她的梦中多了许多人,她又梦到了歌,歌说她害了周扬,灼华一身冷汗地起身。虽是白天,院子却出奇地安静,该去当值的宫女都出去了,晚上当值的宫女还在睡觉。 灼华看着窗外,看着皇宫的奢华,但是又想着旱灾中难民,想着边关的战士,想着残垣断壁的乡野,想着颠沛流离的灾民,想着不停死去的无辜的百姓。 他们无家可归,他们忍受饥饿,他们的生命被践踏,先生曾经说过,最宝贵的是生命,但是现在,生命最没有价值。 “这个国家需要改革,改革才能改变一切。” 李矾的话仍然在灼华响在灼华的耳畔,唯有改革这个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国家繁盛。身为国家蛀虫,奢靡贪腐的严嵩父子是靠不住的,而阶则不一样,他能给为百姓着想,能为百姓做事。 于公是这样,于私,灼华不可能看着徐睿被贬官回乡,也不可能看着裕王离储君之位越来越远。还有李矾的梦想,希望的政治清明,开放包容的天下。 灼华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 灼华下床走到书案前,在纸上简单的写着昨晚的事情,塞到球球的铃铛中。拍了拍球球,球球了然的跑了出去。 捐官调查结果才让嘉靖暴怒,每卖一个空缺,严嵩拿的钱竟然比宫里,比朝廷拿的都多,这个差使一直都是严世蕃主导办的,他们在其他地方又贪了多少?这天下好似真的姓严了,钱是他们的钱,官是他们的官,就差皇上是他们的皇上了。 这是嘉靖最不能容忍的,无论是谁对于皇权的挑衅,都是他忌讳的。 灼华一觉睡到了中午,肚子饿的她起身去御膳房找东西吃,毕竟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不一定每次都这么幸运,能有一点够她饱腹都行了。 灼华走出殿外,在宫墙外走着,胖乎乎的球球活泼地围绕在灼华脚边,紧跟着她与她玩耍。刚拐了一个弯,正巧看到刚出万寿宫的阶,灼华退到一侧,见了阶福了福身,仍是低垂着头。 灼华没有怕过嘉靖,对于阶,她从来都是害怕的,虽然阶从未指责过她,但是灼华却怕他审视和警告的眼神。 阶抬眼看去,眼里有着审视和防备,也拱手作揖回礼, 灼华见过阶很多次,但是从未有过交谈。按照规矩,阶先行,灼华才能离开,灼华心中有着惊慌,更想早些逃离。 “汪,汪!”球球叫了两声,灼华更是尴尬,轻踢球球一脚,不等阶先行,转身要走。 “姑娘留步。”阶说道。 “徐阁老?”灼华笑了一下,低垂着头未敢抬起,她不知道阶要跟她说些什么。 “姑娘为什么要帮我们?”阶问道,他不能确认灼华动机,虽然徐睿一再跟他保证不会跟灼华有着牵扯,但是阶知道,徐睿从来没有放弃过。 “是为了瑞儿,还是为了?”阶并没有说明,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以免难堪。 她为了什么?依徐阶看来,应该是要讨好他,妄想再进徐家吧?她的心思没有这么小。 灼华抬起头来,笑着说:“先生说过,朝廷腐败多年,积弊待除,百业待兴,为了朝廷安定,为了天下百姓,我应该这么做。徐阁老是可以为民争福的肱骨之臣,我想先生不会看错。” 阶诧异地看着灼华,他不曾想到灼华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此通晓大义的女子,难怪徐睿会念念不忘。 阶作揖说道:“老夫惭愧,姑娘不但不记恨当年的阻挠,现在还好言相告,这份恩情,老夫谨记于心。” “阁老不必客气,经历人间大爱,才会不记恨小情小爱,灼华走过天下,知道百姓之苦。灼华不是帮着阁老,也不是帮子晓,灼华是帮着百姓,帮着天下人。严党恶贯满盈,是蛀国害虫,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灼华说完未等阶说话,便转身离去。 嘉靖四十一年,邹应龙受阶指使,弹劾严嵩、严世蕃父子,细数严氏父子十大罪状,这一纸奏折,就像一个火苗,将倒严的风潮掀了起来,几乎烧了半个朝廷。 对于严嵩严世蕃的调查滞留在了内廷,嘉靖先是勒令严嵩举荐的几个他不慎喜爱的官员致仕。但是二十年朝廷忠臣清流的隐忍,就在这时一触即发,各地的折子都上来,朝中的御史更是将严氏父子说成窃国者,嘉靖不是不念及旧情的人,毕竟严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嘉靖舍不得杀他们,最终只是要求严嵩致仕。 严世蕃被贬谪,严嵩致仕,嘉靖没有要他们的命,也没有再处置其他的严党,算得上仁至义尽。 然而朝中的动乱同样没有平息,阶想着严嵩永远不能翻身,严嵩想着东山再起。而下一场的暴风雨,仍在酝酿当中。 显然,风雨还没有过去。 0 第150章 色心 万寿宫的藏书楼有着嘉靖收藏的书籍,在上一次的火灾中,所有书籍都已经焚毁,嘉靖下旨重新梳理书库。灼华认识些字,闲时的她总喜欢到藏书里整理这些书籍,这是灼华喜欢并愿意做的事情。 灼华站在书架后,皇上的藏书楼可找不出她喜欢看的书,但是偶尔翻阅一本,也能看上半天,就当是打发无聊的时间。她找到了一本关于医学的书琢磨起来,为了迎合嘉靖,又不让他看出蹊跷,灼华只能默默地增补知识。 “姑娘在呢?” 一个小太监抱着一摞书进来,灼华并没有抬头,毕竟每天这样的招呼太多了,灼华只是嗯了一声,又继续看着书。 灼华也没有看这名小太监是谁,只见小太监贼眉鼠眼的左右看看,瞧着藏书楼没人,暧昧地笑嘻嘻地走到灼华面前,说道:“姑娘真是好学问,这宫里可没有几个。” 流气的话语,让灼华顿生反感。灼华抬起头,厌恶地看了小太监一眼,宫中除了黄锦,她并不和其他太监来往,也不曾招惹过谁。灼华往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去,并不理睬。小太监又跟过去,摸着下巴对着灼华露出淫笑。 “姑娘真的是南方人,皮肤都白的掐出水。”小太监淫秽的鼠眼大胆地打量着灼华。 “走开!”灼华低喝,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这样淫秽的目光。 灼华怎么会不知道宫中的肮脏,特别这群太监,虽然不是男人,但是都有非分之想,经常沾一些宫女的便宜,但是灼华不曾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姑娘这一嗔一怒都带着风情。”小太监不知死活的竟然往灼华的颈项看去:“姑娘这般白,不知道身上是不是也这样?” 灼华哪里听过这样淫秽的词语,转身想要走开,但是小太监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灼华的去路。 “宫廷寂寞,我又知道姑娘不是心甘寂寞之人,寒夜苦短,姑娘要是愿意,我想帮着姑娘暖暖被窝。”那小太监有了淫心,胆子也大了起来,一把抓住灼华的手,拉到嘴边便要去亲。 灼华岂是受他们欺凌的主,灼华用了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小太监,顺势甩去一个巴掌骂道:“什么东西,你当我是那些小宫女,任你们这样欺辱?” 小太监看着灼华平时不做声,又是娇小模样,不想这么有力气这么泼辣。小太监摸着自己被打红的面颊,倒没有害怕,他可是有备而来,嘲讽骂道:“怎么?现在装作贞洁烈妇了?谁人不知你是个破鞋。到了宫里,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徐睿不要你,王爷不要你。现在有人看得上你,已经是你的造化,不必老死宫里,还能有着男人疼爱。” 灼华怒瞪过去,看着小太监,又是甩过去一个巴掌,嗤笑道:“你也算个男人?不男不女的贱种,也不看看姑奶奶是你惹得起的主吗?” 灼华放下书本便要走,跟一只狗有什么好说的,打了才解气。小太监又摸了摸另一面脸颊,两边同样的火热。虽然他有些恼怒和惧怕灼华的泼辣,却并不打算放弃。况且,他勾引灼华,不仅能得了美色,还能 “等一下!”小太监用一贯尖酸的语调说道:“姑娘不会忘记了,姑娘去勾引蓝道长的事情了吧,姑娘那天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灼华怔住了,她是找过蓝道行,但是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么这个小太监知道些什么? 小太监走到了灼华面前,狞笑说:“只要姑娘从了我,我是个阉人,自然也不会在乎姑娘的过去,其实我只想看看姑娘到底有多白,只想摸摸姑娘到底有多滑。” 她真的想挖出那双淫秽的眼珠子,灼华看着小太监竟不知死活地又想抓她的手,她躲过低吼:“你要是还想留着一条命,我警告你安分些,别以为我会怕了你。” 小太监脸上的笑意敛去,阴森着脸说道:“你是不怕,但是徐大人怕,王爷怕,也不要想王爷会帮着你,王爷早已经将你忘了。” 灼华从来没有感觉太监会这么丑陋,也从未瞧不起他们,但现在她却对他们厌恶至极。 “你就不怕死吗?”灼华觉得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太监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敢提王爷。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姑娘跟过大才子,又是王爷的女人,这宫里除了皇上,谁不想”小太监还未说完,灼华又一个巴掌过去,她从来不会面对侮辱而无动于衷。 “好啊,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太监也急了,以为手里有了把柄灼华就会就范,没有想到灼华这么刚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变硬去跟灼华拉扯。 灼华拿起书架上的书往小太监身上砸去,趁机往外逃,还未跑到殿门口,正巧遇到过来的嘉靖,灼华立刻跪在了地上。 小太监嚣张地跟在她身后叫嚣:“叫你跑啊,你怎么停下了?” 小太监再抬头去看,正是嘉靖到了门前,小太监吓得即刻趴跪在地上。 第151章 谁被冤枉? “怎么回事?”嘉靖问道。 灼华气色慌张,面颊因为疾跑和愤怒而涨红,而小太监的脸上清楚的几个指印,更是明显。他才刚升上来没几天,能得了藏书楼的差事是天大的福气,可是自从他见了灼华之后,春心荡漾,色胆包天就打起来灼华的主意,再加上他见过灼华跟蓝道行徐睿等人的接触,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他以为灼华会就范。 灼华低头不语,这种丑事让她怎么开口? 一不做二不休,况且小太监早有预谋,他抬起头来告状说:“皇上明察,今日奴婢来藏书楼整理书籍,看到姑娘在此,奴婢本来想要好好干活,但是无奈姑娘竟说,竟说”小太监吞吞吐吐起来,假装的委屈模样更叫嘉靖疑心。“姑娘竟说宫中苦寒寂寞,想和奴婢结为对食,还勾引奴婢。” 灼华抬起头满眼委屈地看着嘉靖,刚想开口辩解,只听嘉靖一声爆喝:“放肆!” 灼华又低下了头,嘉靖怒视着小太监,一脚踢在小太监的肩膀上,说道:“朕是谁,你敢骗朕,你是什么东西,灼华看的上你?你当朕这么好糊弄,还是你受了谁的指使,专门来陷害灼华?” 两行眼泪滚滚流下粉颊,灼华还以为嘉靖会听信一面之词,会对她一顿呵斥,然后再骂她不知羞耻,把她贬到浣衣局或是怎样,没有想到嘉靖一听便知道她的无辜。 “奴婢没有,请皇上容奴婢把话说完。”小太监慌乱地磕头。 “这是谁下面的奴婢?”嘉靖叫道。 李芳赶紧上前,跪在嘉靖面前说:“是奴婢的弟子。” “你教的好儿子,自己带去领了板子,朕纵容你们,但不是没有规矩,什么乱七八糟、男盗女娼的苟且之事。在其他地方朕不管,但是在朕的万寿宫不行。”嘉靖说着,然后对身后的小太监说:“去,去找黄锦。” 宫中太监伶俐得宠的,后宫的娘娘包括皇上都是恩赐宫女给他们,让他们结成夫妻,以慰他们的孤寂的心。太监并不是男人,但是心儿却是男人的,要个女人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心里需求。 嘉靖本来还有些心情看看藏书楼布置的怎么样了,但是灼华的事情一出,嘉靖再难有好心情,带着灼华回宫去了。 黄锦听了禀报,匆匆忙忙换了衣服赶过来,他不曾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心里暗骂这个奴婢是让鬼迷了心,去招惹灼华?灼华可是他和李芳见了都让礼让三分的人,谁不知道,那是王爷的心头肉。王爷是谁,那是未来的皇上。 “皇上?”黄锦慌张赶来,行礼后看着灼华站在旁边:“姑娘没事吧?” 黄锦起身看着灼华,用力笑着。 “别想着她,这点小事情吓不到她。”嘉靖说着,斜了灼华一眼。 肯定吓不着她,别说这样的,地痞流氓,衣冠禽兽,她见得多了。她去狂青楼,打色鬼的时候,这些小太监恐怕还是浣衣局洗衣服呢。如果不是她还有些怕皇上,以她的作风,肯定要把这个小太监打死才解气。 “是。”黄锦恭敬回道,都没有事了,还叫他来做什么? “你管着东厂,李芳管着司礼监,李芳朕刚才已经呵斥过,现在你下去,管管他们,叫他们规矩些。朕的下面没有这样的奴婢,朕容不得你们嚣张跋扈,对于朕身边的人都能这样放肆,那么对于外臣呢?”嘉靖大声训斥道。 黄锦赶紧跪下去,哽咽说道:“下面几个不知道死活的奴婢,奴婢一定好好管教,主子的心奴婢们最能体会,一切都为了奴婢们好。” 嘉靖讨厌擅权的太监,这些人只是奴婢,他们没有权利,更不要妄想作威作福。 “你也不必自责,你是朕的大伴,跟朕这么多年,不曾放肆,但是你要管好你下面的人。”嘉靖说着,不禁咳嗽了两声,黄锦端起茶水,跪着送至嘉靖榻前,嘉靖饮了两口。 屋里还没有消停,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芳跪在精舍殿外,带来了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小太监。灼华往外看了一眼,眼睛并没有同情,她为什么要同情他们,同情恶人,视为伪善。 嘉靖看了一眼,不禁闭上眼睛说道:“拉出去,养好了去浣衣局,他的手不干净,去洗手去。” 小太监哽咽着,用残余的口气说:“皇上皇上,奴婢冤枉”小太监喘了口气,终于提起了最后一口气说:“奴婢冤枉,奴婢有冤情。” 第152章 引子 嘉靖睁开眼睛,看着殿外的小太监,又看了李芳说:“有什么冤情,你替他说。” 李芳看了灼华一眼,心中有着忌讳,他与灼华关系并不好,灼华在宫外闹过他家,打狗也得看主人,要不是碍着裕王说情,他怎么会轻易放过灼华?现在身边跪着的又是自己的小徒弟,虽然有错,但是不至于是死罪。黄锦算是与张聪的旧识,人又和善,灼华在宫中除了与他亲近,其他人都不曾放在眼里,包括李芳。 “不用看着她,朕现在是皇上。”嘉靖说道,李芳跪了下来。 “李义平时谨慎,不曾做过这么糊涂的事情,刚才奴婢领旨罚他,他一直说着冤枉,奴婢心存疑惑,便问了一句,他竟说姑娘淫乱宫廷,在修建万寿宫的时候,不仅勾引徐瑞徐大人,与蓝道长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多次去朝天观,只为只为苟合。”李芳说到最后,声音极小,眼睛不时地偷瞄着嘉靖,看着嘉靖是不是有着怒气。 殿里一片寂静,灼华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芳,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对于徐睿她还用勾引吗?真的是可笑,还有蓝道行,她每次去朝天观都是皇上有封赏,她曾未久留。 “李芳,你这些都是什么混账话,姑娘除了在皇上身边伺候,从来不去宫里其他的地方,她在宫里甚至没有可以说话的人。”黄锦先大声呵斥反驳。 “不见得吧,黄公公,我们看到的只是她当值的时候,还有她不当值的时候呢?公公怎么能保证姑娘的清白?”李芳脸上出现了阴狠,他与黄锦本来就是对手,从来不是朋友。 “你们是血口喷人,皇上,主子,不能听他们的啊,他们都是妒忌姑娘日得圣宠,皇上。”黄锦看着嘉靖隐忍不发声,脸上有着怒气,不禁急了起来。 “嗯?”嘉靖冷哼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黄锦,黄锦知道嘉靖要发怒,只好跪着不再言语。 灼华并没有下跪,一如既往站立在那里,也没有哭泣,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来做囚犯的,大不了一死,凌迟也罢,一杯毒酒也好,要是能让她死了倒也舒坦了。 “你怎么说?”嘉靖问灼华。 灼华这才跪了下来,坦然说:“奴婢没有做过,没什么好说的。” 灼华直直地跪在那里,虽是低眉顺眼,但是骨子里那份傲然和倔强,全看着众人眼里。黄锦不禁为灼华捏了一把汗,都到这个时候了,逞强做什么?平时的聪慧机灵哪里去了? “你是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嘉靖厌恶极了灼华那副毫无畏惧的模样。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皇上要是想要奴婢的命,早些拿去才好。”灼华说道。 “你不怕朕?”嘉靖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蔑视过,别人对他只要求饶的道理,哪里这般对抗过? “死都不怕,还会害怕皇上吗?”灼华抬起头,毫无畏惧地仰视着嘉靖,从一开始她都没有打算活着走出皇宫。 灼华的故意顶撞,足够让嘉靖恼羞成怒。 “好啊,好啊,都是英雄好汉,都是不怕死的。”嘉靖虽是笑着说,但是话语听在耳朵里冰冷至极。 “你先回去,从今天开始不许出门。”嘉靖严酷说道,灼华拜了一拜,便退出内殿,没有一丝留恋。 嘉靖看着灼华走后对黄锦说:“她不能有事,看住,但不能让她死了。” 黄锦擦去额上的汗水,慌张地点头称是。 “李芳,你去查朝天观,朕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至于这个奴婢,送去浣衣局,朕不要再看见他。” 嘉靖隐约的感觉到,这件事情不简单。他自然是相信灼华的,但是这么多的脏水都往灼华泼来,显然是预谋已久。灼华到宫中已有两年,下面有些闲言碎语,但是不曾传出这样的话?查,当然得查,朝堂的风已经吹进了内廷,或许这阵风雨,还会持续的更久一些。 第153章 心急的裕王 当天夜里,李芳提审了朝天观所有的太监,李芳主审,黄锦陪审,锦衣卫的人一应到全,但是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之中,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一天审讯结束,但是并没有眉目,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李义为了脱罪随口诬陷之词,但是这些在宫里的人精都知道,空穴不来风,直到第二天的夜里,还在审讯着。 灼华被圈进起来,独自面临恐惧和不安,她不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更为所有人担忧。 裕王府,还是如此的安静。 “王爷,出事了。” 裕王还在看着书,夜幕已到,李彩凤细心地为裕王点上蜡烛,挺着已经七个月大肚子的李彩凤,渐渐地成了裕王最为信任的人。王良在门口停了下来,慌张地说着。 “慌什么?”裕王不耐烦说道。 王良想说话,看了一下四周,李彩凤一挥手,边上所有的宫女都退了下去,王良又看了一眼李彩凤。 “说,什么话王妃听不得?”裕王说道。 “是。”王良作揖说:“王爷,宫中的消息,东厂连同锦衣卫都在查朝天观。”裕王放下手中的书,王良继续说:“事情因为姑娘而起,姑娘现已被皇上禁足。” “那见着灼华了没有?”裕王起身,急地脱口而出。 “没有,任何人都不让见姑娘。”王良如实回答。 裕王想了一下问:“所谓何事?” “具体事因不清楚,据宫里传是因为藏书楼一个太监李义见姑娘起了色心,结果被姑娘一阵喝骂,这李义怀恨在心,之前李义知道些朝天观的事情,就往姑娘身上破脏水,说姑娘”王良谨慎地看了裕王一眼,斟酌用词说:“诬赖姑娘与徐睿徐大人有染,还说姑娘勾引蓝道行。” 裕王不禁闭上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灼华会受这样的委屈,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女人,怎么容忍别人对她的羞辱? 裕王手握成拳,声音仍能保持平静问:“黄锦能不能见到,问一下他?” “没有见到,宫里现在一个字也不准漏,黄锦和李芳都在审朝天观的人。”王良说道。 “本王现在进宫,我要见父皇。” “王爷?”李彩凤一把拉住裕王,劝道:“王爷别急,现在千万不能慌,妹妹只是被禁足,并没有惩罚,王爷知道这是脏水,那么皇上也知道,既然脏水直奔妹妹而来,王爷现在去反而欲盖弥彰。” 李彩凤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万事都不急,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关于灼华的事情,立刻就会打乱心中所有的盘算。 “王妃说的有道理。”王良忙着搀扶裕王。 “王爷想想,现在朝堂之上,谁最心急?又是朝天观,又是妹妹,王爷想想。”李彩凤小声说着提醒着,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裕王倒上一杯热水。 “王良,你去请张白一过来,还有高师傅。”裕王说道,他现在是不能乱,他不停地劝着自己,灼华不会有事。 裕王轻捏额头,最近他头疼的旧疾常犯,现在更是头疼欲裂。李彩凤站在裕王身边,伸出青葱玉手,轻抚上裕王的天阳穴,缓缓地揉开,已化解裕王的头疼。慢慢地,裕王似乎些许放松,神情也舒展开来,伸手摸上李彩凤的肚子,侧脸贴在肚子上听着肚子里和他有着相同血脉孩子的心跳,这是他的儿子。 “王爷,两位大人来了。”王良小声说着,看着裕王有些要昏睡的模样。 裕王站直了身子,走了出来,头疼虽然已经舒展,但是还有些不舒适,看着高拱和张白一二人,轻轻指着椅子,两人落了坐,裕王托着脑袋坐在主位。李彩凤本是坐在里间的榻上,心中不安,手扶着腰慢慢起身,移到布幔后边,侧耳倾听。 裕王手又一指,王良转向高拱和张白一说:“宫中在查朝天观和灼华姑娘,王爷心急,特招二位大人商议。” 高拱忽地一下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又看了看裕王说:“王爷莫心急,这肯定是严嵩那边搞的鬼,蓝道行是阶的人,但是灼华姑娘不是,火还烧不到灼华姑娘身上。” “蓝道行此人可不可靠?”裕王问道。 “王爷放心,臣问过子晓,他信仰阳明心学,不是普通的道人。此人与我们几人有着前缘,在书院时,路上巧遇曾经为我们几人算过一卦。虽然是江湖术士,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但是现在他不会倒戈,倒戈必死,不倒戈还有可能活。”张白一说道,纾解裕王心中的担心。 “本王就怕严氏父子故意会把这把火引到灼华身上。”裕王说着,抬起头来。 “王爷放心,严氏父子不傻,皇上和王爷才是大明的根基,烧到了姑娘就是烧到了王爷,这本是犯了皇上的大忌,这样他们是自寻死路。”高拱笑着说道,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他们倒是省了多少事了。 但是裕王想的不一样。 “就怕他们狗急跳墙,真的伤了灼华。”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人心乱就会做错误的决定,现在严嵩和严世番正在反击,就算他以后会当皇帝,但是他的帝位不能沾上灼华的血。 “王爷不必担心,灼华吉人自有天相,当初在审李家大哥案子时皇上没有杀灼华,现在更不会杀,王爷只能远离灼华,打消皇上的疑虑,灼华才真正安全。”张白一说着,只有提到李矾,裕王才能提起精神。 “王爷,臣认为党务之急应该先通知徐阁老那里,让他们有所防备。”高拱说道,看了张白一一眼,裕王挥了挥衣袖,张白一作揖说道:“那臣先去了。” “高师傅,本王心情郁闷,你随本王去园子里走走。”裕王站了起来,走到高拱身边,拉着高拱正要作揖的手,一起都出屋子。 第154章 离灼华最近的地方 月明星稀,银色的月光撒在忙碌之后的宫殿上。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徐睿坐在正在修建的大殿背后,听着身后渐渐冷落的人声,现在应该是收工的时候了。但是他却不想离开,灼华被关起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得到了消息。早已经到了回家的时间,他却不想回去,在这里,是离灼华最近的地方。 徐睿双手撑住背后,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他努力平静,心中的思绪却并没有缓和下来。他应该后悔的,灼华帮了他,却害了自己。他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他利用了灼华,他真是太可耻了。 “这么晚了,大人还在?” 徐睿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来人,正是三大殿建造的监工冯保,他们算是共事了一段时间,算得上相熟。 徐睿敛去忧愁,起身作揖说道:“公公也是这么晚?” 冯保走近,坐在了徐睿的身边。冯保摆上酒杯,拿起刚带过来的酒壶倒上两杯酒,笑说:“我们今晚喝一杯,我想这是你需要的。” “此话怎讲?” “良辰美景,独思佳人,其实我想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喽。”冯保看似胡言乱语,实则顾左右而言他。 徐睿也跟着坐了下来,笑道:“没想到公公也是性情之人。” 眼神短暂交汇,徐睿和冯保同时拿起酒杯,各自饮下,之后并不看彼此,各自望着同一轮明月。 “是啊,跟你这样的大才子却是比不得的。”冯保自嘲浅笑。 “公公何必妄自菲薄,公公的才学谁人不知,就是我,也不敢说在公公之上。”徐睿笑着说道,这不是自谦,而是由衷赞美。 “哈哈,我们认识很久了,却没有交上朋友?这样说大人不嫌弃吧。”冯保说道。 “公公客气了,能与公公推心置腹,是子晓的荣幸。”徐睿说道,该有的防备没有一丝懈怠。 “大人这样说,我也不绕弯子了。姑娘没事,大人现在静观其变的好。”冯保劝道。 徐睿疑惑地看着冯保,他并不知道灼华与冯保相识,原本有的戒备,却在这时瓦解。 冯保浅笑说:“我也是受人所托。”冯保又看了看徐睿:“大人难道真的不认得我了?” 徐睿摇了摇头,他从来都是过目不忘的,像冯保这样聪明,又对他有用的人,他不可能不记得。 “也是啊,毕竟过去太久了。我刚进宫时,跟在宁安公主身边,有一次我随公主出宫,遇到过大人和姑娘。”冯保说着,思绪也跟着徐睿一样飘远。 “公公别见怪,我真的没有印象了。”徐睿歉意说道。 冯保摇头说:“那时候感觉姑娘和大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儒雅俊朗。我从没有见过那么快乐的女人,无论小时候家中贫穷的姐妹,还是宫中高贵的妃嫔,都没有那么快乐的。后来在宫中竟然遇到了姑娘,但是她脸上却有了忧愁,她与你一般,也没有认出我来。” 冯保诉说着,又和徐睿一同饮下一杯酒,这杯酒对于两人是同样的苦涩。 “公公是灼华在宫中的朋友?”徐睿问道。 “算不上,姑娘在宫中没有朋友,杂家更算不上。只是见过几面,姑娘的心是一般女子不能比的,心中有着大爱,有着大义。”冯保说道。 “是啊。”徐睿叹息一句,又喝下一杯酒,宠溺笑说:“她的心胸,可比男儿。” “如此美好的女子,不适合这里的。”冯保也是笑着。 徐睿侧脸看着面前的冯保,没有人会喜欢听一个男人爱慕自己的女人,即使是个太监也让人心生妒忌。 “你?”徐睿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喜欢灼华?” “哈哈哈”冯保朗声大笑,说道:“我是一个阉人,算不上一个男人。大人这样问,是对姑娘的糟蹋。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已经断了情爱,但是我们却更乐于成全。” 冯保看着徐睿,又说道:“也不瞒大人,这宫里还有其他人关心着姑娘,这个关心姑娘的人,是杂家的朋友。” 徐睿了然地点了点头,男人对于女人,不应该只有爱,还有着仰慕,这种仰慕与爱无关,或许只是喜欢这个人而已,或者说想变成这个人而已。再说,多一个途径得到灼华的消息,并不是坏事情。 0 第155章 关押灼华 该来的总会来,灼华一直是乐观天命的人。 两个小太监守着门儿,边磕着瓜子边聊着天,现在宫里都已经知道朝天观的蓝道行和万寿宫李灼华失了宠,对于失宠的人,势力的小太监可不会客气到哪里去。灼华反倒心安,他们送来什么都吃什么,送的臭的嗖的就不吃,每日看书写字,倒也清闲。 “我要见灼华!”屋外大声地叫嚷着,娇气的声音显示了愤怒。 球球看到来人是尚喜儿,低垂着小脑袋终于抬起,跑到尚喜儿脚边。两个小太监看着来人,一个连忙丢下瓜子,一个赶紧放下拿到一半的茶水,作揖下跪说:“恭迎娘娘。” “去,把门打开。”尚喜儿指着灼华的门命令说。 “娘娘。”小太监哈着腰赔笑说:“娘娘,你别为难奴婢们了,这门是开不得的。” “怎么开不得?我现在要进去,看你们谁拦着?”尚喜儿说着往前走,两个小太监互相使了眼色,跪在门前,哭着说道:“求娘娘饶命,这是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许见,还请娘娘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奴婢们可担待不起。” “皇上?皇上才不会关着灼华,你们让开,让我过去。”尚喜儿愤怒地说着,冷笑看着眼前的两个奴婢。 “娘娘,奴婢们不能让,奴婢们劝着娘娘赶紧离开这里才好,还请娘娘不要沾惹是非。”另一小太监劝道。 “我要你来教?”尚喜儿扬起手,一个巴掌正好打在这个小太监的脸上:“狗仗人势的东西,平日你们巴结灼华都巴结不上,现在好了,趁着小人得了势,这样欺负她。” 尚喜儿又扬起手,还要去打,另一个小太监忙着捂住脸,整个身子倒在地上。尚喜儿一眼瞟到边上的饭食,虽然隔着远,但是仍能闻到嗖臭味。 尚喜儿吼道:“谁让你们送这样的饭菜来,灼华还轮不到你们来踩。” 尚喜儿一怒之下,将桌上的饭食打翻在地,又看了看边上的的小太监,仍是跪在门口,尚喜儿气得用脚踢了几下,无论怎样撒泼,两个小太监一直俯首在地。 尚喜儿打着累了,看着无用,只能扯着嗓子喊:“灼华?灼华?我是喜儿。” 边上的球球也好似怕灼华听不到一样,狂吠起来,灼华刚被关起来的时候,球球也是拼命地叫着,太监也不去理睬它,等到球球叫累了,只能趴在门口陪着灼华,一刻也不离开。 外面的动静灼华怎么听不到,本来灼华不想招惹多余的事端,想着喜儿闹够了走了便是,但不成想尚喜儿越闹越厉害。 “娘娘,奴婢没事,你走吧。”灼华贴着门说道,话语中听不出心情。 “灼华,你没事吧?到底为了什么?我去求皇上饶了你?”尚喜儿焦急说道,在门前走着,寻着哪里能有空隙,好瞧上灼华一眼。 “娘娘?”灼华大声喊道:“奴婢身份卑微,娘娘愿意前来相见已经是奴婢的福分。如果有错都是灼华的错,不能因为灼华让皇上误会了你,娘娘。回去吧,待着毓淑宫。”灼华说完,想了一下,又说:“奴婢知道娘娘心里闷,想着奴婢陪你看戏,等灼华出去了,就去陪你。” “你现在还想着看戏,我是担心你!”尚喜儿急着说道,哪里明白灼华的话里有话。 尚喜儿话还未讲完,李芳已经进了院子,大声喊道:“娘娘!” 尚喜儿看了李芳一眼,心中有了些害怕,胆怯地低下了头,球球也跟着不敢造次。 “奴婢参见娘娘。”李芳作揖说道,冷漠高傲地看着尚喜儿,像这样宫女出身的小嫔妃,李芳这样有着实权的太监不会放在心上。 李芳见尚喜儿不说话,又说道:“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准接触姑娘,还请娘娘回避。” “灼华是冤枉的。”尚喜儿小声说。 “娘娘说的是,是不是冤枉,皇上会明察,奴婢也会秉公办案,不牢娘娘操心。”李芳冷声警告。 尚喜儿虽然害怕,仍是逞强说:“其他的我不管,你看看灼华吃的都是什么,皇上应该没有叫你们这样为难灼华吧。” “是。”李芳作揖,冷笑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呵斥说:“皇上的旨意是将姑娘关起来,没有说要你们刁难姑娘,谁给你们的胆子?”李芳声音尖刻,生怕尚喜儿听不出来他的意思,李芳看了尚喜儿一眼又说:“自己去领了板子,谁叫你们得罪了娘娘。” 灼华暗中叫苦,如果尚喜儿不来,她还能吃上两口饭菜,现在尚喜儿这么一闹,她估计连水都喝不到了。灼华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假如蓝道行审出了问题,那么阶不会有好下场,裕王也会受了牵连,徐睿更面临生命危险。 两个小太监先是呼天抢地求饶,李芳朝身后的人递了一个眼神,身后来了两个太监,拖着小太监出了庭院。 “娘娘,皇上有旨意,还请娘娘回避。”李芳由刚才的阴狠,露出笑意,但是这笑意却让尚喜儿惶恐,她在皇宫长大,怎么会不知道李芳的阴狠。 尚喜儿身后的宫女轻扯她的衣袖,尚喜儿不甘心地甩了甩,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低头,尚喜儿又看了灼华房门一眼,不情愿地离开。 “把门打开。” 李芳命令,身后的太监走过来,打开灼华的房门,灼华回避到房门一侧,由于窗户已被订死,这扇门打开,灼华感觉太阳照了了进来。灼华抬起头,几天未见到阳光,耀眼的光芒刺的她睁不开眼,她不禁伸出手来去挡。 “皇上口谕。”李芳说道,灼华跪了下来:“朕问你,入宫之前,你可认识蓝道行?” “奴婢不认识。”灼华说道,没有迟疑。 “是不识?还是不熟识?”李芳又说道。 “仅有一面之缘。”灼华心中一紧,如实回说:“那时奴婢仅有十三岁,随着兄长出门游玩,街上巧遇蓝道长。那时奴婢和兄长以为道长是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当时道长为奴婢和奴婢的兄长算上一卦,那时不曾想过,卦相全部实现。”这个是事实,况且嘉靖也是知道的。 “当时算了几人?” “兄长李研,巡盐御史周扬,还有奴婢,当场还有工部侍郎徐睿,裕王府侍读张白一两位大人。” “你可知蓝道行是坑蒙拐骗之人?” “奴婢不知。”灼华慌张地磕头说:“奴婢愚昧,当时年纪又小,对道长所言信以为真,后命数之言全部成真,奴婢更是以为遇到了能透析天机,通晓神仙之人。” “未得圣旨,你私自去朝天观又是为何?” “奴婢兄长远在边关,枕着战刀过生活,奴婢为兄长心忧,去朝天观一是为兄长占卜吉凶,二是为兄长祈福。”灼华说道,也许早有警觉,灼华应付嘉靖的话早已经准备好。 “蓝道行假借扶乩之名,与宫中太监互通消息,传到宫外,你可知情?” “奴婢整日跟在皇上身边,并不知情。”灼华说着泪流满面,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李芳,李芳蔑视地居高临下看着她,心中全是厌恶。 “皇上口谕。”李芳说道,灼华头又垂了下去:“朝天观在查,你不能洗脱嫌疑,现在朕只有关着你。安分些,对你才有好处。” 灼华趴着地上,直到李芳出去,重新锁上房门,灼华才抬头,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于嘉靖,苦肉计向来没有用,但愿自己的一丝惶恐能瞒过嘉靖的眼。 第156章 审讯 尚喜儿走了,李芳走了,灼华照样被关着。球球伸长了脑袋,眼看着关着灼华的门又一次关闭。 球球站起,跑出宫殿,球球总能找到徐睿在哪里。 徐睿站立在书案前,看着已到他脚下可怜兮兮仰望着他的球球,他俯身下来。 “汪汪”球球叫了两声,拉着徐睿的官袍往外走。 徐睿轻抚着球球的头,球球乖顺地趴在徐睿的脚边。 “汪汪”球球又跑着,站立起来,手挠着自己的铃铛。 徐睿起身,俯视着球球,眼睛盯着球球的铃铛,球球着急地在原地又转了两圈,扯着徐睿的官袍往外退去。 徐睿眉头紧蹙,蹲下身来,再一次轻抚球球的额头,笑说:“去吧。” 球球顿时卸了气,低垂着头夹着尾巴往回走。 张慧义说过,京里的人最怕的是哪里,是锦衣卫,但是朝堂上的官员最怕的是哪里,是东厂。这个负责监视天下官员的特务机构,直接由皇上领导,他们只对皇上忠心,只对皇上负责,大明朝的十一位皇帝中,有太监擅权的,有太监谋害权臣的,却没有对皇上不忠心的太监。 东厂的地牢比起锦衣卫的召狱要阴森的太多,这里关过朝中的一品大员,关过朝廷命官,关过犯了罪的宫人。这里没有律法,没有标准,这里死的人,有的是良臣,有的是忠臣,也有贪官奸臣,他们的判断标准很简单,只要你得罪了皇上。 东厂两个大字,只是瞧上一眼,就立刻毛骨悚然。东厂的审讯,冰冷而阴森,触目惊心的十八种酷刑?当然不止这些,这里的酷刑能想到不能想到的不下于百种。只要到了这里,没有铁骨铮铮的汉子,只有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 夜晚,审讯并没有停止,审讯室冰冷的石壁上,火盆在燃烧着,就是这样的火焰,也改变不了这里的阴冷,以及令人毛骨悚然、令人窒息的尖叫和呻吟。 对于朝天观宫人的审讯,东厂采取比较保守的做法,对于想要人说实话,屈打只会成招,不见得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有这么一种方法,他们叫做熬鹰,就是几班太监轮流审讯一个人,不让这个人喝水,吃饭,睡觉,不停地问他问题,直至他意识涣散,最后击破所有的心里防线。这种方法看似平常,但是最为阴狠,这是对于自制力和神志的折磨,也许你能挨得了皮肉之苦,你却受不住这种车轮室轮番地审讯,一遍一遍地不停问着同样的问题,这种酷刑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即使你是鹰,也要让你熬尽心力。 “有没有审讯结束?”李芳拿着朝天观各个宫人的证词,看了又看,却没有什么破绽。 “回干爹,还未有头绪,据其他宫人所说,平日里都是周海的负责焚烧皇上祈求上苍的心愿。”太监说着,脸上阴狠刻板,都是在东厂长大的孩子,见惯了生死。 “那周海呢?”李芳问道,拿起手中的帕子捂着鼻子,这里血腥的味道让他不适。 “还在熬着。”太监说道,往边上退去。 李芳捂着鼻子走到一个铁门前,太监将铁门上的小窗户打开,李芳嫌弃地看了里面一眼。周海的眼睛已经睁不开,虽然头发已经被吊起,身上也已经湿透,面颊青肿,但是还在坚持着。毕竟宫中的太监能混得出来的,哪个人没有超人的意志力。 “就没有其他的法子?”李芳斜眼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徒弟,眼里全是阴狠,徒弟摇了摇头,李芳不禁骂道:“没用的东西,平日教你的本事哪里去了?” 李芳站在门前,看样子要他亲自动手才行,审讯方面他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宫里宫外也最为出名。就说当年铁骨铮铮的沈炼,不也是臣服在他的手下,为他的“功勋册”上记上了最大的一笔。 太监打开了铁门,李芳捂着鼻子,虽然他内心狠毒,却最怕闻得血腥味。周海睁开疲惫不能再疲惫的眼睛,看着从楼梯上缓步走下的李芳,脑中所有的睡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疲惫的眼眸中显示的一丝恐惧,却没有逃过李芳锐利的眼睛。 李芳不禁冷笑一下,没有人不畏惧死亡,这无疑是个好兆头。如果此人是想活,不应该浪费他过多的精力。 0 第158章 困惑的嘉靖 又是一个夜晚,一场雨没有及时到来,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烦闷燥热的空气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去年的夏天,也是这样的环境,嘉靖整日将自己锁在宫殿里,以至于生了心魔,最终还是蓝道行凭借着仙人的话将嘉靖指引出了困境。 嘉靖看着李芳刚刚呈进来的一张张口供,英明神武,刚愎自负的嘉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被一个江湖术士骗的团团转。嘉靖翻阅供状的速度越来越快,脸上隐忍的怒气越来越强烈,嘴角不停地颤动,双目瞪圆,手已经被气得颤抖起来。 这群骗子,而灼华呢?明明知道他是个骗子,还帮着隐瞒,这还是他相信的灼华吗? 黄锦走了进来,已到了晚膳的时候,黄锦照常过来叫嘉靖,但是看着嘉靖面前一堆口供时,眼神不禁暗了下来,眼眸中全是惊愕和惶恐。 “你看看,你将这些奴婢管的。”嘉靖拿起手中的供状,甩在黄锦的脸上,黄锦赶紧跪下,嘉靖快步从黄锦面前走过,回头吼道:“看!” 黄锦低着头将散落一地的纸一张张捡了起来。 嘉靖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菜,从什么时候开始,灼华改变了他的习惯,这满桌都是什么?猪血?豆腐?萝卜? 嘉靖愤怒地看着一桌子的菜,他不曾想到,大臣死谏叫他远离方士,妻子冒着被废的危险,叫他远离丹药。而他呢,都没有听得进去,却是这么一个女人,一个他从没有放在眼里,当做犯人一样看待的女人,每日一点一滴,天天跟他说着“先生说的”,竟将他牵着鼻子走,慢慢地改变了习惯,改变了自己。 嘉靖猛地挥出手,将桌子上的御膳都掀翻在地,黄锦愕然地抬起头,脸上也已经布满冷汗,他不曾想过,蓝道行居然敢欺君?而这群太监也跟着一起犯上? 黄锦急着跪爬到嘉靖身边,哭道:“主子息怒,蓝道行其罪当诛,周海欺君罔上,不可饶恕,但是不能因这两个贼人,让主子气坏了身子。” 嘉靖转过身来,殿外的一阵风吹进,吹乱了嘉靖的头发,嘉靖愤怒的脸显得狰狞,模样有些癫狂。 “你也知道是不是?去年灼华和蓝道行合谋骗了朕,你也知道是吗?” 黄锦诧异地看着嘉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靖俯视着黄锦,眯着眼睛问:“什么集日月之精华,什么收天地之灵气,只不过是为了唤回朕的神志!还有这些菜,这满屋子的茉莉花香?黄锦,真是难为你了。” “皇上?”黄锦抱着嘉靖的腿哭道:“主子,灼华是个孝顺的孩子,她有的只是对主子的忠心,永寿宫大火,是她救了主子万岁爷啊,还有这些膳食,灼华是看了多少的书,才学来的方法,灼华只是为了救万岁爷啊!” “不是她救了朕,是朕的珍儿救了朕。”嘉靖爆喝着,这些骗子,都是骗子。 “主子,这些真是灼华的一片苦心。”黄锦哭着呜咽着。 “苦心?朕没有病,不需要药膳,朕身上也没有毒,不需要她煞费苦心。她是怎么样的好,张聪为她说话,你也为她说话?她到底是哪路来的神仙,能哄得朕身边的人团团转。”嘉靖质问着,黄锦是知情的,还帮着灼华隐瞒,这样的认知让嘉靖更不能接受。 “灼华对主子既有忠心,又有孝心,她不仅将皇上当做皇上,更将皇上当做师长。她跟奴婢说过,她看皇上最像先生,而灼华是个从小没有父亲的人,她更将皇上看成了父亲一般。”黄锦低声哭着。 “父亲?朕没有这样的女儿。” 女儿?嘉靖的回忆瞬间被击开了一般,倾泻而出,宁安最后决绝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要不是她,朕的宁安也不会死,要不是她,朕的儿子也不会被迷了心窍。”嘉靖喊着。 原来嘉靖一直都这样认为,他一直认为,如果宁安没有遇到灼华,也不会心生叛骨,如果裕王没有遇到灼华,会是一个好的君王。 “主子?皇上!”黄锦无言以对,只能哭泣着,看着现在的嘉靖,就像困兽一般。 一直拒绝着爱别人和接受别人的爱的嘉靖,是最可怜的人。 嘉靖,从来不爱任何人,不爱自己的子民,不爱自己的妻子,不爱自己的儿女,除了死去的父母,其他人只是他权利游戏的工具而已。 一阵凉风吹来,随着一阵雷鸣,宫殿里哭泣声渐渐地被大雨声掩埋,嘉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殿门口,看着这满城风雨。一直认为可以呼风唤雨的他,从未感觉如此的力不从心,也从未感觉会有着心痛的感觉。 他好似被困在一个死局内,好想解却又怕解开。 “李芳。”嘉靖呼唤道,李芳急速地跑了过来:“抓蓝道行,审出他背后的人。” 李芳俯首称是,脸上浮起一丝阴笑。 嘉靖眯着眼睛,又说道:“你的人不要去,黄锦的人也不要,叫锦衣卫去。” 李芳刚浮起的笑收了起来,又阴狠地回了一声是。 “黄锦老了,除了服侍朕,其他的差事不要担着了,东厂叫陈洪先管着。”嘉靖的思路仍旧清晰,没有了刚才的愤怒。 “奴婢谢皇上恩典。”黄锦哭声渐止。 “皇上?”李研抬眼看着嘉靖,问:“李灼华怎么办?” 嘉靖转过脸来,瞪着李芳,李芳垂下头去,眼神仍然不停地偷瞄着嘉靖。 “让她在那里待着。” 尚喜儿一个下午都感觉心神不宁,因为她看过太多次李芳那样的眼睛,阴狠而冷漠,她小时候都怕极了李芳,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直视,她不停地回想灼华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看戏”?尚喜儿不停地想着这个词,她从未跟灼华一起看过戏。自从珍儿死后,他们甚至都不出宫门,每次灼华来到她的宫中,都是两人靠在一起,灼华不停地给她讲着宫外快乐的事情,来抚慰同样孤寂的心。 尚喜儿只和灼华看过一次戏,还没有看完,灼华就溜走了,对,是溜走。 “哦,对啊,我这个脑袋。” 尚喜儿拍着自己的脑门,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平时灼华就老说她笨,原来她真的是笨的要死。 第159章 都是灼华的错 一阵大雨,打落在娇艳开放的美人蕉花瓣上,这普通俗气的花儿似乎特别耐得住风雨。 裕王站在廊中,看着远处的美人蕉,原本是由灼华种上的几株,只是两年的光景,美人蕉却长出了一大片。虽然只在院子的一角,但是那份娇艳却成了整个院子中最美丽的风景。 “这个为什么叫美人蕉?我怎么看着它们一点也不美。” 裕王曾经这样问过灼华,他当然不去奢望俗气的灼华会喜欢空谷幽兰或者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当然她最不屑的就是牡丹。 “能够坚强的活着才最美。” 这就是灼华的回答,当时裕王的想法是花俗,人更俗,但是现在,他却爱极了这份俗气。 “王爷,王爷?”王良从廊中快步走来,两声叫唤换回来裕王的神志。 雨水真大,打湿了王良半身的衣服,裕王看了王良一眼。 “宫中尚美人托人来说,她今天见了姑娘,姑娘跟她说姑娘身份卑微,千错万错都是姑娘的错,不能让皇上误会了娘娘,让娘娘回毓淑宫,还说如果娘娘想看戏,等她出来了,就陪着她去。”王良说着,看着裕王微蹙的眉毛,又说:“尚美人一直觉得姑娘话里有话,这才想到来告诉王爷。” “告诉你的公公可不可靠?”裕王问道,现在的他不能不防,试探本来就是嘉靖最擅长的事情。 “放心,王爷,是黄公公身边的人过来通信的。”裕王听了,点了点头,他在想着灼华的话。 “误会了?”如果这是说给裕王的话,那就是怕皇上误会了他,这里的意思很明显,叫他不要插手,无论她的死活。但是看戏,他们不曾看过戏,那么这个话不仅仅是对她说的,那会是谁? 裕王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道:“你把这句话去告诉张白一,跟他说是灼华从宫里传来的。” 王良点了点头,冒着雨快速地沿着走廊走着,慢慢消失在雨中。 灼华和谁看过戏,她只和徐睿看过戏,灼华不惜一切代价,仍然冒险将这句话传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蓝道行出事了。 得到王良传的话之后,张白一没有耽误一刻,冒着大雨来到徐府,在厅堂里等了一会,便被下人引到阶的书房。 “你们的四公子呢?”张白一笑着问,平日他来徐府,都是徐睿亲自去迎。 下人为张白一撑着伞,笑说:“这样的天气,我们的四公子肯定闷在书房里作画弹琴哩。” “为什么是这样的天气?”张白一仍是笑着,他是天塌下来也会笑着人。 “公子说,雨水最凄凉。”下人笑道。 张白一心却是一颤,这是灼华说过的话。当时在书院,每次下雨灼华不能出去玩,只能这样叹息,灼华只是一句玩笑,只有徐睿当了真。 “明哲,快些进来。”张白一还在走廊,阶已经快走几步,迎了出去。 “徐阁老。”张白一作揖笑道,阶拉着张白一的手,往书房里走:“快去拿件衣服来,叫张大人换了。” “不必客气,学生有要事,说完就走。”