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断三江水》 第1章 失败 雪夜,天刚放晴。 一轮半残的月遥挂天际,清辉冷纱,映着皑皑白雪有些刺眼,薛离独自坐在郊外的某处不知名的荒山上,身旁的五瓶劣质高度白酒已经成了空瓶,让他有些摇摇欲坠、晕头转向,此刻体内血液在酒精的作用下快速流动着,也不觉冷,眼前已经有了重影。 如今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他没能考上大学,这许多年来的寒窗苦读功亏一篑,这让身为孤儿,从小拿着旁人资助读书的他心里十分难受,在捱过了几个月的心酸,几乎所有同学都将自己淡忘之后,那一直压在心底的痛苦终于爆发。 他不想活了。 他本是个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的男孩,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可偏偏就在高考那几天发起了高烧,考砸了,彻底砸了,连一个像样的大专都上不了,所以他想不开,所以他选择了在所有人都将自己淡忘之后,离开这个世界。 雪夜转晴后的夜空很美,有一抹幽暗的微蓝,残月旁落着两颗不甚明亮的星,像两只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眼睛,充满了怜悯,还有嘲笑,应该是在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和不自量力吧。 人在心灰意冷时,难免会有些自怨自艾。 薛离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然后便顺着荒山陡峭的斜坡滚了下去,然而就在他眼看就要撞进山下深沟里的时候,夜空里突然多出了一颗星,一颗明亮闪烁,且正在快速移动的星。 光点临近,就见一个巨大的圆盘飞行器露出真容,在完全没有停留的情况下射出一道银色光柱,薛离被收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离突然被一阵剧痛弄醒,但却不能动弹,只能隐隐听见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说:“芯片已植入大脑,准备激活。” 另一个说:“这就是酒的味道了吧,太难闻了。” 简短对话之后,薛离忽感脑中传来一阵剧烈颤动,似乎正有着某种能量在冲刷着自己的灵魂,感觉十分怪异,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舒服,这是在干什么?他们是什么人?薛离心里想着,但却因为那五斤高度劣质白酒的作用让他难以做出任何判断和行动。 疼痛正在慢慢减弱,脑中的怪异感觉也渐渐有了如蒸桑拿一般的舒适感,这才让薛离稍微清醒了一点。 一人道:“脑部创口已经愈合,身体构造也已改造完成,但无法进行控制。” 另一人道:“再试一次。” “无法控制。” 另一人似乎有点犹豫,停了片刻,道:“改造失败,人类白酒的能量非常奇怪,回去后好好研究,取出芯片,放弃试验品。” 接着又是一阵剧痛,薛离感觉头部如裂开了一般,又听那人道:“芯片能量损耗大半,无法恢复,已被试验品灵魂锁死。” “灵魂?”薛离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难道已经死了?这两个是鬼差?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虽然他一直都是个无神论者。 “那都放弃了,丢下去。” 这是薛离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就感一阵天旋地转,耳畔劲风呼啸,然后是缺氧,窒息,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意识开始减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并没有死,现在才是真的要死了。 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意识终于彻底消失了。 ………… 过了很久很久,薛离突然被一阵颠簸惊醒,耳畔传来阵阵杂乱的马蹄和脚步声,接着就听一个近乎癫狂的女人声音尖叫道:“孩子!”然后是一阵利器刺入血肉的声响。 一滴水落到了脸上,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可抬起来的竟是一只粉嫩嫩、肉嘟嘟的婴儿小手,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抹掉了脸上的水滴,是血,猩红猩红的血。 我没死,可…… 夜很冷,光秃秃的枫树林里吹着鬼哭一般的风声,身下厚厚的积雪散着寒意,一点点透入裹着自己幼小身体的棉布,很冷。 这时,薛离眼前一花,就见一个黑影如大鸟一般飞了过来,弯腰抄起自己一跃上了枝头,说了声:“瞎搞。”然后便带着他往远处飞去。 薛离好像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死了,但却没去阎王殿报到,而是又重生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此前那两个又是芯片又是试验品的家伙是什么人,眼前这个抱着自己施展轻功的老头又是谁,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武侠世界吗? 刚才凄厉喊着孩子的那个女人是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可她好像又死了,那是不是说自己到了这里还是个孤儿?又是一个连面都没见到的狗血剧情,我他妈是命里带煞专克老妈还是咋的。 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虽不确定猜对了几分,但这并不影响他打算要好好重活一次的念头,因为早在他灌掉五瓶劣质高度白酒后他就后悔了,后悔自杀,更后悔用这种非常难受的方式自杀,活着不好吗?蝼蚁尚且偷生,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高考失利而已,又不是无路可走了。 人在经历死亡后,难免都会有些豁然开朗的想法。 被老头抱着跑了很久,薛离也隐隐听到身后一直有不少追兵,但那些追兵似乎完全不是这老头的对手,老头武功很高,不仅跑得快,只要一出手就一定打倒一大片。 终于甩掉了所有追兵,老头低头望着怀里如瓷娃娃一般粉雕玉琢的婴儿,带着笑意道:“你这娃娃命还挺大,此番若不是遇到了我,怕是也与你那娘亲一起死了,往后便跟着我吧,我收你为徒,你给我养老送终。” 薛离听得真真儿的,但却说不出话来,只好冲他咯咯一笑,逗得老头一阵老怀大慰,将他抱得更紧了。 老头将包着薛离的棉布掀开了些,见里面塞着一个信封和一块巴掌大的黑铁令牌,令牌表面绘着一些细细的奇怪纹路,不过这纹路却不是用笔墨描绘,也不是用利器刻画,而是隐在令牌表面之下,他一眼便看出制作令牌者不简单,因为这是用内力打进去的,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这孩子什么来历?老头心存疑惑地将信封打开,细细看着里面的内容,片刻后才将信连着令牌一起塞进怀里,道:“薛离,倒是有些像女娃娃的名字,你这小家伙是男是女?”然后掀开棉布看了眼薛离胯间,微笑道:“有小叽叽,男娃,不过按你家中长辈的意思,你便唤作薛离吧。” 薛离心道:“我叫薛离,不是泥巴。”想来也巧,前世今生竟有着同样的名字,他会将自己变成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吗? 第2章 学不会 时光匆匆,流水而过,不觉间八年过去了,薛离已经长成了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他对自己如今这副皮囊非常满意,比起前世来也不知好看了多少倍,所以他时常在想,能生出自己这般好看儿子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 他如今在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无华教的江湖门派,门派的掌教就是那个老头,名叫陆真仪,而薛离因成了陆真仪的关门弟子,在无华教中有了极高的辈分,甚至一些三四十岁的人都要叫他一声小师叔。 只不过这位小师叔多少有些名不副实,因为他太笨了,从内功心法到武功招式,什么都学不会,这一点薛离自己也很无语,他觉得自己可能比刚练武时的郭靖还要笨,曾幻想过的那句“这孩子根骨极佳,是个练武奇才”终归成了幻想,太难了。 他可能更适合读书。 “香莲碧水动风凉日月长。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日月长。长月日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薛离半躺在后山那棵茂盛松树下的石头上,口中轻轻念叨着这首上午在课堂上先生出的回文诗。 他觉得很有意思,想了一会儿,又道:“香始烛舞夜幽凉乍天光。香使烛舞夜幽凉,舞夜幽凉乍天光。光天乍凉幽夜舞,凉幽夜舞烛始香。”这是他自己想的,且不说工不工整,最起码押韵。 这时,一声淡淡的轻笑自身后传来,道:“离儿,怎的不去与他们练功?” 薛离赶紧起身,对着来人拱手一礼,道:“见过师父,”然后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道:“我也想练功,可我学不会啊,说起来我假假也是个师叔、师叔祖级别的长辈,武学造诣却还比不上那些刚入门的晚辈,丢不起这个人,对了师父,您往后能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个文职长辈,不用与他们比武功。” 陆真仪呵呵笑道:“可是有人说你什么了?”薛离虽然只有八岁,可陆真仪却总觉得这孩子不太一般,不论是心智成熟还是处世能力都不像一个八岁孩童,甚至有时候还能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沧桑之意,太古怪了。 薛离嘿嘿一笑,道:“谁敢说什么,除非您不存在了,也没人是傻子,即便有闲话也不会当面说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何我就学不会武功,内功学不会便算了,招式居然也学不会。” 听他抱怨,陆真仪好笑道:“所以你便告诉他们,你这是眼睛学会了,身体却没有学会?亏你想的出来。” 薛离道:“我这可不是推脱啊,是自嘲,您还是帮我想想办法吧,看他们练得热火朝天我都有些嫉妒了。” 陆真仪道:“此事急不得,练武并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之事,有人开窍早,有人开窍晚,何况你那一膀子力气是我都不具备的,还有你的学问,我听你方才念的似是对仗你明艳师姐的回文诗,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说来也怪,薛离虽学不会武功,但却天生有一膀子惊人力气,旁人跑山能负重二三十斤已经很不错了,而且都还是些有点内功基础的弟子,可他却完全无视这些,随随便便负重百斤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跑完全程,有一次与人斗气更是举起了一块一百多斤的石头,当场就给对方吓得落荒而逃,自此便得了个绰号,叫蛮梨子。 薛离腼腆道:“我瞎对的,不工整。” 陆真仪抚须道:“我等虽是江湖人士,却也是大华子民,兴国之道何以叫文治武功?文很重要,武亦很重要,这世上哪来如此多的文武全才,何况便是你那膀子力气便足以胜过太多人,老天是公平的,他不会同时给予一个人太多东西,你心态要平和一些才是。” 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大地,滚滚热浪使得空气都有了点点波纹,薛离抬头看了眼松树高处的那只蝉,他觉得这家伙可能从入夏那天就在这里了,每天都在叫,烦死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学会一身绝世武功,我想学轻功,就是飞檐走壁您知道吧?” “我想飞上去将这只蝉赶走,而不是像这样……”说着,薛离一掌拍在大松树上,那要三人合抱粗的松树剧烈颤动起来,落下一片松针雨,那只蝉也被吓走了。 陆真仪吓了一跳,因为薛离这一掌之力的效果,连他怕是都要用上至少三成功力才能做到,可薛离却只是很随意地拍了一下,“你下手轻些,这树是我师父亲手栽的,一百四十年了。” 薛离腼腆一笑,将双手背到了身后,问道:“师父,您究竟多大岁数了?我看明艳师姐怎么也得小八十了吧,您看着可比她年轻多了。” 陆真仪笑着道:“究竟多大我也记不准了,我只知道你师祖栽这棵树时我差不多八、九、十岁的样子,与你如今年纪相仿。” “乖乖!”薛离吐着舌头道:“那您不得一百五了?是如何做到的?您别是乌龟成了精吧?” 整个无华教也只有薛离敢这般没大没小地与陆真仪说话,陆真仪也不生气,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小王八犊子,没大没小,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又是一句出自薛离骂人时的话。 “既然你学不会武,那便莫要硬学了,好好读书,将来赴京考个状元,为师很看好你。兴许哪天你便开了窍。”其实关于薛离学不会武功的问题陆真仪一直也很奇怪,因为薛离并非愚钝之人,反之非常聪明机灵,做任何事情都是一学就会,唯独这武艺碰不得,好像他的身体十分排斥练武一般,怪异至极。 “考了状元还是不会飞。”薛离轻轻嘀咕了一声,他对那种飞檐走壁的事情非常向往,说到底他前世也只是个十**岁的少年,不说英雄梦吧,武侠梦还是有一点的,眼下既然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成为大侠的可能就近在咫尺,但自己却是个笨蛋,学不会,这怎么能不让他心有不甘?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科考与前世的高考倒是有几分相像,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是真能考取个功名,也算弥补了自己没能考上大学的遗憾了。 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焦急地喊道:“师祖,人到了!” 陆真仪顿了一下,看着薛离道:“离儿,你便在后山莫要下去,等我回来。”不待薛离说话,喊话的女子已经到了不远处,陆真仪道:“青青,你在此陪着你小师叔,等我回来。” 薛离立刻察觉到可能出事了,正要说话,可陆真仪已经化作一道白影掠下了山,有些匆忙。 第3章 八岁这年 陆真仪走后,薛离望着自己这位最小的师侄穆青青,小丫头只有十二岁,生性腼腆,梳着两根尖尖的羊角辫,肤色略黑,有两颗很可爱的小虎牙,她是明艳师姐的关门弟子。 见小师叔盯着自己,穆青青小脸微红,怯怯地道:“青青见过小师叔。” 穆青青比薛离还要高出半个头,可在薛离眼里她却只是个孩子,于是他走上去,踮着脚在她头上摸了摸,笑着道:“你怎的不与他们一般,喊我蛮梨子?” 穆青青有些紧张,连忙轻声道:“青青不敢,其实师兄师姐他们也无恶意,只是觉得小师叔力气很大,时常用来说笑。” 薛离微微一笑,不再逗她,道:“无妨,蛮梨子比咱们这儿的梨子好吃对不对?”又道:“师父干什么去了,你方才说人来了,来了什么人?” 穆青青心道:“师父好像没说这个不可以告诉小师叔。”然后正色道:“青青也不清楚,不过听师父他们说起过,好像是官家人,叫什么陈亲王。” 薛离微微一愣,他曾从书上看到过,这个朝代叫大华朝,有些类似于明宋时期的一个朝代,历史往上追溯也曾有过诸子百家、秦皇汉武,只不过历史在秦朝时有了偏差,前世是赵高李斯篡改始皇帝遗诏,让胡亥当了皇帝,而这里却是公子扶苏顺利登基,大秦享国运三百年。 大华朝的当今圣上有三个兄弟,其中一个就是陈亲王。 薛离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陈亲王来做什么?” 穆青青皱了皱细细柳眉,摇头道:“不知道,师父没说……”见这小丫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薛离微笑道:“青青,欺瞒长辈可是触犯门规的哦?快告诉我。”这时的他就像哄骗吓唬小萝莉的怪蜀黍一般。 穆青青心思单纯,脸色顿时一变,连忙道:“小师叔,青青真的不知道,你不要赶我走,师父不让告诉你,”又见小师叔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小丫头快吓哭了,轻声道:“我只听师兄们说陈亲王是来寻小师叔的,做什么我真不知。” 找我的?那么大一个王爷找我干什么?薛离有些想不明白。这时,穆青青从腰间的浅蓝布袋里拿出一个番茄和一根黄瓜递了过来,怯怯地道:“小师叔,给你这个。” 薛离望着还带着水渍的番茄黄瓜愣了一下,问道:“干什么?” 穆青青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师父说,小师叔爱吃这个,让我备一些带着,一旦被你缠上……啊,不对,是一旦遇见你便给你吃,这是我刚从师父的菜园子里摘来的。” 小孩子说实话,虽然穆青青及时改了口,但薛离还是听明白了其中意思,暗暗苦笑,看来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个难缠的泼皮无赖形象啊。 “好了,放松点,我是小师叔,又不是小狮子,不会吃了你的,走,我带你抓蝉去。”薛离拉起穆青青的小手往林子里走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不论那陈亲王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前面还有师父和无华教顶着,无华教乃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怕个什么? ………… 却说陆真仪下山后,很快便到了无华教会客厅,此时那陈亲王已经到了,见陆真仪来,连忙起身相迎,笑着道:“陆真人,小王久闻大名,今日有幸相见,实乃三生有幸。” 陆真仪拱手一礼,道:“陈王驾临,蓬荜生辉,请坐。”这时,其大弟子姚长辉凑到耳边轻声道:“师父,山下五里处来了三万朝廷兵马。” 陆真仪微一点头,又看了眼陈亲王的几个随从,虽都是官家打扮,但他却看出了这几人的不简单,个个都是高手,复道:“不知王爷此来所为何事?” 那陈亲王约莫三十六七的模样,生得挺拔俊朗、英俊潇洒,手拿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笑着道:“真人应该看过小王前几日送来的书信,便莫要拐弯抹角了,小王是为薛家世子而来。” 陆真仪微一皱眉,道:“王爷信中言明,那西凉藩王世子在我门中,可贫道门中皆是些普通人家子弟,不曾有什么番王世子,不知王爷什么意思。” 陈亲王微一点头,轻笑道:“既如此,那小王便提醒真人一下,真人八年前可是救下过一个婴儿,那便是西凉王薛建山的孩子,真人先别急着否认,当年追击您的乃是锦衣卫一处与四处官员,那些人武功虽入不得真人法眼,但收集情报与追踪却有些本事,那薛建山叛乱被杀,陛下定了满门抄斩,藏匿钦犯可不是小罪名。”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尽数将目光落到陆真仪身上,陆真仪也是暗自一惊,他虽看过塞在薛离怀里的信,可信中却不曾言明薛离的身份,因为薛离的不同寻常,所以他一直都在猜测薛离的真实身份。 此时听陈亲王挑明薛离身份,陆真仪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会遭到那么多高手的追杀,但他却是不可能将薛离交出去的,面不改色地道:“王爷说笑了,贫道不过一介江湖草莽,岂敢大胆触犯朝廷律法,八年前贫道确是带回几个婴儿,不过都是些无人收养的弃婴,至于您说的锦衣卫追踪贫道却不曾见过,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陈亲王知道这老道是在推脱,一边点头一边笑着道:“看来真人是执意袒护了,想来真人已经知道,本王此来是带着兵的,您当真要拿整个无华教门人的性命保一个朝廷钦犯?” 陆真仪不为所动,温和道:“王爷想干什么。” 陈亲王笑道:“本王若用军队强攻算是欺负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只要薛家余孽,真人倘若给了便也罢了,若是执迷不悟,本王说不得便要自己动手找了。我这有几位江湖人士,武艺平平,都想与真人切磋一二,本王亲自带人去找,找不到本王会亲自向真人赔罪,若是找到了……” 说话间,他身后的几人随从便站了出来挡在陆真仪等人身前,而他却轻摇折扇,起身不急不慢地往外走去。 五万兵马搜山,便是一只老鼠也别想躲过去,再如何厉害的武林高手,在军队面前都无济于事,于是陆真仪紧张了。他不可能对付得了五万兵马,也不可能对陈亲王出手,更不可能不管薛离,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薛离立刻离开无华教。 “领教陆真人高招,请赐教!”一个容貌阴鹫的中年男子轻笑着对陆真仪道。 “陈王当真好大的威风。”一个不咸不淡的清冷女声自殿外传来…… 第4章 锦衣卫 来人话毕人到,是个着一身黑纱长裙,以薄纱掩面的年轻女子,那黑色纱巾半掩其面,朦朦胧胧,隐隐可见其白嫩娇容,看似个美丽的娇弱模样。 见她自上方落下,挡住去路,陈亲王眼神微凝,竟是快速闪过了一抹惊慌之色,微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柠芮姑娘,你来所为何事?” 此女名叫王柠芮,乃是锦衣卫所的十二金钗之一,地位仅次于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实实在在的猛人。 王柠芮声音清冷,但却带着一股酥麻之意,又显温柔,给人一种摸不透她是何情绪的味道,“陛下有过严旨,凡皇族中人皆不可插手锦衣卫事务,王爷莫不是忘了。” 陈亲王此前那抹惊慌就是因为这个,被王柠芮挑明,他笑着道:“皇兄旨意,本王岂敢违逆,我眼下只是来寻薛家余孽,与你锦衣卫有何干系?” 王柠芮道:“大人不在,锦衣卫所确实不如从前那般严谨了,下官来此之前已查出一些事情,王爷要不要见见他们。”说完,就见厅外快步走来十一个与其穿扮一模一样的女子,如赶羊一般地催着四个身穿绣着蓝线祥云图案,暗红底色官服的男人。 这四人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官帽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他们分别是锦衣卫所一处和四处的正副执事,当年追杀薛离的就是他们带的头。 陈亲王脸色快速变了变,转眼恢复正常,轻笑道:“柠芮姑娘这是何意?本王倒是第一次见十二位姑娘一齐出现。” 王柠芮道:“他们已经招了,所受财物也已尽数查清,王爷莫非还不愿承认,下官已经拟好奏折,王爷是现在看,还是回京与陛下一同看?” 到这,陈亲王的脸色终于变了,锦衣卫内部制度十分严明,是一个极其厉害的地方,除了当今圣上与锦衣卫指挥使之外,任何外部官员都无法调动他们,他当年为了打通这层关系也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自己还是低估了锦衣卫内部的能量。 尤其是这十二个女子,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她们一起出现过在什么地方,眼下她们来了,怕是山下的五万兵马也起不了作用了。 陈亲王道:“不知姑娘想让本王做什么。” 王柠芮道:“请王爷带着您的人立刻离开,陛下旨意,此事由锦衣卫处理。” “放肆!”那容貌阴鹫的中年男子喝道:“胆敢对王爷如此无礼,你……”可不等他话说完,一颗梅花镖飞射而来,插进他的眉心,当场毙命。 陈亲王的脸色非常难看,死死盯着王柠芮却说不出话来,王柠芮道:“小惩大诫,念在王爷初犯,大人曾经有过交代,给诸位皇室成员一次机会,下官此次便不禀告皇上了,望您不会再有下次,恭送王爷。” 陈亲王气得直哆嗦,但却完全没有办法,狠狠瞪了王柠芮一眼,一甩袖袍大步往外走去。可他刚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身后传来四声闷响,接着那四个正副执事的脑袋便滚到了身旁,吓得他微一哆嗦,加快脚步匆匆而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警告。 那十一个女子抬着尸体离开后,王柠芮这才对陆真仪施了一礼,道:“叨扰了陆真人,不知能否让我见见世子殿下。” 锦衣卫凶名在外,天下皆知那是些阴狠毒辣之人,如今见这些看似娇滴滴的柔弱女子,杀了五个人如杀了几只牲口一般浑不在意,陆真仪算是领教了锦衣卫的狠辣手段,但他还是不打算将薛离交出去,道:“姑娘莫不是以为贫道会受你胁迫?我这本就没什么番王世子,姑娘请回吧。” 王柠芮不急不气,道:“夏历十六年,冬月十三,无华教陆真仪路经北邙山,救下藩王薛建山独子,经山东,入安徽,冬月二十四过江,在金陵同福客栈逗留三日,腊月初六回到无华教,我若没记错的话,你那次是去中原赴少林觉远大师之约。” 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日子都分毫不差,这让陆真仪微微皱了皱眉,“你……”他当年之所以要绕着道四处乱走,为的就是不让敌人再追上来,因为那块铁牌让他觉得薛离的身份不简单,却又不忍心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丢下可没想到…… 见陆真仪语塞,王柠芮用一种丝毫没有自傲的语气道:“真人不用奇怪,正如先前陈亲王所言,我锦衣卫所官员的武艺或许入不得真人法眼,但追踪与搜集情报却还可以,想查这些事十分简单。” 陆真仪温和笑道:“姑娘过于自谦,贫道见你的武艺便是不俗,”然后话锋一转:“但说到底那只是个无故的孩子,你们何必赶尽杀绝,一个孩子能起什么风浪,还望姑娘手下留情。” 王柠芮眼神微冷,道:“我若执意要将他带走,真人欲将如何?” 陆真仪道:“你带不走,我老道虚活百年,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但这孩子,我保定了。”这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说了要将薛离养大便不会不算数,这也是他这一百多年来的做人根本。 王柠芮又道:“与朝廷作对,你便不怕你这一教数百门人丢掉性命,我只需用上十门红衣大炮,连你这山门都会夷为平地。” 陆真仪未做理会,对身旁的大徒弟姚长辉吩咐道:“长辉,你去通知各门弟子,想走的立刻下山,不走的便留下与我一起保护薛离周全。”语气十分温和,却也无比坚定。 “是!”姚长辉领命而去。 陆真仪道:“大衍之数四九,留一线与天争,姑娘稍待片刻,贫道为我那徒子徒孙争得一线生机。” 王柠芮并未制止,淡淡地道:“真人以为会留下几人?” 陆真仪微微一笑,道:“不知,可能一个都留不下,不过贫道一定留下,除非我死,否则无人可动离儿一分一毫。” “那我们等等看。” 陆真仪身边的无华教门人纷纷道:“我们也留下!”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姚长辉终于回来了,对陆真仪施礼道:“师父,全教上下五百余人无一人要走,现已集结完毕,听候差遣。” 陆真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问王柠芮道:“如何,姑娘准备何时动手,这与天争一线之事就等你一句话了。” 王柠芮也有些惊讶,这时,厅外突然传来阵阵呼喝与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就见那十一个蒙面女子去而复返,后面追来的正是群情激愤的无华教各处弟子们。 陆真仪看着被带过来的薛离眼神微凝,王柠芮轻道:“真人方才说一个孩子起不了风浪,此言差矣,我倒希望他能掀起些风浪,此事便拜托真人了,小女子告辞,日后再见,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她轻轻看了眼一脸懵的薛离,带着那十一个女子离开了。 薛离连忙叫道:“哎哎哎,是你要见我么?你是谁啊?喂,你别走啊。” “锦衣卫王柠芮,八年后我在金陵等你。”王柠芮走了,只留下了这句话。 第5章 身世 一场危机便这般看似轻松的化解了,只是薛离突然发现厅中这些师兄师姐、师侄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奇怪的变化。 众人散去后,陆真仪带着薛离去了自己的房间,这对相差一百四十岁的师徒,一人搬了个小板凳靠墙而坐。 薛离道:“师父,您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陆真仪看了眼心智明显远超八岁孩童的薛离,想了想,道:“有些事本想等你长大些再告诉你,看来现在不得不说了。” 薛离道:“是关于我的身世么?”他此前在后山与穆青青一起抓蝉,突然被一群蒙面女子强行抓走,他想了很多,除了身世,自己好像没什么东西能让那么多人惦记的。 难不成我是什么流落民间的皇族血脉?是个皇子也说不定,那我以后要不要争夺皇位呢?恐怕不行,我若当了皇帝肯定是个昏君,毕竟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么多漂亮姑娘,谁扛得住? 这货正自意淫,陆真仪道:“你的身世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方才那些人所言,你当是西凉王薛建山之子,这里有封信,你自己看。” 薛离接过陆真仪递来的信件,打开后快速看了一遍,内容不多,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便只有请求好心人将孩子养大等字句了,不过看那娟秀字迹中隐隐有些扭曲,显然是书写之人临时匆忙中所写。 薛离道:“还有块令牌?什么令牌?” 陆真仪将那块黑色铁牌拿出,道:“此物不一般,其上纹路乃是有人以深厚内力雕磨而成,一般人绝做不到,你将之收好,兴许日后对你会有大用。” 薛离拿着质感厚重的令牌翻看片刻,问道:“一般人做不到,师父您能做到么?” 陆真仪道:“可以,但若一次完成,我至少要休养十日方可恢复,制作此物之人必是个内力深厚,且对内力控制极为精妙,你千万收好,日后若有需要,便叫人带着此物回来,为师定会全力相助。” “慢来慢来,”薛离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连忙道:“师父要赶我走?”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陆真仪道:“不是赶你走,只是让你去个更安全的地方,无华教你不能呆了,何况我也教不了你武功,需得请旁人试试,眼下你身世暴露,日后必定危险重重,不会武功如何自保?” 薛离微微皱眉,问道:“因为刚才那些穿黑裙子的女锦衣卫?” 陆真仪道:“依我看锦衣卫应当不会对你不利,想杀你的是皇室中人,此前那陈亲王便是被锦衣卫赶走的。” “王柠芮?” 陆真仪道:“我从前也听说过你父亲薛建山,因战功彪炳才被封了异姓王,前些年传闻西凉王举兵造反,后被朝廷镇压,判了个满门抄斩,为师当年救你回来时应当正是你的家人暗中将你送了出来。” 薛离想了想,道:“我娘?”他还记得八年前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声凄厉的女人尖叫。 陆真仪轻轻摇着头,道:“看模样应当不是,你父亲生得高大威猛,粗犷无比,你这模样该当是遗传了你母亲,当年那女子年纪已经不小了,模样与你并不相像,而且武艺不错,也许只是送你出来的家人。” “俗话说歹竹出好笋,也许我娘年轻时候很漂亮呢?”薛离先入为主地认为,当年那个女子就是自己的老妈,道:“而且小孩子小时候生得好看,可能越长大越丑,也许我长歪了之后就像我爹娘了?” 陆真仪不禁莞尔,道:“你这孩子,哪里来的如此多歪理?不过这些也只是为师猜测而已,有关你的身世之谜,可能那个唤作王柠芮的锦衣卫知道更多。” “您不会想让我去跟着她吧?我可不敢,那女人一看就不好惹,我怕她虐待我。” “为师有个朋友……”正说着,陆真仪忽然神色一正,声音提高了些,道:“约了今夜子时,你怎的这时候来了,莫非真当我无华教无人。”声音有些冷,这模样是薛离从未见过的。 “真有能人,岂会教不会一个孩子武艺?多年不见,你这老家伙还是这般自矜,无趣得紧。”房门自动打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美妇人俏生生地立在院子里,脸上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淡淡妩媚笑容。 这女子凤头金钗,穿一身鹅黄长衫,身材惹火,模样甚是俏丽,只是其眉心眼角处的淡淡皱纹揭示着,她年纪不小了。 陆真仪深深看了眼那女子,起身道:“你来便来,这般偷偷摸摸的作甚。” 那女子咯咯轻笑道:“陆真人修的是天道大统,天下皆知,我若光明正大前来岂不遂了你的愿?我偏要偷摸进来,你视若性命的名声,在我眼里却是个屁,你奈我何?对了,我进来时特意留了些东西给你那些徒子徒孙,他们应该很快便会赶来,要不我们先坐下喝杯茶水?” 见那美妇人一步步往房里走来,薛离脑中立刻出现了一个词,烟媚视行。这妇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妖里妖气跟个狐狸精似的,师父那种极为正派的男人,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女人?还是说师父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曾是个风流公子? 又是个先入为主的想法,不过这次倒是让他猜对了一部分。 陆真仪堵在门口,看着美妇人冷冷地道:“沈小姐,请你自重,我此番是有事相求,不想与你争执。” 沈云臻摇头轻笑道:“你这人真是……知道的是你有求于我,不知道还以为老娘上赶着求你入洞房呢。” 在这种礼教森严的年代,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算是惊世骇俗了,薛离暗道:“还真是个妖妇,不过这性格我喜欢,师父,您自求多福吧。” 陆真仪脸色铁青,伸手挡住沈云臻,道:“休要胡言乱语,东西我已备好,你带着离儿离开后他会给你,希望你说到做到。” 见陆真仪的手掌停在自己胸前半尺位置,她冲他眨了眨眼,又将丰满的胸部往前挺了挺,媚笑道:“想摸吗?想摸便摸一下,我当不知道。”说着竟往前走了一步,吓得陆真仪赶紧收回手,脸色十分难看。 然后一招手将桌上那把挑着淡蓝色包袱的剑摄了过来,抱起薛离,连着包袱一起塞进了沈云臻怀里,急急道:“好了好了,你快走吧,一会儿该有人来了,我这徒儿便交给你了。” 薛离发现沈云臻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一瞬,听她道:“你这人真是……算了,你接着过你的高人日子吧。” 见她不再胡闹,陆真仪才稍稍放心下来,脸色红了一瞬,对薛离道:“离儿,这把剑是为师送你的,包袱里是内功秘籍,往后你要跟着……跟着……好好习武。” 薛离哪里还看不出这二人之间的某种关系,做出一副天真模样,眨着大眼问沈云臻道:“师娘,您能教会我武功么?” 安静片刻,就听陆真仪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沈云臻则是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越笑声音越大,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第6章 还魂酒 沈云臻带着薛离离开了无华教,但走的却是后山,临入山林之前,薛离看到了穆青青,小丫头正轻轻拿着蝉,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这里,他也不知发什么神经,忽然冲小丫头挥手喊道:“青青我走了,你好好练功,八年后去金陵寻我!” 无华教地处皖南地区的山里,此处山高林密,道路崎岖,但在沈云臻面前却不算什么,但见她纵身跃上树顶,足下轻点,身若轻鸿,不多时便将无华教远远抛到了身后。 走上平地之后薛离被放了下来,这才问道:“师娘,您带我去哪儿?” 沈云臻有些好笑地道:“你何以叫我师娘?” 薛离撇撇嘴道:“难道不是吗?您与师父的关系傻子都看得出来。” 沈云臻道:“除了今次,我每次与他见面都会打架。” “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极致用脚踹,您为人比较坦率,是什么便是什么,师父为人正直,只做讲道义之事,可人的眼神是不会撒谎的,他喜欢你,可能因为一些原因让他不敢承认罢了,他装得一点都不像。” 沈云臻脸色微红一瞬,笑着道:“听你师父说你是个人小鬼大的机灵鬼,还真是,可怎么就学不会武功呢?” 听她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薛离便知道自己说对了,道:“您有办法教会我么?如果能的话,我想法子让您跟师父好好在一起。” 沈云臻没说话。 行不多久,远处隐隐可见一个镇子,白墙黑瓦,飞檐料峭,在烈日下有些晃眼,薛离一眼看出这是古代皖南徽州一带的建筑风格,问沈云臻道:“师娘,我们去哪?这是什么地方?” 沈云臻还停留在先前被薛离挑起的情绪中,兴致不是很高,道:“那是黄山镇,过了镇子往西北十里便是天下第一奇山的黄山,我们今夜便在此处过夜,明日便去黄山,那里安全,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现在刚过正午,去黄山也就十几里路,天黑之前一定能到,为什么要等到明天?薛离心有疑问,但却没说出来,既然已经将练武的希望寄托在了沈云臻身上,一切听安排就是了。 二人进入镇子,沈云臻给薛离买了身衣服,将无华教的服饰换下,然后寻了家客栈住下,天已经黑了。 房内灯光明亮,烛火轻轻摇曳,沈云臻给自己倒了杯酒,道:“我已经看过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按理说不该学不会武功才是,明日进山后我会替你洗筋伐髓。”说到洗筋伐髓,她的眼神不禁微微亮了一下,似是想起了某些让她欢喜的事情。 薛离放下碗筷,道:“师娘,是不是今日我说错了话,让您不开心了?” 沈云臻喝酒的手顿了一下,道:“你没说错话,说的都对,我与你师父打打闹闹、纠缠不清几十年,他知道我喜欢他,我也知道他心中有我,他太固执,我一点办法没有。” 薛离似有所感,道:“他不接受您的爱意,却也没有严词拒绝,反而有些时候还会让您觉得他很信任您,从而让您心中始终抱有期望。” 沈云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薛离道:“这种人的确让人讨厌,不过换个角度想,他也是个可怜人,缺爱。您信不信,您若很长时间不找他,也不回应他,他反而会觉得不习惯,而习惯这种不习惯会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除非他真的不喜欢您,否则一定会患得患失。” “这时候您再适时出现刺激一下他,他应该便会明心见性,认清自我了。” 沈云臻听着听着,突然反应过来,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薛离,笑着道:“我发现你师父说的一点没错,你当真是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我师父把我从小养到大,你说呢? 薛离道:“您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男人的贱是骨子里带的,别人送到手里的东西不想要,等别人拿走的时候又有点心动,贱骨头都这样。” 沈云臻大感有趣,也不扭捏了,问道:“那你让我如何刺激他?” 薛离嘿嘿笑道:“这有何难,您只要在他快要习惯了没有您的时候突然出现,他一定会问您为何消失了如此长时间,您就告诉他,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最好再能带个男人过去让他见见,效果更佳。” 沈云臻喃喃道:“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忽而眼神一亮,喜道:“妙!好个无梦到徽州,从前便听他说你这孩子学问不浅,名不虚传。” 感谢孤儿院院长,感谢汤显祖,我有个屁的学问不浅,不过现在是在这里,从我嘴里出来的自然也就是我的了,汤显祖原谅我篡改了您的意思,阿弥陀佛。 沈云臻笑着道:“敢不敢喝酒?” 见她心情大好,薛离道:“师娘开心是大事,当浮一大白。来来来,我给您满上!”然后将米饭扣在菜碟里,倒了小半碗酒。 其实薛离对白酒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因为前世那五瓶劣质高度白酒,让他至今闻到酒味儿就有些想吐,但眼下为了讨好沈云臻,自己以后能不能成为大侠就看她了,所以他觉得不论如何都要喝。 可薛离没想到这酒的度数居然比前世临死前喝的还要高,喝完之后感觉从嘴里到胃里被点着了一般,眼前立刻出现了重影,摇摇欲坠。 沈云臻笑着道:“你慢点喝,这酒度数很高……”不等说完,薛离嘭的一声跌倒在地,昏睡过去。 沈云臻连忙过去查看,见他只是醉倒了,不禁好笑,道:“你这孩子,酒量太差了些,睡吧,好好睡,明日起我定让你学会高强武艺。” 然而醉倒后的薛离并非沈云臻看到的那般平静,他脑中此刻汹涌激荡,似有着一股带着冰刺的水流被释放了出来,然后在身体里四处乱窜,他感到自己的肌肉骨骼正在萎缩,奇痛无比,但却又不能动弹,全身僵硬,跟个植物人似的。 于是他想起了当初那两个神秘人的对话,芯片的大部分能量被自己的灵魂锁住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能量正在释放?又是因为喝了酒?这是什么鬼能量,好疼啊! 薛离晕了过去。 第7章 当街拉屎的孩子 天光破晓,雄鸡始鸣,冗沉的浮云被掀开一角,霞光穿透而过,开始给大地万物升温,薛离睡了一夜,直到此时方才有了动静,周身体内混混沌沌,忽感腹内一阵翻涌,他赶紧将头伸到床沿外,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在一旁凳子上打坐的沈云臻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忍受着刺鼻恶臭,在他背上轻拍着,道:“你这孩子,可算是醒了,怎的憋了一夜才吐出来。” 薛离趴在床上,双手死死抓着床沿,吐出来的却没多少昨夜吃的饭菜,而是一滩滩如黑油一般的粘稠废物,量特别大,如中毒吐血一般。 沈云臻眉头轻挑,目光诧异地看着薛离的呕吐物,心道:“怎的尚未洗筋伐髓便开始排废物了?” 薛离吐了足有盏茶功夫,直到再也呕不出什么的时候,又感腹中一阵刺痛,连忙爬了起来,嚷嚷道:“不行不行,茅房茅房,师娘您等我一会儿!”说完便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憋尿能行千里,窜稀寸步难行。 薛离强忍着跑出客栈,刚走几步便感到一丝热乎乎的粘稠物淌了出来,完了,拉裤兜子里了。他心下又慌又急又羞,再也顾不得许多,看准一个巷子拐角冲了进去…… 这一脱了裤子,立刻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阵呲啦作响过后,地上流的都是黑乎乎的粘稠秽物,溅的他腿和屁股上到处都是。好在现在天刚微亮,早市尚显冷清,薛离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 赶紧走,不然被看见不得被笑话死了?脱下贴身衬裤胡乱擦了擦,见四下无人,转身就跑,他想起昨日下午跟着沈云臻逛街时曾看到过一条河,于是撒丫子往那边狂奔而去。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这一顿狂奔跑得有多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河边,然后一头扎了进去,这才感觉自己安全了。 冰凉的河水让他清醒冷静了不少,此前那股混混沌沌的感觉也没了,现在神清气爽,仿佛身体都轻了不少,他双臂抱膝浮在水里,享受着遍布全身的舒畅感。 这时,就听岸上传来沈云臻的一声轻咦,薛离猛地一惊,因为沈云臻的声音很轻,而且距离也不近,何况自己还是在水下,怎么会听得清清楚楚?我这是…… 他慢慢睁眼,发现即使是在水下也能清晰视物,远处的游鱼河虾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它们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看得明明白白。我这是怎么了?脱胎换骨了?难道昨晚那些不是做梦? 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声声喝骂,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随着晨风飘来,他知道自己惹祸了,于是赶紧钻出水面,对立在岸边的沈云臻道:“师娘,您帮我把包袱和剑带来了么?” 沈云臻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快上来把衣服换了。” 薛离大喜,连忙爬上岸,道:“来不及换了,赶紧走,我方才拉了一泡奇臭无比的屎,被发现会被骂死,走走走,出了镇子再说!” 沈云臻莞尔,道:“这怕什么,你一个小孩子拉肚子,控制不住也很正常,先换衣服,别着凉了。” 对哦,我现在是个未成年儿童,随地大小便也不算太过分,怕个什么?一群大人还能对个孩子动手怎的?思及至此,薛离接过包袱,取出那套无华教的月白长衫,却又感觉不对,对沈云臻道:“师娘,我是男孩儿,您这般看着我如何换衣?转过去转过去。” 沈云臻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还知道害羞了?行,我不看你,你快换了。” 薛离翻了个白眼,暗道:“小孩子家怎么了?什么叫小孩子家有什么?我是男人,男人有的东西我都有,虽然没有毛吧,可……蚊子再小也是肉,臭鸡蛋就不是鸡蛋啦?” 可就在他脱掉湿衣服,光溜溜的准备穿干衣服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吒道:“就是他拉的!我亲眼所见,抓住他!臭不要脸!” 薛离慌得差点被自己的裤腰绊倒,不过好在是赶在那群人到来之前将衣服穿好了,然后对沈云臻道:“师娘,他们可能要打我,您帮帮忙。” 沈云臻笑着道:“自己惹的祸自己处理,剑给你,杀了他们。”她是想看看如今的薛离怎么样了,因为此前她亲眼见到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跳进了河里,那行动速度完全不像个不会武功的八岁孩子。 “杀,杀了他们?”薛离不可思议地看着沈云臻,紧紧握着那把银色连鞘长剑。 沈云臻将双臂相叠放在饱满的胸脯上,轻笑道:“江湖草莽皆是如此,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官府轻易不管,你想被杀吗?” 日!这女人摆明了是想坑我,不过也是,祸是我自己惹的,她没有义务帮我,不过你记着,日后别想求我帮你跟师父撮合! 这时,一行人已经到了近前,不过让薛离奇怪的是,这群人里多是官差衙役穿扮,普通百姓只是在远处看着,领头的是个穿着火红官服的清秀少年。 薛离笑着道:“各位大哥,你们一大早这是作甚?出来锻炼么?天热了,记得跑慢些,别中暑了。” 那漂亮少年瞪眼喝道:“臭流氓,你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拉屎,整个镇子都臭了,你还要脸不要!” 我倒是想要,可你也不给我啊。薛离道:“我不就拉个屎吗?犯哪条王法了?你要不要如此兴师动众?我还是个孩子。” 少年瞪眼道:“孩子?你自己去看看你拉了多少,便是一头牛也拉不出你那般多的粪便,而且还那么臭,你快去清理掉,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久前有些早起的百姓闻到臭味抱怨了几句,眼下见作恶的不过是个**岁的漂亮孩子,便也不往心里去了,所以现在多是围着看热闹的。 薛离道:“你是此地官差?” 少年道:“我不是此地官差,我乃两江总督府衙役,路经此地,路见不平人人踩,何况我是亲眼见你当街拉屎,害的旁人早点摊子都摆不了,少废话,你就说你去不去清理掉!” 薛离无奈一笑,道:“我去,去还不行么,让你的人离我远点,千万别动手,我可打不过你们。”说着便往镇子里走去,虽然感觉有些丢脸,但一想自己才八岁,而且周围看自己的那些人也没有指指点点,多半都是面带微笑,他心里也没那么尴尬了,只是有些头疼那一大滩恶心无比的秽物,自己怎么会拉出那么多东西来? 在围观人群的嬉笑声中,薛离走到了少年身边,冲他腼腆一笑,道:“借过,千万别动手。”可就在他刚与少年擦肩而过,错开一个身位之际,忽听一道极轻微的破风声自远处传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长剑,就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枚扁扁的梅花镖正中剑鞘,巨大的力道将他震得猛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变故陡生,所有人皆是一惊,少年身边的衙役们更是如临大敌,快速散开,眨眼间将少年围了起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方才那枚梅花镖是冲着少年衙役去的,若非那拉屎的孩子出手相救,这漂亮少年此刻怕是已经被射杀了,少年大惊,喝道:“什么人!滚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可回应他的却是十多个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面,头戴蓑笠的刺客冲了过来,那一行人动作极快,个个身手矫健,手持长刀,方一出现便射出一片梅花镖来,势子极快。 薛离看着那些人手里的长刀眉头微皱,立刻认出了这是前世所谓日本武士惯用的武士刀,喝道:“忍者!躲开!”然后一把抓住少年的脚腕就地一滚…… 第8章 惊人的变化 一串数十枚梅花镖激射而至,薛离抓着少年的脚踝就地打了个滚,然后挥动长剑,每一下都不偏不倚地挡在了梅花镖前头,叮叮作响,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 这时薛离才反应过来,那些来势汹汹的飞镖在自己眼中速度并不快,而且自己不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出手角度,都能拿捏的极为精准,似乎一眼便能判断出那些飞镖的轨迹与意图,太神奇了。 只一瞬间,所有飞镖被尽数击落,那群衙役与黑衣忍者战到了一处,但此刻所有人都暗暗惊讶薛离的本事,如此小的年纪竟有此等身手,而最惊讶的还是沈云臻,她万万没想到薛离的反应速度会如此之快。 然而接下去还有她更想不到的。 薛离在发现自己的能力之后,心下既惊喜又激动,然后竟提着长剑往那些黑衣忍者走去,他要用这些家伙练练手。他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忍者的招式,虽然虎虎生风,将那些明显不是一般衙役的人逼得险象环生,但在自己眼里,这些家伙的动作并不如何快,他觉得换自己上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将他们干掉。 眼下距离乱战最近的就是薛离,见他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看着,围观人群都忍不住替他担心起来,都觉得这孩子的胆子实在太大了。沈云臻本想过来保护他,但见他模样又忍住了,只在远处做好了随时动手救人的准备,她想看看这小家伙究竟搞什么鬼。 这时,薛离那极为平静的怪异举动似乎惹怒了其中一个黑衣忍者,他丢下对手,怒喝一声“八嘎!”提着刀扑了过去,此番若不是这讨厌的小鬼,他们必然已经得手了。 他不喊不叫倒还好,可这一声“八嘎”立刻激起了薛离的心头怒火,这是每一个中国人最不能容忍的话,看着眼中越来越近的武士刀,薛离双手举起长剑挡住,骂道:“你爷爷的,你骂谁!” 刀被架住,那忍者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岁的孩子会有这等反应速度,而更让他吃惊的却还是薛离的力气,他个子虽小,也不强壮,但在自己用尽全力的施压之下却寸步不让,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胳膊都不曾弯曲半分。 “狗日的小鬼子,居然敢到内陆来闹事,老子砍了你!”薛离将长剑奋力往上一抬,直接将那忍着掀飞出去,然后长剑出鞘快步追了上去。 他此前没练过剑招,也不会用剑,再加上也不敢用剑刺进人的身体,所以虽然他去势汹汹,但却毫无章法可言,只劈了两下便叫对方躲开并反守为攻,逼得他连连后退。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薛离会被一刀劈死,可他却浑然不惧,他虽然不懂进攻,也不敢杀人,但却胜在反应够快,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看似危险,却又极为精准的化险为夷。 数十招过后,那忍着终于失去了耐心,心火大盛,怒吼道:“八嘎呀路!”然后一刀逼退薛离转身就走,太丢人了! “你娘个角!”可薛离此时正打得起劲,手里的剑越发得心应手了,见对方要跑他哪肯轻易放过,一边追一边喊:“别跑啊,再战三百回合,你爷爷我还没打过瘾!” 片刻后,十几个忍者尽数被杀,只剩下那个已经被薛离气疯了的家伙还在四处奔逃,薛离朗声道:“几位大哥帮个忙,这家伙别杀了,留着他,我他娘的要戳他一百个窟窿!敢骂我。” 接着就见那八个衙役快速散开,将那忍者围在中间,看着瘦小的薛离,提着快与他一般长的剑一边骂一边追赶着。极具戏剧性的滑稽一幕。 追了约莫一刻功夫,薛离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可那忍者终于扛不住了,奋起一刀被薛离避开后,他瘫坐了下去,被成功活捉。 薛离收剑入鞘,将剑横在肩上,双臂搭在上面,满心得意,吊儿郎当的走了过去,笑着道:“你不是忍者么?你不是厉害么?你他娘的倒是跑啊。” 那忍者气喘吁吁,对薛离怒目而视,又喝一句:“八嘎!” 薛离双目一瞪,抡起长剑抽了过去,他不敢杀人,但却是敢打人的,剑鞘正中那人嘴巴,那人惨叫一声,脸上的黑布立刻被血浸湿,薛离丢掉长剑扑了上去,将那人骑在身下,双拳如雨点一般落下,打得那人哇哇大叫。 “老子让你八嘎!老子让你八嘎!你再八一个给老子听听,狗屁忍者,狗日的小鬼子,老子打死你!” 这一幕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谁都没想到如此文弱的孩子竟有这般暴戾的一面。 直到那忍者被揍成了猪头,地上流了一大滩血,薛离才停下,喝道:“说,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杀小衙役!不说老子打烂你!” 这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少年衙役小跑着过来,轻声道:“小孩儿,这些是倭国过来的倭寇,他们不会说华语,我们也听不懂倭语,我将他带回金陵,让赢先生审他。” 这时,那忍者用日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阵,听蒙了所有人,可薛离却露出个小恶魔般的笑容,同样用不太标准的日语道:“你爷爷的,想为天皇陛下殉国是吧?我偏不让你死,你很快就会知道,死也是一种奢望。”他何以会说日语?感谢苍老师,感谢小泽老师,感谢所有为世界宅男开蒙的老师们,当年他为了听懂电影里的对话,特意学习了日语,懂的都懂。 少年衙役惊愕的看着薛离,问道:“你能懂倭国语?” 薛离道:“略知一二,先别聊了,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要审审这位厉害的忍者。” 这时,有个中年大叔道:“娃娃,我那有个不用的牛棚,你看能用吗?” 薛离一拱手,道:“能用,多谢大叔,劳您带个路。”然后便起身,一只手像拖死狗一般地拖着忍者跟着大叔而去。 少年衙役连忙追上,道:“我要与你一起去!” 薛离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要派人帮我去将粪便清理了。” 少年道:“没问题,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什么是忍者?” 薛离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随口道:“就是咱们朝廷的太监。” 少年道:“可他看着不像太监啊。” 薛离道:“一会儿就像了。” “啊?”少年一惊,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怎的如此厉害?你是……” 第9章 审问忍者 一路走到大叔家的废弃牛棚,薛离被这少年衙役问了不下十个问题,不难看出,他已经开始崇拜自己了。二人互通姓名,少年名叫秦蓁,自称是两江总督府的衙役班头,对此薛离根本就不信,因为秦蓁的武功明显不高,而他身边的八个衙役却个个是高手,不过对此他也没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牛棚是用木板和着泥巴搭建的,收拾得很干净,薛离将那受了重伤的忍者随手丢了进去,问秦蓁道:“秦兄,你有什么要问的,我帮你通译。” 秦蓁道:“你问他为何要杀我,是什么人指使的。” 薛离点了点头,走到忍着身边蹲下,用日语问道:“你为何要杀秦公子,什么人派你来的。” 那忍者虽然已经被打成了猪头,倒还有些骨气,闭上了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闭口不言,一副“老子不怕死”的模样。 薛离似乎已经料到了他会如此,不气反喜,拍了拍他的脸,道:“你若不如此,我还真不好对你动刑,来来来,你躺好了,呆会儿千万别叫出声,否则我看不起你。”然后对秦蓁道:“你方才不是说他不像太监么?马上就像了。” 薛离抽出宝剑在那忍者胯间轻轻比划戳动着,嘿嘿笑道:“小东西,忍着点,很快的。” 这时,那忍着突然大喝一声:“八嘎!”愤怒地用不甚流利的华语说道:“我是天皇陛下亲命的武士,我要和你公平决斗!无耻的大华猪!” 薛离一愣,像发现了大陆一般地对秦蓁道:“哎,这小鬼子居然会说华语,真好,省得老子叽里呱啦地与他说鸟语了!”然后一拳砸在忍者胸口,道:“你刚才说要与我决斗是吧?没问题,不过你现在有伤在身,我打你算欺负你,为了公平起见,我打算先给你疗伤。” 说着,就见他笑眯眯地自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道:“这个呢,叫做一日合欢散,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吃了以后可以让你精神亢奋,五肢充血,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脸色皆是一变,这药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物事,秦蓁小脸通红,连耳垂子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粉色,暗暗啐了一声,暗道:“这人也太无耻了些,不过也好,对付这些不开化的野蛮人就该用这种特殊手段。” 见沈云臻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立刻明白已经被她看穿了,一个劲儿地对她使眼色,然后对几个脸色怪异、努力憋笑的衙役道:“几位大哥,能否麻烦你们谁去镇上寻条公狗过来?一定要公狗才行。” 其中一个三十出头模样的衙役问道:“薛公子要公狗作甚?” 薛离耸耸肩,道:“不做什么,就是买这药的时候,那赤脚郎中告诉我说此药效果极佳,用作给老虎配种都绰绰有余,我想试试,呆会儿我给忍者先生吃点,再给公狗吃点,然后将他们关在一起,啧啧啧,你们不期待那种画面么?” 那忍者急急吼道:“我不用吃药,立刻与你公平决斗!” 薛离道:“那怎么行,那不是欺负你么?你将药吃了试试效果,等你交代了事情我便放你离开,顺便再给你一些带回去,届时我保证你的妹妹啊,母亲啊,姑妈啊,都会对你竖起大拇指,一库一库雅蠛蝶的夸你厉害,记得回来感谢我哦?” 到这,连沈云臻的俏脸也微微泛了红,那几个衙役更是转过身去,捂着嘴无声大笑起来,薛离看向脸红过耳的秦蓁,心头一颤,暗道:“原来是个姑娘家,难怪生得如此好看。”他在秦蓁微红的耳垂上发现了几个耳洞,这个年代礼教森严,除了女子,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穿耳洞,那无异于邪教异类。 薛离捏开忍者的嘴巴,笑着道:“你是吃了药与公狗切磋一番再说,还是现在说?我数到三。”这时外面刚好响起几声狗叫,吓得那忍者赶紧求饶道:“我说我说,求求你不要给我吃药,更不要去找狗!” 薛离惋惜道:“这便扛不住了?你们的武士道精神也不过如此,其实你应该再抗一会儿,我还有个自动剥皮的法子不曾用过,”见忍者惊恐地看着自己,薛离笑着道:“那我便说给你听听吧,我会让人挖个大坑将你埋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然后用刀在你头顶划开一个十字刀口,然后在刀口上撒上一些蜂蜜糖粉,届时那什么蜜蜂蝴蝶啊,蚂蚁小虫啊,便都会过来……” “它们在那爬,在那咬,而你呢,又疼又痒却不能动弹,然后你就会拼命挣扎,突然!”这一声高音吓得忍者一激灵,秦蓁等人亦是吓了一跳,“你的身体意难忘太养就会从头顶的十字刀口钻出来跑掉,留下一副完整的人皮。好了,我说完了,你可以说话了,不过你可想好了再说,敢骗我的话,嘿嘿,你懂的。” 那忍者早已吓得浑身酥软,心理防线崩溃,就差哭出声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如此漂亮可爱的孩子,居然会是个恶魔一般的狠人,带着颤音道:“我只是得到上面命令要杀了两江总督的女儿秦蓁,其他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薛离一挑眉毛,笑着道:“几位大哥,准备挖坑埋人。”那几个衙役立刻配合着应道:“是!马上去挖!” 忍者大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奉命行事!求求你放过我!”然后身下发出阵阵骚臭,大小便失禁了。 薛离嫌弃地踢了他一脚,往后撤去,道:“你可真不讲究,就你这德行还当忍者武士?丢你一国的脸。”可他却忘了,就在不久前,有个小孩当街拉了一泡屎,将整个镇子给熏臭了。 这时,秦蓁走过来对薛离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便不隐瞒了,我就是两江总督秦恒之女秦蓁,此番多谢你救了我,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金陵寻我,定当厚报。” 薛离上下打量着秦蓁,目光着重在她平坦胸部照顾着,他只是奇怪,古代女子发育都早,有的十五六岁已经成亲当妈了,可这秦小姐怎么那么平?就算做过处理也不至于平成这样吧?还是说她本来就是个平胸妹?那她日后的孩子就倒霉了,很有可能吃不饱。 秦蓁又羞又气,吒道:“你往哪儿看!”然后一掌拍了过去。 薛离吓了一跳,侧身避开,嘿嘿笑道:“别误会,我只是在研究,你是怎么做到将胸平成这样的,还是说你本来就没有,平胸妹?” “我杀了你!”秦蓁羞愤欲死,拔出了佩刀,薛离拉着沈云臻的手就跑,道:“师娘快走,这平胸妹咱惹不起!” 这时,那三十出头的衙役喊道:“薛公子,你要不随我们回金陵吧?” 薛离头也没回地道:“现在不行,几位大哥先去,等我长大再去找你们!我那还有不少好药!” 第10章 摸底与安排 秦蓁任由薛离拉着往镇子外跑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路人纷纷看向这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的人儿,已经有人认出了薛离就是早些时候在河边大战倭国忍者,拉了一泡奇臭无比的屎的孩子,纷纷对他报以友善与敬佩的微笑。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出了镇子,踏上了去往黄山的道路,那山色凛凛,雾霭蒙蒙,微风阵阵,带着一股浓浓的湿意,很是舒服。 待到将黄山镇远远抛在身后之后薛离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沈云臻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先前发生的事情你如何解释?” 薛离喘着气道:“我真不会武功,您不相信我,难道还不信我师父么,至于刚才的事情……”他走到路边一个水洼旁,捧起一捧清水喝了口,缓了缓,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那般身手,都是因为那群忍者是倭国人,我最恨的便是那个国家,换了旁人,这闲事我是万万不会管的。” 沈云臻道:“为何?” 薛离道:“这个民族有个十分怪异的习性,记打不记吃,您注意方才那些忍者了么?个个身材短小,其形甚陋,是叫: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义,一味摄于威武,故而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这段话是前世康熙大帝对日本人的评价,完美揭露的日本人无赖加海盗的本质。 沈云臻愣了愣,又道:“你自小在无华教长大,何以会说那倭子国语言?” 我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为了听懂日本爱情动作片的对话才去学的日语吧?薛离道:“我也不知如何对您说,这么说吧,我此前完全不会武功,可自从昨夜与您喝了顿酒,今早醒来后便有了巨大变化,那倭子国的语言亦是一同出现的,就像我体内的某种能量被释放出来了一般。” 这话半真半假,却也算是言尽其实,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那所谓的芯片能量被释放了。 沈云臻半信半疑,拿起他的手腕搭脉,片刻后说道:“体内并无内力,也没有异常之处,活见鬼了。”说着突然一掌拍了过去。 薛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惊道:“师娘你干嘛!” 沈云臻能与陆真仪打个平手,其武艺自然不差,此刻虽不曾动用内力,但招式也已是凌厉快速,虎虎生风,最起码对付那些忍者是绰绰有余了。可这一切在薛离眼里却不是这般模样。 沈云臻的招式虽快,但在薛离眼中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他根本就不用费太大心思,很轻易便能避开她的所有攻击,甚至能够预判出她接下来的招式。 如此过了十数招,沈云臻愣是没碰到他半片衣角,有几次若非他经验不足,甚至有可能反守为攻,一举占据上风。 沈云臻越打越惊奇,薛离却越打越畅快,渐渐有了要反攻的迹象。见状,沈云臻不再压制,调出了体内三成内力,招式变得更快更刁钻了。 薛离顿感压力倍增,终于在数十招后被沈云臻一掌拍中右臂,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沈云臻道:“起来,尽全力跟上我。”然后纵身一跃,如大鸟一般飞了出去,她心中对薛离的情况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现下是要摸摸他的底在何处。 见状,薛离没敢耽搁,双手一拍地面弹了起来,奋足狂奔而去。他的确没有内力,也不会轻功,可行动间的速度却非常迅速,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块肌肉骨骼都在完美配合着发出最大作用,配上极其敏锐的五感与判断力,竟也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紧紧咬在沈云臻身后。 小半个时辰过后,见薛离虽然一边奔跑一边大口喘着气,但速度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有了越来越快的意思,尤其是他在面对各类障碍时,起初躲避起来尚显生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草木山石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什么阻碍了,他甚至开始非常合理地运用起了它们。他这小小的身体里究竟隐藏了怎样的可怕力量?莫非突然开窍了? 见沈云臻停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薛离心头一松,一个不注意,一头撞在了大树上,疼得龇牙咧嘴,抱怨道:“师娘,您停下时不会提醒一句么?你看我头上的包,哎哟,疼死我了!” 沈云臻轻笑道:“你上来,我看看你的本事。” 看在你教我武功的份上,爬就爬!薛离暗一咬牙,轻轻一跃攀住一根树杈,接着双臂快速上下切换,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地扣住树杈或者某处凸起,三两下便到了沈云臻身旁,七八米高的位置,吓得他双腿发软,险些掉了下去,好在被沈云臻及时抓住了。 沈云臻笑着道:“你虽无内力施展轻功,但这能力却也不比轻功差多少,只需日后勤加练习,飞檐走壁并非不可能。” 薛离惊喜道:“我也可以飞?” 沈云臻上下打量他一阵,摇头道:“飞的可能性不大,但以你的能力,炼成个灵猴攀援、猎豹奔走应该不难,若想炼成轻功,除非你炼出内力,”顿了顿,又道:“不过以你的身体条件,只要训练得当,无需借用任何外力便可成就一个武林高手,内力于你而言也算外力。” 她这是对薛离的情况进行了很客观的判断,尽管她也想不明白薛离这是什么情况。她见过许多高手,也见过不少根骨不凡的练武奇才,但如薛离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见,毕竟谁敢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着堪称完美的身体,而且身体潜能如此巨大? 薛离略感失望,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自己还是有成为一代大侠的希望的,至少不会是个任人宰割的无用之人了。他连忙道:“那我要如何训练?” 沈云臻道:“先寻个地方住下,我会先用秘法与草药给你洗筋伐髓,然后你再尝试修炼内功,此后每一日你都要接受我三千次进攻,爬树,奔跑,与野兽战斗,你需要积累大量实战经验,更要提高自身耐力,会非常辛苦与危险,你怕不怕?” 怕有什么用?我还要去弄清自己的身世之谜,不管我那没见过面的老爸老妈是个什么样子,但至少我的这副身体是他们给的,我不能不管他们吧,还有那所谓的芯片能量,说不定等我强大了就能摸索出一些线索来,活着**了算。他用力点头道:“不怕,那便有劳师娘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武状元一说,如果有的话,到时候弄他个文武双状元,那可就刺激了,当了官儿发了财,美女老婆还不要多少有多少?然后再生他个七男八女子孙满堂,我老薛家不就开枝散叶后继有人了? 第11章 被阴了 六月三伏,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可这皖南山区一带的昼夜温差却是极大。对此,薛离毫无怨言,几乎每天都是光着膀子,穿一条贴身衬裤,光着脚在山林河流间上蹿下跳、四处奔跑。 他本还抱着在被沈云臻洗筋伐髓后可以修炼内功,从而找到成为大侠的捷径,可经过数次尝试,沈云臻给出的结论是,他的身体一切正常,但体内就是无法凝聚内力气流,是无法修炼内功的。 所以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更为了自己那个升官发财、三妻四妾、子孙满堂的理想,他训练得越发刻苦了,几乎每天都会被沈云臻手里的那根竹棍打的遍体鳞伤、叫苦不迭,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对此,沈云臻非常满意,因为她每日对薛离进行的,不论是体能耐力还是招式身法的训练量都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薛离虽然每天都在叫苦连天,但却从未说过放弃的话,而且越战越勇、进步神速。 才不过半年时间,沈云臻发现自己若是不动用七成以上的内力,三千招甚至有两千招以上是打不中他的了,这几乎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如果是敌人的话,他有十成把握对薛离一击必杀,可作为弟子,薛离的成绩则是令她十分满意的,同时有一件事情是她想不通的,那就是薛离不管如何努力,内功学不会也就罢了,因为这是讲究个人天赋的,可他居然连一套像样的武功招式都学不会,就好像他的身体对那些精妙的招式极其排斥,一旦练习招式时便会变得无比僵硬,不是站不稳就是姿势不到位。 她这才彻底相信了陆真仪的说法,薛离是真学不会。 半年过去了,薛离长高了不少,身体也从原来的瘦弱纤细变得壮实了许多,除了没有习武之人该有的英武之气之外,整个人的变化特别大,就像,就像个十四五岁,普普通通,常年干农活的农家少年,没有半分习武之人的模样。 这一日,已近年关,刚跑完山与爬完树回来的薛离,正光着膀子靠坐在一棵挂满冰霜的大树上休息,白皙的皮肤上还留着一道道尚未消退的竹棍红印,甚是扎眼。 沈云臻抱着一个瓦罐走了过来,里面炖着一只刚煮熟的雪兔,隐隐混着些药香味,笑着道:“吃饭了,你在想什么?” 薛离起身,用力嗅了嗅鼻子,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馋嘴模样,嘿嘿笑道:“我在想师娘今日会给我弄些什么好的吃食,今儿吃啥?” “今晨抓了只雪兔,配了些人参黄芪与补气的药材,你过来吃了。” 薛离咂咂嘴,道:“师娘,您这手艺不去开酒楼实在可惜,日后等您老了,退隐江湖后咱便去外面开个酒楼,保证能大赚一笔。” 沈云臻笑着道:“你不是要考文武状元当官吗?怎的?当了官还忍心让你师娘我在外头自己开店赚钱?你小子也太没良心了。” “做人嘛,谁会嫌钱多?我们要有大财不拦小财不拒的心,当官儿是当官儿的钱,做生意是做生意的钱,我这叫人尽其用,再者说了,不论是老有所养还是老有所乐,老人家若是能够自食其力的话,我想您自个儿心里也是极高兴的不是?” 师徒二人习惯性地说笑着,这已经是他们每日都会做的事情了,沈云臻给薛离说些江湖轶事,薛离则是给她说些奇怪怪的想法与认知,不论是江湖恩怨还是家国大事,薛离每每都能提出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却极为有理的看法,每当这时候沈云臻都会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将一整只雪兔吃下,最后连瓦罐里的汤水都喝干净后,薛离满足地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这才对沈云臻道:“师娘,我吃饱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喂招?” 沈云臻道:“今日便不喂招了,你如今的身法与避让功夫已十分了得,再练下去也无大用,你眼下要做的是学会进攻。” 薛离道:“可您尚未使出全力啊,我应该还有很大成长空间。” 沈云臻好笑道:“我使出全力?这天下配得上我使出全力的不过一手之数,你莫不是还想仅靠半年时间便打败我?你这孩子。”顿了顿,她看着薛离的眼睛,道:“快过年了,我要回一趟老家祭拜祖先,再顺道去无华教向你师父说说你的情况,今日便走。” 薛离连忙问道:“那我怎么办?” 沈云臻背着双手走了几步,笑容有些怪异,道:“你自然是留在此处继续训练了,不过陪你的不再是我,而是这山里的飞禽走兽,还有……一些想杀你的人。” “什么?”薛离吓了一跳,蹦了起来,问道:“想杀我的人?谁想杀我?” 沈云臻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方才吃的那只雪兔,是此处黄山派掌门桂少洪的女儿桂香灵的宠物,是我偷来的,还有那支千年野山参也是黄山派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说谁要杀你?” 见沈云臻笑得奸诈,薛离顿感一个头两个大,微怒道:“东西是你偷的,关我屁事。” “是你吃掉的啊,”沈云臻咯咯娇笑道:“自当是谁吃的找谁寻仇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立刻离开此地,出了大山他们便不容易找到你了,但我要提醒你,入冬了,天寒地冻,食物紧缺,听你师父说你还要去金陵寻那个唤作王柠芮的锦衣卫了解身世。” “此去金陵近千里,你要么一路乞讨过去,要么便在这山里杀些獐子虎豹一类的东西,它们的皮肉皆可换银钱,你也可以做些偷门盗户、杀人越货的无本买卖,总之你得自己想法子活下去并去到金陵,准备好了吗?” 薛离听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瞪着沈云臻道:“你阴我。” 沈云臻呵呵一笑,道:“这哪是阴你,我是在帮你,你迟早要过杀人这一关,不如早些面对,”接着话锋一转,道:“这才叫阴你。”说着,就见她纵身一跃上了树顶,体内内力激荡而出,带着笑意喊道:“桂少洪,沈云臻在此,有本事你来抓我,若抓不住,我便叫我这弟子灭你满门!” 加持着内力的声音如铜钟一般宏亮,直震得山石树木纷纷颤抖,落下一地的冰霜枝叶,薛离又惊又怒,正要骂人,可沈云臻已经走了,走得干脆利落,伴着清脆邪性的笑声。薛离气得直眉瞪眼,咬牙骂道:“妖女!” 这时,一个无比愤怒的男人声音自山中传来:“妖女!你还我千年山参!” 薛离一愣,抓起地上的长剑和衣服,想了想,转身往山林深处跑去。 妖女,该死的妖女,临走还给我惹个**烦,你等着,有你求到我的时候! 第12章 克服恐惧 寒风凛冽,卷着落叶四处飘荡,天空有些灰蒙蒙的苍白之色,这是要下雪的征兆。 穿好衣服扛着剑的薛离如一只矫健的猿猴一般快速穿行在山林之间,半年时间,他已经对这片方圆数里的地势环境非常熟悉,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隐蔽的山坳里躲了起来。 他耳力极好,将远处杂乱的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至少不下二十人,这架怎么打?若是一对一或者一对二,他还有与他们周旋周旋的信心,那么多人怎么周旋,难道真要杀了他们?我也没杀过人啊,也不敢杀人,这该死的妖女,惹那么大祸,你等着! 然而就在他一边细细听着远处动静,准备随时应变逃跑,心里同时也在骂着沈云臻那个妖女的时候,忽听身侧方的林子里传来阵阵仓促的脚步声,又听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焦急唤道:“阿大你别跑,快回来,父亲已经亲自去寻阿二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薛离慢慢爬起来,快速往声音方向跑去,只片刻功夫便瞧见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厚厚的白色长袄,戴一顶貂绒圆帽,圆圆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一只雪白兔子,看模样快急哭了。 薛离躲在暗处看着,该说不说,这小姑娘非常可爱,十分符合自己前世曾幻想过的妹妹模样,他不禁露出了老姨母般的微笑。看看女孩儿,看看兔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不会就是那什么黄山派掌门的女儿桂香灵吧? 我要不要帮她抓兔子?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若是摔出个好歹来岂不可惜?可师娘刚得罪了她老爹,我又吃了她的兔子……兔子?她方才叫这只雪兔阿大,那阿二是谁?难道就是我吃掉的那只?要死了,这么好的妹妹却成了仇人,你娘个角的沈云臻,你害死我了!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迅疾的衣衫被风吹动的声音,薛离微一皱眉,就见一个高瘦如柴的黑衣男人如蝙蝠一般掠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抄起了小姑娘往远处飞去,小姑娘惊叫道:“阿爹!” 薛离心头一凛,闪身出去将雪兔抱入怀中,脚下发力,迅疾如一道白色风影般地追了上去。 此人轻功不俗,行进速度十分之快,但比起全力施为时的沈云臻却要差了一截,所以薛离很快便追了上去,听着小姑娘的惊叫,他心头如猫抓一般难受,但却不敢轻易出手相救,第一他不敢杀人,第二怕那人伤害小姑娘,或是自己误伤了小姑娘。 就在他满心焦急地想着对策之际,那黑衣男人突然停下,立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转身对远处匆匆赶来的一群人道:“桂掌门,许多年不见,近来可好啊?” 这人的声音略尖,有些沙哑,听着很不舒服,薛离躲在暗处看向远处来人,领头的是个身穿灰色棉衣的中年壮汉,浓眉大眼,络腮胡子,身高至少有一米九,望着树上的黑衣男子沉声喝道:“臭蝙蝠,桂某与你无冤无仇,你掳我女儿作甚!” 薛离看向黑衣男子,见此人生得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眉间带煞,笑起来的模样十分猥琐,暗道:“这家伙该不会是青翼蝠王韦一笑吧?难道这个世界也有明教?”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那人桀桀怪笑道:“韦某行事向来全凭喜好,何况桂掌门生出个如此乖巧的闺女,韦某是来道喜的,只要你将英雄令交出来,我绝不伤令嫒半分。” 听到英雄令三个字,桂少洪脸色一变,沉声道:“没想到堂堂暗夜蝙蝠也成了异族鹰犬,桂某领教了,英雄令乃西凉王亲手所授,你休想打此主意!” 那人怪笑道:“西凉王?这世上还有西凉王吗?他早死了,你留那英雄令还有何用?不如拿出来换取令嫒性命。” 这时,小姑娘桂香灵突然喊道:“爹爹,不可将英雄令给他!他是坏人!香灵不怕!”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虽然因为害怕而带着颤音,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骨气,这让薛离越发喜爱她了,只是什么是英雄令?怎么跟死鬼老爸扯到一处了? 桂少洪被女儿一番话说得老怀大慰,满脸的疼爱赞赏之色,只是眼里那一闪而逝的担忧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咬牙哼道:“王爷乃忠烈之辈,为奸人所害,英雄令乃为他平反昭雪之根本,我绝不会交给你,放了香灵,否则今日老子便是拼了全门派性命也要将你这臭蝙蝠杀了!” “平反昭雪?哈哈哈哈……都说薛建山手下皆是忠烈之辈,今日韦某领教了,但尔等不懂审时度势,一味愚忠,这便是天要亡你,既然你不肯交出英雄令,我便杀光你黄山派亲自取来,便从令嫒开始吧。” 桂少洪惊怒道:“臭蝙蝠你敢!先有沈云臻那妖女盗我家珍,后有你这蝙蝠欺我女儿,邪魔外道必受天谴!我桂少洪与你们不共戴天!” 薛离暗道:“原来师娘当真有妖女之名,不过怎么与这狗屁暗夜蝙蝠扯到一处了?他俩别说品味不同,便是走在一起连画风都不一样,你们这些家伙能不能别瞎扯。”这便是典型的护短心态,沈云臻是他师娘,再如何不好也只能他自己骂,可别人却不行。 那暗夜蝙蝠阴阴一笑,道:“沈云臻,倒是个不错的女人,既然江湖传言她与我是一对,那便承您吉言,日后我定当将她收入房中,省的辜负诸位一番好意。只是现在,我数到三,你若不将英雄令给我,我便开始杀人,一!” 见他的手放到了桂香灵脸上,而桂香灵也已闭上眼做出一副宁死不屈认命了的模样,薛离心头一颤,他不想桂香灵死,怎么办?杀了他?可我不敢啊,再说万一误伤了小丫头怎么办? 至此危急关头,薛离想的不是能否杀得了暗夜蝙蝠,而是在努力克服心中对杀人的排斥与害怕,“二!”听暗夜蝙蝠数到二,薛离心头再次一紧,难道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死在我面前?那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就在薛离做着心理斗争的时候,桂少洪突然喝道:“大家准备,杀了这只臭蝙蝠!”接着随行众人便一起取出了兵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一脸阴笑的暗夜蝙蝠。 “爹爹我不怕!不要受他要挟!”桂香灵大声喊道,清脆的声音却如根根钢针一般扎进了众人心里。 “就你也配?”一个带着冷意的少年声音在场间响起,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13章 杀人 薛离高高瘦瘦,能有一米六的样子,肩宽腰细,穿着一身无华教的月白长衫,如标枪一般立在那里,全然看不出他只是个不到九岁的孩子。 出来后,也不说话,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便如一道白色光影般冲向了树上的暗夜蝙蝠,他不敢有半分保留,一定要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将桂香灵救下,所以在他全力施为之下,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暗夜蝙蝠近前。 此时天光微黯中透着一抹苍白之意,映得长剑寒芒一闪,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的剑,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尖已经到了暗夜蝙蝠的眼前,没有任何花哨,从他出来到动手,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息功夫,他所有的动作都是走的最短距离,便似从万千条线路中选出来的一般。 陡生的异变吓了暗夜蝙蝠一身冷汗,他从未见过如此快速的剑,当下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桂香灵,侧身偏头,双掌一前一后同时拍向面前的长剑剑身,这是一种自救的同时亦可锉敌锋芒的手段,有些类似分筋错骨手,只要被他击中,一般的刀剑都会被打断,届时敌人便将面临无兵可用之境,十分厉害。 “乓!”两只手一前一后同时拍在剑身上,但那看似脆弱的长剑却并未折断,反而那股惊人的力道将他手掌震得生疼,薛离攻势受阻,右手持剑挂在半空,眨眼便要落下,但见他手腕轻抖,剑柄在掌中转了一圈,那暗夜蝙蝠啊的一声惨叫,连忙撤回双掌往后掠去,满眼的不可思议。 薛离借着剑锋刮伤手掌的轻微力道快速往下落去,将将在桂香灵落地之前将她拦腰抱住,对那暗夜蝙蝠道:“你是哪个洞里出来的牛马,居然还想将我师娘收入房中?就你也配?我呸!” 暗夜蝙蝠喝道:“你是何人!你师娘又是何人,为何多管闲事!” 薛离将满眼星星的桂香灵放下,掸了掸身上的长衫,轻笑着道:“认不出来么?我是无华教的,家师陆真仪,沈云臻是我师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鬼样子还想打我师娘主意?真个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都不耽误想吃天鹅肉的妄想。” 无华教何时出了个如此厉害的少年才俊,我怎的不知道?暗夜蝙蝠正自吃惊,却听对面的桂香灵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薛离笑着道:“你笑什么?” 桂香灵道:“你方才问他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蛤蟆也分品种的吗?” 这小丫头本就生得可爱,如今这般一笑起来就更招人喜欢了,薛离在她头上轻拍了拍,道:“我叫薛离,今后你便喊我哥哥,此处危险,你先去你父亲那,等我收拾完这只癞蛤蟆再去与你说话。” 他既然已经克服了杀人的恐惧,也决定从这暗夜蝙蝠下手,那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何况他也想试试自己这半年来的训练成果,于是在支开桂香灵之后立刻对暗夜蝙蝠发起了进攻。 那暗夜蝙蝠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长于暗杀潜伏,武功算不得多高,但却因为那身高超的轻功,让他在江湖中有了不小的名头,一般人不会轻易招惹他,否则便会招来他无穷无尽的暗中报复,着实让人头疼。 可就在薛离对他发起进攻之后,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他的轻功与身法的确很好,但薛离的更好,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每当他避开薛离那毫无花哨的一剑,想要进攻或逃走之际,薛离的剑都会如跗骨之蛆一般追了上来,有时甚至能够提前预判自己的位置,这是什么武功?而且这小子明显是没有内力的。 如今的薛离正是快速成长、醉于学习的阶段,而且进攻与防守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所以当他发现暗夜蝙蝠轻功与身法皆是一流之后,顿感此人实在是个难得的陪练,于是越打越兴奋,渐渐觉得,杀个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十多招后,暗夜蝙蝠一个不慎被薛离的长剑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其实也算不得不慎,而是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般程度了。薛离的剑太快,而且每一招都是直来直去直指要害,没有章法或许便是他最厉害的章法了。 暗夜蝙蝠闷哼一声,突然扬手洒出一蓬石灰粉末,寒声道:“薛离,无华教,韦某记下了,日后自当上门讨回今日的场子!”然后纵身往后方的山林飞去。 “薛离哥哥,癞蛤蟆跑了!”桂香灵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脆生生地喊道。 