张白一叫住引他进来的小厮,直奔主题。 “去请了没有?”阶脸上有着一丝严肃,小厮站在门边恭敬说:“已经去叫了。” “不着急,等等就好。”张白一坐在了凳子上,阶叫小厮上了热茶。 “喝茶。”阶客气地拿起茶杯,不停地看着张白一,眼中全是欣赏。徐睿也很好,但是在阶的眼里,多了一份柔情。 “明前碧螺春,子晓最喜欢的。”张白一轻啜一口,不禁挑眉点头。 “还是明哲知我。”徐睿走了进来,将雨伞放到门边,对身边的小厮说:“去包些茶叶,叫明哲兄带回去尝尝。” 小厮称是退了出去,张白一不禁摇了摇头笑道:“你真是好雅兴,平日里弹琴画画,好不乐乎。” “说笑了,难得一日清闲。”徐睿笑着,他们待在一起,总有着轻松。 阶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眼中带着警告地看着徐睿,徐睿发自内心的笑意消失在嘴角,他知道父亲在乎的是什么。 “言归正传,徐阁老。”张白一敛去笑意,嬉笑的眼眸变得高深莫测,说道:“宫里的消息,蓝道行出事了。” “怎么说?”徐睿问道,面露急色。而阶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张白一一眼,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灼华拖尚美人带出的信息,灼华说千错万错都是灼华的错,不能让皇上误解了。”张白一重复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徐睿想了一下说:“灼华的意思是我们要躲得干净,以免招致祸害。” 0 第160章 不变应万变 阶悠闲地放下茶盅,冷静问:“王爷怎么知道这是给瑞儿的信息?” “哈哈。”张白一大笑两声,只是看着徐睿说:“灼华说等她出来再找你看戏,和灼华看过戏的,是不是只有你?” 原来,即使他们是同盟,却仍是不相信彼此。在这种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时刻,老道的阶更是谁也不愿相信。 “徐阁老?”张白一又作揖说:“王爷派的差事已经办完,学生告退。”张白一仍是来时的嬉笑,退出门外。 “我送你。”徐睿客气地跟在张白一后边。 “留步。”张白一又作揖出了门,徐睿不再坚持。 “父亲。”徐睿看了张白一已经走远,小声说:“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无论消息是否真实,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阶轻捋胡须说道。 “现在就怕蓝道行的嘴不紧。”徐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阶摇了摇头,露出老谋深算的笑说:“他不足为惧,他唯独承担下所有的罪名,才能有一条生路。”阶又看了徐睿,担忧全在脸上说:“我现在反倒担心李灼华不可靠。” “不会,灼华值得信任。”徐睿托着下巴,说道:“灼华顾忌的人太多,李研,裕王,张白一,她不会置所有人于不顾。” 阶走到书案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问道:“李灼华为什么会帮你?你有没有想过?” “灼华不是跟父亲说过,父亲才是为了百姓好的人。灼华心中有着大爱和大义,她知道这样做对得起天下人。”徐睿说道,他也总不能明白,灼华这样帮他,父亲为什么还是不喜欢灼华。 “这样的话你感觉为父的会相信吗?”阶冷哼,他不相信灼华没有任何目的,也不相信灼华没有企图。阶警告说道:“对于李灼华,你不要心存幻想。” 阶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李灼华而沉沦,这样的女人是祸水,远离的好。 “父亲,我没有。”徐睿失口否认。 “没有吗?”阶反问,冷声说:“她现在不是皇上的女人,以后也会是。” “父亲,儿子万事都听你的,但是儿子心中只有灼华,如果不是儿子当年背信弃义,灼华也不会有这样苦楚的生活,这些都是我欠她的。”徐睿用曾未有过的勇敢面对这阶说:“当年李矾反对灼华嫁给我,但是现在李矾死了,灼华年纪也大了。李研在的时候我跟他透漏过对灼华的爱意,李研是同意的,那么父亲,现在为什么反对的只有你一人?” “为父的不能看你堕落。” “没有灼华我才会堕落。” “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今天就告诉你,为了家,你死了这条心。”阶看着听话的儿子,违背他的心意,又动气怒气来。 “父亲,为什么灼华有着这么大的偏见?难道您已经忘记了灼华一直在帮你。”徐睿问道。 “她不是在帮我,她是在帮裕王,你要知道她是裕王的女人。” “她不是,从来都不是。况且我和裕王有着君子协定,只要灼华愿意,他会成全我们。”徐睿仍是争取着,他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成全他对灼华的爱。 “这个前提条件是裕王还不是皇上,你的父亲还是阁老。” 阶的话无疑刺痛了徐睿的内心,在皇权面前,他无能无力。 最后还是徐睿松了一口气,不再和阶争辩这个话题,他不想因为这个没有结果的假设挨父亲的训斥。 徐睿刚刚强硬的声音变得柔和说:“父亲,我想我们还有更重的事情要谈。” 徐睿快速结束这个敏感的话题对他们都好。 阶瞪了徐睿一眼,他还知道有比李灼华还重要的事情吗? “江南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阶问道,内廷他们控制不了,那么外面他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父亲放心,严党已经慌了,证据都拿在我们手中。”徐睿坐在阶对面,敛去笑意的脸再也没有刚才的热忱。 “这个要确保万一,你三哥来了信,家里让出了那么多生意,有些人颇具怨言。”阶说道,他不心疼这些钱,但是无奈家族中人却抱怨声颇多。 “父亲,能扳倒严嵩,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徐睿说道。 李矾死去,无疑让江南徐家人大块人心,他们在商场上没有了对手。正当徐家要反扑之时,徐睿却制止了家人这样的举动,他们不但没有贪便宜,而且让出比李矾在世时更多的棉布生意。徐睿这样的举动让背腹受敌的玉琼很是感激,对于徐睿和灼华,玉琼一直是赞同的。 虽然徐家老三对徐睿的做法很是不解,还亲自赶到京城和阶理论,没有想到阶却听了徐睿的话,让徐家老三灰溜溜地回去了。正因为这样,徐睿才能从钱大富的案子中,找到对严家不利的线索,通过制造局贪污的案件,动摇了嘉靖对于严家的信任。 徐睿这样无非是一石二鸟,既帮了在朝中没有依靠的玉琼,又从玉琼手中得到证据。有些事他们不能出面,但是与他们毫无关系的玉琼可以帮他们。就这样玉琼才与徐睿结成了同盟,而这些,灼华都是不知道的。而徐睿却拒绝了玉琼给他的所有的好处,将这些都留给了灼华。 这是爱情?还是利用爱情? 0 第161章 君子之争 “汪汪”球球站在灼华门口狂吠着,从来没有这样声嘶力竭过。 “去,去,一边去。”小太监赶着吵闹的球球。 “汪汪”球球眼睛里冒着挣扎,哀怨地看着屋里,仍是狂吠着。 “这条死狗,打走它!”另一个小太监说道,拿着边上的棍棒往球球身上打去。 “嗯”球球被打的乱窜,也疯狂起来,满院子的乱跑着,好似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灼华站起来,用力地拍着房间的门喊道:“你们不要打它,球球,去找喜儿,待在她那里。” 球球听到灼华的话,更是呻吟痛苦地叫着,躲避着棍棒,直奔灼华的门前,球球像疯了似的,飞奔起来,往门板上撞去。 “球球,球球。”灼华喊着。 两个小太监看的目瞪口呆,他们都以为狗儿疯了,他们的棍棒并没有打到球球几下啊。 连续撞击几下,球球摊在地上,来回打了两圈滚,眼睛发直,全身抽搐着,口吐白沫。两个小太监也不敢往前去看,再过了一会,球球再也不能动弹了。 “球球,球球!”灼华拍着门喊着。 “过去看看。”小太监拿着棍棒走进球球,看着球球已经不动,“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小太监也是害怕,皇上的旨意没有让这里的人死,哪怕一只狗,没有旨意他们也不敢弄死。 “是中毒的,快去找皂液,找清水来灌,或许救得活。”另一小太监慌乱地说着。 毒药?灼华手扒着门,无奈除了声音,外面什么也看不到。是谁给狗儿下的毒?她思索着,外面又是一阵嘈杂,无论是怎样灌,怎样努力,也没有救回来球球的命。 死亡又一次悄悄地来到她的身边,她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她?面对死亡,她又慌乱了,这是她最害怕的,如果无辜的人会死去,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 这么多年,徐睿一直都为自己的懦弱而悔恨,如果他坚持,如果他勇敢,也许他就抓住灼华了,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本来他已经打算放弃,以为灼华离京便不会再回来,但是灼华回来了,又回到了京城。 直到在戏楼偶遇灼华,徐睿才知道自己的内心一直爱着她,不曾少去一点。成熟的心儿虽然不是年少时的狂热,但是这份真心却更难得。从那一刻起,徐睿便打算抓住灼华,后来灼华进宫,徐睿万念俱灰,直到裕王要他叫蓝道行照拂灼华,他如死灰的心似乎又重新点燃。 这一次他不打算放手。 已经想不起是哪一天的夜晚,他到了王府。他们是政治上同盟,所以正常的来往很有必要。 “王爷,对于灼华,不知道当年的君子协定还算不算数?”徐睿盯着裕王,裕王挑眉看着徐睿,等待徐睿下面的话:“如果灼华有一天可以出宫,王爷是否愿意成全臣对灼华的爱。” 裕王低眉思考了一会问:“你还爱着灼华吗?” “臣和灼华少时相识,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曾未不爱。” “但是,我也爱她,比你更爱她。” “不,你不会比我更爱,况且我比你早了一步。” 此时的二人,不再是君臣,只是爱着同一个女人的男人。 “但是,你放弃了她。” “王爷不是也放弃了灼华吗?” 如果说到背叛,说到对灼华的伤害,两人没有彼此,都是深爱灼华,但都伤害灼华伤的最深。 “但是,今非昔比,我打算重新抓住她。”裕王微笑说道。 “臣也有同样的想法。”徐睿丝毫不退步。 “你能给她的,我都能给,我能给的,你不一定能。”裕王毫不介意这时候拿出身份来压住徐睿,这也许是皇上的特权。 “王爷能给她什么?帝王的爱?而我知道灼华想要什么,这个是王爷给不起的。” “我能给她天下,还有什么?” “自由。” 这是两个男人对于同样爱着的女人的争斗,没有输赢,只有谁愿不愿意放弃,徐睿可以放弃,但是裕王不行,他是皇上的儿子,他将是帝王,他能给灼华的,唯有寂寞的宫墙。 “那就让灼华自己去选,只要是她爱的,我都会去成全。”裕王咬牙说道,这个是他对李矾的承诺,也是对灼华的爱。 “愿赌服输,还请王爷到时候可以信守承诺。”徐睿将丑话说在前头,但他也知道,裕王想反悔,他也只能无能为力。 “同样的话本王也想告诉你。”裕王没好气说道,在徐睿面前,他真的没有信心一定会赢。 徐睿拍拍衣袖,跪在了裕王面前,说道:“臣谢王爷成全,臣定尽全力辅佐王爷。” 徐睿用他对裕王的支持,换回裕王对灼华放手。他们对于灼华的爱都是纯粹的,但是现在也在利用。裕王如此,徐睿也是如此。 0 第162章 蓝道行赴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嘉靖曾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果断,爱憎分明。现在的嘉靖就如一只暴怒的狮子,只要你离他近了,都有被吞噬的危险。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闷热的空气,让人特别压抑。锦衣卫的人快速地包围了朝天观,围的朝天观水泄不通,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锦衣卫带领抓捕的正是严嵩的孙子严鸿基,严鸿基带领着黑衣的锦衣卫,来到朝天观。 蓝道行一人从容坐在扶乩沙盘前,两腿盘坐,手持封印,口中念念有词,面上似乎还有着悲天悯人的微笑,好似等待着好久,终于盼到迟到的友人一般,或许他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天。况且,有着信仰的人,从来不惧生死。 这个天天跟神仙交流,可以通神的人,却最不信神仙。念完道德经,蓝道行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笑,轻轻折起道袍的袖子。今天,他还特意换上了一件新的道袍。他仍然清晰地记得,一个女孩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你就不怕死吗?” “怕。”这是蓝道行的回答:“但是,我更怕有更多的人死去。” 他想过死亡,也想过不下百种的死法,即使这样,也曾未让他畏惧。他只是读过几本书,跟着一个牛鼻子道人游历了两年。小小如他,那时候只是想,平庸地过着坑蒙拐骗的日子,直到哪一天死在大明天下的任何一个角落,不为世人所知。 但是经历让他从一个市井流氓,变成了一个有理想的人。他看过灾民流离失所,死于饥寒交迫,看过流民为了争抢粮食而抢夺官仓,看过太多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看过女孩被卖入妓院,看过富人逼死穷人,看过官逼民反。那么他又能做些什么?曾经麻木,曾经逞过一时之勇救下被欺负的弱者,最终却被打成重伤,曾经将仅有的食物施舍给逃难的小孩,最后自己却饱尝饥饿。 最后他看清了这个国家面临了什么,他爱惜生命,有着济世情怀,但是如此渺小的他改变不了现实。他要躲避,他到了道观,他似乎找到了信仰。但是最终,他发现神仙是救不了自己的,圣贤也是救不了自己的,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的内心强大。 他想改变这个国家,但是他太过渺小,所以他选择最简洁的道路,那就是靠近嘉靖。在这条变革的道路上,他选择了他的同盟阶,他朝着他的目标走出了一大步,在阶的帮助下他进了皇宫,成为嘉靖最为信任的蓝道行。 为了天下苍生,即使用着不光明的手段又怎么样?只许朝堂上的满口讲着伦理道德,背地里鸡鸣狗盗之徒耍着流氓的行径,就不许他人动点小聪明?而蓝道行的这点小聪明却用的恰到好处,四处游历和多年江湖经验,他对人性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他知道人怕什么,他更知道人想要什么,所以他更能得到嘉靖的赏识。 蓝道行直视着眼前的严鸿基,他怎么会不认得他,这个视他为仇人,杀之而后快,却又指望着他的口供可以让严嵩严世蕃翻身。蓝道行朗声大笑,笑的声音之大,大到寂静的朝天观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得到。 “来人呢,带走。”严鸿基爆喝着,眼中无不是阴狠。 两个锦衣卫大汉走过来,压住蓝道行的胳膊。 蓝道行冷眼看着两个锦衣卫说:“放开。” 严鸿基抬了抬手指,蓝道行抚平被锦衣卫拉皱的袖子,高傲地抬起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大殿,走下台阶,就如他往常那样。 他从来不惧死亡。 审讯照常进行,这个假借扶乩之名无数次在嘉靖面前诋毁严嵩的蓝道行,现在又落在了严嵩的手中,严嵩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也许就是嘉靖的用意,如果是东厂有可能还会太客气,但是送到了锦衣卫,从不善良的严嵩又怎么会轻易饶过呢? 没有蓝道行想象的一百种死法,却有着不知名称的百种酷刑,而这些酷刑都在蓝道行身上不停地上演,轮蕃地尝试之后,蓝道行体会不到什么是疼痛。撕声呐喊之后,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迹已经不知道是哪一种刑具留下来的。他全身上下已经动弹不得,如果说身上唯独还能动的,就是不想再睁开的眼睛。 “到底谁是你背后的指使?”锦衣卫大声地问着这个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 “我只是上应天命,哪里有人指使,如果有人指使,那人肯定就是天上的神仙了。”这个时候,蓝道行还能发出冷笑。 “在宫里,又是与谁将消息传递到宫外。”又是这个问题。 “我从未与外人勾结,更没有传递信息。”蓝道行已经没有了力气。 如果说朝廷将这些精力都放到治理国家上,而不是对于群臣的控制上,或许这个国家更昌盛,这个天下更太平。 但他,再也看不到那个昌盛太平的天下了! 0 第163章 周扬回京 “蓝道行审的怎么样了?”嘉靖问着李芳,拿起帕子捂住嘴咳嗽了两下,一个宫女端过茶盅接过嘉靖的痰,一个拿着茶水给嘉靖漱口。 “并无进展。”李芳的面上有着疑惑,按道理证据确凿,只差蓝道行的口供,只要他嘴一松,裕王和阶都要跟着倒霉。 但李芳见到是阶每天照常到直庐办公,徐睿仍是忙碌地进行三大殿的营造。而裕王,照旧在府中读书写字,最让他诧异的是李灼华,异常的安静,看着屋里的书,未曾有过一次哭泣。 “内宫照常查。”嘉靖吩咐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宫外继续盯紧着。” “是。”李芳回答。 正巧这时炼丹房送来了丹药,李芳接过,跪到榻前。嘉靖看着丹药,忽然袭来一阵眩晕,嘉靖紧闭双眼又猛地睁开,锐利直视着李芳。李芳一脸的愕然,嘉靖嗤笑一下,拿起一颗丹药放在口中。 丹药刺激着嘉靖,头晕似乎又好了一些。嘉靖迈着仍然矫健的步伐,走出精舍,往大殿走去,走到书案前,看了一会奏折之后,越来越感觉身上燥痒难耐,去找合适的嫔妃已经来不及,嘉靖又一次胡乱地拉过一个宫女,临幸这个“幸运”的女人。 嘉靖的头晕并没有因为服食仙药而有所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没过几日看人竟有些模糊,如果没有宫人的搀扶,正常行走的嘉靖几乎要摔倒。万寿宫的宫人都察觉出这样的变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或许她们心中更期盼着这个万人敬仰的皇帝可以早日归天,或许她们的命运会有所改变。 朝中永远有着好消息,对于严嵩来讲,这个消息让他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烧。周扬第二次巡盐回来了,带来了比上次更多的银子,这个是朝廷最需要的。皇上的宫殿,南倭北虏,朝臣的薪俸,都靠着这些钱来解决难题。 “博易回来了。”严嵩苍老的声音从书架外传过来:“快过来,上次你帮我放的几本书,我怎么都找不到了。”周扬赶紧上前去,扶住严嵩。“人老了,眼睛也不管用了。” 周扬接过严嵩手里的书说:“祖父,我来。”周扬将书一本一本地放在书架上。 严嵩对于孤本古书字画的收藏近乎于疯狂,周扬第一次到严府,看到这样壮观的景象,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他也瞠目结舌,但是爱书他那时候没有想过,这些书上都沾满鲜血。 “今年去巡盐,也得了几本好书,特来孝敬祖父。”周扬笑着说道。 “你有孝心就好。”严嵩接过书,拿到灯底下,一页一页认真地看了起来。 “今年去巡盐,共”周扬还像往日那样,办了差役回来第一件事先报告严嵩,这时候的严嵩既是长辈又是上司。 “博易,来看看,这个是什么字,我看不清了。”严嵩打断了周扬的话,周扬走了过去。 “你的差事明天一早去内阁汇报,去朝堂汇报,我现在赋闲在家,也只想像你的先生那样,一心只读圣贤书。”严嵩虽然这样说,但是周扬能感觉到严嵩语气中可没有张聪的从容与洒脱。 “那小婿陪着祖父看书。”周扬说道,拿起书轻声读了起来,严嵩坐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听着。 庄子的逍遥游,在周扬醇厚的声音下,异常好听。 外面静,屋里静,但是唯独心不静,严嵩的心从未静过,周扬此刻的心也不得安静。 第二天一早,果然如严嵩所料,周扬刚去内阁述职就被嘉靖召唤进宫,嘉靖对周扬的差使做出了极大的表彰,称周扬为栋梁之才,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这样的信息很快传遍了朝野,使得猜测嘉靖心意的朝臣顿时没有了方向,大家都知道嘉靖的心难测,但是不知道这步棋又是何意义。 即使周扬不愿意,他还是被牵扯进去,他是严家的女婿,是这个利益的共同体。虽然他不曾贪污,但是在他手底下的严家人没有一个手是干净的,虽然他不曾陷害一个人,但是他身边的严家人没有一个是善良的。况且,他与一同书院出来的好友也早就决裂。 严嵩对于周扬的表现很满意,当然对于嘉靖的褒奖更为满意,那么他反击的时候到了。蓝道行一案未有他想要的结果,那么搬到阶,扯出裕王。周扬的方法是,从灼华入手,内廷的事情最难办,但是严嵩不是没有办法。 用灼华打乱裕王和徐睿的阵脚,他不相信他们会置灼华于不顾。只许他们出手,难道不许他还击吗?口口声声都是最爱灼华的人,都可以这样毫不犹豫的利用,那么他还有什么情义可以讲呢?想通了的周扬,心里不再有负担。情谊在政治斗争中,一文不值。而他们,或许还有同谋的人,他只有一人而已。 他早已经学会面对孤独了,真正这样做了,并不心痛。 是的,不痛! 第164章 周扬的收获 周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这个家似乎比以前有了一些温暖,也许是自己对于严家和严知语的态度有了转变,也许是严知语温和了起来。 严知语走到周扬身边,伸手脱去周扬的外衣,拿下发簪。丫鬟端过一盆水,严知语顺势接过,放在架子上,严知语将帕巾放在盆中打湿,拧干,递过来给周扬,周扬擦好脸坐到床边,严知语提过木桶,蹲下来为周扬退去鞋袜。 “这些事情,叫下人来做就好。”周扬疲惫说道,他能感觉到严知语的转变。 现在的严知语温柔体贴,不似以前总是和他较着劲,不过自己也有所改变,夫妻二人越是剑拔弩张,关系就越冷淡。现在这样,彼此谦让,反而让他体会到了严知语的爱。 “妾喜欢这样伺候夫君。”严知语笑着说,这曾经是她的梦想,也是她现在的梦想,她曾经太骄横,骄横到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但是现在她在慢慢地改变。 “难为你了。”周扬难得对她露出微笑,这样的微笑似乎还是两人新婚之时有的,但是那时的周扬却是出于礼貌。 严知语已经将周扬的脚放到水里,抬头看着周扬,问道:“水烫不烫?” 她可不愿意和他这样的客气,她只想他们做个平凡的夫妻,她做错过事,但是不想一直错下去。 周扬笑着摇了摇头,他应该心安地接受这样的幸福吗?这样会不会对不起歌。歌?多么遥远的名字,曾经的歌也是这样宠着他,但是周扬却愿意极了抓住眼前的幸福。 当天夜里,嘉靖看着周扬的密奏,这封密奏中写着徐家在松江的家业,怎么利用阶的权利进行土地兼并,怎样垄断棉纺织业,怎么控制盐商。其中土地兼并祸国殃民,是周扬最痛恨的。当然他的密奏不止针对阶,还有其他的一些大臣,在这样的朝局中,那些人都变成了陪衬。 周扬从读书时,就对土地兼并十分痛恨,当时在翰林院的时候就上了许多道疏,很多策略都是适时有效的,但是无奈朝中一片混沌,他的这些建议最后都石沉大海。但是他的好文章却引起了严嵩的关注,一直对他照拂。 当然他的密奏可不是告状这么简单,他的密奏阐述事实,论证利弊,并且给出有效的方法,毕竟他还要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要实现自己的抱负,这才是他寒窗苦读的目的,而不单是争权夺利。但他深知,有了权力才能展现抱负。 “如果严嵩手下的人都是周扬这样的,那么严嵩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嘉靖放下折子,捏着额头,周扬这样满腹才情的人谁会不喜欢。 黄锦笑着走到嘉靖身边,小声问:“主子是不是乏了?要不早些安歇吧。” 嘉靖往后躺在椅子上,黄锦轻按着嘉靖的太阳穴。 “周扬你是了解的,你看他怎么样?”嘉靖问道。 “这个奴才可说不好。”黄锦笑着说,看着嘉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常有的嘲笑,黄锦喜欢被嘉靖嘲笑。 “要是灼华,就会大胆的说出来,说错了朕又不会杀你。” “那奴婢说了。”黄锦卖乖地笑着,手上仍然轻揉着说:“冷傲,清高,满腹经纶,心里还算磊落,有着大才。” “准。”嘉靖大声说道,会心地笑着:“但是还是太嫩了点,姜,还得是老的辣。” 嘉靖要的能臣,可不是只有治国之才。 “主子说的是,大明的天下,人才辈出。”黄锦笑着说。 嘉靖合上密奏,手指头在硕大的书案上轻敲两下,陷入沉思,过了一会问:“裕王和严嵩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自从严世蕃被贬谪雷州之后,严嵩安分许多,最近除了见了周扬,其他的人拜访,他都闭门不见。至于裕王,除了每日高拱的讲课,裕王不曾见过他人,据裕王府的人说,除了李王妃,裕王极少与他人说话。”黄锦如实禀报。 嘉靖点了点头,一切似乎都合他心意。他翻看着周扬的奏折,越发地欣赏,拿起奏折递到黄锦面前说:“看看,这才是好文章,妙笔生花说的大抵就是这样。徐睿和张白一的文笔都不如他,知道灼华怎么说他吗?崇正书院的第一大才子,名不虚传。” “皇上钦点的探花,徐睿和张白一,也顶多是二甲,自是比不得。”黄锦回答。 “朕是真的喜欢他!” 嘉靖一句喟叹,满是惋惜。黄锦谨慎地看着嘉靖,却也猜不透嘉靖的心思。 00 第165章 查!查!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灼华照样被关着,甚至连窗户都被一次又一次地加固。她一个女人,在这深宫,她还能飞了不成? 她记得张聪曾经说过,人要战胜内心,才能战胜恐惧。张聪三十年来一直住在书院,除了清凉山,他哪也没有去过,现在灼华想着,她会不会就在这屋里待上一辈子。 起先,灼华吃饭还挑剔,但是最后却挨不住肚子的饥饿,即使只有一碗清粥,一个窝窝头,她也感觉很满足,起码不用饿着肚子。现在她才体会在大同时那些饥民的感受。 灼华清楚自己得罪过李芳,在皇宫也从未跟李芳有过多的接触,就怕自己哪一点疏忽犯被李芳抓住把柄。但是无奈,即使黄锦一直护着她,他还是落到了李芳的手中,灼华听着屋外两个太监的呼噜声,他们应该睡得很香甜吧,外面的圆月从仅有的窗户缝隙中洒落进来,灼华竟然笑了,原来孤独是这么悲凉。 灼华拿起手中握着纸条,这是她从饭菜里吃出来的。现在跟她有关系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这也正是她希望的。但她没有想过尚喜儿这么大胆,竟然会给她传递信息。如此森严的守卫,东厂的太监怎么会发现不了这样的小把戏。尚喜儿花了银子,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蓝道行终于禁不住锦衣卫的折磨,死在狱中,这件案子似乎已经结束。严党并未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蓝道行还是遵守了他的承诺,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起码最后时刻的信守承诺,承担了所有罪责,让他人尊重。 这件案子似乎已经结束,阶仍是首辅,奔走于家和直庐之间,这个曾经是严嵩的地盘,在他奋斗了、忍耐了这么多年后,终于坐在了这里。 周扬仍是得到皇上赏识的青年才俊,虽然多情的生活让朝臣议论纷纷,风流才子俏佳人,但是谁又能确定这些不会传为佳话呢?高拱和张白一仍然蛰伏裕王府,每天讲述着圣人之言,帝王之术,治国方略。 李芳不会因为蓝道行死了就此罢休,毕竟黄锦还在嘉靖身边,灼华还在宫里。在他一次视察时,终于发现了尚喜儿的小把戏,从馒头里找到了纸条,但是李芳并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这些纸条誊写下来,每日照常送饭,照常整理着纸条。 聪明的李芳不会直接将这些证据呈报给嘉靖,因为他知道嘉靖的脾气,况且后面还牵扯着裕王。李芳暗地使人将这些证据透露给严嵩在宫里买通的太监。在尚喜儿差人给裕王送信的时候,正好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齐全。 嘉靖看着殿下跪着的太监,又看了看面前的信息的誊写,起的浓眉,铁青的脸,微微颤抖地的脸颊,显示了他隐忍的怒气。 “皇上,李灼华勾结宫外,暗地串通消息,证据确凿,请皇上定罪。”李芳咬牙切齿说道。 嘉靖仍是不说话,问着跪在下面的太监说:“你出宫去做什么?” “奴婢兼着宫外的采买,今日出宫,正好办采买之事。”小太监战栗说道,他只是御膳房一名最低微的小太监而已。 “你与尚美人什么关系。”嘉靖问道。 “奴婢与娘娘是同乡,平日对奴婢多有赏赐。”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 “这次尚美人让你带话给何人?”嘉靖又问。 “裕王府的李王妃,娘娘说,李王妃和灼华姑娘情同姐妹,这次姑娘遇难,李王妃甚是挂念,知道娘娘平日与姑娘交好,特托娘娘照拂。”小太监如实说道,不敢胡言乱语。 “李芳。”嘉靖大叫着,将书案上的书本全部推掉,头微微一晃,闭上的眼睛立刻展开,瞪着面前的所有人,眼眸中露出杀戮,吼道:“去查锦衣卫,去查这些纸条,去查严嵩,去查裕王。” “是。”李芳慌乱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回来!”嘉靖爆喝:“把这些东西都拖出去,叫他们说出真话。” “是。”李芳回答,面楼狰狞。 等到殿内的人都走出门外,嘉靖站起来,摇晃了两下,黄锦赶紧上前扶住嘉靖,哭道:“主子,万岁爷,奴婢恭请圣上收回成命。”黄锦退到嘉靖的腿前,伏在地上说道:“皇上和裕王是大明的根基,皇上不可轻信小人之言,动摇了大明的根基啊。” 0 第166章 乱了 皇上要查裕王,不讲裕王是否罪,就算有着牵扯,触怒了龙威,使得父子失和,朝局动荡,是对大明最可怕的灾难。 嘉靖一脚踢开黄锦,吼道:“谁是小人?谁动摇了大明的根基?” “皇上,严氏父子是小人,挑拨皇上与王爷的关系,李芳是小人,以为抓住了灼华的把柄,要治灼华死地。皇上,现在可不是糊涂的时候。”黄锦拼死力谏。 “朕一生从未糊涂过,现在更不会糊涂。裕王是朕的儿子,但是他仍是臣子,如果他有不臣之心,朕不会留他,如果灼华真的做了有乱宫闱之事,朕也不会疼她。”嘉靖说道。 “皇上,王爷是孝顺的儿子,主子是知道的,灼华本就不属于皇宫,她断不了情爱。”黄锦哀声说道,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每个人都没有想到的。 嘉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黄锦,这个跟随他多年的人,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可信。 “你是想说是朕逼得他们这样?朕从小就不爱惜他们吗?还是你也认为朕偏爱景王,让他尴尬?” “奴婢不敢,奴婢只有冒死直谏。”黄锦又跪了下去。 “朕不要你冒死直谏,朕是要你睁大眼睛看着。你,和张聪一样,都看错了人,看错了朕。” 嘉靖说着,控制住摇晃的身躯,往精舍里走去,他该服用丹药的时间到了,他该修道的时间到了。 明月当空,丝丝蝉鸣,碧螺春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院子 “哈哈哈”张白一笑着走进,看着徐睿说道:“这时候的你还能这样悠闲惬意,我倒是刮目相看了。” 徐睿从沉思中回神,站起来作揖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坐坐。” 张白一坐下,徐睿为张白一倒上一杯热茶。 张白一左右看看,身边的小厮识相地从退出院子,徐睿笑着,站起来说道:“我们去屋里?” “不用,你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张白一笑着说,徐睿也摇头又落了坐。张白一压低声音说:“宫里的消息,东厂在查裕王了。” 徐睿点了点头,手拿着茶盖,想了许久说:“这是好消息,看样子事情要结束了。” “王爷可没有这么乐观。”张白一叹息:“周扬的心也太狠了,现在矛头可是指着灼华去的。” 徐睿笑着摇头说:“他布好的局,等得就是我和王爷。你有主意吗?” 张白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的局好,但是能破他的局,方法简单。”徐睿说道:“他们将计就计,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打乱一切。” “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但是王爷不许,他不想拿灼华的生命冒险。”张白一说道。 “我的心痛不会比他少,但是我们要绝地逢生。” 男人向来不会优柔寡断,况且那里面的还有最爱的人。他们算的精巧,步步为营,但是面对脚下深渊,他们也怕失足。博弈,靠的是胆气,况且灼华的运气一向很好,徐睿深信,他会赢。 对于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李芳越查越混乱,越查越害怕,因为查到的结果每天都有所不同,屈打成招的太监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证词,这样的证词可信度越来越低。严嵩此时却顺水推舟,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了裕王和阶的身上,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景王也不安分了,终于忍耐不住参与进来。 而阶和裕王,更是以不变应万变,他们查,就让他们查出更多事情,只有将局搅乱了,他们才有突围的可能。于是很多线索都顺势而生,李芳沿着线索摸下去,就是不一样的证据。对于一片混乱,李芳只有据实汇报的道理。 嘉靖看着满满一书案的证词,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灼华与裕王府的暗通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并且在宫中,做出有乱宫闱之事,与徐睿之间的苟且也说的有鼻子有眼。裕王和阶暗地勾结,以谋帝位,已经死去的蓝道行更是他们的帮凶。其中还有高拱,张白一,裕王府的王良,甚至皇上身边最信任的黄锦都参与其中。 他们结交军队,控制朝臣,贪敛财物,一时之间,朝中的大学生,内阁首辅,皇上的儿子裕王,变成十恶不赦的谋逆之人。 而唯独最干净的,竟然是严嵩。这一招杀人诛心,用的阴狠,他了解嘉靖,知道嘉靖最在意的什么,就是权力,不容他人觊觎的皇权。 “反了!反了!”嘉靖一锤子打在书案上,吼道:“都是乱臣贼子。”嘉靖不停地捶打着书案,脸上再也没有隐忍,只有张狂的怒气,嘴里呢喃着:“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黄锦和李芳同时跑到嘉靖身后,扶住快要倒下的嘉靖,两人连扶带拖地将嘉靖扶到榻上。 “皇上,皇上?”两人都在叫着,但是已经晕厥的嘉靖没有反应。 00 0 第167章 嘉靖的选择 “你说你,非要将主子气出了好歹你才罢休吗?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挤兑我,为了报复灼华,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亏你自认为聪明,实则是世界上最蠢的大蠢蛋。”黄锦哭着数落着跟前的李芳。 李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黄锦,就他黄锦会装好人吗?趁着此时落井下石,诬赖他? “我没有私心,我是为皇上办事。”李芳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也小些。 “我与你一同服侍皇上三十余年,什么时候跟你争过?功过是非,不都是你的,我只求陪在主子身侧。而你却是如此小气,灼华在宫外无意得罪了你,你就这样治她?论起年龄,你都能做他的爷爷了。”黄锦哭着说着,说出了心里的委屈:“主子没事倒也罢了,要是有事,我定饶不了你,就是拼了老命,我也要为主子报仇。” “你!”李芳指着黄锦,竟然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委屈说道:“我不跟你计较,你对主子忠心,我就对主子不忠心啦,你看着灼华好,我看着她就不好?我还不是怕主子被她所害。黄锦,她当你是爷爷,可没有当我是。” “你都有道理,裕王那样心善的人儿,我们看着他长大,皇上为了这个儿子,不惜从小不与他见面,你会不知?天下哪人不想父子享乐?还不是皇上爱子心切,而今天这样的证词你也能审的出来?你,你是祸国殃民之徒。”黄锦指着李芳,帽子越扣越大。 “黄锦,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皇上的不是,说过王爷的不是?再说,那些证词又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瞒谁都不能瞒圣上,我如实禀报错了吗?”质疑他的忠心,李芳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是什么?谋反作乱?那严嵩是奸臣,想制造巫蛊之乱,皇上可就两个皇子,没有那么儿子被你们陷害?况且裕王忠义仁爱,皇上不会上你们的当!”黄锦拿着口供,指着李芳骂道:“你这奸佞小人,欺君罔上,陷害忠良,是大明朝第一大奸臣、罪臣。” “黄锦,你你你这样冤枉我?君心何在,刚刚还说不与我争,现在是要置我于死地啊!”李芳大喊道。 两人不停地吵着,数落着对方,完全不理会他们的主子万岁爷还在昏厥当中,不想办法,不叫太医,似乎不争个高低上下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吵够了没有!”嘉靖已经转醒,只觉得头昏脑涨,耳边的吵闹声让他异常烦心,但是烦心的同时,他却听到了最想听的话。嘉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好一会,两个人还在争论谁更忠心,没有一个发现他已经醒了。 “吵够了没有!”嘉靖又一次大声地说着。 “没有!” 两人从来没有这么意见统一过,同时发出了这句低吼,但是又怕惊扰了皇上,都不敢大声说出。 不对,不对,这屋里不应该有第四个人才对,两人同时惊慌地回过头,跪了下来,跪到床榻边。 “主子?”黄锦先拉住嘉靖的手,又哭了出来:“主子,你没事了吧?” “先扶朕起来。”嘉靖有些虚弱说着。 “主子不舒服,还是躺着好。”黄锦擦干眼泪说,嘉靖瞪了黄锦一眼,黄锦低下头,将嘉靖慢慢地扶起,嘉靖坐在塌上,仍是虚弱。 “他严嵩老了糊涂了,想做奸臣?徐阶真的心思清明,不会利用他人?他们对朕再忠心,也不及我们父子血脉相连。汉武帝年老晕庸,听佞臣挑唆,杀子逐孙,朕不会!”嘉靖说道,仍旧悲愤。 “今天的事情不许漏一个字,要是露了,朕饶不了你们。”嘉靖眼睛瞪着李芳和黄锦说道,虽然虚弱,但是凶狠的眼神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是。”两人一同回答,又一次相当默契。 “李芳。”嘉靖叫道,李芳抬起头来,刚对上嘉靖的眼眸,又低了下去。“灼华在宫外是嚣张了些,砸了你亲戚的家,但是灼华最近也受了不少委屈,朕当个和事佬,你不许计较。” 李芳从来没有想到嘉靖是跟他说着这样的小事,还这么为他的小气说话,遂哭着说:“奴婢知错,奴婢会改。” “现在两个差事要你去办,一是去放了灼华,让灼华来,朕要见见她。二是传朕的口谕,让严嵩立刻离京,回老家养老去吧。他服侍朕二十年,也算是劳苦功高,朕留他一条性命。”嘉靖说着,中气十足。 “是。”李芳磕头领旨,退出殿外。 “黄锦,你现在扶朕躺下。”嘉靖气息又弱了下来,黄锦起身让嘉靖躺下,嘉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说:“去叫景王连夜进宫,朕想看看他。” “是。”黄锦磕头领旨,刚退出宫外,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他跟随了嘉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嘉靖这么力不从心,这么无助过。 嘉靖伤心,他曾经信任的人都背叛了他,但是谁背叛的更厉害呢?他现在只是一个君王,圣人才分对错,政治家只分利弊。 他将所有的秘密都压在了万寿宫,不让事态越演越烈。为了朝局稳定,为了天下太平,纵使他是皇上,也要忍下。 0 第168章 释放灼华 李芳并没有耽搁,到了灼华住所,简单地宣布了皇上的口谕,灼华甚至不敢相信,她被关了两个多月,终于刑满释放。 灼华跪在地上,面上全是泪水,哽咽着说道:“谢皇上隆恩。” 所有紧绷都放松下来的灼华,却怎么也站立不起,最后还是由着李芳拉起,灼华迈出自己的房间。没有想象的圆月,小小的月牙儿上甚至还有一抹乌云,但是都还好,都是她向往的。 灼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平复心情,急匆匆地赶去万寿宫,万寿宫大殿里除了站着几个宫女和小太监,并没有灼华想见的人。这时候的嘉靖不是应该在看奏折吗?灼华带着疑惑往殿里面走,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到内殿的门口,太监推开门。在直对着门的榻上,灼华并未看到嘉靖。 灼华再往里走,明黄色的被子下蜷缩着一个身穿道袍疲惫不堪的老人,这人正是嘉靖。 灼华快步走向床榻,在床榻前跪了下来,轻声唤:“皇上?” 嘉靖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灼华,除了清瘦了苍白了一些,并没多少变化,不像其他人经过禁闭后的颓废恍惚。 “扶我起身。”嘉靖小声说着,尽量不让灼华听出异常,但是这样的嘉靖,一眼便知与往日不同。 “皇上,要是累了先歇着。”灼华说道,嘉靖已经掀起了被子,灼华低头思考了一下说:“皇上,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嘉靖摇了摇头,看着头上的床幔说:“这些日子有没有怪朕?” “没有。”灼华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说:“错在灼华,怎么能怪责君父呢?”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灼华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况且她也算罪有应得,没有人不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从她开始帮徐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就好,朕知道你有苦衷。”嘉靖看着灼华,又指了指书案说:“去看看那些口供,莫惊慌,朕只是让你看看。” 灼华看了嘉靖一眼,便起身走向书案,拿着一叠口供过来,重新跪到嘉靖的床榻前一张张地阅读起来,越读越张大了嘴巴,诧异的眼神有着惊恐,甚至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是不是感觉脑子很乱,朕告诉你,这都是严嵩搞得鬼。朕可以忍他的不甘心,但是朕不能忍他将这盆脏水泼到裕王身上,朕不能让他动了大明的根基。”嘉靖平和说着,没有了刚刚的怒气:“这一个将计就计用的好啊,裕王,阶,高拱,黄锦,你,都被牵扯了进去。” “皇上相信了?”灼华反问。 “朕相不相信不重要,你猜这样阴狠的阴谋出自于谁吗?”嘉靖看着灼华。 灼华摇了摇头,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于是脱口而出;“严世蕃。”想想又不对,严世蕃远在雷州,不可能回到京城。 “是周扬。”嘉靖看着灼华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伤害说:“官场就是这样,你也不用恨他。” “我不恨。”灼华摇了摇头,她有什么立场,当时跟周扬承诺谁都不帮,最后不还是帮了徐睿,帮了裕王。“皇上怎知是他?” “朕的臣工朕怎么会不了解,天下男人都薄情,他惦念着你的姐姐,无非是心中有着一丝愧疚。”嘉靖冷淡说道。 这句的话比刚才告知周扬陷害他们来的还要冰冷,真正刺痛了灼华的心。如果说后来大家都变了,但是曾经的他们,对歌的爱,最纯美的爱情,怎么也变成假的了? “皇上说的不对,周扬哪里都会变,唯独对于歌姐姐,不会变。”灼华仍然坚持。 无论这个通晓一切的皇上怎么跟她说,她都不会相信。相反,灼华对于周扬连一丝恨意都没有,唯独剩下可怜。面对他们这群友人的背叛,被孤立,怎样的反击都不为过。况且灼华一直视周扬为亲人,她相信周扬不会害她。而她一直帮助的徐睿,不还是推她进深渊,放任她处在危险,以她为铒? 嘉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抬起手指,指了指门。灼华站起往门口去,打开门,一个小太监已经往门口快步轻声走来,到了门口见了灼华小声说:“姑娘,景王来了,在殿外侯旨。” 灼华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嘉靖一眼,嘉靖又抬了抬手里,灼华说:“叫景王在大殿等候吧。” 灼华回到床榻前,扶起躺在床上的嘉靖,嘉靖将双腿放下。灼华服侍嘉靖穿好鞋,灼华要扶住嘉靖的胳膊,嘉靖抬起手,灼华退到后面。 嘉靖仍是往日的模样,打起了精神,但是灼华仍能感到嘉靖的疲惫,嘉靖走出内殿,灼华紧跟其后。嘉靖穿过层层布幔,到了仅隔一层布幔的大殿时,却停下脚步,他轻拉着布幔,看着站在殿中的景王。他的儿子中,景王最像他,也最得他喜爱。 嘉靖在烛光下看着景王,眼睛的泪水迷了眼眶,手紧握着布幔,只需轻轻一拉,他的儿子就在他面前了。但是此时的嘉靖却犹豫了,紧绷的面孔有着不舍和心疼,隐忍的父爱和压抑的父子之情,此时全在嘉靖的面上流露出来。看着这样的嘉靖,灼华怎么还能相信外面说的父子薄情呢? 嘉靖闭上了眼睛,脸上的隐忍消失,又变成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无情,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回。 景王感觉有一股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让他感觉不自在,并未多想,但是这道目光却越来越强烈。景王看着面前带着笑意的黄锦,不禁蹙眉。他瞬间感觉到直视消失,侧脸望过去,却只看到仍在晃动的布幔,景王不禁失笑出声,从不与他相见的父皇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去叫黄锦来。”嘉靖大步走着,灼华只能小跑地跟着。 “是。”灼华只得又走了回去,拉开布幔,走到黄锦面前说:“公公,皇上叫您进去。” 黄锦点了点头,笑着向景王作揖,转身进了内殿。 灼华抬头看了景王一眼,景王苦笑了一下。儿子感觉苦,父亲也感觉苦,这苦吃的有些不明不白。 景王连夜进宫,却没有得到皇上的召见,又回到了景王府,那晚便没有旨意,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的用意,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猜测。 