石灰粉末在薛离面前形成了一道白色屏障,他微闭着眼躲避过去,他是故意让暗夜蝙蝠得逞的,他想让他施展轻功逃跑,然后自己再去追,如此便又可以利用他去提升和学习自己的能力了。 听小丫头喊话提醒,薛离应道:“跑不了。”然后便弹射而出,他的速度十分迅猛,虽无法像暗夜蝙蝠那般踏空而行,但他却充分利用了自身力量与周围环境的配合,或踩石或蹬树,每一下都能让他快速拉近与暗夜蝙蝠的距离。 片刻后,薛离右肩撞上了暗夜蝙蝠的后腰,那家伙闷哼出声,连忙调用所有内力相抗,但还是被砸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 下一瞬,薛离的剑不偏不倚定在他眉心位置,锋利的剑尖将皮层刺破渗出一丝血迹,暗夜蝙蝠惊恐地道:“少侠饶命,我发誓此后再也不来寻黄山派麻烦,只要你放过我,从今往后在下任凭差遣!” 薛离笑着道:“我知道一个人,唤作青翼蝠王韦一笑,你也姓韦,暗夜蝙蝠,你叫什么?” 见薛离笑容温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暗夜蝙蝠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连忙道:“在下韦良忠,求少侠饶命!” “我这第一次杀人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饶了你我日后怎么办?韦蝠王可比你强多了。”薛离手中长剑往前一刺,噗的一声将韦良忠口中的那个“少……”字钉死在了口中。 这时,刚好赶到的桂少洪正好见到眼前一幕,沉声问道:“你是沈云臻的弟子?” 第14章 薛家与英雄令 薛离本来还在因为杀了人见了血感到腹中阵阵作呕,但却被桂少洪一句话给惊醒了,这些人是来杀我的,而且他是桂香灵的老爸,我总不能连他也杀了吧?于是赶紧赔笑道:“大叔您别误会,沈云臻虽然是我师娘,但偷你家人参与雪兔的却不是我,跟我没关系对不对?” 桂少洪道:“与你无关?那人参炖兔肉你可吃了?”其实他心里还是非常忌惮薛离的,毕竟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刚将那个臭名昭著的老蝙蝠杀了,他自认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可对于沈云臻的所作所为他又心有不甘。 薛离讪笑道:“吃、吃了,可我当时不知道那是她偷回来的啊,如果早点知道那是您家东西,打死我也不会吃,要不您看这样如何?您那野山参与雪兔值多少钱,我便留在此地给你干活抵债,我看您高大威武,器宇轩昂,不若我去给你寻张虎皮做衣裳如何?您穿上一定更显威风!哈哈,哈哈。” 桂少洪脸色缓和了几分,道:“可你师娘让你灭我满门,你当如何。” 薛离摇头道:“您也知道她是个妖女,她说的话岂能当真?再说我也不像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坏人吧?只要您别跟我过不去,我说到做到,留下干活还债。” 桂少洪心道:“这孩子如此年轻便有了这般高强武艺,而且还是陆真仪陆真人的弟子,那野山参虽然珍贵,但若能用它换来这样一个关系倒也值了。”然后上下打量一阵薛离一阵,道:“既然你愿意作出补偿,我便不计较了,只是这暗夜蝙蝠韦良忠……” 薛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笑着道:“您随意处置,家师命我外出历练,而今我是孑然一身,大叔肯收留我已是天大恩情了,臭蝙蝠对我无用,便当是我替黄山派杀了他了。”江湖门派要的便是一个名,何况这暗夜蝙蝠又是臭名昭著之辈,若传出去他是死于黄山派手中,对黄山派的威望名声自当有不小增幅。 桂少洪对他的回答甚是满意,道:“那便说好了,你随我回去。” 这时,小丫头桂香灵抱着名叫阿大的兔子,仰头看着薛离怯生生地问道:“薛离哥哥,是你吃了我的阿二吗?” 薛离干咳两声,弯腰在她头上摸了摸,道:“哥哥不是故意的,这样好不好?日后哥哥帮你再抓几只回来,再不行你可以提要求,只要是哥哥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他前世是个孤儿,从未感受过家庭亲情的温暖,而且特别羡慕那些有妹妹的男孩子,如今对这小丫头一见倾心,瞬间满足了自己当哥哥宠妹妹的愿望。 桂香灵尚未说话,一旁的桂少洪开口了,正色道:“既然薛公子愿意留在我门中,若不介意的话,我有个不情之请。” 薛离道:“大叔请讲。” “公子武艺超群,不知能否对小女指点一二?”说完,桂少洪满眼期待地看着薛离,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唐突而不高兴,得罪不起啊。 薛离一愣,没想到桂少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以,自己虽然不会成章法的武功,也不会内功,但所掌握的对力道的精准运用,以及对事物的敏锐判断却是非常厉害的,这一点从他能正面击杀韦良忠便可看出。 思虑片刻,薛离点头道:“承蒙不弃,在下自当不敢推辞,只是我这武学练起来十分辛苦,香灵扛得住么?” 桂少洪面色一喜,道:“公子放心,小女年纪虽幼,但练武却是极能吃苦,奈何没有名师指点,不知公子如今是个什么品级?” 薛离不解道:“什么叫品级?”他跟着陆真仪和沈云臻那么久,却从未听说过品级一说,这不是类似于金庸武侠的武侠世界么?怎么还有品级一说? 桂少洪皱眉看着他,似看怪物一般,如此厉害的少年,居然不知道武功品级,那他是如何炼成这等武艺的?这时,桂香灵脆生生地道:“品级是对内力的划分,从一品往上共有九品,爹爹说我若有了五品真气便可闯荡江湖去了,哥哥你是几品真气?” 居然还有这么个说道。薛离摇头笑道:“实不相瞒,我没有品级,也不曾学过内功,家师倒是教过,我学不会。” 不会内功居然有这等身手?他是如何做到的?若让外人知晓暗夜蝙蝠韦良忠是死于一个没有内力的少年手中,怕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吧。桂少洪众人的眼神越发怪异了。 桂少洪道:“不知薛公子打算教小女一些什么?” 薛离道:“招式我也不曾学过,不过我可以将无华教的玄天真气教给香灵,”到这,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有个请求,先前听您与韦良忠说什么英雄令与西凉王薛建山,这是怎么回事?您能否详细说说?” 桂少洪起初听薛离说有个请求时便是心头一凛,直到听他说出这话才暗自松了口气,道:“既然薛公子已经知道,我便不隐瞒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很多,公子应该知道,当今朝廷除了有三位亲王之外,尚有四位异姓王,西凉王薛建山便是其中之一。” 事关自家之事,所以薛离听得很认真。 那四个异姓王分别是西凉王薛建山,北凉王卢定军,南越王霍成祥,以及身在东北的平北王张开山。这四人皆是当年跟着大华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骁勇战将,后来在大华建国之后被封了异姓王。 自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又相继有了两位新君,上一位皇帝是骑马不小心摔死的,眼下这位皇帝是上一位皇帝的大儿子,听了朝中某些奸佞馋臣的挑唆要削番,所谓削番就是要收回四位异姓王的兵权和封号,此后便传来了西凉王薛建山不服削番举兵造反之事,然后被皇帝下诏诱入京城杀了,最后整个薛家被判了满门抄斩。 薛离道:“既然已经举兵造反了,皇帝要杀他也属正常吧?” 桂少洪沉声道:“若王爷当真造反,杀了便杀了,死不足惜,可王爷并无造反之意,否则岂会应召入京以死证清白?” 薛离道:“您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害他?” 桂少洪沉声道:“正是,王爷乃刚正忠义之人,战功赫赫,乃是外敌异族最为忌惮之我朝大将,说他造反我是一万个不相信!” 功高震主,威望极高,又手握兵权,如果为人处世再狂傲一点,被杀也是早晚的事。薛离道:“是我我就跑啊,当我二百五啊?既然我没有造反之心却被污蔑了造反,那我就直接反了他娘的,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人的谗言与心意?” 桂香灵小声问道:“哥哥,什么是二百五?” 薛离笑着道:“一封银子五百两,二百五十两便是半封,疯掉一半了。” 小丫头微微一愣,咯咯娇笑起来。 桂少洪接着道:“王爷当年曾亲手发下过四块英雄令,家兄桂少泽曾有幸得到一块,据传英雄令中藏有宝藏地图,只要集齐四块便可寻到宝藏,亦是召集那些有拳拳报国之心的江湖人士抵御外敌之物,而且四块英雄令齐出便可借用西凉军的兵力,一块令牌可调集五万人马。” 想起上次那陈亲王与锦衣卫去无华教寻自己的事情,薛离立刻察觉到了此时不简单,英雄令牌,莫非自己身上那块便是其中之一? 第15章 谁家少女不怀春 薛离问桂少洪道:“不知令兄身在何处,他何以能够得到西凉王的英雄令?” 桂少洪脸上微有得色,道:“家兄乃是当年跟随王爷征战沙场之人,因其作战勇猛、忠心耿耿,王爷才给了他一块英雄令,如今他虽身死,但我黄山派桂家会永久秉持忠义。” 薛离赞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另外三块英雄令在何处?你们既然知道西凉王含冤而死,为何不集合起来?” 桂少洪道:“薛公子见谅,恕我不能告诉你,四块英雄令乃王爷暗中发放,每人只知道另外一块的拥有者,如此衔接,且王爷有令,不到国家危难之际不可动用英雄令。如今西凉薛家满门抄斩,二十万西凉大军无人统领,所以这英雄令至关重要。” 宝藏是军费,令牌是虎符,四个互不相熟却也可相互联系的忠义之士,一旦国家有难,四个人站出来保家卫国,又能互相牵制不怕一家独大,有人有枪有地盘,当真是个极精妙的安排,看来我那便宜老爸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薛离略一沉吟,还是将那块做工精致,几乎不可能被伪造的令牌取了出来,问道:“您看这是不是英雄令?” 桂少洪愣了一下,但只看一眼便摇头道:“不是,薛公子莫要为难我了,英雄令事关重大。” 薛离收起令牌不再追问,可自己手里的这块牌子究竟是干什么的?心里对那对不曾见过的再生父母越发好奇起来。 ………… 薛离在黄山派住了下来,因其曾大展神威将韦良忠击杀,所以在此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俨然一副高人待遇。 可时间久了之后,黄山派那些人便发现,这位高人终归还只是个孩子,少年心性,有些贪玩不着调,集中表现就是,他会嬉皮笑脸地与所有人插科打诨,会去后厨偷东西吃,会带着桂香灵下山抓野鸡野兔,一去就是一整天,连说好的教武功都十分与众不同。 若非有一日他当真扛着一只几百斤重的大老虎回来,那些人已经开始怀疑当初那韦良忠是不是自杀的了。 至于他是如何教桂香灵武功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按照当初沈云臻对他的样子,拿根竹棍对桂香灵进行喂招,并将早已烂熟于胸的玄天真气内功心法教给了她。 只是桂香灵不过是个普通姑娘家,根本不可能达到他那样的学习与适应能力,喂招措施只维系了两日便宣告结束,后来薛离想了个法子,让桂香灵拿菜刀切萝卜丝,这是一种控制力量与反应速度的绝佳办法。 桂香灵看着薛离右手拿菜刀,左手扶着一根胡萝卜在案板上快速切着,不禁微微张开了小嘴,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但见薛离运刀如飞,每次落下都只是在案板上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响,不消片刻便将一根胡萝卜切成了一把根根分离、粗细相同的萝卜丝,而案板上却一丝刀痕都没有。 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需要精准到怎样变态的控制力与感知力才能做到? 薛离笑着道:“看到了么?从今日起你便切这个,晚间修炼内功,白天切萝卜,等你何时能切成我这样便算可以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喂招。” 至此,桂香灵便开始了在旁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滑稽的练功行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学厨子,也有人去向桂少洪告过状,看着拿刀的手磨出血泡,运刀的胳膊红肿的抬不起来的女儿,桂少洪无比心疼,本想寻薛离讨个说法,但却耐不住桂香灵自己的坚持。 桂香灵的天赋和韧劲让薛离十分佩服,一个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居然能扛得住这般枯燥艰苦的事情,这一坚持就是两年,小丫头的内功修为也到了所谓的三品真气阶段,这才让一直持有怀疑与心疼态度的桂少洪放心了不少。 这一年隆冬时节,大雪纷飞,刚切完五十根胡萝卜的桂香灵来到了山门外,望着远处上山道路出神,她在等薛离回来,因为哥哥说会给她带糖葫芦和烤红薯。 十四岁的桂香灵已经长成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少女,从小圆圆的脸蛋也已有了鹅蛋状的轮廓,长发已齐腰,还是喜欢穿白衣戴圆帽。 终于,山路尽头的拐弯处出现个身穿黑衣黑裤的少年,肩上横着一把剑,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走来,少年怀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塞了东西的,桂香灵眼前一亮,神色大喜,唤了声哥哥,然后纵身一跃,穿着虎皮靴的双脚凌空连踩,又在雪地上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乳燕投怀一般奔向少年。 来人正是一早去集市卖野味山货的薛离,这是他两年来经常干的事,将打到的野味与兽皮拿去换钱还债。如今的薛离又长高了一些,黑了点也瘦了点,却也更结实了。 见桂香灵轻功飞来,他一抬手在她足底轻拍了下,将小丫头凌空转了两圈,桂香灵也不害怕,更不抵抗,任由那股轻柔的力道带着自己落到薛离背上。 “哥哥,我的糖葫芦和烤红薯呢?” 薛离笑着道:“在怀里,回去给你,今日的功练完了?” 小丫头下颚落在薛离肩头,双臂轻轻环着他的脖子,点头道:“完了,可我总是做不到像哥哥那般,将萝卜丝切成头发丝一般粗细,内功也一直卡在三品处不能突破。” 听小丫头的语气有些失落,薛离安慰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练功的事情不能急于求成。” 桂香灵问道:“哥哥今日得了多少银子?” 薛离道:“十五两,那张狼皮被刘员外家买走了,给了九两银子。” 桂香灵小声道:“其实爹爹说过,他早已不想让你还银子了,你给他的钱他都放在一个盒子里,说是将来都还给你。” 薛离道:“这怎么可以,说好的事情岂可反悔。” 桂香灵问道:“哥哥会一直在此处陪着香灵吗?” 薛离好奇道:“怎么突然这么问?”两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对桂香灵的喜爱越来越浓,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他也知道桂香灵对自己非常依赖,可自己当真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吗?他还要去金陵寻锦衣卫王柠芮弄清自己的身世,倘若自己当真是西凉王薛建山的儿子,那薛家灭门的事情便不能不管。 这一切种种都预示着危险与生死,他不可能将桂香灵带在身边。 桂香灵撅着小嘴道:“爹爹说哥哥不是寻常人,眼下留在家里也只是暂时的,早晚会离开,可我说哥哥不会离开我的。” 薛离暗自苦笑,道:“我即便现在不走,以后我们还是要分开的呀,香灵已经十四岁了,早晚要嫁人,莫非你想成亲后在夫家给哥哥留间屋子?到时候我那妹夫不得恨死我?” 小丫头面色一急,道:“香灵不嫁人,一辈子跟着哥哥,除非……除非……”小脸微红着没有再说下去。 薛离好奇道:“除非什么?” 桂香灵突然双腿绷直挣开薛离托着腿弯的手,纵身一跃飞了出去,双腿连踩往山门而去,薛离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咧了咧嘴,轻声自语道:“这丫头天赋真好,哎,我这辈子怕是别想学会轻功飞檐走壁了。” 这时,桂香灵那带着羞意的轻柔声音传来:“哥哥明日开始给香灵喂招吧。” 谁家少女不怀春?十四五岁正是女子对这方面最向往憧憬的年纪,何况这桂香灵与薛离朝夕相处两年,薛离又对她极为宠爱,教她武功,带她出去玩,说话逗她笑,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薛离芳心暗许,只可惜薛离这个两世为人一共活了三十年的老处男是理解不了的,而桂香灵也犯了个世纪性大忌,跟直男欲语还休绕弯子。 第16章 离开 今年的雨季来得特别早,刚入五月便开始阴雨绵绵,且持续的时间很长,一直到九月中旬才将将停了数日。 自去年冬天答应给桂香灵喂招开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此间桂香灵也没再提过想与薛离成亲的事情,她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薛离则是因为直男癌反应迟钝,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只是突然发现这丫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练功比以前更刻苦了,甚至刻苦到了变态的地步。 前几个月刚开始喂招的时候,桂香灵几乎每日都会被薛离打的全身青一块紫一块,而且不论薛离如何心疼想要终止她都不答应,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如中了邪一般。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她虽然还是无法在薛离的进攻下连续避开三招,但挨打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同时她也已经渐渐适应了薛离那种简单直接、毫无花哨的进攻方式,她隐隐从中悟到了什么,这也使得她切萝卜丝的速度越来越快,质量越来越高。 这一点倒是让薛离既意外又惊喜。 这一日,艳阳高照,秋老虎的酷热正快速驱散着连绵数月雨水留下的潮湿,薛离坐在无华教山门的石阶上剥着一头棕熊的皮毛,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些熊肉熊掌和皮毛能卖多少银子。 这时,身后的高墙内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衣裳迎风而动的声响,他微一挑眉,立刻听出那是桂香灵正施展轻功赶来,心道:“这丫头的轻功真是越来越好了。” 片刻后,一身白色纱裙的桂香灵翩然而至,如精灵一般灵动出尘,喜癫癫地道:“哥,我突破四品真气了!” 薛离将匕首插入靴子,起身轻笑道:“很好,会武结果如何?谁赢了?” 今日乃是黄山派三年一度的门内会武,虽然目的只是为了让同门相互切磋学习,却也算是门派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务了。 桂香灵笑着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我赢了,大师兄在我手下只走了五招,最后若非我内力不济,副掌门于叔叔都险些败在我手下,不过正是与他这一战,半个时辰前我终于突破了四品真气,嘻嘻!” 大半年中,桂香灵又变化了不少,个头高了些,身材发育明显了些,许是那高强度训练的原因,如今的她前凸后翘,身姿曼妙,玉腿修长,浑圆有力,褪去了多半青涩,出落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俏丽少女,只是那性子没怎么变化,还是喜欢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地黏在薛离身边当个小跟屁虫。 薛离在她头顶轻拍了拍,笑着道:“进步很大,但不可骄傲,习武便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桂香灵骄傲地挺了挺初现规模圆鼓鼓胸脯,道:“我知道,从前师兄他们都说我的练武方式是在胡闹,可眼下他们也都想与我一起随你练功了,正应了哥从前说过的那句话,打脸打得啪啪响!” 薛离哈哈笑道:“这叫啥?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何况是你没有完全了解的对手?莫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轻视会让你心生傲慢,然后便会吃亏,被啪啪打脸。”到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不会答应他们了吧?我可没有闲工夫对他们挨个训练。” 桂香灵一把挽住了薛离的胳膊,开心地道:“自然没有,我知道哥哥只会教我一个人,才不要教他们呢,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这小丫头占有欲还挺强,薛离莞尔,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那就好,你先回去看看会武最终结果如何,我还有些活没干完,回头再说。” 桂香灵眼下正在开心兴奋的时候,此来是特意向薛离报告会武战果的,听他说话,立刻脆生生地应了句,转身往回跑去,吃了那许多苦,如今终于有了回报,也难怪她如此开心激动。 薛离好笑地摇了摇头,直到桂香灵不见了,他才望着石阶下方一侧的林子淡淡说道:“来都来了,藏头露尾的想干什么?”他听见那里有一道很轻微的呼吸声,这是有内功的人的特征,为了不波及桂香灵,他特意将她支开了。 下一刻,就见一个身穿如吉利服一般衣服的人冒出头来,将头上的绿色布条抹开,露出一张年轻周正的脸,满面笑容地道:“你居然能发现我,不简单啊。” 见那人跳上石阶,薛离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此处。” 那人笑呵呵地道:“我乃锦衣卫一处执事贺通,奉命前来请公子去往金陵一趟,随我走吧。” 薛离道:“锦衣卫?你奉了谁的命?我与锦衣卫并无交集,也不曾触犯王法,你寻我作甚。” 贺通笑着问道:“你不是薛离?” 薛离能感受到此人身上有着不俗的内力,想来应该有着不错的武功,但他却没往心里去,道:“我是薛离,可你要让我跟你走,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贺通道:“按理说锦衣卫办事从不用理由,不过看在你年纪轻,又是王柠芮王大人的意思上,我便告诉你一句,立刻随我离去,否则一会儿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柠芮的名字让薛离心头一怔,但面上却毫无波澜,道:“你是说那个女锦衣卫?她寻我作甚,不是约好了八年后在金陵相见么,如今距八年之约尚有五年多,而且她为何不自己过来。” 若换了一般人,贺通早就动手抓人了,哪里会说如此多的废话,可这薛离却是王大人亲口吩咐的,只能保护,不能让他有半点损伤,否则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官员都要受到惩罚,他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道:“黄山派此前是不是将暗夜蝙蝠韦良忠杀了,眼下那韦良忠的朋友正在赶来报仇的路上,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便会抵达。” 薛离暗自一惊,道:“那我更不能走了,此处都是我的朋友,我岂能丢下他们应对仇家,自己逃跑,不可能。” 贺通道:“你走了他们才最安全,我已派了锦衣卫三处的高手在暗中保护,里面的人不会有任何危险,倒是你,身为西凉王薛建山之子,朝廷必杀的钦犯,倘若让旁人知道你与黄山派关系密切,谁都保不了他们。” 薛离心头一凛,皱眉道:“为何?” 见他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贺通很是无语,道:“这个回头再说,你只要跟我走便是,你若执意留下与他们一起对抗仇家,即便侥幸打赢了也会给黄山派惹来灭顶之灾,寻仇的人中有陈亲王的人,你觉得一个包藏钦犯的门派会被朝廷放过?” 薛离沉默片刻,又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贺通取出一块暗红色令牌,道:“这是我的执事腰牌,此事你日后可去向王大人求证,真不明白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来如此多问题,此间事了,我会给你看证据,不想给他们惹麻烦便立刻随我离开。” 这时,一名同样穿着绿色吉利服的人快步跑了出来,对贺通道:“大人,人到了,距此不足三里。” 贺通神色微变,道:“你走不走。” 薛离暗道:“最不济事后再回来便是,若真如此人所言,我的身份会给桂大叔他们惹来麻烦可就得不偿失了。”他道:“好,我跟你走,但别让我发现你在骗我,否则……” “别否则了,骗你是小狗,快走快走。”贺通纵身过来拉起薛离手腕,快步往山下跑去。 第17章 世子殿下 薛离跟着贺通快速往山下而去,石阶并不长,不一会儿便走完上了蜿蜒的山路,他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却还是被贺通那句“骗你是小狗”逗得暗笑不已,敢情这人是拿我当小孩子哄了。 行过一阵,在快要到达山脚处的时候,前方林间的道路上走来一行人,一共十二个,老少皆有,一个个杀气腾腾,穿着不一样的衣服,贺通将薛离拉到一旁的灌木丛里,压着声音道:“看到了吧,这些便是来替韦良忠寻仇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是韦良忠的亲叔叔韦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那两个穿棕色锦缎长衫的便是陈亲王府上的卿客,胖的叫陶谦,六品高手,善用一对精铁菱钩,就和杀猪屠户用来钩猪肉的钩子差不多,你知道吧?” 薛离道:“你接着说。”他突然发现这人挺健谈的。 贺通又道:“那个瘦的叫叶重,也是六品高手,兵器便是他手里那把扇子,其中藏有毒药与暗器,此人阴狠毒辣,便是一般的七品高手遇上他也极为头疼,此人视色如命,若叫你那小相好的桂香灵落到他手里,后果你自己去想。” 薛离微一蹙眉,心里有些不爽,但却没有表现出来,问道:“你是几品修为?” 贺通稍有得意地自谦道:“六品上而已,不足挂齿,保护你足够了,便是这些人一起上我也有把握将你带走。” 看看道貌岸然的叶重,又想想乖巧可人的桂香灵,薛离心里很不舒服,他无法想象桂香灵落到此人手里会怎么样,更不能接受,道:“你说事后给我看证据,什么证据?” 贺通道:“放他们上去,一旦开战,三处的剑手便会出手,只要将这些人都杀了,来个死无对证,到时候再将事情定义为江湖恩怨,料想那陈亲王也不敢追究什么,而且那二人身上都有陈亲王府的卿客印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也是我要给你看的证据,约莫三年前,陈亲王曾带人去无华教寻过你,此事你应该知道吧?” 薛离皱眉问道:“他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仅仅因为我是薛家余孤么?” 贺通咧了咧嘴,道:“此事涉及到一些皇室机密,你不要问,你只需知道我没有骗你,是来救你的,到时候王大人问起你如实回答便是。” 薛离道:“这些人都会死么?” 贺通道:“必死无疑,三处剑手是专门搞暗杀刺杀的,实力最弱也有六品上,十多个一起动手,这些人必死无疑。” 薛离点了点头,道:“我不信任你,还有就是,”他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贺通说道:“香灵不是我相好,是我妹妹。” 贺通大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下拽,压着声音急切道:“你干什么,找死吗!” 薛离笑着道:“不是你说你能带我走的么,怕什么。” 这时,那行人已经发现了薛离,白胡子韦锋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贺通心里就跟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他见过愣的,但却没见过愣成薛离这样的,同时心里也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大话,他的确有六品上的真气修为,若让他去做些追踪隐藏收集情报的工作,这天下怕是没几个人比得上,可打架真不是他的擅长。 然而就在贺通准备拉着薛离逃跑,同时呼唤三处剑手救命之际,薛离突然脚下发力,如一道黑影般冲了出去。 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取了出来,噗的一声自那韦锋胸口穿了过去,接着又听连续十一道闷响,另外十一人每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道狰狞血痕,眼睛瞪得老大,至死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薛离将匕首在鞋底擦了擦重新放回靴筒,那些人的眼神迅速涣散,相继倒地,死透了。 薛离在那胖瘦两人的身上摸了摸,摸出两块金色腰牌,一面刻着陈字,一面刻着此二人的名字,问贺通道:“你说的证据是不是这个?” 贺通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用力咽了口吐沫,道:“是、是这个,你、你……” 薛离将腰牌塞进怀里,问道:“我可以回去了么?这些人已死,后面的事情你来处理。” 烈日炎炎之下,贺通心底突然升起阵阵寒意,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少年,竟有此等恐怖的手段,十二条人命,其中四个六品,一个七品,在他面前居然连做出反映的机会都没有便死了,那他是什么修为?八品?或者更高? 贺通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快步跑了过去,道:“世子殿下武艺高绝,在下佩服,不过您还是不能回去啊。” 薛离挑眉道:“为何?这些人不是已经死了么?与你方才描述的结果完全一致,我为何还不能回去?” 贺通道:“人死了的确是死无对证,可在下还是要将事情上报的,陈亲王得知自家卿客被杀必然会派人来查,您身份特殊经不住查,一旦暴露了世子身份,还是会给黄山派惹来麻烦,所以还请世子殿下随在下一起去金陵,等王大人过来便一切都好了。” 薛离道:“我跟你走,你能保证不会有人来找黄山派麻烦?我说的是一直。” 贺通道:“殿下放心,在下会派人全天候在暗中保护。”在发现薛离的恐怖实力之后,他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就凭薛离的实力,谁能威胁到他,应该对他起歹念的人受到威胁才是。 贺通觉得自己应该尽力讨好这位小祖宗,兴许日后会对自己的前途有帮助。 薛离还是不信任贺通,又道:“你拿什么保证?倘若你保护不周呢?” 贺通连忙道:“在下用项上人头保证,一定不会让黄山派受到与朝廷势力有关的任何人的报复,请殿下随我去金陵,这是王大人交代的任务,完不成在下可就完蛋了。” 我早晚要走,留在这里也只会给香灵她们招来麻烦,既然能早些见到王柠芮,那便随他去吧,或许离开这里是让香灵远离我那些糟烂事儿的最好办法。“看样子你很怕死,既然这样我便信你一回,你最好不是糊弄我……” “在下不敢!”贺通连忙道:“多谢世子殿下垂怜,在下一定说到做到,保证黄山派诸人不会有任何麻烦!” “行,我跟你走,但你要告诉我那陈亲王为何如此执着于弄死我。” 见薛离面带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贺通心里没来由地一颤,他可是亲眼所见这张脸的主人方才是如何随手弄死十一个武道高手的,咽了口吐沫,道:“殿下,此事的细节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而且就算清楚我也无权告诉您,需要王大人同意,求您就不要为难在下了。” 见他神色惶惶不安,薛离便也不强迫他了,道:“那你就说你知道的部分,我保证不会告诉王大人,你应该相信我,便如我方才相信你一般。” 贺通心里挣扎片刻,最后一咬牙,道:“承蒙殿下瞧得起在下,我也不能太不识抬举了,我只知道您家里被满门抄斩与陈亲王有些关系,他要杀您应当是与西凉军的兵权有关,旁的我真不知道了!” 薛离又道:“你确定我是西凉王世子?” 贺通道:“确定,此事乃王大人亲口所说,绝不会假!” 薛离点了点头,道:“好,走吧,记得替我照顾好黄山派的人,还有我的剑,替我拿回来。” 第18章 神奇的指挥使大人 下山之后,薛离跟着贺通上了一辆停在道旁的马车,随着车夫的一声“驾”,马车滴滴哒哒往前走去。 见薛离靠着车厢不言不语,贺通递给他一个包袱,谄笑道:“殿下,您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 薛离问道:“什么衣服?” 贺通连忙解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套绣着银丝细条祥云图案的黑色长衫长裤,道:“此乃在下特意为殿下准备的,这布料是锦衣卫所五处的兄弟们研发而成,防水透气,只要不长时间用火烧便也能防火,最主要是能防住一般的刀兵砍劈,您穿上看合不合身,嘿嘿。” 薛离接过衣服摸了摸,布料轻柔、触感丝滑,像是用冰蚕丝做成的一般,当下也不推辞,立刻便换上,的确非常舒服,也完全合身,“你是如何知道我穿衣尺寸的?” 贺通大言不惭地说道:“这有何难?殿下乃少年才俊,世间难得一见的杰出人物,在下虽不曾见过殿下,但心中早已对殿下倾慕不已,于是便凭着心中对殿下模样的猜想,做了这身只有伟岸挺拔、丰神如玉之人才能合身的衣服,没曾想会与殿下的身材完美契合,实乃在下之万幸也!” 听这厮为了拍马屁脸都不要了,薛离大感无语,却哪里会上他的当,轻笑着道:“是吗?看来贺大人还是个能掐会算的世外高人,居然连我的穿衣尺寸都能算准,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外头那个驾车的车夫应该是远山镇十里街,摆馄饨摊儿的戚老伯吧?” 贺通神色微变,正要说话,却听外头的车夫道:“贺大人,我说什么来着?能叫王大人看中之人不会太简单,说了让你莫要骗他,穿帮了吧?你这马屁拍的老子都听不下去。世子殿下,好久不见,在下齐东成,您曾在我那吃过馄饨的。” 见谎言穿帮,贺通却也只是尴尬了一瞬,骂道:“你这老东西给我闭嘴,老子如今是一处执事,官职在你之上,再啰嗦信不信我给你关起来,你爷爷的!”然后赔笑对薛离道:“世子殿下果然明察秋毫、双目如电,更是记忆强劲、过目不忘,在下佩服!实不相瞒,锦衣卫眼线遍布天下,您的行踪我一早便知晓了,否则此次也不会及时出现给您送信不是?方才我是胡说八道,但这是所里的规矩,眼线的身份乃是绝密,不可轻易对外人说起,您大人大量,应该不会与我计较吧?” 薛离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这身衣服倒是特别,是何人做出来的?我看穿着它潜藏行踪倒是极为方便。”能不方便吗?这衣服简直和前世军队用的吉利服一模一样,只不过材质不同而已。 贺通精神一振,张口就来,“那是自然,您是有所不知,此物唤作吉利服,意为穿上它能完成任务、逢凶化吉、大吉大利,这是绿色的,我那还有灰色与白色,根据不同季节的不同环境换着穿,能让人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潜伏暗杀十分方便。” “吉利服?”薛离暗自一惊,没想到这东西还真叫吉利服,问道:“这是谁发明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荒唐的感觉。 贺通咧嘴一笑,道:“这东西是专门用作潜伏暗杀、探查情报的,在下如今正是专司情报收集的一处执事,不过是为了方便工作而已,您见笑了,见笑了。” 薛离惊讶道:“是你发明的?”这时,外面的齐东成轻咳了声,贺通神色一变,恨不得出去将这老头暴揍一顿,笑着对薛离道:“不、不是,殿下别取笑我了,我哪有这等高绝能力,这都是咱锦衣卫所那位无所不能的指挥使大人的发明,您是不知道啊,咱指挥使大人可厉害了……” 齐东成打断道:“我说贺大人,你何时能将拍马屁、乱吹牛的毛病改改?真的很讨厌,指挥使大人的马屁你拍了也没用,他只会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你,然后让你滚蛋。” 贺通气急,呛道:“你这老家伙怎的如此多话,显你有嘴了是吧,你给我等着,等回了京老子一定将你关进地牢!” 齐东成呵呵笑道:“得意猫儿雄似虎,虎落平阳被犬欺。”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薛离问道:“你方才说你们指挥使大人无所不能,还发明了这吉利服,他是个怎样的人?” 贺通道:“我没见过,但锦衣卫所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便没有大人做不成的事,您应该知道咱所里的十二金钗吧?那都是大人亲自训练出来的,当年六处传回武国一条军情情报,大人便连夜带着十二金叉直奔武国国都,一夜之间杀光武国朝廷五十六位大臣将军,连……” “该说的胡说八道,不该说的乱说,贺通,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你擅提此事,也不用等回京将我关进地牢了,王大人在南方便能办了你!” 贺通吓出一身冷汗,赶紧闭嘴,他这是吹牛吹上了头,一心想着要讨好薛离,险些将这所有朝廷重臣与皇室都讳莫如深的事情说了出来,此刻他突然觉得这多嘴多舌瞎拆台的齐东成有些可爱了。 薛离蹙眉道:“连什么?” 贺通假笑道:“殿下,您方才也听见了,此事不可说,否则在下性命难保,您就别难为我了,回头这事儿您去问问王大人,她有权决定告不告诉你。” 薛离实在好奇这位能发明吉利服的指挥使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道:“那指挥使大人在哪儿?” 贺通想了想,道:“我只知道武国之事后大人便没了消息,别的我当真不知。” 如果只是弄出与吉利服一样的东西用作隐藏跟踪,到还说得过去,可居然连名字都一样,这是不是太巧合了?薛离心中默默想着,看来那个王柠芮是越快见到越好了。 这时,薛离突然听见一道极轻微的破风声,接着就听嘭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砸中了车厢木板,他以为又遇到了刺杀,正要下车查看,就听齐东成道:“殿下,探子来报,前方五里有灾民聚众劫道。” 薛离蹙眉问道:“哪里来的灾民?” 贺通道:“殿下有所不知,今年自入夏以来便连连暴雨,两江一带发生了洪涝灾害,良田被毁,颗粒无收,城中粮价暴涨,许多百姓都吃不上饭,于是渐渐便有了聚众劫道的事情发生,要不我们换条路走?” 薛离道:“那官府一般如何处置这些灾民?” 贺通道:“一开始只是驱散,后来发现那些人驱而不散,反而人越聚越多,便开始对他们进行砍杀了。” 薛离皱眉道:“朝廷没有赈灾么?” 贺通道:“自然有,而且已经不止一次了,可灾民众多,赈灾钱粮根本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那些粮商也不知被罚了多少银子,却仍旧屡教不改,这事儿没法处理,只能用铁血手腕加以镇压,过了这关就好了。” 那得死多少人?薛离想了想,道:“不用绕道,过去看看。” “啊?可……”贺通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薛离那恐怖的杀人手段,应该不会有危险,即便发生冲突不敌,自己也能带着他安全逃离,就当是陪他游玩长见识了。 第19章 又遇小鬼子 马车滴答前行,薛离沉默不语,他还在想着那位神秘的指挥使大人和他弄出来的吉利服,而他之所以坚持走这条路去看灾民劫道,并非是想解救谁,纯粹就是为了看个热闹,他对自己如今的武功很有信心,就算对方人多自己应付不了,最起码逃跑还是很没多大问题的。 他就是想看看这种总是能够将一个朝代推翻的引子与前奏是个什么样子,至于救国救民、拯救苍生,那是超人的事情,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了一阵,贺通道:“殿下,在下觉得从现在起我还是称您为公子比较好,保不齐那些灾民中便会有些什么人混在其中,万一泄露了您的身份可能会惹来麻烦,您看呢?” “随意,”薛离道:“你觉得那些灾民里会混着一些什么人?” 贺通道:“这个不好说,但必然是有一些别有用之人的,否则以我大华子民的心性,这种程度的灾情还不至于让他们聚众造反。” 薛离微讶道:“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情报?” 贺通摇头道:“没有,这一块不归我管,但根据历史与从前一些事情来看,灾民聚众一般都是有人牵头,最初是打着活下去的旗号对抗官府,时间久了也就变了味儿,从反抗渐变为造反。您看眼下灾情时日并不多,朝廷也已数次拨来赈灾粮饷,虽不曾解决根本问题吧,但也尚未到饿殍千里、民不聊生的地步,这便开始造反了,您觉得若非是别有用心之人从中挑拨,会这样么?” 见薛离若有所思,贺通又道:“一会儿与那些人碰面后您莫要急着动手杀人,我会亮明锦衣卫身份,暗中也有三处剑手保护,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动手,您看个热闹就成,如何?” 薛离正有此意,他本就没打算与那些人动手,已经做好情况不对转身就跑的准备了。他只是想看看现实中的灾民暴、动和电视上的有什么区别而已,于是立刻点头答应,从而他也发现,这位看似只知道吹牛拍马屁的一处执事,似乎也并非只会吹牛拍马,多少还是有点业务能力的。 马车行到官道的一个拐弯处突然停下,齐东成道:“公子,前面过不去了。” 薛离掀开车帘看去,就见远处停着十几辆堆满麻袋的马车,最前方第一辆马车前正聚着两拨人,手持刀剑对峙着,“什么情况?” 齐东成道:“这是一队运往金陵的粮食车队,半道被灾民拦截了,双方正在僵持。” 怎么不打?薛离道:“下去看看。”说着便跳下马车,快步往前走去。 到了不远处,薛离寻了个地势稍高的地方向那看去,这才明白了双方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因为两边人都不少,流民一方多是破衣烂裤、灰头土脸,能有七八十人,车队一方虽只有四五十人,但这些人却个个高大威猛,手持刀兵,气势汹汹,一看便知是些练家子,看来是有备而来。 两拨人吵吵嚷嚷,手里兵器撞得叮当响,但终归都是心有顾忌,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时,贺通凑到薛离身边,带着笑意道:“公子,热闹没得看了,眼前这些流民一个别想活。” 薛离不解道:“怎么讲?” 贺通指了指车队壮汉那拨人中最前方的那人,道:“那人叫程德,是两江总督秦恒大人麾下虎贲营都尉,此人武艺高强,一身八品上的横练功夫,连他都出动了,此事应该不会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似是为了印证贺通的说法,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响箭声音,接着就见一颗红色烟花在空中炸开,流民一方吓了一跳,纷纷看向那边,而程德一方则是突然动起了手。 虎贲营四五十将士提刀冲锋,所过之处根本没有一合之将,尤其是那程德,跟个站起来的熊瞎子似的,蒲扇一般的双手每次挥动都会撂倒四五个流民,十分厉害。 薛离眼尖,他发现那些虎贲营的将士根本没有杀任何人,因为他们手里的刀都是钝刀,或打伤或击晕,没有下死手,搞的什么鬼?疑惑之际,他发现流民一方的人群里,原本两个平平无奇的瘦小男子,突然自衣内抽出一把武士刀,直奔程德而去。 薛离轻呼道:“小鬼子!”贺通与他一起发出声音,只不过他说的是“东瀛人!” 薛离蹙眉道:“怎么回事。” 贺通道:“一直有消息说近些时日闹事的灾民中混着东瀛武士,我大概猜到此次行动的目的了,为了抓他们。” 这时,远处突然奔来一行十余骑快马,惊得官道上尘烟四起,接着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带着隐隐的激动喊道:“程叔叔!抓活的!抓活的!四周都叫我围起来了!狗日的小鬼子!我看你们往哪里逃!驾!” 这一声喊让薛离觉得有些耳熟,但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的声音,直到她喊出“狗日的小鬼子”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却是自己三年前在黄山镇救下的那个叫秦蓁的丫头,这句话还是自己当年骂出来的,她怎么也来了? 那程德哈哈大笑道:“好!看我活捉这狗日的小鬼子!” 八品横练高手的实力何其强大?尽管他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可那两个东瀛武士仍旧讨不了半点便宜,愣是被他赤手空拳打得节节败退,手中的武士刀都快握不住了。 那二人见势不对,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取出两个龙眼大的白色圆球往地上砸去,噗噗两声伴着火光的炸响,两股浓密的白烟炸开,将二人罩住,程德下意识抬手护住面部,接着就听秦蓁吒道:“小鬼子哪里跑!今儿要再让你们跑了,我秦蓁的名字倒过来写!”说着自马背上一跃而起,连踩虚空追了上去。 程德道:“蓁丫头注意安全!” 秦蓁笑着道:“叔叔放心,我早已布下埋伏,小鬼子插翅难逃!” 薛离心中暗笑,一拍贺通肩膀,道:“跟上去看看。”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往东瀛武士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20章 再救平胸妹 烈日炎炎,天光耀得晃眼,进入树林后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有被树叶间隙切割成点点斑驳的光洒在地上,一身黑衣的薛离如鬼影一般在林间穿梭着,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没有半点声响。 那两个东瀛武士甩出烟雾弹后立刻便往树林深处逃去,本以为自己的速度很快,那些大华人根本追不上自己,至于秦蓁口中的埋伏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们是东瀛武士忍宗的上忍,速度是他们的特长,不一会儿便将秦蓁众人甩开,躲到了一处山坳的树根下。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藏身的大树之上,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少年正借着树叶掩护,如蝙蝠一般倒挂在那,满眼戏谑地望着他们。 薛离没有直接对两个东瀛武士动手,因为秦蓁已经来了,他想看看这位三年不见的姑娘家如今成了个什么样子了。 “该死的!”秦蓁一行人到了不远处,她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道:“这两个狗日的小鬼子,跑得比兔子快,我就不信他还能长翅膀飞了!何欢,传我令,所有兄弟准备合围搜山,今儿我非得抓住他们!” 三年时光让这位小姑娘变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长发及臀、眉目如画,褪去了多半稚气,修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跟个芭比娃娃似的,火红的衙役官服被胸前一对规模不小的小山高高顶起,哪里还是薛离当年口中那个平胸妹? 只是她的性格还是如从前那般暴烈火辣,明明一副女神样,却不爱红装爱戎装,喜欢带着一帮当差的大老爷们儿到处乱跑。 那何欢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脸上肉嘟嘟的有些微胖,与秦蓁一般个头,模样有几分可爱。听秦蓁吩咐,他一撇嘴道:“你忘了上次围堵的事了?这些鬼子比鬼还精,咱们的人一动,他们立刻便能混进来,人跑了不说,最后还弄死十六个兄弟,不划算,不划算。” 秦蓁杏眼一瞪,哼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让他们跑了?这几年海事司报上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欢苦笑道:“你冲我发火也没用啊,我早提醒你这样不起作用,军队只适合正面进攻与战争,而且是进攻有目标的目标,这些鬼子滑溜的像泥鳅,神出鬼没,要么请锦衣卫出手,要么就请些江湖人士,他们武艺高强,准有小鬼子的克星,再不然除非有办法让他们与你正面对打,你觉得有可能吗?” 听到小鬼子的克星,秦蓁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清秀少年的身影,当年在黄山镇,他愣是凭一己之力接下所有射向自己的暗器,也不知她是如何炼成的武功,如果他在的话,现在应该更厉害了吧? 思绪很快回归,秦蓁哼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就这样算了?我不甘心!” 何欢笑着道:“别不甘心了,只要那些鬼子还在大华境内就还有机会,你爹有权我爹有钱,回去让你爹去请锦衣卫,让我爹花钱请江湖中人,早晚抓住他们,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折磨他们。”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爹?你知不知道上回他去向我爹提亲了,你觉得咱俩合适吗!”秦蓁用力推了下何欢肩膀,道:“你以后离我远点,别有事没事总跟着我,烦死了!” 何欢一瞪眼,道:“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抓不到人怪我么,计划是你定的,我能陪你跑一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当我愿意娶你?若非那陈王世子想娶你来拉拢你爹,我都懒得搭理你,男人婆!” “你敢骂我,我打死你!我就算嫁给赵康宁也不要嫁给你!” 薛离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不禁莞尔,这应该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了吧,真好,这两人还挺般配的,只是那陈王世子赵康宁是谁? 这时,他发现下方的两个东瀛武士突然动了动,就见二人相视点头,用日语很小声地说道:“那是秦恒的女儿,杀了她,为了天皇陛下,玉碎也值。” 日!这两个小鬼子还真是膈应,什么时候都不忘将天皇陛下挂在嘴边,我他妈惯你臭毛病。薛离暗骂一句,就见两个鬼子突然暴起,双手急挥,十数个梅花镖射了出去,直奔不远处的秦蓁、何欢而去。 秦蓁身边的几个护卫反应倒是挺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抽刀而上,一阵叮当声后,十数梅花镖相继落地,其中两人受了伤,但终归还是漏掉了一枚射向秦蓁的梅花镖,这两个鬼子的实力明显高于薛离上次遇到的那些。 “小姐!”“蓁儿!”护卫与何欢同时惊呼出声,此时只有何欢离秦蓁最近,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挡到了秦蓁面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毫无惧色。 这时,两个鬼子趁对面慌乱之际,一起飞扑过去,同时用日语喊道:“天皇陛下万岁!” 薛离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挥手将匕首甩了出去,后发先至将飞镖击落,可就在他准备下去帮助秦蓁的护卫收拾两个鬼子之际,突然听到两个鬼子身上发出阵阵引信燃烧的滋滋声,顿时大惊。 距离近了,护卫们也听见了声音,有人喊道:“是火药!快趴下!”何欢连忙转身将秦蓁扑倒,吼道:“你大爷的!” 秦蓁被吓得闭上了眼,静静等着爆炸后死亡的降临,应该会很疼吧? 几息过后,就听砰砰两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在抖动,林子里的树叶哗哗落下,炙热强劲的气浪冲了过来,带着浓郁的火药香味。 秦蓁以为自己死了,何欢也是。 “公子!”紧赶慢赶才赶过来的贺通激动地喊了一声,薛离单膝蹲跪在地,被气浪推着往后滑了三四丈才停下,他起身用力呸了两声,骂道:“狗日的小鬼子,居然用火药,太他妈不讲究了!” 原来却是在最后关头,薛离冲过去将那两个要为天皇陛下玉碎的鬼子带走了,他一手一个抓着二人后脖领子,窜出去五六丈后将他们丢了出去,可刚出手就爆了炸,好在他反应迅速,否则怕是也随着两个鬼子一起碎了。 看着薛离嘴角的血迹,贺通惊魂未定,问道:“您没事吧?” 薛离咳了两声,道:“问题不大,受了点内伤,不过没事,那个胖子家里有钱,回头让他随便给个几千两汤药费营养费什么的。”其实是多亏了他身上那套衣服替他当下了不少伤害,再加上他那强大的肉身抗造,这才没出大问题。 “平胸妹,你是不是也该给个几千两汤药费给我?我又救你一命。”薛离笑着问道,然后就看见一双满是惊喜与不敢相信之色的亮晶晶的眼睛,从何欢宽厚的肩膀下露出来,紧紧盯着自己。 第21章 熊熊八卦火 贺通掏出一块手绢伸向薛离嘴边,道:“我的薛公子,您往后行事能否小心一些,您要有个三长两短会要了我的小命啊。”话虽如此,可他心里还在震惊着薛离方才的惊险一幕,他本以为薛离只是武功好,没想到他轻功更是了得,而且更诡异的是,他在追赶薛离的时候,居然没感受到薛离体内的内力波动,这完全不符合常理,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没有内力,怎么施展轻功? 薛离拍掉他的手,道:“擦它干嘛,这血留着有用。” 秦蓁用力推开何欢站了起来,眼睛始终盯着薛离,问道:“你是薛离?三年前在黄山镇那个?” 薛离道:“对啊,是不是我变帅让你认不出来了?”他相貌清秀俊朗,身姿挺拔,皮肤呈淡淡的古铜色,倒是有些视觉冲击,也能隐隐看出一些三年前的影子,只是他的气质变了,变得普普通通、毫无特色,像个常年干农活的农家少年一般。 秦蓁细细打量着他,问道:“你的剑呢?那把银剑。” “你可以说宝剑,也可以说长剑,能不能别用银剑?听着像骂人,”薛离笑着道:“弄丢了,要不你送我一把?”说着还不忘在她饱满的胸部狠狠剐了一眼。 如果说秦蓁一直不敢确认薛离身份的话,那么这个盯着自己胸看的眼神便立刻让他确认了薛离的身份,当年分别前他就是这样的眼神,一样的无耻下流。 算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了。秦蓁道:“你一个用剑之人怎的会把剑丢了?回头我送你一把,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否则我又没命了。” 薛离赶紧摆手,嘿嘿笑着道:“千万别谢,谢了我还怎么好意思管你要报酬呢?我也不贪心,你与那个胖子一人给我三千两银子,六千两银子换两条命,不过分吧?”然后看向一旁的一名护卫,道:“这位大哥,上次在黄山镇没来得及问你名字,如何称呼?” 这护卫便是当年在黄山镇保护秦蓁的其中之一,他对薛离的印象十分深刻,听他问话,他呵呵一笑,抱拳道:“薛公子,好久不见,您这武艺又进步了不少,在下高庆,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薛离哈哈笑道:“不用不用,我此番是要去金陵的,往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还指着高大哥照顾一二呢,回头等我拿到银子,咱哥俩一起去潇洒!” 这时,被震懵了的何欢终于缓过神来,爬起来看着薛离,抱拳道:“薛兄,多谢救命之恩,银子好说,回到金陵我立刻奉上,在下何欢。” 人一旦遇上两性关系的事情,不论男女老少,立刻就来了精神。薛离嘿嘿一笑,也不还礼,而是走过去揽住他的肩,小声道:“兄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平胸妹?” “啊?”何欢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一红,压着声音道:“薛兄说笑了,我家与蓁儿家乃世交,我们一起长大,情同兄妹,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薛离憋着笑道:“她是兄你是妹?别装了,你若不喜欢她,方才能那般奋不顾身舍命相救?我告诉你啊,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别跟个娘儿们似的扭扭捏捏,她都比你像个爷们儿。” 何欢神色微囧,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轻声道:“薛兄你误会了,我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平……蓁儿才是妹妹,我是兄长,你莫要再乱说,叫她听见又该发火了。” 薛离故意挑火道:“她还发火?我惯她的臭毛病,我脾气还不好呢,你让她发一个我看看。” 何欢一愣,连忙道:“别啊,她就是个小姑娘,任性了些而已,你武功好,让让她,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闹完很快就好了。” 还说自己不喜欢她?你这胖子也是个没啥出息的货,往后看我给你们撮合撮合。薛离在何欢肩上拍了下,不再理他。 秦蓁皱眉道:“你二人初次见面,在那嘀咕什么?” 薛离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何兄关于这些流民与鬼子武士的事情,你们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么?我要动身去金陵,你作何打算?” 秦蓁面色一喜,对高庆几个护卫道:“去将两个小鬼子的头颅与战刀带上,回去向爹爹复命,何欢,你去将部队收拢了,今次大战告捷,告诉兄弟们,回到金陵本小姐请他们喝酒!” ………… 薛离本来是坐在自己马车里与贺通说话的,可说到一半秦蓁突然闯了进来,说什么也不肯下去骑马,说是要与薛离叙叙旧。贺通对此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很自觉地出了车厢与齐东成坐到了一起,因为在他看来,此行已经绝对安全了,不说薛离自身的高强武艺,便是有一千二百名将士随行,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敢出来闹事。 薛离笑着问秦蓁道:“你怎的跑这来了?” 秦蓁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道:“我来抓反贼啊,今年江南一带洪涝严重,粮食颗粒无收,那些无良奸商便开始坐地起价,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饷根本不够,可爹爹几次费尽心力借来的粮食,在半道上都有人出来劫道,于是我便设了这么一个局。” “先传出消息说从江西运来了五万石粮食,然后请程叔叔带着虎贲营的兄弟们装作运粮队,我自己则带着一千二骠骑营将士暗中跟随,一旦她们被劫下我便将人马散出去,包他们的饺子。” 薛离笑着道:“你如何确定劫道的里面一定有东瀛武士?” “因为前几次都有她们啊,这些狗东西混在我大华子民中极尽挑唆之能事,正面打不过便混进来玩阴的,我恨死这帮小鬼子了!”秦蓁咬牙切齿地道:“这些不用我说,等你到了金陵便知道这些鬼子有多可恶。” 薛离有些好笑,觉得这姑娘还挺可爱的,道:“那你当真弄来了五万石粮食?” 秦蓁道:“粮食是借来了一些,不过只有三万石,我还在想办法筹集,爹爹正在想办法将粮价压下去,到时候便好了。” 薛离笑着道:“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居然能筹集三万石粮食。” 秦蓁嘻嘻一笑,道:“你救了我我也不瞒你,其实这些粮食是何欢借钱给我去江西低价买来的,那里地处偏远,江南水灾粮价暴涨的消息尚未传过去,否则那里应该也会与其他地方一般,将粮食运过来高价出售吧。何欢说这叫利用信息差赚钱,用来做生意可以,用来缓解灾情也可以,真希望爹爹与赢先生可以快点寻到压下粮价的法子。” 薛离道:“你看没看出来何欢喜欢你?” 秦蓁道:“不可能,我与他一起长大,与亲兄妹几无差别,你见过有亲哥哥喜欢妹妹的么?” 见她神色自然,毫无变化,薛离在心里默默替何欢哀叹着,看来这丫头对你是真的没有想法了。“先前听你说什么陈王世子赵康宁,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秦蓁忽然神色一黯,道:“就是那个陈亲王的儿子,此番江南灾情严重,皇上命爹爹妥善处置,否则便要拿去问罪,那赵康宁许诺,只要爹爹答应我与他的亲事,他便帮爹爹渡过难关,爹爹知我性情,也知道此乃陈王拉拢之举,于是便谎称我已许了人家,就是那个何欢。” 停顿了好一会儿,秦蓁突然展颜一笑,道:“倘若当真过不去这关,嫁便嫁了,爹爹爱我养我这么多年,我总不能看着他被皇上治罪吧,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薛离从她笑容里看出了几分苦涩,忽然觉得这小辣椒一般火爆性情的姑娘,也蛮懂事的,于是笑着问道:“如果让你选,你会选嫁给陈王世子还是何欢?” 秦蓁皱了皱小鼻子,道:“我谁都不选,我要选的夫君嘛,必须是个文能提遍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的文武双全之人,他二人都不是,何欢更是连我都打不过。” 这丫头心气儿还挺高。薛离笑着道:“其实我觉得何欢挺适合你的,你或许可以尝试与他发展发展,这世上能有个与你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愿意为你而死的人,多幸运啊。” 秦蓁也想起了前不久何欢为救自己奋不顾身的模样,便也没再一口否决了,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先想办法替爹爹渡过难关才是。” 薛离笑着说道:“我到有个办法可以将粮价压下去,成不成不敢保证,但值得一试。”这笑容有些古怪,像是偷了别人东西似的。 第22章 办法 两江总督府设在金陵城,所谓两江指的是江西省和由江苏、安徽合并成的江南省,但由于江南省是数十年前新规划而成,所以如今的百姓多半还是习惯将安徽与江苏分开来叫。 薛离随千余将士押着三万石粮食,十日后终于到了金陵城外,看着不远处写着“金陵”二字的高大城门楼子。憋了一路的秦蓁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急不可耐地问薛离道:“到了到了,快说你有什么法子压下粮价。” 薛离笑着道:“急什么,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如今这金陵城中的粮食怎么卖?” 秦蓁皱眉道:“此前是卖八十文一斗,但能一次买一斗的百姓越来越少,如今改卖十文钱一斤,够从前买一斤牛肉了。” 薛离暗道:“一斗差不多十二斤半,以前牛肉十文钱一斤,前世的牛肉差不多五十块左右一斤,按购买力来算,就是说这里的粮价已经长到五十块钱一斤了,真他妈黑啊,难怪老百姓要造反。” 薛离道:“按斤卖等于是又变相涨了价。”秦蓁连连点头,恨恨地道:“就是!这些人的心也太黑了,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薛离又道:“眼下除了这里的三万石粮食,总督府还有么?” 秦蓁道:“有是有,不过只有十万石了,十三万石看着很多,可分派给江南各地的百姓,最**持十日,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啊?” 薛离笑而不答,道:“你说此前官府已经对那些粮商罚过银子,此举应该是有律可依吧?”见秦蓁点头,薛离接着道:“有律可依就好办,你让骠骑营的兄弟们暂时不要归营,分成多个小队,再去那些粮商家里收罚银。” 秦蓁性子急,打断道:“这没用,按律法根本罚不了多少银子,而且罚得多他们便涨的多,你莫不是想用罚银买粮救济百姓,这可不行,每一笔按律收上来的罚银都要归入国库,不得擅用,而且这点银子对那些粮商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根本不在乎。” 薛离嘿嘿笑了声,道:“按律罚银没多少,那索贿呢?你爹是当官儿的,你应该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官家老爷开口了,那些赚的盆满钵满的粮商必然不敢不花钱免灾,这得多少银子?而且官老爷收了钱之后还告诉他们粮价太低了,可以继续涨,赚得越多越好。” 秦蓁瞪着大眼望着他,喝道:“你这是什么鬼办法,公然索贿是要被罢官处置的,轻则流放充军,重则砍首示众!你想害死我爹爹吗!他为官多年,深受陛下信任,一直都是清正廉明的好官,你别想害他,我不答应!” 我猜你爹根本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结果。见秦蓁激动的小脸通红,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耳垂上的两个耳洞又出现了,薛离不再逗她,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别急啊,听我说完,这索贿只是顺带手的事,到时候这些银子都拿出来,以你爹的的名义给百姓们买低价粮,百姓们一文钱不花还能吃到粮食,同时也惩治了黑心粮商,你说他们最感谢谁?” 秦蓁有些懵,下意识地道:“自然是感谢我爹爹,可你怎么让粮价降下来?” “你看啊,今年闹了水灾,至今为止气候都还潮湿得很,江南一带又囤积了许多粮食,百姓每日都要吃粮,所以那些粮商是不是要磨出许多米面来?这米面吃到肚子里不会坏,可放着就保不了多长时间了,眼下这气候环境,不出十日,那些磨好的米面必定要坏。” 薛离此时跟个忽悠小红帽的大灰狼一般,嘿嘿坏笑道:“你让他涨价,涨得越高越好,在此期间你将那十三万石粮食压着不放,等到粮价涨到百姓完全买不起的时候再放,届时百姓们有了免费的粮食吃,谁还去买?如果你是粮商,是等着粮食发霉生虫坏在手里,还是低价卖出能赚一点是一点?” “十日所积压的粮食够那些黑心贼喝一壶的了,到时候再用你爹爹的名义将索贿来的银子拿去买粮发给百姓。”薛离默默念叨:“感谢范仲淹范神范大爷,在下有幸,遇到与您当年遇到的一样的事情,借您的智慧装个逼,索贿之事是我擅做主张,您老莫怪莫怪啊。” 秦蓁蹙着的眉头突然展开,露出个极为开心灿烂的笑容,惊喜道:“我明白了!你是要逼着粮商自己及降价,否则便会……” 不等她说完,薛离一把握住她的嘴,道:“你声音小点,此事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实施,悄没声儿去办了就成。” 秦蓁很郑重地连连点头,挣开薛离的手,大步走到骠骑营众军士前,哼道:“兄弟们,二十人一队,随我进城收银子去!” 这时,何欢跑过来问薛离道:“薛兄,你方才与蓁儿说什么了?她怎的突然如此高兴?” 薛离道:“你去跟着她,她让干嘛你就干嘛,现在正是你讨好她的好时候。” 见秦蓁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进了城,粮食也被虎贲营的程德等人带走,薛离这才对身旁的贺通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 贺通笑着道:“公子高才,智之计百出,真乃神人也,在下佩服!嘿嘿。” 薛离道:“先别拍马匹了,你在这江南一带可有人手?” 贺通道:“自然是有,公子有何吩咐?在下定不辱命!” 薛离道:“不是什么大事,我需要你用你的方式,尽量不要将索贿之事与秦大人联系起来,国泰民安、你好我好大家好,能办到么?” 贺通道:“小的明白,江南之事备受朝廷关注,多谢公子给小的一个表现的机会,公子请先移步进城,小的办完后立刻向您复命!” 待所有人走后,那驾车的齐东成才过来对薛离道:“公子,您听贺大人已经开始自称小的了,想必是发现了您身上更多益处,往后那马屁怕是会拍得更厉害,您忍着点,千万别吐了才是。” 薛离微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第23章 总督大人 三日后,薛离正在驿馆看书,忽然有人在门外恭声道:“请问薛公子在吗?” 薛离道:“在,有事?”然后起身去开了门,驿馆的工作人员拱手恭谦道:“总督府的王管家求见,您看……” “总督府?”薛离微微一愣,笑着道:“请。”难道事情办妥了?看不出秦蓁那丫头的办事效率还挺高啊。 那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小意看了看薛离,见他并没有说笑的意思,心头不禁砰砰直跳,这位薛公子什么来头?居然敢用如此无礼傲慢的态度对待总督府管家,该不会是哪位皇亲贵胄家的少爷吧?而后匆匆忙忙往楼下跑去。 薛离不懂什么“见官大三分”的官场规则,他不过就是下意识地答了一句“请”,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偏瘦男子走上楼来,见薛离后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薛离薛公子?” 薛离拱了拱手,点头道:“正是,不知管家寻我何事?” 王管家悄悄打量着薛离,见他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郎,心中便有些奇怪,这孩子虽长得不错,可也不至于让总督大人亲自接见吧?而且还是让自己亲自来请,这可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待遇啊。 不知来历不敢大意,王管家是个老油条了,立刻笑眯眯地道:“总督大人想请公子过府一叙,您看……” 总督秦恒要见我,看来八成是秦蓁的事情有眉目了,他笑着道:“好,有劳王管家前头带路。” 离开驿馆,上了一顶软轿,薛离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坐轿子,觉得非常新鲜,可没走多久他就后悔了,掀开轿子的窗帘,探出头问王管家道:“管家先生,还要走多久?”此时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有些不舒服。 王管家看了他一眼,陪着笑道:“公子莫慌,再有一刻便可到总督府。” 薛离忍着恶心道:“能不能走慢点?我看你们也挺累的。”他晕轿了。 王管家道:“这可慢不得,总督大人等着,只能快不能慢,您可是有甚不适?” 薛离道:“我有些晕轿,赶紧停下,我下来自己走。”说话间腹中一阵翻涌,再也顾不得其他,掀开轿帘冲了出去,跑到街边大口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舒服了很多。 王管家笑着道:“薛公子雄姿英发、少年才俊,当是有功夫在身才是,怎的还会晕轿?” 薛离怕他笑话,道:“管家先生见笑,我不会武功,从前一直住在乡下种田打猎,今日是第一次坐轿子,有些不适。” “哦?薛公子是从乡下来的?怎会与我家总督大人相识?” 我认识个屁。薛离笑着道:“总督大人我不认识,不过我认识你家小姐秦蓁,是她带我来的金陵,秦小姐回来了么?在不在府上?” 王管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家小姐生性活泼,爱交朋友,您能与她相识,想来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嘿,这小东西想套我话,想知道我身份是吧?老子吓不死你。也不知为何,他对这王管家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不太喜欢这人,“其实也没什么,此前我与你家小姐打了个赌赛,她若输了便嫁我为妻,再不然便给我一万两黄金,她自然是不会嫁给我这种人的,所以她带我回来是拿银子的,可这都好几日了,她说去筹银子,至今未归,你是她家里的管家,不知您能先给垫上吗?” 王管家的脸色果然变了变,心道:“如此冒失又不堪之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然后笑着道:“公子说笑,我只是个管家,银钱之事做不得主,何况您这事有待商榷,需得总督大人亲自定夺,我猜大人此次见你应该便是为了此事,公子莫急,呵呵。” 薛离很识趣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王管家也没再问什么了。 到了总督府后,薛离被王管家送到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个胖嘟嘟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头发丝里隐隐可见一些白发,满脸肥肉将一双眼睛挤成了两道缝,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下巴有三层,顶着个大肚子,面相倒是挺和善的,形象和灌篮高手里的安西教练差不多。 王管家告命退下之后,那秦恒也不说话,只一直盯着薛离看,过了好一会儿,薛离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这老头搞什么鬼,叫我来了也不说话,你总盯着我看什么意思?我身上有钱么?你爷爷的,公子我还怕你不成? 他将心一横,目光与秦恒碰到一处,寸步不让。你瞪我我就瞪你,我的眼睛比你大!他的不自在来源于秦恒久居高位自带的一股威势,薛离虽没见过这种阵仗,但他却经历过上台演讲的压力和紧张,所以他知道,这时候只要脸皮厚一点,不要太拿压力来源当回事,很快便能放松下来。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就在薛离已经适应了秦恒身上压力的时候,秦恒的气势再度一变,冷哼道:“你就是薛离!” 爷爷在此!薛离吓了一跳,心中继续用这种方法缓解压力,然后面带微笑地道:“正是,不知总督大人叫我来所为何事?” 秦恒冷着脸道:“你可知罪!” 薛离反问道:“知什么罪?我犯哪条王法了?” 秦恒冷喝道:“诱骗总督府小姐,教唆其向米商索贿,从中获利,坏我官声,破坏两江之地民生,哪一条都能叫你人头落地,从实招来,什么人指使你的,交代同伙,本官念你年幼受人诓骗,可恕你无罪!” 日,你他妈当老子是被吓大的么?薛离连连摆手,道:“慢来慢来,您喘口气儿,别一口气没上来再给自己憋死了,您这一个恕字我已经有罪了,可那是你说的,我可一项罪名都没承认,用不着你恕。少来这套,你最好能拿出证据,否则公子我告你污蔑。” “大胆贼子,还敢狡辩!来啊!将此人拿下!” 薛离这才听到屋外不知何时来了许多人,他此前一直没发现,由此可见那些人的武艺不俗,但他却毫无惧色,不说他已经具备了秒杀七品武者的实力,就算当真打不过外头那些人,逃跑应该问题不大,最不济也能拿眼前这大胖子当人质,怕个屁啊。 下一刻,屋门被人撞开,冲进来十多个手持朴刀的官差,薛离眯眼望着秦恒,道:“你确定要动手?” 第24章 试探 话虽如此,可薛离却也不敢当真对这些官差下杀手,开玩笑,面前的可是两个大省的省长,难不成要连着他一起杀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说自己再无安身之所,怕是连那些与自己有关系的人都要受到牵连,他还没有莽撞到这种地步。 “拿下!”秦恒冷冷喝了声,然后背着双手往后退去,然而就在那些官差准备动手之际,薛离突然脚下一滑,错步上前,眨眼间到了秦恒身后,那把一直藏在靴子里如钎一般的细长匕首已经架在了秦恒的脖子上。 “你们都他娘的往后退,否则我杀了你们大人!”锋利的匕首挨着秦恒那第二层与第三层下巴的凹陷处,有些好笑。 可秦恒对此却浑然不惧,无比镇定地冷声道:“杀我?我死了你全家都得跟着陪葬。”他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薛离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他甚至都没看清自己是如何成为人质的。 薛离冷着的脸突然一暖,很神奇地变出个笑脸来,道:“我说老大人,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看您一上来便给安了那许多罪名,我胆子小,您别吓我,凡事都得讲证据不是?要不您让这些官差大哥都退下,咱爷俩坐下好好谈谈?” “放肆!大胆贼子,本官身为两省首宪,岂会受你要挟!速速束手就擒,否则诛你九族!”秦恒态度强硬地道。 日,软的硬的都不吃是吧?你这臭老头,公子我恶心不死你。薛离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忽悠王管家的那套说辞,哼哼阴笑道:“我知道你为何急着定我罪名了,不就是因为你姑娘与我打赌输了,要么嫁我要么给黄金万两,完了你不愿意想赖账么?其实大可不必,我觉得我还可以啊,给你当女婿也不算差吧?” “哎,各位官差大哥,你们给评评理,他这么大一两江总督,为了赖账脸都不要了,欺负我一个平头百姓,这样的官儿值得你们卖命吗?看看我的下场,再想想各位的家人,这以后便是他们的下场,你们赶紧退下,顺便去宣扬宣扬这件事,让百姓们知道知道总督大人的嘴脸。” 一名官差喝道:“休得胡言乱语!放了大人,免得身首异处牵连家人!” “老头,你手下这些人好像不怕你死在我手里啊,”薛离紧了紧匕首,道:“其实你姑娘已经与入过洞房,我这身强体壮、火力强盛的,她八成会怀上身孕,你总不想你那外孙刚出生就没有父亲吧?赶紧让他们退下,咱翁婿二人坐下谈谈,喝喝茶聊聊天多好?干嘛非得刀兵相向?” “放肆!”那官差满面怒色地怒喝道:“你找死!” 怎么都不行了是吧?行,我他妈不跟你们废话了。薛离正打算挟持人质逃出去,实在不行就动手杀人之际,那被挟持着的秦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果然与众不同!” 啊咧?这老头被吓疯了?薛离一头雾水,秦恒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吧,把门关上,方才他说的话不可传出去半个字,否则绝不饶恕!” 众官差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秦恒不似说笑,这才一个个紧紧盯着薛离,慢慢往外退去。 屋里只剩薛离与秦恒两个人,秦恒带着笑意道:“怎的,还不放开我,不是你说要聊聊的吗?” 薛离收起匕首,一脸怪异地看着秦恒,道:“你搞什么鬼?” 秦恒笑眯眯地打量薛离一阵,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笑就成了一条线,薛离突然怀疑秦蓁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么个老头居然生出个那般好看的姑娘,遗传学被打破了么? 秦恒点着头道:“有胆识,有计谋,有手段,够无耻,脸皮奇厚,老夫很欣赏你。” 日,就当你在夸我了。薛离一头雾水,道:“总督大人,您这是何意?” 秦恒道:“我方才若不下令,你会不会当真杀了我?” 薛离道:“哪能啊,我就是吓唬吓唬你,只求保命而已,您若当真不依,我最多也就是挟持您逃走,然后将您放了。” 秦恒又道:“我若继续派人追杀你呢?” 薛离不懂这老头究竟搞什么鬼,但还是如实答道:“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招谁不惹谁,但若逼急了,我也会杀人。” “包括我?” 薛离将匕首插回靴筒,带着笑意道:“您觉得自己很特殊?特殊到足以让我轻视自己的性命?” 秦恒道:“我是蓁儿的父亲。” 薛离扭了扭手腕,道:“秦蓁是我朋友,我自当珍惜她,同时也会对她的家人朋友表示友善,但若她的家人想以此要挟我的性命,呵呵,我这人很怕死,困兽犹斗的道理您应该比我清楚。” “你也会杀了她?” “她若是敌人的话,会。” “很好!”秦恒突然重重拍了下薛离肩膀,赞道:“好样的,这才是做大事之人该有的样子!来,请坐。” 这老头想干嘛? 坐定后,秦恒笑呵呵地道:“这些银两皆是蓁儿按你的意思收回来的贿赂,已有十万两,她眼下正带人去到江南各郡县搜刮粮商,你当真认为这些银两都要用作赈灾所用?” 薛离刚进门时便看见了放在角落里的几个大箱子,起初没在意,没想到居然是秦蓁弄回来的银子,他道:“看来秦蓁将我的计划都与您说了,嘿,其实要不要全部用作赈灾,还得根据最后粮价会降到什么程度,若届时解决了百姓温饱还能剩下一些,那您便自己留着嘛。” 秦恒道:“你可知收受贿赂乃重罪,圣上会杀了我。” 也不知贺通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薛离笑着道:“您怕这个?别逗了,旁人受贿是为了一己私欲,您是为了民生,替皇上解决问题,他即便迫于压力不得不向您追责,我看最多也就是意思一下,除非他老糊涂了。” 秦恒一愣,哈哈笑道:“薛公子高论,你不当官儿实在可惜了!” 薛离打蛇顺棍上,腆着脸道:“那您看要不给我安排个官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可就发财了啊。” “这……”秦恒一愣,没想到这人会如此不要脸,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语塞片刻,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薛公子要么便留下,用过晌午饭再走?” 这明显是在下逐客令,薛离自然听得出来,可他偏不遂他意,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啊,那便让总督大人破费了,午饭吃啥?” 秦恒再度措手不及,眼神变得十分怪异,薛离这才起身笑着道:“逗你呢,好赖话我还是听得出,我不知道您今日让我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觉得你这老头还算不错,就当与你交朋友了,先行告辞,千万别告诉秦蓁我刚才胡说八道的事情,她不欠我钱,我们也没打赌,更没有入洞房,我怕她宰了我。” 见薛离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往府外走去,这总督府衙门在他眼里竟似没有半分压迫感,秦恒暗暗点头,笑着道:“蓁儿,你觉得此人如何?” 一身火红公服的秦蓁自内堂出来,哼道:“这坏人,脸皮当真厚如城墙,我早让爹爹莫要试探他,现在您满意了吧?他当众如此坏我名声,传出去我日后怎么见人嘛!” 秦恒好笑地看了看秦蓁,见她俏脸微红,还在望着薛离离去的方向,他笑着问道:“那他方才说的时候你怎的不出来制止?我的宝贝闺女何时改性子了?” 第25章 遇袭 一直以来,薛离都对飞檐走壁、踏空而行的轻功十分向往,尽管他如今同样可以飞檐走壁,甚至奔行速度已经远胜过多数会轻功的武者,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轻功,更接近于某种动物本能,完全靠的是变态的肉身和自己那近乎完美的对力量的控制,就像猎豹与飞机的区别。 在他看来,内力就好比是驱动飞机飞行的燃料,他若想学会真正的轻功,就必须学会内功。 所以此后在驿馆闲暇的几日里,他便在那仔细琢磨着无华教的玄天真气,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健康,也很完善,应该没道理学不会内功才是。 话虽如此,可很多时候没道理就是道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步入修炼内功的第一步,体内永远聚不出所谓的气来。还有那些成章法的武功招式,他明明记得请清清楚楚,每招每式单独拿出来他也都能做到,可就是连不起来,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因为他被那股芯片能量改造所造成的,因为芯片能量不完整,所以他被改造的也不完整,就像一个半成品机器人,丢失的那部分能量是最关键的,所以他现在只能使用本能,想要学会“高级技能”就必须要往系统中输入“技能代码”。 而他所缺失的正是记忆与运行“代码”的核心系统。 又过十日,薛离正在驿馆潜心钻研内功心法,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就听“砰”的一声,木质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阵夹着淡淡幽香的汗味儿吹了进来,薛离睁开眼,就听秦蓁一脸兴奋地道:“薛离,降价了!降价了!金陵城的粮价开始降了!” 薛离微一挑眉,笑着道:“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说完一句话,秦蓁便开始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时,消失了十几日的贺通也回来了,一进门便到:“公子,小的这几日跟着秦小姐,事情都已办妥,粮价果然降了下来!” 薛离道:“降到什么价了?” 贺通得意地道:“已有粮商开出了六十文一斗的价钱,而且还在降!” 薛离笑着道:“很好,咱手里的粮还能维持几日?” 贺通道:“至少十五日。” 薛离奇怪道:“不是最**持十日么?” 贺通嘿嘿笑着道:“这都是小的与何欢何公子的功劳,他出钱我出力,小的用了些手段,以每斗二十五文的价格自江北买了五万石粮回来。” 薛离笑着道:“干得漂亮,给我接着发粮,将粮商的价格打到每斗二十文,然后用贿银大批购入,发一半留一半。” 每斗二十文,算下来还不到两文钱一斤,按照这里的购买力计算,已经相当于前世的一块六一斤的正常偏低粮价了。 秦蓁终于缓过气儿来,问道:“为何还要留一半?” 薛离道:“何欢这次帮了大忙,咱不能让自己人吃亏吧?将剩下的粮食交给他卖,所得利润当给他补损失了。” 自这一日起,金陵城内便开始掀起了一阵粮食降价大酬宾的浪潮,最后终于降到了薛离预设的价格,百姓们欢欣雀跃、奔走相告,那些花稍高价钱自别处进粮来卖高价的粮商,亏得血本无归。 一场几乎成形的动乱便这般看似轻松的消除了,此间最高兴的自然是总督秦恒,老头笑得眼睛都没了。 一场战争得以胜利,自然是要庆贺一番。 这一日,天空清朗、艳阳高照,熬人的暑意已经消退了不少,薛离坐着一艘三层画舫徜徉在秦淮河上。秦淮风月名冠天下,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只听过没见过的事物,所以他此番前来是为了长见识。 贺通垂手立在薛离身后,似乎犹豫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小意对薛离道:“公子,您武功虽好,但练武之事永无止境,小的拙见,武学之道更适合童男子修习,这男女之事不宜过早接触,不若您再等等?再长大些如何?” 日,敢情这货以为我是来找姑娘逛窑子的。薛离笑着道:“别误会,我可不是来狎妓的,是来见见世面,从前一直听说金陵的秦淮风月举世无双,你来过么?” 贺通道:“公子说笑,小的家中已有妻儿,我夫妻二人感情甚好,我岂会入这风月场所?不过小的倒是听说过,不若这样,总督大人今晚在府上设宴,名帖已经送到,我们早些过去,等天黑了再过来?那时候才真的热闹。” 薛离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王柠芮很快会来金陵么?” 贺通道:“王大人前几日确是来过消息,说是京中事务尚待处理,要过些日子才能过来,所以特意吩咐小的照顾好公子,且吩咐小的将您的身份告知总督大人,让他派人保护。” 薛离一愣,道:“我的身份?告诉秦恒?他不抓我就算好了,还保护我?我现在可是朝廷钦犯。” 贺通道:“并非世子身份,是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任命很快便到。” 薛离奇道:“给我封了官?为什么?这江南镇府司执事是几品?” 贺通道:“正三品从二品,享二品俸禄。王大人交代,说您此番在江南行事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很可能会有人来对付您,秦大人手里有兵,最适合保护您。” 薛离正要说话,忽听船底传来一道极轻微的响声,他顿时汗毛倒竖,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他赶紧一把拉住贺通手腕就要跑,接着就听“嘭!”的一声巨响…… 水下炸出一股惊人的内力气浪,瞬间将五丈有余的画舫拦腰截断,碎木鸾飞,水下更是荡起一圈隐而不发的白浪,接着就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自水中飞了出来,直刺薛离而去。 薛离拉着贺通一跃而起,正无落脚之地,接着又见水里跃出六个黑衣人,手臂急挥,数十支箭头一般的暗器射了过来…… 第26章 辣手摧花 “公子先走!”贺通反应极快,手腕一翻,挣开薛离的手,用力一推将他推向远处,随即双臂横扫,宽大袖袍便将迎面射来的暗器尽数收下,然后飞向那六名黑衣刺客。 薛离不会轻功,被贺通推开后立刻往下坠去,却也正好避开了那破船而出的黑衣剑手的凌厉一击。 你娘个角,说什么来什么,贺通那家伙嘴开过光?薛离掉进水里,快速往下沉去,透过水面,他看到贺通与那六个黑衣人正上下翻飞、你来我往,打得极为热闹,但自己却帮不上忙。 这时,那一击落空的黑衣剑手再次袭来,竟是直接冲进了水里。 薛离微微眯起了眼,害怕倒不至于,只不过眼前这个刺客与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这位的武功更高,内力浑厚,剑速明显快了不少。 “歘!”长剑入水,浑厚的内力激起大片水花,薛离感受到了威胁,但好在他曾在沈云臻的竹棍下被虐了千百遍,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在水下的动作虽然迟缓许多,可还是险而又险地避了开去。 那剑手也有些意外,轻咦了声,但也只短暂愣了一瞬,下一瞬便又在水里发起了进攻。 薛离从未在水下进行过任何训练,所以动作显得有些迟缓,而这剑手却有内力加持,每一招都会用内力抵消掉大部分水的阻力,此消彼长之下,薛离迅速落入了下风。 此刻这剑手的惊讶却远胜薛离,他得到的情报是薛离根本不会武功,可此次刺杀从开始到现在,薛离看似处处落于下风,但每每在关键时刻他都能险而又险的化险为夷,这是不会武功? 薛离现在真恨不得抱着贺通狠狠亲几口,那老小子准备的衣服太给力了,黑衣剑手的剑有几次擦中了他,但却没有将衣服划破,只是让他被对方的内力震了震,有些疼,却并未受伤。 阻力也是力,缠斗片刻,薛离的身体渐渐习惯了这些东西,动作越来越敏捷,他那强大的控制能力再次发挥了重要作用,局势渐转。 黑衣剑手连着消耗大量的体力内力,又一直闭着呼吸,终于开始有些体力跟不上了。 薛离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变化,秉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基本原则,他身体轻轻一扭,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在水中绕了一圈,然后到了黑衣剑手身侧,一肘砸中对方腋下,那人的身体明显颤了颤,黑巾后的嘴里往外吐了一串泡泡。 闭不住气了,那你还不等着死。薛离顺势一指点在对方胸口,然后扯下他的面巾。那人吃痛,又因喘不过气来,开始奋力挣扎。 操!原来是个女人,还他妈长得这么好看?薛离看着眼前那张仙资玉颜一般的绝美脸蛋暗自一惊,这时她头上的黑布也掉了,洒下一头如瀑般青丝,美丽至极。 薛离微微一愣,又开始好奇这女人是如何将胸弄得这般平整的了,不会也是个平胸妹吧?不对,秦蓁现在不是平胸妹了,她很大,那你呢?要不公子我给你释放一下束缚? 正自意淫犹豫时,那女子睁开如卡姿兰黛大眼一般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情绪复杂,让薛离浑身如过电了一般。 日,这女人对我用电眼!你很美,也很有味道,但错就错在你想杀我。这时,岸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与呼喝声,其中还伴着秦蓁的惊怒,薛离知道援军到了。他狠狠看了眼已经陷入半休克状态的美丽女子,似是想将这美丽事物永远带走一般。 然后拿过她手里的剑一剑刺入她的腹部,心道:“你要杀我,不论什么原因我都得让你死,但看在你是个美女的份上,晚些时候我会将你葬了,别怪我,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然后抱着她往水底游去,并用长剑将她的尸体固定在了水下。 其实薛离知道,如果现在立刻将这美女带上岸,救活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可救活之后她要面对的可就不只是死亡了,她会被严刑逼供交代幕后主使,受尽折磨,最后还是得死,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她,至少让她保留了一个美女的尊严,以及他对她“见色起意”后的尊重。 上岸后,薛离见到了秦蓁,见到了何欢与高庆等一众护卫,还有数十虎贲营的将士,地上躺着六具尸体,贺通又惊又喜地道:“公子,您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贺通左臂受了伤,还在流血,疼得满头大汗,但他却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薛离越发觉得自己杀了那个美女剑手是正确的了,他笑了笑,道:“我没事,就是让那刺客跑了。” 秦蓁道:“你没有受伤吗?” 薛离道:“没有,就是脖子里灌了不少水,我得先回去把衣服换了,你们先去,我稍后自行去总督府赴宴。” 秦蓁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微惊道:“方才高庆说,根据当时画舫被毁的场面判断,那个刺客至少有七品上的实力,你居然将他打跑,自己却毫发无损?你究竟是什么修为了?” 薛离哈哈一笑,道:“我哪是七品上武者的对手?运气好而已,我有个外号,叫陆上大老虎江中小白龙,我水性好,他不如我。” 秦蓁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在水下憋了如此之久,那人既然逃跑,定是因为憋不住了,高庆,你带人沿岸仔细搜查,只要刺客一出现,务必捉拿!” 秦淮水深,又是流动的活水,那刺客的血迹很快便被冲散,薛离看了看沉了一个大美女的湖面位置,深深叹了口气。 ………… 月上梢头,凉风有兴,中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些凉意。 宴席散后,宾客尽归,薛离却被秦恒留下,一老一少到了院子里,贺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将双手插进袖袍避着寒风。 秦恒道:“薛公子此番助我度过难关,老夫感激不尽,不过你也看见了,此举已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日间的刺杀可能只是个开始,薛公子往后有何打算?” 薛离笑着道:“没什么打算,先在金陵待着,等我等的人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秦恒道:“公子在等何人?” 不待薛离说话,贺通突然快步走了过来,弯腰拱手一礼,正色道:“秦大人,下官乃锦衣卫所一处执事贺通,见过秦大人。” “锦衣卫?”秦恒微微一怔,道:“你的腰牌呢?” 贺通取出执事腰牌给秦恒看,又道:“不瞒大人,下官此行便是为了保护薛公子,公子乃我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任命已在路上,不日便到。” 锦衣卫的腰牌几乎不可能被仿制,秦恒一眼便认出了贺通的腰牌,道:“原来是贺大人,免礼。”然后看着薛离,笑着道:“你小子,原来是锦衣卫的人,难怪如此厉害,瞒得老夫好苦啊。” 薛离道:“哪是我瞒着您,这事儿我也刚知道,都是锦衣卫王柠芮王大人的安排。” 贺通道:“秦大人,王大人的意思,是想在她到金陵之前,请您保护薛公子。” “是那个锦衣卫十二金钗的王柠芮?”秦恒微惊。 贺通道:“正是。” 秦恒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你二人随我来,有个东西给你们看,届时交给王姑娘,请她前来与老夫一见。” 第27章 黑白双令 薛离看向贺通,意在问他怎么回事,可贺通却也不知秦恒想干什么。 二人跟着秦恒去到书房,书房很大,分为里外两间,里面摆着整整一面墙的书籍,书架下是一张秦恒平日里办公用的实木桌子,桌上堆了厚厚一叠待批公文,砚台里余墨未干,一支尚有墨迹的狼毫笔轻轻搁在上面。 里间与外间以一扇有着弧顶门洞的屏风隔开,门洞两侧各放着一个五尺来高的落地灯架,余他便只有一些桌椅茶案了。 将二人引入书房,秦恒请二人坐在外间,道:“此乃老夫平日与诸位同僚议事之处,有些乱,二位莫要见怪,稍坐。”说着,他进到里间,将墙上第三层书架上的书拿下,然后轻轻推开后面的暗格,慢慢取出一个黑红色的精致小盒。 见秦恒如此慎重,薛离与贺通就更好奇了,这老大人究竟要拿什么东西给自己二人看?他要见王柠芮不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片刻后,秦恒拿着盒子回来,正色道:“二位,此物非常重要,请务必rag王姑娘亲自前来。” 薛离好奇道:“我们可以打开看么?” 秦恒道:“可以,但请二位莫要害怕才是。” 薛离不明白什么意思,贺通有些好笑地道:“秦大人说哪里话,下官虽不才,却也算见过些世面,只要大人同意,下官绝不害怕。” 薛离脑中这一刻快速闪过一系列可能或不可能,他认为可怕的东西。 秦恒点了点头,慢慢将盒子打开,明亮灯光中,盒子里闪过一抹亮光,接着就见一块巴掌大的银色令牌躺在里面,薛离面色一顿,立刻认出了这东西,不就是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令牌么?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都一模一样,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前一刻还在说着不怕的贺通,瞬间脸色大变,然后直接自椅子上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大、大人,属下不知大人身份,前有冒犯,请大人恕罪!” 薛离更奇怪了,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让贺通如此惧怕? 秦恒赶紧去扶贺通,道:“贺大人请起,老夫并非此令拥有者,此乃当年指挥使大人所给,叫我转交给锦衣卫的王柠芮王姑娘,快快请起!” 贺通跪伏在地不敢抬头,颤声道:“当、当真?”他吓坏了,打死他也没想到会在江南见到这东西。 见薛离毫无反应,秦恒问道:“薛公子不识此物?” 薛离道:“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有些像某种令牌。”他要先弄清这东西的来路,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秦恒他们自己手里有块一模一样的黑色令牌。 秦恒道:“你刚入锦衣卫,不认识也正常,此物乃锦衣卫所副指挥使令牌。” 薛离道:“一块令牌而已,那又怎样?” 这时,贺通已经起来了,连忙将盒子盖上,正色道:“薛公子,别怪小的没提醒您,这指挥使令牌可不是一般物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作用甚至超过皇上的圣旨,全天下一共两块,一块黑铁令,在指挥使大人手中,这块白铁令代表副指挥使大人身份,此物一处,锦衣卫所六大处,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 “锦衣卫所是我大华朝最厉害的机构,从政务到军务,再到天下民生,处处皆有我锦衣卫的身影,除了陛下亲旨,锦衣卫只听从黑白双令调用,所以一直以来,正副指挥使皆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您如今既然入了锦衣卫所,这些定要谨记,见此令如见指挥使大人,如见陛下。” 居然那么厉害?薛离是生在民主社会的人,对封建社会这种极为严格的上下级制度与观念完全没概念,甚至会觉得太迂腐、太莫名其妙了,一块令牌而已,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道:“按你说的,这令牌也可以调动王柠芮,以及她那所谓的十二金钗?” 贺通道:“公子慎言,听秦大人意思,指挥使大人似乎已经将白铁令给了王大人,那她便是副指挥使了,除了陛下与黑铁令,再也无人可命令王大人。” 原来如此,薛离暗暗点头,然后接过盒子,道:“我看看,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他是想确认一下这白铁令上的纹路与自己那块令牌是不是一样,如果一样的话,那自己以后不就可以命令王柠芮了?那女人一看就特别厉害,还有那十一个女的,都不简单,有她们在自己还怕什么? 一模一样,除了颜色不同,其上的纹路与自己身上那块完全一致,薛离忽然有点小小的激动,这下发达了。 可那代表锦衣卫指挥使的黑铁令为何会放在我身上?难道我的身份还牵扯到了锦衣卫? 片刻后,秦恒道:“此物事关重大,当年指挥使大人再三嘱托要交给王姑娘,所以麻烦二位见到王姑娘后,务必让她来与老夫一见,另外还有指挥使大人的几句话要转告她。” 贺通躬身抱拳道:“大人放心,下官必当不负嘱托!”秦恒虽贵为两江总督,封疆大吏官至一品,可一直以来在贺通心里也就那样,他对秦恒客气完全是出于礼貌以及明面上的官级区别,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他必须对秦恒毕恭毕敬,因为秦恒手里有白铁令,而且还是指挥使大人亲自给他的,那说明什么?说明秦恒与指挥使大人的关系绝非一般。 薛离暗笑道:“一块白铁令就给你吓得跪下磕头,若让你见到我的黑铁令,你不得趴下学蛆蠕动,表演五体投地?” ………… 月黑风高,寒风凛凛,喧闹了一整日的金陵城彻底安静下来,偶有犬吠之声交错在民宅之间,打更的更夫提着灯笼,睡眼惺忪地慢慢走着,更鼓的声音在夜里传出去很远,显得越发安静,已经入了三更天。 薛离趁贺通睡着后悄悄跑了出来,绕过秦恒派来的护卫,如暗夜中的一抹鬼影般在城中巷陌间穿行着,不久便到了秦淮河畔,他是来打捞那位美女剑手尸体的,打算将她带出成,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对一个美女最后的尊重。 他视力极好,即便是在夜里,下水后也能清晰视物。可就在他潜入水底,寻到美女沉尸地时却被眼前情况吓了一跳。 美女呢?怎么不见了?看着那把插在河底泥沙中的长剑,薛离轻轻眨了眨眼,一脸惊色,难道是诈尸,自己爬起来跑了?可这剑……剑! 薛离游到剑旁,就见剑尖下插着一张叠成方形的牛皮纸,他连忙拿起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一句话,“欲知刺杀事,城西枫林知。” 难道真见鬼了?薛离皱起了眉头。 第28章 枫林遇险 “欲知刺杀事,城西枫林知。”看着纸上两句言简意赅的娟秀字体,薛离突然有些头皮发麻,他从来都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拥护者,可自从有了这次穿越重生的经历之后,他开始相信世上存在鬼神了。 难道那个美女剑手当真是诈尸自己跑了,完了还给自己留了一封信?她想干嘛?报答我没有让她受酷刑折磨之恩?可是也不对啊,她是死在我手里的,应该寻我报仇才是,还是说…… 这一刻,薛离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可出于猎奇心理,更出于想知道要杀自己的是什么人的原因,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中国的单身男人,呵呵,见到女鬼可能比见到活人美女更激动,因为“违背女鬼意愿”不犯法,“违背妇女意愿”是要坐牢和受到唾弃的,孰轻孰重不言自知。 在夜色掩护下,薛离很轻松便出了城,然后奔着城西而去。 约莫十里处,薛离终于见到远处出现了一片枫林,枫树的枝桠长得本就乖张,白天看倒是没什么,“红枫随风落,摇摇入尘埃。”是一副很有意境的画面,可夜晚就不同了。 那光秃秃的枝杈张牙舞爪,寒风凛凛,吹动着其上为数不多的叶子,哗啦声中,隐隐可闻阵阵如鬼夜哭一般的凄凉声音,再有朦胧月光那么一照,薛离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恐怖电影的男主角。 他紧了紧手中剑柄,悄无声息,不快不慢地往前走去,这枫树林不算大,几十棵树的样子,而且树叶几乎都掉光了,月光也算明亮,可他看来看去,半个鬼影都没发现。 走得越近脚下的树叶便越厚,踩上去松松软软,突然,薛离感到地面发出一阵轻微抖动,他下意识地一跃而起,上了一棵树,接着就见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噗”的一声,一道白影自地下飞了出来。 “还我命来~”一声带着长长颤音的女子声音在林间回荡,让人头皮发麻,薛离双目微凝,死死盯着那道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他心里既害怕又紧张,还伴着点点激动之意,因为对面的是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个没有任何生机的死人,他真的遇到鬼了。 而且在那死人披散着挡住脸的头发被风吹动间,他看见了那张曾让他惊艳到永远不会忘记的脸,那张有着绝美容颜的脸,那张白到毫无血色、惨白如纸的脸,正是那位被他亲手杀了的美女剑手。 看着对方完全违背万有引力定律,直挺挺立在半空,挥舞着双臂向自己飞来,薛离惊道:“操!你还讲不讲理,若非你要杀我,我岂会杀你!别过来!”他跳到了另一棵树上,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再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他想用言语说服对方入土为安。 可这女鬼似乎并无要放过他的意思,不再说任何话语,只是尖声叫着拼命追赶,场面无比惊悚恐怖,听得薛离头皮发麻,这得多大怨念才能成为这等厉鬼? 盏茶功夫过后,追逃无果,薛离挂在一棵枫树的树干上,冷声道:“你若再不听劝,我便要出手了,你会死无全尸。” 女鬼就这样与薛离隔着三丈距离,毫无借力地凭空悬着,厉声道:“你试试!”接着又是一连串的事物破土而出的声音,薛离连忙四处去看,发现居然又变出来八个一模一样的女鬼尸体,同样披头散发悬空而立。 日!这鬼东西居然还会分身! 九个一模一样的女鬼同时扑来,薛离终于不再打算逃跑,运起长剑迎了上去。 可他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尸体出现时都是双臂向前平伸,如僵尸一般,可此刻交手时她们突然变得柔软,而且不但进退有度、配合度极高,甚至还能完成一些极为细致要害攻击。 这哪里是什么僵尸,分明就是有意识的活人好不好!薛离被逼得手忙脚乱,一时竟也伤不到对方分毫,因为对方的反应速度与判断力完全不输自己。 然而这对有着近乎变态适应与学习能力的薛离而言,并不算什么大问题,渐渐的,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九个女鬼之间的配合进攻也被他寻到了破绽,避开四只手抓的同时进攻,他一脚蹬在树干上高高跃起,剑指其中一个女鬼扑了上去。 由于他这剑的速度实在太快,那女鬼根本来不及侧身避让或用手抵挡,只能快速往下落去,薛离一剑刺空,心中亦是震惊莫名,这女鬼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于是他下意识地化刺为扫,剑锋擦着女鬼头顶横扫而过。 “叮!”剑锋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一道脆响,接着就见眼前闪过一点银光,薛离双目凝神看去,居然是一根如鱼线一般的透明绳索,只有发丝一般粗细,然后就见那下落的女鬼重重摔到了地上。 薛离似乎明白了什么,未作任何停留,立刻提剑奔向另外八个女鬼,他知道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女鬼,都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这一次,他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但却不是攻击那些女鬼的身体,而是在她们身体上方连劈带砍。果然不出所料,所有女鬼的身上都连着透明丝线,都被他一一砍断,纷纷掉到了地上。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薛离仰头望天,十分不爽地喝道。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笑意道:“果然有些本事,难怪能杀了安若曦,麻烦你将她好生安葬,我们后会有期!” 薛离喝道:“你是什么人!出来!你不是说要告诉我谁刺杀的我!”但却再也没了回应。 薛离去看了地上的尸体,其中除了一个是被自己杀死的美女剑手之外,另外八个居然都是用棉布与木头做成的人形木偶,而且每个木偶身上的各处关节都有被绳索拴过的痕迹,尤其是那个美女剑手的尸体,各处关节上都被勒出了红色血痕。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单凭几根细线便能控制这些东西打架,而且还那么厉害,我是在做梦么?薛离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他将八个木偶一把火烧掉,又将美女剑手的尸体埋在了一棵枫树下,喃喃道:“原来你叫安若曦,得罪了,安息吧。” 第29章 傀儡师 数日后,关于薛离锦衣卫江南镇府司的任命终于到了,而他也终于自驿馆搬出,到了一处官家宅院,也算在金陵有了个安身之所。 这一日上午,阳光明媚,秋风送爽,薛离带着贺通到了离家不远的玄武湖旁,他前世曾去过一次玄武湖,不过前世的玄武湖没有这里的大,二者之间至少有着两倍差距,据说是当年明朝在南京建都时被填平了不少。 玄武湖畔游人如织,湖中游船画舫穿梭,微凉的秋风轻轻拂面很是舒服,薛离蹲在湖畔一颗干枯的杨柳树下,望着湖中场景,问立在一旁的贺通道:“老贺,我这江南镇府司执事具体是干什么的?我有权利调用锦衣卫么?” 贺通道:“不瞒您说,镇府司执事严格来说只是个虚职,一般用作一些官员即将升迁之前的过度,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利,不过调用在江南地区的锦衣卫,做些简单事情还是可以的,您是要办什么事吗?小的替您去办?” “你是执事,我也是执事,搞了半天权利还是没你大啊,”薛离苦笑道:“那我要这虚职有什么用?” 贺通道:“公子此言差矣,最起码您如今有了身份,有了住处,还有了俸禄,秦大人也能名正言顺地派人保护您了不是?关键这个官职不用通过朝廷,是王大人自己做主能给您的最高官职了。” 薛离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当官儿是要通过科考的,我如今连个秀才身份都没有。”他捡起块石头丢进湖里,道:“老贺,你见多识广,可曾见过,或是听说过什么人能够操控木偶?”他还在想那晚在枫树林里的事情,那暗中的人仅凭几根线便能操控木偶与尸体进行战斗,简直就是妖法嘛。 贺通笑着道:“公子想看木偶戏了?这东西前些年倒是有过,但因木偶控制起来十分麻烦,后来那些手艺人都改行做了皮影戏,那个要相对简单一些。” 薛离道:“皮影戏我知道,东城不就有家皮影戏馆么?我此前去看过,我问的是操控木偶,如人一般大的木偶,而且还能打架,十分厉害。” 贺通道:“会打架的人形木偶?这世上打架厉害的皆是些练过内功之人,木偶可都是用木头做成的,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当然,如您这般不会内功也能特别厉害的算是例外,公子怎的突然问这个?” 薛离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那晚的事情告诉他,道:“我此前遇到过一个操控人形木偶打架的高手,她只用几根丝线便可控制九个木偶与我打个不分上下,我想问问你,是真有此奇人,还是我遇到妖法了。” 贺通微微一愣,笑着道:“什么妖法,所谓妖法不过就是些糊弄人心的障眼法,当不得真,”到这,他突然神色微变,变了个微惊的语气问道:“您是说有人控制木偶与您打了个平手?” 薛离道:“是啊,若不是最后被我发现了丝线,能否胜过对方都不好说,你见过?” “嗯!”贺通点头,又摇头,道:“小的不曾见过真事儿,但在接手一处执事时曾看过一些相关卷宗,上面便记载了这类东西。” 薛离立刻来了精神,道:“什么内容,快说说。” 贺通略作沉吟,道:“卷宗上说这类人叫傀儡师,不仅可以操控木偶,甚至连人都可以操控,而且傀儡师的内力一般都很强,能同时操控九个木偶,还能与您打成平手,我猜对方的修为可能不低于八品真气,您是在何处见到的?” 薛离道:“就在金陵城西十里外的枫树林,你说的这些傀儡师都是些什么人?” “八品真气的傀儡师,也就您这样的奇才方能逃过一劫了,小的佩服!”贺通拍了一记马屁,又道:“这傀儡师的卷宗是十三年前入的档,说是当年先皇驾崩,太子与三皇子争夺皇位时出现过,是四川苗寨一带,一个姓安的家族,不过在那之后,三皇子败了,他们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四川苗寨,姓安的,安若曦?那那个傀儡师是谁?也是安家人?薛离问道:“当年争夺皇位的太子是谁?当今圣上?”见贺通点头,他又道:“那三皇子是谁?” 贺通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薛离,这人难道不是在大华长大的?怎的连这些都不知道?他道:“当年的三皇子便是如今的陈王,此事天下皆知,公子岂会不知?” 我是土鳖可以了吧?我他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知道?薛离道:“你能查到那傀儡师的下落么?我感觉她可能与我们上次在秦淮河遇袭一事有关。” 见薛离神色郑重,贺通不敢怠慢,道:“公子放心,小的这便让一处去查,那安家一直有一处官员在暗中监视,若有异动,我这必会收到消息,”到这,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公子有没有可能多虑了?当年陈王失败之后,陛下不但没有为难他,更是赦免了他手下许多能人异士,尤其是傀儡师安家,陛下放他们离开时曾有过严旨,不经召唤,永不得入关半步。” 贺通太知道这安家当年在二王夺嫡大事中充当着怎样的角色了,如果薛离遇到的真是安家人,那便说明此事很有可能涉及到了京城里的那位,此事非同小可,是他绝对不愿意碰上,更不是他能够应付来的。 这时,原本才子佳人,莺莺燕燕,热闹非凡的玄武湖上突然一静,静得十分突兀,就好像突然被摁了暂停键的电影般,但紧接着便听一个女子激动地唤道:“是世子殿下!陈王世子殿下来了!” 刹那间,整个玄武湖内外又是一静,接着便是阵阵刺人耳膜的尖叫和叫好声,薛离抠了抠耳朵,道:“什么情况,这群人疯了?”接着就见宽大的玄武湖面上驶来一艘五层高的锦绣画舫。 那画舫金碧辉煌,锦绣万端,其上飞檐玉柱,楼阁精致,每层檐栈下各挂着两个用烫金字写着“陈王府”大字的大红灯笼,便似将一栋五层小楼搬上了船,极尽奢华之能事。 薛离暗暗咋舌,小声道:“妈嘞,这也太败家了,皇亲国戚都是这样装逼的么。” 欢呼声中,画舫一层的门被打开,走出来个十**岁的英俊少年,满面温和笑容,开始对着四周不断抱拳回应,相当恭谦有礼。 贺通一见那人,脸色顿时大变,对薛离道:“公子,小的先去查案,您先行回府。”说完便立刻转身走了。这也太巧了,他怎的会到金陵来?而且正好赶在薛公子遇刺,傀儡师出现的当口,看来要赶紧通知王大人了! 第30章 陈王世子 贺通走后,薛离看着湖面画舫上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赵康宁,但见他头戴银冠,束发披肩,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着一身锦缎长衫,身材纤细挺拔,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说实话,卖相不错,配得上他龙子龙孙的身份,就是有点骚包小白脸的味道。 薛离站起来,冲着水里狠狠吐了口吐沫,暗暗冷笑道:“骚包,装逼,你老子当年要抓我,你小子今儿又在我面前装逼,天那么冷了还拿着扇子,冻死你丫的,我呸!” 然后拉住一个满脸激动之色,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女子,拱手道:“小姐有礼了,敢问这世子殿下怎的到金陵来了?” 那女子明显是世子赵康宁的铁杆儿粉丝,被拉住后满是雀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见薛离的相貌与装扮后立时没了怒气,反而微红了脸,欠身福了一福,轻声道:“公子想来不是本地人吧?此事在金陵已是人尽皆知的了,陈王世子此来是向总督大人的千金,秦蓁小姐提亲的。” 薛离这才想起此前听秦蓁说起过这事,笑着道:“不是说已经被总督大人婉拒了么?我听说秦小姐已经许过人家了。” 那女子笑容更深,颇为骄傲地道:“公子有所不知,秦小姐乃是金陵,甚至整个两江之地有名的美人,惦记她的才子多不胜数,更是我金陵城的金凤凰,哪能那般轻易便叫人娶走了,陈王世子也不行!” 薛离暗笑,问道:“所以呢?他如今这是唱的哪出?” 那女子道:“不过世子殿下倒也有些真心,被拒绝后又重新来过,真是个痴情又多情之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们金陵城的金凤凰呀。” 金陵城的金凤凰?秦蓁?她分明就是个暴力狂的男人婆好不好?你这女人该不是脑子进水了吧?薛离道:“秦小姐答应了?” 女子道:“暂且没有,不过我猜此次应当不会再拒绝了,如此多情的男子,又是那般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哪个女子能拒绝?秦小姐也是女子嘛。”说着竟来了个大红脸,像是被求亲的是她自己一般。 薛离老大一阵无语,冬天还没到,就先入春了? 在岸边看了一会儿,渐感无趣,薛离打算先回府,也不知贺通能不能寻到那个玩木偶是傀儡师。 然而就在他准备掉头离去之际,湖里湖外却又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声浪极高,怕是要将水里的鱼都给吓死。接着就听一个男子无比激动地喊道:“是秦小姐!秦小姐答应世子殿下求亲了!” 啊咧?薛离一愣,连忙转身望去,竟当真在赵康宁的画舫上看到了秦蓁的身影,这妮子今日没穿公服,竟是穿了一条藕荷色长纱裙,发上插了一支盘凤金钗,脸上也施了些粉黛,身姿欣长,曲线玲珑,便似个从水里爬上来的洛神一般,极有灵气。 该说不说,这丫头穿女装真心挺好看的,跟那赵康宁站在一起倒也挺登对,难道她真答应赵康宁成亲了?薛离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何欢兄,不是我不帮你,我总不能违背妇女意愿吧?只能说你二人有缘无分了。”然后便转身要走。 可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身后又一次响起惊呼声,这些人神经病么?怎么动不动喜欢鬼叫鬼叫的?公子我没兴致陪你们玩了。 这时,他突然听到几声脚底踏水的声音,然后就听秦蓁唤道:“薛离,你要去哪儿?”声到人到,薛离感到一阵温软清香靠了过来,胳膊被秦蓁挽住了。 “这人谁啊?怎会与秦小姐这般亲近?” “秦小姐怎敢当众挽着一个陌生男子?” “他是世子殿下的竞争对手吗?”一时间,无数议论声在四周响起,大家都在猜测薛离的身份。 薛离有些意外,小声问秦蓁道:“你干嘛,占我便宜?”此时秦蓁的胸正轻轻贴在他胳膊上,触感十分之好。 秦蓁小脸微微一红,啐了声,低声道:“别贫了,快救救我。” “救你?怎么了?” 秦蓁道:“这赵康宁的脸皮比你还厚,我与爹爹都已很明确拒绝了他求亲一事,可他就是不放弃,死缠烂打,我实在没办法才答应与他出来逛一逛,你别想丢下我自己跑了!” 薛离嘿嘿笑道:“他也是痴心一片,而且你二人看上去也挺登对的,封疆大吏的闺女配亲王世子,绝对是传世佳话,不如你就从了他吧。” 秦蓁气得咬牙切齿,用力掐住了他的胳膊内侧,咬着后槽牙笑道:“你再说一遍!” “嘶~”薛离疼得倒吸凉气,赶紧用另一只手抓住她掐自己的手,求饶道:“我开玩笑,你撒开,疼,疼,我错了还不行么!求你了,撒开。” 这样一来,二人的体态越显亲密,周围的议论声更多更大了,那尚在船上的赵康宁脸色变了变,竟也是一跃而起,踩着水面飞了过来,好俊俏的轻功。 见状,秦蓁松开手,却依旧紧紧挽着薛离的胳膊,高声道:“各位乡亲,这位便是此番助我江南诸地度过难关的薛离薛公子!我与他已有婚约,否则他也不会帮我爹爹如此大忙!”然后用力捏住薛离的手腕,压着声音威胁道:“你若不帮我,我便告诉他们你侮辱了我,到时候这些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你娘个角,这丫头疯了?薛离觉得那些人的眼神快要将自己活剥了,但又不好解释什么,只能满脸堆笑地向众人不断点头致意。 那赵康宁到了岸上,见这二人没羞没臊地缠在一起,又听秦蓁当众说出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冷冷看着薛离,沉声道:“我道是谁想出那般阴险的办法,原来便是你这乡野村夫。” 他骂我,他是不是在骂我?本来还有些歉意与变扭的薛离,突然间就不别扭了,看着赵康宁轻笑道:“我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岂可与龙子龙孙的世子殿下相提并论?区区小计不足挂齿,能解决问题就成,按理说秦小姐应当更欣赏您才是啊,怎的就瞎了眼看上我了?你说气不气人?嗯?”说着还故意用胳膊在秦蓁胸前蹭了蹭,惹得秦小姐一阵面红耳赤。 赵康宁脸色铁青,目欲喷火,死死瞪着薛离喝道:“放肆!大胆刁民,竟敢羞辱小王,我定要向总督大人告你一状!” 薛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还有更气人的,秦小姐眼瞎看上了我,我却也不嫌弃她眼瞎,也看上她了,我二人两情相悦,你说气不气?” “你!”张康宁指着薛离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他难堪羞辱,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赵康宁含怒而去,薛离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冷笑,跟我耍官威?老子恶心不死你! 秦蓁用力拍了他一下,强忍着的笑终于忍不住了,咯咯娇笑起来,然后问道:“你这回算是将他得罪到家了,便不怕他报复你吗?” 薛离冷冷地笑着道:“此人喜怒皆形于色,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难堪大用,怕他作甚。” 第31章 何欢来了 很快,一个叫薛离的登徒子,自陈王世子手中横刀夺爱,抢走了金陵城的金凤凰秦蓁小姐的消息传遍了全城,有人相信,也有人不相信,但更多还是对这件事情的嫉妒与难以理解。后来经过一些好事人的调查,这个叫薛离的乡下小子,居然就是逼得江南各地粮商不得不降价的幕后策划人,而且他还是新上任的江南镇府司执事,更有目击者证明,那日秦小姐在镇府司衙门一直待到夜色降临方才离开。 薛离并不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他还在家里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贺通回来。 天色已经彻底变黑,幽凉的晚风吹进房中,惊得烛火左右摇摆,似要离芯而去,薛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无奈道:“老贺这家伙干嘛去了,怎的还不回来。” 这时,前院的门房突然传来阵阵喧哗,他皱了皱眉,起身快步走了过去,正要询问何事喧哗,却见是手里拿着一小坛酒的何欢正在与门房推搡吵闹,他明显已经喝多了,醉眼惺忪地指着门房道:“我告诉你,我与薛离是好兄弟,我们一起做过大事,你最好别拦我,否则我让我兄弟将你关起来!” 那门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厮,见何欢醉态横生,也渐渐没了耐心,哼道:“凭你也敢与我家大人称兄道弟?赶紧走,否则我便叫人赶你了!” “赶我?”何欢口齿不清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让薛离出来见我!我是他兄弟,他口口声声说助我与蓁儿成亲,可现在呢,他自己却成了蓁儿的夫婿,成了总督大人的女婿,我他娘的拿他当兄弟,要钱给钱,要人出力,他是如何对我的?你让他出来,我要当面问他。” 那小厮怒目而视,再没了与醉鬼何欢争论的心思,抬手便要去打他,见状,薛离脚下一滑,眨眼间到了近处,抓住了小厮抬起的手,道:“住手,往后他来寻我,任何人不得阻拦,你退下吧。” 门房小厮被薛离这神出鬼没的手段吓得不轻,连连道“是。”然后风一般地跑了。 何欢见薛离出来,肉嘟嘟的脸上出现笑容,一步步走过去,道:“薛兄,如今想见你一面是真难啊,怎的,陪我喝一杯?” 薛离点点头,道:“进去说。”便要前去扶他。可何欢却一把甩开他的手,道:“别扶,我担不起,你是江南镇府司执事,从二品大官,又是总督大人的乘龙快婿,我一介草民,岂敢让你扶我?我今日是来给你送银票的,谢你上回救我一命,加上蓁儿的那份,一共三千两,我何欢从来说话算话,说好的事情从不食言,给你!” 何欢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狠狠甩在薛离脸上,接着道:“我不欠你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以后你当你的官,我做我的平头百姓!” 薛离突然有些同情何欢,他虽从未谈过恋爱,却也曾在心里默默暗恋过某位女同学,他能理解这种心爱之人被别人抢走的酸楚,所以他并未对何欢的过激行为感到生气,蹲下将银票一张张捡起,缓声问何欢道:“你是因为秦蓁今日在玄武湖畔说的那些话在怪我。” “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你少年英俊,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镇府司执事,哪一点都比我强,我凭什么怪你?别逗了。” 薛离道:“那你为何喝得烂醉?为何前来这般羞辱与我?我们是好兄弟,不是吗?” 见何欢情绪激动,似又要破口大骂,薛离一抬手制止了他,声音平缓地道:“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如果你是因为一些自己并不知道全部真相的事情便来羞辱我,我无话可说,从你都不问我事情原委便这般行事来看,你并未拿我当兄弟看,因为你只在乎你以为的。” 何欢道:“真相?我以为的?难道我不该这般以为吗?难道全金陵城的百姓都不该这般以为?好,就算都不应该,那你说,你说,你说真相是什么,你又是用了什么手段骗了全金陵的人!” 薛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我和秦蓁没有你想的那层关系,今日是为了摆脱赵康宁的纠缠,你还记得上次秦大人说出你与秦蓁订了婚约的话,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也是为了摆脱赵康宁?只不过你那次是私下里,我这次是公开场合,话是秦蓁说的,你不了解她么?有什么事什么话是她不敢做不敢说的?” 到这,何欢终于冷静下来,酒也瞬间醒了大半,看着薛离平和而坚定的眼神陷入沉默,心里有了一丝尴尬,因为他在听到很多人说薛离与秦蓁订了婚约后,脑子立刻一片空白,也没再去听后面的话,然后便这般鲁莽地跑来兴师问罪了。 “你、你说的真的?今日赵康宁又来纠缠蓁儿了?” 见他平静下来,薛离长长松了口气,露出几分笑意,道:“不然呢?秦蓁那臭脾气也就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今日若非赵康宁在场,秦蓁逼着我,打死我也不会与她在一起。” “我、我……”何欢尴尬地直挠头,我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薛离笑着道:“没事,这叫爱之深责之切,关心则乱,可以理解,还要我陪你喝酒吗?” 何欢低下头,小意问道:“那、那我们日后还是好朋友好兄弟吗?” 薛离笑着一拍他肩膀,道:“那必须是,你是商人,我是官,自古以来都是官商勾结发大财,还有比这种关系更好的朋友?” 何欢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吸了吸鼻子,道:“你给我方便,我给你银子,你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官,公然索贿,不过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真实不做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会嫌钱多啊?”薛离嘿嘿笑着道:“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从前在乡下便听说过金陵城的秦淮风月,来了之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去见识见识,要不咱哥俩今晚一起去见识见识?” 何欢微微一愣,犹豫道:“可你,你是……” “我是什么?我是男人,那地方不就是为男人准备的嘛,怎么你不敢?”薛离笑着道:“既然眼下全金陵都知道我是秦蓁的夫婿,那我便让他们知道知道,我这个总督府女婿是个什么德性,我长见识了,秦蓁可以名正言顺将他踢开了,你也安心了,一举三得,有何不可?” 何欢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道:“好,那我们便去秦淮河最大的青楼明月坊喝花酒去,我做东!” 薛离道:“必须你做东,你还指望我这穷鬼出钱?那你还是先想想用什么样的睡姿,才能做出这样的梦吧。”说着将那三千两银票塞进怀里,嘿嘿笑道:“这钱我也收下了昂。” 第32章 明月坊 古时明月今犹在,依稀照得故人来。这是明月坊门楼前写在一块木碑上的两句话,看着眼前来往穿梭的行人,薛离突然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像在做梦,又像是被那两句话击中了心里某个敏感处,这个世界里的秦皇汉武是前世的秦皇汉武么?这里的月亮还是前世的月亮么?如果是,那自己算不算故人?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这青楼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这里的姑娘并不像电视剧里的那般,总是拿着手绢,骚骚嗲嗲地招揽客人,这里的客人也不是那种一副色中饿鬼、饥渴难耐,一进门便搂着姑娘占便宜,急着往房里跑的样子,反倒是彬彬有礼、巧言相待的斯文模样。 其实薛离不知道的是,古代的青楼属于高消费场所,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而这里也不只有皮肉生意,逛青楼的一般都是文人才子、达官贵人,这里的姑娘也都是色艺双全,你只有有足够的才华与金钱才能被姑娘们看中,然后才可能有最后的坦诚相见、赤身交流。通俗点说就是,银子开道,感情为主,交配为辅。 当然,随着下沉市场的需求,一些更为简单直接,完全以皮肉生意为主的青楼应运而生,虽然丢了青楼本来的高雅,但却满足了普通人的需求,关键是来钱快。 见薛离呆呆望着眼前的场景走神,何欢轻笑道:“怎样,明月坊是金陵最大最豪华的青楼,此处的姑娘也是远近闻名,个个才艺双全,但你若想抱得美人归,最后一亲芳泽,我能做的只是出钱,才华便看你自己本事了。” 薛离有些奇怪地道:“才华?逛青楼狎妓而已,要什么才华,不应该是咱出钱她们就陪睡么?” 见薛离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何欢笑着道:“你说的那是低档青楼,纯粹就是让男人发泄**的地方,此处不同,谁来了都得凭本事,有些人一晚上在这花掉近百两银子,最后连姑娘的小手都没碰到,这很正常。” 薛离突然笑着问道:“看样子你经常来啊,有没有熟悉的姑娘,带我去见见你是凭什么本事的?” 何欢连忙摆手道:“可不敢胡说,我是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招待生意伙伴,这里的姑娘我可睡不到,没那本事。” 我信你个鬼,就你这骚包样子,还跟我装纯情处男?薛离暗笑,却也没多说什么。这时,一个中年妇人满面笑容地快步走来,招呼道:“何公子来了,今日需要几位姑娘,我给您安排?” 好像还真不一样,这妇人明显就是老鸨子,虽年纪不小了,但却不落俗套,穿着一身紫色绸缎长裙,气质优雅,风韵犹存,说话间也没有任何谄媚讨好的意思,不卑不亢,很有气度。 何欢拱手一礼,笑着道:“在下今日是陪朋友来见世面的,劳请周妈妈安排一下,规格要高一些。” 何欢是金陵城里有名的富商,平日里虽低调谨慎,但若真花起钱来却从不含糊,出手十分大方,那周妈妈听他这么说,顿时眼前一亮,看了看一旁的薛离,对贺通道:“既是何公子的朋友,想必也并非凡人,您看将觅儿姑娘安排给这位公子如何?” 周妈妈的声音不算大,但此间也并不吵闹,所以很多人都听见了,一时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薛离耳力好,听那些人说什么“觅儿姑娘?这人也太不自量力了。”“你懂什么,那是富商何家的何欢公子,人家有钱不在乎。”“我看这就是周妈妈宰一个算一个的打算。” 何欢想了想,问薛离道:“薛兄,你看如何?就要觅儿姑娘?” 薛离道:“这觅儿姑娘怎么了?怎的大家都跟见了鬼似的?” 何欢道:“薛兄有所不知,觅儿姑娘是这明月坊最漂亮的姑娘,堪称才艺双绝,方才你在楼外见到两句诗便是出自她手。她自入楼以来,从未有谁在她房中过过夜,让许多才子自惭形秽、自愧不如,而且入她房中价钱最高,久而久之便无人敢花这冤枉钱了。” “原来如此,”薛离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也不要她,换一个吧,我喜欢简单点的。” 此话一出,周妈妈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其他人也都有些失望,毕竟谁都喜欢看别人出糗,然后自己幸灾乐祸。 这时,突然有个人小声道:“咦,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他好像是日间在玄武湖,当着陈王世子面抢走秦小姐的薛离薛公子。”此话一出,满场哗然,立刻又有一些人认出了薛离,便又开始议论起来,连周妈妈的脸色也变了变。 见状,薛离笑着看了何欢一眼,道:“要不就选觅儿姑娘吧,越难征服的女人才越有挑战性,征服后才越有成就感,”然后暧昧地眨了眨眼,道:“只是要让何兄破费了。” 何欢立时会意,咧嘴笑道:“既如此,薛兄请,愿你抱得美人归。周妈妈,便安排觅儿姑娘吧!” 周妈妈顿时喜笑颜开,可算又宰了个冤大头。然后赶紧躬身邀请薛离,将他往楼上带去。薛离也不客气,背着双手跟着周妈妈大摇大摆地去了,只是当他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发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看自己,接着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大家都在猜测,薛离能在觅儿姑娘房里呆多久,兴致更高了。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中上到三楼,周妈妈将他引到一间房门口,笑着道:“薛公子,这便是觅儿姑娘的闺房,里面一应物事俱全,您自便,我便不送您进去了,祝您早遂心愿。” 薛离点点头,然后突然朝着楼下挥了挥手,笑着道:“诸位,薛某先进去了,等我好消息!”下面的人开始起哄。 这时,那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自里面打开,但门内却空无一人,周妈妈一愣,惊喜道:“薛公子,觅儿姑娘亲自请您进去!” 薛离微微一笑,心里却在疑惑,这房里怎么没有呼吸声?难道对方是死人么?但还是一步垮了进去,接着就听一个极温柔的女子声音道:“有劳公子,将门关上。” 第33章 觅儿姑娘 这房间挺大,分里外两间,外间放着一张铺着蓝色绸缎桌布的圆桌,三张锦凳,靠墙有一张一尺宽的长形书几,墙上挂着两幅没有落款的山水画,圆形落地的拱门上挂着珠帘,里间是一张罩着白色纱帐的床,床上的锦被露出一角在纱帐外,灯光有些昏暗,却也能看到床上坐着的一个模糊人影。 薛离关上门,背着手站在外间,看着里间道:“觅儿姑娘,你不出来与我一见么?”他还是没有感受到这女子的呼吸。 觅儿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笑意道:“薛公子当真不一般,日间刚与秦小姐订下婚约,晚间便到了青楼,你便不怕总督大人拿你问罪?” 薛离知道这女子不简单,听她说话,有意想戏弄一番,笑着道:“问我什么罪,姑娘既然知道日间我与秦小姐之事,必然也该知道我的身份,江南镇府司执事虽是虚职,但假假也是个从二品大品,他秦恒敢拿我怎样?治我个生活作风不检点之罪?” 觅儿姑娘娇声道:“倒也是,公子再如何也是锦衣卫的人,秦大人怕是巴结都来不及,岂会开罪与你。” 薛离这才稍稍感觉到了里面那人的呼吸,道:“金陵都说觅儿姑娘非同一般,起初我尚不信,只道你是个搞噱头,立牌坊,骗银子的,没成想姑娘竟还是个武道高手。” 觅儿姑娘的呼吸明显一滞,似乎有些奇怪,问道:“公子为何说我是武道高手?” 薛离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听不出她的呼吸才做出判断的,因为他相信对方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没有内力,没有内力还能听出一个武道高手的问题,这不合理,于是转移话题道:“觅儿姑娘这般似乎有些不礼貌,我怎么说也是为姑娘花了银子的,怎的连面都不露一下。” 觅儿姑娘道:“金陵城想见我的男子多不胜数,我哪能个个都见?想见我,公子需拿出些本事来才是。” 薛离笑着道:“不知姑娘想看什么本事?” 觅儿姑娘略一沉吟,娇声道:“古时明月今犹在,依稀照得故人来。公子如何看待这两句?” 日,这小妞是要考我文学素养啊,你这应时应景应地点用的广告招牌,还想让我怎么看?难不成让我夸你广告策划做得好,然后给你涨工资?我他妈站着看!不说人话是吧,我也会。薛离暗暗撇嘴,装模作样地踱了两步,笑着道:“料得春晖伴秋水,青灯古佛莲台开。” 去死吧,小东西,让你装逼,老子祝你爱而不得,孤独终老,丫角斑白无后代!薛离在心里猖狂大笑着。觅儿姑娘那两句本是应了明月坊的名字,以及拉拢客人的意思,却也隐隐透着些盼望心上人归来的味道,只是这味道朦朦胧胧,有些暧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给人遐想,所以薛离才觉得她广告策划做得好。 可加上他这两句之后,味道立刻变了,你不是搞暧昧等情人么?那我就给你来个春晖秋水相伴,你那心上人已经跟一个不可能的人在一起了,就是不要你,你丫赶紧去出家去吧! “古时明月今犹在,依稀照得故人来。料得春晖伴秋水,青灯古佛莲台开。”觅儿姑娘缓缓将这四句连起来念了一遍,哀怨道:“公子这是何意?难道小女子便如此不入您的眼吗?”她有些不高兴了。 薛离连连摇头,笑着道:“怎么会,觅儿姑娘可是金陵男人们的梦中情人,我爱慕都来不及,岂敢如此放肆?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觅儿姑娘道:“公子尽在说笑,觅儿蒲柳之姿,想来是入不得公子贵眼,否则公子岂会这般羞辱与我。” 日!是我一上来就跟你玩儿神秘的?收了钱连面都不让见,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么?你这银子也太好赚了。薛离笑着道:“姑娘何出此言,我何时羞辱过你?这诗是我瞎说的,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顺口罢了。” 那觅儿姑娘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厚颜无耻的家伙,明明是他存心出言羞辱,现在却赖得干干净净,世上怎会有这般不要脸的男子!她哀怨道:“春晖在春季,秋水在秋季,此二者破格相伴,唯觅儿多余,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公子是这意思吗?” 薛离赶紧摇头,心里却在说着:“是是是,我就是这意思,你咬我?” 这时,觅儿姑娘突然轻轻伸手去掀纱帐,道:“公子方才说,起初以为觅儿是个搞噱头,立牌坊,骗银子的,前后二者觅儿都能明白,只是不知那立牌坊是个什么意思?” 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意思,你既然已经出来做了这个工作,却还要自命清高玩神秘,不是立牌坊是什么?难道还想让我夸你冰清玉洁赛仙女,洁白无瑕品质高?心里虽然有一百二十个不爽,但薛离却没忘记里面那个女人是个武道高手,万一将她彻底激怒,自己又打不过,那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他赶紧胡扯道:“牌坊嘛,就是明月坊外面写着诗句的那个牌子,我们那都叫牌坊,呵呵呵,呵呵。” “公子虽爱胡说八道,但不得不说,才思敏捷,文采风流,觅儿十分佩服,”她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纱帐外面,洁白无瑕,状若葱白,然后缓缓将纱帐掀开,道:“只是那两句诗实在叫觅儿心中不喜,欲与公子一见,若公子当真以为觅儿必将孤独终老,觅儿无话可说,若公子不弃,以为觅儿并无那般不堪,觅儿愿招公子为入幕之宾。” 日,这小妞的手可真漂亮。薛离紧紧盯着珠帘内慢慢掀开纱帐,开始期待这位神秘的觅儿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一是出于猎奇心,二是他从她的手的模样,已经自动将她划入了美女的范畴,好色是男人的天性。 纱帐掀起的速度很慢,薛离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终于,纱帐被掀起了一半,露出里面一个身着纱衣,罗衫半解,露着大片雪白肌肤的年轻女子,脸却还被另一半纱帐挡着。 薛离很没出息地悄悄咽了口吐沫,心跳又加快了不少,然后他看到一条弯弯的细眉,一只有着修长浓密睫毛的大大的眼睛,然后是小巧挺翘的鼻子,樱桃一般的红唇小口,另一只眼睛,整张脸…… “鬼啊!”薛离发出了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34章 纠缠 纱帐里的女子冲薛离嫣然一笑,魅惑天成,接着娇躯轻轻一扭,整个人便如一条美女蛇般飘了出来,没错,就是飘了出来,严重违反了万有引力定律。 薛离吓得双手撑地连连后退,直到顶到了珠帘旁是门框才被迫停下,看着如幽魂一般飘过来的女子,他闭上了眼,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忘了反抗,或者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反抗,因为对面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被自己亲手埋了的美女剑手安若曦。她、她不是死了吗? 那觅儿姑娘轻轻靠在薛离身上,几乎**的身体热力滚滚,笔直修长的大腿一伸一曲着压在薛离腿上,凑到他耳边吐息如兰,轻道:“公子怕我?觅儿便那般不堪,入不得公子的眼吗?” 脸上热热的,耳朵痒痒的,全身如过电了一般,满鼻满口都是让人无法抗拒的似麝幽香,薛离很没出息地悄悄咽了口吐沫,当然,对于一个两世为人,共活了三十年,却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的老处男而言,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于刺激,太过于香艳了些,不能怪他。 薛离强忍着害怕,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地道:“你、是人是鬼。” 觅儿姑娘用那如葱白一般的纤纤玉指在他脸上缓缓拂过,又用手背蹭了蹭他那通红的耳垂,魅惑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或是自己用手摸摸,不就知道了?” 薛离还是不敢睁眼,紧张地声音沙哑,轻声道:“我明明记得是我亲手杀了你,也是我亲手埋了你,你怎么爬出来了。” “我是来感谢你的呀,”觅儿姑娘冲他耳朵轻轻吹了口气,柔声笑道:“那日见你持剑杀人倒是厉害得紧,没想到公子竟还是个如此害羞之人,你看看我,是不是应当‘料得春晖伴秋水,青灯古佛莲台开’。”然后竟在他通红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口。 日!这女人摆明了是在吃我豆腐,老子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哦不对,是女鬼,被一个女鬼这般调戏,还是如此漂亮的女鬼,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她都不怕我怕什么?人死鸟朝上,不死两边甩,拼了! 脸颊上的柔软触感让薛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旋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双眼,猛地将那女鬼推倒在地,咬牙道:“娘的,老子一个大男人,还能叫你这女鬼非礼了,看我抓奶龙爪手!” 不怕男人色啪啪,就怕男人羞答答,当一个羞答答的男人突然放开,那便会是一场叫人头皮发麻的绝地反击。 觅儿姑娘吓了一跳,被薛离骑在身上,腹部被他那羞人之处紧紧顶着,她亦是心神一颤,见他目露凶光,双手抓向自己胸部,她连忙出手去挡。 她武功虽高,但在这种被压着的状态下,岂会是已经杀红了眼的薛离的对手?二人四手顷刻间拆了十数招,可最后还是薛离技高一筹,右臂穿过她的严密防守,又快又准地按在了她一只胸肉上。 “呃啊!”觅儿姑娘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唤,她自己也没搞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薛离得理不饶人,抓上她的胸之后还非常无耻的轻轻捏了一下,手感真他妈好。这厮快要流鼻血了,因为这觅儿姑娘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纱衣,内里的亵衣清晰可见,画面太过于火爆刺激。 觅儿姑娘又惊又怒,气得双目瞪圆,抬手一巴掌抽在正处于短暂失神状态的薛离的脸上,然后内力急发,骂道:“无耻登徒子,我杀了你!” 强大的内力瞬间将薛离掀开,而薛离也在这时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危险,立刻顺着内力的气劲往后跳去,他现在可以确定,眼前这女人绝对不是女鬼,他扶着门框,瞪着她道:“你疯啦,居然下死手,明明是你先调戏我的好不好!你别再过来,否则我真不客气了。” 这女人身材真好。薛离下意识地搓了搓右手手指,温香犹存。 到这,觅儿姑娘竟当真没有再动手,也没再说话,只是愣愣望着薛离,片刻后,水汪汪的大眼里流下了两行清泪。 啊咧?她怎么哭了?难道是我刚才下手太重弄疼了她?可我没怎么用力啊,这这这这…… 薛离慌了,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墨迹了半天才陪着笑讨好道:“你、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刚才抓疼你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但可不能下死手,”见觅儿姑娘不但没有反应,眼泪反而越流越多,他更慌了,脑瓜子嗡嗡的,这都什么事儿啊,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反倒我成了坏人,算了,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 “我、我给你换两句诗好不好?”薛离抓了抓头,道:“古时明月今犹在,依稀照得故人来。近晚秋色凉如水,公子无双俏郎才。与卿对月一杯酒,酡颜一顾花羞开,万里江山做礼聘,你是我的小乖乖。” 到这,觅儿姑娘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泪眼未干,梨花带雨,似个暖春雨打海棠开,美极,艳极。 薛离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中难免有些得意,笑着道:“这就对了嘛,咱一个漂亮姑娘家,应该多笑,笑起来多好看啊,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统统都吹散……”居然还唱上了。 觅儿姑娘俏脸绯红,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方才那般轻薄与我,这般便想揭过去了?” 薛离无奈道:“那你还要怎样,只要你别哭,不弄死弄伤我,不触碰我的底线,不让我作奸犯科、杀人放火,不跟我要银子,其他随便说,我都答应你。” 那还有别的吗?这人怎的如此厚颜无耻!觅儿姑娘非常无语,不过想想他第一句是让自己别哭,心里又有些温暖,道:“你方才那诗的最后一句不好,太随意了,换一个。” 我本来就是随意说的,不随意就怪了。薛离笑着道:“写诗这种事情,讲究一个有感而发,我那是情到意到,虽然直白了些,但足够抒情啊,方才被你打了一下,状态没了,下次,下次一定给你弄个好的,呵呵,呵呵呵。” 觅儿姑娘走到外间,取出纸笔,刷刷写到:“古时明月今犹在,依稀照得故人来。近晚秋色凉如水,公子无双俏郎才。与卿对月一杯酒,酡颜一顾花羞开。万里江山做礼聘,”最后一句却留了个空,道:“那觅儿便等着公子的最后一句了。” 薛离连连点头,暗道好险,他本来就是福至心灵,胡诌一通,如果觅儿姑娘非要逼着他当场完成命题作文,此情此景此氛围,打死他也是写不出来的。 看着纸上的娟秀字迹,薛离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觅儿姑娘,哦不对,应该是若曦姑娘,你不是已经死了么?上次在水底留字是何意思?” 觅儿姑娘神色淡淡,道:“安若曦死了,我没死。” 薛离一惊,道:“那你……” “公子稍待,觅儿去换身衣服,回来慢慢说。” 第35章 谈话 里间床榻的纱帐重新拉上,薛离坐到了圆桌旁,他不知道觅儿姑娘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安若曦死了,我没死”?难道她们是双胞胎?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可这觅儿姑娘为何又对安若曦的死如此不在乎?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了敲门,轻声道:“薛公子,奴婢是来送酒菜的,劳您给开个门。” 薛离愣了愣,过去将门打开,就见几个女子端着一堆酒菜鱼贯而入,将圆桌摆满了,离去时还挨个向他施了个万福,紧接着他便听到楼下的男人们发出阵阵狼嚎一般的叫好声,起哄喊着“恭喜薛公子,贺喜薛公子。” 薛离想了想,快步走到门外走廊,冲着下方招手示意,自谦地笑着道:“同喜同喜,哈哈哈,大家尽兴,待薛某好事成了之后,定与诸位开怀畅饮!”说着还冲一脸兴奋之色的何欢眨了眨眼,意思是“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回到房中后,觅儿姑娘已经换了一身鹅黄纱裙坐在了圆桌旁,笑着道:“公子请坐,觅儿给您倒酒。” 薛离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往那一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的度数很高,辣得他直咧嘴,问道:“你方才说安若曦死了,你没死,难道你们是双生姐妹?” “公子慧眼,奴家姓安,闺名觅儿,那安若曦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 “你是安家的傀儡师?”薛离挑眉道:“那晚在枫树林与我交手的不会是你吧?” “看来公子已经自锦衣卫处问出了一些事情,”安觅儿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奴家正是四川安家这一代的傀儡师。” 这安觅儿生得美极艳极,又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媚意,眼下又这般吴侬软语自称奴家,搞的薛离心神激荡,他连忙道:“我们好好说话即可,你就自称我就行,千万别一口一个奴家的,我受不起。” 安觅儿只道他是怜惜自己,哪能想到这厮其实是受不了,微羞笑着道:“公子此言差矣,而今既然已经招了公子为入幕之宾,那觅儿便是公子的人了。” 薛离挑眉道:“还有这规矩?此前没听说过啊。” 安觅儿道:“此乃觅儿自己的规矩,公子勿怪,倘若公子嫌弃……” 我疯了我,嫌弃?你这么好看的美女,哪个男人会嫌弃?他正要说“岂敢岂敢”,那安觅儿嫣然一笑,道:“那觅儿便只有死缠烂打了,公子去何处觅儿便跟去何处。” 这小妞比我还执着啊。薛离道:“既然你与安若曦是双生姐妹,为何她死了你一点不伤心?反而还这般待我?” 安觅儿羞色退去,神色淡淡,轻道:“她是来杀你的,死在公子手中是她技不如人,活该,我为何要替她伤心?” 操,好彪悍的逻辑,你们家都是这样教育下一代的么?薛离不解道:“可她为何要杀我?谁派她来的?” “公子知道英雄令吗?” 薛离点头又摇头,道:“听说过,但没见过,这与英雄令有何关系?” 安觅儿道:“为了英雄令,江湖上成立了一个叫做群英会的所在,为的便是寻找英雄令,她是群英会中的死士。” “这与我有何关系?不是应该去找有英雄令的人吗?”到这,他想起了黄山派的桂少洪,以及他的女儿桂香灵,一转眼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们了。 安觅儿道:“有人用英雄令换公子性命,所以我便想看看公子究竟是何许人。” 见她定定望着自己,薛离笑着道:“我能是何许人,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人而已。”英雄令是老爹用来救家国于危难之际的东西,乃重中之重,按桂少洪的说法,持有英雄令的都是绝对忠义之士,怎么会有人拿来换我的命? 他道:“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我的命么?” 安觅儿道:“安若曦知道,我不知道,便如她知道公子的身份,我亦不知一般。” 薛离好笑道:“我开始怀疑你二人是不是真的亲姐妹了。”这世上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寥寥无几,可那拿出英雄令的人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个与当年薛家被冤造反,从而导致灭门事件有关的人?可是也没道理啊,自己如今变化如此之大,对方怎么就能确认自己的身份? “我们确是亲姐妹,但她是她我是我,她要杀的人便是我要保护的人,幸而公子武功高强,未叫她得手,反而将她杀了,所以觅儿十分感谢公子。” 薛离更迷惑了,他此刻心中有许多疑问,比如安觅儿与安若曦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比如安觅儿为何会从四川到了金陵,而且还在明月坊做了妓女,比如她为何如此执着于想知道自己的身份,比如关于那什么劳什子群英会…… 可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接着就听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子高声喊道:“小王赵康宁,久闻觅儿姑娘芳名,仰慕日久,不知可否请姑娘出来一见?” 薛离一愣,这货怎么来了?笑着对安觅儿道:“所以作为感谢,你便请我做了你的入幕之宾?” 安觅儿脸红了红,轻声道:“不瞒公子,觅儿起初并无此意,因为觅儿曾发过誓,凡成为我入幕之宾的男子,便是觅儿要追随一生之人,可后来觅儿发现,公子不但武功高强,学问亦是不凡,这才……才……”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娇羞模样,薛离就差流口水了,嘿嘿笑道:“其实我还没有做好谈恋爱娶妻生子的准备,不过既然姑娘这般执着,我也不能太不识抬举,勉为其难答应你了……”这厮骚意正浓,还想调戏几句,可那赵康宁又喊话了,声音又大了几分:“小王赵康宁,拜谒觅儿姑娘!” 赵康宁乃陈亲王世子,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此时却用上了拜谒二字,实在叫人意外,薛离皱眉道:“这货想干嘛?打扰我与我娘子说话,是活不过今夜了吗?” 听他口尊娘子,安觅儿俏脸一红,也不去计较他方才说的那番骚话了,笑着道:“他定是听说你到明月坊来,并入了我的闺房,特意赶来捉奸的。” “捉奸?再如何也轮不到他吧,真他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薛离突然明白过来,想起自己上楼时曾鬼鬼祟祟看着自己的那几个人,咧嘴笑道:“那你要不下去见见他?我们的恋爱关系暂时保密。” 安觅儿道:“为何?” 薛离道:“因为秦蓁是我朋友,我要帮她,这赵康宁便是为了此事而来,我岂能让他如愿?” “可……”安觅儿欲言又止,停了片刻才终于暗一咬牙,说道:“可秦小姐若不嫁给赵康宁,可能会死的。” 第36章 二气赵康宁 “大胆女子!世子殿下乃皇亲贵族!见你是看得起你!还不速速滚出来拜见!”楼下的这声怒喝打断了薛离要追问安觅儿的话。 那赵康宁怒道:“放肆!谁让你多嘴!还不赶紧向觅儿姑娘赔罪!” “啪!”的一声耳光响过,前头说话那人惶恐道:“殿下息怒,小人罪该万死,殿下息怒!” 薛离轻笑道:“看来这小王爷今夜是不见到我不罢休了,是你先出去还是我先出去?” 安觅儿娇媚一笑,道:“奴家听公子的。” “好,有些话回头再说,我们先下去吧。”说着也不管安觅儿什么反应,抓住她的手就要出去。 安觅儿纤细的小手颤了颤,并未抵抗,任他拉着,见他要开门时,才轻声道:“公子先去,觅儿随后便到。” 薛离疑惑道:“怎么了?” 安觅儿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寻个纱巾将脸遮住。” 薛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对的对的,外头想见我娘子的人太多,不能让他们看,只能我看,陈王世子也不行,快去快去。” 见这人娘子二字张口就来,安觅儿俏脸微红,抽回手,道:“公子先去。” 薛离推门而出,站在走廊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了下午刚见过面的世子赵康宁,这家伙还真是骚包,下午一套衣服,晚上出门又换一套,你可比女人讲究多了。他挥手笑着道:“小王爷,那么巧,您也来逛青楼啊?可曾遇着中意的姑娘?我请你啊。” 赵康宁身旁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喝道:“放肆!世子面前,岂容你这般无礼,还不速来参拜!” 薛离有些懊恼地一拍额头,然后快步从楼梯跑了下去,拱手道:“世子殿下,下官不知是您到了,未曾及时出来拜见,恕罪恕罪,您可曾看中哪位姑娘?下官帮您付银子,如何?” 见状,那护卫再次喝道:“放肆!”同时手已经放到了佩刀的刀把上,“世子……” 不等他说完,薛离冷冷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公子我乃江南镇府司执事,正三品从二品大员,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王府的护卫虽无官职,但却极少有人敢轻看他们,便是一些一二品的官员,见到他们也都客客气气,何曾有过如薛离这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官?何况他这镇府司执事还是个没有实权的虚职。 那侍卫就要发作,刀都抽出一节了,赵康宁抬手制止道:“耿秋住手!”然后笑着问薛离道:“薛公子怎的也在?你与秦小姐之事已是人尽皆知,居然还敢到此行孟浪之事,便不怕秦小姐知道?” “世子殿下见笑了,下官出身乡野,不知礼数,只知秦淮风月天下无双,过来长长见识而已,再说大家都是男人,一个山里的狐狸,就谁也别嫌谁骚气了吧?”薛离一个眼神将又要说话的侍卫耿秋瞪了回去,接着道:“我这人好奇心强,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开水越烫我越浪,秦小姐是知道我的。” 赵康宁冷笑道:“看来秦小姐当真是慧眼识珠啊。”他刻意将珠字加了重音,意在应和薛离方才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猪字,立时引来一片笑声。 嘿!这小王爷可以啊,居然还会谐音梗,我惯你这臭毛病了?薛离毫不在意地对众人挥了挥手,道:“小王爷,姑且就算我是头猪吧,您是龙子龙孙,虽不是皇帝,却也算是一条小龙吧?龙与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异云泥之别,可秦小姐偏偏看上我这头猪了,你说气不气?” 又是这种带有调侃揶揄的语气说出“气不气”这三个字,赵康宁日间便是被这三个字给气着了,而今再次听到,顿感羞辱之意甚浓,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哼道:“你当真好大的胆子,竟拿皇家血脉与猪对比,此前又说小王是狐狸,我看你是活腻了!” 这就生气了?这小王爷也太没用了吧,沉稳的不伦不类,纨绔的不够彻底,真是白瞎了这重身份。 “您这算是恼羞成怒么?”薛离似笑非笑地继续刺挠道。 赵康宁气得脸色铁青,将折扇“啪!”的一声击在手心,哼道:“大胆薛离!来啊,将他拿下,交给总督大人发落!” “是!”耿秋与另外三名护卫怒气汹汹地走了上去,就要拔刀拿人,薛离正想出手,可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很轻的关门声,他又有坏主意了,立刻做惊恐状往后退缩,色厉内荏地道:“你仗势欺人,说不过便要动手,算什么本事!” 这时,一个动听的女子声音自楼上响起:“住手。”接着就见一身鹅黄长裙,轻纱蒙面的安觅儿如仙女一般自楼上飘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赵康宁在内,他们虽看不清安觅儿的脸,但仅从所见模样便已经被她吸引了,这绝对是个美人,而且还有一身如此俊俏的轻功。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是觅儿姑娘,觅儿姑娘出来了!”接着就是一阵阵欢呼叫好声。 赵康宁赶紧上前,拱手见礼道:“小王赵康宁,久闻姑娘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那眼神似恨不得将安觅儿吞下去一般。 世子当前,谁还敢过来凑热闹,唯有远远地看着这位美誉满金陵的红粉佳人,饱饱眼福算了。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薛离很不爽赵康宁的眼神,安觅儿刚落地,尚未站稳,这厮便一头钻了过去,躲到安觅儿身后,搂着她的腰,惊恐道:“觅儿我好怕,小王爷要抓我,你快帮帮我,我怕刀剑,那东西太吓人了!”说着还用脸在她后脖子与香肩上用力蹭了蹭,太无耻了! 安觅儿俏脸大红,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什么,而且她也不喜欢这个小王爷,于是配合薛离道:“莫怕莫怕,有我在。”说着还在他紧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背上拍了拍。 “轰……”现场立刻起了一阵没有实际内容的哄闹声,薛离仿佛听见了好多颗心破碎的声音,包括赵康宁的,但更满意的还是安觅儿的演技与反应速度。 安觅儿对赵康宁微一欠身,柔声道:“世子莫怪,我家这坏人胆子小,您莫吓着他,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算是彻底坐实与薛离的关系了。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赵康宁。 赵康宁强忍怒气,最起码他还懂得不能在美女面前失掉风度的道理,微微笑道:“觅儿姑娘说笑,小王只是……”可没等他说完,薛离这厮突然从安觅儿身后抬起头来,冲他龇牙咧嘴地做着鬼脸,贱疯了。 赵康宁的客套话被噎了回去,脸色难看至极,再也顾不得什么世子风度,一甩袖袍,冷哼道:“走!你给我等着!” 见赵康宁走远,安觅儿将薛离拉到身旁,轻声道:“你将他得罪死了,不是好事。” 薛离冷笑道:“一头猪也是赶,两头猪也是哄,没差别。何况此人心胸狭隘,毫无沟壑,难成大器,怕他作甚?” 这时,贺通突然出现在人群里,冲他轻轻招了招手,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薛离拉起安觅儿的手,轻声道:“我有事要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我送你。” 第37章 贺通的情报 安觅儿本来也只是客气一下,没成想这薛公子却是个打蛇顺棍上,全然不知客气为何物的主,听她说要送自己,薛离很自觉地抓起她的手,笑着道:“不用不用,觅儿姑娘将我送到门口就行,不必远送。” 不仅是安觅儿愣了一下,在场众人皆是惊得张大了嘴,这也太无耻了。 安觅儿被薛离拉着出了明月坊大门,薛离松手之前还在她柔软细腻的柔荑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道:“娘子别送了,我而今已是从二品官员,你等我一些时日,待我贪,哦,是攒够了银子便来替你赎身,走了,下次见。” 看着大摇大摆远去的薛离,安觅儿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这人……太无耻,她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想到“无耻”这个词来形容薛离,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薛离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何欢那激动兴奋的声音:“薛兄,薛兄等等我!” 薛离回头看着他,笑道:“怎的,何兄不打算在明月坊过夜么?” 今日之事,何欢已经彻底相信,薛离所言不假,心中再无芥蒂,走上去搂住他的肩膀,憨憨笑着道:“老弟,此前是哥哥错怪你了,向你道歉,往后有任何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无怨言!” “那是!哈哈,咱兄弟谁跟谁?”薛离对何欢的印象一直不错,如今能与他解除误会,心中自然是很高兴的。 何欢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今儿我这一百两银子花得值,从前在这花了那许多银子也没能见到几位姑娘,今日居然亲眼目睹了觅儿姑娘,都是托你老弟的福,我是发自肺腑佩服你,连觅儿姑娘都能搞定,改日教教我如何?” 薛离嘿嘿笑道:“你是想搞定秦小姐吧?其实这事儿不能急,俗话说一个猴一个栓法,你得先摸清秦蓁的需求,然后投其所好,再就是胆大、心细、不要脸,咱男人的成功秘诀是什么?第一是不要脸,第二是坚持不要脸,你慢慢悟。” 我有个屁的办法,真有办法还能单身那么多年?薛离虽口花花地占了安觅儿便宜,安觅儿给的反馈似乎也算接受他了,可他有自知之明,他还没有自恋到会认为,安觅儿那种级别的美女会倒贴自己,这其中必有蹊跷。 而且他心里还记着安觅儿说过的那句话,“倘若秦小姐不嫁给赵康宁的话,她可能会死。”这是什么意思?谁敢在金陵对秦蓁动手? 与何欢分开后,薛离并未回去镇府司衙门,而是拐到了秦淮河上一座偏僻的石桥上,望着水波滚滚的湖面,远处游船穿行,灯火通明,好一副盛世赞歌,这才不轻不重地道:“出来吧,都跑出去一整日了。” 人影一闪,贺通自暗处现出身来,抱拳道:“见过公子。” 薛离道:“急着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贺通道:“小的已经查明,四川安家并无人外出,那傀儡师可能另有其人。” 我都差点被安家的两个娘们儿弄死了,你居然告诉我安家没人出来?你怎么不去死啊。薛离道:“哦?还查到什么了?” 贺通道:“公子知道群英会吗?” 薛离道:“听说过,你查到什么了?” 贺通道:“此前的杀手皆是群英会的死士,有人用英雄令的线索换取公子性命。” 看来安觅儿那小妞这一点倒是没骗我,薛离道:“什么人?” 贺通压着声音道:“可能是陈亲王。” “日,又是这狗东西,我是挖他家祖坟了么?怎么老跟我过不去?”薛离眉头轻挑,道:“慢着,你说可是是陈亲王,什么叫可能?老贺你能不能有点儿谱?” 贺通嘿嘿笑道:“公子息怒,您也知道小的就是个普通执事,权力有限,若无皇上与指挥使大人命令,我是不能调查二品以上官员的,何况是陈亲王?所以我只能说是可能,有话不说,岂不罔顾了小的对公子您的一片忠心?” 老子听你忽悠。薛离翻了个白眼,道:“你既然说有可能,那应该是发现什么了,说来听听。” 贺通笑着道:“您看啊,您刚到金陵便遇到群英会死士刺杀,好巧不巧,这时候陈王世子赵康宁便到了,您还说曾遇到过傀儡师袭击,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小的虽不敢断言傀儡师只有安家一家,但安家绝对是天下最厉害的傀儡师,您遇到的那位与安家绝脱不了干系,而安家又是当年陈亲王的得力干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算你小子蒙对一回。薛离道:“就凭这些?” 贺通道:“公子虽说武艺高绝、智计百出,但关于小的方才说的这些,您可能不太了解,魔鬼都是藏在细节里的,小的很有经验。” 神他妈魔鬼藏在细节里,老子信你个鬼!薛离已经懒得跟这不靠谱的家伙啰嗦了,扯了半天一句有用的没有,他摆摆手,道:“我已经不指望你能查出点什么了,这样,你继续盯着那劳什子群英会,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想杀我,嘿嘿,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得找个机会还回去。” 贺通道:“群英会已经有人下到了江南,小的一直派人盯着,”顿了顿,小意问道:“公子,小的方才的猜测虽只是猜测,但若当真发现是陈亲王在背后向您下手,如何是好?” 薛离眯起眼,冷冷地道:“他只要敢露头,便是他陈亲王亲自来了,我也照杀不误。”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安觅儿,盯着贺通的眼睛正色道:“再就是,派人暗中盯着明月坊的觅儿姑娘,此人武功很高,不要被她发现,随时向我汇报她的动向。” 如果安觅儿没撒谎的话,那要杀秦蓁的会不会就是群英会的人?那与秦蓁不肯嫁给赵康宁有什么关系?薛离又道:“严密盯紧群英会,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虽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就算西凉王薛建山至今还在,薛家也不曾被定罪,但薛离作为一个番王世子,也绝对是没有权利干涉锦衣卫事务的,何况是直接下达命令?可贺通也不知是怎么了,见薛离神色郑重,隐有杀气,他还是害怕了,抱拳颔首应了声“是!”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至此,薛离望着远处河面上的景色出了会儿神,忽而轻声自语道:“小娘皮,千万别让我发现你居心不良。” 第38章 事儿闹大了 次日一早,天光明媚,凉风习习,薛离本想在家看会儿书、喝喝茶,但却被总督府的护卫高庆拉出了门。 马蹄声滴答轻快,车轱辘压着青石板的路面,偶尔会发出几声让人牙齿发酸的咯吱声,薛离问身旁驾车的高庆道:“高大哥,你这一大早带我去哪儿?” 高庆道:“总督大人让在下请公子去江堤一趟,小姐也在那里。” “江堤?”薛离不解道:“去江堤做什么?难道秦大人想连同秦小姐,一起将我绑上石头沉江喂王八?这可不行,我还没有成亲生孩子呢。” 听他说话有趣,高庆笑着道:“薛公子真会说笑,”然后又想到昨晚连夜传开的那件事,嘿嘿笑道:“不过要说薛公子你也着实让人佩服,我可听说过那觅儿姑娘的名头,往日里不论是谁,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而今却让公子给随手拿下,真给咱男人长脸。” 薛离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咱好歹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她一个女人骑在脖子上撒尿,我最看不得这个,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道二嫂子是个妇女。” 太他娘的粗鲁了,不过我喜欢!高庆张嘴大笑,道:“当年在黄山镇,我便觉得公子不是一般人物,如今看来的确如此,正该如此,女人便该有个女人的样子,整日里摆出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最后还不是叫公子拿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高庆一脸暧昧之色,悄**地问道:“听说那觅儿姑娘生得倾国倾城,身材更是曼妙非常,公子感觉如何?与其他女子有何不同之处?” 日,看不出这老高还是个闷骚老淫棍啊,问问题居然问得如此直白,不过我喜欢!薛离哈哈笑道:“看来高大哥也是此中高手嘛,改日咱哥俩约个时间,一起去逛逛?兄弟我做东。” 高庆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乃是读书人,去的地方皆是如明月坊那般的高雅之处,我不行,平生最烦的便是那些诗啊词的,那种地方我去不惯,只会浪费银子,我还是觉得宜春院最好,我给银子姑娘躺下,简单直接,而且那里的姑娘经验丰富,活好价低,样样精通,伺候地可好了。” 老高这厮说话虽然粗鲁了些,但话糙理不糙,这本来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薛离竖起大拇哥赞道:“高大哥高见,本该如此,其实我也喜欢那种简单直接的法子,下回有机会高大哥带小弟去见识见识?” 高庆暗自一愣,有些意外,讪笑道:“薛公子便莫要寻我开心了,若叫小姐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我怕是连小命都难保,日后这话可不敢随便说,呵呵。” 薛离道:“怎的?你家小姐连这都管?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高庆摇头道:“那倒不是,在下十分佩服薛公子手段,亦觉得与公子投缘,便给你提个醒。” “昂。”薛离好奇地看着他。 高庆小声道:“您还不知道吧?昨夜您在明月坊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小姐耳中,小姐非常生气,昨夜连夜将何公子收拾了一顿,眼下气尚未消,一大早便骑马去了江边。” 薛离奇怪道:“她生什么气,而且这事儿与何欢有何关系?” “您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高庆压着声音道:“您昨个日间刚与小姐当众许了婚约,金陵城都传遍了,晚间便到明月坊游玩,她能不生气嘛,是何公子带您去的吧?小姐不找何公子麻烦,找谁?” 薛离感觉莫名其妙,道:“我与她订婚约是权宜之计,不是为了应付赵康宁么。” 高庆道:“话虽如此,我也是如此认为的,便似上回说与何公子订婚那般,可我家小姐生性好面,即便是假的,你也得过些日子再去啊,她怎么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自己的未婚夫婿去逛青楼不说,还将金陵城最红的花魁拿下,这事儿是不是好说不好听?” “而且您这回与何公子的上回不同,何公子那是私下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可您这回可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爱搁哪儿搁哪儿,我还有闲心管你这个?我若不去明月坊,不与安觅儿交流,怎会知道有人要杀你?薛离道:“那你现在是拉着我去让她试刀?不行不行,赶紧让我下车,打死我都不能去!” 高庆赶紧抓住他的手腕,苦着脸道:“公子您可不能走,您若走了,小姐就该拿我试刀了,您还是随我去看看吧,该来的总会来,您躲不掉的,何必连累我一个护卫。” 她不敢杀我,可一怒之下倒真有可能将高大哥劈了,这不行,还是去跟她把话说清楚吧。 马车上了沿江河堤,薛离远远便见到秦恒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江边,身旁跟着几个人,但却没有发现秦蓁的身影,他跟着高庆到了近处,下了马车后,高庆禀报一声便退下了。 站在秦恒身侧的两个人薛离认识,一个是叫赢楼的老者,乃是秦恒好友,是当年从宫里退下来的御医,他上回在总督府的宴席上见过,还有一个是王管家。 薛离拱手对三人行了个晚辈礼,笑着问道:“秦大人,您这一大早不在家中睡觉,怎的到这来了?” 秦恒笑呵呵地道:“莫不是扰了公子好睡?老夫也不想啊,只是我那丫头昨晚折腾了一夜,一大早又跑来江边骑马,老夫不放心,便跟了过来,顺便看看这江堤河防。” 你看河防也好,陪女儿也罢,关我屁事,叫我来干嘛。薛离笑着道:“总督大人当真是两江百姓的好父母官,亦是个好父亲,在下佩服,却不知您叫我来所为何事?” 秦恒自王管家手中接过一张纸,摊开后缓缓念道:“古时明月今犹在,依稀照得故人来。近晚秋色凉如水,公子无双俏郎才。与卿对月一杯酒,酡颜一顾花羞开。万里江山做礼聘,”然后笑着问薛离道:“没成想薛公子不但智计无双,文采亦是了得,却不知这首诗为何少了最后一句?” 日,这诗怎么到老秦手里了?薛离呵呵笑道:“大人这是从何得来的诗句?” 装,你接着装!秦恒道:“公子莫非还想瞒着老夫不成?此诗乃是公子昨夜在明月坊所做,早已被人写上了明月坊门前的牌子上,眼下也已传遍金陵,此乃觅儿姑娘亲口所言,却不知这最后一句为何不见了?” 妈的!安觅儿那小娘皮想干什么,这种事也敢往外传,害死我了。薛离讪笑道:“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啊,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诗,您看对仗都不工整,我也就随口说说,最后一句我也不曾想好,见笑了、见笑了。” 到这,秦恒突然脸色一沉,冷哼道:“不曾想好?这最后一句虽不曾写出,但那觅儿姑娘可是亲口说了,最后一句叫‘你是我的小乖乖’,还说薛公子应承她日后重新补上最后一句,可有此事?” 你又不是我岳父,跟我发什么脾气?薛离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安觅儿那小娘皮反复奸杀一百遍。他笑着“秦大人既然已经知晓,还来问我作甚?” 秦恒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问你作甚?你昨日当众承认与我蓁儿有了婚约,昨夜便行这孟浪之事,将我总督府颜面置于何处了?” “慢来!”薛离打断道:“我可没有承认与秦蓁有婚约,都是她说的,我是受她要挟才未曾否认,不信你去问她。” “大胆薛离!莫不是以为你是江南镇府司执事,老夫便拿你没办法了?来人,给我拿下!”这一声,立刻便自暗处跑来十数个手持朴刀的护卫,将薛离围了起来。 第39章 袒护 这十三个护卫皆是高手,此前也不知藏在了何处,薛离根本就没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便似第一次在总督府与秦恒见面那般,这些护卫神出鬼没。 薛离苦笑道:“总督大人,您这是作甚?