0 第169章 夜回大内 嘉靖端坐在塌上,闭目打坐,灼华和黄锦站在嘉靖身侧,没有人敢出声。但是从嘉靖蹙起的浓眉,偶尔轻微抽搐的嘴角可以看出嘉靖的情绪不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即使每日陪伴皇上的黄锦也很难参透嘉靖的心思。 “黄锦,朕要去大内走走。”过了好久,嘉靖的一声低喝将努力参透嘉靖心思的二人的思绪拉回来。黄锦连忙称是,刚要出门吩咐,嘉靖站了起来说:“找顶娇子,悄悄地去。” “是。”黄锦退出了殿外。 灼华拿过嘉靖的外袍服侍嘉靖穿上,衣服刚穿好,黄锦已经回来。黄锦扶着嘉靖,灼华本来想跟去,但是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 “你也跟着来吧。”嘉靖说完,灼华小跑地跟上嘉靖的步伐。 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吹着夏日夜间还有些燥热的风,沿着宫墙走着。皇上并没有兴师动众地乘坐御撵,想必嘉靖不想惊扰到其他人。灼华和黄锦跟在轿子两侧,夜间宫人都已经休息,除了值夜的,宫中已经没有人走动。这顶轿子行走在寂静的宫墙内,显得有些突兀,但是未曾有人察觉。 嘉靖的轿子到了大内的侧门,这个他已经二十年没有居住过的地方,有着他所有的成就和经历的噩梦。 “吭铿” 黄锦走到侧门边,轻轻地敲着宫门,还未等到开门,巡逻而过的侍卫走过来。一看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黄锦,忙着行礼,灼华依旧站在轿侧,侍卫虽然心中起疑,但没人敢去打听。 “你们去吧,杂家过来看看。”黄锦站在门前,敛去笑容,正经说着,侍卫们起身退去。 “谁啊,大半夜的,刚咪上一会。”静静的夜能清楚地听到小太监的嘟囔抱怨声,随着吱的一声,小太监挑起了灯笼,睁开惺忪的睡眼,伸头到黄锦面前,看着来人是黄锦,连忙跪下磕头说:“不知是干爹前来,儿子有失远迎,还请干爹莫见怪。” 小太监刚刚的不耐烦消失地无影无踪,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来的是黄锦,如若是李芳,那么他不是又讨一顿好打。 “怎么办的差使,值夜还能睡着?明天早上去敬事房领十个板子去。”黄锦看着小太监慵懒松懈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下了命令。 “干爹饶了儿子吧。”小太监磕头如捣蒜地认错,十个板子估计要打得他皮开肉绽,半个月下不了床。 “快些开门。”这样的哭哭啼啼黄锦见得太多了,虽说他心善,但是该严厉的时候决不能姑息纵容。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起身,将门全部打开,黄锦一挥手,轿子抬起,进了门。黄锦跟着轿子,又恢复了往日笑模样。 灼华拿着帕巾掩面而笑说:“平日没有见过公公这般严厉。” 黄锦只是笑着摇摇头,小声说:“平时管教不严,难免会疏忽,像这样偷奸耍滑的,数之不尽,抓到一次,定是要罚的。” 灼华撇嘴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黄锦已经留情了,小声说:“公公疼爱他们,他们心中知道。” “也未必。”黄锦苦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能知道,也不枉我的苦心。” “咳咳” 嘉靖的两声咳嗽,灼华和黄锦立刻闭了嘴,都做了鬼脸笑了一笑,又跟上了嘉靖的轿子,他们也知道,嘉靖对于他们,也是放任的。 轿子在承天门(顺治时期改名为天安门)楼底下停了下来,灼华和黄锦提着灯笼走到轿子前,黄锦掀起轿帘,灼华将灯笼抬高,嘉靖站起来,走出轿子。灼华扶住嘉靖的胳膊,嘉靖手抬起,指了指前面,灼华和黄锦提着灯笼走在在前面走着,嘉靖跟上。 “主子,小心台阶。”黄锦柔声说着,灼华将灯笼抬高,他将灯笼放低,生怕哪一点没有照到光亮,让嘉靖磕着碰着。 嘉靖提着道袍往前走,就算没有灯光,他也不会摔跤,身经百战的他可没有这么娇弱。到了承天门楼顶,嘉靖走在前面。 明亮的月光洒在整个宫殿上,整个金水河都被银色的月光笼罩着。 灼华提着灯笼,看着月光下的嘉靖,城楼上的风吹乱了嘉靖的发,吹乱了嘉靖的胡须。不知何时,嘉靖的头发白了许多,虽然仍旧意气风发,满是帝王霸气,但是病痛缠身,朝堂争斗,使得嘉靖心力交瘁。不知何时,嘉靖的脸上,多了很多皱纹,脸上有了垂暮之年的老态和力不从心,嘉靖的脸上更有着不舍。 这种不舍,是为了什么?应该是权利吧。 第170章 萌生悔意 嘉靖走到城楼的正中间,指着承天门前的空地说道:“灼华,看,就在这里,当年在京满朝文武三百余人,就跪在这里。”嘉靖眼睛看着楼下说:“杨慎当年就跪在最前面,朕一人,大战他们三百余人,他们跟朕耗了三年,他们没有想到朕会这么有耐心。”嘉靖嗤笑一下看着灼华说:“欺负朕是藩王进的京,那么朕就告诉他们,朕是皇帝,朕的父亲也是皇帝。” 没过多久,嘉靖脸上的笑,变成了隐忍,深邃的眼眸中,竟然有了些许的泪水:“大才子又怎么样?那时候朕的身边,有张聪,有黄锦,朕不觉得孤单,朕从未害怕过。” 灼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嘉靖,在嘉靖的脸上,从来都是胜利者的喜悦和主宰一切的坦然。但是现在的嘉靖,脸上竟然有着无助和惋惜,他在惋惜什么?灼华从未听过嘉靖说过他和张聪以前的事情,灼华也未曾听过张聪说过,但是灼华能够感觉到,那时候他们患难与共,联手作战的信任,胜利之后分享成功的喜悦。 “杨廷和,三朝元老,杨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们是朕的老师,朕都不怕。后来的夏言,沈炼,又算的上什么?何况现在的严嵩?朕争斗了一辈子,他们都斗不过朕,灼华,你知道为什么吗?”嘉靖笑着看着灼华。 灼华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灼华感觉到今天的嘉靖特别让人畏惧。 “因为朕是皇上,朕手里有的是君权。”嘉靖笑着说了出来,锐利的眼睛看着灼华,灼华不敢直视嘉靖无情的双眸,只有低下头。 “你们都劝着朕回到这里,朕不想回来,区区几个宫女,竟然想杀死朕,几个低贱的女人而已,还有朕的皇后,她们以为是朕的妻子,也妄想要管着朕?”嘉靖看着灼华,诉说着他前半生的辉煌与崎岖:“朕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朕的臣子,妻妾,甚至儿子,都不能信任。” 嘉靖看着天上的明月,似乎深陷在回忆之中。过来许久,嘉靖身体踉跄了一下,黄锦从身后扶住嘉靖。 嘉靖笑着说:“但是现在朕老了,斗不动了,也想过过真正神仙一样的生活,过过平凡老者的生活。” 黄锦满脸诧异地看着嘉靖,连忙跪了下来,哭着劝道:“主子现在正值壮年,天下和朝廷不能没有主子,世人都误会了主子,但是奴婢们天天跟着主子,主子是什么样的,奴婢们最清楚。主子万万不可有着隐退的心思。” “看看,哭哭啼啼做什么,朕就是和你们说说话。”嘉靖看着黄锦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灼华此时竟然轻笑出声说:“普通人家的家翁,在儿女未立之前尚且要当家作主,怎么皇上倒像要撂挑子一样?这个家还是要皇上当,严阁老徐阁老当不了,裕王景王也当不了。” 灼华说的轻松,心中却长舒了一口气,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她现在终于知道了。 “朕谁都不信任,但是信任身边的你们。”嘉靖弯下腰,要拉起跪在身边的黄锦,黄锦哪里敢受,赶紧起身,拿起衣袖抹去了两行眼水。“你这一把老骨头,也学学灼华,别动不动就掉眼泪。” “奴婢就是这个样子,皇上就是奴婢的天,奴婢可见不得皇上有一点的委屈,要不奴婢的心里,就像被亿万蝼蚁所噬的痛。”黄锦说着说着又要哭了起来。 灼华低头浅笑,她的心中曾经恨过嘉靖,但是相处的两年来,她却慢慢地恨不起来,眼前的这个万人羡慕的帝王,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在灼华眼里,他最可怜,可怜却不足以让你同情。灼华不禁看向嘉靖的迎着月光和微风的脸,或许有一天,裕王也会变成嘉靖的这个样子,也或许,他现在已经就是这个样子了。 灼华跟着嘉靖将整个大内都逛了一遍,嘉靖从容地跟灼华讲,在哪一间屋子里他遇刺,在哪一间屋子里他做了怎样的决定。灼华从来不想知道一个帝王的成长会带着这么多的血腥,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变得铁石心肠吧。 直到子时,嘉靖才回到西苑,简单的梳洗之后,嘉靖沉沉睡去,也许是太过劳累,嘉靖睡得特别沉,没有一丝的惊扰。 第171章 景王离京 第二天,嘉靖下旨,责令景王就藩。这一道圣旨,稳定了多少人的心思,朝中摇摆不定的大臣,不再心存异心。裕王虽然没有得到明确册封,但也明确了储君之位。严嵩在这场争夺中,完全地败下阵来,或许当裕王倾向阶的时候,他就已经注定失败。 景王带着王妃前来西苑,一是领旨谢恩,二是拜别父皇,毕竟他要走了。景王跪在万寿宫的大殿外,他都已经被排除在帝位之外,那么他的父皇总归要见他一眼了吧,起码只是一眼。 从中午一直跪到下午,嘉靖甚至小憩了一会,仍旧在打坐修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灼华不相信他们之间的父子薄情,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即使是帝王之家又怎样?况且嘉靖子嗣单薄。 “皇上,要传晚膳吗?”黄锦小声问着。 “景王还在殿外?”嘉靖答非所问,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 过了许久,嘉靖睁开眼睛,站立起来,甩了甩衣袖,走出精舍,来到外殿,透过窗户看着跪在殿外的景王,强忍住悲伤,哀叹着说:“叫他去吧。” 黄锦看了嘉靖一眼,低头称是,黄锦刚走两步,嘉靖又唤说:“等一下,灼华。”灼华忙着跟了过来。“你代朕去送送景王。” 灼华莫名其妙的看着嘉靖,她去送?如果为了显示天恩,应该也会派黄锦李芳这样的大太监去,她一个没有品位的宫女算的上什么?黄锦偷偷拉了拉灼华的衣袖,灼华低头随着黄锦退出殿外。 “公公,灼华不懂皇上的意思?”灼华跟上黄锦小声问。 “送到宫门口就好,其他的事情宫里会按照礼仪布置。”黄锦简单说着,灼华点了点头。 黄锦走到景王面前,景王看着来人是黄锦和灼华,满脸的失望,仍旧伏在地上说道:“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圣恭安。”黄锦说道,将手中的浮尘搭在另一只胳膊上说:“皇上口谕。”景王又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朕感念父子之情,现在你远赴它地,朕心如尔心,为免见面悲伤,免离别之苦,你独自去吧。” 景王跪在地上痛哭起来,整个人的身子都颤动着,呜呜的哭声像个孩子般,痛哭了好一会,哽咽着说道:“谢父皇恩典,儿子此去万里,不能亲侍父皇左右,不能再为父皇解忧,儿子不孝。”景王说完,又呜呜地哭了一会。 黄锦看不过,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黄锦上前扶起痛哭的景王说:“王爷快起,别哭坏了身子。” 景王看着黄锦叫了一声:“大伴。”又呜呜了哭了两声。 这边灼华递上帕子,景王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扯着衣袖粗鲁地擦干眼泪,朝着万寿宫的方向又作揖跪拜,三扣九拜之后,方才起身,转身离开,灼华按着圣旨跟了上去。 人常会感叹命运的不公,但是谁的命运又是公平的?虽然他们只是一个月的差距,但是他们早已经是君臣之分。景王没有的东西,裕王又何尝得到过?对于景王脸上的一抹轻愁,灼华看的最熟悉,这抹愁绪,在裕王的脸上经常看得到。 出了万寿宫,灼华和景王沿着宫墙走着,灼华自认为和景王不算熟稔,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灼华按照黄锦给她的提示,送至宫门。 景王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灼华也停下,抬头看着离她只有两步的景王,景王释然地笑了说:“我走了,你应该高兴吧?” “王爷的话奴婢听不懂了,景王的去与留与奴婢无关。”灼华说的坦然。 “无关吗?”景王还是笑着,大局已定,他没有计较的必要。“或许本王早已经输了,他让你在父皇身边,他怎么都是赢了。我与他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李矾是他的,你也是他的,就连皇位,也会是他的。” “你们之间的事情,奴婢不懂。”灼华说道。 “不懂吗?”景王冷笑:“你骗得过父皇,可骗不过我。多好,他总归赢了。” “在奴婢看来,王爷和裕王之间从来未有过争斗,何来的输赢?”灼华看着景王的脸上,活像是个游戏结束的孩子,在经历失败时候,有着遗憾和不甘,却没有真正的恨意。 “哈哈”景王大笑着看着灼华说:“世人都认为我想去争,有什么好争的呢?争不来的父爱,争不来的真情,做那个孤家寡人有什么好的?他心中的苦只有我知道,我从未想过和他去争。” “既然不争,何不坦然一些,做个闲事的藩王,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不好吗?”灼华笑着反问,她实在不会劝人。 “好吗?如若是你,你认为好吗?我们朱家的儿孙,生下来不是孤家寡人,就是一个囚徒,有什么好的?别人都说父皇对我的宠爱多于他,其实只有我知道,这十几年来,父皇爱的就只有他,我只是一个附属而已。”景王无助地说着,他只不过是得不到父皇眷顾的孩子,聪明一点,书读的好一点,努力优秀一点,无非是想得到父皇的眷顾,哪怕多一丝丝的关爱都是好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我们都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灼华叹息。 “他终究会失去我原本羡慕的一切,或许,我会比他幸福。”景王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 他曾经羡慕裕王,羡慕裕王有着李矾那样的朋友,羡慕裕王有着灼华这样的红颜,但是这一切,都已经离裕王越来越远,这些在接近帝位的时候已经失去,那么那个帝位哪里又是他想要的?或许他曾未真正想去争,他就像调皮捣蛋惹着大人生气的孩子,只是为了让大人多关注一点。但是他的这点小把戏怎么能逃过他精明父皇的法眼,所以他曾未得逞,纵使他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失败。 灼华看着景王的背影,他从来不是可怜的人,也曾未想过要做个可怜的人。 第172章 嘉靖添孙 嘉靖四十一年八月,李王妃产下一名男婴,这个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对于裕王,对于皇上,对于大明的江山,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再聪明的女人,都不如肚子的争气,而李彩凤,无疑是两者的结合。她聪明,始终知道自己内心想要的是什么,而她更能抓准时机,在裕王最需要子嗣的时候,得上天眷顾。这么大的消息,别说是整个皇宫,就是整个北京城,哪个人会不知道。 灼华并没有参与到宫人的讨论中,她当然为裕王高兴,这毕竟是一件喜事,但是她却难以忍受心中的酸楚,同样都是女人,李彩凤却比她幸运的太多了。如果当时裕王要的是她,她会有这样的幸运吗? 灼华摇了摇脑袋,笑了一下,她在想着什么?她的人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没有李彩凤这么好的性情,也没有李彩凤聪明,她更不会隐忍。所以就算是她,她也不能走到这一步,灼华从来不是想不通的人,自怨自艾就更不是灼华。灼华收齐了桌子上写到了一半的字,要到她当值的时间了。世子的出世,给她这样的一个小宫女可带不来任何一点好处,她还是认命的比较好。 嘉靖坐在镜前,每晚他都享受着灼华为他梳头的时间,他们总是聊着一些有的没的问题,黄锦也在边上伺候着,比起黄锦的谨慎,灼华显得有些白目,就算灼华是假装的,但是嘉靖却喜欢极了两人这样的轻松。 “黄锦,裕王府的小世子快满月了吧。”嘉靖无意问着,灼华偷瞄了镜子中的嘉靖一眼,这还是嘉靖第一次问关于自己亲孙子的事情。 “是,托万岁爷的福,再过两天,小世子就满月了。”黄锦笑着,接过灼华递过来的篦子,挑了一把象牙梳递了过去,灼华接过,重新梳顺了嘉靖的头发。 “哼。”嘉靖嗤笑一下,看着黄锦笑道:“是朕的儿媳妇,李王妃有福气,为朱家,为大明朝添了孙子。” 嘉靖嘴角略带嘲讽地笑着,从铜镜中看着灼华,灼华刚对上嘉靖的眼眸,就立即避开。 她怎么能感觉不到嘉靖的嘲讽,但是她却仍然控制不住,眼神中流露出落寞。灼华低下头,仍旧将所有的注意力关注在盘发上,如往常,灼华轻松地盘好了一个暨,将发簪插好,再重新梳顺嘉靖的头发。 “皇上说的是,李王妃自是有福气的。”黄锦忙着赔笑,自景王走后,难得看得到嘉靖的好心情。 “不仅有福气,也有功劳。”嘉靖大声说着,看着灼华千般委屈的模样,脸上的笑逐渐消失,看着镜中梳好的发,斜睨了灼华一眼,转身往里殿走去。 灼华哪里看不出嘉靖心情的转折,叹了一口气,黄锦看了灼华一眼,灼华做了一个鬼脸,她才不在乎呢,黄锦笑着跟上了嘉靖。 “主子说的是。”黄锦笑着试探着问:“主子是否有赏赐?” 嘉靖已经到了精舍,黄锦跟了进去,灼华并未进去,在殿外拿着竹签拨着烛火,做着每天的工作,与其跟在嘉靖身边,听着嘉靖有意无意的嘲讽和挤兑,还不如在殿外做些杂役。 嘉靖在精舍里盘腿而坐,不一会宫女提来了热水,灼华不得不跟着宫女进去。嘉靖睁开眼睛,从塌上起身,走到黄锦已经备好的凳子上坐下,黄锦和灼华跪着嘉靖的脚下,每人脱去嘉靖的一只鞋子。 “真是想去看看朕的小孙子长得什么样子哦。”嘉靖将脚放进水里,闭上眼睛享受着一阵一阵的舒适,长叹一声。 黄锦拿起嘉靖的脚揉捏着笑说:“这还不简单,等世子满了月就让王妃抱来,让主子享受平凡人家的天伦之乐。” 嘉靖若有所思地看着黄锦,黄锦仍是笑着,他知道黄锦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嘉靖脸上却为难起来,叹道:“要是平凡人家倒也算了,朕为了他好,还是算了吧。” 灼华给黄锦递去帕巾,灼华哪里会不知道嘉靖的为难,嘉靖心里深信二龙不能相见的说法,而且始终认为裕王景王能够健康的活着正是因为他一直履行这句箴言。 灼华笑了一下说:“都说君子抱孙不抱子,我们普通百姓人家得了孙子,作为祖父都溺爱的不得了,更看作是天大的喜事。虽说是天家,皇上也有七情六欲,哪有不想见孙子的。” “是啊,哪能不想见啊。”嘉靖说道。 “想见就去见啊,看自己的孙子,皇上也该享受这份怡乐。”灼华大喇喇地说着,完全没有忌讳嘉靖的表情。 黄锦瞪了灼华一眼,灼华假装没有看到,黄锦叹口气说:“皇上是真龙天子,又非寻常人。”黄锦提示灼华,生怕灼华犯了大忌。 “那皇上就只把自己当成去看孙子的祖父不就得了,这样不就没有了忌讳。”灼华理所应当说,认为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灼华的一句话说到了嘉靖的心眼里,正中下怀,黄锦将嘉靖的脚擦好,灼华为嘉靖换上软鞋。嘉靖不做声往前走着,坐到塌上,重新盘起腿,开始打坐,面无表情的脸上,灼华和黄锦都看不透嘉靖在想着什么。 黄锦警告地看了一眼灼华,灼华瞥了瞥嘴,她可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灼华拿着竹签继续拨弄着精舍里的烛火,拿着剪刀剪去已经烧成灰烬的烛捻。 “灼华说的有理。”嘉靖突然说道,剪烛的灼华和擦地的黄锦都转过脸来看着嘉靖 “黄锦,你去吩咐下去,后天,朕去裕王府,朕只是去看孙子。” 黄锦笑着跪下领旨,灼华偷笑着继续剪烛,转过身去偷瞄了嘉靖一眼,嘉靖满脸笑意的打坐,轻松的样子平日少见。 这才应该是修仙的方式,平日那种愤怒的样子像足了要去和神仙打架。当然这样的想法灼华只会在心里嘀咕而已,她可不敢说出来。 第173章 父子相见 根据嘉靖的旨意,裕王府并没有按照皇上的礼仪迎接圣驾,只是像普通的儿子儿媳迎接父亲,在王府等待伺候地除了王良和几个宫女,其他的人都被屏退。嘉靖的轿子也是普通的轿子,除了跟着常服打扮的灼华和黄锦,嘉靖并未带其他人。 嘉靖的轿子直接抬进了裕王府,裕王和两位王妃早已经等在正殿前,嘉靖轿子停下,灼华撩起轿帘,黄锦扶着嘉靖走了出来。 “儿臣,”“儿臣妾,” “拜见父皇。” 裕王和陈王妃,李王妃跪拜在嘉靖面前,后面还有王良和几个宫女。黄锦笑着走到裕王面前,扶起裕王说:“皇上说了,今天只当是普通父亲来看看儿子,孙子,不必拘礼。” “是。”裕王起身,看着一身常服打扮的嘉靖,对于眼前的这个父亲,作为儿子的他还不及宫人了解。 灼华笑看着裕王府的一切,她最为熟悉的一切。在京城,除了皇宫,她在这里住的时间最长。面前的两位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韵美丽,李彩凤更是没的说,刚生完孩子,身体圆润而白皙,所以说美人永远是美人,什么时候看着都如此光彩照人。 灼华正好对上李彩凤看过来眸子,相视,客气一笑,又各自移开视线。灼华看完了院中的每一个人,唯独裕王,她的眼神始终没有眷顾到他。而相同的,或许有着默契地,裕王的眼眸也从未落在灼华身上,他们之间像足了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要生疏。 裕王府的人退到两侧,嘉靖走在前面,黄锦跟在嘉靖身后,灼华也快步跟了上去。裕王走在灼华身后,热切的眼眸盯着灼华的背影,看到灼华安然无恙,足以叫他感谢上苍了。李彩凤侧目看着裕王,裕王的心瞒得了所有人,唯独瞒不了她。 嘉靖坐在厅堂上,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媳妇,又看了一眼边上的灼华,笑着问:“朕的小孙子呢?” “回父皇,奶娘已经去抱了。”李彩凤小声说着,恭敬有礼。 不一会儿,奶娘从屏风后将襁褓中的世子抱了出来,小奶娃正睡得香甜。李彩凤走过去,接过奶娘手中的世子,换了一个怀抱,小孩子像是感觉到一般,小脑袋晃了两下,又熟睡过去。李彩凤抱着世子跪在嘉靖面前,两手拖着,世子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小脑袋又晃了两下。 黄锦接过孩子,抱过送到嘉靖怀中,嘉靖抱过世子,看着眼前白胖的小人,嘴角抽动了几下,好似有着笑意,眼睛里不禁有些湿润。嘉靖抬头看着裕王,他忽然想到了裕王出生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曾经这样抱着裕王,不止是裕王,他曾经抱过他所有的孩子,无论是王爷还是公主。他已经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他离他的孩子越来越远了? 裕王感动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灼华看了看嘉靖,踮起脚偷瞧了一下嘉靖怀中的世子,又看了看裕王,满意地笑了。裕王这才看了灼华一眼,不再清明的眼眸里有着感恩。 李彩凤并没有落下灼华和裕王的每一个互动,但是她也是感激的,毕竟眼前的裕王是她的丈夫,嘉靖怀中的孩子是她的儿子,她应该谢谢灼华才对。 “哇哇” 随着世子的一声声啼哭,屋里的沉寂被打破,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嘉靖脸上竟然会有着慌乱和不知所措,嘉靖像个凡人那样起身抱着婴儿轻哄着,也许嘉靖的手劲大了些,越是哄,婴儿哭得越是厉害。 嘉靖没了办法,将手中的孩子递给黄锦,黄锦将孩子抱给李彩凤,没想到孩子到了李彩凤的怀里仍是大声啼哭。嘉靖的脸上露出担心,心中的忌讳又浮现,本来温和的脸又出现了阴郁,他就知道,他不能见这个孩子。 灼华看着嘉靖,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如果真的让世子哭坏了身子,那么她肯定是第一罪人。灼华不相信一个月的婴儿能够认识人,更不相信嘉靖真的能克这个孩子。 李彩凤抱着世子哄着,无奈孩子仍是哭泣,李彩凤紧张地看着裕王和嘉靖,嘉靖挥了挥手,李彩凤抱着世子走到屏风后面。奶娘接过李彩凤手中的孩子,解开衣襟,将充满奶水的塞进世子的嘴里。世子含住了,却不像往日那般拼命吮吸,又一次哇哇地哭了起来。奶娘这样喂了三四次,世子都是不依。奶娘也没有了办法,焦急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抬眼无措地看着身边的李彩凤,李彩凤哪里会有办法,抱过来又哄了一次,世子仍是啼哭,李彩凤唯有慌乱地走着。 第174章 缘 灼华看了嘉靖一眼,走到屏风后,看着奶娘抱着婴儿只顾着喂奶,奶水都被硬挤了出来,滴在世子的嘴上,但是世子仍是哭泣。 灼华看着李彩凤笑了一下问:“王妃,让奴婢哄一下试试?” 李彩凤看着灼华的眼神变得复杂,她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毕竟这个时候谁都不想成为嘉靖忌讳的替罪羊。李彩凤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点了点头。灼华从奶娘手中接过世子,将世子抱在臂弯,熟练地哄着摇晃着。 “小公鸡,跳磨台,偷粮吃,下不来”灼华哄着,用娇嗲的苏州话念着儿歌,话语轻柔,动作熟练,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她竟像极了孩子的母亲。 说来也奇怪,世子一到灼华的怀里,哭声越来越小,听着灼华的声音,世子竟然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灼华。灼华欣喜地笑着,低下额头轻触小世子的额头,这么一逗弄,小世子竟呵呵地笑了出来,刚满月的孩子哪有这么笑的,众人看着都称奇。 灼华笑着将世子重新抱出去,走到嘉靖身边,将白嫩胖乎乎又嬉笑的世子抱到嘉靖面前,嘉靖这才松了一口气,坦然地坐在了大椅子上,嘴边抽动两下,扯出笑容。灼华要重新把孩子抱给嘉靖,嘉靖摇了摇头,只是垂着眼皮看了两眼。 灼华始终笑看着怀里的婴儿,灼华脸上的笑是那样的纯真,裕王再难移开,他多久没有见过灼华这样笑了,他记得在书院时,灼华都是这般笑的。 小世子笑了一会儿,在灼华轻柔地摇晃下,又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嘉靖看着灼华,又看了看裕王,笑道:“这个孩子,跟灼华有些缘分。” “父皇说的是。”裕王作揖回道。 “皇上说笑了,奴婢自幼在家中就喜欢跟孩子玩,家里妇人们带着孩子,奴婢从小见得多了,自然学会了一些,没想到我们的世子天资聪颖,喜欢奴婢说的这几句苏州话。”灼华笑着说。 “休要唬朕,朕已经是老人家了,都听不懂苏州话,这么小哪里听得懂苏州话。”嘉靖说着,像极了聊家常一般。 “这可不一定,皇上,要是世子不懂得,怎么就一下子不哭了?”灼华仍是笑着,小世子好似舍不得离开灼华,头扭动了了一下,又往灼华的身边靠去。 “还是主子说的,世子与姑娘有着缘分。”黄锦看着小婴儿,笑着应和着。 嘉靖嗤笑一下,看看裕王说:“依朕看,灼华不仅与世子有些缘分,她与我们祖孙三人都有缘分。” 李彩凤轻轻挥手,奶娘从灼华手中接过孩子。灼华慢慢地将手中的孩子渡到奶娘手中,只这一会会的功夫,灼华脸上竟然出现了一层薄汗,天知道她多么紧张。 李彩凤跪到嘉靖面前笑说:“儿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姑娘与世子有缘,还请父皇开恩,许姑娘回到王府,照看世子。” 屋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彩凤会这样说,嘉靖看了看裕王,脸上冰冷起来,问道:“是你的意思?” 裕王跪了下来说:“儿臣没有此意。” “父皇莫误会,只是儿臣妾一时起意,王府的宫人虽然尽心尽力,却没有像姑娘这样跟世子有缘的,儿臣妾临时起意,才有了这么个想法。”李彩凤说道,却是她一时起意,她不是真的想叫灼华回来,但是她这样做,无疑是讨好了裕王,她与裕王是夫妻,怎么会不了解裕王心中的愿望。 嘉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跪着的裕王和李彩凤,笑着说:“不是朕不舍得,是朕现在也离不开灼华。” 屋里又是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嘉靖又坐到了位置上,说道:“裕王侧妃李氏,贤良淑德,温顺恭谦,应该封赏。” “儿臣妾无功,不敢承受皇上恩泽。”李彩凤又跪了下去。 “有功就是有功,你是个得体的人,朕不会委屈了你。”嘉靖看着跪着的二人继续说:“朕知道你家贫,从来没有为家里讨过赏,但是朕没有老眼昏花,有功必赏。”嘉靖看着边上的黄锦说:“司礼监斟酌,李王妃要赏,李王妃的父兄也要赏。” “奴婢遵旨。”黄锦跪下接旨。 “你们也不要拘束了,朕今天只当是回了自己的家,朕今天留在裕王府用膳。”嘉靖笑看着跪在下面的裕王,父子见面本应该其乐融融才对,但是他们之间却淡漠而疏离。 “儿臣领旨谢恩。”裕王哽咽着说道,他从小就幻想的天伦之乐,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第175章 回忆 说是一顿便饭,但有皇上的地方,可随便不到哪里去,灼华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只有嘉靖坐着,裕王和裕王妃只是站在边上。 “坐吧,今天我们父子一起吃一顿饭。”嘉靖说着,从来没有的轻松口气,或许就像他说的,他只是想吃一顿饭而已。 嘉靖和裕王对面坐着,平时自如的裕王,在嘉靖面前显得有些拘谨。虽然不至于如坐针毡,但他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跟他的父亲一起,难免有些不适应。灼华手里拿着酒壶,给嘉靖倒满酒,又给裕王倒上。 “世子睡醒了,王妃要不要过去?”小丫鬟走到李彩凤身边小声询问。 “去吧,你不用在这里伺候。”嘉靖说道,李彩凤福了福身要退出去,嘉靖又说:“朕再给你个恩典,既然世子与灼华有缘,你随时都可以让灼华回来看看世子。” “谢父皇。”李彩凤说着又要跪,嘉靖挥了挥衣袖,李彩凤退了出去。 虽然李彩凤已经离去,但是灼华却失了神,仍然盯着李彩凤的背影瞧去。她从未羡慕过她人,她曾经一度认为李彩凤是可怜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赌上了一生的幸福,但是现在她却有些羡慕。李彩凤喜欢这样的生活,她爱着王爷,那么在灼华眼中的不幸,于李彩凤看来,却是幸福的。 “羡慕吗?”嘉靖喝着黄锦给他端过来的汤,随口说:“你没有那样好的福气,天下的女人也只有一人有这么好的福气。” “奴婢哪里敢跟王妃比。”灼华小声说着。 “你知道就好,你有自知之明是件好事。” 灼华心里不曾有这样的落寞,她敢没有自知之明吗?她又怎么敢有非分之想,别说去跟这个将来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比,她连普通的妇人都比不得。她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她只是个低贱的奴婢。 灼华完全听不进裕王与嘉靖聊着学问,功课,这些从来都不是她关心的。或许她应该没有心才对,这样才不会受伤害。 吃完中饭,嘉靖回宫,但是却将灼华留了下来,理由是小世子受了惊吓,如果世子无碍,明天灼华再回宫。灼华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圣旨说什么她只有遵循就是,嘉靖并不是薄情的人。但是灼华始终不明白,她怎么就得罪了嘉靖,她能感觉到嘉靖对她的为难。 世子是王府最尊贵的小主,他身边的奶娘,丫鬟,太监,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人,应该用不到灼华吧。灼华在王府小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她以前住的院子,这里寂静,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曾经裕王还开玩笑地说想金屋藏娇,从那时到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灼华推开了房门,遣退了随行的丫鬟和太监,独自一人进屋。这屋里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灼华往左走去,走到她常俯首的书案前,拿起她临走时翻到一半的书。对啊,她那时候正在看宋词,想想现在,她再也没有那样的心境。 灼华拿起桌子上写到一半的字,这些都是她和裕王一起写的,裕王每次过来看她,都喜欢将她拉坐在腿上,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会和她安静地看一会书,写一会字。男人和女人之间,再多的宠溺都不会是爱,长大的灼华才知道,裕王对她从来都没有过情欲。 灼华会模仿很多人的字,却没有一种是她自己的。灼华翻着字,看到了最后一张,那是她自己的字,也是徐睿的字,藏在最下面。不知不觉,一滴泪滑落下来,滴在纸上,紧接着又是一滴,灼华拿起帕巾,胡乱地抹去泪水,凄然一笑。她现在还在胡思乱想什么?灼华不禁笑自己傻,即使她帮了他又怎么样?他现在得到了一切,她不是还是要深锁宫墙。但是这些早已经与那个男人也无关了,她应该忘记的。 灼华绕过书案,来到琴前,拉开盖在琴上的红布,灼华仍是笑着,她记得上次出宫,她将琴要了回去,没有想到,裕王又叫人取了回来。 灼华轻轻碰着每一个琴弦,歌姐姐去了多长时间了?已经五年了,她曾来不知道时间会过得如此快。那时的她,未曾想过自己会过得这样的苦,这样的身不由己。她们最初最为美好的爱情,早已经随着大运河的水,远远流逝。 南京不远,却遥不可及。 裕王还是到了这个院落,曾经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会到这里,看着屋里不再燃起的灯,看着静悄悄的院落这些始终提醒着他,他不能失败,他必须成为那个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0 第176章 相见泪眼 就算他成了君王,那么她还在吗? 裕王走到门口,盯着灼华的背影,一身粉裙的灼华,显得很是娇嫩。岁月向来眷顾漂亮的女人,特别像灼华这样有灵气的女人,一如他南京初见她时的美丽。唯独不同的是,那柳眉间的一抹情愁,再难抚去。 他从来都是个懦弱的人,对于情感是,对他的父亲也是,看着他身边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了他,他却从来不敢反抗。而对于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勇气碰触,他甚至不敢爱灼华。他多么想不顾一切,只想拥住眼前娇弱的身影,纳入怀中永远的庇护疼惜。但是他没有,他只能选择其他保护她的手段。毕竟,云歌的死,李矾的死,都让他不敢这么做,他不能让灼华冒这个险。 他是嘉靖的儿子,三十年的岁月里,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父皇有多么无情,无情地摧毁一切美好。而他,明知道伤害了灼华,却让灼华这么苟且没有尊严的活着,他又深知,灼华最讨厌这样的苟且。灼华离开后,他不曾到过这间屋里,他甚至不敢触碰有关于灼华的一切。 裕王慢慢地朝着灼华走来,双手绕过她娇小纤细的身躯,一双大手抓住她放在琴上的小手,宽阔的臂膀收紧。灼华的后背紧贴着裕王的胸口,他们拥抱过,却从来没有贴的这么近,好似两颗心都贴到了一起。裕王低下头,将整个脸埋在灼华的颈间,他们都没有话,也都不愿意说什么,或许他们有太多的话,或许他们以为说出的话都不重要。 从裕王一出现,灼华都已经感觉到了,那么熟悉的眼神,那么熟悉的注视,即使再轻柔,她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灼华感觉身后高大的身躯有些颤动,敏感的颈项感觉到了些许的湿润,她怎么会不知道裕王的委屈? 灼华松开了紧握的小拳头,回握住裕王的大手,两人的手交握着。他们通过彼此的双手,彼此的呼吸,彼此的温度,感受着彼此的存在。身后的颤抖平息,脖子上的湿润虽然还在,但是灼华仍然感觉到身后人儿的情绪已经平息。 灼华渐渐感受到怀抱已经没有这样的紧致,灼华缓缓地转过身来,不知何时,她竟然也泪流满面。灼华抬眼,刚对上裕王的眼眸,便躲开,那受伤的眼眸哪里会比她要好。灼华双手环住裕王的腰,整张脸埋在裕王的怀里,再也忍耐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太委屈了,她怎么能不哭呢?她经历深处深宫的孤独,经历了大火中命悬一线,她经历了被关了两个月的禁闭,还有其他人的侮辱和践踏。她现在还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因为面前的男人,这个有妻有子从来都没有爱过她的男人? 她多想做一个真正的红颜祸水,就像嘉靖把她看成的那个样子,魅惑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他放弃皇位,和她远走高飞,红尘相伴,踏遍天涯。但是她没有这样的本领,她做不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没有他父亲看上去那般软弱,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只是嘉靖逼得他更加确定而已。 灼华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自己哭了没有了力气,仍是伏在裕王的胸口哽咽着,裕王捧起灼华的小脸,因为哭泣,灼华的眼睛已经红肿,脸儿更是嫣红,他着实心疼着。裕王拿起灼华的帕巾,细心地将灼华脸上的泪痕抹去,他知道她受尽了委屈,但是他心里不知道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他一定给灼华最好的,给她最想要的。 他看着她绯红的面颊,缓缓地低下头来,就在他已经快要吻上那片樱唇时,他朝思暮想的唇时,灼华却侧脸躲过。裕王苦笑起来,或许他想要给灼华的,未必是她想要的。 “弹琴给我听?”灼华看着裕王,经过泪水清洗的眼眸,更加灵动明亮:“好不好?” “好。” 他从来都不会拒绝灼华,也不打算拒绝。 裕王坐到塌上,将琴摆到榻前,看了看坐在边上的灼华,伸手一拉,将灼华拉在腿上。灼华害羞地推了推,但是无奈,裕王已经将她圈在怀中,手指拨弄着琴弦,弹了起来。灼华刚开始还扭动了几下,但是随着琴声扬起,她将头轻靠在裕王的肩上,聆听者如丝竹一般的琴声。 第177章 做君王 她喜欢听琴,却一直弹不好,她曾经努力去学习,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和那个男人琴瑟和鸣,但是她学不会,于是她只能赌气,永远不去听那个男人弹琴。多么久远的事情了,那个男人已经有了可以琴瑟和鸣的妻子,她也为另一个男人变成了囚徒。 歌说过,她虽不会弹琴,却也最懂琴。她真的懂吗?她也许不懂,只是向往罢了。 “你来弹一曲?” “我可不会?” “我教你?” “我学不好的。” “学学看?” 裕王拉着灼华的手,在琴弦上拨着,一点一滴地教着,灼华弹错了一个音,害怕地看着裕王,裕王是宠溺的笑,裕王学着灼华胡乱地弹奏,引来了灼华的一阵娇笑。 心伤?当然,心痛?当然,但是他们,都选择忘记。无论爱或不爱,既有在一起的时光,他们都选择开心的在一起,哪怕是这样的短暂。 不知何时,夜幕已经降临,外面仍是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鸟儿不停叫着,偶尔在窗口盘旋,更是探进来小脑袋,看着屋里人儿的欢笑。屋里的琴声仍是此起彼伏,一会儿哀怨,一会儿激昂,但是总是似有似无的走音和不着调。 “你真是笨死了。” “你嫌弃我?” “你是我见过最为笨拙的女人。” “……” 灼华不理裕王,她本来就很笨,她都说了不学了,他偏要教的,现在又要嫌弃她。裕王看着灼华气鼓鼓地小脸,拦腰从身后抱住灼华,看着灼华生气的小脸,他好久没有见过灼华这样娇俏的模样了。裕王忍不住,在灼华腮上偷得一吻,灼华更是生气,她才不要再弹琴了。琴,她只能听听而已。灼华不理裕王,裕王撇了撇嘴,转过脸来,继续看着他弹着琴。 灼华侧躺在塌上,头靠在裕王的肩上,聆听着从指间流泻出来的琴声。 夜已经深了,皎洁的月光从窗户中撒到屋里,红烛照亮了整间屋子,烛光下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躺了下来,头枕在裕王的腿上。 裕王停下了弹琴,用最轻柔的力道将琴推远。初秋的夜很凉,裕王拿过榻上的薄毯盖在灼华的身上,轻抚着灼华的脸,寻找着灼华脸上的变化,哪怕是一丝丝。 也是相同的夜,秦淮河上,那时只有十五岁的她,也是这样躺在他的腿上。那时他好想她快些长大,现在她长大了,他却仍然不能拥有她。裕王拂开灼华额前的几丝乱发,宽大温暖的手掌敷上灼华光洁的额头,她额前的愁绪,是那时不曾有的,裕王轻抚着,但是抬起手,那么愁绪似乎还在。 看着熟睡的灼华,嘴角竟然漾出一抹微笑,裕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晃晃脑袋,再看去,是的,那是一抹微笑,她常在睡梦中有着微笑吗?而她的梦中,会有他吗?还是仍是有着另外的男人? 裕王打横抱起灼华,往楼上的走去,他想让她睡得舒服一些,裕王为灼华拉起被子,盖好,深深看了一眼,转而下楼。 初秋的夜,清冷,但是并不悲凉。 嘉靖坐在书案前,将手里的折子拿的远远地,仍是吃力的看着。 “灼华?”嘉靖生气地唤了一声。 刚刚出去端夜宵的黄锦赶紧进来,看着嘉靖的样子,拿起放在一边的老花镜塞到嘉靖的手中笑着说:“主子忘了,灼华留在裕王府了。” 嘉靖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又眯着眼睛问:“是不是该放她出宫去了?” “奴婢可不敢说,那要看皇上舍不舍得。”黄锦笑着说。 嘉靖看着黄锦老滑头的样子,嘴角掀起嘲讽的笑问:“裕王府那边怎么说。” “刚回的信,王爷和灼华弹了半夜的琴,王爷最终回了陈王妃的那里歇息。” “只是弹琴?没有其他?”嘉靖难以置信的反问。 “主子,灼华现在是宫里的人,王爷就是再糊涂也不会乱来的。”黄锦笑着说道。 “哼,那你看裕王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怎样?”嘉靖问着,看透万物,他却看不出裕王喜欢灼华,同样也看不出灼华爱裕王。 “依照奴婢看来,裕王无非是念着和李矾的情谊,对于灼华多加照拂,并非真的喜欢。”黄锦笑着走到嘉靖的身后,轻按着嘉靖的双肩,为嘉靖纾解劳累。“况且,姑娘又不是什么大美人,与王府里的两位王妃相比,更是天上地下,奴婢想着王爷也许看不上她。” “哼。”嘉靖轻哼一声,抬起眼皮看着黄锦笑道:“你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如果只看相貌就好了。” “奴婢哪里知道,奴婢是个废人。”黄锦笑着,看着嘉靖轻松下来的脸笑说:“也许是主子多虑了,王爷并非儿女情长,王爷更不会为情迷住了心窍。” 嘉靖站了起来,往精舍里走去,黄锦紧跟着后面。 “他要做的是君王,而不是一个男人。” 0 第178章 久违的霂歌 一声鸡鸣,灼华睁开了迷茫的双眸,看着依然混沌的天际,还未破晓。灼华从床上坐起,看着身上盖上的棉被。她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灼华起身,穿好鞋子,拉开衣橱,里面仍是她的衣服。灼华拿出披风,天儿尚早,她仍感觉空气中的一丝冷意。她已经好久没有去看过歌了,不知道在这京里,是不是还有人像她这样时时刻刻思念着她?灼华用最快的速度下楼,出了院子,拉开门,门口站着一名值夜的小太监。 “你去瞧瞧王爷起身了吗?我要出去一趟。”灼华说道,小太监哪里敢反驳,只好赶紧去禀报,灼华跟在身后。 这么早小太监不敢惊扰仍在熟睡中的王爷,只好到了王良的门前,在门口小声禀告。不过一会儿,王良执着灯,外袍刚穿好就出屋,看着站在院外等候的灼华,赶紧吹灭了手上的蜡烛,随着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往陈王妃的院落走去。 “王爷?”王良站在帘外小声的问询着,裕王从床上起身,未穿衣服,拉开房门,走到外间。王良走近裕王小声说:“姑娘要出门?是否要请旨意?” 裕王看着穿着披风,两只手臂抱在胸前的灼华,仰望着院中的桂花树。天儿依旧灰暗,裕王看不清灼华的表情,但是灼华脸上的寂寞与悲凉已经在他面前。 “她要去做什么?”裕王问道。 “姑娘说想去看看歌。” “随她去吧。”裕王低声说道,在屋里走了两步:“叫燕迟跟着,速去速回。” “是。”王良退出门外,到了门口吩咐小太监去准备东西。 没过多久,马车备好,由燕迟赶车。王良办事心细,她都没有想到的瓜果香烛在很短的时间王良都准备妥当。灼华只是想看着歌现在怎么样而已,不过带些祭品总是好的。 马车沿着街道快速地奔驰着,天已经破晓,慢慢地亮开了,路上除了早起的商贩,并没有其他的行人。马车快速顺利奔跑着,到了郊外,更是通畅。灼华靠在马车的边上,如此颠簸竟然昏昏欲睡起来。 慢慢地,清脆的流水声惊醒了昏睡的灼华。灼华抬起头,打开车帘,远远望去,地上的野草已经枯萎,随着晨起的微风,干枯的野草在风中荡漾。 在一片平静当中,灼华看到了歌的墓越来越近,这几年来,她看了太多的生死,歌的死在她心中的痛也越来越小。随着时间久远,连她都已经快要忘记歌了,又何况是其他人?灼华想到自己也是负心人,摇头失笑。 原来所有的情感,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心中再重要的人,也会随着离去而被遗忘。 灼华拿起篮子走下马车,在一堆的枯草中,歌的墓上居然有着鲜艳的颜色,原来一切不曾是她心中想的那样悲哀。灼华看着歌墓碑旁边种满的秋菊,灼华不用过多的思考,除了周扬,她不认为京里还会有其他人这么惦记着歌。 灼华拿出果子和点心,摆在墓前,点上香烛,灼华拿着帕巾,擦去墓碑上的露水,灼华可不愿意见到歌哭泣的样子。灼华伸出手指摸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字,激起了心中所有的回忆。 灼华眨去已经溢出的泪水,笑着说:“姐姐,灼华来看你了。” 灼华有太多的话想跟歌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心中的委屈,灼华并不想跟歌去说,毕竟歌已经不在她生活中了。至于周扬现在的生活,应该也不要灼华去说吧。灼华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歌的墓,直到看到了太阳透过云朵跳了出来,直射到她的面颊,灼华才缓过神来。 “对不起。”灼华悠然叹息:“歌姐姐,我走了。” 灼华留恋地看了歌的墓碑两眼,这个曾经惊艳美丽的女人,她身边每一个男人都为她倾倒,每一个人都想占有她,都喜欢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最后还是没有得到最好的爱,那么灼华又凭什么呢?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而已。 “燕迟,直接送我回宫。”