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秦恒冷哼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总督府颜面尽失,皆是拜你所赐,不将你千刀万剐,老夫寝食难安。”然后轻喝道:“动手!生死不论!” 日!这老头疯了!薛离吓了一跳,作势便要反击逃跑,他虽不敢对秦恒动手,更不敢杀了这些护卫,但让他站着等死却是决计不可能的。可他突然发现,这些护卫虽看着平平无奇,与一般的衙役没有什么差别,可他们似乎修炼了某种很特殊的内功,每个人的呼吸都是绵长隐蔽、几不可闻,最关键的是,他们往那一站便立刻有了一股相互联系的气势,便似个战阵一般,根本寻不到破绽。 我与你好说好说,你偏不听,既然要杀我,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薛离双眸微眯,自靴筒内拔出那把细长匕首,冷冷看着举刀扑来的十三名护卫。 “住手!”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娇吒,接着就见秦蓁骑着一匹枣红大马飞奔而来,离着很远便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藕荷长裙随风而动,翩若惊鸿,片刻间到了近处。 “爹爹,此事与薛离无关,您莫要为难他。”秦蓁匆匆看了薛离一眼,对秦恒说道。 秦恒道:“与他无关?他让我总督府颜面扫地不说,更是让你伤心欲绝,爹爹此番不是按律办事,而是处理私事,你休要多管,一切后果爹爹承担。” 这丫头怎的一夜之间,竟似瘦了一圈?薛离将匕首反握贴在小臂内侧,看着这爷俩说话。 秦蓁道:“爹爹心疼蓁儿,蓁儿心中高兴,但此事不能怪薛离,他的确未曾承认与我有婚约,是我逼他的,故而他行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爹爹莫要为了这些小事犯了王法,不值当。” 可这老秦却是寸步不让,哼道:“犯了王法又能如何,我秦恒为官数十载,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今日为了我的女儿,我便出格一次,事后我自会亲自进京向皇上请罪!动手!” 这老秦倒是有几分当爹的样子,为了女儿连死都不怕,看在这个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较真儿了,惹不起我躲得起。薛离做好了跳江逃跑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秦蓁竟急急闪身到了自己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看着秦恒坚定地道:“爹爹,您不能杀他,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然后轻声对薛离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逃走,莫要犹豫,这些影卫十分厉害。” 妈的,老子怎么突然有点感动?这丫头为何如此维护我?该不是爱上我了吧? 见状,秦恒气得脸色铁青,两撇小胡子微微颤抖着,喝道:“将小姐拿下,杀了薛离!” 然而更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秦蓁不但毫无惧色、寸步不让,反而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刀,横架在自己脖子上,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之意,却也十分坚定,道:“别过来!否则我便死在你面前!”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十三个护卫住步不前,面面相觑,秦恒则是面色冰冷地盯着薛离,一副要吃了他样子。 薛离眉头微蹙,一步上前,很轻易便将秦蓁手里的刀夺了过来,然后用刀指着秦恒等人,寒声道:“我不可能让你们杀了我,更不可能让秦小姐受到伤害,我与尔等好好说话是看在秦小姐的面子,别逼我。” “秦大人,您若当真关心秦小姐,便叫这些人都退下,我有话与你单独说,现在立刻送秦小姐回府。” 秦蓁急忙上前,抓着他持刀的胳膊,道:“不行,我不能走,我走了爹爹会杀了你!你快走,不用管我!” 薛离看着她咧嘴一笑,道:“我怎么走?都这样了,我走了还是个男人么?没事,我命硬,轻易死不了,你先回去,关于觅儿姑娘的事情,回头我去找你。” “可……”秦蓁还要说话,但被薛离笑着打断了,眼神温柔地笑道:“听话,你先回去,向何欢道个歉,此事与他无关。”然后拍了拍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秦大人。”薛离直视秦恒的眼睛叫了一声。 秦恒目光闪烁,片刻后暗一咬牙,道:“王管家,送小姐回府!” 那早已惊呆了的王管家瞬间惊醒,赶紧领命道:“是,大人小心。” 见秦蓁极不情愿,满眼担忧地看着自己,薛离将刀插回她的刀鞘,笑着道:“放心,我没事,先回去,听话。” 秦蓁从未见过眼神如此温柔的薛离,心跳不禁有些加速,俏脸微红,轻咬着嘴唇,终是鼓起勇气说了句:“那你自己小心,今晚我在府上等你,爹爹那还有几坛好酒。” 薛离张嘴无声笑了笑,情不自禁地在她头上摸了下,点头嗯了一声,道:“好,快去吧。” 直到秦蓁与王管家带着几个护卫下了江堤,秦恒才冷冷看着薛离,道:“你要与本官说什么?” “说这个。”薛离眼神微凝,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经到了秦恒身边,细长匕首抵在他眉心,笑着道:“我让着你,不代表我怕你,你别得寸进尺,我若真要杀你,凭你身边几个护卫,保护不了你。” 似是为了向秦恒证明自己的话,薛离突然闪身冲向剩下的七个护卫,速度迅疾如风,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几息间便又回来,将匕首重新插回靴筒里。 那七个护卫只感眼前一花,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细微的痛感,连忙下意识抬手去摸,有了一丝淡淡的血迹,随即一个个满眼震惊地看向薛离。 这是什么手段?几息功夫便在七个修为最低七品初的武者脖子上,留下了七道一模一样的血痕,而且每个人的伤口都是在同一个位置,连深浅长度都一模一样,像是经过精心测量的一般。 “我若想杀人,他们已经死了,包括你,明白么?所以别逼我。”薛离看着面露惊色的秦恒,带着笑意说道。 第40章 秦恒的用意 秦恒明显愣了愣,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阵才停下,然后指着薛离道:“你这小兔崽子,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非常好!” 这老秦不是被吓傻了吧?薛离看着高兴之色不似作假的秦恒,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秦恒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没什么意思,便是想试试你为人如何,此前听蓁儿说起,你曾两次救过她的命,今日一见,薛公子果然有这本事,老夫放心了!” “慢来,”薛离道:“你话说清楚,什么叫你放心了?我这是在威胁你,你不生气?” 秦恒笑着道:“老夫就怕你没有这本事,更怕你没有这胆识,你越厉害老夫越高兴,我蓁儿果然没看错人,就你了!” “等、等等、等等,什么就我了?你话说清楚。”薛离更懵了。 秦恒道:“你看到的这些护卫,皆是老夫离京之时,陛下暗中给的影卫,每个人的实力都在七品初以上,若是配合起来,便是对上九品高手亦有一战之力,公子方才露这一手,实在叫老夫吃惊,一个没有内力之人,竟有此等身手,当真厉害。” 薛离道:“马屁就别拍了,说正事儿。” 秦恒笑道:“我蓁儿自小便没了母亲,老夫又整日忙于公务,没工夫陪她,以至于这丫头养成了好强火爆的性子,我看得出她钟情于你,所以今日特意试探一番,看她是否当真中意你,也想看看你是否值得我蓁儿喜欢,我很满意。” 大爷的,你满意个屁!你这一试探差点没给老子吓死!慢着,他说啥?秦蓁喜欢我?我没听错吧?薛离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秦恒,道:“你刚才说什么?秦蓁喜欢我?你没搞错吧?我与她只是朋友,那订婚一事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应付赵康宁的。” “正是为了对付赵康宁,”秦恒正色道:“昨夜赵康宁连夜到我府上,将你在明月坊之事备陈,更是将你数落得万般不堪,意在逼老夫解除蓁儿与你的婚约,将蓁儿下嫁于他。” 薛离道:“我就搞不明白了,那赵康宁不但身份高贵,长得也还不错啊,你们为何如此看不上他?其实我倒觉得秦小姐与他挺般配的。” 秦恒笑意盈盈,未论是非,道:“不瞒薛公子,我蓁儿我最了解,至今为止,你是除老夫之外,唯一一个能叫她收住性子的的男子,前番她又这般袒护与你,足以证明她是真的看中你了。老夫虚度半生,就只此一个女儿,所以不愿违背她的意愿。” 你就一个女儿,你不愿违背她的意愿,那你是不是要问问我愿不愿意?薛离有些无语,耐着性子道:“秦大人,这种事好像不太好这样决定吧?我承认秦小姐美丽大方,但我与她却只有朋友之谊,您应该明白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与何欢是兄弟,他对秦小姐钟情日久,您觉得我能与秦小姐在一起么?” 秦恒正色道:“喜欢是一回事,合适是另一回事,何欢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我能不知?可他二人的确不适合,且不说蓁儿对他无意,即便有意我也不会同意。” 你这不是蛮不讲理嘛,什么叫就算秦小姐喜欢何欢你也不同意?你这老头怎的如此霸道?薛离皱眉道:“为何?您是觉得何欢配不上秦小姐?” “我与何欢的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如何敢说配不上?”秦恒略一思衬,道:“老夫只是不想何家卷入朝廷内部的权力纷争,那样他们必死无疑。” 薛离皱眉,道:“我听不懂。” 到这,秦恒给一旁的赢楼递了个眼色,赢楼微一点头,拱手问薛离道:“薛公子,敢问你今年贵庚?” 这赢楼身材偏瘦,个头不高,颌下留着一小撮胡子,已是满面皱纹了,整个人透着一股沉稳气质,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见一直不曾说话的赢楼突然向自己拱手,薛离赶紧避开,拱手道:“赢先生不可,晚辈当不起,小子今年一十有二,您怎的问这个?” 赢楼道:“整岁?” 薛离道:“不是,若按年一岁算,今年过完年正好十二。” 赢楼道:“若老夫不曾记错,公子的生辰当是夏历十六年,十月二十四,辰时三刻,眼下乃夏历二十八年,八月十九,所以公子再有两个月便满十二岁了。” 薛离惊道:“先生如何知道我的生辰?”他当年被陆真仪救下时是冬月十三,所以便按这个时间计算年岁了,可这老先生是几个意思? 赢楼道:“老夫有幸,与尊师沈云臻沈小姐是旧识,三年前公子与沈小姐在黄山镇救过蓁儿,蓁儿回来说过沈小姐的模样。沈小姐曾说过,她中意的男子乃无华教陆真人,公子应当是陆真人的弟子才是,因为是他在夏历十六年救了你……” 薛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打断道:“等、等等,您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赢楼道:“老夫不能说,那陈亲王曾亲率三万大军去到无华教讨要公子,而公子恰好姓薛,所以老夫斗胆猜测,公子应当是西凉王薛建山之子,也正是老夫当年在京城亲自接生的那个孩子。” “公子若不相信,可将上衣脱去,看后腰上可是有个狼头刺青。” 薛离这才信了赢楼所言,因为他后腰上的狼头刺青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自己都好奇那是谁刺的,皱眉道:“赢先生,薛离恳请您将事情始末告知于我,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赢楼道:“刺青是老夫所刺,你能逃出升天亦是老夫暗中帮忙,至于个中细节,老夫所知不详,亦不能相告,日后自有人告知与你。” 薛离还要再问,但那赢楼却已往后退了一步,闭口不言。 秦恒道:“薛公子莫要为难赢先生,老夫亦是在得知先生猜测之后才做了决定,蓁儿中意你,你也有能力保护蓁儿,所以你二人最是合适,实不相瞒,老夫当年与西凉王相交莫逆,深知其起兵造反乃是冤案,此间作祟者便是陈亲王与何太师,那陈亲王不知我与西凉王关系,这才想着用蓁儿的婚事拉拢老夫。” 难怪那老狗总想将我置于死地,原来是他害的薛家满门抄斩。薛离问道:“二位说此事日后有人告诉我,却不知那人是谁?” 两个老头同时摇头,薛离又道:“那我娘是谁?” 赢楼道:“公子眼下应当积蓄力量,否则知道再多亦是无用。” 薛离道:“积蓄力量?需要多大力量?” 赢楼看了看秦恒,沉声道:“足以与朝廷对抗的力量。” “你们让我造反?!” 第41章 秦蓁被掳 就薛离的价值观而言,在受到巨大冤枉,并造成严重后果,且轻易难以自证的情况下,想尽办法自证清白只是其中一个选择,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应了那已经被坐实的事情,否则不但委屈了自己,还辜负了冤枉自己的那些人,就比如薛家造反一事,他就认为薛建山当年就该真的造反。 话虽如此,可他没想到秦恒与赢楼会如此直白地让自己积蓄力量,积蓄一股足以对抗朝廷的力量,这二人一个是两江总督,掌管着天下经济的命脉,一个是曾经的太医院院使,正三品宫廷内官,都是深受当今朝廷的信任与重用,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见薛离反应,秦恒老脸一沉,肥嘟嘟的脸肉被气得直抖,好不容易才没有发作,黑着脸道:“谁让你造反了,你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之事?” 赢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薛离尴尬一笑,轻声问道:“那您二位方才那话是何意思?为何让我积蓄一股足以对抗朝廷的力量?” 秦恒道:“积蓄力量只是让你有自保之力,日后在面对朝廷盘诘时有说话的资格,你不但不能行叛乱之事,还要替皇上平复叛乱,此乃你为薛家昭雪的唯一办法。” 薛离道:“什么意思?” 秦恒道:“薛家造反一案虽不是事实,但眼下那西凉二十万大军盘踞西凉,拥兵自重,不服任何朝廷将领统管,俨然已经成了朝廷大患,你应该想办法替陛下将此事办了,届时老夫再在一旁帮帮你,薛家必定会沉冤昭雪。” 沉冤昭雪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少扯什么“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这都是放屁,都他妈迟到了,还敢说自己是正义,充其量是个现实版的亡羊补牢。薛离撇撇嘴,道:“沉冤昭雪?然后我薛家满门便都能活过来了?那皇帝既然知道薛家是被冤枉的,他下道圣旨澄清不可以么?再说我怎么帮他?跳出来告诉西凉军我是西凉世子?他们就听我的了?” 听他话里有怨气,秦恒也能理解他的怨气,可这个时代的人,一般都把名誉看得比命重要,所以他不能理解薛离对沉冤昭雪的嗤之以鼻。 秦恒道:“关于陛下,老夫三言两语与你说不清,陛下的情况有些特殊,此事你日后自会知道,至于你要如何帮助陛下收服西凉军,先去寻那四块英雄令,届时你以西凉世子的身份执掌英雄令,西凉军必会为你所用,此乃大功,陛下一高兴,你薛家便会重得西凉藩王之位,你父亲在天有灵得以安息,同时也替陛下解了忧愁。” 见薛离仍旧有些不以为然,赢楼补充道:“陈亲王与何太师乃诬陷你父亲的主谋,眼下他们也在寻找英雄令,只要寻到英雄令,将西凉军收服,功劳是他们的,届时薛家叛乱便成了事实,所以他们想让你死,明白吗?” 重得藩王之封,然后继续给朝廷当狗,然后再等着谁暗中摆我一道,再被满门抄斩?你们两能不能抓住这件事发生的问题根结所在?薛离自然不会与他们争辩这些,他的行事风格,还是习惯让冤枉自己的人得偿所愿,也就是造反,从而从根本上解决掉问题。 他轻笑道:“两位大人所言有理,在下受教了,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想让我死的人,我绝不会让他好过。”这话意义深重,表明了他的态度,只不过秦恒二人未能第一时间领会,只道他是被自己说通了。 秦恒点头道:“如此甚好,老夫定会鼎力相助,只是我那蓁儿……” 薛离本打算是将安觅儿透露的消息告诉秦恒,没成想却被这二人抢先说了这么多事,直到秦恒这时候旧事重提,他才反应过来,收起脸上有些古怪的神色,薛离道:“关于秦小姐我也有事告诉您,有人告诉我,此番您若不同意将秦小姐嫁给赵康宁,秦小姐可能会死。” 秦恒心头暗自一凛,皱眉道:“此话怎讲?何人告诉你的?” 这时,高庆领着一行护卫快步跑来,大老远便高声喊道:“大人,小姐出事了!” 此话一出,薛离与秦恒同时一惊,高庆到了近前,抱拳单膝跪下,语速极快地沉声道:“总督大人,属下方才在路上遇到陈康几人晕倒在地,摇醒后陈康说他们护送小姐回府,半路遇到东瀛武士袭击。” 秦恒脸色阴沉地道:“小姐呢。” 高庆道:“陈康他们中了**,小姐与王管家一起失踪,陈康他们已经带人前去寻找,属下前来通报与您。” 这狗日的小鬼子还真他娘的执着,居然几次三番对秦蓁动手,究竟是为了什么?薛离正想着,贺通突然如鬼影一般飞了过来,神色古怪地看着薛离,又看看秦恒等人,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薛离道:“无妨,有话直说。” 贺通道:“明月坊的觅儿姑娘不见了。” 薛离皱眉道:“去了何处?” 贺通道:“小的不知,那女子武功极高,小的跟不上。” 这时,秦恒沉声道:“高庆,立刻传令虎贲营,让程德带人全城搜捕,对方既然没有杀人,想必是有事所求,决不能让小姐出半点意外!”然后淡淡瞥了薛离一眼。 “是!” 薛离哪还不明白秦恒看自己这一眼的意思,连忙解释道:“秦大人不要误会,我之所以让老贺盯着觅儿姑娘,是因为那女人不同一般,秦小姐要出事的消息便是她告诉我的。” 秦恒粗眉往上一挑,微惊道:“她如何知道?” 薛离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知她究竟想干什么,但这小妞绝不一般,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想办法寻到秦小姐再说。” 秦恒蹙眉道:“你有什么办法?” 薛离略作思考,道:“您这边继续让虎贲营全城搜索,我与老贺带锦衣卫暗中搜索,不论有没有找到,今晚酉时我们在总督府汇合。”然后对贺通道:“我们走,你先带我去跟丢她的地方。” 第42章 线索 薛离走后,秦恒皱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道:“难道老夫误会他了?” 赢楼道:“秦大人,这孩子绝非看上去那般简单,他可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一日,整个金陵城陷入混乱之中,数千虎贲营将士四处搜捕,后来当城里的百姓们得知秦蓁被掳的消息之后,立刻自发地加入到了找人的行列之中。 薛离跟着贺通到了金陵南城门外,贺通道:“小的便是在此将觅儿姑娘跟丢的。” 薛离道:“她往南去了?” 贺通点头,问道:“您怀疑她与秦小姐被掳一事有关?” 薛离道:“十有八九,这女人邪性得很,昨夜告诉我秦小姐可能会出事,今日秦小姐便出事了,而她也正巧出了城,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贺通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薛离道:“你能调多少人?” 贺通道:“一处在金陵城有八十人,三处剑手四十余人,可……” “怎么了?” 贺通道:“此乃地方事务,锦衣卫不好插手,万一日后被有心人拿住把柄,小的与秦大人可能都会被问责。” 薛离知道贺通在担心什么,连皇亲国戚都不能和锦衣卫走得太近,何况是秦恒这种封疆大吏?朝廷是担心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和锦衣卫这个关键机构产生某种利益联系,这对朝廷的稳定与统治是潜在威胁。 可薛离现在是要救秦蓁,哪能管得了这么多,既然秦蓁是被东瀛武士掳走的,而安觅儿又同时消失,那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一伙的?如果真是一伙的,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单凭自己一个人能救得出来吗?所以他需要帮手。 薛离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我的意思,我需要锦衣卫帮忙,你帮不帮我?” 贺通想了想,点头道:“公子的事情小的自当帮忙,但小的只能帮您找人,不能明着插手这件事。” “行!”薛离一挥手,道:“那你去调人,我先往南寻找,会一路给你们留下记号。”先把人调过来再说,万一到时候真要动手,老子将黑铁令亮出来,还怕你们不听?嘿嘿。 一路向南,沿着官道往前奔出一段,薛离仔细观察着周围,不放过任何线索,可他能找到什么?以安觅儿的武功,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痕迹,何况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怎么找? 可就在他暗自苦笑自己过于天真的时候,突然发现官道一侧林子里的一棵树上,有一个极隐讳的红色箭头标记,他轻挑眉头,快步走了过去,这是被人用眉笔画上去的,指着西南方向。 薛离用手摸了摸,暗道:“难道是安觅儿留下的?可她为什么要留这个?留给谁的?”想着,立刻沿着箭头方向往前跑去。反正现在也没有头绪,碰碰运气吧。 他速度很快,眼力亦是极好,一路沿着标记狂奔,直到再也寻到标记时才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到了下午,艳阳西斜,晚霞将大地映得通红,山风吹来几分凉意,这是距离金陵约莫八十里的某个不知名的荒山,最多百米海拔。 薛离四下望了望,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接着便看到山脚处有一间篱笆院,院里聚着能有六七十人,皆是官差衙役打扮,他眼尖,隔着很远便看到了个熟人身影,是赵康宁身边,那个叫耿秋的护卫,昨晚在明月坊见过一次。 这小子怎么跑这来了?这么多官差在这干什么?疑惑间,薛离便要潜过去看看情况,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应该与秦蓁被掳一事有关。 到了近处,薛离猫在树后,就听那耿秋朗声对那群衙役道:“我乃陈亲王世子贴身护卫耿秋,得到消息,总督秦大人的女儿被匪人所掳,今奉世子殿下之命施以救援,各位定要尽心尽力,待救出秦小姐后,耿某定给诸位论功请赏!” 众衙役齐声道:“定不负世子殿下重托!” 耿秋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秦小姐乃是总督大人唯一爱女,亦是世子殿下心中所爱,所以诸位千万仔细,届时听世子殿下调遣,不可误伤了秦小姐,明白了吗?” 一听世子殿下要亲自指挥救援,一众官差个个激动地面色通红,齐声应是,仿佛都已经看到自己的锦绣前程了。 薛离暗道:“原来是来救秦蓁的,不是你们暗中捣鬼就好。”想着这些人既然要去救秦蓁,那一定是知道秦蓁在哪里的,薛离便想着现身过去问问,反正大家的目标一致,可以暂时结为盟友嘛。 这时,一道极轻的微风自身后传来,薛离眉头轻挑,转身就将匕首刺了出去。 “是我。”安觅儿不避不让,眯眼笑着轻声说道。 薛离的匕首停在她小巧的鼻尖前,愣了愣,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安觅儿道:“我不来你如何能看到这般精彩的好戏?” 薛离道:“路上的标记是你留的?” 安觅儿道:“自然,不过我以为那个贺通会追上来,没想到会是你。” 薛离道:“秦小姐是什么情况?” 安觅儿妩媚一笑,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知道她在哪儿?” “五里外的当涂山上。” 薛离好奇道:“我以为此事是你做的。” 安觅儿道:“本来是要让我做的,不过我拒绝了。” “为何?” 安觅儿笑容越发妩媚,光洁白皙的俏脸,在夕阳下如镀了金光一般,美艳中带着一股圣洁的味道,娇声道:“我要帮你呀,你不是一直唤我娘子么?” 小浪蹄子,这时候还不忘勾引老子。薛离暗暗咬牙,他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了,然后一把抓住安觅儿的柔荑,装作恶狠狠地模样,道:“你为何要将昨夜在明月坊的事情捅出来?想害死我?” “公子吓着奴家了,”安觅儿做可怜状,然后反握住他的手掌,娇声道:“先不说这些,奴家带公子去看出好戏,你会感谢我的。” 薛离微愣,道:“什么好戏?” “去了便知。”安觅儿拉着薛离轻飘飘地往远处走去。 第43章 一出好戏 这是一处用木头搭建的木屋群,里里外外一大片,足有十多间,木屋群的最中央是个略大的院子,院子里是一间此处最大的屋子。 薛离跟着安觅儿到了此处,猫在一棵大树的顶端望着下面,薛离问道:“到这来干什么?” 安觅儿指了指院子里的木屋,轻声道:“秦蓁就在那里,我们过去看看,你别吱声儿。” 薛离看了眼木屋,院子里此刻有五个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人守着,他轻声道:“这几个是什么人?小鬼子?” 安觅儿微蹙柳眉,轻声问道:“什么是小鬼子?” 薛离暗暗一笑,道:“骑骑马,弓長張,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單戈成戰。倭委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居边,合手擒拿。” 安觅儿愣了一愣,反应过来道:“倭国人?” 这对联乃是前世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后,某个号称“中国通”的小日本,出的用来恶心中国人的对联,只不过被勤劳智慧的中国人反击了回去,一直到后世都被人们津津乐道。 薛离笑着点了点头。 安觅儿觉得此对联实在妙极,拆字联对拆字联,不但对仗工整,骂也骂得痛快,不禁对薛离的学问更佩服了许多,轻笑着道:“若按这对联来说,以小鬼子形容这些人倒也贴切。” 薛离道:“我们下去救秦蓁?” 安觅儿眼中浮上几分笑意,道:“你似乎很在乎那个秦蓁?” 薛离一直盯着院里的动静,下意识地道:“当然,她是我朋友,我必须救她。” 安觅儿道:“我是说你喜欢她。” 薛离一愣,收回目光,看着安觅儿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与秦小姐之间无比纯洁,知道小葱拌豆腐吧?我们便是,一清二白,而且他爹也是我的朋友,我能见死不救么?” 安觅儿眼神暧昧地莞尔一笑,未作回应,转而道:“救自然要救,不过这样救出来便没有好戏看了,跟我来。” 此时天色将暮,日头已经完全被西方群山吞没,光线黯淡了不少,正适合薛离二人潜行靠近。 二人无声无息地绕到院子里,寻了个开在阴暗处的窗户往里看去,薛离正要说话,却被安觅儿食指在红唇上的轻微嘘声阻断,安觅儿示意他看里面,轻声道:“先看看。” 薛离往里看去,不禁一惊,屋里此刻有三个人,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五短身材倭国人,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裳的大华人,看模样应该是个江湖人士,还有一个居然是老熟人赵康宁。 大华与倭国虽同是亚洲黄种人,可两个民族因文化与基因差异,在相貌上还是泾渭分明的,至少薛离一眼就能分辨出大华与倭国人之间的区别,高丽人也是。 这时,就听赵康宁轻笑着道:“小王已经备好人马,随时可以攻上山来,到时候两位带着自己人撤退便是,千万莫要伤了自己人。” 那倭国人用蹩脚的华语说道:“希望,世子殿下能够遵守诺言,将江浙沿海一带对我东瀛开放,这是,天皇陛下的意思,好处,大大的,少不了你的。” 赵康宁微微一笑,道:“武树殿下放心,小王说到做到,这些小事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请你回国后代小王向天皇陛下问好,愿你我两国友谊长存。” 那叫武树的倭国人十分傲慢地瞥了赵康宁一眼,没再说话。 那粗布灰衣男子道:“世子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一声令下,到时候我群英会的弟兄们会出来喧闹一番,然后及时撤走,您便带人前来救走秦小姐,”到这,那人脸上露出个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接着道:“房里都准备好了,祝世子殿下尽兴而归。” 赵康宁与那人相视大笑。 薛离皱了皱眉,问安觅儿道:“他们在搞什么?” 安觅儿无奈道:“你这人平日里看着精明得很,怎的这时却看不明白了?此事乃赵康宁与群英会,勾结倭国人做好的局,是想英雄救美。” 日!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原来他妈的是打的这个主意。薛离立刻明白过来,秦蓁被掳,赵康宁带人前来舍身相救,赶走匪徒,救下秦蓁,然后秦蓁一感动,老秦再一感动,可不就遂了赵康宁的愿了么?这个时代的美女一般都喜欢“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阴险,太他娘的阴险了! 薛离暗暗咬牙,轻声道:“这狗日的小王爷当真阴险,居然还勾结小鬼子,连祖宗都不要了,决不能让他得逞,我们赶紧去救秦蓁,那丫头一根筋,万一真被赵康宁得逞,也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安觅儿好笑地道:“你是在担心秦蓁被赵康宁感动,然后以身相许吗?你若当真喜欢秦蓁,我可以帮你,直接将她收入房中,生米煮成熟饭,往后她便是你的女人了呀。” 日,这小妞什么意思?让我趁人之危?公子我是那样的人吗?显然不是,哎?什么时候轮到这丫头调戏我了?搞反了吧?他反应过来,嘿嘿笑着道:“怎的?你莫不是吃味了?放心,公子我便是娶上一百个老婆,你也是大房,此乃你在公子心里无可撼动的地位。” 安觅儿俏脸一红,轻轻啐了一口,道:“别贫了,我们先去将秦小姐救出来,然后躲在暗处看这一出好戏,届时如何处置秦小姐,你自行安排,你可以为所欲为,我能叫她失去这段记忆。” 薛离不再多言,跟着安觅儿往别处摸去。 安觅儿带着薛离到了另一处窗户,往里看去,就见秦蓁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看样子应该是晕过去了。 窗户栅栏是用手腕粗的圆木做成的,安觅儿小声道:“我将这窗户弄开,你去弄些声响遮掩一下,摸叫外面的人发现了。” 薛离此刻满脑子都是怎么救秦蓁出来,并未在意安觅儿的话,他在圆木上轻轻推了推,又摸了摸,闭眼感受了一下,然后手臂发力,但见他右手手掌往前一推,接着抓着圆木向上轻轻一抬,那手腕粗的圆木便无声无息地断裂开来。 安觅儿美眸微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薛离与他手里的圆木,这是什么手段?居然能将如此粗的木头弄断,却不发出任何声响,他是怎么做到的?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对力量的精准控制,以及对事物性质的敏锐判断?怕是连九品高手也无法轻易做到吧? 薛离未作丝毫停留,轻轻一跃进了房间,安觅儿紧随其后,可刚进来她便闻到一股奇异的淡淡幽香,随即面色一变,连忙挥手拍向床边那只正在冒着轻烟的香炉,可还是晚了一步,一口烟钻进了她的鼻子,让她脸色骤然间变得通红,浑身难受如蚁爬一般。 薛离并未发现这些,他将秦蓁扛上肩膀,感受到她的体温与心跳后才放心下来,轻声对安觅儿道:“赶紧走,出去看戏去,等他们演完,我得找空子弄死赵康宁与那倭国人,到时候你得……” 可不等他话说完,安觅儿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很轻,但却很急,道:“快走!”然后便拉着他飞了出去。 出了木屋群,薛离道:“别跑啊,看戏呢。” 安觅儿此时已经俏脸一片绯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强忍着不适道:“不能看了,快走,你不能杀赵康宁,会给我惹麻烦。”然后便拉着薛离快速往远处飞去。 她中毒了。 第44章 安觅儿的毒 轻功飞掠的缘故,薛离只好将肩膀上的秦蓁放下,改成用左臂抱着,另一只手任由安觅儿拉着,轻鸿一般往远处而去。 行进间,薛离问道:“干嘛要跑?不是要看戏么?” 安觅儿也不说话,只拉着他不断赶路。 薛离耳力极好,听着安觅儿逐渐粗重的呼吸,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越来越热,甚至连她罩在夜行衣里的身躯都在散发着阵阵热力,隐隐有些发抖,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了?”这小妞什么反应?中毒了? 安觅儿此刻正在拼命抑制着体内疯狂爆发的古怪药力,赵康宁那些无耻的东西,居然在香炉里点了**迷香,她不知道秦蓁有没有吸入,但她却在一一掌掀翻香炉之前吸入了一小口。 而且这迷香的药力极为霸道,以她的内力都对抗不了,此刻的她快要扛不住了。 安觅儿鼻息火热,俏脸一片绯红,暴露在外的脖子与耳垂,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粉红,她咬牙道:“我中毒了,要赶紧寻个地方运功逼毒,否则、否则……” 否则后面的话她说不口,脸更红了,也不知是因为药力还是害羞,可能都有吧。 薛离暗自一惊,连忙道:“别跑了,赶紧回去,赵康宁他们一定有解药,我去帮你拿!” 这种东西能有什么解药?安觅儿强忍着难以抑制的想要喘息的感觉,沉声道:“你去了也没用,眼下我无法与人动手,赵康宁身边除了那个小鬼子,还有一个群英会的高手,你打不过他。” 薛离不知她中的是什么“毒”,只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心里有些小小感动,旋即一咬牙道:“打不过也要打,不就是拼命么,我不怕,你快放开我,我回去给你抢解药!” 安觅儿心头微动,道:“你会死。” 薛离笑着道:“放心,我死不了,比招式与速度,我至今不曾输过谁,而且我学习与适应能力超强,七品高手我都杀过,快回去,我将那些家伙都杀了,给你拿解药,往后请叫我血公子,我觉得这个匪号很不错。”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有心思说笑?安觅儿咬了咬牙,又道:“田忌乃是八品上高手,拼起命来我都不一定是他对手,何况你根本不会内功……” 不等安觅儿说完,薛离微微用力挣动手腕,道:“别浪费时间了,再拖下去解药都救不了你。不就是个死么?我不怕,又不是没死过,放开我,你带着秦小姐先走,我很快去找你们。” 这时,安觅儿看到下方不远处有个山涧,潺潺泉水流动间汇聚成了一湾湖泊,湖泊不远处还有个山洞,而她体内的药力也已发挥到了极致,再也控制不住了,旋即冲了下去。 安觅儿一扬手将薛离与秦蓁丢向山洞,接着双臂轻轻颤抖,一左一右伸向两侧,就见两条拇指粗,如鱼线材质一般的透明绳索射了出去,然后炸开,成了如蛛网一般的模样,分别黏在了两块大石头上。 薛离轻飘飘落在山洞入口,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喊道:“卧槽!蜘蛛侠!”同时,也不见安觅儿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双手那如葱白一般的十根漂亮手指,各自将绳索分成的七八根细线缠住,然后手腕配合着手指快速弹动几下,两块大石头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然后双臂用力一挥,两块大石头飞向了洞口。 安觅儿声音沙哑地道:“在里面待着莫要出来,我要运功疗伤!” “嘭!”洞口被死死堵住,吓得薛离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山洞里一片黑暗,只有洞口顶端有一道缝隙透进来一抹淡淡幽光。 薛离也不知安觅儿要如何疗伤,接着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他有些担心地道:“安小姐,不行别逞能,有需要便叫我,我真的不怕死!”这不是假话,因为在薛离看来,安觅儿已经算是自己的朋友了,对朋友自然是要讲义气,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朋友?如果安觅儿因为这次伤了或者死了,他一定会替她去找赵康宁报仇。 片刻后,安觅儿那带着颤音的压抑声音软软回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公子,请不要出来,我没事。” 这声音听得人骨头发酥,薛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可他立刻便反应过来,不轻不重地在脸上拍了两下,骂自己道:“想什么呢,人家都中毒了,你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不要脸,就算有想法,也应该等以后,光明正大地与她交流才是。” 既然不知道安觅儿怎么了,担心也没用,于是薛离收敛心神,将秦蓁放到了地上,打亮火折子,试图叫醒她。 秦蓁身上没有伤,呼吸也很匀称正常,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薛离这才放心了些,如果这次,秦蓁出了问题,安觅儿也被毒伤着,那他一定会一刀劈了赵康宁,管你什么陈王世子龙子龙孙,敢伤害我的朋友,照杀不误! 秦蓁并没有被叫醒,薛离无奈,于是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她,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找赵康宁报仇。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洞外突然传来阵阵水烧开一般的咕嘟声,薛离赶紧起身,扒着洞顶那道缝隙往外看去,就见方才那个湖泊正在往上冒着气泡白烟,竟当真如烧开了一般。 日!水怎么开了?安觅儿那小妞不会被煮了吧?“安小姐!你怎么样了!” 没反应,水里的气泡白烟越来越多,薛离急了,喝骂道:“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在这烧水!不知道水里有人吗!给老子滚出来!”说着就要推开石头冲出去。 可就在他准备发力之际,水面突然炸开一道水花,接着就见一身夜行衣的安觅儿跳了出来。 此时的安觅儿秀发散乱,湿透了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现,沾着几缕黑发的脸和脖子上呈一片妖艳的粉红色,浑身还在冒着白烟,薛离看傻了,呢喃道:“这是自己给自己煮了?” 这安觅儿本就美得不像话,此时又是这副美人湿身模样,太诱惑了。薛离看得眼都不眨一下,强行压着自己作为雄性牲口的本能反应,暗道:“这是什么毒啊,也太厉害了,安小姐你可千万挺住啊。” 这时,薛离的目光与安觅儿突然射来的目光撞个正着,他赶紧缩回头,正要解释,却听外面“滋啦!”一声,他赶紧看过去,眼睛瞪直了,险些流出鼻血来,安觅儿的衣服全碎了,只剩上下两件遮住关键部位的小衣,根本遮不住她胸前那对大到不像话的山峦,雪白肌肤在初升月光下白得晃眼。 薛离用力咽了口吐沫,慢慢往下缩去,不能看、不能看,偷窥无耻,我有节操,阿弥陀佛…… “公子救我~”一声带着颤音,极具魅惑的轻唤传来,接着就见洞口巨石被什么东西拉开,薛离暴露在了后方。 薛离呆呆看着正缓缓落向水面的安觅儿,流下了一抹鼻血,暗道:“都光成这样了,她那绳子从哪儿射出来的?该不会真是蜘蛛侠吧。”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安觅儿一甩手射出一条绳索将他捆住,拉了过去,薛离已经忘记了抵抗,一头撞进安觅儿怀里,鼻血在她胸口雪白且深的沟壑上留了个印子,大脑一片空白…… 第45章 过分了 这一撞,给薛离撞呆了。 他缓缓抬起头,心中如有一百台心肺复苏器在同时撞击一般,跳得厉害,心脏似要跳出来一般,呆呆望着脸色艳红的安觅儿,问道:“你干嘛?”这丫头疯了,当着老子的面脱衣服就算了,居然还调戏老子,难道就因为我现在年纪小,你就不拿我当男人看了? 安觅儿声音微颤,强忍着体内疯狂作用的药力,道:“公子,我中了赵康宁的……药,”可她用尽了所有勇气也没能将那下流的药物说出口来。 她虽然身在明月坊那种风月场所,却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平日里连与男子稍有亲密的行为都不曾有过,眼下这般近乎赤裸地与薛离贴在一起,让这么一个黄花闺女实在难堪羞涩,何况自己如今还中了那种下三流的无耻药物,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薛离愣了愣,心中先是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这种东西是不会致命的,解毒的办法也很简单,与此同时心里却也生出一些得意与恶趣味来。这种药可是好东西啊,看这丫头的样子,药力应该极为强劲,回头我也应该弄些过来,防身用。 这厮此刻与安觅儿紧紧贴在一起,本就已经有些心猿意马,此刻又见安觅儿说话模样,心中顿如猫抓一般痒痒起来,装傻道:“什么药?那是什么毒?我不曾听说过啊,这个要用什么解药才能解毒?你莫要与我客气,但说无妨,我一定给你找来,千万坚持住啊!” 见这厮惺惺作态,说出这番无耻话来,安觅儿气得身子颤了颤,眼中酝出一层水雾,颤声道:“觅儿在公子心中便是这般低贱么?竟叫公子这般羞辱觅儿,既如此,觅儿便不为难公子了,我……” 见这丫头说哭就哭,甚至已经开始推自己了,薛离赶紧紧了紧胳膊,道:“别别别,你不低贱,是我太低贱了,你别乱动,也别哭……”到这,这厮突然自谦起来,腼腆地道:“其实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擅长,具体怎么做你得教教我。”他这话虽有开玩笑的成分,但也是事实,他的确不太了解这种事情, 然而安觅儿却不这样认为,她在明月坊那种地方待了很久,虽然听过、见过许多这样的事情,但自己却也是第一次遇上,所以她觉得自己被薛离羞辱了。 她只是藏身风尘,并非真个风尘女子,甚至还是个向往风花雪月浪漫情怀的痴情女子,哪受得住他这般调戏,当下便恼羞成怒,也顾不得自己此刻衣不蔽体的模样,抬手一掌拍在薛离肩头。 这一掌用力极大,恼怒中更是用上了多半内力,立刻将薛离拍得往下坠去,带着哭腔骂道:“无耻登徒子,我杀了你!” 薛离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小山撞到了一般,全身剧痛,但见安觅儿泪眼婆娑,满面委屈之色,又不禁心中一软,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比较容易害羞,人家都这般模样了,肯定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我还这样调戏人家,是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他赶紧道歉道:“对不起安小姐,我错了,方才是知道你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才高兴地与你开了个玩笑,真不是有意羞辱你,我给你道歉,而且我是真的不了解这种事情啊!” “扑通!”薛离掉进了水里。 这时,安觅儿也落了下来,只是她此刻通红的俏脸上带着一层寒霜,显然是动了真怒,也不去管薛离情况如何,双臂轻展,十指联动,一根根鱼线一般的绳索射将出去,将一棵棵树木连根拔起,一块块山石拦腰截断,如臂指使一般往水里砸去,自己却再次借力飞到了半空中。 见状,薛离连忙避让,大声喊道:“安小姐我错了,我当真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等他说完,那一堆树木山石再次袭来,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招招往他头顶、面部招呼,毫不留情。 薛离吓得连忙往水下钻,这丫头疯了,想要老子的命,惹不起我躲得起!他心中又惊又怒又后悔,什么玩笑不好开,非得开这种玩笑,以这丫头的现状,我应该哄着她、配合她,然后尽全力配合她的“解毒”工作才是。 薛离心里懊悔地想着,可他突然发现,安觅儿上次在枫树林与自己交手,是手下留情的,这次动了真怒,那些被她控制的树木山石十分厉害,不仅进攻的角度刁钻狠辣,其中竟还带着一股雄厚的内力,水的阻力于她而言根本不起作用,追着他到处乱蹿。 你爷爷的,别说你还不是我老婆,即便是我老婆,这般胡搅蛮缠、不依不饶,老子也不能惯着你!薛离暗一咬牙,迎着追上来的一颗大树游了过去,然后侧身让过,开始化解水的阻力与她周旋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在水下作战,上一次是在秦淮河里与安若曦交手,所以他多少有些经验了,很快便适应水的阻力,动作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灵活,安觅儿的进攻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盏茶功夫过后,薛离正自起劲,觉得那些树木山石实在太适合当陪练了,可那些追着自己的东西突然顿了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心中暗暗得意,对自己的适应能力非常满意,也以为安觅儿的气消了,于是纵身一跃出了水面,踩着树木山石到了空中。 “嘿……”可他的笑声刚发出一个音,便戛然而止,然后满面惊慌地看着不远处的安觅儿,此时的她正在下落,但却不是有意识的,而是口鼻溢血,面色苍白,眼睛只剩下一道缝,如软体动物一般往下摔去。 卧槽!怎么搞的!薛离大惊,再也顾不上得意,落向水面,一脚蹬在一棵浮木上,重新蹿了出去,将安觅儿抱在怀里跳上了岸。 此时的安觅儿脸上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呼吸很急促却也很微弱,全身都在颤抖着,一阵冰凉一阵火热,薛离用力摇着她的肩膀,喊道:“安小姐,你怎么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安觅儿也没睁开眼睛,他慌了,掀开她的眼帘,急声道:“安小姐,你别吓我,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没有看不起你,更没有觉得你低贱,我喜欢你,才与你开了个有些过分的玩笑啊!”这一刻,先前被安觅儿袭击时生出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歉疚,他没想到这种药居然会对人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只要当事人没有笑的玩笑就不是玩笑,而是侮辱!同样也是开玩笑者没有教养的体现。 片刻后,安觅儿苍白的嘴唇轻微颤了颤,说出四个极轻的字来:“公子救我。” 薛离大喜,复又大惊,连忙道:“救你,我要如何救你!” “吻我。”安觅儿的声音很轻,但薛离的耳力却是极好,听清后先是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救人要紧,他连忙擦去她口鼻处的血水,轻声道:“得罪了,我会对你负责。”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赵康宁,群英会,小鬼子,这笔账老子记下了,你们都等着老子的报复! 薛离专心致志,心无杂念地做着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但心中的愧疚让他此刻心里却没有任何杂念,只想着将安觅儿救治好。心干净了,做的任何事情也就干净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时秦蓁刚好醒来,看着远处的一幕愣了好一会儿,脸色红了又白,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第46章 无赖 许久之后,薛离静静坐在安觅儿身旁,此时的他只穿着一条贴身短裤,外衣都披在了安觅儿身上。看着沉沉睡去的安觅儿,他脸上露出个古怪笑容,自己这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么? 此时的安觅儿已经恢复了不少,脸上多出了些红润之色,呼吸匀称,几缕散乱的秀发黏在额前腮边,昭示着此前的激烈程度。 薛离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安觅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尚有几分疲色。见薛离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她俏脸微红,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连忙就要爬起来,薛离在她肩上拍了拍,道:“先别动,我回避一下,你暂时穿我的衣服。”然后便起身往山洞走去。 安觅儿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薛离的衣服,心中不免有些感动,然后便慢慢爬起开始穿衣服。 薛离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比安觅儿高出半个头,这衣服倒也勉强合身,就是胸口那里有些挤得慌。 快速穿好衣服,安觅儿正要去喊薛离,就听薛离带着惊慌地声音从山洞传来:“秦蓁,秦蓁不见了!”然后快步跑了出来。 见他神色慌乱,安觅儿连忙纵身跃了过去,身上还有些酸痛,却也已无大碍了,道:“怎么了?” 薛离下意识看了眼穿着自己衣服,将胸襟顶的鼓鼓囊囊的安觅儿,道:“秦小姐不见了,她此前一直在山洞里。” 安觅儿蹙眉道:“你没看见她离开么?” 薛离摇头,道:“此前为了救你太投入了。”也不知秦蓁那丫头有没有看见老子的雄风,要是看见了,回头见着她必须跟她要观影费,老子的第一次就是在野外,如此狂野的画面可不能让她白看了。 听他说话,安觅儿又是俏脸一红,强忍着羞意道:“莫要胡说,还是赶紧去寻秦小姐,万一又落到赵康宁手中……” 不等她说完,薛离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自己一转身半蹲在她身前,将她一只手放了肩上,道:“走,我背你。” 安觅儿俏脸发热,此前药力最强时,她的神智不太清醒,可后来药力渐弱后,却真真切切记住了与薛离之间的所有事情,虽然名为救人,但夫妻之实、肌肤之亲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所以她现在非常害羞。 似是想到了安觅儿此刻心境一般,薛离正色道:“江湖儿女,不用在乎这些,你眼下身子尚且虚弱,我背你走,上来。” 安觅儿不禁神色一黯,咬着嘴唇,却是被薛离那句“不用在乎这些”给刺痛了一下,什么叫不用在乎?难道我便如此不堪吗?可……他也的确是为了救我性命,可…… 安觅儿心口有些发堵,眼中隐有泪珠闪动,这个时代,贞洁对一个女子而言重逾性命,怎么可能有薛离说的那般容易。 久久不见动静,薛离有些不耐地催促道:“丫头我提醒你,做了我的女人就要听话,别有事没事跟我闹情绪,否则我会打你屁股。” “啊?”安觅儿的心绪被薛离打断,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他这是何意? “啊什么啊,赶紧上来,晚一会儿秦蓁若出了事,我没法向老秦交代,赶紧的!”说着便拉了拉安觅儿的胳膊。 安觅儿一个不小心,被薛离拉着趴到背上,低呼一声,却也没有反抗,只是心中暗暗嗔道:“这人怎的如此霸道。”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挂,月光皎白如水,偶有几声虫鸣响起,薛离托着安觅儿双腿腿弯,快步往此前赵康宁关押秦蓁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与安觅儿有了一次肌肤之亲后,薛离突然感觉自己体内似乎多出了点什么东西,像是一股气,却又无法捕捉,但自己的力气与体力却是增强不少。 心里记挂着秦蓁的安全,所以薛离的行动速度很快,一路也没再说话,如灵猴一般背着安觅儿在山林间快速跳跃着。 安觅儿在经过开始的羞涩之后,也渐渐接受了事实,最后索性双臂环着他脖子,安心趴在了薛离背上,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 “你方才说……我是你的女人……”安觅儿声若蚊吟地说道,她此刻内心十分复杂。 薛离愣了一瞬,速度不减,带着笑意道:“怎的?你莫不是还想另寻相公?我告诉你啊,你尚是处子之身,所以说明你并不是青楼娼妓,眼下我破了你的身子,你便是我的人了,你若想离我而去另寻相公也行,但你要做好准备,我会拿着你的画像满天下张贴,就说我娘子撇下我与她的三儿两女跟别人跑了,儿子女儿在家没奶吃,哭着要娘。” “噗嗤!”安觅儿红着脸笑出了声,在他背上抓了一把,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与你有三儿两女了,无赖!” “无赖才能娶到老婆啊,”薛离嘿嘿笑道:“而且我手下还有一大批锦衣卫,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全都拿着你的画像出去张贴,不信你可以试试。”直男的思维就是,我睡了你就要对你负责。 至于你接近我的目的,日后慢慢再说吧。 安觅儿趴在薛离背上,看着他清瘦的侧脸,略黑的肤色,嘴角露出点淡淡的微笑,没再说话,像是找到了归属感。这也是为何,薛离当时两句恶趣味的诗便将她弄哭的原因,这是个苦命女子。 终于到了地方,薛离将安觅儿放下,道:“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安觅儿蹙眉道:“不行,我与你一起。” 薛离想了想,觉得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单独留在这也不安全,于是抓起她的手,正色道:“跟着可以,但呆会儿若动起手来,你不能出手,在暗处看着就行。” “我……”安觅儿想说自己没事,但见薛离黝黑的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不禁有些害怕,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了,乖巧地点头轻嗯了声。 不多时,二人悄悄绕到了木屋群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立刻便听到了秦蓁愤怒的声音,“放开我!我是两江总督的女儿,你们便不怕被杀头吗!”抓着她的正是群英会那个叫田忌的八品上高手。 “怎么会有如此多人?”薛离蹙眉轻声自语道。此刻下方的院子里聚集了二三十服装各异的江湖人士,其中那个叫武树的倭国皇子也在,但却不见了赵康宁的身影。 安觅儿轻声道:“这些都是群英会的人。” “群英荟萃?我看是萝卜开会。”薛离小声说道:“我下去看看,你在这别动。”他目力极好,虽然夜色已深,但他还是瞄见了木屋群外的树影下,贺通那贼头贼脑的身影,心里更有底了。 安觅儿正要说话,薛离突然伸手往她领口掏去,安觅儿吓得连忙躲避,险些叫出声来,满面绯红地看着他。 薛离讪然一笑,尴尬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是拿东西,先前给你披衣服的时候有个东西忘在内兜里了,你帮我拿一下。” 安觅儿似嗔似怨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地伸手入怀摸了片刻,然后将黑铁令拿了出来,问道:“这是什么?” “杀人的东西,你在这等着,千万别出来,”薛离接过黑铁令闻了闻,一脸陶醉地坏笑道:“真香!”然后悄无声息地往下跳去。 安觅儿俏脸大红,复又露出笑容,轻声骂道:“这无赖。” 第47章 权利的作用 月下,只穿着一条短裤的薛离,如灵猫一般钻进了树林里,肤色呈淡淡的古铜色,每每在他轻轻跃起之际,其后腰那颗狼头刺青都会舒展开来,露出猩红的舌头和锋利的牙齿,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 安觅儿轻轻倚在树杈上,模样有些慵懒,望着下方渐渐远去的薛离,心中有了些莫名情愫,同时她也在奇怪,薛离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他的武功,为何明明没有内力,但行动力却如此之强,奔行的速度竟丝毫不逊色一些内力深厚的武者,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还有更奇怪的,薛离临走前虽只是很认真地叮嘱了一句让自己莫要乱动,而自己此刻心里便当真没了要下去看看的想法,忍不住想听他的。 借着掩护,薛离很快便到了木屋群外,贺通所在位置,这里附近已经来了许多人,但却没有人发现薛离的到来,“老贺!”薛离压着嗓音叫了一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贺通猛地一惊,听出了薛离的声音,这才看见只穿着短裤的薛离。 “薛、薛公子。”贺通皱着的眉头终于打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便猫着腰快步迎了上去。 薛离蹲下,轻声问道:“老贺,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通来不及回答,连忙问道:“公子这功夫到哪里去了?小的一直在寻你,担心死我了。” “出了点小意外,”薛离问道:“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贺通道:“三处剑手四十人,一处除了暂时不适合暴露身份的,一共来了四十五人,齐东成还带了五个人在别处盯着耿秋一行人。” 薛离点了点头,道:“赵康宁呢?” “刚走不足半个时辰,”贺通蹙眉道:“小王爷先前是从这里的走的,他怎的会与这些贼人在一起?难不成绑架秦小姐是他的意思?” 薛离哼哼冷笑道:“明的不行便玩阴的,人是他绑的,这回又让耿秋纠集了一众衙役官差前来营救,唱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难怪耿秋会出现那里,原来打的是这算盘,贺通暗道一声,问道:“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薛离便将此前是如何救出秦蓁,以及听到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贺通咧嘴笑道:“这小王爷竟还有这等心思,倒是有些意思,那我们走吧,既然这只是一出戏,想来秦小姐不会有危险,我们回去将情况告知秦大人一声,他老谋深算,定不会顺了小王爷的心思。”在他看来,既然已经确定了只是一场闹剧,那锦衣卫就该趁早退出行动,免得日后给有心人留下把柄,这不值当。 岂料薛离却很认真地摇头否决了,冷笑道:“哪能这般便宜了赵康宁?这其中不仅有群英会的人,还有倭国武士参与,前番老子差点着了他的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想起前一阵安觅儿险些死掉的模样,薛离暗暗咬了咬牙,说什么也要找回这个场子。 贺通暗自一惊,皱眉道:“那公子的意思是……”心中有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薛离眯眼道:“能抓就抓,反抗者,杀无赦。” “可……”果然如贺通所想,薛离做出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决定,他虽然知道薛离身份特殊,也知道他深受王柠芮眷顾,将来前途必当不可限量,自己若将这小爷伺候好了,日后的好处想来也不会少,可这毕竟涉及到了地方事务,而且还有赵康宁这个敏感人物参与其中,他怕自己日后会成为官场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公子,此事我们不能过分参与,若是让朝廷知道,锦衣卫动用力量去帮助秦大人做事,而且还是得罪小王爷的事,小的们罪责难逃啊,您是不是替这些兄弟考虑考虑?”贺通挤出个笑容讨好道。 “出了事我担着,”薛离看着贺通道:“人都已经找到了,难不成还眼睁睁看着秦蓁受苦?那赵康宁几次三番对我下黑手,我饶不了他。” 饶不了他?你能将他怎么样?还敢对他动手不成?不想活了差不多。贺通暗暗苦笑,心里对薛离的不自量力感到无奈,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半分,依旧陪着笑道:“公子,我看此事还是算了,您不可能斗得过小王爷,他是龙子龙孙,可您……而且您也担不起此事后果的责任,江南镇府司只是虚职,您还请替小的们考虑考虑吧?差不多得了。” 讨好薛离这个潜力股固然重要,但那也比不上自己一家几口的小命重要,贺通不可能帮着薛离杀人。 而薛离也一早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急,轻笑着问道:“那我若执意要出手救秦小姐呢?你不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么?你管不管?” 这时一旁有人开口道:“薛大人,您便莫要为难我等了,此事当真不可如此去做,没有上面的命令,干预地方官员私务,或是插手皇族中人事务,我等会被抄家灭族。” “是啊,是啊……”一声声低沉的声音附和着。 贺通道:“公子,不是小的不顾及您的安危,说句难听话,您若当真因此事有个三长两短,我等最多也就是丢了官,在被责罚一阵,但好歹还有命在,但若听了您的,成与不成都得没命,姑且我等的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可我等的家口老小……” 秦蓁的声音还在木屋群里响着,她此刻的情绪十分激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一听人就不少,还有隐隐的火把光亮闪烁着,薛离知道赵康宁来了。他点头看向贺通等人,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应该要为家中老小考虑,但我若……” 薛离将黑铁令亮了出来,轻笑着道:“有这个呢?此物算不算上头的命令?能否赋予你们插手此事的权利?能否担得起此事后果的责任?能否命令你们?” 黑铁令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但此时天光不亮,众人都看不太清楚,贺通离得最近,他此刻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忙凑近一些,死死盯着薛离手中的令牌,片刻后,狠狠咽了口吐沫,然后连忙退了两步,跪下磕头道:“见、见过指挥使大人!”声音有些颤抖。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有人快速靠近了些,看清令牌后,赶紧跪下行礼,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不敢在说话了。很快,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吭哧吭哧喘着气。 薛离暗道:“看来与这些人讲人情一点用没有,还是权利管用。” 贺通低着头,颤声道:“请大人吩咐!” “请大人吩咐!”所有人声音低沉且坚定地齐声说道。 薛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大家散开,待会不管什么人,但凡出了木屋群的,一律捉拿,反抗者杀无赦。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现身。” “是!”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让薛离非常满意,接着一群人便快速散开,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贺通还跪在那里。 薛离问道:“你怎么不去?” 贺通稍稍抬头,看着满面笑意地薛离,低声道:“小的随大人左右,保护您!”打死他都没想到,薛离手里居然会有指挥使大人的黑铁令啊。 薛离点点头没再说话,但心里却对这令牌的能量暗暗赞叹,还是权利管用啊,难怪有那么多人沉迷于此…… 第48章 拙劣的演技 尽管心里是非惊惧,也有着深深的疑惑,但贺通却不敢去问薛离,黑铁令是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黑铁令极难仿制,甚至可以说是无法仿制,“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做?”他小意问道。 薛离道:“先看看,等着赵康宁过来,我去找身衣服来穿。”他此刻只穿一条短裤,虽然肤色不白,但行动起来也不方便,更何况他的计划是要让赵康宁吃点苦头,一定要等到他过来才行。 其实贺通也一直好奇,薛离为何会光着膀子,这时才轻声问道:“您的衣服呢?” 说起衣服,薛离立刻想起安觅儿穿着自己衣服的模样,太美了,不禁微微咧了咧嘴,下意识看了眼远处安觅儿所在位置,那丫头应该还在那里等着自己吧? 没有回答,薛离道:“你不能穿这身衣服,否则赵康宁会认出你的身份,我们去摸两个群英会的哨口,换上他们的衣服。”说完便起身往某个方向走去。 贺通这才赶紧爬起来,匆匆跟了上去,心里同时也有些感激,因为薛离方才那句话,最起码他还是关心自己情况的。 贺通小声道:“西北五里处有两个暗哨,都是群英会的人,我们去那。” 薛离点了点头,二人便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那潜去。 行不多久,果然见到五个穿着粗布灰衣的男人站在那里,贺通道:“这些应该便是等着接应小王……赵康宁一行人的,那里还有一个哨口,两边一共十个人。”贺通很合时宜地改变了对赵康宁的称呼,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幽暗林子的方向,对薛离说道。 “十个人……”薛离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叫几个身手好点的兄弟过来,咱们十个人换上这些人的衣服。” 贺通沉声应是,很快便领了八个三处的剑手过来,薛离自其中一人手里拿过长剑,笑着道:“借我用用,回头还你,”然后吩咐道:“你们五个去那边,我搞这边。”说完也不等贺通说话,立刻便冲不远处的五个人扑了过去。 此间也只有贺通见识过薛离的武功,其他人皆是一惊,一人轻声道:“贺大人,薛公……大人他……”可不等他说完,薛离便已经到了那五人近前,没有任何停顿,长剑出鞘,被月光映出一片寒芒,接着就听几声很细微的“噗”声,那五人应声倒地,但都被薛离快速接住了身体,没发出半点响动。 刚才还在担心的剑手,话咽了回去,除贺通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张嘴望着动作干净利落的薛离,惊呆了。 贺通撇嘴笑了笑,道:“咱们这位大人神奇之处多着呢,别大惊小怪,听命行事便是,走。” 不消片刻,群英会那十个放哨的人便被杀光,薛离十人换上了他们的衣服,重新聚到了一起。 薛离道:“一会儿赵康宁带人来了之后,里面的人便会假意害怕放了秦蓁,届时我们便冲进去,先将秦蓁救下,除了赵康宁不能死,其他人,谁动杀谁。” “是!”贺通一行人齐声应道,声音低沉,透着一股狠劲,现在他们已经不怕了,既然有黑铁令,那自己便算不上僭越行事,到时候闹上天也无妨,因为自己等人是奉命行事。 不多时,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也越发明亮了,薛离咧咧嘴,道:“散开,等我命令。” 一行人如鬼影一般消失在了黑暗的林子里。 这时,赵康宁骑着一匹白马,头戴镔铁盔,身穿锁子甲,手持亮银枪,带着数十衙役赶了过来,气势汹汹,威风凛凛,倒真像那么回事。看了眼前方的木屋群,沉声喝道:“小王得到消息,秦小姐便叫贼人绑到了此处!随我杀进去救人!” “吼!”一众衙役齐声应和。 话音落,赵康宁一马当先,毫无畏惧地冲了进去,院子里立刻传来阵阵骚动。 待所有衙役进去之后,薛离立刻蹿到了屋顶上,猫在暗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见到秦蓁之后,赵康宁的神色明显变了变,因为按照约定,秦蓁此刻应该是昏迷了才对,而且还被贼人下了迷香,而自己则是在赶走贼人之后,为了救她性命,才无奈选择与她行苟合之事,安排好的事情,怎么突然变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秦蓁已经被薛离救走过一次了,而眼下的情况,是那田忌隐瞒了秦蓁被救走的事情,为了不得罪自己,又亲自出手将她抓了回来。对此,田忌也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好了。 不过赵康宁也只是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见秦蓁脸色苍白地被田忌抓在手里,怒喝道:“大胆贼子!竟敢绑架朝廷命官之女!还不速速放了秦小姐,束手就擒!” 此时的院子里,田忌一方也有数十人,而且个个都是高手,实力完全不输赵康宁一方,甚至完成反杀都绰绰有余,可他却脸色变了变,喝问道:“你是何人!” 赵康宁冷哼道:“我乃陈王世子赵康宁!速速放人!” “啊!”田忌脸色大变,露出惊慌之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陈王世子!快跑!”说着便一把将秦蓁推了出去,转身就跑,像是被吓坏了。 薛离在屋顶看得险些笑出了声,这尼玛是什么狗血剧情,演技也太拙劣了!你他妈至少也该放几句狠话啊,如此轻易便将秦蓁放了,如此怕死,还好意思当贼寇?这是在侮辱观众的智商么? 见秦蓁被推向自己,赵康面色大喜,连忙翻身下马伸手去接,同时兴奋地喊道:“蓁儿别怕,我来救你了!” 神他妈蓁儿别怕,你丫肯定是想笑死你爹!薛离忍着笑,也不知秦蓁现在是什么感受,她信了吗?然后举起右手用力握拳。 这时,隐在暗处的贺通几人顿时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贺通轻功最好,他在第一时间将秦蓁截住,快速往上飞去,与此同时,另外八个三处剑手也到了院中,他们不敢对赵康宁动手,可那些衙役却不再考虑范围之内,开始杀人。 陡然的变故让所有人吓了一跳,看这些人的衣着,明显是群英会一方的,赵康宁快速往后退去,喝道:“大胆!给我上!杀光他们,救出秦小姐!” 他害怕了,但更多还是愤怒,明明说好的事情,田忌这是搞的什么名堂,而且那八个身手不凡的蒙面人正在向自己靠近,杀气腾腾,田忌是要造反吗! “世子殿下救我!”秦蓁娇呼道,她也开始害怕了,此前虽然被贼人所制,但那些人毕竟没有对自己如何,可眼下这些贼人好像突然疯了一般,竟然开始杀人了。 赵康宁自顾不暇,却依旧硬着头皮喝道:“蓁儿别怕!我来救你!” 田忌亦是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呵斥道:“都给我住手!谁让你们动手的!住手!” 可谁会听他的?那八个三处剑手如狼入羊群一般,一剑一个,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始溃散逃跑。 田忌双目怒睁,喝道:“上!杀了他们!”同时自己也加入了战场。 场面彻底混乱了,演变成了官差与贼人一起对抗新跳出来的贼人。 薛离暗暗点头,这才像样子嘛,打都不打就直接投降放人,你他娘的当观众是二百五么?同时也对三处剑手的实力有了进一步认识,虽然人少,但同时游斗在近百人之间却丝毫不乱。 薛离还是没有现身,因为他在等另外一些人。这时院外也传来了打斗与惨叫声, 终于,薛离发现了几个一身黑衣的人影出现,他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某个偏僻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精瘦人影悄悄蹿了出去,速度极快。 第49章 阳谋 见那些黑衣人出现,薛离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下一刻,薛离扑了出去,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映出一道精光,光亮不偏不倚地射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脸上,那人一惊,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也正是这一瞬间,薛离认出了此人身份,正是此次参与掳掠秦蓁的那个东瀛武士,武树皇子!这小鬼子虽然用黑巾遮住了面容,可他那带着贪婪之意的凶狠眼神却被薛离牢牢记住了。 虽说一寸短一寸险,近身作战,匕首无疑是一件十分厉害的兵器,可相对于薛离而言,他还是习惯用剑,不论是因为前世中对于剑字自带侠气的认可,还是这一世在无华教养成的习惯,他都对剑有着不一般的情感认可。 所以此刻一剑在手的薛离,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很大变化,心中升起一股豪气,就差没有BGM背景音乐了。 “锃!”他的速度无比迅速,一剑挑开武树皇子劈向三处剑手的武士刀,接着又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速度与角度,在另外四个黑衣人身上戳了几个血洞,然后一拳砸在武树皇子的脸上。 “砰砰砰……”五个黑衣人相继砸到地上,死了四个,还有一个满脸是血,捂着头惨叫着,而这一切却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跃之间,瞬间刺出五剑打出一拳,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都在猜测这是什么人。 见薛离落下,八名剑手立刻靠了过来将他护在中间,田忌眉头跳了跳,被薛离方才那一手吓着了,他身为八品上高手,见过的用剑高手也有不少,可能做到如薛离这般程度的却寥寥可数,而且他基本上都认识,这位是谁? 田忌领着一众群英会高手,将赵康宁护在身后,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多管闲事。” 薛离咬着槽牙、压着嗓子,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冷笑道:“群英会,联合陈王世子绑架两江总督大人的千金,我不过是看不过去,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就出手。”他这话是说给屋顶上秦蓁听的。 果然,秦蓁立刻激动起来,怒道:“赵康宁是你绑架我的!你!”贺通皱了皱眉,对薛离此刻的处理方式很不赞同,这种事不能拆穿,至少不能这时候拆穿,更不能由自己这些人拆穿,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 赵康宁脸色大变,眼下秦蓁就在这里,他不能让她信了此事,否则必将引起轩然**,于是怒喝道:“蓁儿!休听此人胡说八道!小王怎会绑架你!我是来救你的!” 薛离蒙在灰布后的嘴角扬了扬,道:“官匪勾结一家亲,这位群英会的八品上高手倒是仗义,竟会护着世子殿下,看来是我误会了,你们并无勾结,只是他被世子殿下的英明神武所折服,对吗?田忌老兄?” 打啊,怎么还不打?你们再不自相残杀可就当真落实罪名了啊,赶紧打! “杀了贼人,救秦小姐!”赵康宁突然大喝一声,挥起手中长枪刺进了一名群英会成员的身体,然后拔出长枪,带出一蓬血雾,又往下一人刺去。 见状,那群衙役如梦惊醒,立刻挥刀劈了上去。他们完全不知道其中隐情,只知道自己是跟着世子殿下来救人的,所以见赵康宁开始杀贼人,一个个也就帮上了手。 见状,田忌大惊失色,刚想开口喝问,但却被赵康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强忍着胸口一口怒气,掀翻两名衙役后喝道:“撤!” 赵康宁暗自松了口气,他是真怕田忌恼羞成怒愤然出手,那自己这边的人可能一个都活不了,怕是给他塞牙缝都不够。然后高声喝道:“追!杀了贼寇救秦小姐!”又砍翻两人。 若不是要隐藏身份,薛离现在真的很想大笑几声,他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你赵康宁不是要演戏么?那我就帮帮你,你若不杀这些人,那你丫就是勾结匪徒绑架秦蓁的凶手,你要是动手了就是自相残杀,回头你们内部必然会因此生出嫌隙,气不气? 见两拨人要跑,薛离眯着眼道:“都杀了!”那八名剑手再次冲了上去。 这时,自院外突然冒出数十手持刀剑的人,一个个光着上身,穿着贴身衬裤,白巾蒙面,如恶狼一般冲杀过来。 薛离微微一愣,正疑惑间,却见贺通那老小子拎着秦蓁,在高处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他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些都是锦衣卫一处与三处的人,只不过将衣服脱了而已,薛离老怀大慰。 不多时,群英会便只剩下田忌一人还站着,赵康宁身边也只剩下了耿秋一人,其他都死了,田忌咬牙瞪了赵康宁一眼,然后纵身一跃上了高处,冷声问薛离道:“今日田某记下了,不知阁下可敢留下姓名,田某日后定会找回场子!” 田忌武功虽高,八品上了,可在面对一群训练有素、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三处剑手时,还是有些疲于应付,这些人的配合实在太厉害,他不敢打了。 薛离哼哼冷笑道:“你记好了,老子姓窝名爹字爸爸,两江省府丐帮总扛把子!” “窝爸爸?丐帮?”田忌微微蹙眉,这两个名字他都没听说过,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既然有名有姓有地方,还有如此多的人,总归是能找到的,他冷声道:“窝爸爸,今日田某技不如人,领教了,咱们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说完便一跃而去。 为什么放田忌走?不放不行啊,八品上,薛离自己都没把握能打过,何必要让锦衣卫这些人跟上去送死?何况一个存心要逃的八品高手,除非是九品高手,否则谁也拦不住他。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忠心护主的耿秋和瑟瑟发抖的赵康宁,看着二人模样,薛离眯眼一笑,沉声道:“给我打,留口气就行。” 一众锦衣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手,薛离冷声道:“出了事我负责。”说着便伸手入怀,做出一副要掏东西的架势。 见状,众锦衣卫大惊失色,连忙一拥而上,眨眼间将赵康宁与耿秋二人吞没,拳打脚踢。 打了赵康宁是奉命行事,可若不听命,只要薛离将黑铁令亮出来被赵康宁看见,那自己这些人就是脱光了也难逃罪责。 在赵康宁的惨叫声中,薛离满意地对贺通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便拎着满脸鲜血的武树皇子,大步离开了。 但却没有找到安觅儿的身影。 第50章 意难平 秦蓁被惊吓过度,一路走来,竟未作半分抵抗,任由贺通拉着自己快速奔行着。 往回金陵的方向走出十余里,已经到了深夜,薛离停在官道一旁的林子里,将已经恢复不少的武树皇子重重丢在地上,又引来一阵惨叫声,薛离一脚踹在他脸上,用力揉了揉,骂道:“狗日的小鬼子,闭嘴!”这回倒是没有改变声音。 对于倭国这个民族的愤恨,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薛离对这狗屁武树皇子没有半点好感,下手也就重了点,导致他整张脸的面皮被揉掉了一大块,鞋底的污泥混着血水,看起来凄惨恐怖。 秦蓁突然惊醒,瞪大眼睛看着薛离,声音颤抖着道:“你、你、你……”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薛离将面巾摘掉,露出笑脸看着她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这一刻,看着那张带着熟悉笑容的脸,秦蓁此前所有的害怕与担心都汇聚起来,化作一腔委屈,奋力挣开贺通的手,快步冲了上去。 贺通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秦蓁和薛离,无奈一笑,他是故意松开秦蓁的,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能会挨揍吧?不过薛大人也不是个吃亏的人,反正这两个自己谁都惹不起,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下一刻,秦蓁扑进了薛离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身,激动的身子颤抖着,终于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起来:“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呜呜呜呜……” 薛离也愣住了,他能理解秦蓁此时的心情,毕竟也才十六七岁,经历了这般生死之境,害怕很正常。可他却不知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更是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就这样高高的举着。 哭了很久,感觉到秦蓁的呼吸越来越弱,薛离才用手在她背上轻拍了拍,温柔地道:“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然后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秦蓁还在轻轻抽泣,身子一抖一抖的,薛离给贺通使了个眼色,那些殴打赵康宁的人已经跟了回来,他道:“你去将兄弟们安排好,将这个小鬼子带走看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今夜之事,包括我的身份……” 贺通微微一愣,连忙抱拳应是,接着又小意问道:“王大人也不告诉?”、 “该告诉她的时候我自己会说。”薛离淡淡地说了一句,其实主要就是瞒着王柠芮。 贺通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个暧昧的笑,却没再说话,快速转身走了。如今就王柠芮而言,薛离在他心中的位置更高一些,且不论王柠芮尚未拿到白铁令,就算拿到了又怎样?还能强过薛离的黑铁令吗?那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同时他也有些期待,有一日王柠芮见到薛离拿出黑铁令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秦蓁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慢慢抬起头看着薛离,见他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她俏脸微红,连忙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沉默片刻方才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这时候薛离可不敢告诉秦蓁是安觅儿找到她的,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秦蓁对自己的心思了,他虽然搞不明白秦蓁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可这时候却是不能刺激她的,而且她应该也看见自己与安觅儿那点事情了。 薛离道:“是贺通寻到的,”转而又道:“你此前是如何被人掳走的?你爹身边的那些护卫都是高手啊。”他也不敢问秦蓁第二次是如何被抓的了。 此前在山涧湖泊旁,秦蓁亲眼看到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她很想质问薛离,可想想自己也没资格质问,于是只好回答他的问题,道:“我也不知,便是走着走着便突然晕了过去,应该是有人下了药。” 薛离蹙眉道:“下药?怎会如此突然?你莫不是连谁掳走你的都不知道?” 秦蓁点头道:“嗯,就是很突然,什么人都没看清。”这一刻,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模样很是乖巧,只是心里对薛离和安觅儿的那刺激眼球的一幕,始终难以释怀。 “这就活见鬼了,难不成那些人里面还有下毒高手?可再如何厉害,也不至于在那般空旷之地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啊,而且前番打斗的时候,那高手如果存在,为何不曾现身?见鬼了。”薛离半自语地轻声说道。 这时,突然一道人影自远处飞掠而来,薛离微惊,将秦蓁护在身后,立刻做好了动手准备。可看清来人之后却又愣住了。 就见一身黑衣的王管家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一般,可他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举起手就是僵尸。 薛离仔细一看才发现,王管家身上连着好几条透明丝线,正要说话,就听安觅儿轻笑道:“下药的是他,已经问清楚了。”说着便现出身来。 原来却是,她一直在树上等着薛离,可后来突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于是她便跟了上去。 薛离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道:“你这一手可真厉害,他什么情况?死了?” 安觅儿道:“打晕了,不过我已经问过了,是他暗中下药将秦小姐迷晕。” 秦蓁看向安觅儿,该说不说,这女子的确漂亮,尤其是那股成熟女性的气质,连自己看了都不禁走神,何况是薛离呢?脑中那副羞人的画面再次浮现,秦蓁红着脸道:“谢谢你此前出手相救,可你……你……”一阵心痛,让她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薛离尴尬地笑了两声,道:“走吧,先回总督府,总督大人应该还在等着我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你当真是真心喜欢薛离吗?”终归还是意难平,秦蓁看着安觅儿,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安觅儿微微一愣,想要说话,但见薛离一脸尴尬笑容,她微微一笑,将话咽了回去,十指连动,如赶尸一般控制着王管家往前走去,默默留下一句:“先回去再说。” 第51章 娘子,啊哈? 回到金陵总督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可总督府内却依旧灯火通明,秦恒在总督府门口一直守到现在,可算将薛离盼了回来。 不待说话,秦蓁便一头扑进秦恒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寂静的夜起着风,将她的哭声与秦恒小声的安慰吞没。 薛离看了眼身旁的安觅儿,笑着在她黑发上摸了摸,道:“你是先回去还是与我一起?” 安觅儿俏脸微红,小声问道:“回哪里?” 薛离道:“镇府司衙门,我……们的家。” 安觅儿点头一笑,轻声道:“那我与你一起。” 回到家后,秦蓁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抱着秦恒哭了一会儿后便睡着了,将秦蓁送回房里,秦恒请薛离与安觅儿到了书房,他需要详细了解一下事情始末。 直到这时秦恒才看着如尸体一般的王管家,皱眉问薛离道:“他是怎么回事?” 薛离两手一摊,耸了耸肩,道:“我也不太清楚,让觅儿告诉您。” 安觅儿给秦恒施了个万福,道:“觅儿见过秦大人。” 其实秦恒一早就注意到安觅儿了,直到现在才问道:“难道姑娘便是明月坊的觅儿姑娘?”心里多少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位享誉金陵城的风尘女子,竟生得如此好看,名不虚传! 安觅儿点头,道:“劳烦总督大人记挂。” 秦恒又看了看薛离,问安觅儿道:“那姑娘与薛公子是……” 安觅儿巧笑嫣然,看了眼薛离,见他微笑看着自己,心头微热,对秦恒道:“公子是觅儿夫君,此事想来总督大人也已听说过了。” 秦恒暗暗吃惊,同时也有些不高兴,毕竟他知道自家女儿对薛离的情意,而安觅儿却是名满金陵的青楼女子,可薛离却偏偏与她在一起了。换个角度说,倘若秦蓁喜欢的不是薛离,那他一定会诚心恭喜薛离,甚至是羡慕他的艳福,因为凡读书人,多少都有些风流气度,能得到花魁的亲睐,说到哪儿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美谈。 可他身为父亲,再去看这件事的时候,难免会掺杂着个人情感,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安觅儿一个风尘女子,凭什么与总督千金相提并论?这不是荒唐吗! 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带着笑容道:“郎才女貌,卿本佳人,薛公子好福气啊。” 薛离并未看出秦恒有何不妥,但在他心里,思维还局限在一夫一妻的现代观念中,既然和安觅儿好了,那就不能三心二意,更何况他对秦蓁也当真没有那种心思。他笑着道:“觅儿,你给秦大人说说王管家的事情。” 安觅儿点了点头,道:“此人在当涂山上,趁相公与贼人打斗之际,悄悄跑了出去,我便一路尾随将他抓住,逼问之下,他交代是他伙同小鬼子与群英会的人,将秦小姐掳走,**是他下的。” 秦恒深深皱起了眉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王管家,沉声问道:“他眼下什么情况?” 安觅儿道:“晕了,大人若要问话,觅儿这便将他弄醒。” 秦恒看向了薛离,意思是问薛离经历了什么,这大胖总督大人乃是人精,在没有弄清事情全部原委之前,断不会作出决定的,这也是他几十年官场摸爬的经验。 薛离道:“我从始至终不曾见过王管家,倒是与世子赵康宁交流了一番,我的判断是,此番秦小姐被掳,是赵康宁在幕后操控的,既然觅儿说是王管家给秦小姐下的药,大人自管问他便是。” 秦恒的眉皱得更紧了,小意问道:“且不知小王爷如今身在何处?”他怕薛离将赵康宁杀了,那可就惹大祸了。 “还活着,不过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秦大人若关心他,可派人去往南边,当涂山上寻找,我……”薛离说着,正要交差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道:“我还抓了个活口,是倭国的什么武树皇子,赵康宁勾结群英会倒还好说,这毕竟是咱自己国内的人,可他却还勾结倭国小鬼子,此事不能不重视,回头我让贺通把人给您送过来,您慢慢审。” 这些虽然都是重要线索与情报,可毕竟涉及到了小王爷赵康宁,秦恒没有应答,皱眉问道:“公子方才说小王爷暂时回不来,还让老夫派人去寻,这是何意?” 薛离咧嘴笑道:“我去救秦蓁的时候,小王爷正与贼人在一起,我猜就是他掳走了秦蓁,一气之下没忍住,将他打了一顿,不过秦大人放心,没打死,可能伤势会重一点,您赶紧派人去救,否则重伤死了可别怪我。” “什么!”秦恒大惊失色,惊呼道:“你将小王爷打了!哎哟我的薛公子啊,你可惹大祸了,那龙子龙孙岂是你能动手打的!你、你、你……”你了几声,秦恒一咬牙道:“你还是赶紧离开金陵,回头老夫告诉小王爷,你不曾回来!哎哟,惹大祸了啊!” 这老头倒是有几分仗义,还想着保护我,薛离暗笑,接着道:“别紧张,不是我亲自打的,他也没见到我真面目,我是让锦衣卫的兄弟们打的,大家都脱了衣服,认不出的。” “呼……”秦恒长长松了口气,道:“这就好,”可立马又察觉到了不对,蹙眉道:“你让锦衣卫打的?贺大人为何会满足你这般大胆的要求?” “可能他敬重我的身份吧。”薛离淡淡一笑,道:“人给您带回来了,事儿也交代清楚了,后面如何处理您看着办,我回去了,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这新进门的娘子尚需疼爱,告辞,告辞。” 安觅儿俏脸一红,本想说些什么,但见薛离转身就走,秦恒的眼神里满是惊色,她忽然觉得自家相公很是洒脱,有本事,于是便忍着羞意,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乖巧地跟了出去。 出了总督府,薛离很自然地牵起安觅儿的小手,然后扭身将她背到背上,吓得安觅儿低呼了一声,红着脸嗔怪道:“你做什么,大街上呢。” 薛离嘿嘿笑道:“大街上怎么了?何况天已经黑了,再说我背自家娘子,雷公都不敢劈,怕什么,而且新娘子第一次入门,不都是要相公背进去的么?” 安觅儿脸红过耳,但还是被一口一个娘子叫的心里甜蜜蜜的,也不知怎的,自从二人有过夫妻之实后,她心里便对薛离有些不一样的情愫,似乎不再是单单想接近他的意思了。 安觅儿轻轻伏在薛离背上,轻声问道:“你当真要迎娶我吗?” 薛离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我得了你的身子,自当对你负责,何况我也很喜欢你,你不愿嫁给么?” 安觅儿满是羞意地轻声道:“只要公子不嫌弃,觅儿必会生死相随。” 薛离脱口而出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安觅儿连忙点头应是,觉得自家相公太有文采了。 “那你该叫我什么?”薛离坏笑着问道。 此时的安觅儿早已满心欢喜,忍着羞涩轻唤道:“相公。”顿时让薛离感到浑身舒坦,不轻不重地在她软嫩的臀肉上捏了一把,惹得妮子阵阵娇嗔。 薛离大为得意,唤道:“娘子。”安觅儿此时心中亦是高兴,下意识地带着问句应道:“啊哈?” 这一刻,薛离被戳中了笑点,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太可爱了。 安觅儿不明白,连忙问道:“你笑什么?” 薛离边跑边笑道:“回家,洞房,生他个七男八女、子孙满堂!” 第52章 谈心(上) 回到镇府司衙门后,薛离本打算是让安觅儿以后便一直住在这里,可安觅儿却很认真地拒绝了。 房中,薛离拉着安觅儿的手,微微蹙眉道:“此前不是要随我回家么?怎的这时候了还要走?” 任他拉着手,安觅儿站在他面前,轻声道:“能与相公在一起觅儿已经很知足了,眼下已经知道了相公的住处,也算被相公娶回家了,可我……”停顿了片刻,安觅儿很认真地看着薛离的眼睛,道:“尚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若不处理完,无法安心与相公长相厮守。” 薛离问道:“什么事情?”其实他还是想知道,安觅儿接近自己的目的,正色道:“你我二人已成夫妻,照说是我高攀了,我这人虽说脸皮厚了点,但我有自知之明,勉强算相貌堂堂吧,可我尚未自恋到,会认为你这样的女子,会对我倒贴,这不合理。” 见薛离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他一早便察觉自己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安觅儿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躲闪,神色不太自然起来,片刻后忽而展颜一笑,道:“相公,你真的很特别。” 薛离笑着道:“哪里特别?” 安觅儿俏脸微红,道:“与寻常男子一般好色,但却不会叫色欲蒙蔽心智,该占的便宜一点不落,却还能保持清醒,这一点并非所有男子都能做到的。觅儿蒲柳之姿,却也自信可施那美人计,从前有些男子,枉说叫觅儿委身相许,便是叫我看上一眼,便失了理智,凡所求,无所不应,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我当然不一样了,我他妈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跟其他人一样,我重生的意义何在?薛离笑着道:“没有不一样,其实都一样,男人嘛,只有被埋进土里之后才会不好色,我只是稍微清醒一些,不想死而已。” 听他说话有趣,安觅儿眯眼笑了起来,一对大眼弯成了月牙状,十分可爱,嗔道:“哪有相公说得这般严重,其实觅儿接近相公并无恶意,只是想摸清相公的真实身份。” “为何?”对于这个回答,薛离有些意外,问道:“你为何想知道我的身份?” 安觅儿道:“其实最开始刺杀你的任务是交给我的,只是我碍于家中祖训不曾答应,后来便叫我那双生姐姐安若曦接下了,谁知她却死在了你的手里,活该。” 薛离问道:“杀我的任务?何人给你们安排的任务?” “觅儿不敢欺瞒相公,只是希望相公知道实情后莫要嫌弃觅儿,也莫要抛弃觅儿,觅儿可以发誓,从今往后一心一意服侍相公。”安觅儿目光炯炯,带着些哀求之意,看着薛离的眼睛小意说道。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丈夫大于天,失身与薛离虽是救命的无奈之举,但此时此刻,安觅儿却已经将薛离当做了自己的天,身心都已沦陷,生怕薛离不要自己。 面对表白与提醒,薛离不曾遇到过,没经验,很直男地说道:“互相服侍,互相服侍,前提是你不想着害我,往后我一定会好生待你。” 安觅儿感激地看了薛离一眼,小手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这丫头学得到快,薛离暗笑,又听安觅儿道:“我与安若曦是四川安家这一代仅有的两个孩子,但却从生下来开始便被分开了,我是苗家圣姑养大的,安若曦被送给了一个汉人门派,所以我二人并无感情,我也是几年前刚知道有她这么个姐姐的存在。” 薛离没有打断,兴致勃勃地听着安觅儿说起,只有在小说里才看到过的故事。 “相公既然能够调动锦衣卫,想必也已自锦衣卫处得知了一些事情,关于我安家傀儡师的事情。” “嗯。”薛离点头,安觅儿道:“当今皇帝虽放了我安家祖辈回到四川苗寨,但暗地里却不曾放过,我家里人都被害死了,我与安若曦自小被送人,便是为了保命,好让安家得以保存两条血脉。” 薛离皱眉道:“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既然想将陈王一脉铲除,何不当年直接都杀了,为何要做出这种表里不一的事情,有病?” “相公。”听他言语粗鲁,但却毫不避讳地辱骂当今皇帝,替自家说话,安觅儿十分感动,轻唤了声,道:“自古以来便是汉家天下,那皇帝故作大度放了安家人,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让苗家觉得他是个仁爱之君,从而对他感恩戴得,不给朝廷添乱,苗女低贱……” 到这,薛离连忙打断,板着脸道:“打住,谁告诉你苗女低贱的?往后这话不准再提,谁敢说苗女低贱,我他妈弄死他!敢爱敢恨,美丽大方,情感热烈,都是爹娘生的,什么狗屁高低贵贱,往后若有人问起,你便直说你是苗家人,我看谁敢看轻你,老子给他剥了皮点天灯!” 安觅儿红了眼眶,满眼感激地看着薛离,她最害怕的便是,自己说出身份后会被薛离瞧不起,但薛离的反应让她太感动了。 “相公,”安觅儿紧紧握住薛离的手,情绪有些激动,流着泪道:“觅儿谢谢你。” 感受到安觅儿的情绪,薛离也有些感慨,不管前世今生,种族歧视都是一个让人无奈且愤恨的情况,否则也不会有所谓蛮夷之说,尤其是那些西方国家,种族划分尤为明显,实在让人恼火。 “你我夫妻同体同命,说什么谢字,”薛离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道:“汉人也并不高贵,反而心机深沉、尔虞我诈,虚伪得很,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不过放心,民族融合是大势所趋,以后我大华将会是个多民族组成的强盛国家,人人平等,大家都是国家的主人。” 安觅儿神色微动,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说我苗家人也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何止,少数民族不但可以做官,而且在科考时还有许多优待政策,机会要大于汉民族。” 安觅儿问道:“少数民族?什么意思?”薛离说的这些都是前世很多年后的事情了,因为他有上帝视角,但安觅儿却没有,她是生活在民族歧视比较严重的时代,所以对薛离说的这些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嗯……因为汉民族的人口最多,也一直是国家的主导,所以不是汉民族的人便被称作少数民族,但这不影响人权问题。” “人权?”安觅儿又遇到了名词障碍,不过从字面上还是能理解一些的。 我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以现在人们的眼界和认知,哪能想到千百年后的情况?他暗自苦笑,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些了,你相信我说的便是,接着说你的事情。” 愣了好一会儿,安觅儿才说道:“我是群英会朱雀堂的人。” 第53章 谈心(下) 薛离一愣,微惊道:“什么,群英会朱雀堂?那是什么?” 安觅儿道:“群英会除长老院之外,另有四堂,分别以四方圣兽命名,我在朱雀堂。” 日!这狗屁群英会居然还有这门道。 安觅儿接着道:“我在苗寨长大,安若曦在唐门长大,她学的是唐门武功,我学的是安家武功,本来我二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见了,可后来有人派人去了四川,邀请苗寨与唐门加入英雄会,说是邀请,其实就是威胁,谁见过带着几万军队去邀请别人加入组织的。” 薛离精神一振,好奇道:“四川唐门?是不是用毒与暗器特别厉害?” 安觅儿点头道:“唐门在此中确是翘楚,但也很一般,真正的高手只有几个,其他都上不得台面。” 那可是唐门啊,怎么到这丫头嘴里成一般了?薛离道:“一般?不会吧,我听说唐门可是很厉害的,究竟怎么个一般法?” 见薛离少见多怪的模样,安觅儿掩唇轻笑,道:“的确很一般啊,唐门门主唐天,副门主唐莲都打不过我,而且我苗家蛊毒并不输他唐门,我打过他们,很一般。” 日!我忘记这丫头是个八品真气的傀儡师了,跟她比,那些人当然感觉一般了。薛离道:“那是不是陈亲王或者赵康宁给你们下了杀我的任务?” “不是,”安觅儿摇头道:“下任务的人我不曾见过,因为我没有接这个任务,但从那数万军队去四川威胁来看,此事应当与陈亲王脱不了关系。”到这,安觅儿悄悄看了看薛离,见他眉头微蹙,似在思考什么,她轻声说道:“我接近相公的目的,便是想弄清你的身份,因为安若曦知道的事情我也想知道。” 薛离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道:“就因为这个?你为何与自家姐姐合不来?” 安觅儿道:“我才不要认她做姐姐,她已经背叛了苗家与安家祖训,安家祖训是,只要不是国家存亡之际,所有安家人都不得离开四川,更不可参与江湖与朝廷之事。” “那你不是也出来了么?”看着妮子气鼓鼓的模样,薛离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 安觅儿有些不依地晃了晃头,解释道:“我离开是为了保护苗家人,我是代表苗家加入群英会的,但我不会替群英会做事。可安若曦是为了当那个朱雀堂堂主,任务便是杀了你,她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违背祖训,所以我不认她。” 这丫头竟还有如此任性的一面,薛离暗笑,难道你就没想过,你姐姐也是有苦衷的?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安若曦已死,说了没用,薛离笑着道:“幸好你没接杀我的任务,否则我可能已经死在你手里了,那可就没有如今的你我夫妻二人了哦?” 现在一些事情便都说得通了,安若曦接了任务要杀我,安觅儿恨她违背祖训来保护我,又因为攀比心理想知道我的身份,总总迹象都表明了,幕后之人与陈亲王有关,可他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想对薛家斩草除根?为了不让我重掌西凉军兵权?可他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还有那个赵康宁,他应该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货的脑袋就是个摆设,可为什么所有事情都针对着我?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控一切? “相公,相公?”见薛离眉头紧锁地走着神,安觅儿连叫了两声才将他叫醒,问道:“你在想什么?” 薛离苦笑道:“我在想到底是谁想杀我。” 安觅儿小意道:“这个要看你是什么身份,据我所知,要杀你的人是拿着英雄令去群英会的。” 见这丫头小心翼翼的模样,薛离笑着道:“我可以告诉你么?” 安觅儿一愣,连忙道:“相公若不想说便不说,唤作觅儿也会十分谨慎,毕竟……毕竟……” 薛离笑着打断道:“不告诉你是想保护你,不过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我不该瞒你,但你要严格保密,否则我若死了,你便成寡妇了。” 闻言,安觅儿俏脸一红,面露激动之色,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我发誓,若将相公真实身份泄露出去,我便……” “不用发誓,我相信你,便如你相信我一般。”薛离起身将她葱白一般的手指摁了回去,又将她的手握住,笑着道:“英雄令是我父亲亲手发出去的,一共四块,我是西凉王世子,薛离。” 安觅儿张开了小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薛离,久久说不出话来,薛离将她轻轻搂入怀里,拍了拍这苦命丫头的背,道:“记得保密,有什么事要处理便去吧,处理完了回来找我。” 安觅儿回过神来,轻声道:“原来相公也没有家人了……”然后搂住了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同时也对薛离此前说的那番“民族融合、人人平等”的话又信了几分,因为以他的身份与背后的实力来看,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如果你要造反,我会全力帮你。安觅儿暗暗发誓道。 两人相拥而立了许久,彼此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安宁与温暖,真想就这样一直下去,这时,门外传来了贺通的声音,带着小心,道:“大人,那倭国皇子的伤势已经稳住,现下如何处理?”因为涉及到了赵康宁,所以他每一步都很仔细小心,又碍于薛离手里的黑铁令,所以他必须要征求薛离的意思。 薛离反应过来,将安觅儿轻轻推开,轻笑着道:“好了,回去吧,事情处理完了再来寻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安觅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轻道:“相公小心。”然后红着脸,鼓起勇气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快步往外走去。 吼?这小妞占我便宜。薛离心里得意地嘿嘿直乐,摸了摸脸上尚存的余香湿润,往外走去。 见薛离房里突然跑出个人,贺通吓了一跳,也没看清那人是谁就见薛离出来了,他看了看低着头,身子一扭一扭跑远的安觅儿,问薛离道:“大人,这是谁?” 薛离看着安觅儿左右扭动的小屁股没有回答,直到看不见了才对贺通道:“将那小鬼子送去给秦大人,此事让他处理。” 贺通回过神来,问道:“您不亲自问问?” “问了又能怎样?赵康宁勾结小鬼子已经是事实了,可我又不能动他,问多了只会膈应,不如交给秦恒处理,我的事情以后再说。” 闻言,贺通暗暗长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薛离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那赵康宁几次三番找他麻烦,而他又是个不吃亏的主。所以得到这样的命令,贺通大感庆幸,同时又对薛离突然冷静处事的态度感到意外,他什么时候懂得以大局为重了? 但贺通不知道的是,薛离其实是在酝酿大招。 第54章 秦恒相邀 三日后。 天气越来越凉了,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渲染着逾浓的秋意。 这几日薛离便一直呆在镇府司衙门里,安觅儿没有再回来,秦恒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前几日的“婚变”、明月坊事件,包括秦蓁被掳一事的热度也渐渐退去,金陵城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薛离搬了张躺椅,靠在屋檐下听着雨声喝着茶,手中还装模作样地拿了把折扇,问一旁垂手而立的贺通道:“老贺,王大人何时来金陵?这都过去多久了,她京里的事情还没办完?” 贺通恭敬地道:“大人,王大人近些日子不曾来过书信,小的也不知她何时过来,不过想来也快了,再有两个多月过年,京中事务有些多。” 薛离点了点头,又道:“秦大人那边可有消息?小王爷伤势如何了?” 贺通道:“不曾有消息,不过小王爷这几日倒是一直在总督府养伤,总督大人正忙着筹集银两,可能暂无时间理会小王爷的事情。” 他屁的没时间理会,那老小子奸猾奸猾的,秦蓁差点死在赵康宁手里,我就不信他不在乎,一准是在憋什么坏主意搞赵康宁一把,薛离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要的就是秦恒仇视赵康宁,这样对自己是最有利的,“那你给我说说锦衣卫所吧,总听你说锦衣卫所有六大处,都有哪六大处,都是干什么的?” 贺通不敢隐瞒,往薛离身边凑了凑,蹲在一旁,咧嘴笑道:“这您可就问对人了,小的对锦衣卫所中的事情最是了解,如今您执掌指挥使令牌,那锦衣卫所便是您的了,是该了解了解。” “这锦衣卫所一共六大处,一处,也就是小的眼下掌管的,专司情报搜集,二处专司各地除二品以上官员的督导侦办,权利也很大。三处专司行刺暗杀,战斗力极强,上回在当涂山上您是见识过的,不过与您的武功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您是少年天才,文武双全,智计无双,别说锦衣卫所了,怕是整个天下能与您相提并论的都没有几个。” “不是,我说老贺,”薛离无奈笑着打断道:“你这怕马匹的功夫当真厉害啊,说的也太过了,不过我还是很爱听,你一直都是这样么?” 贺通嘿嘿笑道:“只有不懂的人才说小的这是拍马屁,懂的人都明白,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何况拍马屁也不触犯律法吧。” 薛离也不反驳他,至少他认为贺通这样不招人烦,人就明目张胆的告诉你,我就是在拍马屁,我夸你总没错吧?“接着说,后面的四五六三大处是干什么的。” 贺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道:“四处负责办案审问,那群家伙可是凶名在外,这天下官员谁听到四处的名号都得哆嗦,用刑手段极其残忍,哪个当官的敢说自己干干净净?所以都害怕被四处盯上。” “五处负责制毒制药,一群怪物,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许多时候都是用自己试毒,小的不才,曾也是五处中的一员,后来被王大人赏识,才调到一处任了执事。” 见贺通笑得有些得瑟,薛离笑着道:“那你也是用毒高手咯?此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不不不,小的不会用毒,我从前主要负责给五处收集各种药材,因为我轻功好嘛,所以采药与偷药都有我去,一些珍贵药材一般都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这点您应该了解。” “我信了你的邪,你这家伙最不靠谱,而且嘴里没一句实话,你觉得我会信么?”薛离笑骂着说了一句。 贺通也不辩解,笑了笑便算过去了,接着道:“那六处可厉害了,又叫军情六处,专门负责刺探军情,里面的人皆是自三、四、五三大处调过去的好手,没一个庸人,日后您接触到便知道了。” “军情六处?”薛离挑眉问道:“这名字谁取的?”怎么那么像民国时期的机构? 贺通颇为得意地道:“是咱指挥使大人取的,连锦衣卫所都是他老人家创立的。” 又是这个指挥使,薛离想起了第一次见贺通时的吉利服,这人到底什么来头?问道:“那位指挥使大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每次只要提到他,你们所有人都很兴奋?” “那是,您是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有多厉害,我跟您说啊……”贺通来了精神,站起来撸了撸袖子,一副要拉开架势好好说一番的意思,但却被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薛兄!薛兄!”何欢打着一把油纸伞跑了进来,大老远便叫开了。 自从那晚到这耍了一回酒疯之后,他进出镇府司衙门已经无人敢拦了,这是薛离许给他的特权。 薛离起身,站在屋檐边沿迎接他,笑着问道:“何兄,你这着急忙慌的,发生什么事了?” 何欢已经知道秦蓁是薛离就回来的了,此前在明月坊事件后他便对薛离有了很强的信任,又经此番事情,他如今对薛离,除了信任,还有浓浓的感激之情。 他施展轻功,轻轻一跃到了屋檐下,随手将伞丢在一边,急着道:“你快随我去一趟吧,总督大人遇到问题了,急着请你去一趟。” “秦大人遇着问题了?”薛离挑眉问道:“什么问题?”难道是要与我商量对付赵康宁的事情?这老小子,终于有动静了。 何欢道:“总督大人眼下急缺银子修建江堤,本来父亲与我是想拿给他的,可他不要,非说什么咱家挣些银子也不容易,不能总占我家便宜,可你也知道,我家里不缺这点银子,拿给他完全不是问题,何况还是修建江堤这种民生之事,你主意多,我想请你过去劝劝他。” 薛离摇头笑道:“那你说秦大人找我。” “哎呀,方才是我没说清楚,总督大人的确说要找你过去,劝他是我求你的,他非说你主意多,一定能想到筹集银两的法子。” 这老大人搞什么鬼?你那么大一个两省首宪都没办法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薛离想了想,坏笑道:“何兄,你老实交代,你家是不是想用这些银子贿赂秦大人,帮他解决问题,让他心中感激,从而将秦蓁嫁给你?” 闻言,何欢白白净净、肉嘟嘟的脸上爬上一抹红,解释道:“真不是,蓁儿肯嫁我自然最好,不愿嫁也无妨,只要她开心,我怎么都行,我家是真心想帮总督大人,前些日子的灾情你也看到了,若非你足智多谋,怕是已经引起大乱了,你还是随我过去看看吧。” 直觉告诉薛离,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秦恒不可能只是单纯叫自己过去商议什么江防之事,肯定还有别的事。他看了看面露焦色的何欢,本想从他口中再探探虚实,不过转念一想,何欢应该不知道什么,毕竟对付赵康宁事关重大,秦恒连与何家结亲都无比慎重,不敢让何家卷入朝廷的派系斗争,何况是这种一个不注意就会掉脑袋的事? “行,我们过去,秦大人在哪儿?”薛离点头道。 何欢面露喜色,拉着薛离衣袖便往外跑,道:“在江堤上,我们快去,蓁儿也在!你可要替我劝劝总督大人啊。” 我倒要看看这老大人唱的哪出。 第55章 才子佳人 到达江堤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雨又下得大了些。 薛离远远便看到江堤上的一个木棚,想来是新搭建的,木棚下站着三个男人,除了挺着大肚子的秦恒与前太医院院使赢楼之外,还有个他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马车停在木棚旁,秦恒笑呵呵地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薛离。 躲进木棚,薛离笑着抱拳道:“见过秦大人,赢老先生……”然后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强壮,衣着考究,一身绸缎面子的青黄色长衫棉服,梳着发髻,戴一顶银色冠顶,白面无须,面相有几分憨实,倒是与何欢有几分相像。 薛离对那人道:“这位先生是……” 何长林连忙抱拳,笑着道:“不敢不敢,在下何长林,是何欢的父亲,见过薛大人。” 果然是何欢他爹。薛离连忙躲开,笑着道:“原来是何世伯,小子薛离,可不敢大人大人的,您唤我薛离便是,我与何欢是好兄弟,不能乱了辈分。” 何长林呵呵一笑,道:“好,那老夫便卖个老了,薛公子请。” 薛离笑笑,看向秦恒,问道:“秦大人唤在下至此,不知有何指教?” 秦恒对薛离的态度十分满意,笑着道:“自然是有急事,否则此等天气,也不敢劳动大驾,”说着指着远处的江面,正色道:“今年夏季的水患,让江南一带受灾严重,险些闹出乱子来,多亏了薛公子妙计相助,老夫感激不尽。眼下将要入冬,便是枯水期了,老夫想着将这江堤再垒高加宽一些,免得再发生如今年一般的事情,皇上为此已然发了圣怒……” 到这,秦恒用力叹了口气,接着道:“可这修建江堤是个大工程,单是每日民夫的吃饭与工钱都不是小数目,老夫为难啊。” 你为难找我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指望我那仨瓜俩枣地月奉?你差不离是想饿死我。薛离笑着道:“秦大人说哪里话,这江南、江西两省,如此大的地界都是您说了算,岂会差这点银子?您就别哭穷了。” 秦恒道:“哪里是哭穷,前番因水患成灾,百姓动乱,已然惹怒了皇上,而今这两江之地年底要上交的税银也才勉强凑齐,我是真拿不出银子了啊。” 我信你个鬼!薛离道:“上回索贿得来的银子,我记得应该还剩几万两,您可以先拿出来用嘛,难不成还真想自己留着了?” “可不敢乱说!”秦恒连忙解释道:“那不是贿银,乃是各地粮商捐出来的银子,老夫早已上报朝廷,将之归入国库了,何况那几万两银子也不够,我此前与赢先生和何世兄仔细算过,修建江堤至少也要十五万两白银,差得远了。” 薛离偷摸翻了个白眼,无奈笑道:“那您叫我来也没用啊,我不过是个虚职,拿的月奉也就那仨瓜俩枣,您看到了么?我连过冬的衣物都没钱买,难不成您连我这点钱也想拿去?那可不行,打死我都不干。” 何欢插言道:“父亲与我的意思,是这银子由我们家来出,让秦世叔先将江堤修了,可他不答应。” “对嘛,”薛离附和着道:“既然有人出钱,您先拿着用便是,将来从别处找补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秦恒看了眼何欢,又道:“这银子一旦用上,便还不上了,指望老夫那点月奉,怕是到死也还不清,这不行,官家总占百姓便宜,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见何长林要说话,秦恒连忙抬手制止,正色道:“何兄,不让我还的话别再说了,这事决不能干,你给我留点颜面!”态度十分坚决。 别人送你你不要,敢情非得找我要呗?我要有那么多银子,我还在这混?果然,秦恒变出个笑脸来,看着薛离道:“薛公子足智多谋,能不能帮老夫想想办法?此份恩情,老夫必当重谢。” 看着秦恒的眼神,薛离想起上回在江堤上,这老头识破自己身份后,曾表明会全力帮助自己积蓄力量,言下之意就是要用两件事做交换呗?我他妈……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时,远处被烟雨遮住的一个长棚里突然跑出几个人来,薛离这才注意到了那里,接着就听秦蓁的声音传来,脆生生的带着些欣喜:“爹爹!你看吴长卿画的这幅画,十分好看!” 接着就是一行七八个年轻人跑了进来,让原本就不宽敞的木棚一下子拥挤起来。这几人当中有男有女,岁数都在十七八九的样子,俨然是以秦蓁为首的。 秦恒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道:“蓁儿,不得胡闹,爹爹正在与薛公子说正事,你们去别处玩。” 秦蓁装作才看到薛离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你来啦。”态度有些冷淡。 薛离并不在乎,点头笑了笑。 这时,一个头戴纶巾、手拿折扇,相貌俊朗,一副才子打扮的年轻人,对着秦恒拱手一礼,谦逊道:“学生吴长卿,见过总督大人,此前秦小姐说起,您是要筹集银两修建江堤,学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您可愿一听?” 有人给你出主意,你就别为难我了啊。薛离不可察觉地咧了咧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靠近何欢轻声问道:“什么路子?” 何欢微微一愣,明白过来,小声道:“吴长卿,金陵第一才子,从前便喜欢粘着蓁儿,除了会吟几句破诗,写几个破字,其他一无是处,我可烦他了。” 薛离心里一阵哈哈大笑,你能不烦他么?人家长得比你帅,还会吟诗作对和画画,又是你的情敌,你不烦他就有鬼了。 这时,那吴长卿自顾自地说道:“学生是这么想的,既然大人需要银两,那我等便在这江堤之上做些诗画,然后拿去变卖,想来是能够赚取一些银子的,您看……” “是啊,长卿兄是金陵第一才子,字画双绝,明年科考必会高中,他的字画一定会受到欢迎,并卖个好价格的!”有人帮腔道。 “是啊,总督大人便试试这个法子吧,我等都愿鼎力相助!” “高中个屁,你当大华朝就只有你一个会读书写字的吗?”何欢很不爽地轻声嘀咕道。 薛离忍着笑没吱声。 秦恒脸上露出个笑容,微微瞪了薛离一眼,意思是:“你看看人家,主动帮我想办法,你小子就会推三阻四!” 薛离偏头看向江面,装作没看见。 秦恒道:“是个办法,看来我两江之地人才济济啊,让老夫看看你作的画。”说着便双手接过秦蓁手里的画布,细细看了起来。 吴长卿一脸自谦,却又难掩得意之色,看向何欢,轻笑道:“何欢兄,方才听你说大华朝不止我一个会读书写字?的确如此,我大华朝繁荣昌盛,才人辈出,在下的确算不上什么,不知何兄明年可有进京赶考之意?不若我等同行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何欢,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读书的料,除了认得几个字,对诗词一窍不通,瞬间将他闹了个大红脸。 薛离暗道:“这货属什么的?这么轻的声音都让他听见了。”然后看向何欢,看他如何应对。 秦蓁突然看着薛离道:“薛公子,你前番在明月坊所作诗句早已名扬金陵,不若你也看看吴长卿的画,给他指点指点。” 一句话,瞬间将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薛离身上。 日!这小妞几个意思?我懂个屁的画画,你这是要让我出糗啊!他突然对何欢感同身受了。 第56章 护妻 突然的变故,让每个毛孔都溢着尴尬难堪的何欢,顿感压力消失,也看向了薛离。不过他倒不是看笑话的,而是非常看好薛离,因为薛离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无所不会的大牛人了。 薛离呵呵笑道:“岂敢、岂敢,我那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上不得台面,别为难我,我不懂画,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行。” 该认怂的时候就要认怂,薛离知道秦蓁是故意要为难自己的,至于为什么,无非就是觊觎自己的男色,动了情的女人太可怕,得不到我就要毁掉我,看来魅力太大也是一种过错啊。这厮心里恬不知耻地叹了一句。 这时,那吴长卿突然插言道:“原来这位便是薛公子,久仰大名,你此前在明月坊之事,在下也已听说,那首诗怎么念的来着……”他假意看了看身旁同伴,片刻后才一拍额头,道:“哦是了,古时明月今犹在,依稀照得故人来。近晚秋色凉如水,公子无双俏郎才。与卿对月一杯酒,酡颜一顾花羞开,万里江山做礼聘,你是我的小乖乖!” 念完,吴长卿一副强忍笑意的模样,道:“这诗句当真不错,哄骗一些无知少女倒是很实用,不过在下记得,与这首诗一起传出来的,还有一句薛公子的话,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开水越烫我越浪’合辙押韵,比那首诗好!” 此话一出,其身旁的才子才女们纷纷笑了起来,连秦恒三个老的都露出了笑意,何欢用力一拍薛离肩膀,道:“我也喜欢这两句!” 日!何欢你个智障,你看不出他们在合起伙来让咱哥俩难堪么?你那脑袋就是个摆设,留着晚上数月亮吧!真他妈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做成生意的! 薛离忍着揍何欢一顿的冲动,笑着道:“何欢兄果然有品味,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你是在夸人家吗?说得很好还让人家以后别说了,这人真是……秦蓁不禁掩唇轻笑了笑,模样甚是娇俏。 这也引起了吴长卿的注意,看向薛离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敌意与轻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带着笑意道:“吴某不才,方才也作了首诗,请薛公子指点一二……”然后缓缓踱了两步,摇头晃脑地道:“江上一梭舟,冒雨沐疾风。渔人舟上立,钓起鱼一瓮。” 念完,才子才女们安静片刻,紧接着便拍手叫起好来。 薛离愣了愣,见远处江面上的确正有一个渔民在乘舟钓鱼,这吴长卿倒有几分急智,纯写实派,不过这也叫诗?还不如我那两句顺口溜呢,这种打油诗,薛公子我撒泡尿的功夫能给你整出三首来。 薛离笑着附和道:“吴公子不愧是金陵第一才子,好诗,当真好诗,薛某佩服,佩服!”话虽如此,可语气里却没有半点佩服的意思,纯属调侃。 吴长卿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轻轻咬牙,带着些冷笑道:“吴某不才,承金陵百姓谬赞,落得个第一才子之名,方才匆忙间作诗一首,自有不当之处,还请薛兄赐教,我这诗比起你那糊弄风尘女子的诗,如何?” 这时,另一男子讥笑道:“那风尘女子懂什么诗词?不过是靠着卖笑,附庸风雅搞个噱头骗银子而已,还不是谁给的银子多便跟谁睡?”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一旁的何欢。 何欢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却没说话,但心里却在暗自高兴,你们完了,觅儿姑娘眼下已经成了薛离的娘子,你如此说她,薛离这不吃亏的性子,非弄死你们不可。 果然,薛离压着心中不快,笑着道:“这年头才子都是论吨装的,可那还是论吨装的才子么?读了几本书便敢冒充才子了,真他娘的可笑。”他本不想跟这些人计较,可此刻却有人拿安觅儿说事,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此话一出,吴长卿几人脸色立变,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恨不能杀了他,无法忍受这般羞辱。这时,何欢问道:“薛兄,何为论吨装?” 薛离笑着道:“哦,一吨是两千斤,你往后做生意可以用这个计量单位,账本能少写几个字。” 吴长卿黑着脸道:“薛公子,你说这话是何意思,莫不是看不起天下读书人?秦大人也是读书人,更是我辈学习之楷模,你……” “慢来,慢来,”薛离打断道:“我没那看不起天下读书人的本事与胆量,更不敢看轻秦大人,咦?你这什么眼神?没错,我就是看不起你这样的读书人,就是你,你没听错,就是看不起你。” 吴长卿脸色通红,指着薛离“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少年成名,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时受过这般羞辱,这让他难以接受。 这时,秦恒开口道:“别吵了,薛公子,你既然看不上吴长卿的诗,想来是有更好的,不若你也当场作一首,来让大伙品鉴品鉴,是非高低还是以本事论得好。” “就是,就是,光会说些风凉话,有本事你也作一首!” “长卿兄现场作诗,不过片刻功夫,世上几人能做到!” “你也就能做些糊弄青楼女子的破诗,有本事你也以这江景来一首!”这话还是先前诋毁安觅儿那人说的。 薛离眼神一冷,看向那人,杀气一闪而没,吓得那人一哆嗦,慌忙往后缩了缩。 薛离冷冷笑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壮着胆子道:“我是谢必晖!你想怎么样!”薛离方才一瞬间的眼神给他吓得不轻,他想不通,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为何会有如此凌厉的眼神,可眼下自己这边人多,他不能弱了气势。 何欢暗自大笑道:“谢必晖,你完了,薛离生气了,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谢必晖是吧,我记得黑白无常中有一位谢必安,你是他兄弟?”这话已经有了威胁的味道,只不过很隐晦,薛离冷笑道:“觅儿姑娘如今已是我的娘子,你若再敢出言不逊,即便你是鬼差的兄弟,我也会弄死你,不信你试试。”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尤其是秦蓁那几个女子,都对薛离如此维护安觅儿感到不可思议,或者说是有点羡慕,一个女子,一生中若能遇上个如此护着自己的相公,太值了。 说完,薛离看着秦恒,笑着道:“既然总督大人说了,在下不敢不从,不过我是没有七步成诗的本事,倒有一首小诗,乃是我那娘子闲暇时作来玩耍的,不知能否用来比较?” 秦恒点头道:“既是觅儿姑娘所作,正好拿来比较一番,倘若赢了,谢必晖你该向他夫妻二人道歉。”他刚才也感受到了薛离的杀气,于是想替谢必晖这个台阶下,否则薛离真有可能杀了他。 谢必晖色厉内荏地高声道:“你念!我愿赌服输,只要胜过长卿兄的诗!”他也害怕了,但气势不能输。 薛离点点头,也不去管其他人的目光,自腰间抽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笑着对何欢道:“我也有扇子,你看我像才子还是豺狼?” 何欢咧嘴憨笑。 薛离看着远处的江景,对岸有青山朦胧,烟雨潇潇,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摇头晃脑地缓缓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咦?现在好像还没有下雪,不过没关系,这本来也是拙荆说着玩的……”无耻者无敌! “好!”赢楼拍手赞道。 第57章 画 赢楼一声“好!”立刻将所有人惊醒过来,旋即所有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薛离,尤其是秦蓁,他,他真是太有文采了。 吴长卿脸色铁青,这首诗不论辙韵还是意境,都是上上之选,远比自己的那首诗强,甚至可以说自己的那个根本就不叫诗,此人怎会有如此文采?自动将薛离那句”拙荆说着玩的“忽略掉了。 谢必晖脸色亦是难看无比,却不肯低头,道:“你这根本不是描写此刻江景的!不能算!” 薛离没搭理他。 赢楼快步走到木棚中间的长案边,摊开纸张,拿起毛笔刷刷一阵,将四句诗写下,又问薛离道:“薛公子,不知这诗是个什么名字?” 薛离笑着道:“江雪,不过此刻并未下雪,谢公子所言有理,不能算,但我只问一句,便这首诗而言,我那娘子算不算得才女之名?” 赢楼正色道:“写景也分实物与意境,这江雪虽不合眼下情景,但却意境高远,孤独之意跃然纸上,更是一副绝美画卷,尤其这四句开头,藏头为千万孤独,便只这一首,便是天下才子尽出也难出其右,老夫佩服!” 千万孤独,这得要多么坎坷、丰富的人生经历,才能写出这般绝妙的诗句,那觅儿姑娘是如何写出来的?或者说薛离是如何写出来的?三个老的都不信这是什么觅儿姑娘所作。 薛离暗笑,说你对怎么你都对,再如何牵强附会都能给你扯到对的一方,何况是这首传世千年的佳作?颤抖吧,愚蠢的地球人!这厮心里得意至极,丝毫没有盗用他人东西的羞愧感,用他的话说就是,重生到了古代,不背诗不就浪费了? “岂敢、岂敢,赢先生谬赞,小子替拙荆谢过先生夸奖。”薛离腆着脸笑道,没有半分羞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离会逼着谢必晖道歉的时候,秦恒突然将画布摊开在桌上,道:“薛公子,你过来看看这画如何?” 吴长卿几人,除了秦蓁之外,所有人都自动将斗诗败了的事情忽略了,纷纷围了上去,都道是总督大人在帮着自己一方。 这画画的正是眼前江水滔滔、烟雨蒙蒙的景色,笔触细腻,很是写实,不过薛离却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他不懂水墨画,但前世却在电视和博物馆中,见过一些传世大家的真迹展览,所以自然看不上吴长卿这一幅了。 就好比开过战斗机的人,怎么还会对自行车感兴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薛离又不会评价,于是很直接地说道:“嗯,画得很像……”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形容词,总不能说画得不像吧?那也太不给别人面子了,至少自己是画不出来的。 这话立刻引起一阵女子的轻笑声,秦恒三个老的亦是莞尔,谁让你评价这个了?再说有你这样评画的吗? 何欢嗤了声,道:“哪里像,你看这岸画得都不直,而且对岸的山和雨点,哪有如此清晰,一点都不像。” 丢人啊!何长林老脸一红,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与我想的一样!”薛离哈哈笑着揽住何欢的肩膀,何欢也呵呵憨笑起来,他觉得薛离这人太对自己胃口了。 吴长卿脸色有些难看,冷声道:“看来薛公子在作画方面亦有不俗造诣,不若你也画一幅,我二人再做比较,你若输了……”不等他说完,一旁的谢必晖连忙接话道:“此前的赌注一笔勾销,你还要承认觅儿姑娘本就是风尘女子!” 这是输红眼,完全不在乎风度了,因为他不想输给薛离,更不愿给一个风尘女子道歉,这是他一个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迂腐的清高。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紧紧盯着薛离的反应,薛离眯起眼,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冷冷看着脸色涨红的谢必晖,沉声道:“我说过我会杀了你。”说着往前踏出一步,但却被及时发现不对劲的秦蓁拦住了。 秦蓁死死抱住薛离的胳膊,急声道:“算了薛离,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回头我去给觅儿姑娘道歉,你放过他。”最后一句近乎哀求。她太知道薛离的性子了,说杀人就一定杀人,而且一旦他要动手,这里没人拦得住,谢必晖必死无疑。 谢必晖已经吓得浑身哆嗦,紧紧靠在同伴们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站稳而不至于瘫软在地。 薛离长长呼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秦蓁道:“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太逊了。”然后看着谢必晖,冷声道:“我接受你的挑战,赌注我也答应,但若是我赢了,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敢不敢。” 所有人都是一惊,都没想到薛离会答应,又都看向了谢必晖。谢必晖退无可退,硬着头皮道:“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答应,但你必须现场作画,由总督大人与赢先生二人评判!” “好。”薛离点头应下。 不就是写实么?论纯写实,什么画技比得上素描直接?薛离当年在初升高的时候,曾陪着一个同学参加过素描培训班,这是中考时可以加分的项目,虽然后来没用上,不过他却喜欢上了这种绘画方式,可以解压,于是便一直保留了画素描的习惯,虽然有些日子没画了,但底子还在。 薛离将一张白纸摊开在桌案上,用砚台压着,然后拿起毛笔,又取出火折子吹了吹,火焰便轻轻跳动起来,也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他将木质毛笔点燃,交给何欢,道:“何兄,帮我看着,让它烧完,别弄断了。” 何欢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薛离道:“等会儿你便知道了。”说完便不再多言,拿着扇子,用扇轴处在土地上一下一下地画了起来。他要先练练手,这里没有铅笔,就只有用炭黑了,毛笔的木质笔杆正好合适。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当薛离用扇轴三两下便在地上画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图案时,都看呆了,这是什么作画手法? 火借风势,不过盏茶功夫,一支毛笔便被烧成黑炭,同时快速冷却下来。 薛离取了一节不到二十公分的炭黑,从靴筒里取出匕首,将其一头削尖,已经落了一手的灰了。 要开始作画了,所有人都盯着他手里的炭黑,以及他那奇怪的握笔方式,前番在地上看的不真切,不知在纸上会是什么模样。 薛离闭着眼沉思片刻,然后开始动笔…… 没有任何炫技的手法,他的每一笔都很简单,但那纸上却很快便呈现出一副江景图来,尤其是他对每一个事物的细节处理,恰到好处,像是用最精准的仪器测量过的一般,阴影、光线,角度…… 不过一刻功夫,纸上已经有了一副如实物一般的画,,一江冬水,一只渔舟,一个渔翁,一顶蓑笠,还有那漫天飞雪、远山近黛,所有一切都如真实的一般,好像下一刻便会自画中走出来。 画中是冬天,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连那渔翁的孤独寂寥都跃然纸上。末了,薛离又提笔在画纸右上方刷刷写下: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一幅画做完,所有人都跟着叹了口气,死一般的安静,只有紧凑的风声呼啸着。 顿了顿,薛离再次提笔,寥寥数笔便在江边勾勒出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但却只是一个侧颜,脸部也是空着的,这才呼了口气,道:“评吧,谁赢了?” 这女子应该便是觅儿姑娘了吧……秦蓁看着那幅画,心跳很快,双手在小腹位置紧紧相握,无比激动,因为,薛离又赢了。 第58章 办法 秦恒细细看着薛离的那幅江雪素描,心中早已大为震惊,意味深长地看了赢楼一眼,见赢楼也是微微点头,他道:“薛公子,你这作画手法从何处学来?” 薛离信口胡诌道:“无人教导,自己摸索出来的,您看这画如何?可比得上吴公子那幅?”他的素描功底本不足以让他画出这等高水平画作,只不过他那被改造过的身体,让他拥有了对一切事物近乎完美控制的本事,这才是根本原因。 他这话明显是在糊弄人,不仅秦恒不相信,在场众人,除了何欢之外,也都无人相信,这种东西还能无师自通?糊弄谁呢!不过秦恒也没有较真,看了画片刻,轻笑着道:“高明,着实高明,老夫不曾品鉴过这等化作,借用公子一句话,画得像,十分之像,只是……”秦恒皱了皱眉,道:“这江边女子是何人?为何没有眉眼?” 所有人都有这般疑问,于是都看向了薛离。 薛离咧嘴笑了笑,不冷不热地道:“这个不急,您先说我这画能否胜过吴长卿的?” 秦恒一愣,问道:“胜过如何,不胜过又如何?”其实眼下的比赛已经高下立判了,可秦恒还是想听听薛离还有什么神奇话语,因为这小子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已经越来越大了。 薛离轻笑道:“若是我胜,那这江边女子便是拙荆觅儿姑娘,我等着谢必晖谢公子给她磕头赔罪。” “若不胜呢?”秦恒问道。 “那这便是秦蓁秦小姐,你们不是要卖画筹银两么?算我一个,我想有秦小姐在画中,价格必定会卖得高一些。” 秦蓁小脸爬上一抹红晕,但很快又变得发白,她此刻内心情绪十分复杂,默默看向了秦恒。 秦恒与赢楼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老夫与赢先生意见一致,这一局,薛公子胜,诸位可有异议。”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无人持反对意见,包括那个自命不凡的吴长卿,他对薛离拱手一礼,道:“薛公子高才,吴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下次若有机会,再来请教薛公子。”说完也不多留,又对秦恒等人拱了拱手,道了声“先行告辞”便转身走了。 谢必晖脸色十分难看,心里虽有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狡辩抵赖,站出来对薛离道:“我谢某愿赌服输,我道歉!” “慢来!”薛离抬手止住,笑着道:“如此道歉可不行,按规定你得跪下磕头。” “你!你莫要太过分!”谢必晖涨红了脸,目欲喷火地瞪着薛离,让他给一个青楼女子道歉,已经是在羞辱他了,可薛离居然还要让他跪下,他无法接受。 薛离不去看他,执笔在画卷女子面部与身上快速勾勒着,口中不疾不徐地轻笑道:“是规则就必须遵守,我们事先可是说好的,在场诸位皆可作证,你若执意不认也无妨,你走你的,但我不保证你能活着离开江堤……” 说话间,画中女子的眉眼已然清晰,在场诸人大多没见过安觅儿,但秦恒与秦蓁父女二人却是暗自大惊,这也太像了,简直就是按着安觅儿的模样刻上去的,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你还敢杀我不成!有总督……”谢必晖情绪激动地大声吼道,可不等他说完,秦蓁突然怒吒道:“谢必晖!愿赌服输!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还不跪下磕头!”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薛离刚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太逊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谢必晖大吃一惊,目光怯怯地看了秦蓁一眼,又看了看沉着脸的秦恒,知道自己这是躲不掉了,快步走到薛离身前,薛离拿起画卷,他咬牙用力跪了下去,薛离道:“我要听见磕头的声音,与你赔罪的话语。” 谢必晖眼神怨毒地瞪了薛离一眼,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觅儿姑娘,前番是谢某言语冒犯,特向你磕头赔罪,请你见谅!”三个头磕的砰砰响,磕完后也不逗留,脸色铁青地起身大步跑开了,都没有向秦恒道别。 至此,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薛离,薛离笑笑,重新将画纸铺在桌上,擦去一些炭黑,再次下笔勾勒,不一会儿便将画中女子的模样变了,从安觅儿变成了秦蓁,一切竟如此简单! 薛离将炭黑收进怀里,拿起画纸递给秦蓁,笑着道:“这个给你,拿去卖钱筹银子。” 秦蓁一愣,俏脸微红,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个“你”字,她很喜欢这幅画,但却因为薛离的话有了些落寞。 “天冷,我得回去加些衣裳。”薛离笑了笑,对秦恒道:“秦大人,你是个好官,最起码你心里是装着百姓的,我敬重你,筹银子的事我帮不了你,但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行不行你自己看着办。” 秦恒神色一喜,忙道:“公子请讲!” 薛离道:“开征新税。” 秦恒皱眉道:“眼下已经是正常税务,若再加的话……而且今年的情况特殊,百姓们受不起了啊。” 薛离笑着道:“您别急啊,这开征新税又不是增收税务,普通百姓自然不能再跟他们要钱了,您想想这两江之地什么营生最挣钱?”见秦恒看着自己,一脸的期待之色,薛离接着道:“最挣钱的是青楼啊,那可是个销金窟,而且里头有几个姑娘是自愿做那事的?” “忍辱负重,受尽冷言与嘲笑,可最后银子却大多落入青楼老板的口袋,她们才是可怜人。你只要去找各大青楼的老板,说只要他们交了税,便可得到官府颁发的营业许可,往后就更光明正大了。” 秦恒神色微喜,却立刻又皱了皱了眉,道:“可这一旦征收新税,青楼收入必当减少,苦的还不是那些青楼女子?” “我的秦大人呐,您怎的如此糊涂?”薛离道:“您管不了他们做皮肉生意,难道还管不了逼良为娼的违法行为么?您可以立法保护那些姑娘的权益,但凡违法的,一律抓起来,青楼财产充公,不行我给你派些锦衣卫暗中调查,你看谁还敢乱来?” “兴许您还能救下许多苦命的姑娘。” 秦恒蹙眉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快速筹集银两,还能救人,甚至有可能让一些男人,因为银子不够而放弃逛青楼,一举数得!也就是自己麻烦一些罢了。他面上露出笑意,问道:“那你觉得收多少合适?” “重税,本来也是姑娘们的血泪钱,不必替坏人心疼银子,说到底不过就是男人们松松裤腰带的事情,您自己斟酌着办。”说着,薛离拍了拍何欢的肩膀,道:“赶紧送我回去,冷死我了。”然后快速钻进了马车。 薛离没有发现,此时在场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奇奇怪怪,都道:“这人的想法当真奇特,却也有理有据,真是才子。” 第59章 辞行 雨下了一日一夜,直到次日天亮才渐渐停下。一场秋雨一场凉,好在雨过天晴后,挣脱云层束缚的阳光,给大地带来许多温暖,只是北风越来越大了。 薛离无所事事,照旧躺在前院屋檐下的躺椅上,一旁放着茶水糕点,闭眼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他有预感,这样清闲的日子怕是过不久了。 贺通一大早被他安排出去,调查群英会的事情,他知道,薛大人很快便要对这狗屁群英会动手了。 门房小厮匆匆来报,神态带着些激动,道:“大人,门外,门外觅儿姑娘求见!”昨日薛离在长江提上的事情早已在金陵城传开,诗画双绝,力压金陵第一才子吴长卿,霸气护妻,让才子谢必晖跪下给安觅儿赔罪,包括那番向青楼妓馆开新税,筹银子,修江堤,救姑娘的一番言论,更是让金陵城内的百姓们拍手称快,一时间对这个辜负了金陵城金凤凰的少年,也没再那般憎恨了。 只是秦恒为了保护薛离,并未将他救回秦蓁的事情传出去,否则薛离的名声怕是会更高。 这门房小厮,此刻心里对薛离的敬佩已经无以复加,心中更是骄傲自豪,我家大人就是厉害!这不,觅儿姑娘亲自上门道谢了吧! 薛离坐起身,看着脸色激动的门房小厮,好笑道:“你怎么了?这什么反应?” 门房小厮躬着身子,咧嘴笑着道:“大人,觅、觅儿姑娘来了,应当也是知道了您在江堤上的事情,特来向您致谢的!” 薛离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昨天的事情恐怕又闹得人尽皆知了。他笑笑,道:“致谢个屁,觅儿是我娘子,往后进府不用通报,快请。” 小厮精神一振,原来传闻是真的,自家大人当真将觅儿姑娘收入了房中,太厉害了!他连忙应是,快步跑向门房,大声喊道:“恭迎夫人回府!” 这小子倒是机灵。薛离笑着站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见一身鹅黄裙衫的安觅儿,红着脸走了进来,薛离笑着迎了上去,到了近前,那小厮连忙弯着腰,恭声道:“大人、夫人,您二位慢聊,小的告退。”然后弯着腰后退几步,转身往门房跑去,差点高兴地蹦起来。 薛离看了眼俏脸微红的安觅儿,也不说话,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安觅儿耳热心跳,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薛离拉着手走了,可每次薛离那般自然而然的举动,都让她心跳加速。因为她能感受到,薛离并不是为了占自己便宜,纯粹是爱护自己,这样的小举动,当真太温暖了。 进到堂屋,薛离将安觅儿摁坐在正中两把椅子的右边那把上,自己走到左边那把坐下,笑着道:“往后这便是我们的家了,那是你的位置,女主人。” 安觅儿脸红耳热,心情有些激动,看着薛离,感动地道:“相公,觅儿谢谢你。” 薛离隔着中间的桌子,将她的手拉过来捏了捏,笑着道:“傻不傻?与我还这般客气,说得很好,下回不准说了,否则打屁股。” 安觅儿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昨日薛离在江堤上的所作所为早已传开,包括这句他说何欢“说得很好,下回不准说了”,安觅儿又感动又好笑,自己这位相公,当真有趣得紧。 安觅儿今日未作任何遮掩,穿了一身鹅黄裙衫,挽了发髻,略施粉黛,美得一塌糊涂,她是在像薛离表明自己的心意,因为古代,只有成了婚的女子才会梳挽发髻,可薛离却不懂这些。 “相公,昨日之事觅儿已然知晓,此生能得相公这般厚待,觅儿死而无憾了。”安觅儿轻声说道。此时此刻,看着薛离对自己一副垂涎欲滴,就差流口水的猪哥样,她心中不但没有任何反感,反而有些雀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安觅儿望着薛离,轻声道:“相公,觅儿很喜欢这首诗,真的很感谢你用这首诗维护觅儿,觅儿也才知道,原来相公心中竟是如此孤独,我……” 不等她说完,薛离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柔声道:“说了莫要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是我娘子,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往后你便安心在这住下,赚钱养家的事情交给我,你负责貌美如花即可,过些日子我再去弄些下人回来,你就在家让他们伺候着,养的白白胖胖,咱俩没事就生孩子玩儿。” 前两句还让人感动,可后两句便又开始不正经了,安觅儿脸红过耳,但这次却没有反驳他,起身轻道:“相公,觅儿想给你生孩子,只是眼下暂时不行……”到这,她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沉默片刻才又说道:“觅儿此来是向你辞行的。” 薛离大惊,连忙抓紧她的手,像是生怕她突然跑了一般,急声道:“辞行?你要走?去哪儿?你不愿做我娘子了吗?” 见他如此紧张,安觅儿的眼泪终是没有忍住,但却露出笑容,柔声道:“相公莫慌,觅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只是有事暂时离开,日后还会相见,你看我的发髻。” 薛离懵了,问道:“发髻怎么了?很好看,可这与你离开有什么关系?” 安觅儿又哭又笑,伸出葱白一般的食指在他额头轻点了下,嗔道:“你啊,平日里那般精明,怎的此时却犯了糊涂?我这发髻唯有成了婚的妇人才会梳起,昨日你在江堤之上说出我二人关系,今日我又梳了发髻来与你相见,便是告诉旁人我二人的关系呀,觅儿此生,非君不嫁。” “哦~原来如此,我说那看门的小张为何比我还激动,活到老学到老,哈哈!”薛离得意笑道:“我娘子真漂亮,而且还那么厉害,羡慕死外头那些男人!不过我更厉害,居然能找到这般漂亮厉害的娘子!哈哈哈!” 这孩子心性,安觅儿暗自好笑,然后尽量让自己的言辞委婉,正色道:“我此番是要进京一趟,会中给我安排了新任务,让我去协助陈亲王做些事情,办完事我便回来,好吗?”她知道薛离与陈亲王一派不和,所以很怕他不高兴。 薛离神色一凛,连忙问道:“进京帮助陈亲王?让你做什么?” 安觅儿小意看了看他,道:“暂时不知,说让我见到陈亲王后听命行事便是。” 薛离有些生气,但却不是生安觅儿的气,正色道:“觅儿,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苗寨百姓,是身不由己,我理解你,但我有要求,决不可帮助陈亲王做些伤天害理之事,记住了么?” 安觅儿感动的眼泪哗哗,她本以为薛离会怪自己,没成想他尽能理解自己的心思,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她连连点头保证道:“相公放心,觅儿心中有数,我苗家皆是贫苦、可怜之人,我绝不会替他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薛离替她擦去眼泪,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要多加小心,过些日子我也会进京,等我有了足够的力量,定不叫咱苗家乡亲再受欺负。” 安觅儿又哭又笑,连连点头,道:“觅儿相信你。”二人紧紧相拥而立。 过了许久,二人各自将心绪平复,安觅儿轻轻推开薛离,柔声道:“临行前,让觅儿给相公更次衣吧,我们回房……” 见这丫头俏脸通红,薛离色心大起,却还装模作样地贱笑道:“啊?现在啊?不太好吧?还是白天哎,觅儿也有这种白日宣淫的特殊爱好么?看来我二人当真是绝配,嘿嘿嘿,走走走,回房回房!” 安觅儿无限娇羞,轻轻打了他一下,红着脸嗔道:“什么白日宣淫,难听死了,我是说要给你穿衣服,不是脱衣服。” “那也得先脱了才能穿吧,意思一样,一样,嘿嘿嘿嘿。” 被他彻底干败了!安觅儿连忙后退,拿起随身带来的包袱,解释道:“这是相公上次给觅儿的衣服,觅儿帮你洗过了,这衣服材质特殊,可以防身,只是有些单薄,觅儿在内里用蚕丝布续了一层棉,保暖透气,相公快些换上。” 薛离一愣,笑着道:“换衣服啊,我还以为……”安觅儿红着脸道:“你以为什么?”薛离尴尬一笑,道:“我还以为换衣服呢,嘿嘿!来来来,让我看看我家娘子的手艺。” 这人真是……太无赖了!安觅儿取出那套贺通特制的衣服,道:“我们回房,觅儿帮相公换上。” “别了,就在这换,又不用脱光,回了房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薛离义正言辞地说着骚话。 拿他没办法,安觅儿无奈笑道:“好吧,那相公坐下,觅儿服侍你更衣……” 就在薛离享受着安觅儿柔软小手伺候的时候,秦蓁突然快步跑了进来,正好撞见…… 第60章 姐姐 秦蓁人到声到,开心地大声喊道:“薛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可后面的话却被眼前一幕噎了回去,呆呆看着正在宽衣的薛离与安觅儿,小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去,声音有些颤抖,道:“你、你们在做什么……” 安觅儿微微一愣,停下手上动作,就要去和秦蓁说话,但却被薛离用眼神制止了,示意她继续,然后笑着问秦蓁道:“秦小姐,你有事吗?”话虽客气,但语气间却带着些陌生感,因为他不想再让秦蓁误会下去,昨日在江堤上便有了这般想法,何况还有个何欢夹在中间,他必须要与秦蓁划清界限。 安觅儿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停下动作,继续为他换衣服。身为女子,她哪里看不出秦蓁对自己夫君的情意,也明白薛离此刻的用意,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不管这事。 不一会儿,安觅儿替薛离换上新衣,用眼神制止了薛离的话语,然后快步走到背着身的秦蓁旁边,拉起她的手,笑着道:“秦小姐来了,快些进屋坐,你是有什么事么?” 秦蓁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本高昂的兴致也被先前一幕打消了,不去看安觅儿,轻声道:“没、没事,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她又想起上次在山涧湖泊旁看到的画面了,脸红过耳。这二人也太没羞没臊了,大白天便在家里做这事,也不说回房里去。 安觅儿知道她误会了,连忙笑着道:“秦小姐别误会,我在给相公换身衣服而已,你方才说什么好消息?” 秦蓁慢慢转过身,偷偷看了眼坐在屋里的薛离,见他衣衫整齐才暗暗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听见安觅儿很自然地叫着相公,有点难受,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是来告诉薛离,他的那幅画卖出了许多银子,不过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先行告辞,你、你二人继续。” 安觅儿慧眼如炬,一眼看出了秦蓁的不自然,拉住她的胳膊,柔声道:“秦小姐等等,我与你说说话。” 秦蓁此时的脸已经通红,但却不是因为害羞,她强忍着难受,不敢让安觅儿看到自己的脸,笑着道:“你与我说什么话,我还是先走了,不该打扰你夫妻二人的。” “我要走了。”安觅儿轻声说了句,然后看向薛离,道:“相公,你先出去走走,我与秦小姐说会话儿。” 薛离不知道安觅儿要干嘛,但现在也只有听她的了,他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秦蓁身子一颤,快速转过身不去看薛离,问安觅儿道:“你要走?去何处?” “进来说,”安觅儿拉着她进到堂屋,笑着道:“去京城处理一些事情,我们说说话吧。”她也只比秦蓁大两岁,但二人站在一起却显得差别很大,秦蓁还是个孩子,安觅儿却要显得成熟许多,这与二人成长中的经历有关。 秦蓁看着安觅儿,不禁愣了愣,由衷说道:“姐姐真好看。” 安觅儿温婉一笑,道:“你也很好看啊,往后你便唤我姐姐好不好?” 秦蓁一时间没弄明白,却又有点明白,“这、这……我、我……” 安觅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喜欢相公,他这人坏得很,我可制不住他,鬼点子那般多,厚脸皮,所以你要帮我……” 这时,薛离已经走到了门房处,正在和门房小厮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二人勾肩搭背的,没个正形儿,秦蓁看得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下意识地道:“他本来就坏得很……”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我没有喜欢你家相公,更……” “不喜欢他,你为何会对他敞开心扉?”安觅儿笑着打断了秦蓁的欲盖弥彰,道:“自从上次他救你出来时我便看出来了,你心里有他,否则也不会对着他哭闹,对不对?” 安觅儿好温柔,声音软软的,如春雨一般润人心田,秦蓁有些鼻子发酸,在安觅儿面前感到自惭形秽,但却强忍着,继续否认道:“没有,我那时候是因为太害怕了,大难不死,突然见到熟人,有些情绪失控,换作何欢我也会那样的,后来回家后见到爹爹,我也哭了呀。” 安觅儿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妹妹,我们作女子的,遇到一个有情有义有本事,还极有担当的中意男子实属不易,所以不可过于扭捏,否则定会后悔终生,明白吗?” 秦蓁心头“嘭嘭”直跳,她怎么都没想到,安觅儿会与自己说这些话,终于红了眼眶,强忍泪水,说道:“你是他的娘子,自然帮着他说话,而且他还那般爱你、护你,你又如此好看,他怎会看上我。” 安觅儿擦去秦蓁眼眶里的泪,柔声道:“我与你说说我与相公之间的事情吧。”秦蓁看着她点了点头。 安觅儿拉着秦蓁坐到一旁客座的椅子上,柔声道:“但有些事事关重大,关乎相公的安危,所以你一定保密,谁都不能说,可以吗?”拉拢了秦蓁也就等于拉拢了秦恒,她想给薛离丰满一些羽翼,而且她也打心眼里喜欢秦蓁那率真的性子。 “其实我一开始接近相公,是有其他目的的……”安觅儿将自己与薛离的事情娓娓道来,除了自己与安若曦的关系,以及自己是安家傀儡师的事情不曾说明之外,其他都尽数说了,包括二人此前的相互算计,一直说到自己与薛离在湖泊旁的事情…… “那日你突然离去,应该便是看见了我与相公的情况,”安觅儿俏脸微红,看着秦蓁微白的脸色,道:“其实他那是在救我性命,按理说这种羞人的私房话,我们女子是说不出口的,但我当你是自己人,我那日是在你被绑架的房中被人算计了……” 安觅儿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其实我最开始也没想过与相公在一起,只是那事之后,我发现这人与其他男子不同,很特别,试问有几个男子会如他那般,在那种时候还能保持理智作出承诺,我在明月坊呆了许久,知道那些男人都是什么模样,妹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原来还有如此多事情在其中。秦蓁暗叹了声,道:“你既然是群英会中人,是藏身在明月坊,那你应该不是青楼女子。” “嗯,”安觅儿笑着道:“我恨这世间男子,岂会为了银钱出卖自己的身子?只是那风月场所中,鱼龙混杂,容易隐藏身份,也能获取一些情报,谁知却让我遇上了相公这冤家,也算是我的命数吧。” 秦蓁嘀咕道:“难怪他险些杀了谢必晖……”又正色道:“他救了你的性命,却也不曾用此事索取什么,还能对你这般维护,我猜其中是有对你美色的觊觎,但更多应该还是他的承诺,她说过要对你负责的,当真难得。” 安觅儿笑道:“是吧?我与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他这人虽说坏了点,也与其他男子一般,是个好色之徒,但他有原则,美色或许能叫他垂涎,但却动不了其心智,还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方能打动他。” “而且这人反应迟钝,重情义,你要告诉他才行。” 秦蓁小脸通红,半晌才小声道:“其实我与他好些年前便认识了,可他不喜欢我,他想让我与何欢在一起。” “你确定他知道什么是喜欢么?”安觅儿笑着道:“他不过是个镇府司执事,虚职而已,可他却强力动用锦衣卫的力量,甚至不惜与赵康宁为敌,杀了那许多人也要救你,你认为他对你仅有朋友之谊?你出身官宦,应该比我清楚他做这些事有多大风险。” 秦蓁蹙眉想了片刻,对安觅儿的话深以为然,他这是冒死相救啊。“你说他不知道何为喜欢?” 安觅儿掩唇轻笑,道:“你别看他平日里鬼精鬼精的,其实对男女感情之事,就是个笨蛋,反应极其迟钝。” 秦蓁沉默着,看着远处门房那,正与门房小厮并排坐在台阶上说笑的薛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笨蛋。”然后红着脸对安觅儿道:“我明白了,但我要回去想想,我……先走了。” “嗯。”安觅儿微笑点头。 秦蓁走出几步,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安觅儿展颜一笑,道:“姐姐,你进京后多加小心。” 第61章 群英会南下 当秦蓁从身旁急匆匆跑出去的时候,薛离看了看她,然后附在门房小张耳边轻声说道:“你小子,以后长点眼睛,这丫头来的时候你给我拦着点儿,记住没有?” “啊!”门房小张低呼了一声,连忙捂住嘴,轻声道:“可、可那是秦小姐啊,我怎么敢拦。” 薛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咬着牙道:“你是不是傻,这是我的地方,你怕她做什么?”这小子看着挺机灵,怎么他妈的连在背后说人坏话都不会?你就不能小声点儿? 刚走出不远的秦蓁突然停下,转身望着薛离,却什么都没说,见薛离一脸的尴尬,她嫣然一笑,快步离去。 以秦蓁的性子,这时候应该指着自己破口大骂才对,这是怎么了?薛离有些意外,似乎自从上次被救回来之后,这丫头的性子就变了不少。 回到堂屋,见安觅儿微笑望着自己,薛离快步走上去,笑着问道:“你与秦小姐说什么了?” 安觅儿帮他整了整胸前的衣服,柔声道:“你能看出秦小姐对你有意么?” 薛离一惊,连忙解释道:“不是,她对我有没有意思是她的事,我可没有那方面意思,我已经有你这个娘子了,不会对不起你。”在他的认知中,还是前世那种一夫一妻制的观念,出轨是要遭人唾弃的。 安觅儿微笑看着他,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自己这位相公却与众不同,她只道是薛离太爱护自己了,于是柔声道:“相公,觅儿知道你爱护觅儿,可你若也对秦小姐有意的话,亦可将她娶回家来,如此一来,日后我也好有个伴,何况……” 安觅儿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道:“何况眼下你的处境有些危险,群英会不会放过你,我离开后,有秦小姐这层关系,秦大人也好照顾你。” 薛离暗自一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啊,这里是古代,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啊,我他妈怎么才反应过来,不过秦蓁不行,那丫头的确长得不错,可她是何欢喜欢的人,我不能要她。 “你不吃醋?”薛离在安觅儿小巧鼻头上轻刮了下,笑着问道。 安觅儿神色微黯,她怎么可能不吃醋,可如今的事态并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一切还是要以薛离的安全为重,她轻声道:“有一些,但这不重要,觅儿只想让相公安全一些,而且我也挺喜欢秦小姐的性子,你看……” 见薛离有些走神,未做回答,安觅儿以为他是在考虑,接着道:“相公放心,秦小姐那边觅儿已经与她说过了,只要你同意,她……” “我不同意,”薛离笑着打断道:“我与她只有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情,何况她是何欢喜欢的女子,说到底我还是不能与她有太深瓜葛,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受委屈。” 安觅儿十分感动,抓着薛离的手,满眼温柔地看着他的脸,柔声道:“相公,觅儿谢谢你如此在乎我,可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以大局为重,毕竟秦小姐家对你是有好处的,你现在不用急着做决定,往后再看看。”秦小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相公,我要走了。”不等薛离说话,安觅儿望着他深情说了一句,眼里满满的不舍,可她明白,自己必须要离开了,只有将那些糟烂事都处理掉,以后才能安心与薛离在一起。 薛离感受到了她的不舍,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没事,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我会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此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安觅儿眼眶湿润,却嫣然一笑,用力点头“嗯”了一声,又鼓起勇气,闭上眼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不给薛离任何反应的机会,转身快步往外跑去。她太了解自家相公的性子,若不赶紧跑,一旦被他抱住,再想走便更难了,也正如他方才所言,“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娘子,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记得防火防盗防色狼啊!”薛离突然高声喊道。 安觅儿步子一乱,差点摔倒,回头嗔怪着看了他一眼,心里甜蜜蜜的,暗道:“这人真是,总会说些搞怪的话语让我失了分寸,真是冤家。” “恭送夫人!”门房小张九十度鞠躬,大声喊道,安觅儿心更乱了,这不正经的人,连家里下人也是这般不正经。 看着安觅儿扭着小屁股跑出去,薛离心里大为得意,老子就是有本事,不但找了个如此漂亮的老婆,还能让老婆亲自给我拉皮条,我是要呢,还是要呢,还是要呢? 心里虽然有着骚骚的得意想法,可一想到秦蓁与何欢,还是有些头疼,忍不住又叹了声:“魅力大也是一种错啊。” 片刻后,薛离刚想重新去躺椅上休息的时候,贺通突然急匆匆地跑进门来,步子极快,神色严肃,看到薛离后,直接纵身跃了过去,单膝跪下,沉声道:“大人,群英会那边有消息了。” 薛离神色微整,问道:“什么情况,起来说。” 贺通连忙起身,道:“据情报,群英会有数十人已从江北渡江而来,其中以田忌与郑和为首,另外都是些六品以上的高手,目标很可能是大人您!” 薛离蹙眉问道:“郑和?下西洋?那是个太监?” 贺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色道:“那郑和是群英会青龙堂堂主,八品上剑手,实力在田忌之上,情势有些危急,小的建议大人向秦大人求助。” 薛离双目微凝,冷然道:“群英会,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数十是几十。” 贺通低着头答道:“未曾探得具体人数,对方当中有追踪与反追踪高手,我们的人无法靠近,预计在五六十人。” 连锦衣卫都无法靠近,看来对方是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死了。薛离道:“眼下除了金陵城,你还能调多少人过来,我说的是三处剑手。” 贺通立刻明白过来薛离的意思,如实答道:“三处共有七百四十人,除去留守京城的,全国各地共有四百四十人,以大人的身份,全调过来都不是问题,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您还是向秦大人求助一下比较好。” 难怪觅儿那丫头,临走前让我亲近秦恒,原来是有这样的考虑,看来群英会那头,也是有着很强大的情报网,我这不去找秦恒是不行了。 “好,你继续监视,让兄弟们莫要轻举妄动,有情况及时来报,我去一趟总督府。” 第62章 浙江总督 心里装着事儿,薛离很快便到了位于金陵城中心的总督府,一路上与一些认识自己的百姓微笑点头打招呼,让他的脸此刻有些僵硬。进府之前,他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对门房道:“有劳,通禀秦大人,镇府司执事薛离求见。” 那门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初见薛离便觉得有些眼熟,此时听他自报家门,立刻想起,赶紧陪着笑道:“原来是薛公子,您请,大人有过交代,凡薛公子前来,不用通报,直接进门,您请!” 这老秦倒是挺会来事儿。薛离暗暗点头,也不多话,嗯了声便大步走了进去。那门房看着薛离的背影,忍不住暗暗点头,暗道这要是自家姑爷该有多好,有本事有才气,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当然,前提是他能够休了那位明月坊出身的觅儿姑娘。 薛离刚进大院没多久,便见那虎贲营都尉程德甩着膀子迎面大步走来,看那脸色,似乎有些生气。 薛离快步迎了上去,笑着道:“程都尉你好,这是做什么去?” 程德乃秦恒亲信,对于此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知晓,虽有些不满薛离的花名,但对他这个人倒是印象不错,尤其是上回抓捕东瀛武士那次,薛离展现出的实力着实让人吃惊。 程德面色缓和了一些,露出点笑容,对薛离一抱拳,道:“薛公子,你怎的来了?” 薛离抱拳还礼,笑着道:“在家闲着,躺的快生蛆了,来找秦大人说些事情,您这是上哪儿?” 听他说话有趣,程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凑进一步,揽着薛离的肩头,压着声音道:“老弟你上回救小姐时,不是将赵康宁打了吗?有人来替他讨说法,就在秦大人书房,我这是回虎贲营调人去,娘希匹,惹急了老子直接宰了这群王八蛋!” “等等,讨说法?谁找秦大人讨说法?京里来人了?”薛离看着程德,道:“人是我打的,他找秦大人讨什么说法?” 对于程德,薛离的印象也是极好,此人生得高大威猛,武艺高超,为人正直,而且能被秦蓁那丫头叫一声“叔”,说明他与秦恒关系很近,所以薛离也就不与他见外了。 程德咧嘴呵呵一笑,道:“薛老弟,你这事儿干得漂亮,老哥佩服,我他娘的早看赵康宁那厮不舒服了。”顿了顿,接着道:“可知道是你打了赵康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来讨说法的是浙江总督孙开福,那老小子是陈王一派,说是赵康宁是在秦大人辖区被打,秦大人难辞其咎,必须给个说法。” “翻了个天的,”薛离蹙眉道:“我知道浙江总督与两江总督都是一品大员,可秦大人的权力地位应该比那个孙总督高吧?他怎敢如此大胆?” “你有所不知,”程德咬着后槽牙,恨恨地道:“那孙开福是宫里孙妃娘娘的娘家堂兄,顶着个国舅爷的头衔,而且皇上还赐了他一块金牌,秦大人哪敢得罪?” 原来是赵康宁的舅舅,不过这舅舅扯得可有点远了。薛离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老哥您现在调兵是几个意思?不过了?打算拼命?” 程德虎目一睁,气得嘴上两撇小胡子都在发抖,咬牙道:“娘希匹,惹急了老子真就不过了,那玉刚都将人带进了总督府,我能眼睁睁看着秦大人被欺负?到时候杀人的是我,与秦大人无关!” “等等等、等等,”薛离连忙拉住他,道:“你先别急啊,拼命这种事还是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干,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那个玉刚又是什么人?” 程德虽然莽撞,但却不傻,连忙问薛离道:“薛老弟有办法?对啊,你如此有才,更是智计百出,一定有办法帮助秦大人,何况大人还是替你顶的罪名。” 这人说话太直,却也不无道理,薛离笑笑,道:“不说这个,你先给我说说里面的情况。” 程德来了精神,压着声音道:“那玉刚是浙江都指挥使,武艺倒是寻常,七品上而已,可他却带了几个江湖中人,我认得其中一个,是华山派此前的副掌门朱尤刚,八品中的修为,他能拖住我,另外几个我不认识,但能与朱尤刚站在一起,修为必然不弱,所以我必须调兵过来帮忙。” 都指挥使乃是一省兵马总管,是为了遏制总督军政一把抓,权力过大的官职,虽不及总督官职大,但却能够牵制总督,便像二郎神对玉帝那样,听调不听宣。不过秦恒是个列外,他能统管两江之地的一切军政事务,由此可见朝廷对他的信任,这也是陈亲王一直想拉拢他的原因。 听罢,薛离笑着道:“我说老哥,你这便有些杞人忧天了,别说他们没有秦大人殴打赵康宁的证据,而且赵康宁也不是他打的,即便有证据证明又能怎样?两江总督,封疆大吏,谁敢动他?你别添乱,若真调兵过来,反倒会落个心虚或造反的口舌,咱俩进去看看,实在不行我认了就是。” 程德暗自一惊,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他道:“你认了?那可不行,他们不敢动秦大人,可敢动你啊,你千万不能认,否则小姐会伤心死的。” 呃……薛离颇感无奈,点点头道:“多谢老哥关心,我心中有数,进去看看再说。” 二人并排往书房走去,刚到门口便听一个略尖的男人声音,带着怒气哼道:“秦大人,世子殿下在你辖区叫匪人打成重伤,你居然敢说对此事一无所知!莫非当真不将圣上放在眼里!” “孙开福。”程德小声对薛离说了一句。薛离点了点头。 秦恒的声音传来,笑呵呵地道:“孙大人何出此言,先别动怒,世子殿下叫匪人殴打,老夫亦是义愤填膺,此事也一直在调查中,你我同僚多年,如此说话岂不伤了和气?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说。” 孙开福全不买账,又喝道:“大胆秦恒!你可知罪!如此恶性大案,竟还这般不以为意,莫不是真当老夫动不了你了!” 书生虽不善武力,但骨子里却都有着一份傲骨,何况是秦恒这种为官多年的老油子的读书人,他冷冷笑道:“老孙,我敬你是因你我同朝为官多年,有些旧谊,你若真想处理此事,那便坐下好好谈,若只为刁难老夫,呵呵,不是老夫自大,便是那陈亲王来了,也要掂量掂量。” 薛离突然觉得这胖老头有几分可敬可爱。 这时,又听那个那赵康宁怒声道:“大胆秦恒!胆敢冒犯父王!小心你的脑袋!” 秦恒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不急不慢,淡淡地道:“世子殿下,老夫今日便坐在此处,你动一下试试,我还是那句话,陈亲王来了也得掂量掂量!”语气很淡,但却透着一股强硬的味道。 薛离冲着身旁的程德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秦大人牛逼。” 那孙开福喝道:“大胆秦恒!为官不力,涉案严重!我以御赐金牌为令!来啊,将之拿下,即刻送往京城,交由刑部审理!” “是!” 薛离拦住要冲进去救人的程德,朗声笑道:“秦大人傲骨铮铮,晚辈极为佩服!从前倒是薛某看走眼了!哈哈哈……”然后大步走进了书房。 第63章 诡辩 这一声笑,顿叫书房里的所有人吃了一惊。 薛离领着满面怒色的程德进了书房,径自走到亲很身前,拱手笑着道:“秦大人,方才所言字字豪情,在下佩服!” 秦恒一愣,他没想到薛离竟会突然到来,眼下这时节正是关键时刻,这不捣乱嘛,赵康宁绝不敢拿自己怎样,但却敢度你动手啊!秦恒心中担忧,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呵呵笑着道:“薛公子过奖,老夫不过说了些实话,你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来?” 薛离哪里听不懂秦恒的言外之意,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在家闲的蛋疼,您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镇府司执事的虚职,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多,您这是……”到这,他才故作惊讶地看向一旁的赵康宁,连忙微微躬身,拱手道:“哎呀,原来小王爷也在,下官眼拙,才发现,请小王爷恕罪。咦?小王爷您这脸是怎么回事?让人打了?真是胆大包天!小王爷,您告诉我谁打的您,下官这便去给您找回场子!” 虽然这几日,赵康宁用了最好的外伤药,可上回被打得实在太狠,至今都还有些余肿未消,青一块紫一块,跟个五彩斑斓的微胖猪头似的。 你这小子也太无耻了!人明明是你打的,祸也是你惹得,现在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假惺惺地说出这话,你还要不要脸了!秦恒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程德将头偏向一旁,努力憋笑,这薛公子果然有意思。 赵康宁正要呵斥,薛离紧接着道:“咦?这位大人面生啊,您是何人?在下方才似乎听见有人要拿下秦大人,是您说的么?”不给孙开福张嘴的机会,薛离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六个穿着衙役服的男人,问道:“方才要动手抓秦大人的,是不是你们?胆儿挺肥啊?” 赵康宁这时才插上话来,呵斥道:“大胆薛离!小王在此问责重案,你不经通报便贸然闯入,还敢对小王与国舅大放厥词!该当何罪!” 罪你大爷!真当老子是被吓大的?薛离连连摆手,笑道:“等等,等等,我说小王爷,您生在皇家,乃是天之贵胄,说话可得注意言行啊,”然后看向秦恒,一本正经地问道:“秦大人,此处正在审案?犯人何在?要不在下让锦衣卫四处过来帮忙?” 见他模样,秦恒忍着笑,配合说道:“多谢薛大人,此处并无犯人,老夫正与小王爷、孙大人闲聊。” 薛离点头,对赵康宁道:“小王爷?您说的问责重案是什么?此处并无犯人,亦非公堂之上,乃是秦大人私宅,莫非只允许您与秦大人交朋友,我便不行?再说大放厥词,我有哪句话侮辱,或是诋毁您二位了?不过是说些公道话,何罪之有?皇家也得讲理不是?” 一番话连珠炮似的说出,愣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气得赵康宁咬牙切齿。 那孙开福生得尖嘴猴腮,有些驼背,尖声道:“放肆!江南镇府司执事,区区虚职,竟也敢如此与世子殿下说话,就凭你也敢说调用锦衣卫四处?不自量力的东西,来啊,将秦恒拿下!谁敢阻挠,格杀勿论!” 有御赐金牌就是牛气啊。看着孙开福手里那块刻着一个“御”字的金牌,薛离给程德使了个别动的眼色,笑着道:“慢来、慢来,先别动手,在下有几句话想问问孙大人。” “此前江南闹灾,陛下从各地调粮赈灾,是不是您暗地里使了些坏?企图破坏赈灾事宜?”薛离的语气很温和,但每个字都如重锤一般落在孙开福心头,他自然是从中使过坏,目的是为了配合陈亲王收服秦恒,可这事十分隐蔽,用的也都是陈亲王府的人,薛离是如何知道的? 孙开福面色微变,喝道:“休得胡说八道!