灼华上了马车,对着赶车的燕迟说道。 “王爷没有吩咐要送姑娘回宫。” “送我回去吧,我回了王府,还是要回宫的。” 燕迟不再说话,因为灼华说的是事实。马儿踏着踢儿,直接奔向皇宫。 第179章 恶劣的胖女人 灼华从床上艰难地起身,她真的不想起,深秋的冷意沁入骨头,外面呼啸的寒风,更是让探出门外的灼华又害怕起来。灼华穿好小袄,早已叫嚣的肚子让她不得不出门去找些吃的,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但是她仍然抱着侥幸心理,即使找到一些剩饭都是好的。灼华沿着宫墙走到御膳房,自从珍儿去了之后,她也要独自出门找吃食,但是灼华并未跟御膳房的宫人熟悉,一直保持着客气,毕竟她在皇上面前当差,御膳房的人给足了她面子。 “公公,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灼华看着坐在御膳房门口肥胖的身躯,这是御膳房管事的太监。 中饭已过,晚饭还未到,御膳房是一片悠闲,主管的太监和大厨嗑着瓜子聊着天。 “姑娘来了,有吃的,姑娘要吃什么还不是现成的。”肥胖的太监赔笑着。 灼华勉强笑了一下说:“火都灭了,随便吃点就成。” “姑娘别这么说,都是备着的。”胖太监拿出了两个馒头,连带一些小菜端到灼华面前,灼华接过,点头道谢,胖太监又笑了一下说:“还烦请姑娘在黄公公面前帮我说两句好话。” “公公在这里不也不错,油水也不少,可是其他人巴不得的好差事。”灼华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都是劳累的活,谁不想走得离皇上近些,还请姑娘帮忙说说。”太监仍是笑着。 像这样没有什么学问的粗人,能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优待了,但是灼华仍是点着头,她不想让他们失望,只是跟黄锦提一句而已,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 “吆,哪里来的天仙,叫你这样谄媚的服侍?”一位肥胖的宫人进来尖酸刻薄说道。 灼华抬眼看去,肥大的脸上全是横肉,嘟着一张脸没有平日看着胖子那般的温和,瞪大的眼睛,一张大嘴,满脸凶相。灼华并不认识这个宫人,宫里有着上万名的宫女,除了尚喜儿宫里的人,其他的宫人她即便有些眼熟的,也未必都认得。 胖女人走到御膳房管事太监面前刻薄说道:“老娘现在饿了,快些做些吃的来。” 看着这个嚣张的女人,胖太监冷哼一声,平时都压着他们,没有少受她的气,毕竟胖女人是照顾沈贵妃的,沈贵妃管理着后宫的一切,所有人还是要给些脸面。再说,这个胖女人可是李芳的对食,他们不更是要给足面子。胖太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锅里拿出一个馒头和灼华相同的菜,端到桌子上。 “就叫我吃这些?给我重新弄去。”胖女人嚣张叫唤。 “不是小的不许,是灶上的人还未来,宫里除了妃嫔,我们都是做奴才的,哪里有这样的待遇。”胖太监为难地说着,即使能开个后门,他也不愿意。 “怎么?”胖女人瞪大了眼睛,斜看了灼华一眼说:“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的要给她重新做的,怎么到我们这些老人面前就有了规矩?” 胖太监为难极了,脸上全是尴尬,这可是不依不饶的主,胖太监急的额头上的汗已经流了下来,不停擦着,还未开口,胖女人转而奸笑说:“怎么?看上了人家的年轻貌美?我可告诉你,她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可不是你能碰得的。” 不堪入耳的词语从胖女人口中吐出,虽然没有淫秽之词,但是指桑骂槐足以让她听得很不舒服,灼华皱着眉头看了过去。 “不是,不是,干娘你误会了。”胖太监连着赔笑。 胖女人扭捏着坐在刚才胖太监的位置上,手摸了摸头发,白了灼华一眼,嘲讽笑道:“仗着有着几分姿色,还不是个狐狸精?害的人倒是不少。” 灼华越听越不明白,她不认为曾经得罪过这个女人。胖女人搭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金戒指,继续嘲讽说道:“哈哈,都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还不是因为勾引王爷不成,被打发进了宫里,怎么?你们这些都是没有眼力劲的,真的以为她将来一定是个娘娘?现在就要去巴结?瞧那平日里清高的模样,还不是被人嫌弃的主。” 胖女人并没有指名道姓,灼华才不会傻到去认,灼华端着手中的碗,低垂着头往屋外走,哪里知道那胖女人还是不饶。 “就这样走了,是无言以对了吗?”胖女人站了起来,走到灼华面前小声说:“李义死了,全是拜姑娘所赐不是吗?” 灼华诧异地看着这个女人,她不会忘记那人的名字,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啊?应该是李义的亲戚吧,灼华笑了一下,随便她吧,这么几句泄愤之言,还不足以伤到灼华的心。 无情咒骂连同恶意嘲讽,渐离渐远。灼华端着饭走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她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闹,她才不会去找吃的,即使饿死也不会去。她从来不想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但也总是传到她的耳朵里,以往都是听着他们窃窃议论,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直接说出来的,倒是第一个。 原来宫里的人都是这样看她的,但是她从未做过不是吗?对于这个皇宫,她什么时候留恋过?她从来都不想在这里待,一刻都不想。 第180章 沈贵妃 宫里所有的事情都会传到嘉靖的耳朵里,当然在御膳房里面发生的一切,嘉靖也已经知道。这种小事在皇宫里时常发生,明争暗斗你挣我夺每天都会发生上百起。但是只有这次引起了嘉靖的关注,嘉靖是愤怒的,以他对灼华的了解,灼华向来不会逆来顺受的主,但是现在灼华竟然没有反击,实在让嘉靖不解。 “灼华,今日御膳房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嘉靖吃着晚膳,白天当值的李芳和晚上当值的黄锦都在。 李芳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发生之后,他回去就将那不识趣的女人训斥了一顿,现在皇上对他冷淡,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给他添乱。 “皇上,只是一件小事,她说的未必是奴婢。”灼华笑了笑,给嘉靖夹菜。 “你真会自欺欺人。”嘉靖冷声说道,拿起帕巾擦了擦嘴角。 “不是奴婢自欺欺人,只是奴婢身子不正,难免会引起被人非议,奴婢不在乎这些乱语。”灼华无奈说道,朝中上下,宫里内外,谁会不知道她被徐睿“抛弃”过,谁又不知道她是因为在王府得罪的王妃而获罪。 “朕在乎。”嘉靖大声吼着,吓得李芳和黄锦都一起跪在了地上:“你好与不好,朕去评价,轮不到这些奴婢去嚼舌根。裕王?现在宫里的奴婢也敢去说裕王!黄锦,李芳,下面的奴婢该管管了。” “是。”黄锦和李芳都跪在地上。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李芳和黄锦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本就不是人,皇上给了他们尊严,让他们活的体面些,受着朝中大臣们的尊重。但是他们深知,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想要拿去,他们都什么也不是。 灼华的事情,在宫里已经成为一个禁忌,是说不得的,偷偷摸摸议论也就算了,像这样公然挑衅地说出来,还是第一个人。嘉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灼华是裕王的女人,即使他心中始终都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他却不许别人去说。灼华身后牵扯了裕王,那是皇上的儿子,谁都不知什么时候就摸到了老虎的屁股。而容易暴怒的嘉靖,更没有人能摸得透他的心思。 嘉靖看着灼华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你进宫的第一天,朕就跟你讲过,什么是妇言妇功妇德,你明天去沈贵妃哪里,去学学什么是妇言妇功妇德。” 灼华是不守礼教的女子,这样没有妇德女人,即使再讨人喜欢,作为父亲,也不希望这样的女人嫁给自己的儿子。嘉靖不愿意,阶也不愿意。 “是。”灼华跪了下来,领旨谢恩。 第二天下午,灼华来到沈贵妃居住的仁寿宫。嘉靖未立皇后,沈贵妃代嘉靖管理后宫。除了一个封号,沈贵妃行使着皇后的权利,这个除了冷宫张废后之外,是伴随皇上时间最久的女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她不但得嘉靖信任,还宠爱不减,应该是个聪慧的女人吧。 灼华走到仁寿宫,沈贵妃坐在榻上小憩,在宫人的带领下,灼华进了殿里。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贵妃榻上,一身深蓝色的外衣,云暨金钗,有些皱纹的脸儿依然白皙饱满,一头黑发依然柔亮,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精致的五官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定是个大美人。 后宫佳丽三千,从来都不缺美人。 灼华跟着宫女走到贵妃榻前,灼华跪下,拜了下去说:“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沈贵妃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灼华,笑着说道:“快些扶姑娘起来。” 那一抹笑,和蔼可亲,温柔善意,灼华想象的贵妃应该是严肃的,谨慎的,但是未曾想过是这样的让人亲近。 沈贵妃拉着灼华的手,将灼华牵到身边,让灼华坐在榻上,笑说:“姑娘来宫里已经两年,一直听着宫人谈起,但是却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本宫感觉跟姑娘有些眼缘。” 灼华低头浅笑,沈贵妃这样客气,弄得她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毕竟她不曾面对这样的长辈,面对皇上都不害怕的灼华,对于慈眉善目的沈贵妃,心里竟然忐忑起来。 “你不用拘谨,我们说说话就好。”沈贵妃拉着灼华的手拍了拍。 灼华刚抬起头看向沈贵妃,这时候门口一片骚动。灼华听见厚重的脚步声,灼华转眼看去,昨天的那个胖妇人低着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年纪略长的太监。 太监越过胖妇人,走到沈贵妃面前,小声说:“人到了。” 第181章 沈贵妃的劝告 胖妇人偷瞄沈贵妃和灼华一眼,昨日嚣张跋扈、满面的戾气全部消失,眼神里唯有惊恐地看着屋里的一切。昨日李芳已经将她教训一顿,在宫里多年,怎么会不知失言的下场?但她没有想到这些言语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没料到皇上会如此动怒。打狗也要看主人,她是服侍过公主的,又是李芳的对食但是值得庆幸的是,皇上将她留给沈贵妃处置,毕竟她是沈贵妃的人。 “你可知罪?”沈贵妃脸上的笑意敛去,严肃地让灼华害怕。 胖妇人赶紧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说:“奴婢知罪,奴婢昨天是昏了头,胡言乱语了几句,不是针对姑娘。” “本宫当然知道你不是针对姑娘,但是你胡言乱语怎么敢提裕王,你这贱婢,心中还有主子吗?”沈贵妃严厉呵斥,眼中有着阴狠:“平日本宫对你们太过纵容,教你们仗着服侍过小主子就可以胡言乱语,忘记自己都是什么出身?” “奴婢失言,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胖妇人跪在地上,呜咽啼哭,战战兢兢。 在宫里,如果连这点戏都不会作,那么也混不到这个位置,灼华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是真正让她看这场已经安排好的戏,她仍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祸从口出,你管不好这张嘴,那么本宫替你管,来人,掌嘴!”沈贵妃又恢复了平静,脸上的怒气也没有了,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这时候殿上又跑过来两个小太监,沈贵妃轻轻抬起手指,一个小太监将胖妇人拉起,另一个小太监拿起竹板,坚硬的竹板瞬间落在胖妇人的脸上。右边刚刚打过,板子以最快地速度打向左边,左边刚刚闪过,板子又一次打向右边。 这是宫中最普通的刑罚,但是真正看到,仍是触目惊心。才打三五个回合,胖妇人的脸上已经红肿,不一会,胖妇人嘴中溢出鲜血,红肿的脸已经淤青。 灼华才从失神中缓过,急忙下榻,跪到在贵妃面前,低声哀求说:“奶娘已经知错,如此惩罚,奶娘定会悔改,还请娘娘就此放过奶娘。” 沈贵妃看了灼华一下,脸上恢复了灼华刚进来时祥和的笑意,说道:“住手吧,拖下去。” 胖妇人说不出话来,已经疼昏了过去,瘫软在地上,两个小太监吃力地拖着肥胖的身躯,将老妇人拖出殿外。灼华又看了看沈贵妃,伪装出来的慈眉善目,让她心里更是害怕。对于整日跟在她身边的宫人都可以冷眼旁观,这是怎样练就的铁石心肠?但是灼华不曾想到,面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无端陷害的宫廷生活,凭借菩萨心肠可是活不下去的,又何况是管理好后宫呢? 沈贵妃下榻,身边的宫女服侍沈贵妃穿好鞋子,沈贵妃走到灼华面前,牵起灼华的手,灼华起身,沈贵妃笑着说道:“起来,陪着本宫走走。” 宫廷生活的寂寞灼华最能体会,她们也都是一群孤寂的女人。灼华随着沈贵妃来到后花园,深秋的花园花草已经枯萎,但是精心培植的盆栽让整个花园重新有了绿意。 “本宫早就知道你,本宫记得那时候啊,宁安每次回宫,都会跟本宫说她在宫外认识一个有趣的女孩,她说她和你做了朋友。宁安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母亲获罪早逝,她从来都不是快乐的孩子。但是她和你在一起,看到了生活的乐趣,于是她叛逆了。”沈贵妃说着灼华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宁安会爱上李研,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在那段短暂而热烈的爱恋中,刻骨铭心的又何止宁安一人?面对恋人远去,父亲逼婚,纵使宁安再坚强,心里也难以承受突来的变故。宁安的香消玉损,给每一个人都带来了痛苦。 沈贵妃睨了灼华一眼,灼华的心思怎么能逃得过她呢?沈贵妃继续说道:“皇上说过,你是有着反骨的人,心中没有礼教,没有规矩,但是皇上要为你塑上规矩。我们的皇上啊,心中认定的事情,谁都不能改变。本宫今日又看见了你,与宁安说的样子越来越远了。” 灼华改变了嘉靖,而嘉靖也想改变灼华。这也许就是嘉靖没有杀灼华的原因。 “奴婢少时不懂事,任性妄为了些,现在大了,奴婢懂得收敛。”灼华苦笑说道。 沈贵妃抚上在阳光下绽放的白菊花瓣,眨去眼角泛起的泪水,天下人都不能违背圣意,又何况是皇上的女人呢?三位皇后之后,沈贵妃又怎么学不乖呢,她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你是个运气好的女人,哪里都有人护着你,你的兄长,朋友,裕王,还有我们的皇上,有多少人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就凭着一己之力生存,她们只有坚强。但是你不用,你有比他人更任性的资本,要不以你闯下的祸端,不知道都已经死了几回。”沈贵妃笑着说着,虽然温柔,但是这份警告却让灼华心中一惊。 这个道理灼华哪里不懂,在书院,李研他们从来都是谦让着她,张聪更当她是自己的女儿。到了京城,飞黄腾达的周扬,依附父荫的徐睿,游刃官场的张白一,都关心保护着她,重要的是,还有裕王。在江湖,李矾让她随心所欲,在朝堂,他们更让她远离伤害。她的幸运又是她的不幸。 “宫廷未必属于你,君王不同于普通男人,女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工具。君王的心中,可没有儿女情长,也没有爱。”沈贵妃说着,以她对嘉靖的了解,嘉靖不会关着灼华太久,自认为能征服一切的嘉靖,征服不了儿女的心。 没有女人会真的愿意三从四德,愿意整日依附男人生活,但是她们只有这样做,因为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是灼华知道她自己,永远变不成这样的女人。她不够聪明,对于勾心斗角的游戏她玩不来,她又耿直,不喜欢去掩饰。李矾都会去了,身边对她好的人终究都会离开。张聪说过,人只有自己内心的强大才能战胜一切,但是她现在就像缩进蛋壳的小鸟,不愿意面对眼前的一切。 即使灼华再怎么逃避,该来的总会来,不想见的也会见。 第182章 出宫 秋去冬来,大雪纷飞。 已近年关,皇宫也和普通人家一样,进入了普通的忙碌,灼华似有似无地总能听到宫外的消息。朝堂之上有了暂时的安宁,徐睿也似乎不再打扰她的生活。周扬仍旧是那个有才华会办事的能臣,张白一照样悠闲地读着圣人的书。 他们,各自安好。 其他人都可以是灼华不关心的,但是她不能不关心她的家,她知道菱香快要生了,上次生的时候,李矾和她都在身边,她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像上次那样顺利。 近年关这几天,家里总是有着不好的消息,张慧义每天两次来跟她报告家里的情况,李研和她都托付张慧义帮忙照看家里,更何况李研的家本在东厂锦衣卫的监视之下。 “姑娘,张大人捎话来,说家嫂难产,已经痛上几天,但是孩子仍然没有出世。”小太监小声地灼华讲,这几天每日都是这样的消息,让灼华慌乱地心怎么安放。 灼华遣退了小太监,慌乱地在屋里踱步,她怎么放心的下,她要出宫一趟,毕竟家里的沈大娘沈大爷都已经年迈,拿不定主意。灼华拿起披风穿上,虽然已经是除夕深夜,但是宫外传来的炮仗声此起彼伏,让这一夜异常喧闹。 灼华来到嘉靖的寝宫,看着异常安静的宫殿,她知道嘉靖的习惯,开年的初一到十五都是闭关的时候,现在还未到子时,嘉靖肯定在等着。灼华让宫女进去找出了黄锦,一般嘉靖入关都是黄锦和李芳两人伺候着。 “公公,我有急事?”灼华拉着黄锦的衣袖,黄锦看着一下周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黄锦和灼华一起走到殿外,空旷的万寿宫都忙碌在宫殿里,寒风萧萧的庭院中并没有宫人。 “公公,我要出宫,麻烦公公通融。”灼华焦急说道,在宫里只有黄锦能帮她,况且后宫的宫人都归着他管。 “不行,这可不是小事,这个必须请旨。”黄锦一向谨慎。 “烦请公公让我见皇上。”灼华哀求着。 “皇上已经准备闭关,你什么事这样着急?”黄锦问道,心中暗数落这个麻烦精。 “我家三嫂难产,已经拖去了半条命。”灼华如实禀报,这个没有什么好瞒的。 “就为这个?”黄锦无奈地叹了口气。 灼华仍是拉着黄锦的衣袖,黄锦扯回,灼华就是不依说:“是,公公,我家三嫂在京城无依无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 “我派个信得过的人过去看看,未必一定要你前去。” “可是公公,我真的放心不下,三哥临走时,把她们娘几个都是交给我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三哥?”灼华说着就要哭了出来。 “这里是皇宫,你以为是哪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黄锦没好气说道,他多希望灼华懂得收敛,这样他也不用为灼华操碎了心。 “所以才叫公公帮忙。”灼华更是委屈。 “你容我想想跟皇上怎么说。”黄锦为难地看着灼华,心想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无奈转身往回走,只留下灼华一人站在殿外等候回话。 说来也巧,黄锦刚回到大殿,裕王府的王良已经到了殿前,笑嘻嘻作揖磕头说:“儿子给干爹拜年。” 王良虽说是王爷的大伴,但是回到宫里,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 “礼到了就成。”黄锦笑呵呵地拉起王良,这个时候进宫必有事,笑问:“什么事?” “李王妃差儿子来请旨,明天是新年,王妃想着接灼华姑娘去王府热闹热闹,正巧世子也想见姑娘,特教儿子晚上来跑一趟。”王良恭敬地说着裕王对他的嘱咐,这个差使可不能办砸了,要不然自己定不能安稳过新年。 黄锦了然地笑了笑,世子还不到半岁的人儿,会知道找灼华才怪,还不是裕王想见了,专门叫人来请?但是黄锦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王爷可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自灼华进宫,王爷也未专门问过。黄锦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快速走到内殿请旨。 嘉靖已沐浴好,换上了一身新的白色道袍,神清气爽地准备会他的神仙去。黄锦慌张地走进来,他不禁嫌弃地看了看,但是却迎上黄锦嬉笑的脸。 “禀主子,李王妃来请旨,难得清闲,想请灼华姑娘去王府过新年,也好热闹热闹。”黄锦笑着说,想去接过嘉靖手中正被点燃的红烛,嘉靖挥了挥手,拿着手中的红烛点燃另一根。 “是裕王的意思,还是裕王妃的意思?”嘉靖冷声问道。 “是李王妃差的人来,说世子也想见姑娘了。”黄锦笑着说道。 嘉靖冷笑一声,并未戳穿,等到将一排红烛全部点燃起来的后,慢慢地走到榻上,盘腿而坐,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叫她去吧,朕出关时,她要回来。” “奴婢替灼华谢皇上恩典。” 黄锦感激地赶紧跪下谢恩,生怕嘉靖反悔一样。嘉靖嘴角掀了一下,他是金口玉言,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 第183章 难产 灼华并没有返回居住的地方,直接随着王良出宫门,灼华没有想到的是,等在宫门口是张慧义赶着的马车。 灼华诧异地看着王良,王良笑着说:“姑娘快上车吧,王爷知道姑娘急着家里的事情。” 深夜的马车在炮竹声中不停地前行,哒哒的马蹄声更加催促着灼华的心,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急,她从未感觉自己的家离皇宫这么远。 等到灼华到家,已经过了子时,鞭炮声随着人们的入睡而消失,只是偶尔还有一两声从远处传来。灼华快速跳下马车,本该是休息的时候,但是家里院中屋里灯火通明,灼华推开虚掩的门,快速地走到院中,并未来得及看清等在门房的人。 “别着急,产婆和太医都已经进去。” 有人一把拉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灼华。 灼华这才转过脸来,有着灯火的夜让她足以看清眼前人的长相,她未曾想过徐睿会出现在这里。见了徐睿,她的心安定了不少。而接着撩起门帘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妇人,穿着较好,美丽温婉。 她会是谁?有着疑惑的双眸,随即又撇向轻拉徐睿衣袖的酥手,亲切的如同夫妻一般。 “三嫂现在怎么样?”灼华没有时间去做其他的问询,她脱口而出最关心的事情。 “难产,之前的产婆处理不当,已经请来了新的产婆,现在还在处理。”边上的女人简单地回答。 她认得自己吗?灼华与她相视一笑,柔婉的声音,较好的面孔,让她对这个陌生女人竟有一丝好感。 “谢谢你们,我要进去看看。”焦急的身影晃过眼前,直往房间里奔去,只留下徐睿惆怅的眼神。 灼华一进屋,快速脱下披风,胡乱地丢在椅子上,来不解询问,撩起门帘进了里屋,看到躺在炕上满脸都是汗水的菱香,惨白的小脸依然消瘦,咬紧的牙齿,额上因为疼痛青筋绷起。 灼华走到床边,看着正在号脉的太医问道:“怎么样?” 太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下面就看造化了。” “怎么会这样,上次生了两个还没有这样危险。”灼华焦急地坐到炕上,拿着帕子擦去菱香布满额头的汗水。 “孩子与孩子不同,这个孩子早已经到了时候,迟迟不动,这已经过了半个月,孩子越长越大,自然难生产了一些。”产婆不耐烦说着,这么难搞的场面,她也不是经常遇到,不是听天由命又能怎样?要不是徐阁老的家人去请她,这大过年的,她才不想触这个霉头。 太医擦了擦汗,退了出去,生个孩子而已,将他找了有什么用?他是医病的,可不是产婆。太医提着药箱走出屋子,连药都没有开。 灼华拉起菱香的手,将菱香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趴在菱香的耳畔喊着:“菱香,菱香,你醒醒,我是灼华?” 听到熟悉的声音,菱香的眉头皱了一下,她听到嘈嘈切切的声音,还以为是李研回来了。细思怎么可能?李研远在边关不是吗?她虽然昏了过去,意识也弱了,但是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李研,她的公子。 “公子?公子?”菱香摇着头呓语着。 “菱香?”灼华又唤,伸手拍了拍菱香的脸说:“菱香,你快醒醒,你不能有事,你要等着三哥回来的。” “公子,公子,你不要走。”菱香慌乱地摇头,她最怕李研走,她留不住李研,从来都留不住。 灼华将意识混乱的菱香扶起,让菱香靠在自己的身上,这么一动,菱香肚子上又传来一阵疼痛,菱香皱紧了眉头。 “菱香,菱香?”灼华接着拍打菱香的脸唤着,菱香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灼华,凄苦地笑着。 “菱香,你加把油,我这就叫人快马加鞭去边关送信。”灼华哪里不知道菱香的意思,灼华刚要放下菱香出门。菱香困难地拉住灼华的衣袖,摇了摇头,用仅有的气息说:“别去,我不想叫他担心,我不值得。” “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不值得?你这么爱三哥,那你加把劲把孩子生出来。”灼华说着最后哭了出来,她现在该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 “姑娘,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这种状况,孩子看来是保不住了,不如将孩子拉出来,这样大人或许还能活。”产婆焦急着说道。 “好,好。”灼华慌乱地点头,听产婆的肯定没问题。 “不行,灼华,要生下来,公子想要这个孩子,他说希望是个女孩。”菱香痛苦地摇着头,闷哼一声,忍住疼痛。 “他想要个屁,让你怀了孕又不管不顾,就想着他的战场,想着他的边关。”灼华气急地吼了出来,现在想想他的三哥就是个混蛋。 “菱香,你要活着,比起孩子,三哥更想要的是你,还有李源李澈,都不能没有你啊!”灼华的手被菱香紧紧地抓住:“菱香,只要你还好好的,你还会再有孩子的,你还这么年轻。” “灼华,啊”随着菱香一声大声地尖叫,屋里屋外所有的人都震撼了一下。 第184章 是个女孩 灼华慌乱地将菱香放下,抹去眼泪,下定决心,说道:“救大人,一定要大人活着。” 灼华掀开被子,将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被子丢到一侧,拿出一个被单铺在菱香的身上,看着产婆问:“怎么做才能保大人?” 灼华的手是颤抖的,但是她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要冷静,要坚强,她现在是家中唯一能做决定的人,是菱香和孩子的依靠。 “你让夫人再用些劲,你上面推着肚子,我下面看着,把孩子推出来。”产婆说着,掀起被单。 “菱香,睁开眼睛,我现在要推了,你忍者点疼。”灼华说着,忍住颤抖的手,压到菱香高高凸起的肚子上。灼华既心疼着菱香,又心疼肚子里的孩子,哪里舍得用劲全力,这样推着弄着,无疑加重了菱香的疼痛,但是孩子仍未有动静。 “你这什么孩子,怎么小时候就这样不乖,你快些出来。”灼华慌张地哭了起来,啪啪两下拍打在菱香的肚子上。 “啊!”菱香又凄叫了一声,两手紧抓着被子,牙齿紧紧咬住嘴中的丝布。 灼华这么一打,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被打醒了一样,使劲地踢了两下菱香的肚皮,菱香又呻吟了两声。 “再拍两下,夫人用些力,姑娘再推。”已经放弃地产婆脸上又燃起了希望。 灼华朝着菱香的肚子两边使劲地拍着,菱香又疼痛地叫了出来,灼华身上已经全是汗水,解开领口的扣子,脱去棉袄,又回到床侧,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现在可不是害怕和犹豫的时候。灼华从上面推,经验丰富的产婆揉着肚子两侧,菱香抓住绑在床前的布带,使出了最后的力气。 “快了,快了。”产婆伸头看了看褪下,已经看到了乌黑的小头发。 “菱香,我看到了头发了,孩子出来了,你再使劲。”灼华又乱又喜。 “啊”菱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她从来都是最坚强的女人,即使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她从未放弃过。 天已经全部亮了,就在半夜,屋里忙碌紧张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大雪扫落在院子中间。直到天明,雪越来越大,在地上已经累积了厚厚的一层。 随着一声孩子的啼哭,徐睿从门房中走了出来,听到孩子哭声的惊喜,打去了他一夜的疲惫。灼华慌乱地哭声一直盘旋在他的耳朵边。而他,却也帮不了她,他现在能为灼华做些什么呢? 他从他的渠道知道了灼华这几日的焦躁,后来叫书铭打听,才知道菱香难产,而灼华担忧却无能无力。刚开始他还等待着灼华可以想到他,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灼华不会要他帮忙。而他现在,只能作为李研的朋友,由陆嫣打理一切来帮灼华。 “生了,生了,是个女孩。”灼华顾不得一手的鲜血和身上单薄的衣裳,跑到院子笑着哭着说着。徐睿也笑了出来,走到灼华身边,伸手抹去灼华的泪水。 灼华感激地看着徐睿,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坚强。 “三哥一定会开心死的。”灼华哭着笑道,徐睿笑着点了点头,她更开心不是吗? “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买两个丫鬟,还要找一个奶娘。”灼华笑着慌乱地说着,菱香和孩子应该得到最好的照顾。 “你不用着急,奶娘和丫鬟都已经帮你想到了,你现在只要看好嫂夫人和孩子就好了。”徐睿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地看着灼华的欣喜,现在的灼华倒像足了一个父亲。 “你的夫人呢?”灼华问道,朝着徐睿的身后寻找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她也应该谢谢她才对,现在她想的到,应该是他的身边的一个女人才对。 “她回去了。”徐睿理所当然说道,他可不想灼华与他身边的女人相识。 “谢谢你。”灼华笑看着徐睿,她感激徐睿的雪中送炭。 徐睿笑着指了指灼华的手,灼华俏脸一红,才知道自己失了礼,赶紧跑进屋里。 “书铭,派人去边关给李将军报喜,还有,昨天叫你找的奶娘和丫头都找来了没有。”徐睿也难掩喜悦,对着身边的书铭吩咐,书铭应了声赶紧出门去办。 第185章 雪中相拥 灼华又进屋,孩子已经包好,菱香则昏睡了过去,产婆抱着孩子送到灼华面前,灼华看着胖乎乎白嫩的小脸,心中自是欣喜。沈大娘从产婆手中接过孩子,太医帮着菱香把脉,确定身体无碍之后,方才离开。灼华洗净了手,穿好了衣服随着产婆出来。 “真是太感谢你了。”灼华又是作揖又是行礼,产婆看着孩子顺利出生,心中既有成就感又开心,没有了昨晚那样的不耐烦,笑着说:“徐公子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不敢怠慢。” 灼华往门外看了一眼,徐睿站在厢房的门廊前,耐心地等待着。灼华苦笑了一下,从衣袖中拿出银子递给产婆笑道:“还是谢谢你,一点小意思,大娘别嫌少。” “姑娘这么客气,我就收着了,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打扰。”产婆笑着将钱塞到衣袖中,来这一趟不亏,徐家人给的自然不少,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更是大方。灼华将产婆送了出门,徐睿走了过来。 “看我,刚才太医走了,我好像忘记给人家车马费了。”灼华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 徐睿笑了笑,伸手抚去灼华头上的雪说:“不要急了,你想不到的我都想到了。” “啊?”灼华似乎已经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等一下我拿钱还你。” 灼华刚要转身进屋,徐睿一把拉住灼华的手,他不喜欢灼华这样客气:“一点小钱,还跟我计较?” 灼华感觉自己是小气了些,低下头笑着说:“真的谢谢你,昨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灼华,非要对我这么客气吗?”徐睿的声音有些愤怒,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灼华抬头看着徐睿受伤的眼眸。“我很开心,在你需要的时候,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以为你是为了三哥。”灼华低语。 “真的不知道你还是这样迟钝。”徐睿宠溺地笑着,将灼华拉入怀中。 “你的夫人已经回去了,你也应该跟着走的。”灼华伸出手,环住徐睿的腰。 “你在,我不想走。” 天上的雪仍在飘着,灼华靠在徐睿的怀里。曾经,她喜欢这个宽阔的肩膀,现在,她仍旧喜欢,但是她知道,这些已经不属于她了。灼华闭上眼睛,这一夜她好累,她只是想靠一下,仅仅一下就好。 一夜的担心,裕王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他知道灼华能处理一切,但仍然阻止不了自己心中的悸动。早早将张白一招进王府,还未等张白一开口,裕王已经将张白一拉上马车。张白一笑着裕王的心急,今天可是大年初一,王府里的人还都等着给王爷拜年呢。李研是孩子父亲,但是这群人却都比他心急,李研倒是优哉游哉地在边关。 好像怕是惊扰了刚出生的孩子,本来一路热聊的二人到了门口时,都笑着闭了嘴,哪有一群大男人来看孩子的? 裕王走过照壁,看到院中在雪中相拥的二人后,脸上的笑意凝结,他止住了脚步,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张白一惊愕地看着眼前,纵使处理再复杂场面游刃有余的张白一,看着面前的尴尬,也不知所措。 裕王眼眸变得越来越深邃,看着抱着依依不舍的二人,说没有怒气怎么可能,但他总不能这样没有风度的发作吧。裕王双脚一旋,转过身去,又走去了院子,他没有立场去质问,他更害怕看到灼华无助的样子。 裕王出门并没有坐上马车,只是在巷间走着,他曾经自信地认为他能给灼华一切,灼华对他的依赖他更知道,他更以为灼华会天经地义地等着他。灼华心中爱的是他才对,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灼华对徐睿仍有余情,怎么会没有呢?毕竟灼华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他,这个是他永远没有的。他的心中只能感叹,逝去的时间,追不上的似水流年。 张白一双手交握在胸前,悠闲地看着面前雪中拥抱的男女,他们是抱了多久了,徐睿的头上披风上已经有了积雪,完全依靠在徐睿怀里的灼华,被包裹严实,没有受到大雪的侵袭。 “咳,咳。”张白一干咳两声。 徐睿动了一下,侧脸看着从身后走来的人,那弥勒佛一样的笑容,虽然在瘦下来的脸上,却有着和肥胖脸上同样的效果。 灼华从徐睿的怀里探出小脑袋,伸头看着从身后来的张白一,慌乱地推开徐睿,抬头看着已经“白发”的徐睿,不禁笑了笑,拿出帕巾将徐睿眉间和发上的积雪拂去。 “希望我的到来,没有坏了好事?”张白一笑着打趣。 裕王伤心是他的事情,对于灼华,只要灼华开心,灼华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他都乐见其成,比起以后是皇上的裕王,张白一和李研一样,认为徐睿更值得灼华托付终生。 “已经坏了好吧。”这样的玩笑徐睿美滋滋地接下,但是灼华却没有这么心安,脸上却是羞涩,慌乱的她没有感觉到,她的手还是由徐睿牵着。 第186章 安宁的雪 三人笑着,门口又有了动静,张白一暗松一口气,他肯定不希望裕王再折回来。等到几人转身,看见书铭带着两个女人进来,走到三人身边说道:“公子,人到了。” 灼华看了两个女人,笑道:“进屋去说吧。”灼华走到一边,张白一和徐睿一起进了屋。 李研的家里就这么大,一直说换大点的房子都没有换,灼华领着张白一和徐睿走到李研的房间,李源李澈正坐在书案上认真地写字,乖巧的要命。 两人看见张白一进来,跳下凳子走到张白一面前作揖笑道:“拜见老师。” “嗯。”张白一一本正经笑着点了点头。 灼华看着面前的丫鬟和奶娘,第一眼看过去还不错,灼华心里仍是担心人品如何,毕竟她不想再引狼入室,失去点钱财是小,照顾不好母女二人才是大事。 “灼华,你放心,这两个人都是信得过的,这个小女孩叫秋菊,是书铭的表妹,父母都在我家当差,奶娘也是家里人。”徐睿说道,打消灼华的疑虑。 “那就好,我们家从未有过丫头,你们帮我照看着夫人和小姐,我不会亏待你们。我们家里小了些,比不上徐家,委屈了你们。等到孩子大些,或者我找到了合适的人,还放你们回去。”灼华说道,她怎么会不信任徐睿呢。 “灼华,人你放心用,你也知道我家,不差这一个两个。”徐睿笑道。 “你家不差是你家的事情,来到我家,我会对她们好的。”灼华不客气地回嘴。 丫头和奶娘都讶异地看着徐睿,他们府上的小爷平日从未这样笑过,家里上下除了老爷,没有一人会这般不客气对他。 灼华觉得失言,尴尬看了徐睿一眼说:“还是谢谢你。” “不用你谢我,真要是谢就等着李研回来,我跟他讨谢。”徐睿笑着说着玩笑。 初生的婴儿很是好眠,不用哄已经熟睡,沈大娘过来将两人带走安排了住处,沈大爷烧了热水提进来,灼华接过为张白一和徐睿沏上一壶茶。 “要不要看看孩子,我去抱。”灼华笑着说。 “不用,看着平安我就走了。”张白一喝了一口热茶,他本就不想来,现在想来的人已经走了,他看到灼华就放心了。 “我也要走了。”今天可是初一,徐睿还要回家给阶拜年,还有家里的孩子都等着他呢。 说着二人都要起身,灼华忙的很,哪里有空跟他们继续闲聊,她还没有好好看看小侄女呢。 “我送送你们。”灼华跟随二人出了屋。 外面的雪继续飞着,比刚才更大了一些,灼华走到门口,看着只有一辆马车随口笑问:“白一大哥,你是走着来的啊?” 灼华说的无意,张白一听着有心,面上有着一丝尴尬,徐睿狐疑地看了张白一一眼,多年的好友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古怪? 张白一赶紧笑说:“送我来时我叫他们先回去了,我原本以为能帮得上忙,不曾想你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 “也不是我,是子晓的夫人想的周到。等过几日,我备好酒席,邀你夫人再来,我好好谢谢她。”灼华说道。 “哪位夫人?嫂夫人屈尊到这里了?”张白一反问。 “不是陆嫣。”灼华瞧了徐睿一眼,“我不认得。” 徐睿满是尴尬,没好气地瞪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张白一,他是一定要告诉灼华他所有妻妾的名字吗? “灼华,有事情就让沈大爷去我家里找我,随时都可以。”徐睿临走时不停地嘱咐,其实他最不想走,如果今天不是初一,他更愿意待在这里,即使看着灼华忙碌绰约的背影也是好的。 “嗯,好。”灼华跟随张白一和徐睿走着,踩过厚重的积雪,一直将他们送到巷口。 灼华回到屋里,身上已经冰冷,李源李澈也写完了字,趴在床前看着可爱的小妹妹,李澈的手不停地伸着捏捏小婴儿的脸,灼华又瞧了婴儿一眼,怪不得菱香受了这么多的罪,这一个孩子的个头都要有她两个哥哥那么大了。 “姑姑,妹妹什么时候能醒?”李澈大声地问着,完全没有顾忌。 “我的小祖宗,你小声些,妹妹现在除了吃就是睡,饿了就会醒了。”灼华小声说着,拍去停留在婴儿脸上的小手,就李澈这样的摸法,小妹妹肯定很快就被弄醒。 屋里的杂乱已经被沈大娘收拾好,灼华看了看准备好的尿布和衣服,应该够用,但是现在是冬季,等一会要叫沈大娘再准备一些。灼华打开炕前的箱子,往里面瞧了瞧,还好,该有的都有了。 “家里什么也不缺,你快歇歇。”菱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着灼华不停地在屋里看着检查,哪里不知道灼华的用意。 灼华笑了一下,从炕上下来,走到菱香身边,笑说:“你醒啦,我让大娘给你做点吃的,你都昏睡了一个上午了。” 菱香点了点头,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好不容易才捡回了半条命,菱香看了看身边的婴儿,笑了出来,李源李澈更是只瞪着小娃娃看着,好像看不够似的。 “如你所愿,真的是个女儿,已经叫人去边关送信了,三哥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开心死了。”灼华半躺在床边,也盯着小娃娃,心里特别开心。 “嗯。”菱香开心地笑了笑,李研会喜欢当然好了,他一直跟她说要个女儿的。 “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好看,像三哥,是个大个子。”灼华笑着说。 “嗯,公子喜欢这样的。”菱香笑着说。 灼华看着菱香,不禁心疼起来,又笑了笑说:“不过脸长得像你,长大肯定是个美人。” 菱香也是笑着,看着灼华说:“我看长得像你,看那眉宇之间,还有那小嘴,最像你。” “还这么小,不太看得不来,像你好,我长得可没有你好看。”灼华如实说,菱香五官可比灼华精致,更是温婉可人。 “其实公子最想像你,公子说李家的女儿最少。”菱香笑着说着李研说过的每一句话,李研说过的一切他都记在心上:“所以李家的女儿最受宠。” “那可不,你看看李源李澈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小娃娃长大肯定比我受宠,她现在还不知道,苏州的家里还有几个大哥哥呢?”灼华笑着说,转而又想到了什么问:“娃娃叫什么名字?你想到了没有。” 菱香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孩子取名,她想的是要李研来取,但是李研远在边关,等到他回来,孩子估计已经长大。 “李源李澈,小妹妹还没有名字,你们快想一个。”灼华命令着仍然沉浸在欣赏小娃娃中的两人。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今天的雪好大,妹妹就叫暮雪怎么样?”李源摇头晃脑地说道。 “不对不对,这个暮字不好,妹妹是早晨生的,应该叫晨雪才对。”李澈理所当然说。 灼华咯咯地笑着说:“晨雪不好听,还不如暮雪。” 灼华不说不要紧,李澈嘟着嘴将灼华的笑当做嫌弃,生气来了。 “小气鬼,我又没有说什么。”灼华伸手去捏李澈的脸蛋,李澈哪里愿意做个小气的人,朝着灼华做了一个鬼脸。 “今天的雪下得好,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天肯定是个好年景,这个安静的雪很美。”菱香小声说道,灼华他们都认真地听着。 “就叫宁雪吧。” 灼华转脸看着菱香,眼神中有着一丝诧异,但是她又不愿多问,灼华笑了一下说:“好听。”灼华轻轻握住小娃娃的手说:“我们现在有名字了,我们叫宁雪,李宁雪。” “那我们以后就叫她雪儿,雪儿妹妹。”李澈大声地说着。 小女娃好像听得懂一样,小脑袋晃动了一下,李源瞪了李澈一眼,李澈赶紧捂住嚣张的嘴巴,不再说话。 李研应该会喜欢这个名字吧?宁雪,安宁的雪。 第187章 周扬来访 灼华将家里打点好,刚要返回裕王府,又迎来了一位客人,说来也奇怪,好似他们都知道她回来了一样。说着是来看看孩子,但哪有大男人来看刚出生的娃娃的,灼华不禁感觉好笑,但是他们对她的关心让她感动。 灼华将穿上的披风解下,撩起厚重的门帘走了出去,周扬不是一个人来的,顺便带来了微莲,歌姐姐的丫鬟。由于她跟灼华算是相识的,周扬收了房,也给周扬生了儿女。周扬倒是像看孩子的样子,自是带来了很多补品,灼华和微莲寒暄几句,微莲便进了菱香的房间。菱香与微莲本就相识,也经常走动,所以比灼华想象的要熟悉。 灼华端着茶水撩起李研房间的门帘,这个房间他们都比灼华要熟悉,周扬正在看着书案上李源李澈的字,见了灼华进来,笑道:“才几日未见,两个小子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 “可不是,才几岁的娃娃,都要比三哥写的好了。”灼华笑着倒上茶水,周扬走过来,坐到他们经常坐的炕上,他们跟李研可没有这么客气,一个被窝打过滚的。 “李研听到你这么说他可不会开心的。”周扬打趣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盅喝起茶来。 “夸他儿子他还有不开心啊?”灼华抿嘴笑着。 周扬喝完茶水点了点头,说道:“灼华,谢谢你去看歌。” “我也思念歌姐姐。”见到周扬,灼华多少有些心虚。 “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到头来记得她的,只有我们俩而已。”周扬说道。 “有你有我就够了,我想,歌姐姐也只想你我记得她,毕竟其他人,对于她来说,都无关紧要。”灼华笑着劝着,周扬脸上的失意让灼华看着心疼。 “我对不起她。”周扬颓然长叹一句,说的灼华心中一颤。 灼华知道周扬痴情,却不想周扬会爱歌爱的这么深。灼华只好笑着劝道:“扬哥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所有人都放下了。” “但是我的心里却放不下。” “有你的一片痴心,姐姐不枉此生。” 周扬释然一笑,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记住歌而已。两个人顿时都陷入了回忆中,说不出更合适的话来。 过了许久,在一声叹息声中,灼华回神,笑着问道:“怎样,你家中现在还好吧?” 周扬点了点头,严知语改变了不少,不再骄横,也越来越有主母的样子,虽然不能生育,但是已经能容得下下面的小妾。 “大娘好吗?”灼华又问。 “还说呢,一直念叨着你,常问我你怎么老是不去看她。”周扬也是笑着,悲伤的脸变得轻松起来,灼华已经够苦的了,他不应该让她再烦心。 “我也想去,我是没有自由的人。”灼华低头,再去看周母,她还能这么坦然吗?灼华心中已觉得对不起周扬,虽然灼华未曾做过伤害周扬的事情,但是她内心却过意不去。 “我怕母亲担心,并未告诉她你进宫的事情。”周扬笑着说。 灼华笑了一下说:“这几天,我得了空,一定去见大娘。” “难得母亲对你的疼爱,经常问起你,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按实话说好了,总不能一直瞒着。”灼华一向洒脱。 “我可不敢,母亲可是把你当做女儿看的。”周扬玩笑说着。 “那我可真的要去认个干娘才好,这样我和你一起孝敬她。”灼华说道。 “哈哈哈,母亲知道定开心。”周扬大笑着,但是忧愁的眼眸可没有快乐。 灼华手捏着帕巾,低头不语,过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扬哥哥,这一年你肯定过的不好。” 周扬看了灼华一眼,他从来不怪灼华,况且也不是灼华的错。 “哪里会不好,一如既往的忙碌罢了。”周扬故作轻松。 “扬哥哥,皇上对你还是信任的,皇上看上的是你的才能。”灼华急着说道,只是这么一句话,透漏出太多的信息。 周扬点了点,脸上露出全是无奈的笑,看着真诚的灼华,心中未免感觉羞愧,即使他不曾愿意,但他仍做了伤害灼华的事。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或许伤害到你,但是灼华,你要相信扬哥哥,从未真想过伤害你。”周扬说道。 “扬哥哥,你不怪我我已经很开心了。”灼华笑了一笑说:“我理解你心中的苦,我也知道你疼我。” “怪你做什么?你是我的妹子,你应该帮着徐睿的,哥哥知道你心中从未忘记过他。况且那边还有着裕王和张白一,自然比我这里重。”周扬笑着,不想灼华心中有着负担。 灼华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别人都看不出,周扬却最了解。但是周扬越是大度,灼华越是自责。周扬越是无奈,灼华越是伤心。 “但是,你们就不能回到书院的时候吗?”灼华问道,她想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回不去了。”周扬长叹一句:“我何尝不想回去,就算我缴械投降,阶也不会放过我。” “扬哥哥,你不要这么悲观,严嵩已经回乡,我知道你一心只为百姓,你与严党中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不同,皇上信任你。”灼华站在周扬的身后,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周扬,竟然有着这样颓然的时候,心里难免心疼哀伤。 “我想,徐睿和白一大哥都念着当年的同窗之谊,我心中只愿你们都好。”灼华看着周扬仍是不做声,继续说道:“他们不也一直未对三哥怎么样吗?” “我跟李研不一样。”周扬转过身来苦笑说:“再说,徐睿对你有情,他怎样都要顾及你的感受。” 灼华摇了摇头说:“其实不然,三哥没有争斗的心,三哥一心只为朝廷,只为天下,你又何尝不是呢?扬哥哥,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去找徐睿说,你们不应该变为敌人,更不应该变成陌路人。你们之间的手足之情更不是假的。” “正是因为心中的情感很深,在背叛和争斗之后,才会更伤心,如果对面不是他们,我的心也不会这么痛,我的心中也不会这么愧疚。” 这也就是爱的越深,伤的越痛,曾经的手足之情,他们心中的顾及最终成彼此伤害。 “权利有什么好?争斗又有何意义,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换取那些东西,真的对你们都这么重要吗?”灼华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反问周扬。 周扬想了好一会,才摇头。 “那扬哥哥相信我,我不希望官场的倾轧在你们之间。我帮过徐睿,帮过王爷,帮过白一大哥,你们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这次我帮你。”灼华说道,她单纯幼稚的认为,以她的真情可以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 “灼华,我不想你卷进来。”周扬叹息。 “我已经深陷其中。”灼华笑看着周扬说:“你们都是我的兄长不是吗?” 周扬和灼华相视笑了,灼华看不懂朝堂,也不了解官场。她的心中,只有她的兄长,他们和李矾李研一样,都是她最关心的人。 0 第188章 拒见灼华 灼华又到了菱香的房间,看了看孩子,又和微莲寒暄了几句,她希望微莲可以常来看菱香,这样菱香的生活也不至于太过寂寞。最后他们一同出门。 天已经完全黑了,雪也停了,漆黑的夜特别寒冷。灼华坐在马车里,将自己的身体都裹住,一天一夜的忙碌,她真的累了,即使很冷,她还是躺在马车里睡着了。 “姑娘,到了。”燕迟在马车外轻唤着。 灼华似乎还在睡梦中,由于贪睡,手脚都已经冰凉,灼华瑟缩着身子从马车上下来说:“谢谢,我想先见王爷。” 她现在只想见见裕王,虽然她很累,但是她还是想见他,对他说一声谢谢。 “姑娘,随我来。” 灼华跟着燕迟来到裕王的书房,一般这个时候裕王都在书房里,毕竟裕王再也不是闲散的王爷,读书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本已经停了的雪,不知道何时又飘了起来,灼华站在廊中,手伸到外面,任由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在她的掌心,雪花遇到温暖的掌心,瞬间融化,接下来又是一片。 “姑娘?”王良小声地叫着,她不想打扰灼华的沉思。灼华转过身来,笑了一下。“王爷说姑娘一天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灼华蹙紧柳眉,眼神中有着一丝失望,王爷从来没有拒绝过见她,依照王爷的性子,知道她一天辛苦,不是应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才对吗? 王良看着眼前满面愁容的灼华,和屋里的主子又有什么两样?仍是赔笑着说:“杂家差人送姑娘回去。” “公公跟王爷说了是灼华要见他吗?”灼华再一次确认,心中幻想着是裕王听错了。 “老奴还未开口,王爷已经知道是姑娘回来了。”王良笑着说,这是裕王早就吩咐的,裕王从早上回来,到了书房,还未见过任何人。 灼华脸上的愁容变成了怒气,原来是故意不见她,灼华可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她向来不会讨他欢心,扭头就走。 灼华住的小楼早已经收拾好,等到灼华进屋,整个屋里已经暖烘烘的,裕王更是细心地为她备好了吃的,家中这么忙碌,她一整天真的没有吃过什么。灼华简单的吃些叫丫鬟收去,梳洗之后,灼华倒在酥软的床榻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情。 第二天一早,灼华吃完早餐就来到了小世子的房间,正在啼哭的小世子,灼华一抱在怀中,就止了哭泣,已经认生的小世子,却唯独认得灼华一样。宫人都笑着说这是前世的缘分,李王妃更是玩笑说灼华更像个亲娘。 初二正是走亲戚的时候,王府也不例外,李王妃虽然贵为王妃,但是娘家人还是过来接亲,王府里自是热闹起来,灼华是个外人,和小世子玩了一会便叫小太监安排了马车,她又回到了李家。 比起王府的小世子,她更担心家中菱香母女二人。但是等到她回来时,家里井然有序,秋菊是个勤快的丫鬟,照顾着李源李澈,奶娘也经验丰富,照顾着小雪儿。灼华到了哪里,都像个无用的人,难得清闲,她陪着菱香说说话也好,菱香仍是在床上躺着,一年到头的忙碌,能够得到这样的清闲也难得。 吃完中饭,灼华又小憩了一会,无聊的时候睡觉是最好打发时间的,一个囫囵觉还未醒,沈大娘就叫醒了她。 灼华走出门外,徐睿又来了,来的正好。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宫外待上几日,现在来了她也不要专门去请了,昨日她答应周扬的事情她定是要做到的。 “今天都是走亲戚的时候,你怎么有空来了?”灼华笑着撩起门帘,徐睿伸手扶住厚重的门帘,进了屋。 “顺道路过,过来看看。”徐睿随口说着,眼睛一直看着灼华。 “你去的哪里?能顺道到我们家来?”灼华笑着说,徐睿和她家一东一西,怎么也不会顺道。 “可不是,京城就这么大,不往东就往西,去哪里都是顺道。”徐睿浅笑,也许饮了酒的缘故,脸上微红。 灼华笑着,秋菊已经泡好了茶端了上来,灼华接过,为徐睿倒上说:“喝口热茶暖暖身。” 徐睿坐下,一把拉住灼华的手,一把揽过灼华的腰,像个孩子似的笑着,将灼华抱在怀里,脸贴在灼华怀里。灼华使劲地推着,又害羞地瞧着外面,她怎么不知徐睿是个无赖,见躲不过,只好任由他这样抱着。 过了许久,徐睿才抬头看着灼华微怒的小脸,仍是嬉皮笑脸地说:“怎么了?生气啦?我今天可是醉酒的人。”徐睿说着松开了搂住灼华腰的手,拿起茶喝了起来问:“丫头和奶娘都还好用吧?” 灼华点了点头,脸上咧着大大的笑容问:“这茶怎么样?” 看着灼华如往日的笑,徐睿的心漏跳了一拍,一妻四妾的他,本以为冰冷的心,仍会因为灼华而悸动不已。 徐睿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说:“我还是喜欢你泡的。” “我还以为你能喝出你家的味道呢?”灼华笑着说,毕竟这个丫鬟是他家的丫鬟。 “我家的茶不好喝。”徐睿闷闷说道,他喝哪里的茶都不好喝。 “我不在家,你不会也顺道来我家吧?”灼华笑着说。 “你不在家我来你家干什么?”徐睿没好气说道,这么尴尬的问题叫徐睿怎么回答呢。 灼华自知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低下头不说话,现在她才发现,他们能说的话越来越少,他们彼此的生活更像是没有了交集。 “真是奇怪,我一回到家,你们都像知道了一样,我跟你说,昨天扬哥哥也来了。”灼华笑着说,将话扯了过来。 徐睿吹着茶盅内茶叶,顿时停了下来,脸上原本的笑意已经敛去,又继续喝着茶,灼华并未放过徐睿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的脸上也多了许多成熟的气息,但是他们都未变的是在灼华面前的真实。 “他和他家的姨娘来看看孩子,以前歌姐姐身边的丫头你还记得吗?她和三嫂还在走动,我的三嫂啊,胆子小又没有朋友,她们倒是说得上话,这样我也不怕三嫂会无聊了。”灼华笑着说,故意试探着徐睿,眼睛紧盯着徐睿,没有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哎,好久没有去看大娘了,扬哥哥说大娘很想我。”灼华叹息了一句,说到老人家,她的心里就会有着刺痛。 “他就跟你说了这些?”徐睿放下茶盅,面无表情,脸上一贯的温和消失,全是冰冷,灼华并不喜欢这样冷漠的徐睿。 “可不是,我还说去认了大娘做干娘呢。”灼华仍是笑着,她不想徐睿看出她的异样。 “哦。”徐睿点了点头,不做评价,其实他想叫灼华不去,但是他没有立场,毕竟在灼华眼里,周扬和他一样,都是她的朋友。 “哎。”灼华哀叹一声:“扬哥哥现在很不好,朝堂的事情你知道,现在严嵩倒了,他是不是很受气啊。” “怎么会?我们的周大人八面玲珑,才华出众,朝廷还是重用的。”徐睿不想灼华担心,胡乱地敷衍着。但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瞒得过灼华,毕竟灼华在嘉靖身边,想要知道朝中的一切轻而易举。 “你说的是白一大哥才对,扬哥哥耿直冷淡,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吧。昨日我见到的他,有些萎靡不振,眼神中全是黯然,全然没有在书院时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我想,应该是朝堂争斗官场倾轧伤了他的心吧。”灼华说道,难掩担忧。 “未必吧,周扬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徐睿的脸上又扬起了阴郁,他已经猜到周扬跟灼华说了什么,心里更是反感,他警告过周扬,不要再将灼华扯进来。 灼华直视着徐睿,不许他有丝毫的躲避问:“怎么会不会?如果对手是他最亲近的人,那么他已经败了。” “他最亲近的人是严家。”徐睿冷哼说道。 “不对,他最亲近的人是你,是我,是三哥,是白一大哥,是死去的歌姐姐。”灼华急切说道,徐睿的样子让她害怕,他从来不会这样冷漠的。 “灼华,我不是他亲近的人,也不是他的敌人。”徐睿满是无奈。 第189章 将爱延续? “扬哥哥有错,但是没有罪。这些你都知道,比我更清楚不是吗?”灼华柔声说道,她并不想激怒徐睿。 “你认为我应该清楚?他的错应该被原谅吗?”徐睿反问。 “子晓,我们应该原谅他,你也应该原谅他。”灼华拉着徐睿的一切,满是恳求说:“你饶了扬哥哥,可以吗?我不想你们反目成仇。” “灼华,我没有你想象的有那么大的权利,这些都是内阁决定的,是由大明律法决定的。”徐睿叹息说道,想要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子晓,我待在宫中,又在皇上身边,朝堂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严嵩已经倒了,你的父亲现在也已经坐在了严嵩的位置上,非得赶尽杀绝吗?就算你们要清洗,就不能放过一个周扬吗?”灼华将话挑明,她不想徐睿一再的糊弄她。 徐睿站了起来,冷漠阴鸷的眼眸盯着灼华,尽量压抑着怒气质问说:“如果现在你面前坐的是严世番,你感觉他会听你的这番话吗?” 徐睿不想听灼华的妇人之言,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他,跟在父亲身边的他,看的太多的政治斗争之后的你死我活。他们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严氏父子的罪恶,罄竹难书。他们贪污枉法,陷害忠良,把持朝政二十年,使得朝堂一片黑暗,使百姓穷困孤苦,使天下苍生受害。而现在所受的惩罚,他们是罪有应得。但是这些话他跟灼华去说,灼华能听得进去吗? “我不认得他,他会不会听,都与我无关,但是我认得你。只是一个周扬,能让你们怎样?”灼华胡搅蛮缠起来。 “灼华,这是朝堂,不是玩过家家的游戏。”徐睿怎么不知道灼华的任性,压抑着怒气,无奈说道。 灼华仰着头看着徐睿,不容徐睿躲闪问道:“我知道,但是你们一起的情谊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记,但是那边是我的父兄,你让我怎么选?”徐睿握紧灼华的双肩,眼眸里是困惑,这时的他就像困兽一样,深陷其中。 “对于三哥你是怎么选的,现在你也怎么选。”灼华任性要求着。 “周扬和李研不一样,李研是你的兄长,但是他不是。” “他也是,你们都是。” 灼华的急切看在徐睿眼里却是这样的刺眼,原来灼华都知道,也知道他爱着她,所以拿捏他心中爱,对他要求起来。看着伤心的灼华,徐睿却怎么也怪不起来,想到周扬又来找灼华,徐睿却再也忍耐不了怒火问道: “他跟你说了什么?教你这样来求我?” 徐睿的质问让灼华无处可逃,她再聪明,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灼华只好敷衍说道:“他什么也没有说,都是我自己说的,我不想看到你们反目为仇。” “朝堂上的事情你懂什么,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书院。”徐睿转身吼道,愤恨的拳头打在桌子上,他心里的柔软周扬总能抓住,这让他懊恼。 “是,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扬哥哥心里仍有着这份情谊,而你没有。”灼华也吼着。 “扬哥哥?如果你的扬哥哥心中真的有这段情谊就不会一再的利用你,他在你面前的伪装又是为了什么?他还是了解我,比我了解他,他知道你是我最大的软肋。”徐睿再难隐忍住怒火,他痛恨周扬对灼华的一再利用,也痛恨自己保护不了灼华,让灼华深陷其中。 “他是利用我,难道你就没有吗?” 面对这种质问,徐睿做不到问心无愧。的确,在这方面,他比周扬好不了哪里去,只不过周扬的心或许没有徐睿这么痛罢了。 “东厂的调查,宫人对我的诬陷,多少是周扬安排的?多少又是出自你手?你比我更清楚吧。”灼华盯着徐睿,徐睿更愤恨。 “如果他没有找到你,没有将你扯进来,或许我对往日情谊还有些感念,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徐睿面上全是绝情。 灼华强忍着泪水,声音哽咽说道:“你要他怎么办?你们现在联合起来欺负他孤立他,他只能全力反击。你要我怎么办?我内疚死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娘?不知道怎么面对歌姐姐?” “灼华,这不是过家家,朝堂就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相同的利益。现在也许我和白一政见相同,但是不代表以后还会一直如此。现在是我和周扬,那么以后或许就是我和白一。既然一朝及第,成了天子门生,官场倾轧他必须面对,我也是如此。灼华,我想你要明白,现在不明白,以后还是要明白的。”徐睿冷静下来,好不容易见到了灼华,他不想与灼华争吵。 看着徐睿脸上的冷漠与绝情,甚至流露出凶狠,灼华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徐睿变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徐睿。 看着灼华怒瞪着他的眼眸,全是伤痕,徐睿心中自是悔恨,伸手要抹去灼华的眼泪,灼华一把挥开说道:“你变了,扬哥哥从来都未想将我扯进来,他也不想对付你,他没有变,变得只是你而已。” “我没有变,我只是不想你永远沉浸在过去的当中。”徐睿苍白的辩解。 “你怎么会如此冷漠?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念旧情?你们要的权利就这么好吗?什么都不值得去交换吗?”灼华哭着说道,如果心里还剩的一点爱意,见了徐睿这样,她为自己不值,这就是她爱的男人? “我现在感觉不认得你了,以前的你那么好,善良,宽容,温暖” “灼华,你不要这样,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权利哪里好?我选择了它,却失去了你,天知道我多不想,但是我还可以后悔吗?即使我愿意放弃一切来交换你的心,你的心还会重新回到我的身上吗?”徐睿捧起灼华的脸,为灼华抹去泪水,如果灼华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不要说放过周扬,就是放弃拥有的一切,他也愿意。 灼华抬起婆娑泪眼看着徐睿,问道:“那我要你放过周扬,你会答应我吗?” “灼华,我的前面有我的父亲,有徐家,还有两京一十三省所有被严嵩压制大明官员,周扬的命运,不在我的手上。”徐睿无奈说道。 灼华一把推开徐睿,他的心中有着父亲,有着朝廷,有着天下百姓,唯独没有她。灼华知道徐睿心里明白,周扬没有这么十恶不赦,甚至周扬比他们都要优秀,但是只因为他们党派不同抹杀了周扬所有的政绩。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想去懂,只是放过周扬,我想着对你和你的父亲,不难。” 徐睿看着灼华的决绝,他最怕灼华受伤的表情,他仍会心疼,徐睿拉起灼华的手,叹了口气柔声说:“我答应你,但是只为你。” 灼华抬头看着徐睿,迷了眼泪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徐睿,徐睿将哭泣的灼华拉进怀里,柔声说:“但是你要答应我,让我重新爱你。” 灼华拼命地点着头,她的心慌乱了,她自己也迷失了方向,她现在也不知道是自己利用徐睿,还是徐睿利用她,但她只能点头答应。她更不知道,是她利用这段爱来要挟徐睿,还是徐睿利用灼华的请求来索取灼华的爱。但是灼华也不想再骗自己,她不曾忘记徐睿,徐睿也不想再压抑自己,他爱着灼华。 即使各有目的,他们都想这份爱继续延续。 0 第190章 拜会周母 灼华答应周扬,她会去看周母,灼华向来言而有信,何况她也很想念周母。灼华抽了空,带上补品,与其说她到裕王府过春节,不如说获得短暂的自由。再说,她再难适应裕王府的生活,与其尴尬地在一堆女人中间,还不如出门走走。 裕王第一天没有见灼华,灼华只是有些生气,第二天仍是没有见,灼华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到了第三天,灼华再次被挡在门外时,她真的想立刻离开,免得受这种侮辱。但是起码可以短暂的离开皇宫,她还是选择留下来,她懂得委曲求全。 望着周府的门楣,灼华从来没有想过,她到这里来,会有被当做贵客的一天。灼华刚下马车,一串炮竹轰隆响起,灼华赶紧捂住耳朵,侧过身去,在一片烟雾中,灼华看见了周母竟迎了出来。这种待遇灼华哪里担当的起,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进了周家大门。 灼华拉住周母的手,笑着跪下说:“灼华给大娘拜年。” “快起快起。”周母笑呵呵地拉起跪在地上的灼华,从衣袖中拿出碎银子塞到灼华手中说道:“拜年了自然就有压岁钱,讨个好彩头。” “这个钱我可收了。”灼华笑着将银子塞进袖口,双手又和周母的手紧握着。 灼华这才好好看看周母,只有两年未见,虽然周母这两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似乎老去的不止两岁。人丰腴富贵了些,但是曾经乌黑的头发已经半白,眼角的皱纹更是多了许多。 周母也紧盯着灼华,热切的眼睛不禁涌出泪水,她不知道灼华这两年去了哪里,每次她一提起,周扬总会说灼华很忙来推脱她。今日一见,她就知道灼华这两年过得并不快乐,即使灼华还是一如既往地满是笑意的脸儿,但是忧郁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灼华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清澈,那双眼眸中,多了些许哀愁。而这哀愁,她见过,歌有,现在的知语有,曾经年轻时的她也有。 “母亲,灼华姑娘来看你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严知语扶着周母,拿出帕巾为周母拭去眼泪。 灼华这才抬眼看向周母的身后,站在周母身边的正是严知语。灼华看着严知语,嚣张的脸上少了许多戾气,高傲的眼眸也变得和善,也许这几年她真的变了不少,对待周母,她更是一个孝顺的媳妇。灼华眼神越过严知语,身后跟着的是微莲翠莲,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卿舞,以前的小红。 在这一群女人之间,卿舞是特别的存在,即使灼华不想注意她,但是眼神还是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在灼华印象中的那个小女孩,竟然出落的这样漂亮了,尤其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面孔,让灼华心中一颤,歌有时也是这样的,但是歌身上总有难掩的风情。而卿舞,却没有这样的风情,倒是像足了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灼华不禁感叹,即使没有歌,周扬应该也会为她吸引吧。 “快些进去吧,怎么都在这吹起了冷风。”周扬刚从书房急匆匆地过来,看到这一群刚见的女人,互相打量着。 “快,走,走,瞧我这老人家,怎么忘了?”周母拉着灼华走在前面,严知语扶着周母跟着,其余的小妾也跟了进去,等到了厅堂,灼华坐定,再转眼看去,已经看不见卿舞的身影。 “灼华,今天留下来住一宿可好?”周母的眼睛一直未离开灼华,手也一直拉着灼华。 灼华笑了一下说:“大娘,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今天还要回王府去。” 周母会意地笑了笑说:“王府里的规矩多,不比我们普通人家。”周母理解灼华,但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他才能给你个名分?” 周母见了灼华一身的少女打扮,知道灼华并未嫁人。只听周扬说灼华在京城,周母一直认为灼华定是被王爷收了房,只是没有册封罢了,毕竟天家的事情,她也闹不懂。 灼华听见周母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僵住,只好慌乱低下了头,掩饰一脸的无奈和落寞。她不想周母担心她的处境,毕竟灼华看的出来,周母并没有少操心。 过了一会灼华才缓缓说道:“大娘误会了,其实我这两年都不在王府,只是今年到王府小住了几天。”灼华轻描淡写的说着,希望除去周母的疑虑。 “哦,大娘老糊涂了,竟是乱说话,但是灼华,你今年二十岁了吧。”周母说道,难掩关心。 灼华点了点头,笑道:“打了春就二十三了。” “老大不小了,该找找可靠的人家嫁了。” 灼华小时候的事情周母是知道的,灼华和徐睿周母一直惋惜着,现在见了灼华,这么大的年纪仍是孤身一人,她定要劝一劝才是。 “女人总要迈出这一步,嫁个怎样的都是嫁,别管是妻是妾,只要男人可靠,你要早做打算才是。” 灼华心中唯有叹息,她现在真成了赔钱的货,谁都催她嫁人?她仍是笑道:“这些道理我都是懂得,遇到了可靠的人,我会按大娘说的去做。” “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周母拍着灼华的手说,身边人也端上了许多蜜饯糕点,刚刚离去的微莲和翠莲又开始忙碌起来,收拾好了屋里,又去准备中饭,周母和灼华聊着家常,严知语是个孝顺的媳妇,在旁边伺候着赔笑。 第191章 知语与灼华 周扬原本打算陪灼华说上两句话,但是下人来报,家里有客人到访,又去了书房。灼华陪着周母聊着将近中午,吃了午饭。周母毕竟是上了年纪,自然是乏了要睡一会,严知语知趣地邀灼华在院子里走走,周母这才舍得让灼华离开。 灼华和严知语并行着走着,她从未想过和严知语会这样和平共处,毕竟她们往常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针锋相对。她们就像是天生的仇人,从不顾及彼此的感受,两人每当碰面,必会擦出火花。其实她们的性格总会有相似的地方,灼华为歌不值,那么严知语又何尝不是为陆嫣出气呢? 灼华和严知语彼此都感觉到尴尬,两人安静地走着,轻轻地脚步声踩在寂静的后院,都能听到每一个脚步落地的声音,偶尔踩过一片落叶,身体偶尔擦过廊中的柱子,但是二人始终都未开口。 两人走着走着,不禁走到了歌曾经居住的院落前,灼华抬头,望着院子的匾额上,仍旧是周扬题的“沐歌院”。 “这个院子已经换了主人了。”严知语不经意说着,眼神也跟着游离起来,渐渐地失去了焦距。 灼华似乎想到了,点了点头,仍旧探头往院里看着,她不知道这个院子里因为换了新的主人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是她真的想进去看看,就当是思念一下歌。 “灼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恨我吗?” 灼华抬起头看着严知语,她的恨对于严知语很重要吗? “周扬都不恨你,我恨你你会在乎吗?” 严知语拉回了视线,直盯着灼华。灼华知道,这个眼神不是很友好,严知语什么时候对她友好过? “以前我不在乎,但是现在我在乎。”严知语拉起嘴角,继续说:“夫君的处境你也知道,他现在得到的一切都不容易,我不想因为你恨我,想要报复我,而做出对夫君不利的事情。” “我想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扬哥哥现在的处境,是因为你,这是他选择的路。我也承认我不喜欢你,更不可能和你成为朋友。况且,歌姐姐的死不就是拜你所赐吗?”灼华冷笑着,全部不顾忌严知语的脸上的铁青和愤怒:“你现在做的或许可以赎罪,扬哥哥会原谅你,但是我不会,至今我仍然记得歌姐姐的死,依然会让我心痛。扬哥哥选择忘记,选择逃避,但是我不会,没有人可以不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谁都不可以。”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现在除了空有周夫人的名号,还有什么呢?”严知语带着哽咽说着,高傲的眼眸竟然有着一丝伤痕,多么可笑。 她是没有孩子,周扬是不爱她,但是她仍然在周扬身边,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吗?严知语再可怜,灼华不会去同情,她只是咎由自取,她害死了歌,害死了歌肚子里的孩子,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灼华冷淡说:“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所以你让夫君身败名裂,甚至付出生命?”严知语比其他女人聪明,她更清楚地知道灼华帮着徐睿。 “我说过,你没有这么重要,我讨厌你,但是我不会因为你去陷害扬哥哥,毕竟歌姐姐爱着他,他仍是我的兄长。”灼华说道。 “那你会帮他吗?”严知语脸上的防备终于露出一些欣喜,或许她担心的事情不会出现,她该庆幸灼华不是一个坏女人。 “帮与不帮,都是我的选择。”灼华可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即使她会帮周扬,并且已经帮了,但是她想这一切都与严知语没有任何关系。 严知语瞪着灼华,恶狠狠地瞪着,即使她的娘家已经败落,即使她一无所有,但是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任何人,如此被别人踩到脚底,平时可都是她踩别人的份。 看着严知语恼羞成怒的样子,灼华失笑出声说:“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大本事,与其求我,不如去求你的好姐妹好了。她是徐睿的正妻,是阶的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我想以你们的关系,你们靠过去不是件难事。” 严知语仍是瞪着灼华,她怎么会受得了自己这样受着灼华的侮辱和践踏。严知语心中清楚,他们严家和周扬想要的是东山再起,是重新站在朝堂之上,而不是苟且偷生。她更知道,朝堂之上的残酷,阶不会放过严家,朝堂之上被严嵩严世蕃压制的官员不会放过严家。而回乡安享晚年的祖父,贬谪流放的父亲,并不是他们的结局。 “我要进去了。”灼华简单地撂下一句话,她跟严知语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灼华心疼周扬,关心周扬,都与严知语无关。灼华更希望与这个女人没有一点交集。灼华本就不只是心善的女人,她的刻薄严知语一直都有领教不是吗? 第192章 新主人 灼华似乎没有好心情了。灼华提起精神,笑着推开沐歌院的大门,她不管这里面住的是谁,她只知道这是歌的家。 灼华推开门,院子里不似冬天的悲凉,墙角的腊梅迎雪绽放,一枝梅花更是伸到了墙垣的积雪中,毫不畏惧寒冷。这枝梅是歌刚搬过来时,和她,和周扬一起栽下的。 灼华清楚地记得,那日阳光特别的好,身体已经很弱的歌挖了一会土便体力不支,坐在躺椅上休息,剩下的体力活当然由灼华和周扬来做。灼华和周扬在一起最喜欢拌嘴,两人不一会就因为坑挖的深浅吵了起来,两人吵的面红耳赤,歌居然还乐在其中。歌那时候常会说,灼华和周扬才最像是亲兄妹,到了一起会吵架,分开了就会想念。可不是,无论怎样争吵,两人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歌向来喜欢绿意盎然的东西,歌常说,看着绿色,就像是看到了希望,所以歌姐姐最喜欢春天。 院子中间是花园,冬天的花朵已经凋零,但是花园旁边整齐的冬青,使整个院子看上去生机勃勃。灼华沿着一排排冬青走着,青葱般的手指划过冬青坚韧的叶子,冬青得有多么大的勇气,敢于直面这样的严寒和风雪。 灼华径自走到那珠梅树前,这个院子啊,一年四季都有开不同的花,春天的海棠,夏天的蔷薇,秋天的黄菊,冬天的腊梅。灼华伸手想去摘一朵散发着暗香的腊梅,但是手刚触到梅花时,手指竟然停住了。 原来,她舍不得。 灼华缩回了停留在空中的手,将寒风吹得有些微冷的手缩进衣袖,静静地欣赏着腊梅在风雪中绽放。 “你和公子一样。”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灼华转过身去,看着眼前这位一身白色衣裙的女人,与刚才在人群中看到的有些不同。她独自一人时,更是清冷。灼华看着那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上,竟然感觉比吹过冬雪的寒风更有着冷意。 “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吧。” 这是邀约吗?灼华可没有听出来善意。 灼华提起裙摆,往卿舞站着的走廊走去,越走越近,灼华这才细细品味起这个女人的长相。一双大眼在小巧的瓜子脸上显得特别清丽,挺巧的鼻梁,小巧的嘴唇,这一切都不及那一双略显英气的浓眉,她的脸上除了清冷,还有着坚毅,这种坚毅甚至与她的美丽有些冲突。 “扬哥哥向来是最风流的男人,身边从来不缺美人。”灼华略带酸楚地说着,他知道周扬的喜好,但是他仍然为歌感到不值,但是哪个男人会记得女人一辈子呢? 卿舞轻微掀起嘴角,睨了灼华一眼说:“是吗?不知道算不算上你。” 卿舞怎么会不认得灼华,无论何时,她也不会忘记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她能带走歌,却不带走她。 灼华看着卿舞冰冷的眸子里,闪过怨恨,灼华不禁皱眉,这个怨气是对她的吗?她们怎么也算故人吧。 “不,我想你误会了。”灼华笑着说道。 “对啊,毕竟你不算美人。”卿舞笑了笑。 灼华的眼眸从她身上闪过,径自往屋里走去,并未征询这个女人的许可。 灼华扫视了屋里一周,又转脸疑惑地看着卿舞,这里另一女人已经住了进来,怎么还会保留着歌生前的样子? “如果不是扬哥哥跟我提前说过你,我想我未必认得出来。”毕竟小红的变化太大了不是吗?灼华玩味笑着轻唤:“小红?”。 “卿舞,我现在叫这个名字。”卿舞认真纠正。 灼华了然地点了点头,多有诗意的名字,只是名字,已经很难跟当时的小丫头联系起来。 卿舞看着灼华说:“你一点也没有变。” “是啊。”灼华叹息,她没有变吗?她肯定变了,只是她经历的卿舞永远不会知道。“卿舞,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保留歌姐姐留下的样子?” “公子喜欢啊,他希望从我的身上找到小姐的影子,那么我只能配合。”卿舞直接说道,毫无隐瞒。 她能够来到这里,能够生活在周扬身边,不都是因为歌的关系吗?周扬会要她,不也是因为心念着歌吗? “可是你没有。” 只有灼华知道,眼前的卿舞与歌有着太大的不同,歌似火,火热柔情,但是卿舞似冰,冷清坚毅,只有像周扬那样为情迷了心智的人才会将她们看成一人。 “公子认为有就好了,毕竟带我来的是他不是吗?”卿舞笑着,她并不奢望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她,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她的信念中,只要抓住男人的心,其他无所谓。 第193章 物是人非 灼华漫步走到歌的琴架前,看着放在琴架上的琵琶,歌琵琶弹得也好,却不喜欢,这点她们不同。算了,她何必将事情搞得明明白白呢?周扬愿意掩耳盗铃麻痹自己对于他来说,也许是好事。也许,周扬本就是喜欢卿舞的。 想到这里,灼华心中的愁绪稍稍化开,问道:“这么多年,你过得怎么样?” 这才是正常故人相遇应该有的寒暄。 卿舞盯着灼华,面目僵硬,思绪开始飘远,她过得好?怎么会好,歌一离开云之轩,老鸨已经迫不及待地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准备将她训练成下一个歌。但是她总归没有歌的天赋,性子又刚烈,叛逆的她开心处处抵抗,没少挨打。被打多了的她,后来也学乖了,只好认命顺从。 在只有十五的年纪,她开始挂牌接客,也就是那时,她的初夜被高价卖出。没过多久,云之轩的云歌突然暴毙,老鸨也被吓得近乎疯癫,其他的姐妹攒到钱的自己赎身从了良。像她这样的没有钱的,又再被辗转,最后被卖到了扬州。 她不算凄惨,毕竟她这种出身下贱的人,哪一个不是这样遭遇?但是她不能原谅的是,她尊重忠心的小姐,在有能力救她时,却毅然决然地离开。她不能忘记那冰冷的眼眸中的决绝,她更不会忘记有人跟她说的那句话。 “要靠自己。” 她靠自己,站在了这个人的面前。 “很好。”卿舞冷笑一下,用最慢的速度,最清楚的话语说出了这两个字,生怕灼华听不清。 “你好就好,歌姐姐走的时候,心中仍有着对你的惦念,她始终感觉负了你。”背对着卿舞的灼华并没有看到卿舞扭曲的表情,她想不到卿舞的经历。毕竟,一生被呵护的灼华,哪里能理解颠沛流离,待价而沽的屈辱,那是没有尊严可言的。 “但是她走的时候是那么决绝不是吗?她没有丝毫的留恋,更没有丝毫的情分?这个男人就这么好,还是她只是想丢下我?”卿舞说着藏在心里许久的怨恨,而这个怨恨只对灼华说有意义。 歌会有悔恨吗?会感觉惭愧吗?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了,毕竟卿舞多年之后,听到的只是歌香消玉损的消息。当那个男人跟她说歌去了的时候,男人脸上的愧疚、悔恨、悲伤是她一辈子都忘记不掉的。那么她呢?记恨了这么多年的恨意,并没有因为痛恨的人死去而消失。她在来到歌世界,走着歌未走完的人生,即使歌已经走了,卿舞心中仍是想着夺走歌的一切,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一切并无意义。 灼华转身看着卿舞,卿舞脸上的怨恨,灼华怎么会看不到,灼华不想让逝去的歌仍让人误解,说道:“歌姐姐不是不想带你走,是她不想帮你选择你的人生。” “呵呵呵,多么心地善良?所以她将我留在那个任人轻贱的地方?”卿舞大声笑着说:“她已经帮我选了不是吗?” 卿舞眼眸中已经没有清冷,有着一丝狂乱。 卿舞走近逼视着灼华,说道:“你是天之骄女,你不懂我们下贱人的苦。你十五岁被人捧在掌心,而我却任由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匹夫在我身上蹂躏,你在王府享受着荣华富贵,而我却被当做货物一样买卖。” “我并不比你来的高贵,甚至,我活的比你更为苟且。”灼华直视着卿舞,没有一点心虚和惊慌。“你恨歌姐姐?多么可笑,你从去青楼的第一天不就知道要走这条路不是吗?卖你去青楼的人可不是她。再说,歌姐姐何曾畅快地活过,她的苦并不比你少。” 灼华说的卿舞何尝不知,但是当初仇恨迷了她的心,就算现在如梦初醒,她不也回不了头了。她应该早点遇到灼华,但是她终究没有歌的好运。 卿舞面上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冷清,淡淡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我现在过得很好。” 依照周扬对于歌的遗憾,他定会对卿舞好的,无论是卿舞是歌的旧人,还是卿舞本身,都是值得去爱去呵护的。 “那就好,有你陪伴着扬哥哥,我想这是歌姐姐最想看到的。”灼华又看了这个屋子一眼,虽然样子在,但这里再也不属于歌。 所有人都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似乎只有她还沉溺在其中。算了,管他新人旧人,大家总归都要开始新的生活。 灼华离开了歌住的院子,她想她再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歌姐姐已经走了,即使沐歌院还在,即使腊梅还在,即使琴还在,但是歌不在了。 第194章 吃醋的傻子 灼华站在裕王书房前的门廊中,裕王从未让她这样等过,即便裕王从前忙碌,但是忙碌完了,都会迫不及待的来看她,生怕灼华是那个最没耐心的人。但是这次,似乎不一样,灼华知道裕王就在里面,两人只是隔着这一扇门而已,她进不去,他也不愿意出来。 她明天就要回宫,短暂的自由就这样结束。王良看着廊中等待的灼华,不禁叹气,相同的表情裕王脸上也有。天天跟在裕王的身边,王良最清楚,裕王根本不是对灼华的冷淡,反倒像是闹着别扭的两个人,但以前闹别扭的总是灼华,何时换成了大度好脾气的裕王了? “姑娘,回吧。”王良说道。 灼华回过神来,还是这个结果,她皱眉往书房里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笑的勉强说:“烦公公转告王爷,明日我去看灯,会在子时前回宫,我在前门大街等他。” 忙碌了一天的灼华,站在衣柜前,看着眼前的衣服,多少年她没有穿过男装了。灼华心意一转,快速从衣柜里拿出一身白色的书生服,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衣服,后来进宫后,就再未穿过男装。 “你这是干什么?”菱香刚刚喂完小雪儿,将小雪儿放到身侧,坐月子的她,灼华让她一动也不动,她哪有这么娇弱。看着灼华从早上忙碌到了下午,又想着灼华晚上就要回宫,心中自是伤心。 “找两件衣服穿穿,这几年胖了,不知道能不能穿的上。”灼华将衣服甩到炕上,走过去将房门关闭。 “你哪里是胖了,那是丰满了,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不该长肉的地方,不还是那样纤细。”菱香捂嘴笑着,和灼华开起了玩笑。 灼华关好门走过来,坐到菱香身边,揽着菱香的肩膀娇嗔:“唔,我那个好害羞的三嫂也会说这样的话来。”灼华轻点这菱香的额头说:“你是不是被我三哥带坏了?” 菱香果然害羞了起来,别过一张涨红的小脸,娇羞说:“哪有?” “看看,脸红的,你哪里像生了三个孩子的人啊。”灼华不禁摇头笑着,李研那个厚脸皮的男人,怎么就讨了个这样害羞的老婆?也难怪李研总喜欢捉弄菱香,看着菱香的模样,灼华也有使坏的冲动。 “别害羞了,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灼华不再盯着菱香看,偏过脸去,将头轻靠在菱香的肩上,享受着家人的温暖,她马上就要回到那个冰冷的皇宫了。 “灼华?”菱香看着肩上的灼华,本来她不想问的,她并不是多舌的人,但是看着灼华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寂寞,心中自是心疼,她也是女人,怎么会不理解灼华的苦。 “嗯?” “王爷真的不曾要过你?”菱香知道裕王对于灼华的情感,灼华又这样的娇俏。面对佳人,男人有几个能把持住的,况且灼华曾经在裕王身边待了这么久。 “我没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灼华少有这么的不自信,灼华并不伤心,低头浅笑说:“况且现在我是宫里的人。” 淫乱宫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不是裕王会做的。 “他好喜欢你不是吗?”菱香简单的这么认为。 “我曾经也认为他喜欢我,但是后来发现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他并不喜欢我,他对我的好,也许只是因为大哥。”灼华淡淡说着,抬起头来看着菱香问:“如果真的喜欢,他怎么会不要我?” 菱香点了点头,面对不喜欢的女人,男人都会占有,况且是自己喜欢的呢?哪有会放弃的道理。 “公子说过,王爷也许不会是你的归宿,他希望有一个好男人可以照顾你。”菱香试探着看着灼华,生怕说了什么伤了灼华的话:“公子说徐公子对你用情至深,他希望你放下过往。” 灼华不但没有生气和伤心,反而咧出大大的笑容说:“我的三哥吆,老是以为我是个老姑婆了。” 菱香低头笑着,李研却是这么跟她说的,当时李研完全是嫌弃地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想着男人从一而终?睡过几个女人算什么,心里有她就好了。再过两年,怕更是没人要了。” “看,是不是三哥还说了什么更难听的话?”灼华可没有漏下菱香偷笑的表情,她还不了解李研吗? “没有。”菱香赶紧辩解,看着灼华微怒的小脸,紧张起来,她可不想因为她的一两句话让兄妹俩有了误会。 “哈哈,瞧你那样,我逗你呢。”灼华大笑着,又将头靠在菱香的肩上,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三嫂,如果一边是王爷,一边是子晓,你会选谁?” 菱香摇了摇头,抿嘴不语。灼华抬起眼睛看着菱香,推了推菱香,菱香躲不过才开口说:“我心里只有公子。” “对啊。”灼华傻笑着,菱香都不会选他们,她又怎么会?别人都看不清,只有她知道,他俩都不是她的归宿。 “三嫂,三哥是那样的大老粗,你喜欢他什么?” “他不是大老粗。” “好吧,那你喜欢他什么?”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他,我的心就留在了他的身上。那时我好怕自己高攀不起,即使知道他心中从来未有过我,我还是好爱他。” “三哥心中有你,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我不奢望他的爱。” “三嫂,我好羡慕你。” 灼华看着这样的菱香,哪有不羡慕的道理?菱香愿意为李研付出一切,愿意无名无分的跟随,即使渺小却甘之如饴。 “三嫂,子晓的家人会来府上走动吗?”灼华皱眉问道,她在家的半个月,陆嫣只是叫人送来了礼物,并未到访。 “她家的二姨娘和三姨娘长过来走动,只是夫人没有来过,我的身份怕是她瞧不上。”菱香为难说道,她并不是李夫人。看着灼华的失神,菱香小心问道:“灼华,怎么了?生雪儿那时,来的就是他家的二姨娘,原本是徐公子的丫头,后来收了房的,三姨娘也是丫头,徐公子都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他哪里会跟我说?遮掩都来不及呢?”灼华闷哼。 “那是徐公子心中有你,不想让你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公子说,这是用心良苦。”菱香笑着说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的事情我全知道,他的四姨娘是个寡妇,五姨娘是路边买的孤女,哼,好色之徒。”灼华冷哼。 “灼华,你还蛮会吃醋的吗?”菱香偷笑着。 “傻子才吃醋!”灼华看着菱香,万分不舍,又嘱咐说:“我回宫了,家中有了难事,你叫沈大爷去锦衣卫找张慧义,他能找到我,或者去找白一大哥,尽量不要找子晓,我不想欠他太多。” “这理我懂,你安心去,我没有事的,孩子平安,公子每月都有书信回来。”菱香笑着说。 第195章 等的不是你 灼华换上男装,就像菱香说的,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就算穿着男装,还是女人。灼华手中拿着折扇,头戴方巾,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黄昏的街上布满行人,闹腾的灯市已经开启。灼华看着身后十步之外的燕迟,管他呢,反正她就算不想麻烦燕迟,燕迟还会有其他的差事。 孤独的身影穿梭在大街上,来回来去。 好玩的东西买了不少,这些都是要带进宫送给尚喜儿的,她还买了些吃的,这是孝敬黄锦的,虽然黄锦不稀罕,这毕竟是她的心意。灼华终于花完了身上最后的铜板。 燕迟的手里拿满了东西,冰冷的脸上布满黑云,他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任性,天知道他多么不喜欢这个差使。 灼华仍在街上走着,胡乱地看着街上的每一个花灯,看着每一个小玩意。曾经她最喜欢这些玩偶泥塑,家里更是摆了好多。那时她打算一辈子都不理徐睿,幼稚地将这些东西全部丢了出去,但现在不仍是有着牵扯。 灼华走近,定眼瞧着,这花灯并无其他特别,只是花灯上画着秦淮河,秦淮河上的画舫,美人,垂柳,都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老板,这个怎么卖?” 声音扬起,还未等老板回答,两人同时转过视线,先是闪过一丝惊奇,灼华先别过脸去。 “公子,小姐,你们谁要买?”老板问道。 “这位公子,是我先看到的。”灼华仰着小脸傲慢问道。 “是吗?”徐睿玩心大起,也陪着灼华演起来:“却是我先拿到的。” 徐睿伸出手,从绳子上取下挂着的花灯,完全不理会灼华的蛮横。 “你是大男人哎,应该让着小女子才是。”灼华伸手去接徐睿手中的花灯,徐睿却将花灯提起,躲了过去。 “这个可不行。”徐睿笑着,倾身附在灼华耳边小声说:“这是我要送给美人的礼物。” 灼华俏脸一红,嘟着嘴不理徐睿。这时候老板又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灯,笑着说:“还有一模一样的。” 灼华摸了摸衣袖,她的钱已经花完了,但是输人不输势,灼华笑着说道:“君子向来有成人之美,那就成全这位公子吧。” 灼华打开扇子,潇洒转身,徐睿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到老板手中,连忙走上几步,跟上灼华的步伐。 灼华别过脸去,不理徐睿,徐睿讨好地笑着,将手中的花灯递到灼华手中,灼华不接。徐睿牵起灼华手,将花灯塞到灼华手中,灼华这才变怒为笑。 有着知心的人相伴,游起灯会自然是有了许多乐趣。本来徐睿只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巧遇了灼华。徐睿和灼华一路走着吃着,就像他们年少的时候一般。 圆月照在河面上,银色的月光冷清却美丽。 河边上集结着许多放灯的游人,人们将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对故人的缅怀,都化在一朵朵小小的莲花灯里。成群结队的莲花灯放逐在河水里,沿着平静的河水流下。 灼华和徐睿坐在石阶上,看着眼前的景色,谁都不说话。灼华拿着已经熄灭的花灯,单手托腮撑在腿上,看着远处。徐睿大喇喇地坐着,双手撑在背后,一直看着灼华,好似再美的景色也不及面前的佳人一般。 过了许久,许久…… “其实,我今天等的不是你。” 灼华冷不丁说道,她向来磊落,也并想瞒着徐睿。灼华仍是盯着放逐的花灯,好似自己就是那些灯儿。 “我知道。” 徐睿苦涩地笑着,他不会奢望灼华现在还会等待他。 灼华转过脸来,看着徐睿,徐睿抬起一直手,摊开在灼华面前,笑道:“无论以前在书院,还是到了京城,或是有一天你真的成了王妃,我都会追逐你。” “你真是傻瓜。”灼华笑着叹息,将手放到徐睿的手上,摊开,和徐睿的手紧紧相贴,直到两人的手握紧,变成十指相扣。 “我从未想过要当王妃。”灼华低喃着。 徐睿笑了,将灼华拉起,继续在大街上逛着。 天越来越晚,行人如织的大街上,本是人挨着人,肩并着肩,随着快到深夜,行人变得越来越少。但是徐睿和灼华却似乎并没有觉得冷清,仍然享受着难得的自由。 “姑娘,该回宫了。”燕迟适时提醒,他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嗯,我知道了。”灼华转身看着身边的徐睿,所有美好在这一刻都化为虚有。灼华抽回了手,两手交握,深深地看了徐睿一眼,现在的她,不应该叫徐睿再有希望的。 “我走了。”灼华说道。 徐睿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灼华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两眼。即使有再多的不舍,她都不能再有希望。 一切,如梦初醒一般。 徐睿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看着灼华穿起燕迟递过来的斗篷,低垂着头钻进马车。灼华两只胳膊紧紧相拥,依偎在马车里。冰冷的夜,更提醒着她清晰的脑袋,她现在已经没有爱的权利了。 徐睿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黑夜中。而在酒楼上,一个半开的窗户后面,站着一个人,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这是灼华想要的,那么他肯定会给,毕竟这是他曾经许诺的。 第196章 爱这个家 生活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刚刚出关的嘉靖,精神气爽,内阁六部,各级官员也全部销假,整个国家又开始新的运转。灼华领着一帮宫女,端着嘉靖梳洗的水走进万寿宫,嘉靖散落着头发坐在铜镜前。灼华走到嘉靖身边,接过黄锦手中的梳子。 “李研得了个女儿,叫什么名字?”嘉靖笑着问,灼华仍是梳着头,瞒谁都不能瞒皇上,这京里的大小事,哪有嘉靖不知道的。 “大雪天生的,取名雪儿。” “好名字。”嘉靖深沉说道,看了看灼华说:“暮字不好,晨字也不好,这个宁字用的最好。” 灼华手中的梳子停住了,灼华呆愣了一下,赶紧跪下说:“奴婢知罪。” “什么罪?”嘉靖身子往前倾,锐利的眼睛直视着灼华:“朕都说了这个宁字用的好,哪里还有罪?” 伏在地上的灼华听不出嘉靖情绪,抬起头来,迎向一对似笑非笑的眸子,灼华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名字不用改了。但那日取名时,只有她和菱香,还有李源李澈,就算皇上知道,也未必会这么清楚,灼华来不及犯疑。 “起来吧。”灼华站了起来,继续为嘉靖梳头,嘉靖笑着说:“这宫里,只有你梳头梳的最好,等到你出去了,朕恐怕也找不到你这么伶俐的人喽。” “皇上喜欢奴婢梳头,奴婢就为皇上梳一辈子的头。” “你也大了,留不住喽。”嘉靖笑着拉长音说着,好似快要嫁女儿的父亲,舍不得一样。“周扬以前的小妾叫什么来着?” “歌。”灼华自然知道嘉靖问的是谁。 “你叫她姐姐,她出自烟花之地,你怎会与她有如此缘分?”灼华问道。 “奴婢少时贪玩,那时几位兄长去云之轩,奴婢好奇,就偷偷跟着去了,没成想见了歌姐姐,也和其他男人一样,被姐姐的美貌迷惑。这不想着法子一定要混进去,久而久之,和歌成了好朋友。歌姐姐不比其他青楼女人,她有情有义,心地善良,待我也好。” “我看你是和其他男人一样,被美色迷住了心窍。”嘉靖冷笑。 “皇上说的是,奴婢就这么一个缺点,见不得柔弱的女人。”灼华失笑出声,她的这么毛病,现在还未转好呢。 “你倒是怜香惜玉。”嘉靖讽刺说道,灼华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灼华?”嘉靖看着已经梳好的髻,无意问道:“如果朕放你出宫,你要去哪里?” “苏州。”灼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她现在最想的是回家,想她的母亲。 “你一直说着书院好,就不想回南京去?”嘉靖蹙眉反问。 “南京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奴婢离家多年,潇洒了这么多年,本想着看看天下是什么样子的。但到最后,最想念的只有家,想念家中的母亲,想念家中的兄长,家中的一草一木。”灼华说道。 “你的兄长都很疼你吗?”嘉靖轻声问道。 “可不是?”灼华和黄锦一起扶起了嘉靖,嘉靖走到盆子前洗脸,灼华继续说着:“奴婢有三个哥哥,除了大哥,我们兄妹三人都是庶出。但是大哥对我们三人都很好,将家里的家业留给二哥,供着三哥和我读书。二哥更是个好人,脾气好人也好。”灼华笑着念着:“皇上可能不知道,我的二哥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他的绣工可是我们苏州最好的。” “哼。”嘉靖嗤笑一声,笑灼华的自吹自擂,自卖自夸。 “皇上不信吗?”灼华接过嘉靖用过的帕巾,转念一想笑道:“跟皇上的针工局里面的巧匠,我们自然比不上了。” “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嘉靖问道,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教出灼华这样的孩子。 “我的娘啊。”灼华想了想说:“母亲长得不好看,五大三粗的,是个粗人,不要说女红,就连一件衣服也缝补好。但是她特别坚强,勤劳,勇敢,果断,能扛得起一家子身上的重担。” “这才是好女人。”嘉靖说道。 “皇上说的是,奴婢的母亲不容易,但是好在儿女孝顺,苦日子并没有过几年。”灼华笑着说。这句儿女孝顺让她的心虚起来,母亲的几个儿女中,只有二哥孝顺,大哥就不提了,她和三哥,最是不孝。 “为什么你的兄长这么疼你呢?”嘉靖问道。 “瞧皇上问的,这不是理所应当的,我也爱着他们啊。”大哥二哥的孩子都是灼华从小带着,到了书院,灼华一直照顾着李研,在他们家,每一个人都是付出的,没有只是索取的。 “那也不一定,不也有的兄长,卖了妹妹?还有些兄弟,明争暗斗,为了一点家业,最后反目成仇。”嘉靖反驳说道。 “皇上说的也有,但不是奴婢的家。我们是至亲骨肉,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我们有着共同的家,更重要的是,我们都爱着这个家。”灼华笑着说着,端来皇上要吃的早餐。 “家?”嘉靖喃喃自语。 灼华偷瞄嘉靖一眼,心思一转,笑道:“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家,皇上更是大家长。” “朕也要学着爱这个家。”嘉靖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嘉靖的暴怒无常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少,嘉靖仍是继续修仙,继续服用仙丹,但是心儿越来越清明的嘉靖,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 第197章 破灭 灼华,似乎又恋爱了。 徐睿会隔三差五地给她送东西,虽然是拖别人之手,但是灼华知道那是他送的。还有时不时送进来的信,虽然没有表达爱意,只是平白的几句话,仍让灼华暖心。 徐睿似乎履行了他的承诺,他与周扬好似没有了交集一样。而从灼华得到的信息中,他们都变回了以前的样子。灼华喜欢这样的生活,心中有着希望,死灰的心又像复燃了一样。 就像黄锦说的,灼华断不了情爱。嘉靖对于灼华的监视似乎放松了不少,如果灼华爱的不是裕王,那么将灼华留在宫里本身就没有意义。灼华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有一天阶找到了她。 灼华是紧张地,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阶。她甚至已经能够想到阶对她的质问和警告,阶与嘉靖不同,暴怒的嘉靖,灼华抱着必死的打算。但是阶隐忍的责备,总让灼华内疚。 “姑娘?”阶作揖说道,恭敬有礼,灼华福了福身,低垂的脑袋,看都不敢看阶一眼。 灼华紧张地揉着手中的帕巾,像是被抓住犯了错的孩子,不知道怎么面对长辈。 阶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展现在灼华面前,灼华抬眼看去,阶将纸又收进衣袖中,说道:“这是瑞儿的字,姑娘应该认识的。”灼华点了点头,阶继续说:“你帮过我们家,这些恩情老夫记在心里。你对瑞儿有情,瑞儿也对你念念不忘,这些老夫也是知道的。但是还请姑娘记住自己的身份。你读的书多,自然知道女人该有的妇德。你是皇上的女人,作为一个父亲,还请姑娘放手,不要陷瑞儿于不忠不孝。” 灼华仍是一句话也没有,面对这样的指着,纵然伶牙俐齿的她,也反驳不了半句。她不守礼教,她是祸水,她还不知廉耻的勾引徐睿。阶话里话外已经将这些帽子都扣在她头上,她还怎么反驳? 其他的她都能不在乎,但是她不能害了徐睿,她更知道,如果嘉靖真的追究起来,她和徐睿都会死。 “徐阁老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灼华尽量掩饰心中的慌乱。 “姑娘别怪老夫心狠,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要记得,当初是你不愿意嫁给瑞儿的。”阶冷声提醒着。 灼华最后的一丝尊严被阶踩在脚底,她如梦初醒。 她现在在做什么?阶说的没有错,是她不愿意嫁给徐睿的。当初的决然哪里去了?那时的她是骄傲、带着仅有的尊严离开徐睿的。她的回头徐睿会珍惜吗?其他人又会怎么看她呢? 灼华点了点头,强忍住泪水。阶看了灼华一眼,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离开。今天说的这么明白,灼华应该不会再纠缠徐睿了,灼华是聪明的女人,内心更知轻重。 灼华拖着沉重的脚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人躺在床上,眼睛再也不想睁开,任由泪水打湿了衣襟。她前一次这样哭过,应该还是徐睿娶了陆嫣的时候,没有一丝声音,最后所有的悲伤都化成了泪水。 徐睿站在花园中,春色已经走进了花园中,花儿开了,树儿绿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重新燃起了爱的火焰。 徐睿将手中的手环扔了出去,身边的小狗看了连忙跑了出去,奔跑进花丛中,将手环找了回来。 徐睿蹲下来,摸着狗儿的头笑道:“小白,太棒了。” 这是他新买的狗,球球的死让他感觉对不起灼华,当时的情况下,球球必须死去,他不能有一丝的破绽。看着这条比球球更漂亮的狗儿,他想灼华会喜欢。 阶换了一身常服往徐睿的花园走来,他早就听说徐睿这几日在玩一条狗,他从来不许徐睿玩物丧志,况且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这是做什么?”阶厉声喝道。 徐睿转身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将手环悄悄地放到一边,作揖唤道:“父亲。” “来人,将这条狗抓去溺死。”阶说道。 下人看了看阶,又看着了徐睿,徐睿脸上的笑意敛去,冷漠看着家奴,家奴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言语。 “这个家我说的算。”阶喝道,家奴只好硬着头皮将小白抱了起来,小白小且温顺,嗯哼两声,并不知道下面要面临的命运。 “父亲,为什么?”徐睿也吼起来,他不知道又做错了什么惹恼父亲。 阶从衣袖中拿出徐睿早上写出的信,展开在徐睿面前,徐睿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些瞒不了阶很久。 “既然父亲知道了,我也不想瞒着父亲。我喜欢灼华,我想要她。”徐睿说道。 “你混账,她是谁?她是皇上的女人。为了这么一个不贞的女人,你求死吗?”阶喝道,转身往书房走去,这里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地方。 徐睿跟着阶进了书房,将门关上,阶背对着徐睿站立,徐睿问道:“父亲,您为什么对灼华有着偏见?她这样帮我们,你为什么还不喜欢她?” “不贞的女人,我们徐家容不下她。”阶喝道,转身盯着徐睿,说道:“你现在沾沾自喜了吗?以为你的父亲稳坐钓鱼台了?以为你现在是小阁老了?严嵩父子还在分宜呢,父亲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拉下来。严嵩伺候皇上多长时间?三十年呢!父亲现在虽坐首辅之位,仍是小心翼翼,你倒好。那李灼华是谁,她是裕王的女人。” “她不是。”徐睿愤恨说道。 他那么多女人父亲从来没有管过,现在收敛了,只要灼华一个,父亲却容不下? “混账,你平时怎么胡闹我都不会管你,就李灼华不行。”阶坐在椅子上,看着徐睿,现在的徐睿已经不是年少时候那样好糊弄。 阶看了徐睿一眼,从衣袖中拿出另一张纸,放在徐睿面前,徐睿将纸打开,纸上几行小楷,徐睿认识,那是灼华的字。 “勿思,勿念,勿往来。子晓,忘了我吧。” 徐睿抓起灼华的字,将那张纸紧握在手心。他多么了解灼华,阶都亲自去找她了,她不可能再跟他有着牵扯,徐睿刚赢得灼华的一点心,就在此时烟消云散了。 睡醒一觉的灼华,选择将这一切都忘记。就当这是一场梦,七年前离开时,她就没有想过再回到他的身边,四年前回来时,她都已经决定忘记他了。隐藏已久的心,又重新悸动起来了吗? 一切交给时间吧。 第198章 一年又一年 天下,似乎仍是那样,有着天灾,有着人祸,有着丰收,有着胜利嘉靖的宫殿还在建,内阁每天有着处理不完的赈灾,战事。 裕王府每天讲学,裕王每天看书,世子一天天地健康长大,周扬仍是最受重用的能臣,徐睿仍兼着工部的差事,张白一在裕王府耐心地潜伏。李研边关的战事仍是吃紧,小雪儿已经认得人,李源李澈的仍旧每天上着学堂 一切似乎是那么的宁静。 这一年,就这样和平地度过了。灼华虽然忧伤,但是不至于心痛,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多的伤害,也不会更痛。 李王妃经常请灼华到裕王府,嘉靖都是许可的,灼华可以小住一两天,灼华想见小雪儿和李源李澈,李王妃更是邀请菱香来王府小住,但是裕王却从未见过灼华。久而久之,灼华为了避免见面尴尬,灼华都是将世子和小雪儿留在自己住的院中玩耍。 “姑姑,走,走。”快两岁的世子已经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但是小一点的雪儿还只能蹦出一个一个的字。 活泼好动的世子,这么一个小庭院中怎能圈得住他,但是奶娘丫鬟要带他走,他又不肯。他硬要拉着灼华和小雪儿陪他一起,好不容易小雪儿和灼华一起来到王府,他还怎么安分? “世子一个人去好不好?姑姑抱着小雪儿好累。”灼华柔声劝着,她不想在王府里瞎溜达。 “不要姑姑抱,我来。”世子的手伸向坐在灼华腿上的小雪儿,在刚要碰到小雪儿时,小雪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世子看见小雪儿哭泣的样子,嘴巴也扁了起来,每个人都很喜欢他,为什么只有雪儿看到他会害怕? 其实雪儿并不喜欢来王府,但不知怎地,每隔一两个月,母亲总会将她送到王府来,幸好这里有奶娘跟着,还能见得到姑姑,要不她肯定不愿意来。 “不哭了,我的宝贝。”灼华轻拍着小雪人的后背,柔声地哄着,小雪儿整个脑袋都埋在了灼华的怀里,脸趴在灼华的胸前,始终不愿意抬起来。 灼华看着与她越来越相似的小脸,笑着。雪儿的一张脸,有着几分像着她,但是要说性格,可是与灼华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哭,雪儿不哭。”世子也学着灼华的样子安慰着。 宫人看着小世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不禁捂嘴掩笑。小雪儿更像是世子天生的冤家,无论世子笑脸相迎,还是霸道欺负,小雪儿从来都不看世子一眼。这样的不屑一顾,对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世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世子强拉着小雪儿的衣袖,小雪儿仍是趴在灼华的怀里不肯抬头,世子小脸拧成一团,好似又要哭了出来。灼华无奈地笑了笑,如此霸道的小王爷,哪家的女儿会喜欢哦。 灼华只好将小雪儿抱了起来,一手牵着世子说道:“我们出去玩吧。” 灼华最终还是拗不过世子,世子开心地跳着,他今天可是准备他宝贝的金鱼向灼华姑姑和小雪儿献宝呢。小雪儿看见了园子中的花草蝴蝶,也高兴起来,在灼华身上不停地扭动,灼华只好将小雪儿放下,自己跟着走在两个小孩子的身后。 “世子,慢点。”后面簇拥地丫鬟太监担心地喊着。 世子越跑越起劲,小雪儿比世子小一些,身子又胖的圆鼓鼓的,怎样也跟不上世子。世子一会停下来开心地笑着,一会儿跑过来要拉雪儿,雪儿才不理他,按照自己的节奏,丝毫没有被打乱。 “姑姑,看我养的鱼。”世子停在了一个院子前,指着廊子的尽头。 宫人还未来得及跟上,世子在廊中跑了起来,宫人太监都跑了进去,只有灼华牵着小雪停在了院子的门口,止步不前。 “走,走。”小雪儿呀呀地说着,胖嘟嘟的小手不停地拉着灼华的手,奶娘跟着站在身边。 灼华半蹲了下来,小声说:“那里姑姑不能去,你跟奶娘去好不好?姑姑在这里等你,你去玩一会,姑姑晚点带你回家。” “姑姑,走,走。”小雪儿不依,听了要送她回家,她就知道,姑姑又要离开她好一阵子了。因为每次都是这样,姑姑送她回家后,就要过好长时间才能见得到。 灼华看着前面,那是裕王的书房。这一年来,裕王再也没有见过她,即使她经常出现在王府,但是裕王总能避开她,她不知道裕王在躲什么?她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看着小雪儿又要哭泣的小脸,灼华没了办法,谁叫她对于小孩子甚是宠溺,见不得她们委屈,只好由着小雪拉着,往书房走去。 世子早已经跑到了鱼缸面前,趴在缸边看着里面一条条漂亮的小金鱼,小雪儿挪着小短腿也跟了上来,和世子一起趴到鱼缸边,看着鱼缸里的鱼儿。 世子懂规矩,因为每次到了这里,宫人都会跟世子说不可以大声吵闹,裕王也没有限制世子。 一群人都围着鱼缸,灼华不禁感觉想笑,只是几条鱼而已,无论小孩大人都笑嘻嘻地看着,王府的生活几乎和皇宫一样,枯燥乏味,一点稀奇的东西足以叫他们开心。 灼华往书房里望了望,王良站在门前,门还是开着的,灼华笑着走近,她只是想跟王良说句话而已。况且,自从裕王不见灼华之后,灼华也躲着,灼华懂得好自为之,况且她从来不是受欢迎的好女人。 第199章 尴尬 灼华走到门口,福了福身,笑看着王良,但她怎样看王良都感觉奇怪,平时的王良可不会有这样的紧张,头上甚至有着一丝细汗,这可是春天,虽然暖和,也不至于炎热。 “这祖宗怎么来了?”王良心中默叹,刚才小世子进来的那一刻,他已经想着过来赶人,哪想灼华后脚跟了过来,他再来赶,有些欲盖弥彰。 “公公怎么了?”灼华又走上两个台阶,直盯着王良,王良更是有些慌张。 王良拿起衣袖擦了擦汗,不禁偷瞄了一下屋里。灼华随着王良的眼神,转过身去,本已笑着的脸,瞬间僵硬。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男人的背影,身抵在书案前,深蓝色的常服后面是一袭粉衣,一双雪白的纤纤素手交缠在裕王的颈子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摊在书案。看着吻的难舍难分的二人,灼华呆愣在那里,她怎么也不曾想过会撞见这样尴尬的场面。裕王的书房,除了她,什么时候曾有女子进来过? 或许是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吵闹,或许是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他在气息紊乱之前,结束了这个可以燎原的吻。他粗喘着气,将头埋在那名女子雪白的颈项,女子抬起头,娇俏的小脸露了出来,灼华抬眼看去,不禁向后踉跄了一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熟悉,即使脑袋已经空白的她,看到了这张脸,也不会装作不认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十五六岁的她吗?只是现在的灼华,没有如此娇嫩,也没有如此白皙而已。 慢慢地,泪水已经迷了眼眶,虽然灼华知道那人只是像自己而已,那个女人毕竟比自己娇小柔美。这就是她心中的裕王,她的珏哥哥,他从未想过要自己,却找到了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女人。现在她终于知道了裕王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见她了,原来房中已有一个灼华。 “雪儿,姑姑带你回家。”灼华不理其他宫人,径自抱起还沉浸在金鱼中的小雪儿,快步向王府大门走去。 泪水迷蒙了双眼,泪珠已经悄然滑落,紧紧抱住小雪儿的灼华根本腾不出手去收拾眼泪。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他可以要所有的女人,为何偏要找一个和她如此相似的?灼华不懂,她也不想懂。真是可笑,这个男人风流快活,她却像个犯人似的,为他被囚禁。 “王爷?”王良小声地唤着,脸上的汗还在留着,他已经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过今晚。“灼华姑娘要回去了。”灼华的行踪王良必须向王爷报备。 “叫燕迟跟着。”裕王淡淡说道,眉头一皱,不解她今日为何回去的这么早? “燕护卫去了京郊还未回。”王良偷偷抹去额头的汗水。 “那叫张慧义去,总之找个灼华熟悉的人。”裕王声音中有着不耐烦。 他今天特别的心烦气燥,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怎么就将眼前的这个女人当成了灼华,或许这一张脸太相似了。 “是。”王良声音如丝,想要退出去,但是又不好瞒着裕王,只好硬着头皮说:“王爷,刚才姑娘从这里离开的。” “你说什么?”裕王大声吼了出来,他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从这里离开?是哪里?王府?还是灼华已经到了书房? 裕王推开眼前的女人,本已经虚弱的女人只好撑住书案,让她的身子不再滑落。裕王大步走到王良面前,王良立刻跪了下来,在院中看着金鱼的丫鬟太监听到裕王的怒吼时都安静下来。裕王走到门口,其他人都随着王良跪下,只有不明白发生什么的世子仍然站在那里,满脸笑呵呵的。 “刚才姑娘跟着世子过来,正好走到王爷站的地方。”王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姑娘转过身去,正巧,正巧”王良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地说着:“看到王爷,王爷” 能说会道的王良什么时候成了结巴?裕王不禁闭上了眼睛,不要王良往下说,裕王也知道灼华看见了什么?他不用去想,也不愿去想,灼华肯定泪流满面了,她心中该怎么想?他现在这样又算什么?灼华在他心中无人能够替代,他该怎么跟灼华解释呢? 第200章 逃开 灼华上了马车,将雪儿抱在怀里,看着泪流满面的灼华,雪儿害怕极了,紧紧地抱着灼华,将头埋在灼华的怀里。灼华靠在车篷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痛恨着,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自己,是嫌她不够苦吗?还是他真的从未爱过她,那个和她一样的女人又算是什么? 灼华胡乱地擦去泪水,低头看着怀中的雪儿已经睡着,灼华将雪儿平放着躺着。不发一语的奶娘递过来小被子,灼华接过,但是不争气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快要到家了,她不能再哭了,一次又一次地抹去眼泪,直到眼睛酸涩疲惫,疼痛的再也哭不出来。 “姑娘,到了。”奶娘轻声地唤着,灼华从恍惚中缓过神来,疲惫的眼睛不想睁开。 奶娘先下了马车,灼华将雪儿抱了出来,递到奶娘的手中,灼华转身去拿车里的东西,撩起车帘刚要下车。灼华不经意抬头,捕捉到一抹身影。那人刚从她家出来,只是往马车匆匆看了一眼,便拉紧斗篷上的帽子,往胡同的另一头快速走去。 看着那个背影,应该是个女人,黑色的斗篷将女人从头到脚包裹着森严,但是不难看出,女人一身纤弱柔软的身段,灼华下了马车,看着那个背影发呆,女人快速的步伐,牵动着斗篷,从脚下露出白裙,灼华快步往前走,想要跟上。 “灼华?” 灼华转过身去,脸上的伤心和疑惑都消失,浮上了开心地微笑,灼华大步走到门前,抱住玉琼叫道:“大嫂。” 灼华怎么也想不到,在她面前的会是玉琼,千疮百孔的心,在看见家人的那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治愈。 “快些进去,刚才菱香还说,你没有这么快回来的。”玉琼牵着灼华的手,往院中走去,菱香刚好安放了雪儿,已经迎到了院中。 “我要知道大嫂会来,我一大早就回了。”灼华笑着,又牵上菱香的手,像个备受宠爱的孩子。 “今晚留在家过夜?”玉琼问道。 “我也想啊。”灼华不禁叹息,她晚上还是要回王府的。 “大嫂,刚才家里有客人吗?”灼华和玉琼已经进了屋,菱香忙着去泡茶,听见灼华这样问,胆小的她可不会撒谎,赶紧逃开才好。 “哦?”玉琼脸不红心不慌说:“生意上的朋友,刚谈完了事情。” “呵呵,我还以为除了大嫂,天底下就没有女人会做生意了呢?”灼华哪里还会怀疑,大嫂说了她自然会信,很快就忘记了那抹身影给她熟悉的感觉。 “还说哩,你还记得南京的小翠吗?”玉琼笑着,灼华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现在也是做生意的一把能手,现在的她,是个大财主喽。” “真的吗?”起码有着好消息,灼华的眼睛不禁放出了光芒,还是有许多值得高兴地事情,灼华双手合十感叹:“皇天不负有心人,小翠和二响都是勤劳善良的人。” “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玉琼说道。但是她心里从未相信过这句话,上天对她,对李矾,对灼华,从来没有公平。但是她想,公平快要来了。 菱香端来了茶水,灼华拉着菱香坐下,她们一起说说话多好。 “大嫂,娘亲好吗?”灼华问道。 “身体还好,就是念着你啊。”玉琼说道。 怎么会好?勉强支撑罢了,但是她不想本已经烦乱的灼华,再为家里忧愁,毕竟家中有她,有二嫂。 灼华低头不语,小时候离开家,心大的她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思念,越是长大越想回到母亲身边,越是受委屈的时候,越是想着母亲。 “娘知道有了小雪儿,别提多高兴呢,说着家中终于有了个女娃。”玉琼玩笑说。 “唔,难道我不是女娃吗?”灼华娇嗔。 “娘说你是她的小儿子。”玉琼笑道,重复着母亲说过的话。 母亲一直将灼华当男孩养,灼华心大性子野,母亲从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娇柔。玉琼看着现在的灼华,哪里还是离家时的模样。早已经穿回女装的灼华,再也看不出小时候的粗野。总是不经意流露出的娇憨,连玉琼这个女人都喜欢不已。 “要是男人就好了。”灼华悠然叹息,眼眸中又流露出被掩饰很好的忧伤。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当个男人,起码她的心比较容易安放,也可以像她爱的男人的那个样子。 “怎么了?”玉琼哪里看不出灼华的伤悲,聪明的她怎么会猜不到呢? 这一句柔声的询问,灼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从她酸涩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灼华靠在玉琼的怀里,呜咽地哭了起来:“他们为什么都不能爱我?” 对于徐睿,曾经的山盟海誓,曾经的诺言更是萦绕在灼华的脑海里。“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现在确是最大的一句谎言,他仍是娶了跟他最为般配的女人。正当她决定离开时,他却一再挽留,好不疼惜她的眼泪。当她决定忘记他时,重新爱上另外一个男人时,这个男人却又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重新说着令她期待的誓言,叫她从未真正忘记那段爱恋的心重新悸动。 难道她真的是不贞的女子?他想要的时候就看一眼,他遇到阻力的时候就不管不顾?她想要抛弃尊严,想要重新接受他的爱,却有人总是阻挠着他们。况且都是以爱的名义,她还能怎么办?以前是李矾,现在是阶。他的女人很多,怎么唯独她让他的家人强烈反对呢? 对于裕王,云歌他要,李彩凤他要,现在这个与她相似的女人他也要。即便是身边一个丫头他都会要,但是就唯独不要她,难道她李灼华是洪水猛兽?还是她李灼华真的就是红颜祸水,吓得他不敢招惹?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一再地撩拨着她?他宠她,抱她,甚至吻她,他从来不会拒绝灼华靠近,每次抱紧时就会推开。即便她在宫中,名义上属于他父皇的女人,他还是流露出爱意。他是不是还以为她是十三岁情窦未开的小孩,感觉不到他的喜欢?还是他心中只是轻贱,好色风流的他只想尝尝她的味道?玩着调戏的小把戏。 第201章 爱与恨 灼华哭着伤心,情窦初开的她,刚刚尝试爱情美好的时候,自认为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但是那个男人却背叛了她,使她幼小的心灵伤了一次。才子薄情她认了,但是他可是风流的王爷,一再的捉弄毫不掩饰的爱意。她曾低贱地赤裸在他面前,曾毫不犹豫地投进他的怀里,但是他还是放弃了她。她不要名分,只愿跟随,只是这样,他也不要她。 她在乎的男人,都是伤害她最深的男人。 “大嫂,我这么不值得爱吗?”灼华哭着低喃着,她的心就这样的不值得珍惜吗?每次付出换来的都是男人的轻贱吗? 爱一个人是多么痛苦?玉琼和菱香都清楚,她们都有深爱的人。大女人的玉琼为了爱的人,勇敢地坚强地走着爱人未走完的路,小女人菱香为了爱的男人,隐忍地坚毅地等待着守护着。但是灼华的苦,又与他们不同,她没有爱的权利,别人偏要剥夺她爱的权利。 “灼华,他们都是最不值得爱的男人。”玉琼拍着灼华的肩膀,菱香拿着帕巾为灼华拭去泪水。 但是,又有哪个男人值得爱呢? 卿舞回到周府,天色已近傍晚,刚好是家中晚饭的时候,卿舞从后门进去。一向不和家中其他妻妾用餐的她,似乎有着周扬特殊的许可,其他的妻妾也不喜欢她,因为没有人愿意看着一张冰冷的面孔。 “姨娘回来了?”小丫鬟笑着问,刚拿过来的饭菜看样子不用热了。 卿舞脱去外衣,看着面前备好的饭菜,根本没有食欲。小时候为了保持纤细的腰肢,为了妖娆的舞姿能吸引人,她从小便节食,时间久了,她对食物也失去了兴趣。食物对于她,只是延续生命罢了。 但是周扬却对她特别关照,她的饭食都是江南口味,做的小巧精致,只是想要她多吃几口。曾经多少次,周扬在拥她入怀时,劝她多吃些。但是当周扬伏在她身上喘息时,她就知道,男人只有这个时候最真实。 “有没有人过来?”卿舞问着,如果周扬不来,她并不认为周家还有谁愿意与她交往。 “爷没有来。”小丫鬟往卿舞碗里夹了一大块肉,卿舞点了点头将肉拨到一边,吃了口白饭。丫头继续说:“听前院的丫头说爷今天去了罗大人家中。” “去他家做什么?爷向来不与他们来往的。”卿舞假装无意地问着,眼前的小丫头与周扬书房里的小厮关系好。对于他们的偷情,卿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小丫头经常能给她最有用的消息。 “这个真不知道,前院说是急匆匆地走的。这不,夫人还等着爷回来吃饭呢?”小丫头说着,卿舞又吃了两口菜,便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前,站在廊下。 “姨娘再吃几口,要不爷回来又要罚我了。”小丫头说道,看着满桌子精致的小菜,不禁流了口水。 “我吃不下,赏你去吃吧。”卿舞说着,往院中走去。 小丫头高兴地将菜收拾到食盒中,提着出了门,与她的小情郎私会去了。 别人都不喜欢她这个主子,唯独她喜欢。除了冷漠些,她的主子其他都好,从不约束下人,做人又大方,大的小的赏赐时常有,更重要的是从来不会难为其他人,不像她的主母严厉,也不像其他的两位姨娘小气。 卿舞看着面前盛开的海棠,如此娇弱的花,却开的甚是娇艳,刚升上树梢的月牙照亮了整个院子。 “怎么这么站着?小心贪了凉。”卿舞身子向后靠去,听着那轻轻的脚步声,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周扬从背后圈住卿舞,两只臂膀轻松地环过纤腰,卿舞两只冰冷的纤手握住了周扬暖热的大手。周扬低头吻住渴望的樱唇,周扬转过卿舞的身子,扶在腰上的手抬起,捧住卿舞的小巧的下巴,不禁加深了这个吻。 “今天怎么了?”卿舞喘息地将下巴压着周扬的额头,任周扬胡乱地舔吻着她的颈子。 “只是想要你。” 这么深情的男人,叫卿舞怎么去拒绝?再清冷的人儿,遇到了热情的男人,心也难免会沉沦,又何况周扬是这样外冷内热的男人。她应该恨他的不是吗?她一直是恨他的,但是这一刻,她却再也恨不起来。 0 第202章 让我重新爱你 “小姐,外面的张大人说该回去了。”沈大娘看着聊了一天的姐妹三人,实在不想打扰他们,但是张慧义在门口不停地催促。 “我知道了。”灼华应了声,起身,将抱在怀里的小雪儿交给菱香,站在李源李澈面前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笑着说:“姑姑走了啊。”两个小人儿已经习惯了灼华的来去匆匆。 “大嫂,三嫂,回吧。”灼华说着,拉紧身上的披风,脚已经跨出了大门外。 灼华往胡同口走去,不时地回头挥手,她又不是不回来,每次都这样依依不舍。 张慧义看着姗姗来迟的灼华,他可没有燕迟师兄那样的好脾气,皱眉大声说:“怎么这么慢,你是不想回去了吧?” “是啊,我就是不想回去。”灼华没好气地吼了回去。 张慧义气得握紧拳头说:“你故意的,今天可是我老婆的生辰,一家人都等着我呢。” “你哪个老婆?你老婆这么多。”灼华笑嘻嘻地问着,怒气收了回去。 “我有多少老婆你这样说我?”张慧义仍是嘴硬,但是已经没有了底气小声说:“我刚娶的小姨娘。” 灼华点了点头说:“我听说了,是个小美人。” “你都知道了。”张慧义害羞地挠头说道。不是天黑,灼华都能看到张慧义羞红的脸,这样一个大喇喇的男人,还会有娇羞的一面? “谁会不知道?”灼华笑着揶揄。 她当然知道,张慧义娶花魁的事情,在宫中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足足说了一个多月呢,最后连皇上都问了起来。张慧义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在和一帮兄弟逛青楼时一眼看上后,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扛回了家,吃干抹净之后,第二天才想到回去和老鸨谈银子。 “那你拖得这么晚,耍我啊。”张慧义又大吼起来。 “谁会知道你的小妾是今天生辰哦?”灼华也吼了起来,跟着张慧义这样耿直性子的拌两句嘴,心情反倒好了许多。 “算了。”张慧义叹口气,好男不跟女斗,张慧义催促着:“快些上车。” 灼华反倒不慌不忙起来,看着张慧义真的气得发青的脸,不再捉弄,成全这对有情人吧。灼华笑着走到马车前,侧脸看向离马车不远的人,灼华先是愣了一下,却再也笑不出来。 张慧义看着来人,不禁翻了翻白眼,他就知道,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老情人相逢,肯定又有说不完的话,那他该怎么办?张慧义认命地将大刀抱在胸前,昂首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子晓?”灼华走近,看着来回走动的人真的是徐睿,难掩苦涩的笑了起来问:“来了多久,怎么不进去?” “灼华。”徐睿也向前走了两步,笑着说:“我不确定你在不在。” “那你还来,打算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傻瓜,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傻,灼华和徐睿肩并着肩走着。 “我本来已经打算要走了。”徐睿叹息。 “那还真巧,我也打算要走了。”灼华故作轻松地笑着。 “灼华?”徐睿拉起灼华的手,就像在书院一样:“让我来爱你好不好?” 灼华抽回了手,停住了脚步,透着仅有的月光,看着徐睿,她知道徐睿是真诚的。她也好想答应他,但是她犹豫了。她不能这么做,她现在的身份,还怎么去接受徐睿的爱?就算她能放下过往,他的家人能接受吗?徐睿越是爱她,她越有负担。 “子晓,我不能这么做。” “灼华,我知道父亲找过你,我也知道你心中有着忌讳。但是我愿意等,等到你也可以爱我的那一天。”徐睿柔声说道,口气近乎哀求。 “不是,子晓。”灼华慌乱地低下头,说道:“我不能这么自私,这与徐阁老无关。现在的我,做不到坦然接受你的爱。” “但是,灼华,我不想你这么伤心。”徐睿最不愿意看到灼华的哭泣,他知道灼华受到的伤害,他只想呵护灼华,无论灼华心中有谁,他都不在乎。只要灼华愿意打开心扉,他相信,灼华肯定会重新爱上他的。 “你的心中也许没有我,但是我仍愿意爱你。” 灼华诧异地看着徐睿,骄傲的他何曾这样求过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现在他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窝囊,他只想弥补自己失落的心,只想抓住他曾经放手的爱。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值得,就算这是我欠你的。” 这是他欠她的,她从未想过他欠了她什么。当初的背叛也好,放手也罢,都是对于那一段懵懂恋情的选择。灼华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不会将她的不幸怪罪到徐睿的头上。况且现在的她,更不能欣然接受徐睿的爱。 灼华现在的心已经够乱了,她不想再乱了,但是徐睿的话却盈满她的脑海。或许,从头至尾,真的只有这么一个男人爱着自己而已。 她从来不是自私的女人,她不应该再有这些牵扯,只是为了徐睿,她也要这么做。 第203章 找夫婿 灼华的心越来越乱,她总是失神,爱笑的脸上却多了失落,曾经的爱是那样的美好甜蜜,但是现在的爱却又这样的伤人。 总看着这样的一张脸,嘉靖皱起了浓眉,灼华将已经冷了的水继续洒在嘉靖的脚上,思绪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黄锦刚刚抱着奏章过来,放下奏章走来,伸手到水里,低声怨说:“姑娘哦,万岁爷的脚都泡冷了。” 嘉靖和灼华都缓过神来,嘉靖仍是不说话,任由黄锦和灼华拿起脚擦拭着。嘉靖笑了一下,一点冷水而已,还能让他冻死不成? 嘉靖穿好软鞋,宫女提走洗脚桶,灼华拿着抹布擦着地板,偷瞄了嘉靖一眼,看着嘉靖好心情地坐到榻上,灼华这才放松。 “灼华?”嘉靖拿起奏章看着,灼华将手中的抹布塞到小太监的手中,人走到了榻前,跪在嘉靖的面前,黄锦跪在另一旁,轻捶着嘉靖的腿,舒展嘉靖的腿疼。“你多大了?” “奴婢已经二十二了。”灼华整理着已经拿乱了的奏折,她向来都是勤快的。 “嗯。”嘉靖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奏折后面露出了两只眼睛,直盯着灼华说:“该嫁人喽。” “奴婢愿意伺候皇上。”灼华才不上皇上的当,表忠心的时候,她才不会说错话。 “哼,朕这个老头子,宫中有这么多的人伺候着,不差你一个。”嘉靖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坐正了身子说:“这满朝文武,有没有你看得上的,朕给你做个主。” “皇上休要笑话奴婢。”灼华低垂着头。 黄锦笑着看着嘉靖,又看了一眼灼华,说道:“老奴倒有合适的人,去年新科榜眼,现任翰林院庶吉士庞集,尚未娶妻,才华模样都是没得说,主子感觉如何?” 黄锦说的真诚,他是真愿意做个月老,为灼华牵红线。 “哪里好?”嘉靖大声说道,白了黄锦一眼,黄锦仍是笑着假装没有看见嘉靖的白眼。 “冷漠自负,三脚踢不出来个屁,灼华配他,那还真的便宜了他。” 灼华噗嗤一笑,她知道黄锦是玩笑,但是不曾想嘉靖竟当了真,还说出如此粗俗的话,嘉靖笑看着灼华问:“你看得上他?” “皇上?”灼华敛去笑容,嘟着嘴看着把她当笑话的二人,不甘示弱地回嘴:“奴婢看不上,公公看得上,叫公公嫁不是更好?” “他?”嘉靖冷笑一下,轻踢黄锦一脚说:“他这个老东西,只有朕会留着他。” “奴婢跟着皇上就满足了。”黄锦抱住嘉靖的腿继续捏着,也学着灼华的模样撒娇说着,又引得灼华笑了起来。 嘉靖身子往前倾了倾眯着锐利的眼睛直视着灼华,灼华仍在整理着东西。 “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徐家的那个小子?”嘉靖此时的口气哪里像个皇上,倒是像足了为女儿婚事发愁的父亲:“难道你想做阶的儿媳?” 嘉靖这么问并没有引起灼华的诧异,灼华想都没想说道:“奴婢可高攀不起。” 灼华说的是实话,现在这样的她,做个小妾估计还嫌弃太老呢。况且阶根本不喜欢她,不会让徐睿娶她。 “高不高攀朕说的算,你是朕身边的人,给徐睿,他敢嫌弃?”嘉靖瞪着眼睛大声说道,灼华浅笑不语,她不会将嘉靖的玩笑当真。嘉靖看着不说话的灼华,又问道:“还是你想做朕的儿媳妇?” 灼华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敛去,伏在地上认真说道:“奴婢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她猜不透嘉靖的心意,也不想再去猜,只是她心中清楚那个男人不会要她,她现在能做的只是锁住自己的心。 “你没有最好,朕现在就告诉你,他们都是不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嘉靖冷漠说道,灼华已经习惯了嘉靖的喜怒无常,上一秒还打趣玩笑,下一秒就已经黑着脸,满脸的圣怒。 “奴婢知道。”灼华低头小声说道。 “你不知道。”嘉靖看着灼华,刚想要发怒,但是心里又有着一份心疼,眼前这个女孩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灼华不是敢爱敢恨的吗?现在却活的这样自卑,像是被抛弃的人。 “徐睿要是想娶你,早就娶了,还会等到现在?还有裕王,他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他会是以后的君王,帝王没有爱。” 嘉靖说的没错,年少时的徐睿懦弱,没有勇气去反驳父母,现在的徐睿城府太深,连灼华都看不透他的心,或许是对灼华有些感情,或者是还爱着,但那只是遗憾,是未曾得到。而裕王,他的女人太多,多到根本没有灼华位置,他也想爱灼华,但是他知道,君王的爱最终会伤了灼华,想要占有,但是更舍不得。 对于君王,哪里来的独宠? “奴婢知道,但是裕王不是薄情之人。”灼华从来不认同嘉靖这样的理论,难道君王只为天下而生,为万民而生?就不能有自己爱的人,她想裕王不是嘉靖。 “朕知道他不是,但是朕会让他是。”嘉靖大声说着,他的儿子他来管:“帝王没有妻妾,没有朋友,没有师长,只有君臣。” 灼华抬起头来,直视着嘉靖,用从未有过的勇敢眼神看着嘉靖说:“那先生呢?皇上曾未将他当做朋友?” 黄锦张大了嘴巴,眼睛里有着惊慌,轻扯灼华的衣袖,灼华不依地甩了甩。 看着胆大决绝的灼华,敢于挑战他的灼华,嘉靖怒吼说:“朕不是皇上之前是,朕是皇上,他只能是臣子。” 从嘉靖登上帝位,他与张聪就不再平等,他们再也不是朋友。 灼华看着无情的嘉靖,亏了先生对他既有爱,又有忠心,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这样无情地理所当然。 嘉靖看着不再说话的灼华,脸上的怒气慢慢散去了一下,过了许久才缓慢说道:“朕会给你找个好夫婿。” 嘉靖的这句话像承诺一样,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皇恩浩荡,在灼华眼里,这样的天恩,只会支配她的命运,她无力反抗,只能逆来顺受。 