陛下圣德仁君,勤政爱民,老夫唯恐能力不济,相助不得,岂会从中捣乱!大胆薛离,你拿出证据来!否则本官定要告你一个污蔑朝廷命官!” 秦恒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凑到薛离耳边,轻声道:“你这话从何听来,可不敢胡说,这孙开福不好惹。” “瞎扯呗,这老小子一肚子话水儿,我就不信他没从中使过坏,您别管了,看我的。”薛离面色不变,轻声对秦恒说道。 “说得好!”薛离笑着应了声,看着孙开福道:“原来孙大人也知道凡是得讲证据,我不知道您与小王爷为何要拿秦大人啊,可拿人是不是也得因为点什么?就因为你有块御赐金牌?还是说陛下的金牌便是给你胡作非为所用?” “你!你!”孙开福气得直哆嗦,指着薛离半天说不出话来,证据二字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没成想竟被薛离钻了空子,此子当真阴险至极! 薛离轻轻拍开孙开福快要插进自己鼻孔的手指,微笑道:“别用手指人,很没有礼貌,有话慢慢说,您只要拿出足以拿下秦大人的证据,我一定拿出你胡作非为,破坏赈灾事宜的证据,届时咱一起进京面圣,看谁死得惨一些。” 孙开福脑中灵光一闪,喝道:“你乃是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虽只是虚职,却也是锦衣卫所中官员!陛下有过严旨,锦衣卫不得擅自调查二品以上官员,否则定死罪!” 这人一把年纪了,当官都当到狗身上去了不成?怎么跟个傻子似的?薛离暗暗发笑,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激动的孙开福,道:“哦……那就是说,您承认自己从中使过坏咯?”又看向秦恒,道:“秦大人,您听见了?那你是证人,此乃孙大人亲口所言。” 秦恒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这明明是一场针对自己办事不力的问责,竟硬生生被这小子将矛头指了回去,人才啊!“老夫听见了,也愿意当这个证人!” 孙开福急了,喝道:“本官何时承认过!你休要血口喷人!锦衣卫擅自调查二品以上官员,其罪当诛,本官定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秦恒虽觉痛快,却也有些担心起薛离来,正如孙开福所言,他是锦衣卫的官员,就算他没有暗中调查孙开福,可眼下话已经说出口了,此乃皇家大忌之一,若真闹到皇上面前,薛离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还会给锦衣卫所惹来麻烦。 不过你小子够义气,老夫定会拼死保你! 赵康宁冷声道:“少说没用的,一切等将人带回京中,面见陛下后再说!来人,将薛离与秦恒一起拿下!”他终于找到机会,名正言顺地报复薛离了。 “等一下!”薛离连忙躲到程德身后,看着赵康宁,笑着道:“小王爷,我不但知道孙大人的事情,还知道您勾结东瀛武士绑架秦小姐,并承诺东瀛人,将江南省沿海一代对其开放,以谋私利。”他将秦恒一直没敢捅破的事情说了出来,让所有人为之色变。 赵康宁面色急变,不管不顾地喝道:“放肆!胆敢污蔑小王!来啊,都抓起来!抵抗者格杀勿论!”不管如何,只要先将薛离抓起来,在送往京城的路上,是可以解决很多事情的。 “是!”那六个假扮官差的江湖人士,齐声答应,扑了上去。 第64章 震慑 见那六人动手,程德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秦恒与薛离被抓,哪怕事后被追责,管不了那许多了! 然而就在两方共计七人将要撞到一处之际,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利器破空的尖锐声音,“嗖嗖嗖嗖……笃笃笃笃……”十多枝一尺多长的弩箭射将进来,插在对方六人面前的地板上,程德与对方各自往后退去,被强行分隔开来。 “什么人!”六人中,一个肩宽腰细,身材高大,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高声喝道,此人便是华山派前任副掌门朱尤刚,八品中修为,是此行六人中武功最高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全身黑衣,戴着蓑笠,脸被衣领遮住大半的人,如鬼魅一般飘了进来,他刚落地,又来数十人,与他一般穿扮,每人手中都拿着长剑,瞬间将朱尤刚六人团团围住。 “锦衣卫!”赵康宁惊呼出声,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如神兵天将一般的数十黑衣人,他从未与锦衣卫打过交道,但却也知道锦衣卫中的一些事情,比如眼前这些,他们便是锦衣卫三处,专门负责刺杀暗杀的剑手,个个都是高手,可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锦衣卫凶名在外,不论是朝廷文武还是江湖草莽,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听得赵康宁惊呼,朱尤刚六人亦是脸色大变,不敢动弹分毫,严阵以待地防备着随时有可能刺过来的剑。 赵康宁喝道:“放肆!小王乃是陈亲王世子赵康宁,尔等是要造反吗!” 那第一个出现的领头黑衣人,只是淡淡看了赵康宁一眼,未作任何回应,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抓起来。” 一句话,那数十锦衣卫立刻涌了上去,朱尤刚六人不敢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制住,站成了一排。 赵康宁脸色铁青,怒喝道:“放肆!你们胆敢蔑视小王!我……”可不等他说完,领头黑衣人便淡淡地打断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干预,世子殿下慎言。” 数十把剑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又是这群浑身透着阴寒气息的杀手,吓得孙开福嘴唇发白,愣在了原地,他自然知道锦衣卫的特殊地位,但却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嚣张,居然连陈王世子的帐都不买,悄悄咽了口吐沫,这才感受到自己手里那块金牌的硬度,有了些勇气。 “尔等大逆不道!居然敢对世子殿下不敬!本官有御赐金牌在手,命尔等立刻退下!” 锦衣卫只听皇上与指挥使的,御赐金牌分量应该够了吧?这是孙开福的想法。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领头黑衣人却只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冷声道:“将此人一并拿下,交由四处督办。” “是!”两个锦衣卫上前将孙开福架住,看都没看他手里的金牌。 牛啊!居然谁的帐都不买!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历?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惊诧之际,那领头黑衣人走到薛离面前,单膝跪下,行礼道:“下官三处执事方进,见过大人。”声音很淡,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冷意。 薛离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一早便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群人,他就是要看看这些人想干什么,却没想到是干这个的!他笑着道:“好,有劳了,退下吧。” 方进道:“孙开福怎么办。” 此时的孙开福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满眼恐惧地看着薛离,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镇府司执事,居然能够调用锦衣卫的杀手,赵康宁等人亦是如此想法。 薛离道:“都放了吧,我想孙大人方才只是开了个玩笑,并非想对秦大人与我不利,是吧孙大人?” 孙开福连连应是,开玩笑,一旦被锦衣卫带走,便是条龙也得脱层皮下来,何况是自己? “是!”方进干脆利落地应了声,然后挥了挥手,起身往外走去,“大人放心,下官一直在附近。”数十锦衣卫鱼贯而出,片刻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阴郁的杀气,随着方进众人的离开而逐渐消失,除了薛离之外,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薛离笑着问孙开福道:“孙大人,现在怎么说?” 孙开福没了主意,如果单是秦恒与一个镇府司执事的话,他手持御赐金牌,抓了也就抓了,最多事后被皇上骂几句,虽然会与秦恒彻底闹僵,但这却是在给陈亲王办事,无伤大雅。 可眼下这最不起眼的镇府司执事,却生生将锦衣卫三处,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招来,而且看样子还对这个执事毕恭毕敬,这可怎么办?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赵康宁。 “好,好,好。”赵康宁脸色铁青,连道三声好,看着薛离,道:“区区一个镇府司执事,竟可调用锦衣卫如此多的力量,不但蔑视小王,竟连陛下的御赐金牌也不放在眼里,看来锦衣卫所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小王记下了,咱们金殿上见!”说完一甩袖袍,大步往外走去。 孙开福暗暗松了口气,眼神凶狠地瞪了瞪秦恒与薛离,但却又被薛离满是笑意的眼神吓了一跳,不敢再留,快步跟了出去。 待赵康宁一行人离开,秦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薛离的肩膀,道:“过瘾!当真过瘾!上一回遇到此等情况还是在京城,不过当时吃瘪的是那陈亲王,今日你小子又将他儿子弄了一回!过瘾!哈哈哈哈……” 这时,赢楼快步走了进来,忙问道:“老秦,怎么回事,赵小王爷怎的走了?” 秦恒大笑道:“先生来晚了,你是没见着方才的情景,简直与当年在京中一模一样啊!哈哈哈哈!” 赢楼一愣,看向薛离,问秦恒道:“他都知道了?” 薛离蹙眉道:“知道什么?赢先生可是知道什么事情,不曾告诉我?” 秦恒摇了摇头,问薛离道:“薛公子,能否告知老夫,你是如何调得动锦衣卫替你做事的?上回救蓁儿回来时老夫便有了这般疑问。” 第65章 牛人老妈 薛离蹙眉看着秦恒、赢楼二人,没有立刻回答秦恒的问题,反问道:“二位,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秦恒看了眼赢楼,见他面色古怪,秦恒冲他微微摇头,然后对薛离道:“薛公子,此事事关重大,老夫与赢先生说不得,你还是先说,你是如何控制锦衣卫的。” 说不得?究竟是什么事,居然能让两个连赵康宁都不怕的人,如此讳莫如深?想着,薛离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自己的事情迟早要告诉他们,于是他很是随意地说道:“因为我有锦衣卫指挥使的黑铁令。”说话间,他细细观察着秦恒二人的脸色变化,想从他们的表情里发现些什么。 到这,不仅是秦恒与赢楼二人脸色骤变,连一旁的程德都有些慌张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薛离。 秦恒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开,声音很低地正色问道:“此话当真?这种事可不好用来说笑。” 薛离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那块带着温热体温的黑铁令,将有花纹的一面冲着秦恒,道:“呶,与您手中那块白铁令一模一样,您看看真伪。” 这东西根本不可能被伪造,因为其复杂的制作工艺,完全不是当初陆真仪说的那样,单靠内力便可完成,所以秦恒根本不用检查,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确认,这就是那块比御赐金牌好使的锦衣卫指挥使的黑铁令! “参见大人!”这时,程德突然单膝跪下,低着头,声音有些激动地说道。 薛离一惊,连忙去扶程德,道:“老哥这是作甚,赶紧站起来说话!”他不明白,这黑铁令明明是锦衣卫所的东西,可为何能让程德,这么一个属于地方军的将领如此敬畏? 秦恒面色激动地道:“是,果然是黑铁令!太好了,实在太好了!孩子,快说说你是如何拿到黑铁令的!”连对薛离的称呼都变了。 薛离紧紧抓住程德的手腕,不让他再跪下去,道:“此物一直为我随身所带,当年被师父救回去时便在身边了,您究竟知道些什么,能否告诉我?”他自然也发现了秦恒突然间对自己称呼的变化,但却没有去问,只是紧紧盯着秦恒,等他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秦恒突然仰天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好!太他娘得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哈……赢先生,你看到没有!我便说苗小姐不可能不管此事!对不对!” 这胖老头此刻面色通红,模样无比激动,最后对赢楼说出那句话时,倒有些像小孩之间打赌赢了,洋洋得意炫耀的样子。 赢楼亦是难掩激动,一把抓住秦恒的手腕,连连叹道:“好,好啊!是老夫多虑了!是老夫多虑了啊!苗小姐**远瞩,远非我等之人可以比拟,老夫彻底服气了!” 薛离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个就差哭出来的老头,问道:“两位先生,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能否给我解释解释?” 笑了许久,秦恒才勉强将激动的情绪稳住,脸上的潮红不曾退去,拍着薛离的肩膀,道:“你可知老夫让你积蓄力量,是积蓄什么力量?就是这锦衣卫的力量,我手中的白铁令……”说着,他快步走进书房里间,翻出那个装白铁令的盒子,又连忙走回来,道:“此物乃是当年苗小姐亲手交给老夫,转给王柠芮那丫头,目的便是让她助你掌控锦衣卫所。” “苗小姐是谁?”薛离皱眉问道,虽然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这位苗小姐,应该就是那神秘的锦衣卫指挥使了,可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小姐?那明显是个女人啊,可锦衣卫的头头,一般不都是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么?再不济也会是个阴阳怪气的东厂太监在那吆五喝六的,怎么会是个女人? 不待秦恒回答,赢楼正色说道:“苗小姐闺名苗惜弱,乃是锦衣卫所创建者,也是你的亲生母亲。”这是他一直压在心头的秘密,之所以会突然从太医院院使提前告老还乡,也是与这件事有关,今日他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对那件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当事人说了出来,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秦恒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赢楼,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将事情告诉薛离。 薛离的眼睑轻微颤了颤,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咳,那个,赢先生,您会不会弄错了?我爹是西凉王,那我娘应该是西凉王妃才对,怎么成锦衣卫指挥使了?” “属下先行告退。”程德知道马上要说些敏感话题了,他很有眼力见地抱拳说道,然后快步走出书房,顺手关上了门。 说起苗惜弱,赢楼与秦恒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淡淡笑容,似乎又见到那个聪明绝顶,几乎无所不能的可爱女子,在指着别人的鼻子骂笨蛋。 “笨蛋!”秦恒突然笑着说了一句,赢楼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是我傻了还是这俩老头傻了?在说什么呢?干嘛突然骂人?薛离很是无语地望着两个老头。 秦恒收起笑意,对薛离道:“你娘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苗惜弱,她虽与西凉王有了你,但却并无西凉王妃的身份。” 薛离不解道:“为什么?” 秦恒道:“因为此事有人不答应,你父亲无法迎娶苗小姐,并给她名分。” “反了天了,我老子可是西凉王,居然还有人能管他这种私生活的闲事儿?”薛离好奇道:“再说我那老娘,可是掌管着锦衣卫所这么个厉害机构,手下的人甚至连御赐金牌都不惧,她若想嫁,谁拦得住?”对于这件事,他心里更多的还是好奇与八卦,就像个局外人,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的确是个局外人。 敢情我他妈还是个私生子啊。 秦恒道:“四位异姓王中,以西凉王势力最为强大,别说娶一位夫人,便是十位百位也无人敢管,甚至要娶公主也不在话下,可他要娶的却是苗小姐,是当今圣上看中的女子。” “什么!”薛离吃了一惊,连忙道:“你说皇上也喜欢我老娘?那他与我老子岂不是成了情敌?这也太狗血了。” 秦恒问道:“何为狗血?” “哦,没什么,您继续说。”薛离摇了摇头,这事儿不狗血么?自己那牛逼的老爹还真是牛逼,居然敢跟皇帝抢女人,真他妈够二、够刺激! 秦恒并不深究什么是狗血,接着道:“当年二王夺嫡,陈亲王手下能人异士众多,在朝中更是诸多朋党,而当今皇上的势力却远远不及陈王,但后来却是皇上赢了,此间一切皆因有苗小姐相助,她不仅以一己之力将朝中陈王势力瓦解,更是将四川安家的两位傀儡师大败而逃。” “此后又亲率十二金叉,奔袭千里进入武国国都,抓来武国太子,顺便还将武国的文臣武将杀了大半,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这才让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顺利继承帝位。苗小姐貌美如花,又是智勇双全,皇上便生出想娶她为妃的念头,只不过她拒绝了。” 这话又让薛离大吃一惊,亲率十二金叉闯入敌国国都也就算了,抓了人家太子也不说了,居然还顺便杀了人家大半文臣武将,那可是敌国国都,不是乡下菜市,那可是杀人,不是切白菜,这他妈还是人能做到的事么? 而且最让人吃惊的是,那女人居然敢拒绝皇帝的追求,她一定是个疯子,皇权大于天,谁敢违抗?她敢! 薛离轻轻咽了口吐沫,问道:“那、那皇帝下令将薛家满门抄斩,有没有可能是公报私仇?因为我老子横刀夺爱了。” 秦恒想了想,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有这种因素存在其中,包括陈亲王一直对你死追不舍,也必然是与你母亲有关,若无你母亲干预,他不可能输得一败涂地。” 这就说得通了,对于一些追逐权力的人来说,权利比生命和亲爹都重要,夺人权利无异于取人性命、杀人老爹,完全就是不共戴天之仇,难怪那陈亲王要对我赶尽杀绝,老娘啊,你可害苦我了啊。 秦恒又道:“不过当年薛家被定谋反罪名期间,曾发生过一些很是奇怪的事情……” 第66章 我要找到她 “奇怪的事情?”薛离问秦恒道:“什么奇怪的事情?”此番总督府之行所得到的消息,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做出反应了,没曾想一块令牌而已,居然会扯出如此多惊人的消息来,当年究竟发的生了什么? 他越来越好奇了。 秦恒不答反问,道:“你可知老夫这黑铁令从何而来?” 薛离道:“您不是说是我老娘亲手交给您的么?” 秦恒正色点头,道:“没错,的确是苗小姐亲手所给,但却不是在京中,而是在薛家满门抄斩之后,老夫自户部尚书调任两江总督之后,苗小姐亲至金陵所给。” “不是,”薛离蹙眉道:“您的意思是,我老娘还活着?她没有与薛家满门一起被杀?”这似乎是个让他感到惊喜与意外的消息,同时又有了些很奇怪的感觉。 秦恒道:“自然没有,且不说皇上不舍杀苗小姐,即便皇上有此想法也不一定做得到,苗小姐武艺奇高,说句不该说的,锦衣卫虽是朝廷机构,但却都是优先听从苗小姐的命令,包括老夫身边的影卫,虽是离京前皇上派给我的,但他们也都是苗小姐训练而成。程德,八品横练,亦是出自影卫之中,都是苗小姐的人。” 难怪刚才见到黑铁令,会是那般举动,原来老程是我那牛逼老娘的部下,真他妈日了天了,薛离越发吃惊,道:“听这意思,皇帝身边全是我老娘的人?那她岂不是随时都能取而代之当皇帝了?” 这话大逆不道,换做平时,谁都不敢说,可秦恒却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便点头道:“话是如此,但不可胡说,苗小姐一心相助陛下,绝无二心。” 薛离道:“既然我老娘有如此强大的势力,为何还会让薛家落到满门抄斩的境地?她既然与我老爹有了我,想来应该是对他有感情的才是,为何不管?” 秦恒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也是老夫方才所言的奇怪事情,”顿了顿,又道:“当年苗小姐在京中待产,其时西凉王并不在京中,皇上虽恨,但却并未为难苗小姐,更无要对西凉王下手的意思,但在你出生之后,宫中便突然传出要削番的消息,此乃一怪。” “要知道,四大藩王皆是太祖皇帝亲自册封,个个皆对朝廷忠心不二,削番一说从未有过,可突然间便发生了。” 秦恒端起桌上的茶碗和了一大口,接着道:“第二怪,你刚出生不久,苗小姐便命人将你送走,不多久西凉王便来了京城,但却没有见到苗小姐的面,不久后便被皇上杀了,这其中的时间节点似是被人安排好了的一般。” 屋外的风声越发紧俏,吹得木门嗡嗡作响,薛离皱眉问道:“我老娘去哪儿了?” 秦恒道:“不知,这便是第二怪,自那事之后,苗小姐便突然神秘失踪,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不应该啊,都愿意跟人生孩子了,没理由不管人家死活才对。想了想,薛离问道:“有没有可能被皇帝藏了起来?毕竟他喜欢我娘,我娘也一心帮他,随便找个借口将她带走并不难,如此一来她便无法干预薛家事情了?” 秦恒道:“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苗小姐曾说过,她愧对皇上的情意与信任,日后尽量减少与他的接触。不论如何,老夫深信,此间必有什么人在暗中谋划操控,而且此人心机深不可测,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陈王?何太师?或者是皇帝本人?”薛离突然有些后悔问这件事了,太搞脑子,难怪总有人说,智商低的人不适合生活在古代宫廷和官场,否则连一集都活不过,真是这样! 秦恒未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正低头思考的薛离,苗小姐交代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现在只看薛离如何行事了。 沉默了许久,薛离问道:“您说我娘后来到金陵找过你,什么时候的事?你没有问她么?再就是,她现在何处?” 秦恒道:“苗小姐是五年前来的金陵,只将白铁令交给老夫,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前后不足盏茶功夫,老夫来不及问,至于她现在何处,呵呵,此事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时,赢楼在一旁轻叹道:“苗小姐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都已习惯,她若不想人找到她,谁都找不到的。” 这老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薛离道:“这些事情暂时不做讨论了,她既然生了我,总有一日要与我见面,或者我会尽力去找到她,然后当面问她。”想不通的就暂时不去想,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自己只要保证自己一直活着,就一定能弄清真相,心中的好奇让薛离做出了个决定——我要找到她! 秦恒点了点头,不只是他,很多人对这件事情都做过猜想和调查,都一直毫无所获,他不可能指望一个薛离便能立刻弄清真相吧?秦恒问道:“薛公子突然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薛离这才想起正事,正色道:“哦对了,我来是想和秦大人借点人对付群英会。” 秦恒蹙眉问道:“怎么了?” 薛离笑了笑,道:“群英会要杀我,已经有六七十人过江而来,其中一个是青龙堂堂主田忌,八品上高手,上回绑架秦小姐便有他一个。” 秦恒微微蹙眉,正色道:“既是为了保命,你凭黑铁令便可直接调用虎贲营与影卫,不用经过老夫。”他没想到,群英会居然会对薛离如此执着。 薛离笑着道:“那不行,借用您的人,不通过您怎么可以,不合规矩,而且暂时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手中有黑铁令,所以还是秦大人下道命令合适。” “黑铁令作用巨大,是好事亦是坏事,不让外人知道也对,”点点头,秦恒说道:“此事老夫允了,你直接向程德交代便是,他会替你考虑。” “好,那便多谢秦大人了,在下告辞。”薛离笑着拱了拱手,便往外走去,可走到门口却又停下,问秦恒道:“秦大人,前番给您送来的那个小鬼子,就是叫武树的东营皇子,您是如何处置的?” 言下之意,你应该要利用此人对陈亲王发难了,机会难得。 秦恒立刻明白过来,道:“此事老夫已经交代过海事司,他们会妥善处理,至于别的,老夫心中有数,薛公子莫急。” 见秦恒不愿多说,薛离也不追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了,再就是,这些日子看好秦小姐,别让她出去乱晃,可能会有危险。” 提到秦蓁,秦恒瞬间来了精神,大步上前,急切道:“蓁儿如此中意你,你看……” 薛离被吓得“哎哟!”一声,连忙打开房门,哈哈干笑着打断道:“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说,回头再说啊!喂!程大人,您坐那儿干嘛?过来过来,咱一起去虎贲营看看,在下有事请你帮忙!啊,哈哈,哈!” 见薛离拉着程德离开,秦恒气得牙痒痒,骂道:“这小兔崽子,跑得比兔子快!我蓁儿便如此不入他眼吗?” 赢楼呵呵笑道:“老秦呐,这孩子的性子随他母亲,他不愿意的事情,绝不会答应,你便莫要强求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倒觉得蓁儿与他不会轻易绝缘……” 秦恒微惊,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赢楼眼中爬上一抹笑意,轻声道:“你不觉得他二人的性子与关系,有些像当年的陛下与苗小姐吗?不过男女位置反了而已。” 秦恒一愣,蹙眉沉思片刻,一拍巴掌,大笑道:“是了,是了!当真像极了!哈哈哈哈!” 第67章 那把剑 虎贲营,全员八百六十人。与锦衣卫相比的话,锦衣卫便像一群爬出幽冥到人间的阴兵,而虎贲营则完全相反,这是一群刚正威猛的虎狼之师,像是从天庭落到凡间的天兵,一邪一正、一阴一阳,很难想象,此二者会是同一人训练出来的。 在虎贲营里逛了一圈,又与程德商议好一些行动细则,薛离便往镇府司衙门去了。 正午时分,阳光正盛,薛离背着双手走在金陵城大街上,听着往来行人的说话声,酒肆饭馆里传出的笑闹声,空气中充斥着酒菜饭香,炊烟火味,他突然不自觉地咧嘴笑了笑。这日子当真惬意,还是他们好啊,不用担心随时随地会有人出来要杀自己。 正走着,斜刺里突然闪出一道人影,薛离一愣,并未出手,那人看了薛离一眼,快速轻声道:“大人随我来。”说完便又钻入一旁的巷子里。 薛离记得他,叫齐东成,上次从黄山派来金陵,驾马车的就是他,也是锦衣卫的人,未作犹豫,薛离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巷子,在一个无人的僻静处停下,齐东成单膝跪下,微低着头对薛离道:“属下一处副执事齐东成,见过大人,从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冒犯,请大人责罚。” 薛离笑呵呵地道:“不知者不怪,齐大人请起,我以为你回黄山派那的镇子里卖馄饨去了。” 齐东成起身,恭恭敬敬地立在薛离身前,低声道:“下官一直留在金陵城,此番是受贺大人之命,请大人去一处地方。” 看样子,这齐东成应该在总督府外等了自己很久,此人年纪虽已不小,但跟踪的功夫倒是了得,这一路来,自己竟不曾发现他的踪迹,看来也是个人才啊。薛离问道:“去何处?老贺在做什么?” 齐东成小声道:“齐大人奉您的命去监视群英会,眼下脱不开身,特命下官前来接您过去看看。” 薛离眉头一挑,道:“群英会的人现在何处?” “大人随我来。”齐东成说了声,然后转身快步往巷子更深处走去,薛离紧紧跟上,走过一阵,二人上了一辆停在主街道旁的马车,快速往东城门而去。 出了东城门,齐东成的声音才大了些,道:“贺大人眼下正在六合镇,距此三十里,群英会那群人正在六合镇朋来酒家吃饭,其间似有了什么分歧,僵持着。” 薛离点了点头,问道:“他们有多少人?”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如果能有机会,将这群人一网打尽,那就是最省时省力的事情了。 齐东成道:“据线报,朋来酒家一共三层,一层有四个,二层五个,三层二十七个,青龙堂堂主田忌在三层。” “三十六人……”薛离蹙眉问道:“不是说有五六十人么?怎么只有一半?还有那个叫郑和的八品上剑手,他去了哪里?” 齐东成道:“这也正是贺大人命下官来寻大人的用意,那郑和乃是青龙堂堂主,田忌是副堂主,皆是八品上修为,此前那二人是在一起的,可后来郑和突然便不见了。” 薛离奇怪道:“不见了赶紧找啊,叫我大老远跑一趟有什么用?” “大人有所不知,”齐东成解释道:“一处的官员一直都在寻找郑和行迹,贺大人请大人去六合镇,是因为郑和似是因与田忌有了矛盾,这才离开的,贺大人是想请大人过去看看,能否想想办法利用他们的矛盾……” 薛离道:“为何会有矛盾?他们应该都是为了杀我,目标一致,应该很团结才是。” 齐东成道:“属下不知,贺大人不曾言明,只是让属下请大人您过去一趟。” 连具体是由都没说清,看来情况应该挺紧急的,可会是什么情况呢? 薛离没再说话,听着马车车轮的声音陷入了沉思。 三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有一会儿赶赶的了。 薛离不可能想明白田忌与郑和为何发生矛盾,于是很快便放弃了思考,至于能不能利用此二人的矛盾做些什么,还是要先弄清楚情况再看,于是他掀开车厢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以此来放松自己的大脑。 高智商的人才能在宫斗与官场上活下去,我的智商应该也不算低吧?他这样与自己开着玩笑。该说不说,这个世界的这些事情,虽然烧脑复杂,但总体而言还是挺有意思的,只是参与游戏的代价有点大,弄不好便会丢掉小命,但真得很刺激。 胡思乱想间,马车路过了一片树林,深秋时节,萧瑟之意甚浓,树叶早已脱光,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插在枯黄草叶之间,隐有桂花香飘来,闻着十分舒服。 这时,薛离见到靠近官道的林子里席地而坐了六个人,皆是江湖人士打扮,穿着粗布衣裳,每人身边都带着兵器,正坐在那吃着干粮。 这本不足为奇,这样的人很常见,但薛离却是被其中的一件兵器吸引了目光。 那人穿一身青色布衣,白面无须,相貌堂堂,约莫四十岁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可他身旁那棵树上却靠着一把剑,一把有着水蓝色图层点缀的剑鞘的一把剑,剑柄上雕着一个猛虎吞口,似要将剑身一口吞下一般,剑柄末端挂着一条水蓝色丝穗。 这不是自己当年离开无华教时,师父陆真仪送的那把剑么?怎么会在这里,应该在黄山派才是啊。 他曾叮嘱过贺通,让他将自己的剑拿回来,可后来因为一直有事分了心,也就往忘记追讨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 薛离连忙拍了下车厢壁,道:“老齐停车,快停车。”他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剑为何会在此人手中,难道黄山派出事了? “吁~”齐东成勒紧缰绳,那匹奔跑着的棕色大马前蹄离地,仰天长嘶,惊起大片尘土,齐东成问道:“怎么了大人?” 薛离道:“你在此处等着,我有点事情处理。”薛离跳下车,往林子里的那行人走去。 齐东成以为他是要去方便,不禁暗暗摇头有些好笑,都是男人,撒个尿在路边解决不就好了,怎的还要躲起来,真讲究。 走进林子,那六人立时警觉起来,停下吃喝的动作,纷纷看向走过来的年轻公子,薛离带着笑,抱拳道:“诸位大哥,小弟路过此地有些口渴,不知能否向几位讨些水喝?”离得近了,薛离终于彻底确定,那就是自己的剑。 可这些人并不是黄山派中人,自己的剑怎么会到他们手里?黄山派怎么了? 第68章 江湖规矩 那六人看了看彼此,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男人道:“我见你衣着,当是富家子弟才是,怎的连水都不曾带。”这是最寻常的疑问。 薛离早有说辞,笑着道:“今日出门出得急,我那家人忘了带水与食物,”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道:“要去的地方也不远,本想着到了地方再买些吃喝,可在下实在口渴难耐,不知几位能否行个方便?” 那人看了看马车与齐东成,问道:“公子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 “哦,冒昧了。”薛离笑着道:“在下何乐,是金陵何家何长林的侄子,此去扬州广陵镇,拜访叔伯,是要商谈一笔生意,你看……” 金陵何家乃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商贾,一直以有钱闻名,薛离是想用这重假身份与对方套近乎,之后再慢慢打探关于那把剑的事情。 那人笑了笑,道:“原来是金陵何家的公子,失敬失敬,来,请坐,我们分些食物与水给你。”士农工商,这个年代商人的地位极低,但却也经不住一些顶级商人的财富魅力。 也不推辞,薛离靠着那人就近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递给他,笑道:“这位大哥为人慷慨,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回头……”到这,他话锋一转,问道:“几位大哥这是要去何处?若是去往金陵,待在下回去之后,定会好好答谢一番几位。” 银票上赫然写着“二百两”三个大字,那人不禁眼神一亮,却没有立刻去拿,心道不愧是金陵何家之人,出手就是大方。态度又殷切了不少,取出两块烧饼、一壶水,递给薛离,笑着道:“何公子太客气了,出门在外,总会遇到些不方便的时候,我等没有好东西,你别嫌弃,吃点吧。” 薛离双手接过烧饼和水,大口吃喝起来,一副饿极了的模样,又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些东西可不能以市场价值而论,便如前些日子江南地区的粮价,应当按照市场需求定价,所以还请收下这点心意,呵呵。” 这一番话说得恳恳切切,十足一个商人嘴脸,倒是让这些人更为相信他的身份了。 那人将银票收入怀中,笑着道:“还得是何家公子,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呵呵。” 那个青色布衣的中年男人一直没有说话,也只是在薛离过来的时候看过他一眼,之后便一直在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吃着东西,似乎当薛离不存在一般。 见对方将银子手下,薛离笑着问道:“我看几位大哥皆是武艺高强之人,此行要去往何处?在下从小便对习武之人极为仰慕,可是武林中有了什么盛事?能否带小弟去开开眼界?” 在薛离的认知中,那些行走江湖的练武之人,应该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这些人怎么都在吃烧饼?而且收银子时的嘴脸也与寻常凡夫差不多。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都是些有门派有产业的人,其中大部分武林中人都还是比较穷的,这也是为何许多人会选择投靠,像陈亲王那样的王公贵族的原因。 二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吃喝些日子了,那收了银票的年轻人道:“还真叫何公子说中了,我等此行是要去安徽凤阳参加一场武林盛会,哦,现在应该是江南凤阳,公子若有意,半月后可去到凤阳花鼓镇。” 另一个中年男人接茬道:“其实我等也不是去参加盛会,只是过去看看,与何公子的意思差不多,开开眼界。” 薛离满脸笑意,点头道:“还是武林中人有趣,动辄便有些盛会举行,在下见几位器宇轩昂、气质不凡,应该都是武林高手,这位老哥太谦虚了,想来几位定会在此次盛会上大放异彩,在下届时一定前往为几位呐喊助威!” 花花轿子人人抬,薛离这才发现贺通是有多不简单,这张口就来的马屁功夫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效果极好,他明显感到一行人脸上,都闪过一瞬间的满意与自得之色。 “那便有劳何公子了。”收钱那位笑着说了句。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薛离有些拘谨地看了看几人,试探着问道:“几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能否让在下看看几位的兵器?” 此话一出,场间气氛瞬间一顿,几人都皱起了眉头,看向薛离。每个习武之人基本上都会有一件自己的趁手兵刃,而且从不离身,好比第二生命,对其看得极重,若非关系亲近之人,谁都碰不得。 见状,薛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带着笑意道:“怎、怎么了?我只是好奇几位大哥的兵器,若不方便,我便不看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片刻后,那收了银票的人正色道:“何公子,并非我等小气,实乃这兵器对习武之人极为重要,轻易不可交到旁人手中,此乃江湖规矩,还望见谅。” 原来还有这种规矩,难怪刚才跟我要抢你们老婆似的。薛离连连赔笑道:“是了、是了,在下不懂江湖规矩,言语多有冒犯,还望见谅,见谅哈。那我先走了,半月后我们凤阳再见。” 这时,那一直不曾开口的青衣男人说话了,声音平缓中有着一股压力,道:“看一下倒没什么,便看公子那二百两银票的份上便可一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那人缓缓起身,盯着薛离的眼睛,道:“金陵何家,家主何长林祖籍乃是河北沧州人士,本身便有不俗的功夫,其子何欢武艺便是他亲自传授,何长林只有一姊一妹,且都在河北沧州,你方才说你是他子侄,却不知这关系从何而来?而且你也并不曾习武,何公子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冷了下来,看向薛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且他还隐瞒身份与人相交,明显目的不纯。 我他妈哪知道何长林家里的情况,你们这些人有病吧,混江湖就混江湖,干嘛对一个商人调查得如此清楚? 薛离解释道:“别别别,先别激动,我就是口渴了过来讨些水喝,然后好奇了一下,你们没必要取我性命吧,而且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根本不会武功,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传出去也对几位的名声不太好不是?” 先装怂,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毕竟杀人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如果真给老子逼急了,就让方进杀了你们,然后一个个的逼问,他妈的! “是不是薛离派你来的!”那青衣男子冷声问道。 薛离暗自一惊,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连忙解释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路过,薛离,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你们该不会跟薛离有仇吧?可千万别牵连我,我……” 不等薛离说完,那青衣男人突然神色一凛,顿住了要走向薛离的步子,一抬手,沉声道:“走!”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林子深处跑去。 待那行人走远,薛离轻笑着道:“老方,看你给人吓的,下次注意。” 方进飘然而至,单膝跪下道:“此人武艺极高。”他说的是那个青衣男人。 薛离道:“比你如何?” 方进道:“单挑,我输。” 薛离微一点头,道:“那便莫要动手,通知一处,查清这些人的身份目的。” 方进道:“不单挑,能杀他。” 薛离道:“暂时不用,留着他还有其他用处。” “是!”方进再次消失不见了。 第69章 大宗师 重新回到马车,薛离问齐东成道:“老齐,三处执事方进,是什么修为?” 齐东成道:“不是很清楚,约莫在八品中的样子。”他刚才自然也是看见了方进的,只是薛离不说他也不会问,这便是一个锦衣卫官员老成的一面,保持忠心,按照命令做好该做的事情就好。 “出发。”薛离说了声,马车重新启动,逐渐加速,他道:“方才那六人中有个高手,方进说他打不过。” 齐东成点头道:“方大人说打不过,那便一定打不过,对方至少有八品上实力,不过若叫三处剑手,配合方大人一起动手,可战九品高手。” 薛离因无法修炼内功,所以对这个世界的武功分划不太了解,问道:“九品高手,那九品往上是什么?十品?” 齐东成道:“不是,九品是一般武者的实力巅峰,往上便没有十品了。” 薛离抓住了齐东成话里的关键,问道:“一般武者,什么叫一般武者?难不成还有非一般武者?” 齐东成也没想到,自家这指挥使大人居然不知道这个,短暂讶异了一下,解释道:“可以说是非一般武者,世人称之为大宗师,那是一个与一般武者完全不同的概念,是真正的武道巅峰。” 薛离眉头微蹙,旋即展开,道:“我虽不曾修炼内功,却也知道内功极为难学,可出来后才发现,那些七品八品的武者好像还挺多的,难不成大宗师也有不少?”安觅儿是八品上,田忌也是,包括刚才那个青衣男人,这三人都曾给了自己不小的压力,如果遇到九品高手怎么办?还有大宗师,如果大宗师也有不少,那自己会不会一照面便被秒杀了?他有些担心。 齐东成又惊讶了一下,他是知道薛离实力的,杀七品高手十分容易,可他他居然没有修炼内功?这怎么可能?没有内力如何与人交手,那不成街头斗殴了? 心有疑问,可齐东成还是没问,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大宗师乃是武道巅峰,是一个全新境界,非同时具备天赋、机缘与恒心者不可得之,当今天下,已知的只有三位大宗师,我大华京城中一位,唤作费凌云,武国国都一位,唤作袁百岁,最后一位是个西域喇嘛,唤作惊蛰法师,不过他已有数十年不曾出世。” 薛离道:“大宗师有多厉害?” 齐东成道:“十分厉害,属于非人一般的存在,大宗师以下,尚可以人数与技**胜负,到了大宗师的境界,便不是人数的问题了,比方说,十个九品上可敌千军万马,但却敌不过一个大宗师,即便面对千军万马,只要大宗师想走,无人拦得住。” “从量变到质变。”薛离若有所思地低估了一声,又道:“既然大宗师如此厉害,武国国都中有个什么袁百岁,那当年锦衣卫所的指挥使大人,为何能仅带十二金钗,便将武国太子掳走,且还杀了他们大半文臣武将?当时袁百岁做什么去了?” 说起这事,齐东成心里免不了有些激动,因为这毕竟是大华的荣光,更是锦衣卫的荣光,但他还是沉静地说着话:“所以属下方才说的是明面上,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很多,谁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大宗师隐世未出。”顿了顿,又道:“也正是因为指挥使大人当年所为,所以许多人猜测,她可能是第四位大宗师,这也是为何,武国至今不敢强行前来讨要其国太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难怪宫里的皇帝不敢对老娘动手,原来她不仅有很大势力,竟还有很强的实力,那皇帝当年应该一直都如坐针毡吧? 话说到此,便算结束了,薛离转而问道:“你知不知道黄山派如今怎样了?” 齐东成的声音依旧平缓沉稳,道:“属下不知,当初与大人一起离开之后,便没再关注,此间事务一直是由贺大人处理。” 车厢里的薛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暗道:“那我的剑怎么落到那青衣男人手里了?难道黄山派出事了?”他想起了那个,一直缠着自己叫哥哥的小丫头,桂香灵,她怎么样了? 未时过半,齐东成靠近车帘,道:“大人,到六合镇了。” 薛离嗯了声,道:“找个地方停下,让贺通来见我。”他虽关心群英会的事情,但此刻却更担心黄山派的情况,按照自己与黄山派的关系,他们即便对自己的不辞而别心有芥蒂,但应该也不会将自己的剑随便送人,此间必有蹊跷。他需要贺通给自己一个解释。 马车行过一阵,又停了一阵,齐东成掀开车帘,道:“大人,您先下车用些饭食,属下立刻去通知贺大人。” 进到酒楼,齐东成对店小二轻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薛离一抱拳,转身走了。 该说不说,这齐东成办事还是挺周到的,薛离跟着店小二进了一个雅间,不一会儿便上了一桌子酒菜,他也不客气,大口吃喝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就在薛离酒足饭饱之后,齐东成领着贺通来了,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谈话归谈话,不影响他吃饱肚子。 贺通进门后,赶紧单膝跪下,见礼道:“见过大人。” 薛离点点头,道:“贺大人请起,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通笑嘻嘻地走到薛离身边,道:“大人,您这来得可真是时候,小的刚吧情况查清楚,就等着跟您汇报了。” 薛离道:“得得得,别废话了,赶紧说。”因为自己那把剑的原因,薛离此时的心情不太好,因为贺通曾保证过,一定护黄山派安全,可眼下自己的剑却落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他需要贺通给个合理解释。 贺通不明白薛离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不耐烦,他小意看了看一旁的齐东成,见他微低着头没反应,贺通也不敢问,陪着笑道:“大人,是这样的,小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清楚,那田忌与郑和是因凤阳盛会有了分歧,田忌的意思直接去往金陵,具体做什么您应该明白。” “可那郑和却是要先去凤阳参加盛会,然后再去金陵,因那凤阳盛会拔得头筹之人,可得黄金万两,所以便闹了起来,郑和带了一半的人往凤阳去了,田忌带着一半人现下正在六合镇,估摸着是要半夜启程前往金陵,您看……” 见薛离依旧神色淡淡,似乎情绪不是很高,他讪笑道:“您看能不能用您那超凡脱俗的智慧,智勇无双的才能,将此事利用起来?这将是最省时省力的应对之策。” 薛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倒不是因为贺通的马屁拍得好,而是因为这厮的嘴脸和拍马屁的本事,这是张口就来啊,他是怎么做到的?腆着脸说这种话,他难道就不会不好意思? 见薛离露出笑意,贺通暗暗松了口气,心里不禁有些得意,看到没有?拍马屁很管用的! “老贺,我问你,此前让你去黄山派,拿回我的剑,为何至今不曾拿来?”薛离看着贺通的眼睛问道,很是严肃。 贺通一惊,他没想到薛离会突然问这,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了,他是不想拿吗?是拿不到啊。 薛离又道:“今日在来此的路上,我遇着几个人,其中一人便拿着我的剑,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贺通身体一颤,目光闪躲地看着薛离,他突然感觉,自家大人还是不要笑的好,因为他这一笑就要出问题啊。贺通的神色有些慌张起来…… 第70章 让她来见我 见贺通神色慌张,薛离立刻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一张脸冷了下来,沉声喝道:“说!”如果黄山派出了什么事,他定要对贺通严加处置。 见状,贺通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膝砸的木质地板都轻颤了颤,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别人可能不知道薛离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过的,杀起人来绝不含糊,与他那副人畜无害的憨实模样极不相称。 “大、大、大人,此事您真不能怪小的,小的也是没有办法啊。”贺通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 闻言,薛离心里咯噔一声,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山派怎么了!” 贺通不敢抬头,颤声道:“被、被人灭了门,是、是群英会干的。” 薛离脑中“嗡”的一声轻响,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酥麻,定在那久久动弹不得,“被人灭了门。”这五个字如钢针一般扎进心里,疼得他呼吸困难,怎么会这样! 久久不见薛离说话,贺通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苍白,面沉似水,他知道薛离动了怒了,不敢再有隐瞒,接着轻声道:“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您刚离开黄山派不久,是群英会青龙堂堂主,郑和的大弟子霍元飞所为,是冲着英雄令而去。” 说完,贺通又小意去看薛离的脸色,心里更没底了,他自然记得自己当初,在薛离面前给出的保证。 薛离的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但却不是缓和过来,而是愤怒使然,他此刻心都在颤抖,他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的不辞而别,竟成了与黄山派数百门人的永别,尤其是那个叫桂香灵的小丫头,他曾答应过她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实现啊! 雅间内安静了许久,压抑的气氛,让贺通与齐东成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们都害怕,还从未见过薛离此时的模样,他会怎么样?二人悄悄咽了口吐沫。 许久之后,薛离冷冷看着贺通,冷声道:“你不是说让我放心,你会派人守护黄山派所有人么?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你作何解释,为何不早告诉我,你手下那些人呢?为何不阻拦!” 薛离此刻的眼神,如万千蜂针一般尖锐,让伏在地上的贺通如芒在背,全身已被汗水打湿,他颤声道:“大、大人,此事真不能怪小的,自跟着大人以来,小的一直全心全意给大人办事,此前三处剑手也一直留有二十二人在黄山派暗中保护,可……可……”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气氛越来越压抑,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可什么?”薛离的语气缓和了少许,但依旧没有任何情感,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否则我会让你一家老小,给黄山派数百门人陪葬。” 他说要杀人,那就绝不含糊,更不会手软,贺通是知道的,他早就猜到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来的方式也是他意料之外的。 贺通连连磕头,求饶道:“大人,大人饶命啊!此事当真不是小的过错啊,因、因为,因为三处负责保护的剑手被调走了,小的拦不住啊……”已经带上了哭腔,你们这些神仙打架,让我这个小鬼遭了殃,真是…… 薛离道:“你拦不住?此番江南一行,你乃是总管之人,何人敢打乱你的部署!” “是、是王大人,是王柠芮王大人!”听见薛离捏碎酒杯的声音,贺通彻底慌了,他感觉薛离手里,下一个捏碎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脖子,“是王大人将人调走,并命令小的不得干预,更不可告知大人您,她说此事她自会与您说,我、我……哎呀,小的无辜啊!” 是王柠芮!这该死的臭女人!薛离暗暗咬牙,问贺通道:“她为何调走你的人。” 贺通慌忙答道:“小的不知,此乃王大人命令,小的唯有服从,其时小的也并不知晓,大人手中有指挥使令牌,所、所以……”感觉差不多解释清楚了,贺通慢慢抬头,去看薛离的反应。 薛离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砰!”的一掌拍在桌面上,起身咬牙道:“调走我的人居然还敢瞒着我,真当老子是好相与的!”呼吸逐渐粗重,一想到桂香灵那丫头的模样,想起她粘着自己的模样,想起她在山门石阶上坐着,眼巴巴等着自己给她带好吃的回去,想起她一个姑娘家,努力忍着自己的喂招抽打,却不喊苦不喊累的模样,薛离就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 见状,贺通连忙起身,走到薛离面前,关切道:“大人,您没事吧,大人,息怒,王大人那样做肯定有她的用意,眼下京中局势复杂,她……” 可不等贺通说完,薛离突然用力一挥手,冷喝道:“让她来见我!十日期限,她若再不到金陵见我,便叫她永远别来了,直接去死!” 贺通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这都多少年没听人敢如此说王柠芮王大人了?可他知道薛离有这个资格,单凭他手里的黑铁令,便可轻易让王柠芮去死。 如此发泄一番,才稍微感觉舒服了点,薛离闭着眼,慢慢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王柠芮眼下远在京城,她的事情暂时处理不了,既然黄山派是被群英会灭的门,而且群英会眼下就有人在六合镇中,那便先处理了他们,至于今日路遇的那六个人,想来应该也是群英会的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去向,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再去凤阳看看那狗屁盛会,到时候一网打尽! 见薛离情绪稳定了不少,贺通连忙道:“大人,小的这便去安排人送消息,十日之内定将王大人请……叫来金陵见您。” 薛离咬牙点了点头,又双手并拢用力抹了把脸,去干掉心中杂念,道:“好,方才是我太激动了,老贺你别往心里去,这件事我会一个个算账,但凡涉及其中之人,一个都别想好。” 这一刻,贺通突然有些佩服起这位年轻的薛大人了,这个年代,唯上者尊,何曾见过上级给下级道歉的?单是此举便足以说明,薛离不简单。 贺通诚惶诚恐,躬身道:“小的不敢,多谢大人,小的定助大人完成一切事务。” 薛离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看着一旁低着头,垂手而立的齐东成,声音平缓地道:“老齐,你立刻出发返回金陵,联系虎贲营的程德都尉,便说是我的意思,让他立刻带人赶来六合镇,越快越好,到了之后在镇外官道等我。” 齐东成不敢耽搁,应道:“是!”然后便快步往酒楼外走去,他今日亦是对薛离这个年轻人,有了全新认识。 “老贺,带我去田忌等人的落脚点,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搞什么鬼。” 第71章 最新情况 一番折腾过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薛离与贺通离开酒家后,贺通先是快速安排了去京城送信之事,然后便立刻带着薛离,往田忌等人的落脚点而去。 薛离问道:“你说田忌与郑和的分歧,是因为凤阳盛会的万两黄金,那盛会是什么路子?” 贺通紧紧跟在薛离稍靠后的位置,快步走着,正色道:“小的已经派人去查了,在得知此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经过前番黄山派灭门一事之后,贺通现在对薛离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有情有义,敢与向下属致歉,怕的是他那动怒时候的恐怖气势。所以此刻面对薛离的问询,贺通有点紧张,生怕薛离会怪自己办事不力,事到临头了还不知道那些细节。 “很好,”薛离点头道:“情报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有多远?” 不慎于御下致歉,不吝于夸奖鼓励。这是贺通此时对薛离的全新评价,不可谓不高。 咧嘴笑了笑,贺通道:“不远了,就在前方那座破庙里。”难得的没有拍马屁。 薛离有些意外,问道:“破庙?他们怎会在破庙落脚?武林中人不是应该都住在客栈,视钱财为粪土,无比豪爽的么?难道有什么预谋?” 贺通微微一愣,不明白薛离为什么会有这种滑稽想法,他正色说道:“预谋倒不至于,白日里听田忌说起过,要连夜赶去金陵对您动手。这在破庙落脚,其实只是为了省银子,他们并不富有,武林中人其实大多与寻常百姓差不多,只能维持温饱,有的还不如普通百姓,视钱财如粪土之人也有,但凤毛麟角,毕竟都是人,需要吃饭睡觉。” “若当真视钱财如粪土,那郑和岂会先对万两黄金动了心?”贺通笑着道:“要知道,您如今在群英会中的悬赏是最高的,一块英雄令啊,那足以让任何人荣华富贵几代人了。” 薛离微微一笑,道:“原来我如此值钱,看来一直以来倒是我有些妄自菲薄了。”对于贺通所言,他深表赞同,武林高手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就有欲望,就想享受,而这一切都是要用钱来得到的,武林中不仅有江湖恩怨,还有柴米油盐。 说话间,前方拐角处出现了一座破败庙宇,这里已经是靠近六合镇外的位置,人迹罕至,四野荒芜,杂草丛生,在这傍晚萧瑟的秋风中,透着一股阴森感。 贺通压低声音道:“就是这里。”接着便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快速靠了过来,给二人行礼后,轻声说道:“大人,一切如常,只是那田忌武功太高,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所以不曾听见他们说话。” 薛离点头道:“好,让兄弟们都撤回来,寻一处隐蔽好,听我命令。”然后轻拍了下贺通肩膀,道:“跟我过去看看。” 看着薛离如鬼魅一般的身法,几个起落间便上了破庙房顶,更是不曾发出半点声响,贺通挠了挠头跟了上去,暗道:“他当真不会内功吗?不像啊,这轻功比我都好。” 在天色的掩护下,二人趴在破庙房顶,看着下方的田忌等人,正好三十六个。有一人道:“田堂主,咱们的人在江南寻访了许久,根本就没有丐帮与窝爹那个人,您是不是记错了?” 田忌沉声道:“不会记错,当时那人亲口所言,他姓窝名爹字爸爸,而且武功很高,想来那种高手,应该不会胡说八道,更不该是无名之辈。” 薛离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句胡说八道,竟让田忌记到现在,也不禁让他想起了安觅儿与秦蓁,觅儿现在在干嘛?应该还在去京城的路上吧,秦蓁呢?还在为我的事情心烦? 又一人道:“田堂主,丐帮之名不曾听过,但从名字上可以判断出,应该是一群乞丐组成的,前些日子小的调查过,江南一带不曾发现,但在中原地区却有这么一伙人,大多都是乞丐,领头之人叫庄义方,据说会些武功,但却不曾有丐帮这个名字,您看有没有可能就是他?” 庄义方!《仙海蓬莱传》里,庄义方就是丐帮第一代帮主,难道真有这个人?薛离暗自一惊,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居然还真有真实存在的。 田忌道:“不管是不是他,此行将那薛离解决之后,定要去会会此人。” 说起庄义方那人又道:“堂主,其实我觉得郑堂主所言也不无道理,咱们完全可以先去参加凤阳盛会,夺了那万两黄金再说,那可是万两黄金呐,够咱弟兄吃用几十年了,而且那薛离不过是江南镇府司执事的虚职,手下无兵可用,也不会武功,要杀他并不算难,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与郑堂主闹矛盾,不值当。” “薛离不会武功?”田忌诧异道:“你听谁说的?薛离再怎么说也是锦衣卫官员,他岂会不会武功?” 那人道:“王永福是咱群英会安插在总督府的人,他曾亲自接触过薛离,他说薛离根本不会武功,连软轿都坐不得,会晕轿呕吐,其实就是个乡下来的,读了几年书的文弱书生,不足为虑。” 闻言,贺通悄悄看了薛离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地看着下方,暗道:“不会武功?你们这帮人简直就是瞎子,薛大人若算不会武功,那你们他娘的就是刚会走路的孩童了,一群蠢货!” 田忌道:“不足为虑?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那薛离若是无关紧要之人,岂会有人用英雄令买他性命?安若曦刺杀薛离,至今下落不明,那女人的武功你们不清楚?比我也不遑多让,她为何至今没有消息?” “唐门为此事已经动了肝火,苗家那个安觅儿,为了不接刺杀薛离的任务,已经申请调入京城,配合陈亲王行事,你们觉得那薛离只是个简单读书人?” 一连番的质问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群英会组建至今,薛离是他们遇到最难啃的骨头。 片刻后,那人又道:“既如此,我们应该如何对付薛离?若有郑堂主一起,刺杀成功的概率会高出许多,眼下郑堂主不在,仅凭我们这些人,够用吗?” 田忌道:“据我判断,薛离应该会些武艺,但不算很强,主要还是他背后隐藏的力量,应该是有高手在暗中保护他,我们今夜潜入金陵后,先隐藏起来,他总有落单的时候,届时再突然动手,总有机会的。” 一行人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田忌又道:“你们以为,郑和去凤阳盛会只是为了那万两黄金?他其实为了自己徒儿霍元飞,那小子将黄山派灭了门,虽不曾得到英雄令,但却看上了桂少洪的闺女……” 第72章 强攻之前 对于黄山派,薛离心中有着极深的愧疚,此时听田忌提起此事,尤其是提到了桂香灵,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好在他控制力强,否则便已经被发现了。 贺通明显感到,薛离的情绪突然变冷,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算镇定,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薛离没有发狂就好。 一人问道:“不是说霍公子为了剿灭黄山派,被人打成了重伤,难道与那桂香灵有关?” 田忌哼哼冷笑两声,道:“色字头上一把刀,那霍元飞便是个色中饿鬼,本来直接将黄山派满门杀了便是,英雄令也能顺利到手,可那厮却在关键时刻动了色心,对那桂香灵一见倾心,要以怀柔手段拿下黄山派,想给桂香灵留个好印象,结果险些将小命搭进去。” 此事乃机密,在场众人知之甚少,此时听田忌说起,一个个便都来了兴致,有人连忙问道:“我等也只听说霍公子受了重伤,却不知何人所为,田堂主您给说说吧?” “是啊,您给说说。” 这个年代,娱乐物资匮乏,加上这些也都是穷人,消遣的项目就更少了,加之那霍元飞,仗着是郑和的弟子,在青龙堂横行霸道,早已惹得众人不爽,此刻听到他的八卦,众人便都来了兴趣,幸灾乐祸的兴趣。 时辰尚早,距离天黑也还有些时间,闲来无事,田忌也就不隐瞒了,笑了声,道:“此事你们听听也就罢了,千万不可传扬,若叫长老院知晓,定不会轻饶了郑堂主,不利于青龙堂团结。” 其实他心里巴不得长老会对郑和动手,这样他才有机会坐上堂主之位,只不过这事儿却不能他去说,要借他人之口,所以这最后的提醒,摆明了就是“你们去说,说得越多越好!” 见众人点头保证,田忌才道:“两年多之前,暗夜蝙蝠韦良忠死于黄山派,前不久之后,其叔父韦锋前去报仇,却又死了,其时与韦锋同行的还有陈亲王府的两个门客,一个陶谦,一个叶重,你们以为韦锋叔侄二人去黄山派作甚的?” 此话一出,有人立刻会过意来,小声道:“您的意思是,暗夜蝙蝠韦良忠,与其叔父韦锋,都是为了英雄令而去,而这幕后指使的,乃是陈亲王?如此说来……”此人倒也聪明,明白了田忌的意思之后,却没有立刻说出口,而是让众人自己去体会。 田忌看着那人笑了笑,道:“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不能说,明眼人都能看出,韦良忠是受了陈亲王之命去的黄山派,他死后,韦锋去报仇时才会带着陈亲王府的门客,只是又被杀了,由此可见,黄山派中必然有高手坐镇。” “我若没有猜错,去群英会下任务的应该便是陈亲王,他不确定黄山派背后的高手什么来路,所以才需要有人前去试探,就在霍元飞将黄山派尽数杀死之后,陈亲王的人才突然出现,不仅抢走了英雄令,还险些将霍元飞杀死,哼哼哼,他霍元飞若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拿到英雄令后,立刻离开,也不会遭此大难。” 安静片刻,有人微惊道:“难怪田堂主方才说薛离不简单,能叫陈亲王惦记着,岂会是寻常人物,不过这陈亲王倒也厉害,自己不确定黄山派幕后的高手,便用英雄令的线索引诱群英会去试探,提供线索的条件是杀了薛离,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心机当真深不可测。” 田忌道:“陈亲王的人,不但抢走了英雄令,更是连桂香灵也给带走,霍元飞心有不甘,便将桂香灵的剑交给了郑堂主,请他去搭救桂香灵,不然你们以为,郑堂主会急着去凤阳盛会?” “您的意思,凤阳盛会是陈亲王幕后举办的?” 田忌道:“对,我此前协助赵康宁绑架秦恒女儿时,曾听他说起过,说是陈亲王想广募天下英雄,今后会安排入朝廷军队中任职,此次凤阳盛会,拔得头筹者,不仅有万两黄金,还有二十名貌美女子作为奖赏。” “郑堂主是如何知道,桂香灵会在凤阳盛会出现的?” 田忌反问道:“郑堂主的情报网有多厉害,你们不知道?”又道:“他是堂主,可以以权谋私,先办他的私事儿,可咱们不行,咱得替会里办事,总不能都去帮着霍元飞抢女人,到时候若事情办不成,让那薛离跑了,我们可担不起长老院的怒火。” 言下之意,郑和是以权谋私,不分轻重缓急,而我这个副堂主是办实事的,到时候不管任务成功与否,你们都知道如何向长老院交代了吧? 天色已黑,明月高悬,薛离的眼睛突然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他连忙顺着光源看去,就见一名锦衣卫立在暗处,手里拿着一块铜镜在向自己招手,薛离给贺通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离开破庙,那锦衣卫低声道:“大人,齐大人来了,让卑职通知您一声,他在镇子南侧的官道等您。” 薛离微一点头,道:“好,你们继续在此处盯着,不要靠近。”然后带着贺通往镇南官道而去。 半道上,薛离问贺通道:“方才田忌等人说的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贺通咧了咧嘴,道:“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全信,他们大多都是猜测,”说着仰头看了看天,才道:“咱们的人应该很快便会传回消息,至少目前可以基本确定,香灵小姐应该还活着。” 薛离点了点头,心中的压抑少了几分,道:“按田忌方才所言,我此前在路上遇到的六个人,拿着我的剑的人,应该就是郑和了,我们先将此处事务处理好,然后立刻赶去凤阳镇。” 贺通道:“您打算怎么做?” 薛离道:“能抓的抓,抓不了的,杀了。” 二人很快到了镇南官道,齐东成与程德已经在官道旁等着了。见薛离过来,二人连忙迎上,抱拳道:“见过大人!” 薛离微一点头,问程德道:“程老哥,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程德指了指官道旁的林子里,道:“除了一百六十人留下守营,剩下七百人都到了,大人随我来。” 跟着程德进入林子,立刻便看到身穿黑甲、队列整齐、气势凛然的数百虎贲营将士站在那里,薛离笑着问道:“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兵器?弓弩?” 程德道:“此乃恨强连弩,可连续发射十支弩箭,且可破高手护身内力,齐大人说您是要对付群英会的人,下官便将这弓弩带来了。” “恨强连弩?”薛离笑着道:“这名字到有意思,谁取的?” 程德咧嘴笑道:“此乃指挥使大人发明而成,名字亦是她所取。” 苗惜弱,弩恨强,惜弱,恨强……我这老娘倒是有点意思。薛离点了点头,道:“好,让兄弟们准备一下,小心进入镇子,听我命令行事。” “是!”一阵整齐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禁让人精神一振。 第73章 计策 借着夜色掩护,薛离与数百虎贲营将士,悄无声息地潜入六合镇,到了破庙不远处,薛离对程德道:“程老哥,你让兄弟们分组分散开将破庙围住,注意隐藏好,确保能够从每个方向往破庙射箭。” 程德点头,信心满满地道:“大人放心,我这七百兄弟,个个都是高手,里面不过三十几人,用不了一个冲锋便可尽数拿下。” 薛离摇头笑道:“不行、不行,咱兄弟的命都很精贵,不能与对方硬碰硬,那些都是混江湖的亡命之徒,田忌更是八品上高手,正面硬刚,对咱来说不划算,打仗嘛,自然是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程德不解道:“不正面对战,如何对付?直接往里射箭吗?这样也行,射不死的再去追击,只是怕会打草惊蛇,我们对庙里地形全不了解,一旦让田忌那样的高手生出警觉,再想追恐怕会有难度,属下并不擅长追击。” 贺通在一旁咧着大嘴暗笑,也不说话,不过他知道,薛离一定是有了什么鬼主意了。 薛离道:“我感觉里面应该不止田忌一个八品高手,咱不到万不得已,不跟他们硬碰硬,这样,”薛离轻笑着道:“一会儿我装作路人先进去,跟他们喝酒,你们在外面听我摔碗为号,声音一响你便下令射箭,酒能让人心神放松、行动迟缓……” 程德神色一变,忙道:“不可,届时您身在其中,弩箭无眼,它可认不出您的身份,万一伤了您,属下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待薛离说话,贺通笑着道:“程将军有所不知,我家大人武功极高,莫说你这几百支弩箭,便是再多出十倍,以我家大人的身手,也都能顺利避开,你不用瞎担心。”顿了顿,贺通看向薛离,笑着道:“大人,您这办法倒是极好,但却忽略了一个重点,里面可是有三十六人,您要带多少酒才能让他们喝多?这不合理,会让他们怀疑的,何况练武之人多少都有些内力,酒量大小也不可知,而且如此多的酒,您如何拿进去?” 薛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说出来,就是要引贺通开口,他笑着道:“贺大人所言极是,倒是我欠考虑了,”到这,他突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眯眯地道:“我记得贺大人曾在锦衣卫五处当过差,想来手里还是有些厉害药物的,不如你给贡献一下?不消多,咱俩一人抱个十斤的酒坛子进去即可,装作赶路的行人,天色将晚,不舍得花钱住店,在这将就一晚,合情合理。” 贺通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薛离算计了,他连忙道:“大人,小的当真不会用毒,而且您也知道,我轻功还算不错,做些跟踪赶路,偷盗之事还勉强可以,打架不是我的专长,万一被对方识破,您放心,田忌一巴掌便能拍死我啊!” 闻言,薛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说的有道理,既然贺大人心有忧虑,我也不好勉强,那我便自己进去了,万一被对方识破,你们再冲进去救我,死了也与你们无关,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嘛,对吧?” 这时,程德道:“既然贺大人不善武技,那便由我陪大人进去……” “那不行,”薛离打断道:“虎贲营的兄弟是你的人,指挥与配合都需要你,你走了谁来指挥?我自己进去便是,我先去买酒……”说着便要往镇子里去寻酒家。 见状,贺通哪还敢退缩,连忙拉住薛离胳膊,苦笑道:“我的薛大人啊,您就别戏耍小的了,您这身份,哪敢让您只身犯险?您在此处歇着,小的去买酒,就按您说的办,小的陪您进去……”摊到这么个活祖宗,实在没办法,太难伺候。 见贺通快速奔向镇子里,程德蹙眉道:“大人,贺大人方才所言在理,他并不擅长武技,您当真要让他陪您进去?万一……” 薛离轻笑道:“不用担心,这老小子藏得极深,绝不是旁人看到的样子,我心里有数,此番就是要逼他露些真本事来。”从一个普通的五处官员,直接调到一处任一把手,这货能简单就当真见鬼了,除非王柠芮是个傻子。 小半个时辰后,贺通推着一辆独轮车回来,上面并排放着两大坛酒和两个酒碗,对薛离道:“酒碗只备了两个,多了怕对方生出怀疑。” 薛离笑着点头道:“贺大人考虑的周全。”然后给程德使了个眼色,自己抱起一坛十斤的酒,大步往破庙走去,贺通见状连忙跟上,心中叫苦不迭。 快到门口时,薛离小声问道:“你往酒里放药了么?” 贺通道:“大人放心,小的往里参了半斤九香软筋散,保管叫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见贺通一脸得意,薛离道:“九香软筋散?我只听过十香软筋散,这是什么药?” 贺通轻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九香软筋散只是比十香软筋散少了一味药,但效用却更强,这是能致命的,十香软筋散不会致命,只会让人内力全失、浑身软弱。” 居然还真有十香软筋散。薛离暗道一声,没再说话,因为此时破庙里的人已经发现自己二人了。 田忌到了破庙门口,沉声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日!这地方又不是你家,你他妈摆脸子给谁看?薛离暗骂一句,脸上堆笑,道:“咦?原来里面有人啊,这位大叔,我们是金陵去往广陵镇的商旅,天色晚了,想在这将就一晚,您是……” 眼下已入酉时,再有一个多时辰便要上路了,见对方又是两个年纪不大的人,田忌道:“我等也是在此处歇歇脚,稍后便会离去,你们怀中抱的什么?”这酒在贺通放药的时候,已经撕了泥封,酒香早已外溢,他是故意问的。 薛离笑着道:“哦,这是酒,我与大哥都是好酒之人,想着二人住店一晚的银子,还不如买些酒来喝,还能省下一些,您要不一起喝点?” 田忌稍作犹豫,道:“进来说话。”他乃八品上高手,一眼便看出薛离二人的情况,薛离不会武功,贺通也不过六品中实力,根本不足为虑。 薛离连连道谢,进入破庙,立时吓了一跳,道:“这、这,怎会有如此多人?大叔,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么?” 田忌未做理会,给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道:“这两位是来给弟兄们送酒喝的,大家欢迎一下。”话落,那人立时会意,招呼身旁几人快步走了上去,说话的同时,已经用匕首抵住了薛离二人的小腹。 “多谢两位,不过将酒放下便好,你们不用喝了。”那人笑着说道,然后示意同伴将酒坛子拿下,两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薛离与贺通的腹部。 贺通吓得心里直突突,薛离还算镇定,装作惊恐地道:“这、这、这是何意?我们只是想借宿一晚,好汉饶命啊。” 田忌沉声道:“将他二人绑了,一人喂一碗酒。” 薛离二人被快速拿下,其中一人在二人怀里摸出所有银票,立刻两眼放光道:“堂主,这俩还是个大冲头,您看!” 田忌接过银票看了看,塞进怀里,道:“喂他二人喝酒,若酒无异常,便饶他二人不死,咱兄弟喝完酒上路。” 薛离与贺通被绑着,强行喂了一碗酒,立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第74章 大忽悠 薛离与贺通,并排靠坐在一根立柱上,贺通嘴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事先藏在舌头下的解药被他咽了下去,九香软筋散的药效立时瓦解。他此刻十分后悔,为何没有事先给薛离准备一颗放在嘴里,他也没想到,一进来便发生了这种不曾预料到的事情,怎么办? 贺通小意去看薛离,见他脸色有些发白,眼皮轻轻颤抖着,看样子药力已经发作了,可现在自己二人被绑住了手脚,他没办法给薛离解药,同时又被田忌那三十六人紧紧盯着,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 只要薛离一晕倒,接下的就会是大难临头。贺通心脏砰砰直跳,心里默默给远在京城的妻儿老小留着遗言:“娘子,我这回怕是回不去了,你趁着年轻,赶紧带着儿子,找个男人改嫁了吧,我贺通这辈子对不起你娘俩,下辈子……” “好酒!”薛离突然睁开眼睛,嬉皮笑脸地对田忌道:“大叔,您看能不能再给我来一碗?不行您派几个大哥,随我一起去镇上再买些酒菜回来,前番我二人拿不了多少,也不知此处有这许多人。” 这一声喊,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刚才他们都已看到薛离露出疲态了,怎的突然间又好了?贺通奇怪地看了看薛离,同时又有了希望,只要薛离没事,他相信,他一定有办法逃过此劫。 田忌皱了皱眉,快步走到薛离身边,搭上他一只手腕,沉寂片刻,道:“酒中无毒,那你方才为何忽露疲态?”他不仅没在薛离体内发现中毒迹象,更没有发现任何内力,这让他心中松懈了一些。 然后又去把了把贺通的脉,贺通吃了解药,自然也不会有中毒迹象,而且贺通的修为也的确只有六品中,这很合理,一个富家子弟出门,身边带一个会武功的家人随行,完全找不出破绽。 薛离嘿嘿笑着道:“大叔,不怕您笑话,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个酒蒙子,八岁开始喝酒,一喝就醉,今日赶路太累了,方才一碗酒下肚,感觉特别舒服,所以有些犯困,不过您若再给我喝点,嘿嘿嘿……” 见他模样有趣,所有人都发出一阵轻笑,连田忌嘴角都轻扬了扬,富家子弟多半如此,花天酒地,许多人年纪轻轻便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看他模样,想来也是属于这类人了。 这时,贺通笑着道:“诸位英雄,相逢即是有缘,咱们既然能在此破庙相遇,也没有什么仇怨,你们看能否将我兄弟二人松开,咱好好喝一顿,回头待我们回到金陵,还有重谢,如何?” 虽然不知道薛离为什么会没事,可贺通知道,眼下不是纠结这个时候,要先想办法脱身才是正事儿。 田忌蹲下看着贺通,问道:“你们是从金陵来的,姓甚名谁?” 贺通有些慌了,金陵商户虽多,但能叫上名字的也就那几家,他们知道的,田忌等人可能也知道,万一没编好,被看出破绽,那可就死定了。 这时,薛离轻笑了声,声音中透着一股自傲,道:“别问他了,他就是一会点武功的莽夫,我是金陵何家何长林的外甥林三,他是我堂兄林渊,我们刚从河北沧州南下不久,他是随我一起来,跟着舅舅做生意赚银子的。”何长林侄子的身份已经被郑和识破,这回不能用了,万一田忌也了解何长林家的情况,岂不完蛋?所以只能瞎说了。 贺通暗自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笑着对田忌道:“嘿嘿,您也知道,咱乡下人生活不易,如今有了这么个赚银子的机会,实属难得,我也不会别的,只会些拳脚功夫,过来给老三当个护卫,他答应一个月给我五十两银子,就这都还是求了何家舅舅好久的,好汉你看……” 练武辛苦,薛离有个有钱的舅舅,娇生惯养不会武功,而贺通生活艰苦,学了点功夫,而沧州又是武术之乡,他如此年纪,有着六品中修为,也算正常,一切都合情合理。 田忌想了想,道:“原来是巨贾何家的外甥,难怪会随身带着如此多银票,”然后对贺通道:“不过你这实力,倒有些堕了沧州武术之乡的名头。” “既是何家人,我与你二人也无仇怨,那便放了你们吧,”田忌笑着道:“但这不能白放,我等此去金陵,要待上一些日子……” 不等田忌说完,薛离立马很识时务地道:“大叔放心,方才那两千两银票您拿好,回头到了金陵,我让舅舅再给重谢,只是……只是……”薛离故作犹豫的没有说下去,田忌道:“只是什么?” 薛离腼腆地笑了笑,道:“我见大叔您雄姿英发,想来是个武林高手,不知我能不能拜您为师?到时候舅父会给出一份厚礼当做拜师礼。”一味给予会引起怀疑,适当索取一些,反倒会让人心安,这也符合了何家作为商人的天性。 田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薛离,笑骂道:“你小子果然机灵,是个不吃亏的主,帮着何长林做生意是块好料!来,给他们松绑!” 闻言,一行人立时来了精神,若能与何家攀上关系,或者说田堂主将这林三收为徒弟,那往后自己这些人还愁没银子用? 很快,薛离二人被松了绑,薛离赶紧给田忌抱拳行礼道:“徒儿林三,拜见师父!”引来众人一阵大笑。贺通也跟着陪着笑抱了抱拳,没说话,但心里却对薛离的能屈能伸大为赞赏,这薛大人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倒极有章法,果然厉害,与众不同! 田忌摆了摆手,笑着道:“先别急着谢,能否收你为徒,还要看你根骨如何,此事不急,回头抽空我看看你的身体。”然后对身旁一人道:“小六,你带几个人再去买些酒回来,今夜痛饮一番。”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叫小六的男子神色欢喜,双手接过银票连连应是。 薛离道:“师父,让我大哥跟着一起去吧,这两坛酒便是他寻到的卖家,着实不错,直接去那家再买一些,也免得诸位大哥再去寻找了,顺道再买些肉食回来,弟子我可是一直向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江湖生活啊。”一副涉世未深、人畜无害的腼腆模样。 田忌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于是便痛快答应了,便让小六领着七个人,在贺通的带领下出了破庙。 临行前,薛离悄悄给贺通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在外面将这几个人解决掉,里面他自己来。贺通虽然担心,但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毒蛇在咬人之前,都会将毒牙藏着,一旦发起进攻,便会一击致命,此时的薛离便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眼下的问题就是,这酒怎么喝…… 第75章 受伤了 待贺通一行九人离开之后,破庙中的氛围也逐渐轻松下来,薛离眼珠子快速转了转,然后拿起一只酒碗,倒满酒,正要一饮而下时,突然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假模假式地惊醒道:“哎哟,你看我!” 然后将酒碗双手递向田忌,笑着道:“是徒儿坏了规矩,没大没小了,师父您先喝。”众人莞尔,纷纷点头看着薛离,都觉这孩子很有礼貌。 田忌亦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去接酒碗,笑着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便如此好酒,这可不行,今日不算,往后喝酒需得注意,否则会对身子造成伤害,练武会大打折扣。”言下之意是已经承认薛离这个徒弟了,其实他哪是看上了薛离,只是看上了他身后何家的财力,若能得到何家的支持,今后不单是在青龙堂内部,甚至在整个群英会,他都会有着不小的上升空间。 钱,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管用的东西。 薛离一愣,呵呵笑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既然今夜之后师父不让喝酒,那今夜我怎么也得好好大醉一场,还望师父莫要怪罪才是。”说着,他将酒碗放下,又将另一只酒碗倒满,双手递给田忌,道:“师父,不管如何,今夜这第一碗酒,都得是徒儿敬您。” 有人起哄道:“是啊,田堂主便喝了吧,是您徒儿孝敬您的,这小林公子可比霍元飞懂事多了,霍元飞只会给他师父惹祸!” “就是!田堂主今日得此爱徒,应当庆贺一番!” 薛离笑着问田忌道:“师父,霍元飞是谁?”霍元飞?我呸!老子还霍元甲呢! 田忌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因为他还不能完全信任薛离,内部矛盾归内部矛盾,还是不要轻易对一个外人说起得好。他接过酒碗,笑着道:“既然是徒儿敬酒,为师便与你喝一碗,但你要切记,今夜之后,喝酒需得节制,明白了么?” 听着田忌温和的语气,薛离差点吐出来。你娘个角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人物了?老子连陆真仪都不咋奉承,你就装吧,回头有你后悔的时候! 见田忌接过酒碗,薛离咧嘴一笑,然后拿起另一只酒碗,冲他示意了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他不知道这酒里的九香软筋散,为何对自己没起作用,可既然没作用,那就赌一把,只要让田忌喝下去,那么立刻就可以动手了,而且外面的程德还在等着自己摔碗为号。 烈酒下肚,火辣辣地烧着肠道,薛离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真切感受到了一股奇怪能量在体内作用了下,但转眼间便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见薛离一饮而尽,果然没再出现第一次那般的疲态,田忌终于又放心了不少,便也将酒碗放到了嘴边,但却没有一饮而尽。 他缓缓仰头,将酒水倒入口中却没有咽下去,这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来养成习惯,在没有对一个人彻底了解之前,不会轻易信任。 薛离满面笑意地看着田忌,见他将酒倒入口中,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老东西,一会儿就让你好看!他已经准备摔碗了。 然而就在薛离满眼期待地看着,周围其他人纷纷叫好的时候,田忌的手突然顿住,鼻腔中发出一道上扬的“嗯”声,然后立刻放下酒碗,张口将酒水喷了出来,死死盯薛离道:“酒里有毒!你是什么人!” 日!这他妈都能发现!可惜了啊!薛离吓了一跳,大感可惜。与此同时,所有人皆是神色一凛,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没戏了。薛离暗道一声,然后快步往后退去,笑着道:“你爷爷我姓窝名爹字爸爸!狗东西,还想当老子师父,你也配!” 薛离用的是当时在当涂山上说话的声音,田忌立刻便听了出来,怒道:“狗日的,原来是你!上!抓住他!”说着将手里的酒碗狠狠砸在了地上,一马当先地扑了上去。 薛离一愣,看了看手里的酒碗,轻笑道:“是你自己砸的,我还想亲自试试你的身手呢,怪不得我。”然后将酒碗丢向准备冲过来的那些人。 “嗖!”一支一尺长的弩箭自上方射下,直奔田忌而去,田忌大惊,身形急扭,险而又险地避了开去,喝道:“有埋伏!大家分开走!将这小子抓住!” “是!”众人齐声应和。 见田忌再次扑来,薛离笑着道:“你若第一时间逃走,或许尚有一线生机,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他侧身避开田忌的手抓往后撤去。 下一瞬,连续弩弦与簧机的声音在庙外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支支如毒蛇飞扑般,飞射而入的弩箭,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惨叫声此起彼伏,这情况,便事一些九品高手,在不动用内力硬抗的情况下,也是几乎不可能尽数避开的。 左支右拙中,田忌身上已经被划出了几道伤口,他此刻心中无比震惊,他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军用弓弩埋伏在外面,眼前这个窝爸爸究竟是什么人?然而更让吃惊的是,窝爸爸明明不会内功,可此刻那些弩箭却似长了眼睛一般,完全碰不到他,或者说是窝爸爸太过厉害,每每在紧要关头,他都能险之又险地避开弩箭,那精准的程度,以及其对自身控制的精确度,太恐怖了! 薛离如泥鳅一般,在密密麻麻的弩箭中游走穿梭,不但不见慌忙,甚至还有时间对田忌笑,看准空隙,他顺手抓住一支弩箭,跨步上前,直刺田忌咽喉,笑着道:“八品上高手,果然厉害,那我便再给你增加难度。” 恍惚间,田忌觉得薛离手里的弩箭,竟要比外面射来的还要快,他瞳孔疾缩,侧身躲避,本想还击薛离,但却被一支弩箭“噗!”的一声射入后心,若非护体内力护着,这弩箭怕是会直接将他穿透。 怎么会这样,外面埋伏的究竟是什么人!田忌心中终于生出了恐惧感,他意识到自己活不成了。于是立刻将全身内力集于一处,拼死向薛离一掌拍去,他要和薛离同归于尽!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数十支弩箭破体而入,将他射成刺猬,另外还有薛离手里那支弩箭,穿透他的掌心,直抵咽喉的声音…… “噗!”薛离手里的弩箭定在田忌咽喉半寸位置,而他却被田忌的内力拍中,如断线风筝一般往后飞去。但他却没有任由自己的身体往后飞,而是强行停住,立在靠墙而立的田忌面前。 箭雨渐弱,破庙中的人基本上死光了,只有寥寥几个还在痛苦呻吟,薛离看着被射成刺猬的田忌,咧嘴一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的确不曾练内功,但,我是薛离。” “嗖!”最后一支弩箭射入,是沿着薛离后脑射来的,田忌原本灰暗的眸子陡然亮起,他希望亲眼目睹那支弩箭射穿薛离脑袋的画面,不然他死不瞑目,原来窝爸爸就是薛离,林三也是薛离,全都是薛离! 田忌眼中泛着近乎癫狂的火热,他要看着薛离死在自己面前!他要……可他什么都要不了,那支弩箭在将要射中薛离后脑之际,薛离便似脑后长了眼一般,脑袋一偏,黑色弩箭擦着他的右耳便的发丝一掠而过。 “笃!”弩箭射入田忌耳边的墙里,发出一声闷响,薛离走过去,从他怀里摸出银票,轻笑道:“这是何长林的儿子给我报酬,我拿走了。” 这时,贺通与程德带着许多人冲了进来,正见到薛离从田忌怀里拿银票的动作,贺通得意地嘿嘿笑道:“怎样?我便说我家大人不会有事吧?” 薛离对程德笑了笑,道:“将此处处理一下,能救的带回去,死了的一把火烧了,别让镇子里百姓知道,弄干净点。” 程德连忙道:“是!” 薛离转身往外走去,贺通紧紧跟上,正要拍几句马屁,却见薛离突然重重咳了两声,“噗”一声扑出一口血来,他受伤了。 第76章 关于内力 见薛离吐血,贺通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搀着他,急切道:“大人您怎么了!”他虽不知道薛离的修为是什么,但却是亲眼见过薛离动手杀人的,此次行动,他心中虽然担心,但对薛离却一直有着很强信心。 最后的结果如他所料,薛离并没有被乱箭射中,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薛离摆了摆手,擦去嘴边血迹,道:“没事,方才被田忌的内力拍了一下,休息一阵便可恢复。”他对自己的恢复能力很有信心,可此刻,田忌那一掌之力在自己体内造成的影响,却让他诧异起来。 他从小便在陆真仪的指导下,尝试修炼过无华教的《玄天真气》,虽一直都没有成功,可自从上次和安觅儿在山涧中有过夫妻之事后,他体内便突然出现了一股奇怪的能量,或者说是气体,一股让他难以捉摸的奇怪气体。 只是后来那股气体神秘消失了,此番受田忌内力冲击,那股气体又出现了,而且还帮他挡住了多半伤害,否则他此刻的伤势怕是会更严重。 那是什么?内力么?薛离想了想,问贺通道:“老贺,你修炼内功,内力形成后是个什么状况,还有程德说的护体内力又是什么?” 见薛离只是吐了口血,脸色正常,气息也算顺畅,贺通这才松了口气,道:“这个小的也不知如何跟您解释,我在武道修炼上并不精通,我只知道按照内功心法行吐纳之法,之后便会在体内形成一股气流,待气流足够夯实之后,便会沉入丹田之中,这便是内力了,至于护体内力……” 他不知如何往下说,皱着眉头思考着合适的词语。 这时,方进来了,道:“护体内力便是内力为了保护身体,在遇到危险时的应急反应。” 薛离看了方进一眼,问道:“应急反应?具体说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修炼内力,虽然他如今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轻身功夫也很厉害,但没有内力,他也只能靠着肉身力量快速行动与跳跃,无法像贺通那样在空中滑翔飞行。 方进与贺通相视点了点头,然后一左一右跟在薛离两侧稍靠后的位置,方进道:“便似大人您的招式一般,面对方才的弩箭,您的身体会下意识做出判断与反应,目的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此前在破庙中,方进是亲眼目睹了薛离的本事的,他本打算出手相助,但见薛离那堪称诡异的身法,又忍住了,他想看看薛离的极限在哪儿,更想看看薛离是不是当真不会内功,结局让他无比震惊,尤其是此时薛离问出的问题,一个不曾修炼内功的人,竟能有着如此恐怖的实力,至少他是没有自信,能在方才那阵箭雨中全身而退的。 薛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谢谢,我需要思考。” 方进道:“大人,其实有可能的话,属下认为您还是该修炼内功,方才您若有内力傍身,田忌的掌力便不会让您受此重伤。”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那是学不会好不好?薛离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金陵,然后将江南一带的所有锦衣卫召集过来,我要开个会。”顿了顿,又问贺通道:“金陵去往凤阳镇有多远?” 贺通道:“三百八十余里,快马一日便到,”说着,贺通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道:“大人,咱们的人将消息传回来了,凤阳盛会,田忌方才所言基本属实,幕后之人的确是陈亲王,只是不曾探得香灵小姐的行踪,您看看。” 薛离接过纸快速看了一遍,塞进怀里,道:“你去配合程都尉将此间事务处理妥当,然后随他一起返回金陵,我先走一步,回去金陵后,记着开会之事。”说完便大步往前走去,他眼下要好好思考一下关于内力的事情,还要等王柠芮来见自己,再就是安排去凤阳盛会的行程,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做,太忙了。 行不多久,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驾车的正是齐东成,方进与他点了下头,便闪身离开了。 马车轻快地从镇子里的街道穿行而过,并未引起任何注意,不多久便出了镇子。薛离坐在车厢内,闭目感受着体内那股气流,经田忌一掌之后,那股重新出现的气流,似乎比之前壮大了不少,只是还是不受他的控制。 危急关头的应急反应?薛离想着方进刚才说的话,慢慢尝试着去与那股气流沟通,自己身体的动作反应都是主观行为,是受控制的,这内力既然也有护体行为,那必然也是可以控制的,可是要怎样才能控制它?是不是只要能控制那股气流,后面就能开始修炼内功了? 如此过了许久,齐东成问道:“大人,马上要入金陵城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薛离自入定中醒来,道:“先回镇府司衙门,然后你去向秦大人说一声,便说我受了些伤,修养一阵再去谢他。” “是。”齐东成应了声,驾着马车往金陵城中而去。 一路走来,薛离对内力的思考研究一无所获,那股气流的确存在,也的确比此前壮大了不少,但他却无法对其进行控制,甚至以心念都捕捉不到它的踪影,一靠近便会使其消散,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这股气流的体量还是太少了,或许再大一些便有可能对其进行控制,而能让它变壮大的方法,应该便是借用外力的刺激,便如此前被田忌的内力撞了一下。 是不是应该向更高修为的人挑战?比如九品,或者大宗师?薛离心中有了这么个神奇且惊人的想法。 回到镇府司衙门,刚下马车,薛离便见到门口站了好几个人,都是穿着一身火红的衙役官服,领头的是秦蓁,高庆也在其中。他愣了愣,笑着对秦蓁道:“秦小姐,你怎的又穿起折身衣服了,此来所为何事?我可不曾触犯律法啊。” 自从上次和安觅儿聊过之后,薛离心里便对秦蓁生出些奇怪感觉,他想与秦蓁保持距离,却又不想让她伤心,于是便只好尽量用从前的态度和她说话了,只是不知她能否明白自己的心意。 看着薛离,秦蓁脸上红了红,她虽性子火辣,但说到底也还是个女子,此前与安觅儿的谈话,她湖区想了很久,觉得安觅儿说的有道理,女子自当要有些矜持,可若为了矜持而错过一段姻缘,得不偿失,所以她此来是为了向薛离表明心意,也是想按照安觅儿说的那样,希望与薛离一起经历点什么,可是能经历什么呢? 秦蓁道:“我不是来抓你的,有些事情要与你说,可以让我进去吗?”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温柔有礼了?薛离暗暗好笑,点头道:“那是自然,秦小姐请进,下回前来便直接进府,不用在外面等着,”然后走到门房处,对躲在墙后的小张,虎着脸道:“你小子真不懂事,门房是拦别人的,怎的还将秦小姐拦在门外?下回再犯,决不轻饶!” 小张垮着一张脸,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心道:“不是你让我拦着点秦小姐的嘛,怎的现在又来怪我!” 薛离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着痕迹地冲他咧了咧嘴,用嘴型无声说道:“干得好。” 秦蓁从一旁路过,顺手塞了一把剑到薛离手中,未作停留,道:“答应送你的剑,我们进去说话。” 这丫头想干嘛?看着秦蓁的背影,薛离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第77章 女儿情 进到堂屋,薛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道:“你看我这家里也没什么人,连个烧水的都没有,秦小姐先坐一会儿,我去烧点水给你泡茶。”不知怎的,此时面对秦蓁灼灼眼神,他很不自在,只想赶紧溜走,调整好心态再过来。 秦蓁道:“我大半夜不回家,在此等你,不是为了喝你家一杯茶,你便如此害怕我么?”声音很轻柔,带着些淡淡的哀怨之意。 “呃,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薛离干笑道:“待客之道还是要讲究的,有什么话我们边喝茶便聊,不急,不急,呵呵。”说着就要往外走,这小妞的眼神太吓人,让人浑身不自在。 “你!”秦蓁杏目圆睁,被薛离的态度弄得很是委屈,眼眶不禁微微泛起了红色。见状,一旁的高庆立刻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道:“薛公子,您这刚从扬州回来,路途劳累,是该喝些茶水润润嗓子,这样,您与小姐说话,我去给你们烧水泡茶。” 见高庆要走,薛离连忙道:“不用不用,高大哥来者是客,哪能让你烧水泡茶,我去去就来,何况你也不知我这茶水茶叶放在何处。” “薛离!”秦蓁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已经带着些怒气了。 “无妨、无妨,门房应该知道,薛公子您坐,我去去就来!”见势不妙,高庆连忙快步走了出去,随行护卫也都紧跟着跑了出去,最终还是留下了让薛离与秦蓁单独相处的空间。 这时候要说点什么?难不成我要给她说个笑话么?那我可就真成笑话了。薛离看着秦蓁的眼睛,笑着道:“那个……谢谢你送我的剑,我那把剑弄丢了,一直没寻到趁手的兵器,我很喜欢,呵呵,你先坐,坐下说话。”说着,他下意识将剑从剑鞘中抽出一节,顿时眼前一亮。 这剑区别于他见过的所有剑,形态模样虽一般无二,但剑身却是黑色的,从剑柄到剑尖,通体黢黑,配上那支同为黑色的剑鞘,十分漂亮,此前说很喜欢,有一半客套话在里面,而此刻却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了,真是一把好剑。 秦蓁道:“你为何躲着我?” 薛离一愣,忙道:“没有啊,我何时躲着你了,前几日不是刚见过么?”其实秦小姐也挺好的,就像觅儿说的那样,长得漂亮,性格活泼,又讲义气,关键是她还在倒追我,从哪儿开始说我也没理由拒绝她,可、可、可她是何欢喜欢的人啊,我该怎么办…… 秦蓁眼中酝泪,紧紧盯着薛离的眼睛,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经过几日思索,她觉得安觅儿说得特别对,她不能等了,于是便抛开羞涩与姑娘家的矜持,直截了当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薛离不敢直接回答,说不喜欢那是假的,男人好色是天性,秦蓁这样的姑娘,放在前世至少也是班花级别的美女,可他要怎么说?告诉她自己喜欢她,但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还够主动?上门不要大逆不道?这不成流氓了吗?还有,何欢怎么办? 直接说不喜欢也不行,那样太伤人了,何况这妮子现在的状况,兴许被拒绝后,一个想不开都有可能自杀去。 想了想,薛离讪笑着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嘛,我自然喜欢你,就像我也喜欢何欢一样,可这种喜欢……他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我不能因为别人没说,我就假装不知道,你看我像个正人君子的样子么?”我应该说清楚了吧,你可千万别哭,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秦蓁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但却没有流下来,她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说,你是因为从未喜欢过我,还是因为何欢而不敢喜欢我?”都到这地步了,索性再直接一点,将事情尽数说透。 薛离无比头疼,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道:“不是,我说秦小姐,你就说我哪里值得你看上?你不是说,你要找的夫君,定是要文能提笔安天下,无能上马定乾坤的文武双全之人么?你看我哪点满足了?我就是一脸皮有点厚的无耻之人,充其量能想出些不上台面的鬼点子,当然,我长得还是挺好看的,你别告诉我你是对我见色起意了,这可不行,容颜终有衰老那一天,你还是要找个有内涵的男朋友……啊呸!是夫君,你还是要找个有内涵的夫君。” 见薛离说话慌乱的模样,这时候竟还不忘自夸一番,秦蓁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人便不知何为正经吗?她道:“上回觅儿姐姐与我说过,你这人与寻常男子不同,需得与你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行,可我、我也不知该与你一起经历些什么,便只好将柠芮姐姐送我的剑送给你。” “你而今已经有了娘子,觅儿姐姐又是那般好看,那般有才气,我知道你爱惜她,也知道你与何欢的关系,我也想过不要再想你了,”说到这,秦蓁用衣袖擦去悄然滑落的泪水,接着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从几年前在黄山镇与你相识,你救我性命之后,我便会时常想起你。” 说到这,秦蓁突然笑了起来,道:“我当时便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孩,竟这般不知礼数,当街拉屎。这小孩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身手?对付敌人的法子也是如此特殊,年纪轻轻便这般坏,那长大了还得了?” “后来,我已经渐渐将你忘了,可那日去围剿小鬼子,你却再次出现,而且又救了我一命,我当时好开心啊。后来你又用那法子帮助爹爹,解决了粮价问题,我就在想,这人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鬼点子?他为何如此聪明?” 秦蓁声音轻柔,带着点点笑意,慢慢陈述着:“之后你又在明月坊一夜扬名,我当时真是恨死你了,我在想,这坏家伙指定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小小年纪便如此风流,仗着读了些书,便那般轻薄人家女子,简直坏透了。” “后来爹爹让人请你去江堤出主意,我本来还想着看你笑话,谁知你不仅力压吴长卿,更是凭实力逼得谢必晖给觅儿姐姐磕头认错,你知道吗?如今这事已经在金陵城传开了,大家都说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也都知道那首《江雪》不是觅儿姐姐所作,而是你为了护她当场而作。” 秦蓁慢慢地说着,薛离静静地听着,一直等秦蓁将自己被薛离从当涂山上救回来之后的感受说完,薛离才长长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我竟不知不觉,与这丫头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 薛离看着秦蓁,正色说道:“说起来,我二人相识已有数年之久,但我有个问题问你,同时你也问问你自己,你了解我么?你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个东西,这不是为之而可为的事情。”这话意味深长,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其中意思,但就是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秦蓁红着眼睛看着薛离,道:“我自己的选择,我承担后果,你若现在亲口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对我绝不会有男女之情,我发誓,此后再也不会纠缠于你,只要你说,我就信。” 有找有数的感情,招数里是什么暂且不论,那没招没术的感情里有的又是什么?那就该是造物主给的那颗心了。 薛离静默良久,他很想直言拒绝秦蓁,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行,人,还是应该有点良知,哪怕没有良心,良知绝不能少。 “我过几日再来寻你。”见薛离久久不言,秦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快步往堂屋外走去,她也经不住此时此刻,这等压抑而尴尬的气氛了。 第78章 秦蓁的决定 秦蓁出去后,薛离愣在那好一会儿,然后看了看手里的剑,原来这东西还是王柠芮送给秦蓁的,关系不错嘛。这厮很没品的转移了注意力。 不多时,高庆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铁水壶跑了进来,一进门便笑着道:“来了,水烧好了,薛公子,咱家茶叶……”可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看着只剩下的薛离,问道:“小姐呢?” 薛离笑着道:“刚走了。” 高庆暗自一惊,快步走到薛离身前,小声问道:“走了?为什么呀,没聊好?”他一早便看出了秦蓁喜欢薛离,而且在他的认知中,自家小姐人美心善,出身高贵,但凡这世上能被她看上的男子,那都是祖坟冒了青烟,选了谁做夫君,谁不得感恩戴德啊? 薛离挑了挑眉,道:“什么没聊好?” 高庆露出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道:“我的薛公子,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家小姐看上你了,想招你为夫,你看不出来吗?还是小姐此来不是与你说这事儿的?” 薛离有些讶异,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秦小姐告诉你的?” 高庆将水壶放到桌上,搓了搓手,道:“这还用别人告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咱总督府上下,但凡是见过您的,都知道小姐相中你了,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我家小姐可是……” 薛离笑着道:“秦小姐刚走不远,眼下群英会尚有些人藏在金陵,她可能会有危险,要不我泡杯茶,咱俩坐下聊?”打断了高庆接下去要说的那些劝婚的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不就是想做个专一的好男人么?怎么就这么难?还都看上我了,我有那么优秀么?难道是我以前对自己认识的不够透彻?薛离暗暗摇头苦笑。 高庆猛然惊醒,连忙道:“对对对,那我先走了,回头有时间请薛公子喝酒,我给你好好说说我家小姐,娶了她保准你不后悔,告辞。” 高庆走后,薛离走入后堂拿来茶叶,泡了杯茶后,坐在那发起了呆,是该雇几个下人了,不然家里没人,来了客连茶水都招待不了。 过了两日安静日子,群英会那边暂时安稳了,贺通在四处联络锦衣卫所在江南一带的官员,秦恒那里也没有消息,王柠芮也还没来,秦蓁也没再出现过,所有规划好的事情虽然一件都没去做,但却乐得清闲。 天气越来越冷,昨晚一夜北风过后,今晨破晓的时候,落下了几片雪花,在若大的院子里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薛离站在堂屋门口,冲门房处喊道:“小张,你去买些猪肉回来,大人今儿给你做红烧肉吃!”紧着过日子,总买现成的吃也不是办法,所以这几日便一直是薛离自己在下厨,这也多亏了他前世的凄苦身世,这些事对他而言并不算难。 小张踩着小碎步快跑来,咧着大嘴笑道:“大人,怎敢总让您亲自下厨,这不合适,要不我来吧?我从前在家也给爹娘做过饭,手艺还行。”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小张对薛离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大人印象越来越好,关系也越来越亲近,因为薛离没有一点架子,更没有年少有为之人的傲慢,反而显得无比亲切随和,所以他现在与薛离说话,也越发轻松了。 薛离挑了挑眉,笑着道:“怎的?我不去做饭,咱俩整天买现成的吃,那得花多少银子?还你去做饭,那让我去看门?你觉得合适么?” 小张连忙笑着道:“那可不敢,小的只是觉着让大人给我做饭吃,有些不合规矩,小的诚惶诚恐,这整个大华怕也就我一个了,敢让主子给自己做饭吃,嘿嘿嘿嘿……” 薛离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骂道:“少他娘跟我装孙子,你小子也就嘴上说得好听,这几日吃饭你吃少了?” 嚣张捂着额头,嘿嘿笑道:“那是大人做的饭菜太好吃了,小的没忍住。” “你叫什么名字?”薛离道:“一起生活有些日子了,只知道你姓张。” 小张道:“小的张非,弓长张,非常能吃的非,您叫我小张便是,小的出身贫苦,进城讨生活,能遇上大人您这样的主子,是我老张家祖坟冒了青烟,大人,从今往后,您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小的,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便瞧好吧!” “好,”薛离笑着道:“既如此,张非听令,立刻去集市买五斤猪肉,三斤葱,一斤蒜,一斤姜,八角桂皮等烹饪大料若干,还有豆腐,鸡……” 一口气报了七八种食材,张非在那认真记着,心想今日又有口福了。 入冬了,后面的事情一旦展开,再想过这种安稳日子怕是很难了,所以薛离想好好把握住,以后再想这样,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在张非将食材一一记下,准备出门的时候,大门外突然走进一群人,领头的正是两日不见的秦蓁。 秦蓁今日穿了一身立领的红色长袄,披着一条红白相间的棉披风,脚踩一双绣着金鸾图案的棉靴,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模样甚是娇俏。 不待薛离说话,她一挥手,娇声道:“你们将东西拿进去,往后便在此处当差,定要好生伺候薛公子,明白了吗?” “明白!”一行十七八个年轻男女齐声应道,然后拿着一堆物事鱼贯而入,看呆了薛离。 薛离快步迎了上去,笑着问道:“秦小姐,天如此冷,你怎的来了,这是做什么?” 这时,那些下人连忙停住脚步,弯腰的弯腰,欠身的欠身,一齐对薛离道:“见过姑爷。” “啊?”薛离被搞蒙了,悄悄咽了口吐沫,问秦蓁道:“这、这个、这是啥意思?他、他们叫我……” 秦蓁俏脸一热,也不回答,快步走上去,将肩上的披风解下,披到薛离身上,一边系着绑带,一边轻声道:“天冷,你怎穿得如此单薄,也不怕冻着。”话语轻柔,带着些嗔怪,倒真有些关心丈夫的小娘子一般。 薛离也是老脸一红,傻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秦蓁吩咐道:“你们先进去,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该干什么干什么,”然后看向张非,带着笑意道:“我记得你是姓张,对吧?今后这些人便由你统领,你去将他们的工作与住处安排一下,他们往后便是府上的家人了。” “是……”张非一愣,看向薛离,见他脸色微红,并无反对意见,他用力点头,道:“是!小的这就去办,秦小……夫人里边请!”然后笑逐颜开地领着一大群人往府内走去,心中更是无比得意与敬佩,先是金陵花魁觅儿姑娘,现在又来了个总督千金秦小姐,薛大人实在太厉害了! 众人散去,秦蓁轻声对薛离道:“我回去想了许久,也不知该与你一起经历些什么,我武艺平平,才学亦是一般,帮不了你作甚大事,那我便从你的生活开始吧,这些都是我府上工作多年的家人,如今便都给你了,今后你有事便自行去做,家中我替你照顾着,好吗?” 看着秦蓁通红的脸蛋,满眼的期待之色,薛离根本不忍心拒绝,沉默片刻,小意问道:“你……不会打算搬进来住吧?” 秦蓁脸上闪过一抹不快之色,轻哼了声,道:“我是如此想的,只是爹爹不让,他说这不合礼数,说是要征得你同意才行。” 这种潮水般的柔情攻势,谁扛得住?薛离心脏砰砰直跳,道:“你住进来的确不合适,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不等薛离说完,秦蓁展颜一笑,道:“我便猜到你会如此说,不过无妨,我有耐心,会一直等到你同意的那一日。好了,我们进屋,雪下大了,别冻着……” 第79章 贺通的消息 回到堂屋,薛离与秦蓁刚坐下,便有一个小丫头,端着两碗茶走来,放到薛离与秦蓁二人面前后,对着薛离微微欠身,难掩笑意地小声说道:“请姑爷与小姐用茶,再有一会儿便该吃饭了。” “呃……”薛离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秦蓁,见她满面微笑地看着自己,薛离假咳了两声,道:“那个,这姑爷还是不要随便喊,这对你家小姐名声不太好,呵呵。” “可……”小丫头神色一僵,有些不悦,就要给自家小姐说话,但却被秦蓁打断了,秦蓁慢慢点着头道:“宁宁,日后不要喊姑爷,喊薛公子,让大家都这么喊。” 小丫头神色不悦地看了薛离一眼,虽然心有不忿,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却也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道:“是,宁宁记住了。”然后转身一扭一扭地走了,显然心里不太高兴。 薛离苦笑道:“秦小姐,你这一出搞的我有些措手不及啊,方才那丫头一口一个姑爷,我很尴尬。”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没什么好扭捏的,秦蓁就是这样的性子,她笑着道:“宁宁是我贴身丫鬟,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被惯坏了,你莫要与她置气。” 我这哪里是置气,我是尴尬啊。薛离暗道:“其实话说回来,家里有个女人照顾着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担心吃喝问题,秦小姐对我也不错,如果不是何欢的话,倒是可以……”想到这,他赶紧摇头将这想法驱散了,道:“没事,慢慢就习惯了。” “习惯了?”秦蓁心头一喜,误会了薛离的意思,道:“那你便早些习惯,我等着的。” 哎哟我的天,这丫头想什么呢?你别逼我啊,逼急了我就一咬牙一闭眼,将你这丫头吃了,管他什么何欢何乐的,爱谁谁! 越是这样越尴尬,薛离起身道:“吃饭还有一会儿,我去堆个雪人,你在这等我。”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堂屋。 面对美女的倒追,是个男人估计都扛不住,薛离也不例外,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可现在关键是要如何面对何欢,男人说话不能跟放屁似的,喷完就算了吧?所以他需要心理建设,然后想办法将秦蓁的事情妥善处理,要么收了她,要么推开她,这事儿怎么都绕不开何欢,是该要与何欢好好说说这事儿了。 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薛离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有点激动,又有点愧疚,但更多的还是得意,毕竟对于一个资深屌丝而言,被美女倒追,那是用任何姿势睡觉,都做不来的梦。 于是他一边收拢积雪,一边轻轻哼起了歌:“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空中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他只会这两句,反复唱着,但却很符合他此刻的心境。 不多时,一个大肚子圆脑袋,高约四尺的雪人便堆了起来,看着每一个细节都十分完美的作品,薛离咧嘴一笑,然后一跃而起,折下几根枯树枝,做成了双手与五官,嵌入雪人身体,然后又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披到了雪人身上,叉着腰在那得意地笑了起来。 秦蓁目睹了他做雪人的全过程,此时见他停下,便连忙走了过去,顿时眼前一亮,这雪人虽然只是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拼成,但却十分可爱,尤其是那个圆圆的脑袋,秦蓁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人手做出来的,怎么可能如此圆滑,便像是用模具制成的一般,这人也太厉害了! 薛离嘿嘿笑道:“怎样?我这雪人堆得如何?” “嗯!”秦蓁用力点头,道:“你真厉害!”这时,秦蓁才从薛离身上看到,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气质,孩子气十足。 听得秦蓁夸奖,薛离心中越发得意,正要再臭屁地自夸几句,突然见到院墙处飞来一个人影,几息间便到了近前。贺通快步走到薛离面前,看了秦蓁一眼,并未见礼,低声对薛离道:“大人,都安排妥了,能来的都来,最晚明日午时便可抵达金陵,还有……” 到这,贺通悄悄看了秦蓁一眼,欲言又止。见状,秦蓁冲贺通微微一笑,然后很自觉地转身往屋内走去。 贺通有些意外秦蓁的态度,这丫头可是一直以脾气火爆闻名,怎的突然变得如此温柔乖巧了? 薛离眉头微蹙,问道:“还有什么?” 贺通低声道:“王大人那里来了消息,眼下已经到了河南信阳,不日便会进入安徽,也算是抵达江南省了,最多还有两日便可抵达金陵。” 薛离点了点头,但见贺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来了就好,你是有什么问题么?有话直说。” 贺通想了想,小意问道:“大人,您看您召集开会之事,是否要等等王大人?毕竟兄弟们一直都是听命于她,而且此番王大人是带着怒气而来,对您的传唤似乎有些生气……” 薛离双目微瞪,冷冷地道:“她生气?我他娘的还没生气,她还敢生气?谁惯了她的臭毛病!”他这话说得有些重,声音也随之大了一些,让刚坐下的秦蓁吓了一跳,看向薛离,见他如标枪一般立在那里,一身黑衣将身材衬得修长,隐隐透着一股煞气,哪还有半分先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原来他生起气来是这般模样,倒有几分威严模样。秦蓁暗暗想道,心跳没来由地跳快了几分。 贺通不敢多言,他知道薛离还在为黄山派的事情责怪王柠芮,他道:“小的明白了,明日午时,小的会让大家在城西十里处的枫树林集合。” 薛离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你可曾告诉王柠芮,我的身份。” 贺通道:“不曾,王大人尚不知晓大人手中有指挥使令牌,否则也不会对此事心生不满。”官场之中,选择站队尤为重要,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反之则是平步青云,他这次选择了薛离,无比坚定地选择了薛离。 “很好,”薛离道:“准备开饭了,你留下一起吃点。” 贺通悄悄看了眼堂屋里正在摆弄茶碗盖子的秦蓁,轻咳了声,道:“多谢大人,小的便不打扰了,您与秦小姐好生交流交流,小的还要去给兄弟们传信,告退。” 薛离也没多想,道:“也好,待此间事了,我请兄弟们喝酒,去吧。” “多谢大人!”贺通快走几步,然后回头看着薛离,贱兮兮地道:“大人,有些事应该要果断,否则一旦错过,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呀。” 薛离愣了愣,蹙眉道:“什么事?” 贺通冲着屋里的秦蓁努了努嘴,咧嘴笑道:“秦小姐啊,她可是出了名的暴躁性子,而今看来,已然是被大人您的无上风姿所折服,小的万分敬佩,她那野花豹一般性子的女子,也就您有本事制得住了。小的等着喝您喜酒。” 见薛离神色怪异,贺通顿了顿,脚下在积雪中踩实了,嘿嘿笑道:“以大人的本事,想来是不会让觅儿姑娘与秦小姐打架的,届时,花魁端茶倒水,总督千金洗衣做饭,啧啧啧,这滋味,想想都羡煞旁人呐!”说完这句,这厮拔腿就跑,眨眼间飞出院墙,留下一串贱兮兮的笑声。 “狗日的!老子弄死你!”薛离冲着贺通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道,可下一瞬却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贺通刚才说的画面,好像是挺吸引人的啊,只是……**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第80章 新情况 次日,连着下了两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下,整个金陵城都披上了一层雪白外衣,街上行人很少,有些沿街卖包子馒头、米粥烧饼的商铺里,飘出阵阵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有些店家门口,已经挂起了红灯笼,淡淡的年味,正在悄然弥漫。 一辆马车穿过无人的街道,留下一长串马蹄与两道长长的车辙印记,通向远方。 出了金陵西城门,马车车厢里传来贺通的声音,道:“大人,我若没有猜错的话,您此番召集兄弟们开会,可是要说去往凤阳盛会的事情?” 车厢里放着一个热烘烘的碳炉,炉上烧着水,薛离其实并不怕冷,早在几年前,他在黄山深处接受沈云臻训练的时候,便已经习惯了寒冷,可他此时还是将双手轻轻拢在碳炉外面,热烘烘的感觉很舒服。 薛离道:“没错,这凤阳盛会我一定要去。” 贺通道:“为了寻找香灵小姐的下落?” 薛离看了看他,又将目光落到冒着白烟的铁炉子上,道:“别绕弯子,有话直说。” 贺通道:“若您只是要寻找香灵小姐,此事用不着您亲自跑一趟,小的派人去找即可,找个人对一处而言,不算难,只要她还活着。” 薛离微笑了笑,道:“你还是在担心王柠芮怪罪。” 贺通暗自一惊,脸上陪着笑道:“她不敢,大人您有指挥使令牌,便是王大人也要听命行事,您别误会了。” “那是怎么讲?”薛离感觉贺通是有话要说。 贺通略作沉吟,道:“小的是担心大人的安全,此次凤阳盛会绝不简单,不只是有陈亲王在幕后支持。” 薛离道:“还有什么?我有个问题一直不太明白,凤阳不过是个小地方,那武林盛会为何会在那里举办?是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贺通搓着手,将铁水壶拎起来,往薛离的茶碗里续了些水,白烟蕴着淡淡茶香弥漫开来,他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凤阳乃是太祖皇帝的老家,当年太祖起兵之前,曾在凤阳经营过一段时日,那里至今仍旧保留着一些强大势力,而且是只认皇室赵家中人。” 明太祖朱元璋?这是薛离此刻,心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没想到这大华开国皇帝,居然和神武牛叉的明太祖是老乡,也太巧了吧?他道:“具体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贺通正色道:“起初查到凤阳盛会,幕后指使人是陈亲王时,小的便有些怀疑了,只是当时没有证据,小的不敢乱言,您看看这个。”贺通取出一个卷宗递给薛离,道:“这是昨日晚间刚送回来的情报。” 薛离打开卷宗快速看了一遍,神色有些怪异地问道:“神龙教,护龙使,什么鬼?” 贺通道:“护龙使乃是太祖皇帝亲封的特殊官职,其主要便是当年在凤阳,帮助过太祖的那些人,一直以来都是由朝廷供养,后来逐渐便形成一个叫做神龙教的门派,主要职责便是保护皇室地位,也算是皇室安插在武林中的一枚钉子。” “卷宗内写的朱维龙,便是现任护龙使,神龙教教主,九品高手,加上如此多年,由朝廷拨发的大量钱财,给神龙教培养了许多高手。”顿了顿,贺通接着道:“陈亲王一直以来都对您抱有杀心,前番赵康宁又已知晓您持有黑铁令,还有,此前您搞粮价一事中,所触及的利益也有神龙教的,所以小的认为,您此行去往凤阳盛会,必会遭到疯狂报复。” “九品高手?”薛离心中一喜,他现在缺的就是这种高手,至于贺通后面说的话,他没太往心里去,就是说破大天他也要去一趟凤阳盛会,哪怕没有九品高手,为了确认桂香灵的情况,也为了从郑和手中拿回自己的剑,他必须去。 见薛离提到九品高手,嘴角竟扯出一抹笑意,贺通以为他不相信,连忙道:“没错,的确是九品高手,情报是再三确认过的,您……” 薛离轻笑着道:“那我更得去了,对方的人越厉害越好,不过你这些情报非常重要,方便我提前部署,我他娘的倒要看看,想杀我的人有多厉害。” “可……”贺通欲言又止,还要再劝,他感觉薛离是不是疯了?那可是九品高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座上宾的身份,可薛离的反应好像……好像还有点兴奋呢? 这时,驾车的齐东成说道:“大人,到地方了,请您下车。”打断了贺通的话。 薛离跳下马车,积雪没过了脚脖子,距离枫树林却还有近百丈距离,他道:“怎的停在此处?” 齐东成道:“往前便没有好路可行,劳请大人步行一段。” 薛离并未多想,点了点头便快步往前走去。 这时,贺通也跟了下来,看着走出一段距离的薛离,虎着脸轻声问齐东成道:“你什么意思,为何打断我与大人说话?” 齐东成笑了笑,道:“你还想说什么?说那些有何用,你是不了解大人么?他决定的事情,你改变不了,我是在帮你。” “这……”贺通语塞,不过想想也是,自家这位薛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行事作风却十分刚强,做出的决定,很难再被旁人说动,而且他聪慧机敏,凡事都有出人意料的安排与目的,想来他此行也是另有目的的吧? 贺通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对齐东成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过去了,你便在此处等着。”说完便纵身而起,踏雪无痕地追了上去。 薛离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咧嘴笑了笑,不一会儿便到了枫树林里,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安觅儿的地方,安若曦的尸体也还埋在此地,可能快要烂完了吧? 进到枫树林中,此处一个人都没有,一切都显得极为自然,但他却听到了数百个很轻的呼吸声,心里不禁对这些人的伪装功夫有些佩服,若非自己五感极其敏锐,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环顾片刻,薛离一手将那把黑剑扛在肩上,一手拿出黑铁令,沉声道:“都出来吧,开个会。” 此话一出,立刻有数百个穿着白色吉利服的人跳了出来,然后快速汇集到薛离面前,一齐单膝跪下,道:“见过大人!”场面多少有点壮观。 第81章 开会 积雪轻轻飞扬而起,又缓缓落下,落在那数百个横平竖直、队列整齐的锦衣卫身上,场间变得十分安静,只有阵阵北风轻轻呼啸着,偶尔会卷起一片残雪,飘向远方。 薛离不知道,站在千军万马前会是什么感受,可此刻面对着这数百人的单膝下跪行礼,他心中不免有些激荡,这种感觉,太他妈好了。 “好,别跪着了,都站起来吧。”薛离带着笑意说道,同时将肩上的黑剑插入雪地,双手轻轻交叠着,掌心摁在剑柄末端,感受着积雪下大地的厚重。 “是!”整齐而低沉的声音响起,数百人同时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这时,贺通到了近前,笑着对薛离道:“大人,此处共有三百四十六人,是现下江南诸地,能够调用的所有,另外一些藏身重要地处的暗桩,有一些小的也不知身份,那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安排的,不在我等悉知范围中。” 薛离点点头,道:“好,这些人足够了,”然后看向那三百多人,笑着道:“来来来,大家都将脸露出来,然后从左往右,从前向后挨个儿做自我介绍,姓名,所属部门,擅长的事,有什么兴趣爱好,等等等等,想说什么说什么,咱先认识一下。” “我先来!”薛离站直身体,一挥手道:“我叫薛离,目前暂任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特长是长得帅,武功高,会撩闲姑娘家,会吟诗作对,也会洗衣做饭,还能帮助女子生孩子当娘。”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本想起个好的带头作用,可话刚说完,人群中便掀起一阵哄笑,严肃的气氛瞬间土崩瓦解,众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贺通在一旁忍着笑说道:“大人,您这让自我介绍的说法倒是极有见地,当年指挥使大人第一次与大家见面时,也是这般开始的。” 薛离微微一愣,暗道:“看来还真是我亲妈啊,连这都能遗传?”他没有多言,而是一步步走到队列左侧第一人身前,满面微笑地看着他。 这些人都有经验,所以并无磕绊,逐个开始自我介绍,而薛离也都仔细听着每一个人说话,记住他们的名字、特长以及相貌,不时的还会插言夸奖几句,或开两句玩笑,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都觉得这位大人十分有趣。 将近一个时辰,三百四十六人才介绍完毕,而薛离也都一一记清了所有人的名字、特长,等所有信息。他重新站到队伍前方,朗声道:“好,现在大家都相互认识了,我也都记住了各位的姓名与身份,咱们以后都是自家兄弟。”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已经是锦衣卫所中的老人了,资历很高,但我要告诉诸位,从今往后,你们都必须听我的,毫无保留地执行一切命令,因为我有指挥使的黑铁令,这便是原因,明白吗?” 这话说完,场间众人明显迟疑起来,并未立刻做出回应,薛离并不意外,也不着急,他知道必然要经历这一遭,就像前世的职场和军队一样,新领导上任,在没有展现真本事之前,总是会受到一些质疑与软抵抗的。 安静片刻,队伍正中靠后位置,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道:“大人,属下有问题!” 来了!薛离歪头看向那人,笑着道:“陈宇平,一处官员,擅长民间消息收集,与散播言论,此事很重要,你有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暗自一惊,本以为薛离说,记住了所有人的信息是随口一说,没曾想他竟张口就来,而且说的分毫不差,难道是巧合? 陈宇平道:“大人,您所言毫无保留执行命令,此事我等自然会做,这也是锦衣卫所一直以来的规矩,请问您会不会利用权利去做一些过分的事情,我们锦衣卫所是为大华繁荣稳定而建。其次,大人虽有指挥使令牌在手,属下斗胆一问,您有何本事,是否能够胜任指挥使一职?” 这话虽语气平缓,并无挑衅味道,但却很是尖锐,直指要害。 不等薛离说话,陈宇平又道:“属下斗胆,当年指挥使大人曾有交代,日后指挥使令牌,落到任何人手中,但凡持有者无德无才,能力不济,我等可以不予理会,甚至可以夺回黑铁令。当然,我等没有夺回黑铁令的心思与胆量,只是想知道大人的本事与才能。” 满场俱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薛离身上,其实他们基本上都有相同疑问,想看薛离如何回答。 这时,方进领着十多个三处剑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薛离身后,冷喝道:“大胆!竟对大人不敬!” 薛离抬手拦住方进,笑着问道:“诸位可是都有这般疑问?呵呵,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本事才能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给大家展示展示。”这时候一定要露一手绝的,否则还真镇不住这些老油条。 话音刚落,就见薛离摁住剑柄的左手往上一抬,黑剑连着剑鞘拔了出来,同时带出一蓬积雪,然后伸手抓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见一个雪球射了出去,画着弧线绕开旁人,不偏不倚地砸在人群中陈宇平的胸口。 雪地里的光线本就有些刺眼,所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听“嘭!”的一声闷响,包括陈宇平在内,当他们看清的时候,薛离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陈宇平身前,黑色连鞘长剑抵在他胸口,而先前那颗雪球正稳稳停在剑鞘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除了方进之外,任何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弧线打击,暗器拐弯,这是如何做到的?方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如何?”薛离笑着问陈宇平道:“这算本事与能力么?至于才能,我不知何为你口中的才能,我只能告诉你们,跟着我,咱只能占便宜,绝不能吃亏,我也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陈宇平大吃一惊,他也是有着七品中的实力,可此番薛离动手,他却只看到了他拔剑与丢雪球的动作,反应过来时候,薛离的剑鞘已经抵在了胸口,而且还接住了雪球,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还好只是雪球与剑鞘,如果是利器的话,自己怕是已经死好几回了,他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出手如此精准,这是什么实力? 陈宇平连忙单膝跪下,郑重道:“大人恕罪,下官多有冒犯!” “没事,”薛离笑着道:“人之常情,换了是我,我也会对一个新来的上司心存怀疑,锦衣卫所乃朝廷重要机构,岂能让无能者把控?你起来,继续保持。” 薛离这一手神乎其技,立刻折服了所有人,他笑着道:“哪位还有问题?大胆提出来,咱就事论事,我绝不以权压人,说得对我会接受,说得不对,咱再商量,总有办法解决问题的。” 沉默片刻,又一人道:“大人,下官有问题。” “钱长亮,四处官员,”薛离笑着道:“有话就说。”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薛离又回答了好些个问题,而且每次开口,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任何一个提问者的名字与职务,面对一些稍有不敬的问题,他也都没当回事,全程耐心回答,笑容满面,并无丝毫不快。 薛离终于进一步认识到,这些锦衣卫官员,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大华,为了自己的国家,忠心满满,同时也进一步认识到,华夏民族为何会绵延数千年,为何能够大部分时间保持强盛,因为在任何年代,这个民族都不缺少一心为国为民的人,哪怕是这些常年走在阴暗中的人,他们心中亦有家国大业,与民族认同的责任感与自豪感。 “废话不多说,如果大家没问题了,我便说说此番召集诸位来的目的。”薛离正色道:“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凤阳盛会,我此行的目的也是为此,散会后,你们将手中事务处理好,然后立刻启程前往凤阳,我三日后出发,我们在凤阳汇合,要求你们将那盛会的情况彻底摸清,事成之后,我请诸位喝酒。其间还有一些任务,我会交代给贺通,你们听令行事即可,有问题吗?” “谨遵大人之命!”三百多人齐声应道。 “好,那都散了吧,注意隐藏身份,更要注意安全。”薛离笑着道:“对了,往后在外人面前,尽量别与我相认,若不得不认,也不要叫大人,叫我薛公子,你们也都知道,我是个读书人,现如今,金陵都传本公子才是金陵第一才子,才子嘛,都得有些傲骨,咱不当官儿。” “而且姑娘们都喜欢有才学的文弱书生,你们谁若暴露我的身份,断了本公子的桃花运,嘿嘿,老子一定将他扒光了,绑在马车上游街示众,让他的小叽叽在风中摇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第82章 秦蓁的女师父 锦衣卫江南镇府司衙门,天色将暮,空中浓云蔼蔼,看样子,这大雪天一时半会儿是去不了了。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新来的下人们,清扫到了一处拐角,唯独靠近堂屋正门处的那个胖雪人,还站立在寒风之中,越发坚实了些。 薛离跟个病患似的,躺在铺着厚厚棉被的躺椅上,望着堂屋外发呆。 贺通快步走进堂屋,立在薛离身侧,小声道:“大人,事情已安排妥当。”说这话时,他没了往日说话的轻松态度,神色有些凝重,有些担心。 薛离道:“人都出发了?” “出发了。” 薛离看着贺通有些凝重的神色,笑着道:“怎的,你好像不太高兴?” 贺通否认道:“小的不敢,只是觉得此事似有不妥之处,那毕竟是皇亲国戚,如此宣传,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朝廷一旦追究起来……”薛离让他传命陈宇平,将陈亲王举办凤阳盛会,设奖万两黄金与二十名貌美女子,且会将此次盛会中拔得头筹者,安排入军方的所有事情公诸与众。 这无疑是彻底与陈亲王撕破了脸,而且这些事情也没有直接与充分的证据,证明属实,一旦传扬开来,舆论会说些什么不是关键,重点是此间透露的敏感信息,陈亲王当年与皇帝斗争失败,蒙受皇帝恩德方才免于死罪,他广招门客不算奇闻,敏感的是,他竟要将人安排入军方。 此乃大忌,一旦彻底传开,被有心人利用,那必会给陈亲王带来巨**烦。关键这事儿还没有直接证据,只是当时听田忌说了一嘴,闹不好真会引起朝政动荡,有甚者还会引起一场不小的流血事件,到时候锦衣卫所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这就是贺通担心的事情。 薛离带着笑意道:“追究起来,我担全责,”接着话锋一转,问道:“老贺,那陈亲王叫什么名字?” 贺通愣了一瞬,低声道:“陈王名唤赵明诚,大人何有此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他一心想弄死我,我却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有点说不过去,”薛离点头笑道:“那皇帝叫赵什么?” 贺通心头微凛,紧紧闭着嘴巴,片刻后才轻声道:“大人,皇上乃九五至尊,为臣者不可直呼其名,此乃妄上之罪,大人恕罪。” 薛离道:“别紧张,我就随口问问,不敢说便不说,反正我的敌人又不是他,他叫什么与我无关。不过……”薛离坐了起来,收敛笑意,看着贺通的眼睛,正色道:“对于敌人,我从不会心慈手软,即便我手中没有黑铁令,但想让我死的人,我也会让他付出沉重代价。” 此时的薛离,浑身透着一股,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狠辣气质,贺通呆了呆,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去提关于陈亲王的事情了。 这时,秦蓁的贴身丫鬟宁宁从后堂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带盖儿的瓷碗,走到薛离身边,娇声道:“薛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给您准备官燕,您趁热吃了吧。” “燕窝啊,”薛离接过瓷碗,用手捏着碗边,笑着道:“我还不曾吃过燕窝呢,记得帮我谢谢你家小姐啊。” 见薛离舀了一大勺燕窝放入口中,烫地直哈气,舍不得吐,又咽不下去,宁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公子慢些吃,别烫着了,小姐吩咐,尚有几品官燕都是给您准备的,今日起,每日给您吃一碗,还能吃一个多月呢。” 薛离好不容易才将燕窝吞下,连连哈气,道:“秦小姐太客气了,回头我亲自谢她,对了宁宁,你今年多大了?” 被问年龄,宁宁心中本有些害羞,但一想到自家小姐,便又不害羞了,轻声道:“宁宁与小姐一般大。十六了,薛公子,我家小姐待你情真意切,我从未见她对哪个男子这般上心过,连老爷都不曾有过如此待遇,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小姐一番情意。” 薛离愣了愣,将瓷碗放下,笑问道:“你希望我当你家姑爷么?” 宁宁撅了噘嘴,粉嫩嫩的小脸上露出些不快之色,眉心处一颗微红的青春痘,被她微蹙的眉头挤在了中间,娇声道:“我希不希望都没用,全府上下皆是如此,只要小姐愿意,小姐开心,一切便都安好,你还是对小姐好一些,否则惹怒了老爷,他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着小丫头,为了给秦蓁打抱不平,都用上威胁话语了,薛离不禁莞尔,对她对秦蓁的关心有些喜爱,他道:“不提秦大人我倒忘了,他老人家最近可好?秦小姐回去后便没再来过了么?” 宁宁敢用秦恒威胁薛离,主要原因还是薛离脾气好,不会给人压力,她笑着道:“小姐今日本是要来的,但听说府上今日会来一位贵客,小姐在家招待,晚些时候会在府上设宴,届时是要请公子您过去的。” 贵客?请我过去?薛离问道:“什么人能在总督府称作贵客?京城来的大官么?” 宁宁道:“的确是从京城来的,是不是大官我不知道,小姐说是她师父。” “师父?”薛离好奇道:“教她武艺的师父?” 宁宁点头道:“应该是了,小姐自小只拜过两位师父,一位是教读书的赢先生,您见过的,另一位便是教她武艺的师父,此次来的应该便是那位女先生了。” 薛离更感兴趣了,这个年代的女子地位极低,别说练武了,就是能读书的都为数不多,讲究个“女子无才便是德”,像沈云臻、安觅儿那样的女子只有极少一部分,没想到秦蓁的武艺居然会是个女师父教的,看来应该也是个奇女子啊。 薛离问道:“那女师父如何称呼?你见过么?” 宁宁道:“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几年前我倒是见过一次,半张脸用黑纱蒙着,看不清容貌,但看模样,应该是个极好看的女子。” 又是蒙面女侠,这个年代会武功的女人,都有这种爱好么?薛离暗暗好笑道。 这时,贺通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大人,秦小姐的女师父是王大人。” 薛离神色一怔,看着贺通道:“你确定?王柠芮就是秦小姐的师父?” 贺通点头道:“没错,此事乃指挥使大人当年亲口应允,秦大人与指挥使大人关系很好。” 难怪会送秦蓁一把好剑,原来是她师父。薛离下意识地摸了摸靠在躺椅扶手上的那把黑剑,道:“不是说王大人明日才能到金陵么?” 贺通道:“王大人是这般说的,也可能是有其他事提前了吧。”想到王柠芮,又想想薛离最近干的这些事,贺通心里有些打鼓,也不知此二人见面后,会闹出什么问题来,薛离是黑铁令掌权者,王柠芮则是白铁令与多年经营的控权者,都不是好相与的,可千万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才好。 这时,门房张非快步跑来,报道:“大人,总督府的高庆高护卫来了。” 薛离微微一愣,起身对贺通点了点头,便大步往外走去。王柠芮,终于又要与你见面了。 当年在无华教匆匆一面,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与王柠芮的八年之约也提前了四年,只是这次见面,注定不会是当年那般关系了。 第83章 王柠芮 去到总督府时,天色尚未彻底变黑,但总督府内却已经点起了灯火,十多个大红灯笼,将偌大的院子照得通亮。 高庆站在门口,对薛离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道:“薛公子,请进,在下尚有些事情要办,便不送您进去了。” 此时的院子里,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是秦蓁,另一个一身黑衣,黑纱蒙面,不用想也知道,应该就是王柠芮了,她二人正背对大门并排站着,低声细语地在说着什么。 薛离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便大步走了进去。他此刻心情有些激动,莫名的激动,同时也有一股戾气在心中悄然蔓延,因为黄山派的事情,他必须要让王柠芮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蓁嬉笑着道:“柠芮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太难了,我学了许久都不曾学会。” 王柠芮带着淡淡笑意,道:“武学之事急不得,如你这般年纪,能有现下成就已然不错,日后再勤加练习便是。”虽然带着笑意,但声音却有些清冷,清冷中又有几分酥酥的味道,让人听不出她此刻的情绪,正是薛离当年在无华教听到的那个声音。 秦蓁笑着道:“姐姐便莫要夸我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根本当不起成就二字,与薛离相比,我怕是连他的一些零头都比不上。” 提到薛离,王柠芮明显愣了一下,顿了片刻方才说道:“你前番说,薛离已有对战七品高手的实力,此话当真?” 秦蓁点头道:“当真,说七品高手还只是保守估计,上回他从当涂山上救我出来时,曾与群英会的田忌那些人交过手,可厉害了。”说这话时,她显得有些得意,像在炫耀一个自己很珍贵的东西一般。 “田忌?”王柠芮疑问道:“那可是群英会青龙堂副堂主,八品上高手,你说薛离能与他交手?” “姐姐别不信,薛离真的很厉害,他救过我三次性命,而且数月前的粮价一事,也是他帮助爹爹解决的,还有现下正在加固的江堤,银子亦是他出主意替爹爹筹集来的,嗯……”想了想,秦蓁又道:“还有一幅画,他此前在江堤画了一幅画,后来拿去拍卖,卖了八千八百两银子,便是爹爹的字画也卖不到如此价格的!” 见秦蓁略带骄傲的模样,王柠芮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猫腻,却也不点破,笑着道:“他竟如此厉害,我倒是想见见他了。” “姐姐一定会喜欢他的!”秦蓁嘻嘻笑道:“他一会儿便来,不过他那人性子有些古怪,喜欢开玩笑,也总没个正经,若是见了面,说话冒犯了,姐姐莫要怪罪他,他并无恶意。” 一字一句都是在对薛离的夸赞与维护。 这时,薛离已经到了二人不远处,静静站在那里,但却无声无息,并未被王柠芮发现,倒不是他有意偷听二人说话,而是一种习惯,因为心中对王柠芮有敌意,所以不自觉间便让呼吸与心跳缓了下去。 王柠芮道:“我还是不太相信,他能对战田忌,便是我对上田忌,都不敢大意,也是要费些功夫才能杀了他,薛离才多大?习武也不过三四年,他能对战八品上高手?” 费点功夫能杀了田忌,看来这王柠芮的修为也不低,至少也有八品上了,说不定还是个九品高手,那不正好么?薛离暗暗计较着,他一直在寻找与田忌一般,甚至高于田忌的高手,以此来激发自己体内那股算是内力的气流。 “在背后议论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薛离说道:“田忌已经死了,你是想试试我的武功么?” 一句话立刻将王柠芮二人打断,二人转身看向薛离,王柠芮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没说话,在打量薛离。四年不见,这小子长高了不少,黑了,也壮了,脸上已经没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其年纪不符的沉稳淡然。 “薛离!”秦蓁反应过来,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快步迎了上去,笑着道:“你何时到的?怎的也不说一声,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薛离没说话,笑望着秦蓁,任她拉着自己往王柠芮身边走去。 秦蓁笑着对王柠芮道:“姐姐,他就是薛离,可厉害了!”然后又对薛离道:“薛离,这位就是我师父,芳名王柠芮,说起来也是你们锦衣卫所中人,你可能还没见过她吧?” 薛离知道秦蓁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也不点破,笑着道:“她到底是你师父,还是你姐姐?” 秦蓁道:“柠芮姐姐是教我武艺的师父,不过我二人关系极好,情同姐妹,于是我便唤她姐姐了,你快与姐姐打招呼啊。” 薛离反过来握住秦蓁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将她往身后拉了拉,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柠芮,道:“王大人好大的官威,想见你一面着实有些难,怎的?莫不是还等着我给您磕一个?” 王柠芮眼神淡淡地看着他,道:“倒是成长了不少,比我想象得好一些。” 薛离微笑点头,道:“很荣幸没让你失望,但你让我失望了……” 不等薛离说完,秦蓁瞪大眼睛,惊喜道:“你们认识?也对,你是江南镇府司执事,姐姐是锦衣卫十二金钗之首,你们应该认识的。” 薛离笑着对秦蓁道:“秦小姐,你退开点,我与王大人单独聊聊。”说着轻轻一推,将秦蓁抛开十数丈,竟毫不费力。 “啊!”秦蓁轻叫一声,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送了出去,然后便看到她不想看到的一幕。 薛离将秦蓁推开之后,一掌拍向王柠芮面部,竟是要去摘她面纱,王柠芮眼神微凝,有些恼火,同时也有些惊讶,因为薛离的速度太快,而且完全没有动用内力,竟让她有了种危险的感觉。 王柠芮侧身让过,有心想试试薛离的身手,毕竟只隔了四年,而且四年前,他还是个只会爬树抓蝉,完全不会武功的稚嫩孩童,怎的就变得如此厉害了?于是她开始与薛离拆招。 二人你来我往,十数招之后,王柠芮的眼神彻底变了,薛离很厉害,而且是那种远超出她想象的厉害,难怪秦蓁说他能与田忌交手,可是这种程度也不够啊,若只有这点本事,怕是不出五个回合,便会被田忌一掌拍死。 王柠芮开始发力,动作越来越快,薛离压力陡增,但他却毫不退让,与王柠芮以快打快,他能感受到王柠芮在手下留情,因为至此她都不曾动用内力。这样不行,得逼着她用内力! 薛离的动作越来越快,角度越来越刁钻。王柠芮武功极高,是当今天下二十至四十岁之间,为数不多的九品高手之一,其招式凌厉精妙、变化多端,便是不用内力,也能与一般的八品高手打个旗鼓相当。 可让她惊讶的是,薛离虽然没有内力,招式也毫无章法可言,但却极为实用,没有任何虚招,每次出手都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直击要害,防守与进攻的度都把握得极好,妙到毫巅,关键是他似乎不知疲累,反而动作越来越快,太诡异了。 薛离的压力,随着招式增多开始减弱,他正在习惯这种战斗方式,可王柠芮虽然攻少守多,却还是没有动用内力,这不是薛离要的结果。 二人的打斗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秦恒与赢楼来了,程德与高庆等一些护卫也来了,秦蓁也从起初的担心归于平静,她也看出了二人只是切磋武艺而已。 不行,这女人太厉害,这样打一辈子也别指望她动用内力,我得想办法逼她一逼!薛离暗暗想着,然后一掌将王柠芮逼退,抽出插在后背上衣里的黑色长剑,道:“小心了!”然后再次发起了进攻。 第84章 完全打不过 自离开无华教以来,薛离极少用剑,尤其是从黄山派离开之后,他的剑丢了,便就更没怎么用过剑了,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对剑这种兵器,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偏爱,似是他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剑而来。 所以此时,当他手握长剑发起进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更像是与手里剑融为了一体,显得无比锋锐与具有攻击性。 薛离突然拔剑,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除了王柠芮不以为然之外,其他所有人都随之担心起来,尤其是秦蓁,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与师父姐姐拔剑相向,她都快急哭了,若非秦恒紧紧拉着她,她怕是已经冲了上去。 “别担心,不会有事。”秦恒小声安抚秦蓁道。 秦蓁看了眼秦恒,见他神色认真不似说假,这才稍微安心了点,用力点了点头,紧张地看着场间两个人。 见薛离长剑破空,气势凌厉,王柠芮秀眉轻挑,眼神依旧淡然,藏在黑纱后的嘴角竟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剑到人到,薛离一剑刺向王柠芮面部,速度快如闪电,这黑剑更不反光,尽管有灯笼照着,但在此刻幽暗的环境中,便似毒蛇一般,狠辣刁钻。 王柠芮侧身避开,右手抬起,中指轻弹,“叮!”的一声脆响,剑身被弹开,薛离险些被自己的剑带着摔了一跤。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格挡架招,更像是太极中“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的奇妙招式,薛离大吃一惊。 这女人果然厉害! 薛离迅速稳住重心,脚步前后错开,反手又是一剑刺了出去,其实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与王柠芮的差距了,自始至终王柠芮几乎都没有主动进攻,更没有动用内力,可自己已经开始有点手忙脚乱,这可不行! 王柠芮侧身避开长剑,双手十指修长雪白,轻易不动,一动便是狠招,轻而易举化解掉薛离的所有招式。 薛离如游鱼一般围着王柠芮打转,尝试从各个角度进行攻击,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连她衣角都碰不到。 包括王柠芮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薛离会知难而退,亦或是体力不支而弃剑投降,因为他没有内力,进攻速度与频率又如此之快,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随着招式过了百,王柠芮却还只是在七尺范围内腾挪闪避,薛离对此却不但不气馁,反而越战越勇,速度与招式不但没有变慢,反而越发凌厉起来,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薛离此刻在想:“你娘个角,这女人太厉害,居然完全没有破绽,这还是她没有进攻的情况,她若主动进攻,我怕是一分钟都撑不住。” “叮!”王柠芮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剑身,双指顺着剑身滑向前方,侧身瞬间到了薛离身前,左肩轻轻在他胸口一撞,旋即一股巨力将薛离撞了出去。 薛离大惊失色,因为自己手里的剑,硬生生地被王柠芮夺了过去,而且她还只是用了两根手指,这是什么恐怖力气?他暗暗咽了口吐沫,这算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厉害,让他完全无法招架的对手了。 一撞之力的劲儿很大,薛离离地四五尺倒飞出去,然后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单膝跪着伏在地上,他此刻有些微微气喘,双眼紧紧盯着三丈外的王柠芮,这女人太强了,完全打不过。 “好!”程德带头鼓起掌来,这一番较量让他大开眼界,他知道王柠芮很强,也知道薛离武艺不俗,但也都是耳闻而已,经此番较量,他算是领教了,换成自己上,不管面对薛离还王柠芮,怕是都打不过。 程德这才明白过来,薛离为何敢单独面对田忌,更敢让虎贲营的兄弟们往破庙中乱箭齐射,原来他竟如此厉害! 众人叫好声中,薛离站起来,抬手制止了要过来的秦蓁,望着王柠芮,问道:“王大人,你方才那一撞,可曾用了内力?”他并未受伤,但还是很好奇这一点。 王柠芮也有些意外,自己这一撞虽未用多少力,但至少能让一个七品高手,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可薛离居然跟没事儿人似的,她带着笑意道:“你让我很意外,倒是有与田忌的一战之力,但距离正面击杀他,你还差得远,剑不是你那样用的。” 说完,王柠芮手指轻轻一扭,那把黑剑转了个圈,被她握住了剑柄,下一瞬,所有人只感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射了出去,直奔薛离而去,所有人惊呼出声。 王柠芮速度虽快,但薛离却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却像是被什么诡异能量禁锢住了一般,完全来不及做出应对,更是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向自己眉心。 “柠芮姐姐!”秦蓁大惊失色,惊呼出声,瞬间红了眼眶,她想过去护住薛离,但已经来不及了。 剑尖定在薛离眉心,冰冷锋利的剑刃轻轻触碰着皮肤,但却没有刺破。王柠芮道:“我若动用内力,这便是你的下场。” 薛离也被吓到了,就在王柠芮出剑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就是九品高手的实力,让你看得清却躲不掉,差距啊! 薛离微微点头,道:“心服口服,不过我有问题,你方才困住我的莫非便是你的内力?” 这在武学中叫气机锁定,虽然很多高手都会,但能感受到这种气机锁定的人却少之又少,是真正“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玄妙东西,习武之人不到一定境界,是感受不到那种被禁锢的感觉的,只知道对手的速度太快。 简而言之就是,只知对手而不能自知。 王柠芮眼神亮了一瞬,问道:“你方才感受到我对你的气机锁定了?” 薛离不懂什么是气机锁定,他道:“我不知那是什么,但我动不了我能不知道么?你很厉害,我心服口服,我认输。不过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可以么?”不知不觉间,他对王柠芮的敌意消散了许多。 王柠芮道:“什么?” “就是……”薛离正要说话,惊魂初定的秦蓁跑了过去,打断道:“先别说了,去吃晚饭,吃完饭你们再聊。”她生怕二人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伤了谁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王柠芮莞尔一笑,在秦蓁头上摸了摸,道:“别担心,我不会伤他,去吃饭吧。”然后便拉着秦蓁的手往堂屋方向而去,走出一段却又停下,回头对薛离道:“你的事情晚些再说,我今晚去镇府司衙门住。”她也对薛离好奇起来了。 第85章 不能说 年关将近,作为两江之地省府的金陵城,逐渐被年味悄然蔓延,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越来越密集的鞭炮声中,透着一股华夏民族特有的味道和气氛。 不过由于刚下过大雪的原因,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连平日里游人最多的秦淮河与玄武湖,都没几个人,天太冷了,人们还是比较向往温暖。 和王柠芮并排走在玄武湖畔,望着湖中仅有的一艘画舫,薛离轻笑着问王柠芮道:“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王柠芮有些走神,从总督府出来,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她道:“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喝酒。”声音依旧清冷中带着些酥酥的味道。 我若不是因为喝了酒,怎么会到这个世界来?薛离暗笑,问道:“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肯定很多人说你的声音好听吧?” 王柠芮偏头看向他,左脸边的黑纱被寒风吹起一些,露出一角雪白的下巴,道:“原本是有些话要告诉你的,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你都已经知道了。” 一问一答四句话,却都是答非所问,谁也没能带走对方的节奏。 薛离停下,从树干上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用力丢向湖中,“噗通”一声,溅起一朵水花,涟漪荡出尺许便叫风吹没了,他笑了笑,道:“我本来是想好好训斥你一顿的,可我怕你揍我,所以还是算了,能告诉我,当初为何要将三处的人,从黄山派调走么?那些都是我的朋友,可他们都死了,你应该给我个解释。” 王柠芮道:“会给你解释,但不是现在。” 薛离将目光从湖面收回,看着她道:“那是什么时候?我要替他们报仇,但我不希望报仇的对象是你,说到底你是我老娘的部下,是自己人,我不想与你为敌。”他此刻内心很平静,对王柠芮的敌意虽因她的实力而淡了许多,但这不表示他能原谅王柠芮,如果没有合理解释的话……呵呵。 王柠芮有些好奇地问道:“若是我害死了黄山派满门,你当如何?” “杀你。”薛离毫不犹豫地说道,依旧带着笑意,但语气却十分坚定,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 “你觉得你能做到?” 薛离不以为意地轻笑道:“现在做不到,不等于以后做不到,你放心,若此事当真是你所为,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我相信自己有那本事。” 说到这,王柠芮突然来了兴趣,问道:“能说说你是如何练成如今这等武艺的吗?你好像并未修炼内功。” 薛离一拍额头,哑然失笑,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怎么总是答非所问?你这思维跳跃也太快了些,你到底会不会聊天?” “思维跳跃?”王柠芮轻声自语一句,却并未深究,道:“你急着让我过来,为的便是询问黄山派之事?” 薛离道:“这还不够吗?数百条人命,还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该问?”他对王柠芮此刻的反应有些不悦,听她意思,黄山派数百人的死,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反而是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王柠芮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她道:“不该问,问了也没用,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所有事情,你现在要做的是强大自身实力,别的不用去管。” “怎么才算强大?”薛离的声音冷了些,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现在特别反感别人对自己说这句话,总是神神秘秘的,为什么不能将话都说清楚,这样很好玩么?还是说话直接点,就不能显示出你的深不可测与神秘感?装什么大尾巴狼? “至少要打得过我,”王柠芮道:“除此之外,你还要想办法组建自己的势力,一股足以让朝廷正视你,且赋予你对话资格的强大势力。” “我……”薛离张口便要骂街,王柠芮没给机会,接着道:“锦衣卫所是朝廷机构,你虽是小姐的儿子,但这股力量于你而言并不稳固,若无小姐在侧,朝廷随时都能将锦衣卫收回去,它不属于你。” “不过我可以暂时将锦衣卫一部分人借给你用,他们会听你命令,这是我现下唯一能帮你的。” 我用你借?我看你是分不清大小王了!薛离本待还想着与这女人套套近乎,然后慢慢问出一些事情来,但此时却被王柠芮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惹气了,似笑非笑地道:“你借给我?你觉得自己有资格么?我现在就要知道,你为何调走三处保护黄山派的人,如果解释不合理,我会立刻杀了你。” 王柠芮愣了一下,挑眉道:“就凭你?” 她是不是看不起我?你爷爷的,公子我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公子我一个大耳雷子抽死你!薛离险些被她的态度气跳起来,直眉瞪眼地道:“就凭我,怎么的?你还敢动手打我不成?我……” “我一句话,你身边的锦衣卫都得离开,你想好了再说。” 薛离被气笑了,沉声道:“方进,带着你的人出来!贺通,你再躲在暗处,我他娘的给你扔湖里喂王八去,都出来!” 话音落下,一直躲在暗处的方进、贺通等人赶紧现身,快步走到薛离面前,单膝跪地行礼道:“见过大人!”一共十六人。 “好,”薛离点了点头,笑着对王柠芮道:“来,你试试能否将他们调走。” 王柠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些人竟会如此听从薛离的命令,她本意也是想用暗中的方进等人,对薛离进行威慑,一句话将他们调走,以此让薛离放下好奇心,从而专心提升自己,谁知竟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她微一蹙眉,道:“你们先行退下,我与薛大人有话说,离远一些。”可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沉默与死寂,贺通等人不但没有退下,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如泥塑一般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看来你的话也不是很好使嘛,装什么装?”薛离大感解气,笑着对贺通等人道:“都起来吧,就站在一旁,听着我与王大人说话。” “是!”整齐而低沉的声音,昭示着薛离的绝对权威,一行人起身站到了一旁。 不等王柠芮发作,薛离立刻掏出黑铁令,伸到她面前,道:“王柠芮听令,立刻将黄山派灭门惨案始末道来!”真过瘾呐!老子让你装,吓不死你,你爷爷的! 王柠芮水汪汪的大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旋即立刻单膝跪下,正色道:“属下王柠芮,见过指挥使大人。” 见状,薛离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心中无比得意,嘿嘿笑道:“不犟了?你方才不是挺厉害的么?继续跟我犟啊?快点,将事情始末尽数道来,本大人再考虑如何定你的罪!” 王柠芮静静地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直到薛离快没耐心了才有了反应,她慢慢站起来,拍掉裙摆上的雪沫,直视薛离的眼睛,淡淡地道:“不能说。”然后看向方进,道:“你随我来,我有些话交代你。”说完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完全没拿薛离当回事。 薛离皱起眉头,正要发作,但却被贺通拦住了,贺通小声道:“大人,算了,王大人不比我等,她不仅是副指挥使,更是苗大人的亲信,能给您行礼已经算很给面子了,可别逼得太紧,闹翻了谁都不好看。” 我他妈……薛离差点破口大骂,但又觉得贺通说的有道理,自己打不过王柠芮,她又是自己老娘的亲信,而且在锦衣卫所中威望极高,逼急了还真不好办,能让这种心高气傲的女人跪下,已经算很厉害了。 方进看着薛离,报以询问与请求的眼神,他也不想看着薛离和王柠芮闹翻,现下又不敢直接跟过去,太难了。 薛离无奈,微一点头,道:“快去快回。” 方进如释重负,唯一颔首,快步跟了上去。 怕薛离不高兴,贺通在一旁轻笑着小声道:“大人,您可能不太清楚,咱王大人可能对方大人有意思,这种事儿你有经验,让他二人说说话也应该不是?毕竟聚少离多……” 这种情况下,她也只是回了自己一句“不能说。”这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薛离心中暗暗计较着,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悄然而生。 第86章 出发之前 回去的路上,薛离一直沉默着,贺通紧紧跟随其后,双手插着衣袖不敢多言,他知道薛离此刻的心情不太好,所以并不敢多话,怕触了他的霉头。 进到镇府司衙门时,薛离突然摇头轻笑起来,轻道:“挺滑稽的。” 贺通不明所以,连忙笑着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薛离道:“我这火急火燎地将王柠芮叫来,也一直盼着早日与她相见,没曾想见面后却落个这般结局,我不滑稽么?” 贺通斟酌片刻,道:“大人,其实此事您不该这么想,王大人虽也是锦衣卫所中人,但她是她,我们是我们,除了苗大人,很多时候她连皇上的帐都不买,她什么都不告诉您实属正常,恕小的直言,便是她前番那一跪,敬的也是苗大人,与您无关。”在王柠芮来金陵之前,他也曾想过很多次,她见到薛离手中的黑铁令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如自己等人一般惶恐? 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可王柠芮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想想也是,那女人心高气傲,权势滔天,武功高绝,又岂会在一块牌子面前低头?哪怕那块牌子是苗大人的,哪怕那块牌子,能轻易夺走她对锦衣卫所的控制权,但那又如何?她王柠芮会怕这个?显然不会,她毕竟是无所不能苗大人亲自调教出来的,不可以常理度之。 薛离微一点头,笑着道:“我知道,我还不够资格。”该说不说,他心里其实还挺欣赏王柠芮的。其实他也知道,王柠芮并非看上去那般平静,因为她在见到黑铁令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了一抹短暂的惊慌之色。 这也是薛离觉得事有古怪的根本原因,王柠芮显然不是不怕黑铁令,相反,她对黑铁令的敬畏,应该并不输于贺通等人,否则这个武功极高,如一潭死水般的女人,不会露出这种眼神,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她选择对这种堪比“信仰”一般物事,视而不见? 答案可能只有一个,她这样做是受了他人指使,可当今世上,能指使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苗惜弱,皇帝是可能性不大,因为贺通说了,她根本不买皇帝的帐,而能给她这种底气的,估计也只有苗惜弱了。 我那牛逼哄哄的老娘,究竟想干什么?她又给王柠芮下了什么命令?她现在何处? 贺通连忙陪着笑道:“大人想差了,并非是您不够资格,王大人一直便是这般性子,您别往心里去,习惯便好,呵呵。”其实就是不够资格。 薛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也不与他辩,道:“王大人说得没错,我实力太弱,若想命令她,首先得打赢她,否则难以服众,”顿了顿,转而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老娘在哪儿?” 贺通一愣,摇头道:“不知道,苗大人向来行踪不定,除非她愿意,否则无人能知晓她的行踪。” 薛离点头,问道:“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还在京城,只是藏起来了?” 贺通皱眉想了想,小意道:“不好说,但根据王大人以及另外十一位金钗大人,近些年的行事风格,倒是有些可能,毕竟皇上才是天下之主,若无苗大人撑腰,她们岂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而且,苗大人虽然实力与势力皆无比强大,但她对皇上却忠心耿耿,皇上也很信任她,他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所以不好说。” 的确不好说,薛离微一点头,道:“王柠芮肯定不会告诉我,那便暂且不管,此间事了,我自己去京城查,我就不信了,还有自己家老娘不想见自己儿子的。” 贺通咧着大嘴嘿嘿直乐,点头应是。 进到堂屋,小丫头宁宁快步迎了上来,道:“公子回来了,小姐派人传信,说您喝了不少酒,宁宁给您备了些燕窝、茶水,您用些吧。” “谢谢,”薛离笑着接过宁宁双手递来的燕窝,三两下吃光,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将碗底舔了个干净,吃相十分难看。 贺通在一旁看得强忍着笑,对薛离的模样很是欣赏,这人真性情,不端着,不拘小节,性格也好,对谁都谦和得很。 宁宁掩唇轻笑,接过空碗,问道:“公子一直都是如此吗?” 薛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着道:“什么一直如此?”他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合适。 宁宁道:“您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会对下人道谢的大人,而且……”她细细看着薛离一阵,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最后一笑,道:“难怪小姐会那般钟情于您,您真的与众不同。” 见小丫头拿着空碗,一蹦一跳地离去,薛离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贺通道:“她在说什么?” 贺通笑着道:“大人,我看您还是将秦小姐收了算了,首先是秦小姐很出色,且对您有意。其次,您方才不是说要进京吗?以秦大人的能量,您若成了他的乘龙快婿,进京后他能给您许多帮助。” “此事日后再说,”薛离示意贺通坐下,正色道:“你准备准备,我们明日便出发前往凤阳。” 贺通微微一愣,道:“大人,兄弟们今日刚动身,您给的是三日时间,我们若明日出发的话,去到凤阳,他们的任务可完不成。” 薛离轻笑道:“我说的明日出发,又不是明日抵达,到时候让老齐驾车,咱一路玩儿着去。” 也不是不行。贺通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薛离虽表现的与同龄人极不相符,但他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些贪玩也是可以理解的。贺通这样想,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薛离是别有用意。 说话间,方进回来了,他快步进到堂屋,对薛离抱拳道:“大人,属下回来了。”难得的脸色有些古怪。 薛离这才想起,此前贺通说的那番话,问方进道:“如何?王大人与你说什么了?”难道王柠芮真对方进有意?那可就有意思了。 这好像是绝大多数人的天性,一旦涉及到两性情感问题,立刻便会爆发出极大兴趣。贺通嘿嘿笑着道:“怎的,方大人,莫非王大人对您提什么过分要求了?要我看啊,你就从了她算了,咱一起共事的同僚都看得出,王大人对你是另眼相待的。” 方进没搭理贺通,正色对薛离道:“大人,王大人的意思,是想让属下随她回京,我是来征求您的意见。” 薛离道:“她让你回京作甚?” 方进道:“不曾说,只说是有重要任务让我去办。” “我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算是最能打的了,”薛离问道:“你自己什么想法,想随她回去么?” 方进的神色更古怪了,道:“按理说属下只要服从命令办事即可,这由不得我想不想,可……” 见他欲言又止,犹豫不定,这种情况极为少见,贺通笑着对薛离道:“大人,要不您便让方大人回去算了,咱王大人虽说古怪了些,但毕竟是个美貌女子,这事儿您应该成全。” 薛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能让一个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的男人乱了分寸的,好像也只有感情这种事了,他问方进道:“你今年多大?” 方进低声道:“二十有六。” 薛离道:“可曾娶妻?” 方进摇头道:“不曾,属下是孤儿。” 薛离点了点头,又道:“那王大人多大年纪了?” “属下不知。” 贺通贱笑道:“别不知啊,咱虽都不曾见过王大人模样,但时间上还是能推算出一些的,她大概率是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当然,年龄不是问题,就她那身段模样,便是说她十八九也有人信,我看老方你还是从了她吧,女人年纪大些,知道疼人。” 方进狠狠等了贺通一眼,没理他。 薛离笑着道:“老方,你自己怎么想的?我是说你对王大人的心思,如果也喜欢的话,便莫要扭扭捏捏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一段时间的接触,方进也已了解了薛离的性子,很随和一人,于是也就不扭捏了,轻声道:“我也喜欢,只是不知她是何心思,万一是我表错情,日后还如何共事。” 薛离忍着笑,道:“你不能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喜欢就上啊,年龄不是问题,不试试怎么知道真假?”