0 第204章 世子病了 春末夏初,京城的天气,有着点温热,又带着些许清凉。 灼华本以为嘉靖是玩笑,但是嘉靖还真的像模像样地为灼华寻觅夫婿。有时候新的官员或者朝中他认为合适的人选,嘉靖总是会叫灼华看一眼,还会问灼华感觉怎样,是否满意的问题。刚开始灼华并未放在心上,到了后来,灼华才真的知道,嘉靖已经决定将她嫁掉。这样或许不错,起码可以远离这是非之地。灼华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认知,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五月,热毒作怪,京城许多孩子都生了病,世子也没有逃过。这看似平常的一件小事,却牵动着宫里宫外无数人的心,裕王府更是忙碌,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说不出的忧伤。嘉靖心疼小孙儿,但是这样关键时刻,始终迷信的他却只能离得远远的,他相信与世子有些渊源的灼华,会给世子带来好运。 当灼华来到王府,几日夜未眠的李彩凤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陈王妃平日光彩照人的脸也全是忧愁之色,更别说平日服侍世子的太监宫女更是没有一个不慌张的。小世子没有问题还好,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肯定性命难保。 已近夏天,世子仍然盖着厚重的棉被,高烧几乎蒸干了世子身上所有的水份,苍白的脸上,嘴唇已经干裂。但是太医却认为世子是因为感染了风寒,要捂一捂,这么捂了两天,小世子的高烧没有退,却越发的严重。 “王妃,世子几日没有进食了?”灼华坐在床沿,柔软的手贴在世子的额头上,用从未有过的镇定问着,现在裕王和王妃已经够慌乱了,她不能再叫他们乱了。 “两天了。”李彩凤说着又哭了出来,平时很有主意的她,这个时候所有的聪明和理智都消失了,心中只有害怕。 虽然李彩凤曾经对灼华不好,曾经一度将灼华当成敌人,但是灼华并未真正计较,身居王府已经成为王妃的她,在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中,越来越明白灼华的好。她深知灼华从未争过,要不也不会有她的今天,她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妒忌。她也看的出来,灼华早已经忘了过去,要不也不会对她的儿子这么好,毕竟她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姐妹。 “那可不能这么捂着。”灼华站起来卷起衣袖,看着靠在裕王怀里已经没有力气的李彩凤说:“王妃,现在世子身上的热毒难以散去,这样捂着只会越来越严重。” 灼华在大同时跟在李时珍身边一段时间,懂些医理,李彩凤点了点头。 灼华得了王妃的许可,轻轻地拉开世子的被子,解开世子胸前的衣襟说道:“去打些温水来,一定是温水,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 小太监和小丫鬟都不知道该不该听,有的看着边上的太医,有的看着裕王和王妃。 “这怎么能行,世子得了风寒,捂着发了汗就好了。”太医满脸怒气,又有些慌张地说着。 这是哪里来的女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挑战着他们的权威不说,想的这是什么荒唐方法。 “去,打温水。”裕王还未说话,李彩凤抹干眼泪赶紧命令,现在可不是她软弱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要坚强。李彩凤走到床边,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世子。 小太监得了王妃的许可,跑出门外。不一会,一盆温水端来,灼华拿过世子头上的帕巾,放在水中浸湿,并没有拧干,拿着带水的毛巾在世子脸上擦着。等到帕巾上的水快要擦完时,灼华又打湿帕巾,往颈项,耳后,腋窝,手臂,背部擦去。这么一身擦完,脸上的水又蒸干,灼华又擦了一次,两次擦完,灼华将世子的衣襟合上,轻轻抱起世子。 “去拿温开水,拿个勺子。” 灼华吩咐着,小丫鬟跑了出去,一会儿端着温水进来,灼华让世子仰躺在自己身上说:“王妃,你端着碗。” 世子的床边有着灼华,有着李彩凤,还有着眼睛没有离开一下的裕王,已经没有了丫鬟太监站的位置。 李彩凤接过水,灼华一手托着仰躺的世子,一手去拿勺子,一勺一勺的温水送进世子口中。刚刚擦拭过身子,世子舒服了一点,刚开始第一勺水世子并未喝下,有些从嘴角流出。 “世子,你要喝水才好。”灼华轻柔地说着,世子向来最听她的话。 世子晃了一下头,小眉毛皱了一下,灼华第二勺已经喂了进去,再来是第三勺,第四勺,世子喝的越来越多,不一会,一碗水已经喝完了。 “不知太医开了什么药,现在煎去,过些时候,世子就可以吃药了。”灼华将世子抱起,让世子趴在她的肩上,轻拍世子的背。 裕王瞪了依然不动太医一眼,太医擦了擦汗,赶紧磕头说:“臣这就去,这就去。” 灼华抱着世子晃了两圈,用最轻柔地动作,将世子重新放到床上,让丫鬟去拿来最轻薄的被子,附在世子的肚子上,仍旧拿起帕巾,擦拭着世子的头和手掌。 第205章 不理会 屋里人多,又关了门窗,比外面要温热了许多,灼华吩咐说:“去,边上窗户开一下,透透气。”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窗户移开,屋外清凉的空气飘了进来。 看着舒服了一些的世子,李彩凤勉强挤出笑说:“灼华,谢谢你。” 灼华也笑了摇摇头说:“奴婢并未做什么,现在世子能不能好,还要靠太医的药。” 灼华和李彩凤细心地擦拭着世子,过了好久,世子终于睁开了疲惫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灼华,笑着唤道:“姑姑?” 灼华也是笑着,应了声,看着世子醒了,心中自是欢喜。 “雪儿呢?”世子张了张仍是干渴苦涩的嘴问道。 “雪儿未来。”灼华笑着说。 世子哪里是喜欢她,明明就是喜欢雪儿,虽然小,但是他仍然知道,只要灼华到了,雪儿肯定会来。 “她为什么不来,我好想她。”世子舔了舔嘴角,仍就有气无力,高烧蒸的他难受极了。 灼华看了一眼李彩凤,李彩凤将世子抱起,柔声说:“等一下世子将药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能见到雪儿了。” “母妃不会骗我?”小世子怀疑地看着李彩凤,因为他每次要小雪儿来玩,母妃总是不许。 “不会,明早母妃就派人去接雪儿。”李彩凤认真地保证,只要儿子能好起来,就算永远留下李宁雪,她也愿意。 “嗯。”世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太监端上了一碗药,灼华喝了一口,苦涩的药味一下子蔓延在整个口中,平时最怕苦味的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世子看着一碗的药,刚刚舒展的小脸,又拧成一团,已经扁了的嘴,就快要哭了起来。 “世子,把药喝了,明天好了就能和小雪儿玩了。”灼华轻声哄着。 李彩凤抱着世子,灼华将碗伸到世子嘴边,世子张大了嘴巴,竟然一口气将药全部喝下,众人看着都松了一口气。 “王妃,你去歇着,奴婢伺候世子。”灼华虽然知道李彩凤对她的态度已经缓和,但是现在他们是主仆,她会严守分际。 李彩凤瞧了世子一眼,点了点头,她毕竟太累了,熬了两天两夜,再好的身子也撑不住,她相信灼华。 从灼华到了屋子就未发一语的裕王终于开了口:“去吧。” 李彩凤转身离去时还没有忘记看了看整个屋子,生怕自己有什么疏忽。灼华抱着刚刚哄睡的世子,脸贴近依旧发烫的额头。在几次换了帕巾之后,世子因高烧而红赤的小脸稍微有了缓和,慢慢降下高温后,世子已经不再抽搐。灼华抱了一个下午,世子终于安稳地进入梦乡。 灼华再次将世子放到床上,将薄被盖到世子身上,灼华能感觉到自己身后,忽然靠过来的温暖,灼华不禁往前挪了挪,裕王也未再靠近,只是这样看着如此轻柔的灼华。 是啊,她早已经该到有自己孩子的年纪了,他未曾想过,曾经那么贪玩的她,这样会照顾小孩。她如果做了母亲,做他的孩子,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现在的她,喜爱孩子的她,照顾的都是别人的孩子。他多想给她一个孩子,他又多想让她给他生孩子,但是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年轻不是吗?他有娇宠她的机会。 灼华受不了身后灼热直视她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她不自在极了,灼华并未回头,起身直接出了门外,吩咐完站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径自走到了庭院中。 院子里很清凉,北方初夏的夜最舒爽,没有江南初夏梅雨季节的燥热。 她想躲开裕王,她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灼华双臂紧抱着,只穿了一件单衣她,还真的有些清冷。过不了多久裕王就会离开了吧,那么她再回去看着世子就可以了,她简单地期盼着。 看着远远逃开的灼华,这不是他一直要的吗?他知道她上次哭了许久,也知道她真的伤心了,但是他以为这一直是灼华想要的,他宠着她,纵容她,放任她,但她还会伤心,还会不满意? 裕王脱下外衣,用着最轻柔地脚步走近。寂静的院中,似乎都听不到这样清晰的脚步声。 直到一双大手靠在灼华的肩上,仍有着裕王体温的衣服披在了灼华的肩上。回过神来的灼华慌乱地转过身,迷茫地眼眸看着裕王,刚想要后退褪去身上刚披上的衣服,却怎么也推不开的大手用力地按压在灼华的肩上。 灼华反抗地扭动了两下,但是男女力量上的差异,她怎么也推不开裕王的手。灼华只好将身子尽量往后靠,保持与裕王最远的距离,如果这个人会灼伤她,那么她只能远离这团火焰。 “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裕王终于忍受不住开口。 他知道灼华生气,但是他不解灼华为什么要气得这么久,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她应该知道,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灼华眼中的怒火终于要喷了出来,这个男人居然这样指责她?她气什么?她难道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她就是想气不可以吗?就许他对她一年多来的若即若离,不闻不问,就不许她对他怨恨,跟他生气吗?他不想理她,不想要她就可以完全推开,等到了她真的不想要他了,真的气他时,他就过来?她就是这样好哄骗吗?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你想要我怎样你可以跟我说的,我什么时候不会满足你了?”裕王压抑着怒气地说着,他只要看见她对他怨恨的眼神,他心中就莫名的难受和窝火。 灼华仍是愤怒地瞪着裕王,她不想跟他说话,永远也不想。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这个花心的男人,这个色坯,这个讨人厌的王爷,灼华心中不停地咒骂,几乎想到了能想到的最难听的形容词。灼华已经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使出最大的力气推开眼前的裕王,拔足跑回屋里,任由披在身上的外衣滑落。 裕王悻悻地捡起衣服,这才知道,灼华真的生气了。 第206章 雪儿也病了 第二天菱香带着雪儿来到王府,菱香也染了病,本来是要推脱的,但王妃派去的人说一定要来,没有办法,菱香亲自带着雪儿来到王府,雪儿身体好些,病的并没有世子这样严重。 经过灼华一夜的照料,世子的烧略略地退了一些,但这只是因为降温而出现的表象而已,世子并没有痊愈。李彩凤到了房中,看着靠在床前睡着的灼华,又看了看脸色好些的世子。 李彩凤轻推灼华说:“妹妹去偏屋睡一会,这里我看着。” 灼华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是李彩凤,笑了笑,又看了看外面天还未全亮。灼华摸了摸世子的额头,高烧退了些,这才放心地走出去。刚被丫鬟领进屋,灼华倒在床上,一会会就睡了过去。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等到灼华醒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小娃娃,灼华睁开眼睛,小雪儿正熟睡在她的身边。灼华抬眼看去,在屋子里寻了一圈,没有看见人,走了出去才看见菱香窝在榻上也睡着了,看样子孩子生病把一群大人都折腾地够呛。 灼华拿起毯子盖在菱香的身上,浅睡的菱香一下子惊醒了,睁开了有些疲惫的双眼看着是灼华,笑了笑说:“你醒啦?” “三嫂什么时候来的?”灼华还是将薄毯盖在了菱香身上。 “上午到的,看你正好睡了,就没有叫你。”菱香笑着:“雪儿也病了,今日刚好了一点,又到了王府。” “啊?”灼华转而又回到了里屋,她怎么可以这样粗心,竟没有发现小雪儿也病了:“什么时候病的?看了大夫没有?” 菱香跟着灼华坐到床边,灼华摸着雪儿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但是看着平时圆鼓鼓的小脸已经小了一圈,圆圆的下巴已经变得尖俏,可想这个小人儿受了多少的委屈。 “看了,现在半个京城的孩子都有这个病,大夫开了药,但是京城药铺的药都被抓光了,沈大爷一直跑到了京郊,才买到了药。”菱香轻松地说着这几日家中的事儿。 灼华体会得到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的苦,白天夜里都是她一个人,肯定连眼睛都不敢合。 “怎么不叫人来找我?”灼华有些埋怨地看着菱香,让沈大爷去锦衣卫找张慧义,张慧义自然会通知她,就算她不能出宫,也会让人帮忙找到药材。 菱香低下了头,好像犯了错误一样,灼华知道自己的口气重了些,连忙抓起菱香的手问:“源儿澈儿怎么样?” “他俩大了,平日身体都好,并没有大碍,我将他们留在家里,奶娘照顾着。”菱香小声说着。 幸好李源李澈没事,如果三个孩子都生病,她肯定应付不来,万一哪个孩子出个差错,她都不知道怎么向李研交代。 “没事就好。”灼华拍着菱香的手安慰着:“世子见过雪儿了?” “一早世子就吵着要见,这不玩了一会,世子睡了过去,王妃才叫我将孩子抱过来。” “雪儿的病一共几日好的?”灼华皱着眉头,仔细瞧着雪儿,拉开雪儿的嘴,又看了看雪儿的眼睛。 “前前后后加起来将近七日,即便现在好了,看,也是没有精神。”菱香看着雪儿仍是担心。 灼华点了点头,站起身:“三嫂你睡会,我去看看世子。” 世子娇贵,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普通人家孩子得了病痛,医就医,医不好去了的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天家不行,裕王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皇上也就这么一个孙子,这是大明的根基,关系着大明的国祚。 灼华走到世子的旁边,李彩凤正学着灼华的样子给世子擦拭着,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起码可以让世子舒服。只是仍旧高烧的世子,让她的心始终提到嗓子眼。 灼华伸手试了试世子的额头,还是好烫,好像并没有缓解,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问:“王妃,要不要和王爷商量一下,请宫外的大夫看看?” “妹妹细说。”李彩凤也有此意,总感觉太医院的医生用药没有用对。 “刚听三嫂说,现在城外的孩子都得类似的病,你看雪儿现在也好了,世子不与外面接触,发病也晚了些。奴婢是想着,或许宫外的大夫也有好的,外面找来看看,看看方子有什么不同?”灼华刚刚一直琢磨这件事,能治好世子才是最重要的,问道:“王妃可知道李时珍李太医?” 像这样的事情,关系到皇家的血脉,所有人都躲避地远远地,都怕降罪,唯有灼华真正地尽心尽力,这点李彩凤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王府其他的妾室,就连陈王妃来看世子,不过是走走过场,摆摆样子,更有甚者,现在巴不得世子一命呜呼了呢。 “怎会不知,前几年王爷身体不适,就是李太医看好的。”李彩凤说道。 “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是能请得到他,世子的病也能早些好。”灼华轻柔地拂过世子的小脸,她总有一种感觉,李时珍就在京城。 但凡有这样瘟疫病灾的时候,似乎总能看到李时珍的身影,李时珍曾经跟她玩笑说过,说自己是最不吉祥的人,到哪里都有一群病人。其实灼华和称李时珍为神医的百姓都明白,是哪里有病人,李时珍就到了哪里。 “我这就跟王爷说去,如果寻得李太医,我定要多谢菩萨。”李彩凤高兴地说着,她看到了希望。 “王妃放心去,奴婢照顾着世子。” 李彩凤激动地出去,一颗希望的心,都寄托在了李时珍身上。 第207章 李时珍 东厂,锦衣卫全城寻访李时珍,就连京郊,都找了个遍。终于在京郊的一个破旧草堂找到了李时珍。这边找到了李时珍,这边锦衣卫马不停蹄又回王府禀报。 赵慧仁询问一番,才知城中疫病已经救治的差不多,李时珍这才到了郊外。李时珍医术高明,早已经名满天下,但是性格也特别古怪。锦衣卫刚找到他时,问他是不是李时珍,他竟然摇头谎称不是。 锦衣卫的人又不是没有见过李时珍,毕竟李时珍曾经当过太医,又常去王府给王爷医病,这时候却装作不认识?但看着满屋的穷人,李时珍这样拍着屁股走了,又不知道何时能回,岂不是辜负了等待一天穷苦乡民。 但是圣旨不好违抗,只好闭嘴不答。当赵慧仁看着李时珍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们时,赵慧仁这才知道,李时珍对他们这群锦衣卫的厌恶。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厌恶,多少人不都是这样,只不过没有几个人敢表现出来罢了。 赵慧仁看着草堂外排满了等待李时珍救治的乡民,这些乡民大都穿的破旧,衣服甚至布满补丁。这可是京郊,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穷人?赵慧仁观察一圈,李时珍多是免费看诊,贫苦百姓口中念着神医,满意感激。 赵慧仁带着几个锦衣卫的兄弟负责守候,其他回去当差的回去当差,去王府的去王府。比赵慧仁想象的还要快,赵慧仁灵敏的耳朵听到了远处奔跑来的马蹄声,手提着刀迅速迎了出去。 草堂外,几批骏马已经到了草堂,除了穿着黑衣的燕迟和张慧义几名锦衣卫,还有着在黑衣簇拥中一袭蓝色常服的裕王和披着白色披风的灼华。 “王爷,人在里面,这些都是等待着看病的人。”赵慧仁作揖行礼,裕王下马直奔着草堂去,赵慧仁跟着快速禀报里面的情形:“李太医不表明身份,应该是不忍丢下这一群病人。” 灼华今日一身绿衣,白色披风,在灰土土甚至有些破旧的草堂之中显得很突兀。很少见过这么美丽贵气的女人,草堂院中等候的病人都看着从院中匆匆而过的裕王和灼华,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贵人。他们没有欢喜,病恹恹的脸上更布满哀伤,他们似乎想到了,李时珍要离他们而去了。 这个草堂真的不能再简陋了,枯旧的树木做成的篱笆,将乱草丛生的院子围住,院子的右边是一口枯井,枯井边上坐满了衣着褴褛的农民。院子里面唯一有的是两间茅草屋,黄色的稻草掺和着泥巴盖在泥巴和砂石混合的泥墙之上,不用多看,也知道这样的草屋,稍大一点的风雨,就会有着坍塌的危险。 灼华随着裕王走进草堂,草堂中间两棵木制的柱子撑起大梁,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铺满杂草的床和一张简陋的桌子。灼华不敢想象,李时珍游走天下就只能这样清苦的生活。依照他的医术,他可以过上舒适富足的生活,但是一心编写本草纲目的他,足迹已经踏遍整个大明天下。本着医者父母心的他,对于穷苦的百姓,更是施医施药。这样心善的人,心中有着大爱的人,即使再清贫,再清苦,也会很充实,很富足。 灼华走到李时珍身边,卷起衣袖,拿过砚台,站在李时珍和小药童旁边,磨起墨来。她跟李时珍算是旧识,加上李矾和李时珍的关系,她曾经跟在李时珍身边帮他救治大同的灾民。 “你休息一会,我来帮先生写。”灼华小声地跟书童说道。 书童停下了已经酸涩的手,都一天了,他真的好累,书童征询地瞧着李时珍,李时珍轻捋虎须,点了点头,小书童站起来甩了甩衣袖,灼华坐了下来。 就像在大同一样,灼华有时候帮着李时珍书写,有时候帮着抓药,这都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他人,救苦救难,灼华一直认为,这是最伟大的事情。而李时珍做的更为伟大的事情是,将他对药材的了解和运用变成书籍,这样不但可以救治更多的人,更可以流芳百世,恩泽后人。 李时珍看完了一个病人,简单的交代几句,念出了药方,灼华奋力地书写着,一手清丽整齐的小楷,经过几年的练习,已经越发成熟。 裕王看着庭院中越来越少的病人,又看了眼前的李时珍。他从来都知道父皇的天下是贫穷的,百姓是苦难的,他更知道他该怎么做。从南京崇正书院,到和李矾交心,再到自己亲身经历,他知道天下、朝廷、百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也知道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微冷的夜里,微微地冷风吹进了破烂不堪的茅舍。裕王看着院中蜷缩着紧拥躯体的病人仍有几个在等待着。裕王转过身来,看着眼睛已经有些吃力的灼华,裕王接过燕迟端过来的烛火,走到了灼华和李时珍的身边。 李时珍侧脸看着为他们执灯的裕王,赶紧起身,撩起长袍跪了下去,天子执灯他怎么担当的起?他们都是他的臣子。 自从裕王走进了草堂,李时珍就不时地打量着,没有放过裕王脸上每一个表情。无论是忧国忧民的忧伤,还是对于国家穷苦的叹息。懂得爱民的皇上才是好皇上,裕王会是个好皇上。李时珍突然为自己的清高感到羞愧,甚至感觉自己的高傲和为难有些小人之心。 “李太医请起,本王也想为病人做些事,本王没有救人的本事,所以只能做个执灯的闲差。”裕王笑着说道,他现在不是王爷,也不是未来的君王,只是一个来看病的病人而已。 “王爷有爱民之心,是百姓之幸,是大明之幸,小医医病,上医医国,王爷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却可以救百姓,可以医治这个国家。”李时珍伏在地上,有些哽咽起来。心中有着感伤,更有着感动,现在的王爷,跟几年前他见到的不同,现在的王爷,更能体会百姓的悲苦。 裕王笑着拉起李时珍,将烛火递给已经站起来的灼华说:“烦请李太医医完剩下的病患,本王现在只是一个来求医的人,理应等待。” 李时珍抹去流出的眼泪,摆了一下手,书童大声喊着:“下一个。” 裕王看着仰望着他的灼华,两人之间隔着烛火相望着,四目交接。裕王看着灼华眼中的迷茫,困惑,灼华看着裕王眼中的悲悯和柔情,那柔情,是对天下人。 灼华甚至越来越不认识眼前的裕王,她对裕王有着太多的不了解。她一直还认为裕王仍是那个在南京逛青楼,吃花酒,留恋美景的朱珏,却似乎忘记了他还是裕王。 裕王接过灼华手中的蜡烛,随着李时珍口中说出的方子,灼华回神,赶紧坐下,书写着,他们不敢耽误,毕竟王府的世子还等着他们。 最后一个病人看完,书童收拾着李时珍的行礼,李时珍又作揖跪下来说:“请王爷降罪,李时珍明知王府世子有疾,还如此昏聩,故意隐去姓名,如此大逆不道不忠不孝,请王爷责罚。” “哈哈哈”裕王爽朗地大笑着,又一次拉起李时珍笑道:“本王的儿子病了,本王作为父亲自然担心,但是等待救治的百姓又何尝不是本王的至亲骨肉?这些都是父皇的子民,也是本王的兄弟姐妹,李太医一直在救治本王的家人,本王只有感激。” 李时珍看着洒脱,大度,宽容的裕王,能有这样的君王,是天下人值得庆幸的事情。 灼华也看着裕王,从来没有感觉裕王的温柔如此让人心安,他心中有着爱,有着对生命的悲悯,有着对于万物的同情。这样的裕王,或许会是和嘉靖不一样的帝王。 李时珍救治了两日,世子的病终于有了起色。再到了第三日,世子的烧已经退了,昏睡也没有了,已经开始进食。见到了灼华和小雪儿的世子更是开心,精神也好了起来。 李时珍并没有留在王府,到了第四日,世子已经痊愈,李时珍便离开。毕竟天下还有许多的病患等着他,他要继续行走天下。 0 第208章 任性的小雪儿 春天的花园,百花争艳,灼华坐在石头上,看着在花丛中奔跑的李源李澈。母亲带着妹妹在王府几日未回,两个孩子自然是思念,裕王便叫人接了过来。 “热,热。”小雪儿消瘦的脸已经饱满起来,虽然尽量挪动着小胖腿,却怎么也跟不上两个哥哥,最后只能一头大汗的跑到灼华身边。 灼华将小雪儿抱坐在腿上,拿着帕巾擦去雪儿头上的汗水,但是并未给雪儿脱去外衣,只是将将外衣解开,擦去雪儿身上的汗水,又重新将雪儿的衣服穿好。 “妹妹,我们不要跑了好不好,你怎么也跑不过他们的。”灼华哄着小雪儿,小雪儿羡慕地看了看两个哥哥,委屈地将头靠在灼华的胸口。 “雪儿,小雪儿。” 清脆的大叫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李源李澈停下了玩闹。听见熟悉地声音,小雪儿更加委屈,将小脑袋又往灼华的怀里钻去,她最怕的小恶魔又来了。这几日每次娘亲和姑姑哄着,才叫她不情愿地留在世子的身边,生病的世子可没有力气欺负小雪儿,小雪儿这才不害怕。 “雪儿?”世子小声唤着,他知道雪儿最怕他的大呼小叫。 李源李澈看见来的是世子,恭敬有礼地作揖说道:“拜见世子。” 世子看了看李源李澈,也一本正经地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 世子后面自然跟着陈王妃和李彩凤,灼华早已经站了起来,福了福身,跟在李源李澈身后的菱香也跪了下来,小雪儿像是有着优待,两只手臂挂在灼华的胳膊上怎么也不肯转身。 “雪儿?”世子拉着灼华的衣袖小声唤着,大病初愈的世子精神还不是很好,刚刚因看到小雪儿而兴奋的脸开始哭丧着,无助着看着灼华,他不知道小雪儿为什么不理他。 “姑姑?”世子抱着灼华的腿,努力地垫高脚想看看小雪儿。但是小雪儿将脸埋得更深,根本就不想给他看,她好想回家,为什么哥哥来了仍是不带她回家呢? “看,也有人会不喜欢你哦。”李彩凤笑着走到世子身边,想要牵过世子,但是世子哪里肯依,抱着灼华的腿不撒手,可怜兮兮地唤着:“姑姑” 灼华笑了起来,抱着雪儿蹲了下来,将雪儿放在腿上,好让小雪儿能看得到世子。小雪儿知道,这个小霸王跟她一样叫姑姑的时候,姑姑一定会由着他,雪儿心里更是委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菱香觉得尴尬,她的女儿平日特别听话,不吵不闹,唯独见了世子才会这样。菱香过来,跪在世子身旁,拍着雪儿的后背说:“世子爷叫你呢,你怎么这样任性?” 小雪儿哪里肯听劝,还是搂着灼华脖子,李王妃和陈王妃都在这里,她也不好哄劝,四人就僵持着,世子和小雪儿谁都不肯让步。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化解了所有的尴尬,所有人都转身,有的跪下有的福身。“李研的这个女儿不大,性子倒是有的。” 裕王轻轻抬手,下面的人才起来。裕王走到灼华身侧,灼华最不喜欢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裕王认真地看了看李雪儿的小脸,李雪儿常来王府,近日他才第一次见,漂亮的小脸像极了灼华,特别是一双灵动的大眼,委屈里有着倔强,要说这个是灼华的孩子,谁都会相信。只是小雪儿的脸儿比灼华柔和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裕王看着小雪儿,已能想到灼华小时候大约就是这般模样。 “这个真的是李研的女儿?”裕王伸出手指轻戳小雪儿粉嫩的小脸,灼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本王还以为这是灼华的生的呢?” 此话一出,还未婚嫁的灼华,顿时羞红了脸,看着开她玩笑的裕王,警告地瞪了一眼,裕王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样子,更让灼华生气。 世子才不理他的父王,将裕王挤到旁边,重新站到离灼华最近的地方,也就是离小雪儿最近的位置。 世子抱着灼华胳膊笑说:“姑姑,哄哄小雪儿和我玩呗。”聪明的世子懂得撒娇。 “雪儿乖乖。”灼华柔声哄着,小雪儿埋在灼华肩上的小脸终于抬了起来,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偷偷地看了看世子一眼,指了指世子头上的红冠。 “雪儿想要?”世子的手摸到冠上,刚要伸手去摘,李彩凤忙着蹲了下来说:“使不得。” 李彩凤以为世子要将红冠摘了给李雪儿,连忙阻止,慌乱地看了裕王一眼。 “不要,不要。”小雪儿连忙说着,嘴又扁了扁,又要哭泣的样子。 “雪儿不要世子哥哥带着那个是吧,我们的雪儿会害怕是吗?”灼华轻声地问着,雪儿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世子高兴地笑着,对着他的父亲和母亲作揖说:“父王,母妃,儿臣的头还痛痛的,儿子今天不带这个好不好?有点重。” 世子讨好地笑着,这样既满足了雪儿,又不叫他的父亲和母亲难看。裕王看着世子点了点头,这么小就知道折中。 李彩凤笑着将世子头上的冠拿下来,反正在自己家里,本来就是随意地好,再说世子大病初愈,就随着他的心意吧。 第209章 耍脾气 小雪儿看着面前终于和他的哥哥长得一样的世子,勉强地从灼华的身上滑了下来。仍有些不愿意,但是还好,她没有那么害怕了。李源李澈走过来,小孩子都喜欢跟比较大的孩子玩,李源李澈懂事的一人牵着世子,一人牵着小雪儿,世子看了看李源李澈,他还是分不清这两个人。 四个小大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帮子的人,这样的架势,在裕王府应该是常见的。只是少见的是,队伍的最后头还跟着裕王。 “你刚才说什么?世子哥哥?”裕王笑着跟在灼华身边,为了避免其他的眼光,灼华尽量靠后走了。 灼华并没有打算理睬他,她早已经决定了,她不要理他了。 “那你叫我什么?你好久没有叫我哥哥了?”裕王仍旧嬉皮笑脸问着。 这个脸皮厚的男人,他难道看不到她还在生气吗?她哪有这么好哄,无论哪一次生气,他三言两语她就好了,灼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径边的花花草草,她早已下定决心了? 裕王悄悄拉起灼华的手,灼华挣开,裕王只好重新抓起灼华的胳膊,硬拉着灼华从边上的圆门闪过,不容灼华反抗,拉着灼华从边上的小径离开花园。 “你要做什么?”灼华小声地说着,她根本不敢太大声,如果让那一群人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她该怎么办?曾经从不在乎别人眼光的灼华,这时却唯独害怕被人误会了她和王爷。 裕王拉着灼华,穿过园子,穿过石桥,穿过亭子,来到了裕王的书房。这里比较清静,适合他和灼华将话讲清楚,他不希望裕王府的闲杂人等听见他们的谈话。 裕王推开书房的门,灼华站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进去,两只本已愤怒的眼睛已经要喷出火来了。她现在来的地方,不正是看见裕王调情的地方吗?现在拉她来做什么?看看他的书房里藏着的美人吗? 裕王放开了一直被他紧抓的手臂,他不这样抓着灼华,灼华肯定会逃开。灼华一看裕王已经放手,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拔足想走。 刚离开灼华胳膊的手,顺势揽上灼华的肩,一用力将灼华搂紧怀里,就这样半抱着将不情愿地灼华拖进书房。 “你今天不要想逃?” 逃?她李灼华什么时候想逃过,每次逃走的不都是他吗? 裕王将灼华直接拖进书房的内室,这里是裕王平时休息的地方。除了灼华,真的没有其他女人来过。灼华推着,眼睛瞪着,完全的不合作,但是无论怎样都不能阻止裕王。 到了内室,裕王终于松开了灼华,灼华刚失去了钳制,立马想要冲出门去,但是裕王更眼明手快,一把捉住灼华纤细的手臂,往后拉去,另一只手快速合上门栓。灼华不停地挣脱裕王的钳制,想要去开门,刚要碰到门栓,又被裕王扯了回来。灼华不依,还要去开门,现在的她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要跟他待在这里。 裕王抱着胡搅蛮缠的灼华,什么时候她才能温和一点,柔软一点?灼华仍然在扭动着,挣扎着。裕王想要让气得发狂的灼华安稳的坐在那里,根本就是一件难事。裕王只好顺势将灼华推到门边,她的后背正好靠在冰冷坚硬的门板上。 裕王整个身体向前倾,压在灼华的身上,灼华再往后退,已经无路可退,只好这样贴在裕王和门板之间。裕王像是故意似的,将灼华的两只手向后拉去,交叉到背后,一只手钳制住,灼华刚想抬起腿,裕王伸出一只腿将她的双腿压住。灼华只好骄傲地抬起头,怒瞪着裕王,哪里还顾得上面前丰盈的身躯全部都压在他的胸口。 “答应我不再胡搅蛮缠我就放开你。”裕王无奈地笑着。 灼华瞪了裕王一眼,她胡搅蛮缠?多么可笑,她不愿意跟着他走就是胡搅蛮缠。 裕王又说:“我不想弄疼你的。” 裕王看着脸已经涨红的灼华,不禁皱了皱了眉,他知道这样的姿势灼华肯定会痛,但是她这样不乖,他只能这样,难道叫人来抓住灼华吗?她泼辣的样子只有他见过,再说他要是真的那样做了,灼华真的会一辈子都不理他。 灼华将脸别到一边,她当然疼了,手疼,胳膊疼,现在被他压的全身都疼了。 看着灼华视死如归的样子,裕王笑了出来,大脸又移到了灼华的面前说:“你的醋劲还蛮大的吗?” 女人这么生气,裕王当然认为是在吃醋,灼华这么泼辣,有着这么大的醋劲意料之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吃醋呢?”裕王饶有兴趣地看着灼华,别的女人的醋意只会让他厌烦,但是他却喜欢死了灼华吃醋娇怒的模样。他从未知道她会为了他吃醋,以前她几次都将他推进别的女人的怀里不是吗? 0 第210章 争辩 灼华别过脸去,正好碰到就在她面前的大脸,就差一点,她就要碰到他的脸了,灼华好久未这么近地看着裕王的脸了。 初遇他的时候,这张脸白皙红润,温润儒雅,后来随着年龄地增长,这张脸上慢慢地变得成熟。自从李矾去后,这张脸上就有了忧愁,随着时间流逝,脸上有了些黝黑,但是总能发现一些劳累和疲惫。可想而知,他这几年过得也不顺遂。 脸几乎已经贴到脸了,灼华慌乱地眼眸不停地在裕王的脸上打转,却不敢直视裕王的眼眸。那一滩黑眸,深不见底,灼华不敢看,怕她看了便一下子被吸了进去。灼华只能又将头向后靠去,直直地贴在门板上,这样才能顺利吸入新鲜的空气。 裕王一直紧盯着灼华,身子往后挪了挪,或许灼华累了,或许灼华已经平静下来,灼华不再挣扎,裕王也放开了灼华的手,腿也从灼华的膝上离开,但是整个人还是站在灼华面前,双手撑住灼华的身侧。 少了些身体的重量,灼华感觉轻松多了,刚想低下头躲开令她倍感压力的眼神,裕王一下子捏住她的下巴,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仰视着看着他。 “我们和好,好不好?”裕王轻哄着,撒娇的语气就像个讨要东西的孩子。 “哼。”灼华用最大的力气哼了出来,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还要和她和好?难道真是小孩子过家家,一下子就不生气了。 终于肯回声了,这样就是好事情,总比一直不理他的好。 裕王笑说:“我已经将她送走了。” 将谁送走了?灼华肯定知道说的是谁,就是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人。 “你接谁来送谁走,都与我无关。”灼华终于开口说话,两人都这样了,他不会让她不开口。 “整个王府都是酸溜溜的醋味,怎么跟你无关?”裕王说道。 灼华没好气地瞪着裕王,吃醋,吃醋,谁愿意吃他的醋啊。 “傻子才吃醋,你玩腻了想丢了别往我身上扯。”灼华生气地别过脸,她就是不想让他看着她,继续数落着:“你们倒好,吃干抹净就将别人推开,这个女人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你叫她以后怎么嫁人?” 这个色坯,烂人,灼华心中暗骂着,但是色胚又岂止眼前的这一个?灼华心中不禁哀怨起来。 裕王当然想得到灼华心中能把所有不好的词都用在他的身上,他才不在乎,只要她解气就行,但是他还是想说明。 “我没有碰她。” 没有碰又怎么样?他碰过的女人少吗?就算这一个没有碰还要大肆表彰一蕃吗? “是啊,你们只是亲亲摸摸占尽便宜罢了。” 灼华说的是那个女人,其实也是在说她自己,他们何尝对她不是如此,说是不占有,但是便宜没少占,豆腐没少吃,这个大色鬼,还好意思说没有碰? 裕王了然地点了点头,挑眉问道:“你是想说我?还是想说其他男人?” 现在有醋意的变成裕王了,裕王可不认为灼华只是对他一人的埋怨。 灼华眼眸中的慌乱一闪即逝,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话语中的抱怨竟然也是对于另外一个男人的,而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敏锐的察觉到了。 “哼。”灼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可能不碰其他的女人。”裕王无奈说道。 天下哪有男人只有一个女人的?况且他是王爷,他以后还是皇上,他要传宗接代,他也有欲望。 “天下女人这么多,你为何要找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灼华尽量保持平静说,但是发出的声音近似嘶吼,她不想在乎的,但是她却不能不心痛。 “她跟你哪里像了,一点也不像。”裕王大声说着。 第一眼见他也认为很像,所以他将她留在了身边,但是越来越发现,她和灼华一点也不一样,灼华是独一无二的。他亲吻那个女人的时,越会想到灼华,心里越是空虚。 “这些都跟我无关,我才不管你去找什么样的女人,你是王爷,以后还是皇上,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我算什么?”灼华生气地说着,她不想吼了,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只有你不是我的。”瞧着灼华的眼泪已经快要出来了,过了许久,裕王才缓慢说道:“你心里不也有着徐睿。” 身为王爷的他,竟然会为一个女人而争风吃醋,真是大大的笑话。灼华诧异地看着裕王,原来在他什么都知道,那么他这么做是为了成全她的爱? “小雪儿出生的那日,我已经到了你家,但是却看见”裕王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这是他心中的痛:“你靠在徐睿的怀里。” “所以,我们旧情复燃,让你这一年来都躲着我?”灼华不敢相信地看着裕王,原来他什么都看到了,难得她遇到了这么大方的男人。 裕王看着灼华说:“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我放手让你去爱。” 他宠她,放任她,只认为这一切都是她想得到的。 是她想要的?放手让她去爱?但是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她是他的女人,她还怎么去爱? 如果当初她不离开京城,她不顾李矾的反对,她能够为了徐睿放下心中的执着,她嫁给徐睿,即使为妾,或许她不会经历这些苦难。 但是生活没有如果,她在他身边,是天下人都认为的他的女人。 第211章 化解 “但是他不爱我了,我也不能爱他。”灼华竟然呜咽地哭了起来:“他是个混蛋,他背弃了誓言,大哥不让我爱他,他的父亲不许他爱我。他们都说我是你的女人,还有谁会爱我?”灼华哭泣着,诉说着压抑在心底的委屈:“你也是混蛋,为什么偏偏我遇到都是烂人,我就不值得你们去珍惜?你们抱我,吻我,却唯独不爱我。你们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容不下一个李灼华。” 灼华捶打着裕王,似乎将心中对于两个男人的怒火都发泄在眼前的这一个男人身上。裕王不但不躲,还用力地抱住灼华,自认为一切都为灼华考虑,不敢去爱,舍不得去爱,以为别人可以爱她,最后却将她推到另一个深渊。这样的灼华让他心疼,如果那个男人爱不了她,他来爱。 “我知道我错了,你哭的那么伤心我就知道我错了,但是?”裕王大声地吼着,他的声音压过了灼华的哭泣,他要灼华听他说。 “李灼华,做我的女人你会失去很多,你还愿意吗?” 裕王嘶吼着询问着,他从来都不能肯定,她以后没有自由,她要懂得与别的女人相处,她要忍受虚伪和现实,她愿意吗?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 灼华也大声地吼了出来。她愿意为他深锁于宫墙,愿意为他和别的女人分享,愿意陪伴他一直走过所有的孤独和寂寞。 灼华心中难以分辨,她应该爱裕王多一点,她对裕王可以做到宽容和忍耐。但是对于徐睿,她做不到,她想要徐睿的独一无二的爱,如果那份爱不完整,她情愿不要。虽然现在的灼华,没有少时抱着少女对于纯洁爱的梦,但是她不容得那份爱分割。 她想,她不能为徐睿放弃,所以她并没有那么爱徐睿。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爱我,我以为你心中一直爱着徐睿,毕竟他是你情窦初开遇到的男人。”裕王说道。 他的自以为是,自认为为灼华想的周到,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伤害了灼华。 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何止遇到了徐睿,她不也遇到了他吗?他从来都是参与到了她的生命中,他体贴地为她着想,只是不想爱她而已。 灼华睁着眼前这个混蛋,本来捏住灼华下巴不让灼华乱动的手,已经换为捧着灼华的脸,灼华生气地低头,一口咬了下去。裕王疼痛的皱紧眉头,但并没有大力抽回手,任由灼华发泄着咬着。她心痛,他的心何时又好过? 灼华的口中慢慢地感觉到血腥的味道,裕王的鲜血流进她的口中,灼华再也忍耐不住,两行眼泪早已滑落,他又一次成功把灼华惹哭了。灼华慢慢地松开了口,裕王不顾留着鲜血手。 “嘘,别哭。” 灼华也分不清她的眼泪到底是为了那段青葱苦涩的爱恋而流,还是为了眼前这个风流多情的男人而流。但是这句轻哄,又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爱的两个男人,都喜欢这样哄着她,但是这句话,对于她来说,从来没有效果。 灼华眼泪最能灼伤他的心,裕王带血的手捧着灼华的小脸,流血的是他,哭的却是她,原来他怎么做都会惹得灼华伤心。 裕王另一只手扶住灼华的额头,低下头去,直接附上灼华的颤抖血腥的小嘴。灼华晃着脑袋躲开,她不想再沉沦,不想迷乱,她不想他吻她,灼华挣扎着,但是裕王的嘴唇却没有离开她。 裕王带血的手用力地压着灼华的下巴,扶住灼华脑袋的手将灼华的唇又压上了自己,灼华越是挣扎,裕王越是用力。他的舌头尝到了带着他的血腥味,这无疑是最大的催情剂,让他更加疯狂。 灼华躲不过,她从未躲过,多情的他,温柔的他,对她宠溺的他,都叫她的心不断地沉沦,以至于无法自拔。 但是她能怎么办?冒着他失去生命的危险?让他背叛亲人?算了,他们的缘分早应该尽了,她应该接受新的爱情。 灼华不断的软化,本想要推开他的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腰。她慢慢地闭上眼睛,任由最后的泪水滑落,泪水流进了嘴里,带着血腥和苦涩,在嘴里蔓延。 她应该随了所有人的心愿,做他的女人,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裕王也慢慢地变得轻柔,双手捧住灼华的脸,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仍在拥吻着,但是他们却没有衣衫不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打算,只是吻着,彼此珍惜。 裕王慢慢地收紧了双手,呼吸困难的灼华,只能虚软地靠在裕王的怀里,她并没有机会去练习。激烈熟练的吻,灼华来不及分辨内心的感受。 裕王的额头抵着灼华的额头,他也已经气喘吁吁,早在她十五岁的那个夏天,他已经爱上了她。 “做我的女人会很苦的。”他不想让她后悔,但是就算她要后悔,他也只能放手。 “那你多爱我一点不就好了。”这个时候还讨价还价的只有灼华了。 如果能只爱她一人最好,如果不能,多爱一点也是好的。 裕王笑了,他的考虑似乎有点多余,灼华是容易满足的女人,她知道他能给她的不多,她不会强求他做不到的事情。灼华只是要求多爱她一点。或许,他可以给她的,不止一点。 裕王擦去灼华脸上的血渍,灼华帮着裕王清理着她留下的伤口,看着深深的伤痕,她知道她有多大的愤怒。他现在正享受着灼华一点一滴地为她擦药,享受着她的这份温柔。 两人牵手走回书房,但是二人却都不想走出去,享受着情人之间的旖旎。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王良站在门口,看着眼中带笑的二人,猜到两人之间已经破冰。 第212章 藏着的爱情 “王爷,高大人张大人来了。” “嗯。”裕王只是应了一声,看着灼华脸红的走到书架前,随意地翻着书架上的书:“叫他们过来。”王良退了过去,裕王却站在灼华身后,笑说:“我这里可没有你喜欢看的书。” 灼华低头笑着,他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吗?她现在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竟看些奇怪的书,灼华拿过一本诗集,随便打开一页。 “娇痴不怕人猜,合衣睡倒人怀。”裕王站在灼华身后笑着念着,如此淫词艳调,裕王竟然不知羞耻读了出来,灼华已经羞红了脸。 裕王低头看着灼华,从口中吐出温热的气息喷在灼华的耳朵上。灼华羞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意乱情迷中抽离出来,现在一下子又慌了心神。裕王满意地看着灼华娇羞带怯的模样。 他只是不出手而已,稍稍用心,灼华的心不得不沉沦,没有哪个女人更够抵抗帝王的爱。在情场方面,灼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幸好他是爱着灼华的。 “我要出去了。”灼华将书放到架子上,推开了裕王,裕王却不依,仍是抱着灼华,低头要下来吻。 “他们要来了。”灼华别过脸躲过,只把脸埋在裕王的怀里。 “你就在这里,又不是没有见过他们。”裕王不想灼华难堪,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皇上,嘉靖可不想灼华成为他的儿媳妇。 “姑姑。”两人还是相拥着,李澈突然跑进来,他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找了好久才找到了灼华。 灼华猛地推开裕王,羞红的脸看着李澈,这么小的年纪应该还什么也不懂吧。裕王倒是悠闲自得的模样,毕竟他已经习惯这种旁若无人的感觉,他就算行房事边上也有人伺候着,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人来的?”灼华问着,走过去牵着李澈的手。 “不是。”李澈大声说着,指了指身后,秋菊低头说:“夫人叫我看着公子。” 李澈好像才看见裕王,作揖说道:“王爷。”裕王完全没有了刚才不正经的模样,李澈刚起身,高拱和张白一已经进来,李澈见了张白一,又作揖说:“澈儿见过老师。”张白一笑了笑点了点头。 灼华的脸还是红的,幸好李澈来的早,要不刚才肯定会被他们二人撞见,那么他们要怎样看她?灼华拉着李澈,快速地福了福身,逃了出去。 张白一刚想叫住灼华,灼华却跑的很快,没一会就消失在廊中。张白一看着如此莽撞的灼华,又看了看慵懒的裕王,裕王脸上怎么都不能掩饰的笑意,他已经猜到了。 张白一和高拱行礼之后,裕王将灼华看过的书拿下,看了一眼重新放好,他下次放几本类似的书,灼华来书房时也不会这么无聊。他想,他可舍不得灼华以后回王府只给他带儿子去。 “王爷和灼华重归于好了?”张白一看着裕王一脸欠揍的幸福模样,如果不是君臣之分他肯定要好好揶揄一顿。 裕王丢给张白一一个肯定的眼神,但是仍是嘴硬说:“我们又没有吵架。” 没有吵架才怪,刚才两人之间的咆哮怒吼都是假的吗? “王爷的手怎么了?”眼尖的高拱看着裕王手上的伤,他对裕王的私生活没有兴趣,反正现在世子也已经有了,王爷自然可以爱他爱的女人。 裕王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扬起更大的笑意说:“小猫小狗咬的。” 张白一看着裕王的笑意,猜想这定是灼华的杰作,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还说没有吵架,鬼才信。 “王爷,此时非同小可,要不要传太医?”高拱满面的关心,心思耿直的他,哪里想到怎么回事,更没有留意张白一与裕王之间的互动。 张白一轻笑出声说:“老师,王爷乐意被小猫小狗咬伤,况且已经上好了药,老师不必担心。” 可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 第213章 周扬有难 裕王坐到椅子上,王良端上了茶水,心情大好的裕王看什么都顺眼,但是高拱可没有带来好消息,看见王爷没事,高拱才说道:“王爷,严世蕃被弹劾,内阁已经下令,捉拿严世蕃进京。” “意料中的事情,什么罪?”裕王终于敛去笑容。严嵩老了,严世蕃不死,朝中拥戴他们的大臣怎么安分? “贪污,逃罪,谋反,”张白一说着,最后一字一字地说出了最重要的一个罪名:“通倭。” “通倭?”裕王重复了一遍,咀嚼着这两个字。 “王爷,严世蕃这次必死,这下子好了,朝中的不正之风终于可以清除,朝堂又要清明了。”高拱开心地说着,没有比这个消息更令人振奋了。 裕王点了点头,蹙紧浓眉却想不透,他是不相信严世蕃会通倭的,疑惑问道:“通倭的罪能定吗?证据有没有?” “证据确凿,阶老成持重,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高拱说道。 “他们哪里入得手?”裕王闭上眼睛,他不得不问清楚,因为他比眼前的高拱和张白一都清楚,这里面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张白一压低着声音说:“应该是从周扬那里入得手。” 站在书房外的灼华不禁怔了一下,她被李澈找到之后才知道菱香要带着李源李澈和雪儿回家。灼华也想回去,这才想来问问裕王,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书房里谈着大事,书房很少人会过来。门口是王良把的门,但是王良可不会拦着灼华。灼华本来想等一会过来,但是听到周扬时,她的心不禁颤动了一下。 “怎么说?”裕王睁开眼睛,双手交叉的放在桌子上。 “据臣所知,应该是周扬家里有眼线,将他们的通信偷出,这才有了证据。”张白一简单说着,因为他也不知道全部。 裕王摇了摇头说:“信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会轻易拿出?就算真的有书信来往,也不可能留着让别人去拿?” “王爷说的是,我们也推敲了好多遍,周扬不傻,严世蕃罗龙文等人更不是傻子,本是戴罪之人,不可能留着把柄等着他们来抓的。”高拱也是满脸疑惑,他想不通。 “会不会消息错了?”裕王问道。 “不会,内阁下的明文,已经定了下来。”高拱确切说道,他们也奇怪,但是都不知道阶是怎么做到的。 “答案在徐府,但是徐府定不会透漏,关键是现在皇上相信就够了,毕竟严世蕃一死,才大快人心。”张白一说道。 徐府?徐府?灼华不停地咀嚼这句话,她不想把徐睿跟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但是她不得不这么想。徐睿说过会放过周扬的?他又欺骗了她? “严党这下子是真的完了,正好也断去皇上的念想,毕竟朝廷折腾不起了。天下百姓,江山社稷都不能再折腾了。”高拱感叹着,这个国家迫切需要的政治革新,挽救一切的颓势。 “老师,你和白一还是要隐忍些才好。”裕王适时提醒,虽然大快人心,毕竟是皇上掌握着生杀大权,还不到他们一展抱负的时候。 “王爷放心,我和老师心中有数。”张白一笑着说道,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差一时。 “哎。”高拱不但不高兴,反而哀叹起来说:“严党也都不是不好的,可惜了像周扬这样的人才。” 裕王赞同地点了点头,周扬是清高了些,与其他官员也不交好,却是难得人才。 “能保还是要保的。” “王爷。”张白一站起,感动作揖说道:“王爷的胸襟是天下人的幸运,臣与周扬自小一同长大,既是同窗,又是手足,虽然周扬是严世蕃的女婿,但是周扬绝对不是和严世蕃一样,更不会和严党中的乌合之众同流合污。臣愿意为周扬担保,他是清白的。” 裕王摆了摆手,高拱叹气说:“这次可是直指着他而去的,他恐怕不能善终。” “老师,不能因为党争而埋没了人才,不能因为严世蕃,徐阁老就直接定了周扬的死罪吧?再说,如果只论亲疏,就做出陷害忠良的事情来,那么现在的阶又和以前的严嵩有什么区别?那么朝中的清流又以何种姿态自居,他们不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张白一愤慨说道。 天下就是有这么多的伪君子,面子上是忠君爱民,实际上只是结党营私的一种手段而已,对于这样的伪君子,倒没有真小人来的好,伪君子总让人防不胜防。 “就怕凭你我之力,就算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能让别人信服,况且每个在朝的官员都有各自的小算盘。”高拱喟叹说道。 什么时候他们曾经向往的官场和朝廷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们曾经的一腔热血和对于君父百姓的执着都到了哪里去了? “学生不管其他人如何,学生只愿自己永远不要变成虚伪的人。”张白一说道,脸上没有平时和蔼的笑,转而又对裕王说:“王爷,周扬有难,臣定会施与援手,望王爷恩准。” 张白一说完,拜了下去。 裕王点了点头,就算他反对又怎么样?看似寡情的张白一才是最重情重义的那一个,但是他担心的不是这些。 灼华纠紧的心终于放松开来,她就知道,白一大哥永远是最能理解别人苦楚的那个人。也许当初他们合起来对付严嵩是大势所趋,是为民除害,为了朝廷清明。但是现在,没有了严嵩严世蕃,他们仍是朋友。 第214章 高拱直谏 灼华笑了笑,神态自若往书房门口走去,轻轻敲门,三人同时看向灼华,灼华笑问:“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裕王招了招手,要不是灼华一定要走,他打算留下灼华的,灼华走到裕王身边,裕王揽过灼华的腰,笑问:“怎么又回来了?刚才留你却留不下。” 灼华想要掰掉放在她腰上的大手,但是裕王的手却重重地用了些力,灼华只好作罢说:“来跟王爷讨个赏,奴婢的家人都要回去了,奴婢想回家去过一夜。” 裕王不禁笑着灼华客气的样子,她不总是跟他你来我去的,这时候说起奴婢来了?由着她吧。 高拱不禁皱起眉,看了裕王又要沉沦的样子,难免担忧。本来还以为王爷已经忘了这个女人了?但是现在的状况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在这里陪我不好吗?”裕王小声地说着,屋里一共就这么几人,其他二人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我想回家住一宿。”灼华嘟着嘴撒娇,她知道她现在能有这份自由,都是裕王给她争取的,她本就不是宫女,看开的嘉靖也不再限制她。“我保证,明天一早定回来。” 裕王点了点头,小声地嘱咐说:“明天一早叫燕迟去接你。”灼华笑着福了福身,转身跑出书房外。 张白一看着灼华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是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灼华了,张白一看的出来灼华开心的笑靥都是真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下,灼华又能开心多久? 张白一还在思虑着,裕王失神地追随灼华离去的目光。高拱从位置上站立起来,正经地整理衣冠,走到裕王书案前最中间的位置上,作揖下跪行了大礼,铿锵有力说道:“臣高拱谨奏。” 张白一和裕王都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老师,并未有诧异。 “李氏灼华乃是宫人,幸得王爷疼惜,但祖宗规矩,家法礼制,都不容王爷有僭越之情,王爷非昏庸之主,还请王爷恪守礼制,以兄妹之情待之。不然,为一女子,以致父子失和,君臣反目,是伤国体。”高拱忠心直谏。 裕王站了起来,看着面前为他考虑周到的高拱,裕王并没有生气,仍是笑着走到高拱身边,弯下腰亲自搀扶起高拱。裕王知道高拱对他的忠心,高拱也是他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人。 “老师,你多虑了,本王不是隋炀帝,父皇更不是唐明皇。”裕王轻松笑着说,希望能够打消高拱的忧心:“灼华本是王府的人,父王知道这一点,宫里知道这一点,朝臣也知道。李矾死后,我答应他照顾灼华,本王不是背信弃义的人,更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在灼华没有归宿之前,本王必须承担起责任。” “王爷重信重义,实属大明之幸,是微臣有了小人之心,不该擅自揣测。”高拱自然感觉汗颜,但是心内也知道,女人对于男人来讲不算什么,特别对于一个多情的男人,更是微不足道。 张白一看着裕王,如果裕王说的是真的,他不禁为灼华捏了一把汗,灼华脸上幸福的笑意是掩饰不了的,或许灼华对于裕王真的不算什么,但是裕王对于灼华变已经是全部。他为灼华惋惜,灼华的一颗真心该怎么安放? 高拱告辞之后,屋里只剩下张白一和裕王,裕王拿起灼华刚看过的书到张白一面前笑说:“帮着本王找几本类似的书来。” 张白一接过书,看了看名字,翻了一两页笑说:“王爷有此雅兴,开始研究起诗文来了。” 裕王笑着摆手拉着张白一往书房外面走说:“灼华来到这里,总不能天天看着男人看的书,所以找几本让她打发时间。” “王爷是真心想要灼华了吗?”虽是君臣,但是张白一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质问。 “嗯。”裕王含糊不清的回答:“本王忘记不了她,那么只能将她留在身边,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吗?” “王爷真的为灼华好?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张白一并不想跟裕王拐弯抹角,他现在就像灼华的兄长,他必须确定这个人值不值得灼华托付,显然他认为不值得。 “灼华心中爱的人是本王,我的爱才是她需要的。”裕王直视着毫不畏惧的张白一,直接说道:“我知道你和李研乐见其成的事情,原本本王也打算放手的,但是本王的放手只会让灼华更加伤心,那么本王不会再压抑对灼华的爱意,对于你们乐见其成的那个人,未必是灼华想要的。” “他能给灼华的,王爷给不了。”张白一笑着说道。 “但是灼华要的是我的爱。” 裕王说的坦然,心中也是不确定,但是他现在能为灼华做的,也许只是这些而已。 第215章 疑惑重重 马车里充斥着李源李澈的吵闹声,一会儿哄堂大笑,一会儿拌嘴磨牙,小雪儿永远是最幸福的那一个,刚坐上了马车就已经昏昏欲睡。今天回家的灼华,心不在焉,脸上一会儿凝重,一会儿忧愁,微蹙的眉毛更加显示了她的忧心忡忡。 她反复想着刚才偷听到的话,原本她不想偷听的,但是听到是关于周扬的,她不禁多听两句,心中更是惦念不已。能从周扬家里拿出信的,毕竟是极其可靠之人,但是就像白一大哥说的,周扬不傻,就算通信也不会留着,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信是后来放过去的。 “姑姑,你说我跟哥哥谁说的有道理?” 李澈拉着灼华的胳膊询问,灼华忽地反应过来,眨巴眨巴不明所以的眼睛,满是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姑姑没有听到你们说的是什么?” “哎,姑姑,你的心儿都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还想着王爷啊?”李澈有些埋怨,以前他的姑姑回家的时候,时刻都想着和他们在一起,今天似乎不对劲。李澈想了一下,应该是想着王爷,毕竟他什么都看到了,他又不是大哥,木讷的很,他可是什么都懂的。 “小孩子瞎说什么?”灼华忍不住睨了李澈一眼,她还以为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呢? “我才没有瞎说呢。”李澈坐到菱香身边,顺势靠在了没有抱着小雪儿的胳膊上,得意洋洋小声说:“娘,我刚才看见了姑姑和王爷抱在了一起。” 他可是知道的,男人会抱着喜欢的女人。 菱香看着灼华羞红的脸,心中已经知道什么事情,毕竟一下午她们都没有再见灼华。 “小孩子不要胡说。”菱香同样的嗔怪。 李澈这张惹祸的嘴,她要管好他才行。 “哼。”李澈生气地转过脸去,每天都叫他说实话,诚实守信,但是自己说的就是实话啊,母亲却说他是胡说,他才不会胡说呢。 灼华撩起车帘,看了看外面,已经到了胡同口。 “要到家了。”灼华笑着说。 李源和李澈好像有着无穷的精力,两个人连蹦带跳地下了车,菱香抱着小雪儿跟在后面,奶娘接过菱香手中的雪儿,灼华向后面看了一眼,随口问:“秋菊呢?” “李澈吵着要吃糖糕,我叫她去买了。”菱香和灼华手拉着手进屋。 秋菊平日勤快,沈大爷沈大娘年纪大了,这样跑腿的活都是秋菊在做,随口一说的事情,灼华并未放在心上说:“他真是馋,在王府什么好吃的没有,现在又要去买?” “是啊,他竟说王府的没有东直门的好吃。”菱香笑着,他的这个儿子,好吃,好玩,天生的会享受,而李源则完全不同。 “我也感觉王府的东西不好吃。”灼华悄悄做了个鬼脸,好心情的她恢复了俏皮模样说:“就连皇上吃的也不见得比我们普通老百姓好。” “老百姓可都说着皇上要什么就有什么哩。”菱香和灼华已经进了屋,小雪儿在两个哥哥闹哄哄地的玩闹中醒来。 灼华笑了一下,她知道皇上的一日三餐不过是清粥白饭,养生修仙的嘉靖对饮食虽然讲究,但是不算奢侈。更不要说裕王,完全就是什么都可以。但是皇宫之大,养着上万的太监宫女,火耗之大,都是需要大量的钱财。更不要说中间太监层层贪污,就算外面普通的一块葱油饼,到了皇宫,都是要大价钱。灼华不想跟菱香说这么多,毕竟菱香也不懂。 奶娘带着小雪儿和李源李澈,菱香和灼华一起帮着沈大娘做晚饭,这是灼华回来的习惯,就算家里有了仆人,灼华还是喜欢自己动手,毕竟她未将沈大娘当做仆人,更看作是自己的亲人。 初夏的白昼长,到了吃晚饭时间,李源李澈已经玩的满头大汗,刚要吃饭,秋菊回来,手中自然买着李澈最爱的点心,也是灼华的最爱。 “快些去吃饭吧,小孩子可不能这样惯着。”菱香接过秋菊手中的糕点。 秋菊笑着哎了一声,偷瞄了一眼,看着灼华仍在喂着小雪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灼华聪明,可不比她的主母这么好糊弄。 李澈乌溜溜的大眼睛从秋菊进来时就一直盯着秋菊的手上的糕点瞧,直到菱香拿过来,李澈的眼神却未离开。 灼华好笑地看着馋猫似的李澈说:“把饭吃完了才能吃糕点。”灼华命令着,李澈终于收回视线,灼华不禁揶揄:“你这样馋都不知道像谁。” “他们都说像姑姑。”李澈大声说道。 “哪里像我,我才不是你这样。”灼华瞪了李澈一眼,像他的爹才对,菱香笑着看着他们总是这样斗嘴。 “不过下次不要这样指使秋菊,这么远她跑回来,也够累的。”菱香笑着说,菱香本是下人出身,她更体恤他们的不容易,所以在李研家当差是一件乐事。 “这个糕点又不是我要买的。”李澈小声嘟囔,有些生气地低下了头,李源则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他才没有兴趣理他这个幼稚的弟弟还有姑姑呢。 灼华愣了一下,她并不想多想,灼华看着李澈委屈的模样,宠溺地笑了笑,给李澈夹了一大口菜说:“是姑姑要吃的好不好,都是姑姑馋。” “嗯。”本来就是,李澈并未说出来,他怕姑姑和他一样羞羞脸。 晚饭总归在欢声笑语中度过,食不言这句话在李家从来都不被执行,以前聒噪的是李研和灼华,母亲也由着他们闹。现在聒噪的虽然只有李澈一人,但是灼华还是感觉倍感温馨。 灼华又瞟了糕点一眼,那些熟悉的花样都是她最喜欢的,是李澈真的随她?还是 0 第216章 撇清 天儿慢慢黑了,灼华沐浴后本想去睡,无意漫步到奶娘和秋菊住的厢房时,停了下来。她不应该这么坦然的接受徐睿对她的好了,即使徐睿嘴上说都是在帮李研,但是灼华知道,徐睿是为了她。灼华站在门口,笑看着正在收拾的奶娘和秋菊。 “小姐?”正在折衣服的奶娘侧身,正好看到灼华。 “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来看看。”灼华走进了屋里,走到秋菊身边,看着秋菊做的女红,笑说:“手艺不错。” 秋菊羞涩一笑,常有人这么夸她,但她仍是娇羞说:“小姐莫笑我。” 灼华看着秋菊绣的是鸳鸯戏水,多么美好的意义,她曾经也想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但是现在却离的好远。 “奶娘,秋菊,这两年真是谢谢你们。”灼华有感而发。 “瞧小姐说的,小姐对我们这般好,我们哪里也找不到这样的主家。”奶娘收拾好了衣服,让灼华坐在了床沿。 “我们家小,只怕委屈了你们。”灼华笑着说:“奶娘,秋菊,你们别误会,我只是怕你们要回去,又不好意思开口。”灼华看着奶娘:“你们要是有了新的打算,就跟我说,我再想办法。” 秋菊只是愣了一下,毕竟十三四岁的年纪,肯定想回去,家里人都在徐府当差,奶娘倒是无所谓,比起给的钱,灼华比其他家都大方,家贫的她需要贴补。 “小姐说的哪里话,小小姐现在还小,只要夫人需要,小姐需要,我就会留下来。”奶娘说道,她现在奶水也没有了,如果再去找事情,只能找些洗衣做饭的事情,不如留在李家。 灼华这才放心,又看了看秋菊问:“你呢?” 秋菊想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想留下,但又怕公子责罚,只好说:“我不比奶娘,我什么都要听公子的。” 秋菊低头,她是徐家的家生子,虽然她在徐睿的新宅子里当差,自己的表哥书铭又是主管,但是她还是要听家里的。 “你要是想回去,我去和你家公子说。”灼华怎么会看不出秋菊的想法。 秋菊咬了咬下唇,她下午才去见了徐睿而已,徐睿跟她说要她留在李家,但是她不想,现在她也不敢说,她知道徐家家规严,特别是四公子,更是冷面冷心。 “我听小姐的。”秋菊尽是委屈。 灼华已经知道秋菊的心思,点了点头,等她再去找个合适的丫头,毕竟现在三个孩子,她不想菱香太累。如果她现在出宫了多好,她和菱香一起回来,一起回苏州。想到这里,灼华的心不禁一颤,自始至终,她根扎在心底的愿望还是想离开这里,但是现在的她,还能不带牵挂的离开吗? “回来了。”菱香笑着,抱着小雪儿往床里面挪了挪,灼华坐来,看着李源李澈两人都已经睡着了,毕竟闹了一天了。 “嗯。”灼华坐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到脚上,她回家都习惯于菱香一起睡:“三嫂,周扬家的姨娘还会来家里走动吗?” “时常走动,有时候还会带来府上的老人,以前在严府认得的,在一起就叙叙旧。”菱香说着,女人之间的谈话,无非是孩子丈夫。 “那周府的人有没有说周府的近况?”灼华又问。 “说的都是家里姨娘间的事情,家里人多,难免有些嘴角。”菱香轻描淡写地说,少言少语的她不会说人长短,更不会勾心斗角。 “三嫂?”灼华悄悄地往菱香身边靠了靠,小声说:“我回宫之后,如果家中有了什么难事,你就去王府,其他人都不要找知道吗?” 菱香有些害怕,但是仍然点了点头,她能有什么事,李源李澈的事情都是灼华托张白一安排好的。家里的仆人是徐睿叫过来的,自然信得过。她不常出门,家中又有沈大爷和沈大娘两人,日子已安稳了许多。 严世蕃死不足惜,但是灼华最怕的是牵扯到了周扬,牵扯到李研,毕竟菱香是严府出来的人。通倭是嘉靖最痛恨的,想到这里,灼华面上不禁有了忧愁,周扬现在最不好过,周母定是忧心忡忡吧! 第217章 爱意渐浓 说是第二天早上回王府,灼华却在家里吃了早饭又吃了中饭,怎么也不舍得走。燕迟没有来,张慧义来接她,张慧义跟李源李澈玩的不亦乐乎,快要到了傍晚,两人才一起回王府。当年张慧义与李研是不打不相识,后交为好友,对于灼华也颇为照顾。 灼华回到王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正巧是裕王府晚餐时间,她不想打扰王府一家的其乐融融。在王府,最受宠当然是李王妃,就连正妃陈氏也被落在了后面,李彩凤是一飞冲天,但是也招来了多少妒忌的眼光,作为王府最受宠的女人,日子过得并不太平。 “妹妹回来了?”李彩凤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丫鬟,提着两个食盒:“晚饭还没有吃吧,我与妹妹一起。” 灼华福了福身,退到一侧,客随主便就好了。李彩凤干练地指挥者丫鬟摆上饭菜,点上灯火,李彩凤看着有着戒备的灼华,笑了笑说:“妹妹不用拘束,今天就我们姐妹俩吃吃饭说说话。” 李彩凤拉着灼华走到桌前,李彩凤端起酒壶倒上两杯酒,让丫鬟退下。 “姐姐知道妹妹心里有着芥蒂,以前对不住妹妹的地方,姐姐陪个不是。”李彩凤说着豪气饮下一杯酒,看着灼华的脸继续说:“妹妹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在这王府,你知我的小心,以前我的心眼小,总怕妹妹夺了我的东西,但是不曾想,没有妹妹,也会有其他女人。” “王妃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不用感觉对不起任何人。”灼华看出了李彩凤的忧伤和无奈,王府之大,身份尊贵,但是却没有一个知心的人。她没有对不起自己,即使没有李彩凤,也会有其他的女人,因为那些本不属于灼华。 “但是王府的人都说我是借了你的贵气,就连生个儿子都跟你亲。”李彩凤无辜地说着。 “王妃是聪明人,非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吗?都是些无中生有的长舌妇罢了,王妃不欠奴婢什么,万不用自责。”灼华才不想成为被可怜的人。 “妹妹这么想,我的心里总是舒坦些,有时候想着不如爱着普通人,倒来的自在。”李彩凤笑着说着,又饮下了一杯酒:“我们以后做个好姐妹吧,王爷离不开你,也离不开我。” 李彩凤拉着灼华的手,灼华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李彩凤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想拒接,她现在要学着与这些女人相处。 “本王是不是打扰了什么?”裕王和陈王妃吃完晚饭,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灼华的院子,看着烛火通明的小楼,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安放。到了院中看着李彩凤竟然和灼华笑着对饮,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人开心呢?她们都是他爱的女人。 他喜欢灼华,他也喜欢李彩凤。李彩凤大方得体,做事周到,有着女人难得冷静理性,所以他需要李彩凤这样的女人在身边。灼华娇俏可爱,性格明朗,有着闺中女人没有的灵动活力,使他爱的欲罢不能,他平时的生活需要灼华这样的女人来调剂,不然他会感觉没有希望。 “瞧王爷说的,臣妾才想和妹妹说两句话体己话,王爷就跟来了,以臣妾看,王爷是一时也离不开妹妹了。”李彩凤开着玩笑,本就美丽的脸蛋因为酒的关系,染上了潮红,更加妩媚。 “奴婢想王爷应该是来寻王妃的吧?”灼华也是笑着,不敢抬头看着始终盯着她的裕王。 “他要是来寻我的,我走了他准跟着来。”李彩凤笑着,拿着帕巾捂着嘴,站起来踉跄一下,裕王一把揽过李彩凤的腰,李彩凤娇羞地笑了,推了裕王一把,便直接出了门。 看着人家夫妻间的打情骂俏,灼华可不想做碍眼的人,转过身去,也不理裕王,坐到了桌子边,倒上一杯酒。举杯还未来得及喝,裕王低下头来,一手揽过灼华的腰,一手抓住灼华的手,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你的王妃已经走了。”灼华推开裕王,闪了过去。 裕王挑了挑眉,自顾倒下了一杯酒,将酒杯端到灼华嘴边。灼华抿唇不理他,裕王也不脑,自己将杯中的酒饮尽,捏着灼华的下巴,直接附上灼华嘴。灼华下巴吃痛的闷哼一声,裕王趁势将口中的酒哺入灼华口中,灼华还未来得及喘息,不得不咽下口中的酒。 带着酒精的诱惑,这个吻越来越火热,在裕王不安分的手已经从灼华的衣襟中钻了进去时,灼华立刻从意乱情迷中抽离出来,拉出裕王充满情欲的手,推开裕王。 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什么时候才能要你。”裕王将灼华抱在怀中,仍在喘息。 “问我做什么,去问你的父皇啊。”灼华轻松地说着,心中却是苦涩。她想着这不是难事,但是裕王的身子却僵硬了,他只沉浸在美好当中,似乎将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忘记了。 李矾的死,云歌的死,张聪的离开,所有的悲伤似乎都出现在他的面前,都在提醒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灼华抬头看了看裕王,冷漠幽深的眼眸吓坏了她,灼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我说错了话吗?” “没有。”裕王低头看着灼华,虽然是笑着,却是苦涩。 灼华和裕王坐在榻上,打开窗户,看着屋外的月光,灼华靠在裕王的肩上,话虽不多,但是都享受着这份快乐。 “我是不是要回去了?” “是,明天。” “你会不会想我?” “会。” 裕王侧脸看着偷笑的小脑袋,自己也笑了,说道:“灼华?回宫之后,无论听到了见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管,我会处理一切。” “嗯。”灼华才不要多想,她现在的心也想不了太多。 0 第218章 相由心生 “奴婢恭请皇上圣安。”灼华跪在精舍外面,嘉靖坐在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折。 “嗯。”嘉靖应了一声,灼华抬起头,看着黄锦,黄锦看着嘉靖,嘉靖愤怒的脸缓和了一下:“起吧。” 灼华站了起来,好心情的她脸上全是笑意,站在门口也不看嘉靖,也不说话,嘉靖等了许久,平时话多的黄锦和灼华仍旧不语。 “今天怎么都哑巴了?”嘉靖抬头看着灼华,灼华仍是出神,“世子好了?” 灼华傻笑一下,黄锦咳嗽了两声,灼华才回过神来,跪了下来回说:“托皇上的福,世子已经痊愈。” “你的功劳朕记得,想要什么赏赐去和黄锦说。”嘉靖说道。 “奴婢不敢邀功,是王妃的悉心照料和李太医的药,才让世子康愈。”灼华如实说道,比起李彩凤这个母亲,她那一点照顾又算的了什么呢? “李太医?李时珍?”嘉靖明知故问。 “是。”灼华笑着说:“李太医正好游历到京城,城里的孩子病好的这么快,都多亏了李太医,皇上如果要赏赐,应该赏赐李太医才对?” “太医?他都不在太医院供职了,怎么还可以称作太医?”嘉靖面露讽刺,他承认李时珍是有本事的人,但是并不喜欢他,李时珍可是因为反对嘉靖修仙炼丹,愤然离开的太医院的。 “皇上,李先生是有本事的人,人们称呼惯了,也不好改了,皇上还计较这些?”灼华已经改口,她不想惹得嘉靖不开心。 “嗯。”嘉靖没有兴趣继续讨论李时珍,看着奏折的眉头越皱越紧。 灼华和黄锦一起离开万寿宫,李芳夜里当值,灼华还未离开,就已经听到嘉靖大声的怒吼,灼华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还未和黄锦说上两句话,已经跑出了宫墙,她可不想被嘉靖的怒火伤到。 “怎么样?”嘉靖问道。 “押解严世蕃的囚车已经到了江苏,锦衣卫八百里加急,每日一报。”李芳说道。 “你的人在分宜查的怎么样?”嘉靖又问。 “还没有可靠的证据传来,奴婢已经多派了人手。”李芳眯着眼睛,脸上有着阴狠,这种事情嘉靖喜欢让李芳去做,李芳比黄锦做的好。 “边关没有动静吧?”嘉靖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内廷乱不要紧,外面可不能乱。 “没有,各级将士对皇上忠心可鉴。” 嘉靖放心地点了点,但是看着手里一张张的密奏和调查结果,皱着的眉头一直深锁。嘉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体力和精神上越来越力不从心,对于朝臣的控制也做不到像以前那么严密。 回到宫中,灼华的生活变得宁静,白天当值比晚上轻松。灼华站在万寿宫的主殿上,张大了嘴巴大了一个酣。灼华捂住了嘴巴,偷偷向四周瞄着,幸亏没有人。 昨夜本来睡得安稳的她,被一个噩梦惊醒,却再也难以入睡。睡梦中她回到书院,他们一起去后山的月牙湖游玩,但不知怎地,周扬掉进了湖中,本来浅显的湖水一下子变成了黑色,深不见底,周扬掉了进去,却怎么也拉不出来,随后而来的是歌的哭声,周母的哭声。灼华慌乱地转身看着将周扬推入湖中的那个人,竟然是徐睿,徐睿哀怨冷漠地看着她,最后灼华惊醒,才知道那是梦境。 灼华这时又想起这个梦,也许是她听到了裕王和张白一的对话,让心虚的她心里有着压抑。 “灼华?灼华!”嘉靖大声地唤着,灼华赶紧加快小碎步,跑到了嘉靖面前,嘉靖这才睁开了眼,看着灼华问:“你与徐睿,周扬,张白一相识多少年了?” “已经十年有余。”灼华看着嘉靖,嘉靖仍是闭着眼睛,她不知道嘉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以你十年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灼华充满疑惑,这个问题来问她? “对于奴婢而言,他们都是兄长,而非朝廷的大臣。” “那你的兄长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嘉靖换了一种问法。 “他们都是好人。”灼华抿嘴回答,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好人?”嘉靖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眸盯着灼华:“未必吧!” 灼华看着嘉靖,坦然地笑着说:“他们都对奴婢好,所以奴婢认为他们都是好人,或许他们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美玉尚有瑕疵,何况是人呢?” 嘉靖走下榻,招了招手,灼华跟了上去,嘉靖拿出一份密奏,交到灼华手中,灼华低头说道:“奴婢不敢僭越,奏折奴婢看不得。” “朕让你看你就看!”嘉靖大声说道。 第219章 秘奏 灼华手有些颤抖,她不敢看,但是灼华仍然打开了一页,当灼华看到周扬的名字时,心中不禁一颤。奏折里列着周扬的十宗罪,有大有小,这足以让周扬死上十回。 灼华慌张地跪了下来,颤抖地打开余下的奏折,数十页的奏折冗长地摊开在灼华面前,灼华眼神快速地看着,慌乱地不知所措跪在那里。 灼华读完,抬起头来看着嘉靖说:“皇上,扬哥哥,哦,不,周扬虽然有着缺点,但是这上面的事情不属实,奴婢不相信他会做这些,周扬不仅有着才华,更有忠心。” “你先别急,这还有李研的?”嘉靖翻了几下,找出来,生气地甩在灼华面前。 灼华慌张地捡起,将李研的打开,比周扬的短上几页,但是所有的罪责可不比周扬来的轻。 灼华看完,眼睛的担忧更深了,眼中全是泪水望着嘉靖,慌张说:“皇上明鉴,三哥心思虽粗,但是大是大非从来没有错过,奴婢更不相信兄长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灼华又跪了下去:“望皇上明察。” 嘉靖仍然翻着奏折,灼华慌张地看着,她不想嘉靖继续扔下关于张白一的,徐睿的,这些都是她不能承受的。在官场中,谁能做得到一清二白?只要嘉靖去查,他们都有罪。 嘉靖拿着最后一封密奏,是关于当年李矾一案的调查和现在对于玉琼的调查。嘉靖迟疑了一下,看着已经慌乱的灼华,他已经不知道这一封拿出来,灼华还能不能经受的住。 被嘉靖捏在手上的奏章又放了下去,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一些,淡淡说道:“这些都是别人参的,没有定罪,你不用害怕。”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灼华磕头如捣蒜。 她心中记得李矾的死,如果说有一天李研也这样离开她,或者是周扬,张白一,或是徐睿,他们任何一人,她的心都承受不了。 嘉靖蹲了下来,看着灼华问:“依你看,奏折上面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过了好一会,灼华擦去眼泪,努力平复呼吸说:“周扬的第一条,纳妓为妻,这条就不是真的,歌哥哥是奴婢从青楼里赎身的,奴婢将她送给了一个商户,周扬并未娶姐姐。第二条,在老家买地逼死人的事情,周扬绝对不会做。他最恨的就是土地兼并,常说这是害人伤国,况且他连周母都来了京城,他要地做什么?定是别人打着他的旗号,陷害他的。第三条贪污枉法,皇上最清楚,周扬做了两次巡盐御史,天下最肥的差事,他贪了吗?皇上自然清楚周扬是否清白。第四条陷害忠良,周扬从不搬弄是否,又是清高之人,他最不耻,更为不屑。第五条,视为严党,助纣为虐,周扬是严世蕃的女婿,但是从来都不是严党,他是天子门生,是皇上钦点的探花……” 她并不相信其中的每一条,逐一反驳。 嘉靖听得根本不是灼华说的是什么,只是看灼华的态度,灼华对于他们的信任远超于其他,嘉靖不相信毫无关系的灼华,会这么顾着周扬。 “你为何这么相信他,为何这样帮着他?”嘉靖居高临下地看着灼华。 “因为他们都是奴婢的兄长,是奴婢的朋友,是奴婢最亲近的人。”灼华哭着哽咽着说,无论他们变成了什么样,他们对她一如往昔。 “如果你的这些兄长都变了呢?” “没有变,奴婢相信他们没有变,对皇上的忠心不会变,对百姓的慷慨豪情不会变,对于天下的大爱不会变。”灼华说着,满是心虚地看着嘉靖直视她的眼睛:“他们对奴婢更不会变。” “哦,是吗?”嘉靖嘲讽地笑着。 这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为了权利什么都可以放弃,何况一个李灼华呢? “朕现在就让你看看,你的兄长都变成了什么模样。” 嘉靖将书案上所有的奏折都推到了地上,灼华跪了过去,一张一张地打开,剪不断理还乱,灼华看着,乱了思绪根本没有了章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面有着大臣的奏折,有着锦衣卫东厂的密奏。 她看着已经走到大殿门口的嘉靖,眼泪又迷了眼睛。皇上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他为什么这么无情,一定要将她心中最后的信任都摧毁。 徐睿从来不是灼华最初相识的模样,但是她不曾想到他会机关算计,置周扬于死地。这些弹劾似乎都是冲着周扬和严党去的,而周扬看似清高,实则利用着灼华与徐睿周旋,丝毫不相让。看似最无争的张白一,更是在周旋于两方势力中间,两边都得了好处,好一个八面玲珑。 灼华瑟缩在床上,她好想裕王,她想抱着他,想腻在他的怀里。灼华现在才知道,没有了裕王的照拂,没有了兄长的庇护,没有爱人的呵护,她只有受伤的份。 凌乱的她忘记了,裕王告诉她,无论她看见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理会,但是那是关于她最亲的人,最在乎的人,她怎么会不理会呢? 第220章 家贼 灼华睡醒了一觉,夜里的寂静让她的心也平稳下来,她开始理顺思绪。关于李研的,是贪污军饷,纵容下属,是要边关没有问题,这些罪嘉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于周扬的才最棘手的,现在朝中的大臣更想要给严党最后一击,毕竟严嵩未死,严世蕃还活的好好的。严嵩的政敌都会感觉害怕,特别是阶,他不知道喜怒无常的嘉靖什么时候又想起了严氏父子,那么等徐阶的只有身败名裂。 灼华清楚地记得弹劾周扬奏折的御史名字,已经在宫中两年的她,当然知道那人是阶的学生,还与徐睿交好,她曾经还见过。对于监视在京官员东厂的密奏,内容调查详细,线索明显,更像是一个布好的局,就等着将所有有关联的人套牢。 这个局是谁布的?针对的又是谁呢? 灼华扶着头痛的脑袋,虽然徐睿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钻入她的脑海里,但她仍然不愿意相信。她不相信徐睿会这么无情,更不相信徐睿是心狠手辣的那一个。 那么她呢?她竟是徐睿的帮凶。 灼华想着,又慢慢地进入了睡梦中,心虚的灼华陷入了自责和悔恨,她对不起周扬,对不起歌,对不起周母。噩梦又一次困扰了她。 每天的梦里,都是徐睿将周扬推进深渊。 天还未破晓,灼华便起身,她不管是谁害了周扬,她都不能坐视不管。从宫中向外传递消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灼华通过裕王府与宫中的来往,还是将信息传递给了周扬。 周扬想着灼华传递过来的家贼二字,反复看着,想了一会,就在门外有人要进来的时候,周扬将手中的纸条烧毁。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过目不忘的他从来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即使现在只有两个字。 推门进来的不是丫鬟小厮,而是卿舞,一身白衣的卿舞在乍现的火光中显得有些耀眼,随即又恢复了黑暗。卿舞走到烛前,点燃了红烛,黑暗的屋里瞬间变得光亮,周扬幽深的眼眸像鹰一样直视着卿舞,卿舞如柳般摇曳的身子走至周扬身后。周扬躺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卿舞柔软的双手附上周扬的太阳穴,闻着美人身上清新香味的周扬,紧绷的情绪有着一丝缓解。 过了好久,周扬终于从椅背上坐起,缓慢地站起来,他现在要战斗了,为了母亲,为了妻儿,也为了卿舞。周扬重振旗鼓,拉开门走了出去,却没有看见卿舞嘴角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 为了不打扰周母的休息,周扬尽量做得安静,就在家中所有仆人已经聚集到了前院时,周府还是如往昔的寂静。家贼,这府中也只有十几个人而已。周扬审视着,他不曾买过丫鬟小厮,这些都是严知语从严府带来的,家中向来都是严知语掌管,他从不过问,这还是他第一次看着全部的家人聚集在这里。 看到了周扬点了点头,严知语走到众人前面,福了福身说:“你们都是知语身边最亲近的人,是看着知语长大的,知语今天先谢谢大家对于知语的照顾。”严知语又福了福身,继续说道:“严家家道中落,你们跟着我过来,自然就是周家人。知语自然相信你们的忠心,但是你们其中,有了狼心狗肺的东西,有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奸人。今天请大家一起将他揪出来,或者你们自己站出来,省得大家一起受苦。” 严知语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看着每一个下人头皮发麻。虽然周家家规不严,但是他们都知道严家的厉害,严知语不会对他们留情。 周扬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深不可测的眼眸冷淡地看着下面,他的几个小妾也站在他的身边,他从她们身边走过。现在的周府,除了母亲和严知语,他谁都不相信。说来可笑,从来没有走进他内心的严知语,关键时刻却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 周扬并没有说话,走了一圈进了内室,剩下的就交给严知语吧,他相信她的手段。 果然,周府一夜的鸡飞狗跳,还未到天明时,严知语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方法很简单,将所有的下人分离,一一审问,找出最可疑的人,做坏事的人肯定会露出马脚,最终确定的那个人。不需要屈打成招,他自己慌了神,所有防线崩溃。 周扬放下手中的书,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他不曾想到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当时来到他的身边只有十岁的孩子,居然会背叛他。小厮是严知语陪嫁带过来的,父母都是严府的奴仆,是严家的家生子,如果他是徐府的人,那么他的父母不也是? 严知语随即差人赶往江西,却被周扬阻止,他们已经没有必要浪费最后的精力,分宜那边早已经支离破碎,他现在能自保已是万幸。 周扬并没有伤害到这个小厮,依照严知语的意思,应该将他打死,但是周扬摇了摇头,他不想这么做,这么做毫无意义。 周扬思索了好久,最后说道:“带着这个人去徐家,将他交给陆嫣,你只要说去还人,其他的都不要说。” 严知语点了点头,她相信周扬,他怎么说她就怎么样做。 这是一场攻心的斗争。 第221章 卿舞的主人 “姑娘?”灼华直到天明才稍微睡了一会,朦胧中被一阵轻且急促的敲门声唤醒,灼华听见陌生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灼华并没有多想,立马跳下床去开门。 面前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宫女,看着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做着最低层的杂役,灼华并没有多想。老宫女只是将浣好的衣塞到灼华手中,然后又左右看了几眼,没有可疑的人,便低着头沿着墙边消失在视线之外。 灼华拿起衣服将门关闭,尽量保持镇静地将衣物打开,灼华打开衣服,摸到领口处,有些不同的手感让她起疑。灼华拿起剪刀将缝在原本针线之上的线剪开,拿出纸条,纸条上写着:“已捉家贼,勿念。” 灼华这才松了一口气,灼华回想刚才的宫人,应该不是裕王府的人,显然周扬不会用裕王府跟她联系,他有着自己的渠道。 灼华烧了纸条,周扬并没有告诉她这个家贼是谁派放的,她不要去想,也知道是谁。周扬意思明显,他不想她牵扯进来,周扬不想灼华为难,更不想灼华去选择,这本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这样的周扬,让灼华欣慰。 酒楼的包厢内,徐睿坐在窗户边看着街上的街景,看似嘈杂的环境,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越是这种地方越是安全。不苟言笑的徐睿,经过几年的风霜,脸上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温润,更没有往日呆傻的模样,除了灼华,其他人未曾见过他真挚的笑。想到这里,徐睿不禁感觉可笑,从小的生活环境早已习惯掩饰自己的内心,城府颇深。官场的摸爬滚打,使得他满是阴谋和算计。 没到书院之前,他曾未想过会爱上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不美丽的女人,女人在他以前的价值观里,只是附属而已。但是灼华却改变了他,他的温柔真情都给了她,没有想到她全部不要。他背叛了她,但是天知道他有多么后悔,现在已经晚了,那个女人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他还能做什么?曾经想要一生守护的人,他并不想把权谋用在她身上。但是,他内心的邪恶却被唤起,他想得到灼华。所以他和那个男人商议,只要将灼华给他,他会效忠他。但是现在,灼华却是那个男人的。 徐睿不禁苦笑,他应该恨灼华的。但是他能做的,只是守护,只要她不受伤害。他自知他已经争不过那个男人了,但比起对于灼华的爱,他不能输给他。 随着吱嘎的推门声,他的思绪被唤起,徐睿只是转脸,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向来知道周扬的口味,就如周扬知道他的心中的柔软。徐睿起身,将折扇放在桌子边缘,不情愿地关闭窗户,他喜欢这里的街景,曾经也是灼华最喜欢的。 包裹在一身黑色披风之下,却难掩纤细妖娆的身段,美人快速地将披风上的帽子掀开,一张英气魅惑的小脸出现在徐睿面前。徐睿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妖媚有风情的女人一直是周扬逃不掉的。而他呢,却独爱灼华时而天真娇憨时而泼辣的模样。 “爷?”来的人是卿舞,也是灼华口中的小红。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见我的。”徐睿冷漠地说,他重新坐回座位,轻啜杯中的茶水。 卿舞低下了头,对于徐睿的外热内冷,她更愿意面对周扬的外冷内热,眼前的男人让她害怕心惊。 “周府已经一团乱,家贼已经找出,没有人会注意我了。”卿舞急切说着,咬着娇艳的红唇,满脸哀求说:“爷目的已经达到,当初的承诺是不伤害周公子?” 但是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徐睿面无表情地看着卿舞,锐利的眼睛盯着她,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你爱上他了?” 卿舞拼命地摇头,慌乱地眼眸恢复平静,骄傲地抬起小脸,脸上是惯有的冷漠,徐睿满意地笑了。 “这样最好,你不要忘记了,当初对于他和歌的恨,不要怪我,你的现在都是他造成的。”徐睿提醒着卿舞低贱的身份。 灼华以外的女人,之于他,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个曾经对他倾心的女人也一样。再说,青楼出身的女人,哪有真情可言? “是,卿舞知道。”卿舞认命地点了点头,她没有灼华的好命,就算卷在他们中间,也得不到他们一点的眷恋。 “但是周公子是无辜的,而爷你,也得到了想得到的不是吗?” 心中没有牵挂也就没有了畏惧,卿舞抬起头直视着徐睿。 “周扬将灼华扯了进来,他就不是无辜了。”徐睿低声怒吼,转而又柔声问:“昨天送信的人是谁?” 对于父亲安插在严府二十几年的眼线,徐睿才不相信这么快就被发现。 “李灼华。”卿舞一字一字清楚地吐出,既然徐睿都叫她这么痛了,她没有不还击的道理。 徐睿闭上了双眸,慢慢体会这种心痛的感觉。 看着曾经爱的男人,卿舞冷笑地继续在徐睿悲痛的心上再插上一刀:“天还未亮,周公子回的信,叫她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