他端起手边盖碗,吹了吹茶水,喝了一小口,道:“这样,你将你的人都留给我,然后只身随王大人回京,有任务也好,没任务也罢,你就直接试试她有没有与你喜结连理的想法,我们等你好消息,到时候我给你备份大礼,如何?” 方进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小意问道:“如此可行么?” “自然可行,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嘛!”薛离笑着道:“不过我给你个提醒,你可要弄清楚她多大年纪了,像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社会阅历丰富的女人,嘿嘿,三十五岁以下,她可能只是单纯想调戏你,三十五岁以上,那她就很有可能是跟你玩儿真的,此事我们帮不了你,需要你自己去尝试,去吧去吧!” 方进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薛离,虽还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一咬牙,转身快步走了。 过了许久,薛离与贺通确定方进已经走远,二人对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极其龌龊的大笑。 贺通问道:“大人,您方才所言,可有何依据?” 薛离贱笑道:“我有个屁依据,瞎说的,我告诉你,越是像老方那样,表面冷酷的人,骨子里就越闷骚,这理论男女通用。” 这是在影射王柠芮,贺通立马会意,再次咧嘴笑了起来,越发觉得自家大人有趣了。 第87章 一路打过去 次日一早,门房张非正在院子里,给家里的下人们分派工作,他如今已经成了镇府司衙门的下人头头,地位仅次于宁宁。 这时,穿着一身厚厚土黄色棉衣的何欢大步闯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一进门便大声呼喝道:“薛离!你给老子出来!听见没有!”带着一股子怒气。 张非吓了一跳,匆忙迎了上去,带着笑问道:“何公子,您这是怎的了?为何一大早便如此大火气?”经过上次醉酒事情之后,他如今对何欢格外客气,知道他与自家大人关系极好,所以不敢怠慢,只是不知这何公子怎么了,为何这般动怒? 何欢一甩胳膊,喝道:“老子找薛离,你赶紧让他滚出来!” “不是,”张非脸色变了变,对何欢的无礼心中有些不悦,道:“您一大早寻我家大人所为何事?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谦和。 何欢嘴唇抖了抖,本想说事儿,但又觉得跟一个下人说不着,沉着脸道:“你不叫他是吧?老子自己进去找,让开!”说着一把将张非推开,张非连退几步,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脸色一片铁青。 “给我抓住他!反了天了!”张非指着十几个下人喝道:“别让他往里进,我看他想干什么!” 这些都是自总督府来的下人,都认得何欢,知道何家与总督大人的关系,谁敢冒犯?但却也不敢不听张非的话,一时间左右为难,慢慢拦到了何欢面前。 何欢指着当前一个家丁,冷声道:“小六子,你让开,别逼我对你们动手!” 小六子是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小伙,模样机灵,见何欢模样,他陪着笑道:“何公子,您别为难小的这些下人啊,您这火气冲冲的,寻薛公子所为何事?有话慢慢说可以么?” 见小六子不让,何欢怒气更盛,怒道:“老子给你一个下人说得着吗!让开!”说着便抬起了巴掌,要动手。 小六子不敢躲,更不敢让开,唯有闭眼等着将要到来的耳光…… “住手!”一声娇吒自堂屋内传来,却是听见争吵,闻声赶来的宁宁,她是秦蓁的贴身丫鬟,二人情同姐妹,更是总督府的大丫鬟,对何欢甚是熟悉,也不惧怕他,“何公子这是作甚,一大清早跑来我家府上打人,何老爷便是这般教育你的么!”这一声说得极有威严,哪还有半分在薛离面前的模样。 何欢明显一愣,自认识宁宁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面若寒霜的模样,高高举起的巴掌慢慢放了下来,道:“宁宁,薛离在哪儿,我要见他。” 宁宁道:“你要见我家公子,正常来见便是,怎的如此鲁莽,竟还敢在府上动手打人?” 一声“我家公子”顿将何欢刺激的脸色涨红,冷声道:“你家公子,原来此事一早便安排好了,亏我他娘的还蒙在鼓里!都给我让开,让薛离滚出来见我!” 见他要往里闯,宁宁秀眉紧蹙,吩咐道:“给我拦住他,出了问题我来承担!” 有了宁宁这话,一行来自总督府的下人们顿时来了精神,倒不是看不惯何欢,只是眼下左右为难,现在终于有个方向去做事了,于是纷纷往前涌去,挡在了何欢面前。 “好!好!好!”见状,何欢怒极反笑,道:“老子正愁没地儿撒气,你们来得正好!”说着一拳打向最前面小六子的脸上。 小六子痛呼一声,重重摔了出去,但却没有退缩,揉着通红的眼眶站起来,喝道:“大家上!抓住他!”然后第一个扑了上去。 一群人有男有女,但此刻却毫无惧意,一拥而上,尽管他们都不会武功,根本不是何欢的对手,但此刻却展现出了一个下人忠心的一面,前赴后继地往上冲。 宁宁吓坏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红着眼眶在一旁拼命喊着住手,但此刻众人都已打红了眼,无人听从,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啪!”何欢匆忙间,一巴掌打在想要拉架的宁宁的脸上,小丫头直接被打翻在地,雪白粉嫩的小脸立时肿起通红,她红了眼眶,但却强忍着没哭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住了手。 宁宁推开要扶自己的丫鬟,起身望着满眼惊色的何欢,道:“何公子,你今日这般无礼,毫无缘由动手打人,此事我会如实禀告小姐。” “我……”何欢语塞,脸色通红。 这时,一阵马蹄声自院门外传来,接着就见穿着一身大红棉袄,挂着红面白毛棉披风的秦蓁跑了进来,一进门先是一愣,接着便看到左脸肿起通红的宁宁,她脸色骤变,快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宁宁?” 见到秦蓁,宁宁有了主心骨,先前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害怕极了,道:“小姐,何公子打人。” 秦蓁沉着脸看了一眼何欢,她自然知道何欢此来,所为何事。然后轻轻将宁宁拉到身边,看着她的脸,柔声道:“没事了,先去涂些药膏,此事我来处理,薛公子呢?” 宁宁擦着眼泪,道:“公子一大早便出了门,不知去了何处。” 秦蓁微一点头,道:“小梅,你带宁宁去上药,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都散了吧。” 待众人散去,秦蓁这才将目光落到何欢脸上,见他神色紧张,脸色通红,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却也没有发火,道:“你随我来,有话与你说。” “蓁儿……”何欢身子一颤,没想到秦蓁居然没有发火,而且还能这般温柔地说话,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心中悄然弥漫,他有些不适应,更有了些淡淡的不安。 ………… 就在镇府司衙门中,上演全武行的时候,当事人薛离却早已出了金陵城,正在去往凤阳镇的路上。 大雪过后,寒风正紧,官道上积雪很深,道两旁尽是银树冰花,河塘结了冰,一眼望去,或远或近的田地山林尽是一片茫茫之色,风景十分好。 车厢里,薛离将双手拢在碳炉子上,双眼微闭,嗅着茶香,贺通问道:“大人,您此番有何具体打算吗?如今没了方大人在暗中保护,此行危险系数已然高了许多,咱们的人也都去了凤阳,一路上没有照应了。” 薛离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轻笑着道:“无妨,暗中不是还有十六个三处的弟兄么?有他们足够了,而且我此行也不用保护,我需要与高手打架。” “您的意思是……”贺通直直看着薛离,心中有了股不太好的预感。 “游山玩水是顺带着的,”薛离笑着道:“眼下距凤阳盛会尚有几日,必然还有许多武林高手往那赶,我准备一路打过去。” 马车突然顿了一下,是齐东成被吓了一跳,贺通也被吓了一跳,忙道:“可是,大人……”他万万没想到,薛离竟是做了这般打算,这如何行得通?万一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你俩先别紧张,听我说完,”薛离笑着道:“你此前不是问过我,是如何练武的么?现在我便告诉你,我的武功都是从打架中学来的,对手越强,对我的好处越大,我如今这般决定,是为了不会在盛会上,被高出自己太多的高手,一击必杀了,当然,如果路上遇到如王柠芮那样变态的高手,算我倒霉,现在的我,是打不过她的。” 第88章 小叫花(上) 此去凤阳三百七十余里,雪后天冷,路面霜冻,马车的行进速度快不得,怕是有几天要走的了。 时至正午,齐东成将马车停下,问薛离道:“大人,前方有个集镇,是否要停下用些饭食?” 薛离掀开车帘向前望去,见不远处有个集镇嵌在冰雪之中,房屋瓦舍错落,冒着阵阵炊烟,他道:“以咱们现在的速度,多久能到凤阳?” 齐东成道:“路面结冰,马蹄打滑,不敢行快,若无意外的话,最迟大后日能到凤阳。” 薛离道:“距冬月十五尚有十日,来得及,那咱别急,慢慢赶路,先进那镇子吃些饭食,顺便看看情况。” “是。”齐东成应了声便不再多话,催着马车徐徐往集镇而去。其实他与贺通都明白薛离的用意,吃饭是其次,主要还是看看能否遇到什么高手。虽然薛离说自己那种习武方式时很认真,可在他二人看来还是过于匪夷所思了,与高手对战的确能起到提升战力的作用,但那也仅仅是积累战斗经验与增长见识而已,谁能用这种方式作为练武的主要途径?这不胡闹嘛! 所以他二人都暗暗决定,要盯紧薛离,不能让他鲁莽行事。 马车进入集镇,此处人烟更为稀少,偶尔见到街上的行人,也都是缩头缩脑地快步赶路,天太冷了。 齐东成将马车停在一处两层的酒楼门口,立刻便有店小二跑出来笑着问道:“客官,您几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齐东成道:“我家公子途经此地,用些饭食,麻烦你给马儿喂些草料,回头一并算账。” 店小二笑着道:“成,您几位下车,小的先领几位进店,安排好了立刻给您喂马。”这小二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自然有些眼力,他从齐东成的衣着与态度便可看出,这马车里的公子肯定不是一般人,而且根据他的经验,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谦和,不会如一些纨绔子弟那般趾高气昂的。 小二更殷切了。 跟着小二进到酒楼,一楼是用餐大堂,摆着七八张桌子,薛离三人坐到一张靠窗的位置,桌旁紧挨着一个取暖碳炉,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倒不是冷,他只是喜欢那种暖烘烘的感觉,因为其自身强大的机能调整与适应能力,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 薛离笑着道:“小二哥,能问你些问题么?” 店小二见薛离彬彬有礼,虽然生得有些黑,但气度不凡,高高瘦瘦,和颜悦色,看着很好相处,连忙笑着道:“公子请问,小的知无不言。” 薛离道:“你可知冬月十五在凤阳召开的武林盛会?” 店小二躬身道:“自然知晓,这些日子,咱家店里已经来了许多前去赴会的英雄好汉,您看那几位……”他指了指另一角桌上的四个中年男人。 薛离点头道:“他们也是去往凤阳盛会的?” “正是,”这些日子以来,酒楼生意好了不少,接待的多是一些江湖中人,那些人个个出手大方,虽也有些脾气不好的,但一般都不会蛮不讲理,小二道:“听说此番盛会,拔得头筹者能得万两黄金,更是有机会被神龙教推荐入朝,此等好事,自然人人向往,小的也就是不会武艺,否则也是要去参加的。” 薛离笑着道:“此番盛会是神龙教召开的?我也只是听说了,想去见识见识,你还知道哪些关于盛会的消息?”他心里奇怪,怎么就成神龙教召开的了。 小二道:“那小的便不清楚了,这些也都是听往来的英雄谈起的,再多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公子气度不凡,想来此行定是能得到满意收获,届时可别忘了再来小店喝酒啊。”花花轿子人人抬,这话他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了,所以格外顺畅。 “借你吉言,”薛离呵呵笑道:“行,那给我们上酒菜吧,有劳了。” 这时,那边桌上站起一个虬髯大汉,轻哼了声,看着薛离这边,道:“你是哪家的少爷,师承何门何派,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薛离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并未作答,去参加盛会的,自然都是奔着拔得头筹而去,同行是冤家,所以他能理解这虬髯大汉的敌意,但却不想与他争论什么。 贺通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薛离,生怕他会动手打人,此时见他不动声色,这才放心下来,但他却没有这般好的涵养,平日里都是他对旁人吆五喝六的,何曾被人这般看轻过,起身道:“你什么意思,我家公子坐着吃饭,碍着你了?你凭啥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薛离不说话,他得替薛离出头,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同时也能尽量阻止对方惹怒薛离,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大汉虎目圆睁,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此番凤阳盛会乃是武林中的大事,是各门各派交流之盛事,岂容一个富家少爷跟着参合,乳臭未干,竟还想拔得头筹,我劝你趁早带着那公子哥回家去!免得最后性命不保!” “放肆!”贺通大怒,指着那人骂道:“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敢不敢报上姓名门派!老子灭你满门!” 武林中人,被人扬言要灭满门是最大的侮辱,那大汉身边的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眼中怒火熊熊,随时有可能动手。 见状,薛离连忙起身,笑着道:“别动怒,别动怒,这说着说着怎的还要动手了?三位大哥,在下只是要过去长长见识,咱萍水相逢,并无仇怨,犯不上大打出手不是?大过年的,没必要,呵呵呵……” 齐东成小声训斥贺通道:“贺大人你坐下,怎的大人不去惹事儿,反倒是你去惹事儿了!” 贺通直眉瞪眼,他倒不是想惹事儿,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在锦衣卫所那么多年,何时受过这般轻视?而且对方还是些江湖中名不经传小虾米,反了天了! 大汉喝道:“少废话!识相的赶紧滚蛋!少在这丢人现眼!否则老子现在便剁了你!”很多人就是这样,你越对他客气忍让,他就越嚣张。 薛离没理他,同时一把拉住了贺通的胳膊,低声道:“坐下,就是要杀人,咱也不能先动手,得让对方先来,事后说到哪儿咱也有理。” 贺通被气坏了,咬着后槽牙道:“大人,呆会儿打起来您先别动,小的用毒毒死这几个不开眼的,打不过您再上。” 薛离呵呵一笑,拉着贺通坐下,对店小二道:“小二哥,麻烦你上酒菜,我们不与他们动手。” 已经紧张的心跳加速的店小二,长长松了口气,对着薛离一躬到底,连连称谢,然后快步往后厨而去,他是真怕薛离他们动手,到时候这酒楼还不得被拆了? 见薛离不理会,那大汉怒气更盛,绕过桌子大步走来,喝道:“毛头小子,我与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还不赶紧滚蛋!” 贺通强忍怒气眯着眼,未做理会。 这时,门外突然飞掠而来一个人影,进门后与那大汉撞了一下,旋即快速闪开,连连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人要杀我!” 与此同时,又跟进来六个男子,一进门便怒喝道:“臭小子!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来了!我看你还往哪儿跑!东西还我!” 那前头进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破旧棉衣,全身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污泥,像个乞丐,但两只眼睛倒是灵动有神,显得十分机灵。 见状,他连忙闪身到了薛离身旁,怯生生地对那六人道:“你胡说,那银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没偷你们东西!休要血口喷人!” 第89章 小叫花(下) “放屁!”那后进来的六个人中,一个下巴上布满胡茬子的中年人,怒喝道:“小叫花子,你他娘的摆摊设局骗了我银子,事后又是你与我撞了一撞,我的银子便没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若想证明清白,过来让老子搜身!” 小叫花声音清脆,骂道:“你才放屁!什么叫我设局骗你银子,你若不是心有贪念,岂会与我赌赛,结果输了还不认,你这人还讲不讲信用!”这小子虽然瘦弱,前番说话也有些怯生生的,可此时倒厉害得紧,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这时,前番要与薛离动手的虬髯大汉,忽然对那中年人一抱拳,道:“请问阁下可是吴江水寨的大当家,邹围城邹大侠?” 那中年人一愣,忙抱拳道:“正是邹某,阁下是……” 大汉面露笑容,道:“在下青云峰曹培公,久仰大当家之名,幸会幸会!” “原来是青云峰的人,曹培公,曹冠英是你什么人?” 曹培公道:“乃是家父。” 邹围城哈哈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后!好!我与令尊八拜之交,按辈分,我是你世叔,贤侄,暂缓叙旧,容我先将那小叫花抓住再说!” “邹世叔,此等小事,不消您亲自动手,侄儿给您办了!”曹培公抽出腰后大刀,气势汹汹地看着薛离几人。 日!这俩居然还差着辈儿,有没有搞错?那曹培公看着,年纪不比邹围城大么? 邹围城道:“贤侄小心,那小叫花手快,轻功亦是了得,不可大意。” 曹培公道:“世叔放心,正好我要教训对面那小子,捎带手的事儿,您看好便是!”说着大步冲了上去。 薛离没打算主动惹事儿,但不代表他会一直忍让,见对面曹培公气势汹汹,提刀而来,他微眯着眼,就要动手,但却被身边的小叫花拉住手腕,急声道:“你傻啦?不跑搁这儿等死?”说着纵身一跃,拉着他轻飘飘地上了二楼走廊。 贺通与齐东成亦是纵身闪开,齐齐望着下方的曹培公。 薛离有些好笑地看着小叫花,问道:“你抓着我作甚?” 小叫花白眼一翻,道:“你当我愿意拉着你?若不是方才你替我挡了一阵,我才懒得理你这傻小子。” 薛离呵呵笑道:“那我谢谢你拉我上来,否则我便叫那人一刀劈了。” 小叫花道:“说你这人也真是蠢货,一点武功都不会,却还学人闯荡江湖,死了也活该。” 薛离道:“你没见我带着护卫么?呶,在那儿呢。”他指了指二楼另一侧的贺通与齐东成。 这时,楼下的曹培公喝道:“二弟三弟,一起上,杀了这几人!” 同时,邹围城也道:“一起上,将他们抓住!” 一时间,楼下的十个人一齐冲了上来,目标直指薛离二人。 “现在怎么办?”薛离问小叫花道。 小叫花嘿嘿一笑,道:“凉拌,打是打不过了,我带你逃跑,让你那两个护卫拖延一阵。”说着便拉着薛离纵身一跃,往楼下飞去。 面对迎面而来的十个人十把刀剑,小叫花浑然不惧,身轻如燕地迎了上去,薛离暗道:“这小伙子倒是讲义气,这时候了都还不忘带着我,真不错。” 可他刚这么想着,那小叫花便突然将他丢了出去,砸向一拥而上的十个人,接着又将一个装着石灰粉的小布袋丢了出去。 “噗!”布袋被一粒石子击中,炸开漫天石灰粉,惊得众人连忙用胳膊遮住眼睛,往地上落去。 薛离有点懵,这他妈是几个意思? “傻小子,你自求多福吧!”众人躲避石灰粉的时候,小叫花闪身自人缝中溜了出去,大笑道:“想抓我,你们还嫩着嘞!傻小子,我欠你一个人情,下辈子还你!”说话间便不见了踪影。 石灰粉被邹围城以掌风拍散,那十个人站到了一处,虎视眈眈地瞪着薛离,邹围城沉声道:“你与那小叫花是不是一伙的!” 薛离苦笑道:“你觉得呢?我们若是一伙的,他能用我来挡你们的刀剑么?” 曹培公喝道:“少他娘的废话!将这小子抓起来!是同伙便引小叫花来救,若不是便直接杀了,都不是什么好鸟!” 见他们要动手,薛离连忙道:“慢来、慢来,你是叫邹围城是吧?请问方才那小叫花设的什么局骗你银子了?能给我说说么?”他现下已经判断出,这些人的武功不算高,虽看不出几品真气,但却远远不如田忌,所以他并不担心,反倒对那什么设局来了兴趣。 贺通与齐东成到了薛离身后,贺通问道:“公子,要不要去追那小叫花?” 薛离笑着道:“不用了,他一会儿自己会回来,我先问问他们,中了什么圈套,听说这些江湖把戏十分有趣。” “是。”贺通应了声,默默垂手而立。 “小杂种!死到临头还敢如此放肆!老子剁了你!”曹培公暴喝一声,举刀扑了上去。 贺通与齐东成也已大致猜出了这些人的实力,最高的是那邹围城,但也只比贺通强一点,七品初到七品中的样子,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薛离会出事。 下一刻,薛离突然动了,但见他侧身避开曹培公一刀,藏在后背衣服里的黑剑不知何时到了手中,三两下将那十个人的裤带挑断,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裤子便都掉了下去。 薛离轻笑道:“请几位将裤子提上,然后蹲到那边墙角,但是不要乱动哦?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剑会挑断你们什么部位。” 这些人哪还看不出,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一个个眼神惊恐地看着笑眯眯的薛离,他们都不明白,这是谁家的少爷?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惊人武艺? 邹围城咽了口吐沫,轻声道:“这位公子,我……”可不等他说完,贺通喝道:“少他娘的废话,让你们去蹲着,听不懂吗?是不是想死!” 几人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多言,一个个排着队,走到墙边蹲下,那此前扬言要杀了薛离的曹培公,此时脸色一片煞白,浑身哆嗦着,头都不敢抬,他肠子都悔青了,怎么会惹到这么个厉害的祖宗! 薛离背着手,站在蹲成一排的十个人面前,笑着问邹围城道:“邹大当家,现在能告诉我,你中了什么圈套么?” 邹围城赶紧点头,道:“可以、可以,只要公子放过我们,邹某日后定当厚报!” “你先说。” 邹围城道:“便是用三个碗,往里放三个棉花球……”他详细说着,薛离很快便听懂了,就是一种叫“三仙归洞”的古彩戏法,这东西极为精彩,对操作者的手法要求颇高,没想到那小叫花居然还会这个,有机会得向他请教请教。 说完之后,见薛离不住地连连点头,脸上带着笑意,邹围城小意问道:“公子,能否放过在下等人,都是误会,此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只要公子放过在下,日后我吴江水寨任凭差遣。” 曹培公连忙附和道:“正是,求公子放我等一条生路,日后我青云峰惟公子马首是瞻!” 薛离笑着,没说话,走到客栈门口看着外面。 贺通走过去,问道:“公子,这些人怎么办?都杀了吗?” 薛离摇头道:“算了,本来也没有深仇大怨,没必要。” 贺通道:“那您在看什么?” 薛离笑着道:“等刚才那个小叫花回来,我想跟他学那古彩戏法。” 贺通蹙眉道:“他都跑了,还能回来?” 薛离从怀里摸出三个装银子的钱袋,笑着道:“我偷了他东西,那小子鬼精鬼精,能不回来寻?别急,等着就是。” 这时,邹围城与曹培公等人都是眼神一凝,因为那三个钱袋子是他们丢的,怎么会在这小公子手里?难道他也是贼? 果然,不过盏茶功夫,小叫花去而复返,刚到门口便看到了薛离,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尴尬一笑,道:“咦?公子在看什么呢?” 薛离道:“在等你呀,我便知道你不是不讲义气之人,不会不管我的。” “那是!”小叫花借坡下驴,道:“我方才临时想起有事,便先走了,这不回来救你了么,呵呵呵呵……” 见他贼头贼脑地四处乱看,薛离将钱袋子拿出来,晃了晃,笑着道:“是不是在找这个?” 第90章 薛离的打算 小叫花看着钱袋子眼前一亮,顺势就要伸手去拿,可转念一想又不对,立刻神色戒备地看着薛离,道:“我的东西,怎的到你手里了?”他偷盗扒窃、顺手牵羊是常事,认准了要偷的东西,从未失过手,从来都是他偷别人,今日却被薛离偷了自己,关键是自己从始至终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来你也是干这行的,”小叫花道:“起初还以为你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敢情你也是江湖中人,拿来吧,同行是冤家,今日之事我便当没发生过,咱日后江湖再见。” 薛离笑着道:“你这人年纪不大,鬼心思倒是不少,说吧,前番为何用我作饵,我若叫那些人杀了,你不会内疚么?”这是他至今为止,第一次感受到“江湖险恶”四个字的真正意义,此番若换了旁人,怕是已经死多少道了,所以他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小叫花子,至少也要让他为此前的行为付出点代价,需要教育一番。 小叫花看着他,笑着道:“你这人当真不爽快,事情我已经做了,你这不没死吗?怎的,你还想寻我讨个说法不成?”他前番在抓着薛离手腕的时候,并未感受到他有内力在身,所以下意识认为他不会武功。 “看来你那两个护卫的武功很不错,”小叫花轻笑道:“但我劝你最好莫要惹恼了我,否则即便今日我饶了你,日后也会找你清算。” 薛离看着小叫花,朗声笑道:“老贺、老齐,让邹大当家与曹大哥他们准备一下,有个活儿让他们干!” 贺通笑着应道:“好嘞!您安排!”接着便是一阵稀稀索索起身穿衣的声音。 薛离笑着对小叫花道:“我这人吧,不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的威胁,而且我喜欢活在当下,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请吧,进去与邹大当家他们说道说道。” “拿来吧你!”小叫花未做理会,伸手抓向薛离手中的钱袋子,他这是要抢了东西就跑了。 但他没想到,薛离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傻小子,竟会有那般快的速度,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很强信心,可能比不上薛离的两个护卫,但拿下薛离应该不是问题。可让他惊讶的是,薛离的动作竟比自己快了不知多少…… 薛离将拿着钱袋子的手放到身侧,一只手与小叫花拆招,该说不说,这小叫花子的武功的确不错,招式十分刁钻,尤其是每次变招时拳、掌、指、爪间的变换,十分巧妙,招招攻敌要害,一看便知是经过很长时间刻苦练习的。 这让薛离受益匪浅,又学到了个不一样的打架方式。 拆过数十招,小叫花越打心越惊,他这梅花酥折手乃是上上乘的武功路数,他虽尚未彻底融会贯通,但对上一般的高手也有经够用了,就算不能伤敌,也能让对方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可薛离的反应太古怪,他不但能接下所有招式,后来甚至已经开始料敌先机,让他所有招式都起不到作用,关键是,薛离只用了一只手。 小叫花终于意识到,自己碰上了硬茬子,一指点向薛离胸口,被他以指挡住,小叫花借势后撤,哼道:“厉害!今日我记下了,咱们后会有期!” 见小叫花飞身要走,薛离道:“我还没打你呢,这便想跑?回来。”说着,双膝微曲,一跃而起,如一道黑风般追了上去。 这时,贺通笑着喊道:“公子,妥了!” 薛离正好抓住小叫花左脚脚踝,用力一拉,小叫花大惊失色,右脚甩开了踢向薛离头部,薛离偏头避开,肩头狠狠在他脚后跟上撞了一下。 “啊!”小叫花痛呼出声,再想进攻已经来不及了,但见薛离手臂用力,猛地一甩,小叫花便如石头一般砸进客栈大门,由于力道太大,小叫花根本使不上力,心头直突突。 “出来,关门!”薛离喊了声,贺通与齐东成赶紧出来,顺势将门带上,薛离又道:“邹大当家,这小子交给你们了,好生教训一番,别弄死弄残了便行!” 屋内的十个人心中一直憋屈着,虽已被薛离打服了,但此刻见到小叫花,心里的憋屈顿时化作怒火,出气儿的机会来了! 邹围城应道:“多谢公子!在下知道了!大家上!”十个人一拥而上,追着小叫花满屋子跑。 听着屋内的喊叫,以及桌椅破碎的声音,薛离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掏出一大块顺手带出来的牛肉,咬了一口,点头道:“嗯,这酱牛肉地道,老贺、老齐,你们也尝尝?” 贺通蹲在他身侧,笑着问道:“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里面那些人?” 薛离道:“先让他们打一会儿,回头再说。” 齐东成明白薛离的意思,道:“大人莫不是想收服吴江水寨与青云峰的人?此时是让他们出出心中郁气?” 薛离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可以啊老齐,这都能看出来?”对于王柠芮与秦恒的话,他并非没往心里去,他也想壮大自己的势力,且不论日后是否当真有用,最起码这些东西是自己的一种保障。 贺通明白过来,连忙笑着道:“原来如此,大人果然英明神武、**远瞩,运筹帷幄,眼光长远……” “停,”薛离打断贺通的马屁,问道:“你们知道那什么吴江水寨与青云峰么?是个怎样的所在?” 贺通浑不在意,笑着道:“这您便不清楚了,这吴江水寨乃是江南一带最大的水运帮派,其势力不仅涉及到内湖与长江,便是北上的大运河与海运,也多有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因其总部设在吴江边上,故称吴江水寨。” 薛离努力回忆着前世记忆中的知识,却怎么都想不起江南地区有吴江这条江,不过想想也对,既然历史出了偏差,有些不同的地方与物事也正常,他道:“也就是说,这个吴江水寨很厉害咯?” 贺通点头道:“不错,其势力强大,连官家都要让其三分。” 薛离道:“既然如此厉害,那邹围城为何如此不堪?武功也太差了,这般如何保证水寨地位?如何服众?” 贺通很是无语的偷偷翻了个白眼,笑着道:“大人,那是您太厉害了,那邹围城的修为能有七品初到七品中的样子,如此已经很厉害了,一般能达到七品的,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让他遇着您了?而且吴江水寨人多势众,人脉极广,一般人都会给点面子。” “总之一句话,吴江水寨很不错,邹围城也算高手,只不过遇着您了,算他倒霉,啊呸!算他走运!呵呵呵……” “你离我远点,说话喷口水,恶心不恶心?”薛离抹了把脸,一脸嫌弃地往旁边让了让,道:“那就好,我得想办法将邹围城收服。” 贺通往一旁稍了稍,笑着道:“大人放心,此事交由小的去办,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薛离微一点头,也没问贺通如何去办,又道:“那青云峰呢?” 贺通道:“青云峰略差一些,但也还可以,其门派坐落于福建武夷山中,一座叫做青云峰的山上,掌门曹冠英,七品上高手,势力比黄山派稍强一些,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您说呢?” 薛离点点头,道:“那此事便由你去办,兴许日后用得上,还有,那个小叫花什么路子?他武功不错。” 贺通摇头道:“小的不知,但可以去查,很快便会有消息。” 略一思衬,薛离摇头道:“算了,小叫花的来历必定不凡,在凤阳盛会结束之前,暂时别去理他。”然后拍了拍手,唤道:“刘安。” 话落,一道白影闪身而出,立在薛离面前,此人便是方进临走前,留下的十六个三处剑手中的一个,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薛离的安全。 刘安单膝跪下,道:“大人有何吩咐?” 薛离道:“我与齐大人这便出发,你和兄弟们留下,帮着贺大人做事。” 刘安知道薛离的武功,也知道他的脾气,应道:“是,大人路上小心。” 薛离起身,另外十五个三处剑手也现出身来,单膝跪成一排,齐声对薛离道:“大人注意安全。” 薛离摆摆手,笑着道:“我没事,你们办完事早些过来便是。老贺,呆会儿记得赔偿店家损失。” “小的明白。” 这时,薛离正好看到,因害怕遭殃而从后门溜了出来的店小二,正在不远的拐角处望着自己,他冲他咧嘴一笑,挥挥手,道:“小二哥,我先走了,下回再来喝酒。” 店小二吓得一哆嗦,一躬到底,不敢说话,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和善的公子,竟有这等不得了的身份。 第91章 汉河遇匪 马车出了镇子,重新回到铺着厚厚积雪的官道上,车轮压着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齐东成问薛离道:“大人,为何突然便走了,您不吃些饭食吗?” 薛离笑着道:“我顺了快酱牛肉,不能被发现了,不然好说不好听。”这自然是玩笑话,他道:“去下一处寻个地方落脚,此处多待无义,我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论收集情报,谁人比得上锦衣卫?这么小个镇子,人就这么多,也碰不到高手,何况你以为贺通会如何收服那些人?我不提倡用卑劣手段控制别人,但……所以眼不见为净,呵呵。” 齐东成明白了薛离的意思,他道:“贺大人多半会用毒药控制他们,此法与您而言确是有失身份,而且带着这许多人一起上路,目标太大,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不利您结识高手。” 薛离道:“就是这个意思,距此最近的城镇有多远?我们今晚便在那里过夜了。” 齐东成道:“下一处较大的城镇是汉河镇,距此约莫八十余里,赶一赶,天黑之前便可进城,汉河在去往凤阳的要道之上,且距离滁州城也不算远,想来那里会多些赶路的武林中人。” “好,那便先去汉河镇。”薛离笑着道:“老齐,没想到你办事如此稳妥,我还以为你是专职驾车的,从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多些大人夸奖,”齐东成道:“属下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而已,本来也是一处官员,对情报一类知道得多些。” 薛离问道:“我感觉你办事比贺通稳重一些,怎的不让你当一处执事?贺通更适合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作勾当,很符合他的气质。” 听他说话有趣,齐东成笑了笑,道:“您还不太了解贺大人,他那人虽说没品了些,但能力还是有的,此前因一处与四处执事被杀,又赶上要保护您,所以王大人才让贺大人到了一处,他轻功好,用毒厉害,很合适。” 薛离奇怪道:“一处与四处执事被杀,谁动的手?” 齐东成道:“王大人与十一位金钗大人,在无华教动的手,彼时您也在无华教,当年追杀您的便是一处与四处的人,也是她们将您的行踪告诉陈亲王的,被收买了。” 薛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王柠芮在京中,应该便是处理这些事吧?” 齐东成道:“正是,自苗大人失踪之后,锦衣卫内部便出了些问题,后来被王大人查出,便一直在整顿。” 原来如此,这女人也挺不容易的,薛离道:“不说这个,你方才说滁州城,是那个有座琅琊山的滁州城么?欧阳修在那当过太守,还写了一篇叫做《醉翁亭记》的文章。”历史有了偏差,他不确定还会不会有这个人和那些事了。 齐东成道:“滁州确有一座琅琊山,不过《醉翁亭记》却是欧阳永叔所作,并非欧阳修。” 薛离笑着道:“欧阳永叔不就是欧阳修么?永叔是他的字?” 齐东成道:“属下不知,只记得欧阳永叔此人,并无欧阳修这名字,大人是从何处看来的?” 完了个蛋,这世界也有欧阳修,不过却是直接将他的字变成了名字,多少有点离谱,薛离暗笑,又觉得有些神奇,摇了摇头,又道:“行了,此行你好好办事,待我去京城之后,便让贺通退下来,一处交给你执掌。” 齐东成眼中闪过一抹激动,道:“多谢大人提拔,可贺大人怎么办?” 薛离道:“我另有安排,抓紧赶路吧。” 一路无话。 天色变黑的时候,薛离的马车终于到了汉河镇,此处虽名为镇,但城池却是比较雄伟,比不上金陵那样的大城市,但规模绝不输于任何一处县城。 灰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家家户户都已挂起了大红灯笼,很是喜庆,人也明显多了不少。薛离注意到,这里的确有不少带着兵器的各色武林中人,彼此间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进出在酒楼饭馆之间,高声谈笑着。 薛离仔细听了听,那些人说的多半是凤阳盛会与神龙教,并无人提到陈亲王,他问齐东成道:“老齐,怎么这些人都说是神龙教举办的凤阳盛会?” 齐东成道:“明面上都是如此,此次盛会确是神龙教在明处张罗,陈亲王的事属于隐秘,皆是卫所的兄弟们暗中查到的。” 薛离微一点头,道:“走,先去吃饭,你也一天不曾进食了,知道此地哪个酒楼最有特色么?” 齐东成道:“桂香阁食宿俱全,他们家的焯水丸子与风味羊肉很有名,小的此前吃过。” 薛离笑着道:“好,那就去桂香阁,还是带着你出门靠谱,啥都知道,换了贺通,哼哼,那老小子一问三不知……” 齐东成笑而不语,二人往桂香阁而去。 这桂香阁共有三层,装饰地还挺气派,一楼是用餐大堂,错落着十多张桌子,二楼是用餐包房,三楼是客房,呈四面环绕形,看着雅致气派。 薛离站在酒楼门口,却并未跨进门槛,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内只有三桌食客,一共十二人,都带着兵器,一看便知是武林中人,他问齐东成道:“现下正是饭点,怎的人如此少?” 齐东成微微蹙眉,往里四下打量一阵,按理说不该如此,桂香阁远近闻名,生意做得极好,每日皆是食客满满,今日怎的这般景象?而且他与薛离已经站那儿有一会儿了,却不见有人出来招呼,是出问题了吗? 齐东成道:“大人稍后,属下进去问问。” 薛离点了点头。 齐东成刚迈过门口,正要招呼店伙计过来,那靠里坐着的十二人中,突然站起一人,反握朴刀,以刀柄指着齐东成,呵斥道:“哪里来的狗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齐东成一愣,跨过门槛的那只脚定在那,没有落地,面色不善地望着那人,道:“怎的了?” 那人绕过桌子走近了些,道:“赶紧滚,你若胆敢踩这地面,老子剁了你的脚!” 齐东成没说话,面色沉了下来,这时,柜台处快步跑来一个花白胡子的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满面皱纹,强笑着道:“两位客官,小店今日已叫这几位爷包了场,你二位还请去别处用膳。”他虽在笑,态度也很客气,但却难掩其心中的无奈。 齐东成蹙眉看着薛离,薛离微一摇头,对掌柜的笑着道:“好,那便不打扰了,我们走。” 掌柜的连连致歉,道:“实在对不住客官,您二位下回再来,小老儿定当好生招待,慢走,慢走……” 薛离本不想惹事,不让吃换一家就是了,反正他对吃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可就在他转身要走之际,那包场的几人中又站起一人,阴阳怪气地道:“既然已经跨了进来,那便留下吧,算算二位方才进来那一步,该给多少银子。” 齐东成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人,问道:“什么?你是说,我这只脚过了门槛,便要给银子?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老子说的话便是道理!”靠得近的那人,沉声喝道:“我二哥只让你们给些银子,要我说就该直接杀了你两个杂种!将带的银子都拿出来!” 薛离转身看向那人,因为那句“杂种”。 第92章 给你做个示范 晚市喧闹,往来行人众多,但桂香阁内的喝骂声还是传了出去,引来许多人的驻足观看。 有人小声议论道:“这西南的李家十二煞,到这已经有些日子了,好似一直包圆了桂香阁的场子,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呐?” 有人道:“是不是等人我不知道,但这土匪行径着实让人讨厌,哪有他们这样做事的?” “嘿,你还别说,这西南李家真就是马匪出身,你如何与他讲理?” “我说怎么桂香阁一直没啥生意,敢情是这原因,便无人管吗?” “谁敢管?他李家十二煞的老大,李裴虎可是八品高手,另外十一个兄弟也都是至少七品的高手,谁敢出头找死?” “呵呵,呶,这不来了一个吗?” 议论声中,薛离将屋里那行人的身份弄清楚了,不但没跑,反而直接一步跨过门槛,望着面前拿刀那人,带着笑意问道:“你方才说什么,要你说,就该直接杀了我两个什么?” 见薛离二人进来,那李元豹怒目圆睁,瞪着薛离喝道:“你他娘的找死!小杂种!”说着将朴刀翻转,握着刀柄大步而来。 齐东成轻轻扯了下薛离的袖子,道:“公子,我来。”然后跨步上前,袖子里滑出一把尺许长的匕首来,挡在薛离身前。 薛离好奇地看了看齐东成,早在黄山派的时候便认识他了,此后也有过不少接触,可却一直不知齐东成的武艺如何,眼下见他主动请缨,薛离并未阻拦,他想看看齐东成的武艺如何。 “找死!”李元豹暴喝一声,提刀劈来,内力卷着刀锋,势子极快,刀柄后的铁环叮当作响,竟是一开始便下了死手。 薛离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平静地看着。 齐东成并未避让,更不后退,因为不管薛离的武功有多高,他现在是在替薛离挡刀子,但凡让李元豹的刀靠近薛离,那便算他的失职。 “铛!”齐东成滑步上前,左手反握匕首上抬,匕首贴着小臂与李元豹的刀撞到一处,金鸣声后,齐东成后撑的右腿膝盖弯了弯,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压力。 但他却一步不退,全身奋力向上,猛地将李元豹冲开,握着匕首贴了上去。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匕首在各类兵器使用的打斗中并不占优势,因为它太短了,可一旦进到贴身打斗,其威力便会成倍提升,将其自身短小锋利的优势发挥出来。 薛离双臂环胸,看着齐东成连连进攻,大感意外,没想到这将近一米八的健壮男人,竟有这般灵活的身法,出手招式也很是狠辣刁钻,一把看似普通的匕首,在其手中发挥出了不小威力。 那李元豹虽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但却始终不曾败下阵来。二人你来我往,片刻间过了十数招,都没能将对方拿下,却引来门外阵阵叫好之声。 这打斗虽然精彩,但在薛离眼里却是破绽百出,在他看来,其间齐东成至少有三次机会将李元豹弄死,只是这机会转瞬即逝,齐东成没有抓住罢了。 又过数招,眼看二人就要走到最后对拼内力的时候,薛离突然提醒道:“老齐,左肘击他右肋。” 齐东成暗自一怔,不曾多想,立刻照做。李元豹大吃一惊,挥刀而出的右臂连忙回收,将将挡住齐东成的左肘,正要发怒,又听薛离道:“左肩撞他胸口。” “踢他裆部!刺他左腋下!额头撞他鼻子!老齐你是不是傻?别玩儿花的,直接刺他眼睛……” 薛离语速极快地在一旁指挥着齐东成,他虽不懂什么招式叫什么名字,但每次说的话都能让李元豹手忙脚乱,尽管他也能听见薛离说的话,可让他吃惊的是,薛离后来说的每句话,都是照着自己下一招的破绽而去,极为诡异,似乎自己想干什么都逃不过薛离的眼睛。 “老齐,踩他右脚面儿!”薛离又提了一句。这次,李元豹没能避开,被齐东成狠狠一脚踩住脚面,然后被一拳打在鼻梁上,洒着鲜血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经薛离一番指点,齐东成很是心惊,虽然都不是什么精妙招式,甚至有些下流,但不得不说,很管用,至少他自己是没有这种无比精准的判断力,这也让他摸到了另一种出招方式的门槛,太厉害了! 见状,薛离笑着在齐东成肩上拍了拍,道:“打架嘛,不要讲究什么招式好看,花里胡哨的,你就直接点,走最短的线路,两个点之间,线段最短,能赢就成。” 这话并不高深,齐东成也能大致理解线段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觉得有道理,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执行者的眼力与判断力有着极高要求。 齐东成微微躬身,抱拳道:“多谢公子提点。” 薛离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看向对面已经全站起来了的李家十二煞,问道:“你们谁是李裴虎,就是那个八品高手,站出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满场俱静,都在猜测,这位黑瘦俊朗的少年是什么身份,不但能指点下人与人交手,竟还当众询问对方的八品高手,他是什么人?又是什么品级的高手?难不成他能对战八品高手? 这时,屋外有人起哄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哥?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挑战一下八品高手给大伙看看,也让我等见识见识,你方才所说的道理啊!”这话嘲笑大于起哄。 这时,对面走出一人,是开始要让薛离算银子的那位,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四十出头的年纪,浓眉细眼,卖相不太好,他走过去将李元豹扶起来,看着薛离问道:“不知阁下何人?我乃西南李家老二李延庆,领教公子高招!” “你几品修为?”薛离笑着道:“我只与你家老大李裴虎打,他是八品高手吧?” “妈的!”李家一方有人骂道:“你是个什么狗东西,竟敢口出狂言,二哥,少与他啰嗦,直接一拥而上,砍死拉倒!”满满的土匪习气。 李延庆抬手止住自家那些蠢蠢欲动的兄弟,依旧不温不火地对薛离道:“阁下莫非连名号也不敢报来?我李家兄弟不杀无名之人。” 高手自然都喜欢自持身份,轻易不会对一个无名小卒动手,所以那李家老大一直不曾说话,站在人群中静静打量着薛离。 薛离没理会李延庆,笑着问齐东成道:“老齐,你们这的武林中人,打架之前是不是都这样?喜欢先说些没用的废话?” 齐东成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天下不都是如此吗?动手之前都会说明动手的原因,难不成上来就直接开打,那成什么了?他道:“是要说明动手原因的。” 薛离点了点头,道:“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与李裴虎切磋一二,咱点到为止,你们让不让他出来?” “放肆!”李家几人怒喝道,快压不住了。 薛离对齐东成道:“匕首拿来,我给你做个示范,大道至简,越简单的东西越管用。” 齐东成双手托着匕首,递到薛离面前,他知道薛离很厉害,只是从前都不曾仔细观察学习过,这是个好机会。 薛离拿着匕首掂了掂,分量刚好,笑着对李延庆等人道:“既然李裴虎不敢出来,那我便打到他出来为止,你们一起上吧……”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多是幸灾乐祸之人,也有一部分是等着看薛离笑话的,毕竟没人喜欢太过狂妄自大的家伙,现在的薛离就是。 薛离对齐东成道:“看好了,给你做个示范。”说完,便握着匕首大步走了过去,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起来…… 第93章 李裴虎 西南李家,祖上是马匪出身,后经大华朝官府剿杀,损失了大半人马,此后便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做些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杀人放火的无本买卖了,而是渐渐转型到了做生意上。 尽管如此,可李家的土匪习性却一直传承下来,只是多了一份对朝廷律法,以及江湖规矩的遵从,后来渐渐有了名声。 面对薛离的狂妄挑衅,李延庆虽然也很不爽,但却还守着些江湖规矩,抬手制止了要一拥而上的兄弟们,似笑非笑地往前走了几步,对薛离道:“我真不知该夸你后生可畏好,还是骂你不知死活好,既如此,二爷便陪你这小子耍耍,输了给别哭鼻子,我也不杀你,将随身带的银子交出来即可。” 一番话引来哄堂大笑。只有齐东成没笑,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现在只想着从薛离身上学一些打斗方式,至于薛离的安危,他不怎么担心,因为这位年纪不大的薛大人,从出山以来,一直都在不断刷新着所有人对他的认识。 “老齐,看好了!”薛离轻笑一声,脚下步子一错,整个人便如一道黑影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眨眼。 那李延庆也不是庸手,有着七品上的实力,可就在薛离发动进攻之后,他眼中的轻视与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薛离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叮!”匕首被李延庆手中的宽剑挡住,定在其咽喉前,一股巨力让他手臂抖了抖。 “兵器只是有利于你进攻对手的东西,而非所有,”薛离一边快速出招进攻,一边气定神闲地给齐东成解释道:“打架嘛,就是将你自身一切可以用作伤敌的部位,充分利用起来,比如肩……”说话间,他的右肩头在李延庆护着胸口的宽剑上撞了一下,李延庆连退数步,体内气血一阵激荡。 薛离道:“匕首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险,所以你不能与敌人拉开距离,要粘着他。”说话间,他已经到了李延庆身前,匕首刺向他身体的左侧空处,这是一个破绽,李延庆根本不用躲,见势立刻挥动宽剑劈向薛离。 薛离轻松避过,笑着道:“我这是错误示范,你不要学,是想让你再看清楚一些,你对敌的时候可不能刺空了,要这样……”说着,手中匕首一翻,横着划向李延庆右肋。 接着,薛离一边给齐东成解释进攻方式,一边逼得李延庆左支右绌,难以招架,看呆了所有人。 这哪是打架,分明就是猫戏老鼠,薛离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简单,也正如他所言那般,没有任何虚招,每次都用最短的距离,最刁钻的角度进攻,除了匕首之外,他的头、手、肩、膝、脚,乃至于屁股,每一个部位都发挥着神奇作用,打的李延庆叫苦不迭,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薛离气定神闲地笑着问齐东成道:“看明白了么?” 看明白了么?肯定看明白了,不仅齐东成看明白了,围观的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可是有用吗?这典型的是“脑子明白了,身体不明白。”这世上能有薛离这般变态体质的,不敢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凤毛麟角,那不是靠锻炼就能拥有的。 薛离居高临下地看着满眼惊色的李延庆,笑着道:“方才只是热身,你不是我的对手,让李裴虎出来,你的内力伤不了我。” 李延庆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堪至极,恼羞成怒地爬起来,一挥手道:“一起上!剁了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喔……”场外传来阵阵嘘声,嘲笑李家这些人的以多欺少,不讲究的行为。 面对一拥而上的十一个人,薛离毫无惧色,看向李家那头唯一一个站着没动的壮硕男人,他知道,这人应该就是李裴虎了。 薛离闪身避开某人的一剑,笑着对李裴虎道:“你就是李裴虎了吧?嘿嘿,出不出来?你若再不动手,我便要动手杀人了,你应该能看出,他们打不过我。” “少废话!弄死他!”李元豹怒喝一声,鼻血还没擦干净。 薛离的眼神与李裴虎交汇一处,转瞬变冷,下一瞬便下了杀手,匕首泛着寒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刺向靠得最近的李元豹,眨眼到了其眉心位置。 “住手!”李裴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喝止了薛离的动作,他不能眼看着自家兄弟死在面前。 匕首停在李元豹眉心,已经刺破了表皮,印出一滴血来,但却没再往前,李家十一个兄弟同时停手,眼神惊恐地看着薛离,还有他手里的匕首。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说停就停,单这份行止有度的控制力,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被内力反噬,可薛离却做到了。 看着不敢乱动分毫的李元豹,李裴虎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薛离没有收回匕首,轻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对你没好处,我只是听说你有八品修为,想与你切磋切磋,你答不答应?” 李裴虎沉声道:“你要如何切磋?” “简单,”薛离将匕首收回,笑着道:“动用你全部内力打我三掌,完事儿我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这是什么要求?包括李裴虎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切磋吗?简直就是拼命,内力对拼,输的一方极有可能重伤,甚至死亡,一般只有到了双方你死我活拼命的时候,才会出现。 李裴虎道:“阁下,即便是我兄弟先对你有所冒犯,却也不到拼命的地步,何必如此?”经过一番较量,他已经将薛离定位到了与自己一个级别的高手了,再没了任何轻视之心。 薛离也懒得解释什么,笑着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答应我的要求,二是被迫答应我的要求,你选吧。当然,你若选第二条,你的这些兄弟可能会有所损伤,你应该看得出,我杀他们,易如反掌。” 场间气氛变得极为凝重,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李裴虎,等他做决定。 “怕你老子便不姓李!无非就是个死!再来!”李元豹喝道。 “闭嘴!”李裴虎喝止住李元豹,对薛离道:“看来阁下是存心找我西南李家不痛快了,好,我答应你。” 薛离笑笑,将匕首丢给齐东成,看着李裴虎道:“那开始吧,你用全力,三掌,我接。” 李裴虎倒也干脆,双臂一挥,让自家兄弟让开,神色认真地道:“请了!”说着开始积蓄内力。 霎时间,场间的空气流动迅速加快,一股淡淡的束缚感在薛离周身形成,但与王柠芮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薛离未作任何动作,只是如标杆一般垂手而立,细细感受着体内随时有可能出现的,那团气流。 “哗啦啦啦……”一阵衣服被吹动的声音响起,蓄力完成的李裴虎纵身跃来,带着一股惊人气势,旋即一掌拍向薛离胸口。 观看者们几乎同时咽了口吐沫,齐东成也不例外。 手掌距离胸口还有些距离,薛离便感受到了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刮得脸皮生疼,接着他猛一抬手,一拳与李裴虎的手掌撞到一处。 “嘭!”薛离倒退三步,李裴虎被一股巨力震得退了两步,看似他赢了,可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可思议地看着薛离,惊呼道:“你没动内力!”这怎么可能! 有了!薛离暗自一喜,因为他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神出鬼没的气流,虽只出现了一瞬间,但却立刻将李裴虎的内力化得干干净净,但其自身却并没有任何变化,怎么会这样? 薛离微一蹙眉,没有理会李裴虎的问题,道:“再来,这次我不出手,你直接打我胸口,尽全力。” 李裴虎感觉自己遇到了疯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更让他惊恐的是,这疯子并未动用内力,而是单靠肉身便接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那么便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是疯子练了一种很诡异的内功,自己感受不到,二是疯子的内力修为远远高于自己,那得是多高?九品?九品上?亦或是隐世不出的大宗师?可哪一种都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啊。 可是他能拒绝吗?显然不能。 第94章 血公子 薛离的要求,让屋里屋外的所有人目瞪口呆,这人疯了吗?让一个八品高手,以全力击打胸口,除了大宗师,怕是九品上的高手来了,也很难抗住吧,齐东成吓得赶紧去抓薛离的胳膊,皱眉道:“公子……” 薛离看着齐东成,微一摇头,轻笑着道:“无妨,我有数。” 李裴虎眼神复杂地看着薛离,正色道:“阁下既然不愿透露姓名,不知可否告知贵姓?”此时此刻,他心里对薛离再没了任何敌意与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畏,一种只有对更强者才会有的敬畏,他决定要与薛离交好,如果可以的话。 薛离点头道:“我姓薛,我们开始吧,尽你全力打出剩下两掌。”为何强调两掌,而不是两拳?因为就练武来说,掌的威力最大,远非拳脚威力可比。 李裴虎道:“薛公子,前番是我等冒犯得罪,李某在此向你郑重致歉,如若不弃,李某愿代西南李家与你交个朋友。” 薛离嘿嘿一笑,道:“交朋友可以,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但前提是,你能打伤我,我不与弱者交朋友,我站着不动。” 一个十多岁的瘦弱少年,在对一个八品高手说“我站着不动,你能打伤我我便与你交朋友。”这还是狂妄自大吗?不是,这已经算是得了失心疯,在自寻死路了! 可是在现下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不会再轻视薛离,因为他方才已经与李裴虎对了一记,看似是他落了下风,但从李裴虎的反应来看,他并没有输,他甚至连内力都没动用,这个姓薛的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当真能站着不动,硬接李裴虎的全力两掌吗? 对于薛离的说法,李裴虎顿感心中豪情万丈,他已经许久不曾遇到过能让自己如此激动的事情了,道:“好!薛公子胆识惊人,李某佩服,你这个朋友李某交定了,请!” “请!”薛离往后撤了一步,背着双手,如标杆一般立在那里,神色轻松,眼神坚定,他准备好了。 见状,李裴虎双目微凝,开始蓄力,其体内内力疯狂涌动,整个桂香阁一层的房屋内,开始刮风,吹得桌上筷筒“哗啦”作响,其衣摆与黑发随之飞舞…… 如此过了将近一分钟,他的气势已经达到顶点,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巨大的压力之下,围观众人感到呼吸困难,但却无人后退半步,因为这或将是他们毕生难得一见的精彩时刻。 “哈!”终于,李裴虎拍出了他自突破八品以来最强大的一掌。 所有人屏气凝神,眯着双眼,死死盯着李裴虎的右掌,与站着不动的薛离。 终于,手掌与薛离不算厚实的胸膛碰到一处,“嘭!”的一声闷响,薛离身子急颤,但他却强行止住不让自己后退半步,他在尽全力对抗,因为只有这样,他体内的那股气流的反应,才有可能更大。 李裴虎感觉自己像是拍在了一块钢板上似的,除了初时感受到薛离胸口的骨肉,有了短暂的弹性,之后便没了任何反应,他清晰感到自己的内力透入薛离体内,根本不用去想它是如何肆虐的。 对于薛离而言,这一掌的威力很大,已经隐隐有了超过当时田忌那一掌的威力了,他像是被火车撞到了一般,胸口一片火热剧痛,可不等那阵疼痛在体内扩散开来,那股神出鬼没的气流出现了。 薛离仔细观察着那股气流,但觉它瞬间移动到胸口位置,只一接触便将疼痛与火热清除大半,然后消失不见了。 气流消失,薛离这才不受控制地连退数步,直到扶着门框方才停住,他佝偻着身子,低头闭目,微微喘息…… “公子!”齐东成快步走上去,想要搀扶薛离,却被薛离抬手止住,没说话,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终于,薛离难忍体内暗涌,“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缓缓坐到了地上。 见状,李裴虎与其十一个兄弟快步围了上去,李裴虎关切道:“薛公子,你感觉如何!”此时此刻,他更是打心底里佩服起了薛离,真个好汉! 薛离坐在地上,双腿分开拱起,双臂搭着膝盖,脑袋低垂,唇齿间挂着几条细长血线,连着地面,快速汇聚出一滩血水。 他能感觉到,自己这回受的伤比上回田忌打得严重,这也让他重新认识了,一个八品真气的高手,全力一击有多恐怖。 不断舒缓着呼吸,整个桂香阁一楼都被死一般的安静充斥着,只有风声。如此过了许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离重伤不治,可能扛不住,而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薛离突然慢慢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唇齿间的血水已经成了血沫,咧嘴一笑。 “我没事,再来。”他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 这次的伤势虽然更重,但那股气流所起到的作用也更大,而且经过方才一段时间的调整,那股气流便再次出现了,而且明显比此前又壮大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股气流会随着对抗强大内力而变强,而且其自身应该就是内力,更可能是自己修炼内功的入门引子。 见薛离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胸口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打湿,李裴虎用力咽了口吐沫,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狠的了,可薛离更狠,他是对别人狠,薛离却是对自己狠。 “薛公子,不能再打了,你会死。”李裴虎有些口干舌燥,艰难地道:“我李家十二煞诚心敬服你,此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请薛公子见谅!”另外十一人异口同声地道。他们也怕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有病的,更怕实力生猛的脑子有病的! 齐东成亦是心惊肉跳,劝阻道:“公子,您不能再接了,眼下尚未恢复,要不等恢复一些再说?此去凤阳尚有许多事情要做,您若伤了,会耽误事。” 闻言,薛离也感觉自己此刻的状态不是很好,尽管对那股气流,需要外部力量刺激的猜测是真的,甚至有可能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可齐东成说得对,眼下距凤阳盛会时日不多,倘若此番受了重伤,届时不能痊愈,那可就误事了。 薛离点了点头,轻笑道:“李大哥,方才是我托大,此刻状态不足以再接你一掌,能否暂欠一掌,待凤阳盛会结束后再来?” 李裴虎大喜,连忙道:“全凭薛公子安排!来,掌柜的,给薛公子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一切费用由我承担!” “好!”掌柜的反应过来,连忙道:“请薛公子随小老儿上楼!” 围观众人虽都感到有些可惜,但更多的还是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他们有多善良,见不得他人受苦,只是此前的气氛太过压抑,让他们有些难受,现在好了。 让薛离没想到的是,自己曾经与安觅儿的一句戏言,却在今日起成了真,薛公子的大名很快在江湖中传扬开来,但因为他此番的疯狂行径,又因薛公子与血公子的发音差不多,于是他便得了“血公子”这么一个有些邪性的匪号。 血公子薛离,这个名号日后,注定要在天下间闹得沸沸扬扬。 诗曰:车马迟迟行,帝乡月有阴。公子声名至,江湖谁不听?卧观江山景,立闻胡马音。剑断三江水,神鬼皆哀鸣。 第95章 练内功的新法子 这一次的伤势之重,远远超出了薛离预料。一夜匆匆而过,直到天光破晓时,他都还有些萎靡不振。 马车滴滴哒哒地行进在官道之上,东方天际淡出一抹微红晨曦,连着数日的阴霾散去,天要放晴了。 齐东成问薛离道:“大人,为何要连夜离开,您伤势未愈,当仔细修养几日才是,来得及。” 薛离轻咳了两声,道:“我暂时不想与李家那行人同行。” 齐东成道:“您是要继续寻找高手打架吗?” “没错,”薛离笑着道:“此番虽然受了伤,但对我益处极大,伤势不重要,很快便可恢复,我可能很快便可修炼内功了。”他很开心,因为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尝试与体内那股气流建立联系,已经有了些可以控制对方的微弱感觉,追其原因,之所以还无法彻底控制,是因为那股气流的体量还不够大。 他需要战斗,可李裴虎那行人显然已经不能当做对手了,有他们同行,也很难再遇到一些高手打架,关键是人多目标太大,过于张扬的事情他不喜欢。 齐东成也已相信,薛离当真不曾修炼内功,可他想不明白,一个不曾修炼的内功的人,为何会有那般厉害的武功?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但是他也没问,对于薛离的古怪神奇之处,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 沉默片刻,齐东成转移话题道:“大人,属下昨夜听到一些关于您的传言。” 薛离有些意外,颇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传言?” 齐东成带着笑意道:“汉河镇里都在传,您是血公子,可能有疯病。” “啊哈?”薛离一愣,笑着道:“我怎的就成有疯病了?哪个家伙搁那儿瞎嚼舌根子?” 齐东成知道薛离生性豁达,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动怒,他道:“其实也不能怪旁人瞎传,您昨夜那番作为,的确不太正常,属下知道您的用意,才不觉奇怪,但在旁人看来,您的行为太过诡异,正常人干不出那事儿。” 薛离轻笑了两声,没再多言,车厢内恢复了安静,马儿不时的打个响鼻,喷出一蓬白烟,马蹄混着车轮的声音,在清晨山野间,空旷的官道上显得格外清脆。 走过一阵,齐东成又道:“大人,出太阳了,您要不出来晒晒?” 薛离睁开眼睛,见深蓝色的车门帘上,的确印着一抹光亮,他“嗯”了声,掀开车门帘,寒风吹着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同时一抹红霞也照射进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感叹道:“早晨的空气真好,这得有好几日没见太阳了吧?” 齐东成点头道:“连着四日了。” 薛离爬到车辕上挨着齐东成坐下,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忽感体内那股气流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快速颤抖了几下,然后有了短暂瞬间的温暖遍布全身,一闪而逝。 这是什么情况?薛离心里惊喜了下,就听齐东成道:“属下幼时习武,刚练内功时,师父都会要求清晨对着朝阳吐纳,夜间沐着月光行功,说是清晨阳光有片刻紫气东来,子夜月光有天地灵气,对身体与内功进步都有好处。” 薛离暗自一惊,心道原来如此,方才那一瞬间的温暖,莫不是与此刻清晨的阳光有关?他抬头望着东方天际,正见那日光刺破云霞,万缕晨光倾洒而下,虽不及夏日那般壮观美丽,却也漂亮得紧。 他起身抓住车门上沿,翻身上到车顶,道:“你继续驾车,尽量从阳光下走,我试试。” 盘膝坐下,薛离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天际,细细感受着体内那股气流的变化,没动静,自从方才那一瞬间的反应之后,至此便再没了任何动静,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因为阳光? 如此凝视了约莫盏茶功夫,就在他眼睛发酸,想要眨眼之际,东方天际的云层又散去大半,光线又亮了不少,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一抹淡淡的紫色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体内那股气流再次动了动,又是一股暖流闪过。薛离心头微动,强忍着眼睛的酸涩感,死死盯着东方天际。 某一刻,紫芒乍现,一闪而没,气流又动了一下,但薛离却不知该如何抓住,或者留住这种感觉。 对了!行功吐纳,老齐说要对着朝阳行功吐纳!福至心灵,薛离开始练习无华教的《玄天真气》,这是他曾尝试过无数次的无上内功心法,虽一直没有炼成,甚至连门都没入,但他却牢牢记住了修炼方法。 这次还是如此,无论他如何努力,功法始终不能顺利凝聚出气来,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死死盯着东方天际,抱元收神,试图抓住某些重要的东西。 终于在某一刻,阳光彻底驱散云层,就要彻底裸露出来之际,又一抹紫芒闪过,薛离双目如电,紧紧盯着那转瞬即逝的紫色,同时不断尝试着内功修炼。 “啵!”一道不存在,但只有薛离自己能听到的轻响在体内响起,他身体一颤,心窝处的一点开始发热,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精神不存在了,内功心法虽然还是不能在筋脉中生出气流,但心窝处的那点热团却开始给那股气流,缓慢而稳定的输送着热量,他感觉越来越舒服…… 这似乎是一种新方法,可以给那股气流增大体量? 马车不疾不徐,平稳地驶出了近一个时辰,此时已经天光大亮,温暖的阳光让道路上的积雪寒冰慢慢融化,寒风依旧刺骨。齐东成小意问道:“大人,前方有个村落,我们进去吃些饭食?” 无人应答,已经一个时辰了,薛离一点响动都没有,齐东成有些担心起来,勒住缰绳,翻身上了车顶,见薛离双目微闭,鼻息悠长平稳,这才松了口气,细细观察一阵,再次轻声道:“大人,您感觉如何?大人?” 还是没有反应,齐东成双目微凝,盯着薛离,慢慢伸手向他脸上摸去,可别出什么岔子了! 就在齐东成的手将要碰到薛离脸的时候,薛离突然睁眼,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紫芒,轻声问道:“怎么了?” 齐东成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道:“我以为大人出问题了,您这是……”他被薛离眼中的那抹紫芒惊着了。 薛离笑笑,道:“我没事,方才练功有些投入,忘了时辰,多久了?”他此刻感觉神清气爽,虽然还是没有聚出代表内力的那股气,可体内那股气流的体量明显大了一点,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只剩一点点不太舒适的感觉了。 齐东成道:“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您这是做了什么?”他也发现了薛离的变化。 薛离轻笑着道:“什么做了什么?” 齐东成道:“您的状态好了不少,方才睁眼时,眼里还闪过了一抹紫芒。” 是这样吗?薛离笑着道:“我的伤势差不多痊愈了,我好像寻到一个修炼内功的新法子,谢谢你老齐。” 齐东成不明所以,他说的那些,几乎所有习武之人都知道,但凡稍微勤勉一些的人,都会一直坚持着,难道薛大人不知道? 想了想,齐东成问道:“修炼内功的新法子,大人这是何意?”内功修炼,难道不是都一样的吗? 薛离笑着道:“也不怕你笑话,我此前一直不曾修炼内功,其实并非是我不想,而是我学不会,努力了许多年,一直毫无进展,连门都入不得,方才你教的那什么紫气东来,让我抓住了一些关键的东西,所以我谢谢你。” 齐东成也不明白,薛离说的是什么情况,不过见他此刻笑得开心,状态也好了不少,他也是发自内心跟着高兴起来,道:“那就好,只要能帮到大人,属下便十分高兴。” 薛离呵呵笑了起来,道:“你方才说什么,进村找些吃食?” 齐东成点头应是。 薛离带着笑意道:“下回直接过去,莫要说出来,你没发现么?只要我二人说去找吃的,便他娘的会出事,一顿安心的饭都没吃过。” 齐东成想想也是,这一路走来,都是在吃饭的时候遇到麻烦,真有点邪性,他笑着道:“那行,请大人下去,属下带您进村逛逛,这雪后放晴的景色,很是不错。” 薛离哈哈大笑,拍了拍齐东成肩膀,道:“老齐,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走吧,进村,不过我提醒一句,前番吃饭的话已经说出,保不齐还会遇到麻烦,所以你小心点。” 一语成谶。 第96章 村庄里的雪 这个村子不大,依山而建,村后的山也不高,只是一小片海拔不过百米的丘陵,村里不过二三十户人家。 年关将近,村民们也都闲了下来,天气虽已放晴,但在瑟瑟寒风中,多数人还是选择在家里待着,围着火炉,或一家几口,或邻里街坊,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嗑着瓜子,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所以马车的到来,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得了薛离的提醒,齐东成十分仔细地赶着马车,生怕又遇上什么麻烦。 见不远处有个小孩蹲着玩雪,坐在车辕上的薛离跳下马车,大步走了过去,笑着问孩子道:“小家伙,你家大人呢?” 小孩只有六七岁,小小的个头,又黑又瘦,裹着厚厚的棉衣,也不觉臃肿,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漆黑溜圆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看起来十分机灵,稚嫩的童音大声说道:“你是谁呀,找我爹娘做什么?”一点也不怕生。 现在的薛离其实比这孩子大不了几岁,可两人站在一起,却完全两个样,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薛离笑着道:“我们是路过的,咱村里有没有客栈酒家什么的?我想买些吃食。” 见薛离神色温和,衣着虽然华贵,但面目和蔼、笑容可掬,很是讨喜,小孩眨了眨眼,天真地问道:“你们是不是饿了?” 薛离笑着道:“是的是的,我们饿了,可这附近也没个吃饭的地方。” 闻言,小家伙咧嘴一笑,现出两个小酒窝,道:“我们村里没有客栈酒家,你们饿了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回家吃饭,跟我去吗?” 小家伙很懂礼貌。 薛离道:“可以吗?你家在何处?” 小家伙招招手示意薛离跟上,然后一蹦一跳地往村里走去,非常可爱。薛离招呼齐东成跟上,二人很快便跟着小家伙,到了一处由三间木屋围成的住处。当间最大的木屋面对南方,左右各挨着一间门朝东西方向开的,小一点木屋,清贫,但很有几分雅致。 马车停在路旁,就见小家伙跑向当间那个大屋的门口,用力敲打着木门,喊道:“阿爹,阿娘!来客人啦!快开门!” 这小家伙!薛离莞尔一笑,很喜欢眼前的一幕。 不多时,木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中等身材,庄稼汉穿扮的青年男人,其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淡粉色粗布衣裳的年轻妇人,男人摸了摸孩子脑袋,笑着道:“冠宝,哪里来的客人?可不能说瞎话。” 冠宝一指薛离,道:“阿爹,客人在那,冠宝没有说谎,他们说没处吃饭,我便邀请他们来家里吃。”语气中满是骄傲。 男人这才看见了薛离二人,微微点头一笑,问冠宝道:“好,那冠宝有没有向客人要银子?” 冠宝小胸脯一挺,骄傲地道:“没有!阿爹说过,招待客人不能要银子,冠宝记着的。” “很好!”男人一拍儿子肩膀,夸赞道:“冠宝好样的!做男人就该如此!”然后回头对年轻妇人说了几句什么,妇人出来牵着冠宝进了屋,男人这才向薛离走去。 这一幕让薛离多少有些感慨,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村落,竟有如此懂得教育孩子的长辈,他大步迎着男人走去,抱拳笑着道:“这位大哥,叨扰了,路过贵处,有些饥饿,不知能否讨口饭吃?” 见薛离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看衣着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可那汉子却浑不在意,不卑不亢地道:“公子言重了,眼下大雪封山,确难寻到歇脚之地,如若不弃,可到家中用些饭菜,只是我这简陋清贫,没有什么好东西。” 薛离笑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有口吃的便行,还分什么好坏,你别嫌我麻烦才是。” 少叙片刻,二人互通姓氏,这汉子姓卫,乃是这村中的农夫猎户,以种田打猎为生。 进到屋里,汉子招呼薛离二人坐下,吩咐夫人去做饭,对薛离道:“薛公子,二位稍坐,拙荆去准备饭食了,很快便好。” 薛离道:“有劳卫大哥与卫夫人,我这有些碎银子,还请收下……” 见薛离摸出几两银子递来,汉子赶紧推辞,正色道:“公子这是何意,家中食物不值几个钱,公子不嫌弃便可,这银子万万使不得,请收起来。” 薛离笑了笑,并未勉强,将银子收回,准备离开时再悄悄放下。他对这村子的印象极好,尤其是这对年轻夫妇和孩子,这股淳朴的劲儿让他十分喜欢,阳春白雪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多会儿,妇人去而复返,端着一大盆面条和一碟咸菜两个碗,放到桌上后大方一笑,道:“两位慢用,不够我再去做。”这时,小家伙卫冠宝也跑了出来,左手拿着一个盘子,盘子上堆着四个白面馒头,另一只手里攥着个油纸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豪爽,道:“哥哥,你们吃馒头,还有这个,”卫冠宝踮着脚将馒头放到薛离面前,又将油纸袋塞了过去,道:“这是阿爹昨日去镇上给我买的烧鸡,也给你们吃了!” 这些东西,在农家的待客礼仪中已经算很高规格了。薛离打开油纸袋看了看,里面装着一只烤的金黄的鸡,虽然已经凉透了,但还是令人感动,他笑着问卫冠宝道:“冠宝,这是你阿爹给你买的,让我吃了你不心疼么?” 卫冠宝咧咧嘴一笑,小酒窝露了出来,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吃了再买便是,阿爹说,招待客人定要热情,这才是做人之道,哥哥快吃,别客气!” 不吃不合适,薛离将烧鸡放下,取出银子递给卫冠宝,笑着道:“这个你拿着,等年节前,让你爹娘带你进城,买些好吃好喝好玩的,再买些新衣裳。” 小孩子对这些东西一般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可这小家伙的反应却让薛离大感意外,卫冠宝看都没看银子,板着小脸,有些不悦地道:“哥哥这是何意?莫非是瞧不起我吗?给你吃你吃了便是,哪里来如此多的说道,你若不吃,便是瞧不起我!” 义正言辞,有模有样。 薛离不禁哈哈大笑,道:“好,我吃!”然后扯下一块鸡肉,咬了一大口,见卫冠宝眉开眼笑,他道:“这样,既然你送我烧鸡吃了,我也该送你一件礼物,你也要收下,否则便是瞧不起我,如何?” 卫冠宝一愣,看了自家阿爹一眼,见阿爹笑着点了点头,才道:“好,但不可太贵重,我是交朋友的,不是做生意的,收了你的礼物,往后我们便是好朋友!” “好朋友!”薛离笑着与卫冠宝击了个掌,心里无比快慰。 银钱自然不能送,否则会挨卫冠宝的骂,想了想,薛离从靴筒里摸出那把细长匕首,递给他道:“这匕首不值几个钱,你拿着,防身用,怎样?” 卫冠宝眼前一亮,明显很喜欢这把精致的匕首,但他还是看向了自家爹爹,征得同意后才开心地收下,并很郑重地给薛离道了谢,规规矩矩,极有教养。 将烧鸡撕碎,放进面汤里泡着,薛离与齐东成便开始大口吃喝起来,这两日几乎没吃东西,如今又逢心情畅快,吃起来自然很香,不一会儿便将食物造得差不多了。 薛离擦着嘴,正要再次道谢,却见卫家汉子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口走去,薛离眉头一皱,看向门外,就见一个五六十岁的农家老汉大步跑来,老远便喊道:“冠宝他爹!出事了,你赶紧出来!” 卫家汉子眉头微皱,迎出门,问道:“出什么事了?村长。” 村长急声道:“村里来了一伙匪人,正在闹事儿,汉子们都去了,你赶紧过去!” 卫家汉子连招呼都没打,便跑了出去,薛离与齐东成对视一眼,无奈摇头,暗道:“到底是没躲过去,果然又出事儿了。” 第97章 村庄里的血 担心出事,薛离给齐东成使了个眼色,齐东成会意,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薛离问神色有些焦急的妇人,道:“卫夫人,这些匪人什么来路?” 这卫夫人看着最多二十出头的年纪,算不上多好看,却也算得上相貌清秀,虽然穿着一身粗糙的农妇衣裳,但却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应该不是自小的农家出身,只是对方不主动说,薛离也不好问。 卫夫人道:“不瞒公子,说起来那些也不算匪人,此处虽偏僻了些,但官府主张下的治安还算不错,他们都是奔着我卫家而来,”似乎有些犹豫,顿了顿,她道:“只是村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些,误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山匪,每次都会帮着应付。” 这夫妇二人果然不简单。薛离问道:“那些匪人前来,所为何事?” 卫夫人摇了摇头,道:“请公子恕罪,此乃我卫家隐秘,不便相告,现下村中不太平,公子若无他事,可先行离去,免得受到牵连。” 这是下逐客令了。 闻言,薛离也不好勉强,这毕竟是人家务事,自己不该掺和。这时,小家伙卫冠宝突然说道:“我太祖爷爷是卫不疑!那些坏人是来抓阿娘的!”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惊得薛离心头乱颤,猛地起身,看着卫冠宝道:“卫不疑,西汉名将卫青的儿子!”前世历史中,卫青在与平阳公主结婚之前,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分别是卫伉,卫不疑,卫登,只是对他们的生母没有记载,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卫青,而且他的后人就在自己眼前,太不可思议了。 卫夫人神色一变,就要喝止卫冠宝,可这小家伙却极有主见,不等阿娘说话,他对薛离道:“没错,我太祖爷爷的爹爹,便是卫青!”然后看着卫夫人,很认真地道:“阿娘,哥哥不是坏人,他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您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难怪这卫家能教育处这般出色的孩子来,敢情是名门之后,只是这卫夫人是什么来历? 正要再问,齐东成去而复返,正色对薛离道:“公子,要打起来了,对方是神龙教的人。” 薛离神色微凛,道:“过去看看!”大步而去。神龙教这个名字,现在对他而言有些敏感。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村口那块空地,远远便见一行穿着黑色连帽衣服的二十余人,骑着马、拿着刀立在那里,对面的是一群庄稼汉,每人手中都拿着家伙事儿,锄头、铁棒、砍柴刀,都是些家里用的农具,人数虽然比对方多,但一看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那黑衣骑士中的当前那人,声音低沉地道:“卫延光,我年初时便来寻过你,只要你交出小姐,我便不为难你与这些村民,你考虑如何了?” 卫延光就是卫冠宝的父亲,他此时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似在犹豫什么,此时听对方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乡亲们也都目光诧异地看向自己,他暗一咬牙,走到了众人前头。 “我此前与你说过,我与婉妹的孩子尚未长大,在冠宝长大成人之前,不要再来打扰,你其时已然答应,为何现在出尔反尔!”卫延光有些生气地喝道。 那人冷笑道:“念在你我二人从前有些交情,我是让着你,你莫不是以为我当真怕你?将小姐交出来,教主会将孩子养大,你若识相,便自己回去向教主谢罪,若不识相,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还有这些村民,你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吗?” “哼哼,我身后这些人都是你带出来的,他们的本事你最清楚,我虽打不过你,但拖住你绝不是问题,你认为这些个村民,谁能逃过一死?” 其实这群人不是来找卫延光一家麻烦的,主要目的是寻找薛离,这是上头下的死命令,可这一路走来,连个毛都没找到,这样回去不好交代,于是才到了这里,顺带着将一个很重要,但却不一定非要完成的任务完成,以免回去不好交差,说到底,祸还是薛离惹的。 薛离暗道:“原来这卫延光也是神龙教的人,这些人口中的小姐应该就是卫夫人,那她是谁?神龙教主的女儿?这也太狗血了。” 卫延光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冷,盯着对面那群人,冷声道:“你们大可以试试,我能教出你们,便能杀了你们,今日这些乡亲,谁若少了一根毛发,我定让尔等尽数留在此地!” 这话一出,薛离发现,对面那群人,除了说话那个没什么反应,其他人都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显然是被卫延光吓到了,看来这卫延光也是个厉害人物啊。 薛离小声问齐东成道:“你确定那些是神龙教的人?” 贺通点头道:“确定,领头那人名叫孙志平,是神龙教白龙使,属下从前看过此人简报与画像,绝不会错。” 白龙使?你他妈怎么不叫韦小宝?我呸!还孙志平,老子对叫志平的没一个有好印象! 很多男人可能都对“志平”没什么好印象,都是尹志平害的,他对小龙女的所作所为,成了很多男人心里,永远抹不平的痛与恨,薛离也不例外。 “这事儿我得管,就冲他这名字,”薛离小声道:“那这卫延光什么身份?” 齐东成摇头道:“没有此人资料,此前在神龙教中也不曾听说过此人。” 薛离微一点头,又道:“孙志平什么修为?” “七品上。” 七品上都打不过卫延光,只能拖住他,那卫延光什么修为?八品高手吗?薛离暗暗计较着。 这时,孙志平哼笑道:“那我今日,便要试试老上司的手段了,看看你这些年可曾将武艺荒废,准备!” 一行黑衣骑士举起战刀,胯下战马蓄势待发。 见状,卫延光丝毫不乱,对村长道:“村长,您带着乡亲们离开,此间事了,我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村长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一点头道:“好,你多加小心。”他有心帮助卫延光,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群庄稼汉,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些骑着战马的武林高手?与送死何异? 见村民开始后撤,孙志平战刀一挥,喝道:“上!”旋即自己一马当先,往前冲去。 见状,卫延光闪身跃出,速度很快,身手了得,迎着那些黑衣骑士便是一掌拍出,掌风凌厉,挡住她们去势。 然而就在他将要冲入骑士群中时,那孙志平纵身跃起,战刀翻飞,劈出一道劲风,逼得卫延光收招后退。孙志平自马上跳下来,挡着卫延光,冷笑道:“我才是你的对手,等这些村民死光了,我们二十多人打你一个,如何?” “你敢!”眼看着村民就要被骑士追上,卫延光目眦欲裂,想要去救,但却被孙志平死死缠住,分身乏术,心中升起一股绝望,这些年来,乡亲们对自己这个外来人一直很好,没成想今日却要因为自己的原因横死村里,这让他心里如扎进了数百根钢针,无比疼痛。 “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孙志平轻声冷笑,挥刀而上,他十分享受,卫延光此时的模样。 然而就在那些骑士,将要追上落后的村民之际,一个淡淡的笑声传来:“人多欺负人少,滥杀无辜,神龙教果然是个狗东西。”话毕,一道瘦长黑影闪身到了众骑士面前,拦住了去路。 见状,卫延光大惊,呼道:“薛公子!”满眼不可思议之色。 这时,骑士中有人惊呼道:“白龙使,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薛离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看到自己,怎么跟看到亲爹似的?还唱上了? 孙志平立刻反应过来,面色大喜,喝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真个是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小子自己出现了!天助我也! 骑士们不再去追村民,孙志平也不与卫延光纠缠了,纷纷奔向薛离。 第98章 我要练内功 马蹄声骤停,村民们纷纷停下,转身看向后方,卫延光立刻靠了过去。 薛离看着对面,骑在马上的孙志平等人,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他心中奇怪,按理说神龙教的人不应该会直接对自己下手啊,这些人什么情况?难道又是陈王赵明诚派来的? 孙志平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打开后仔细与薛离做着比较,确认无误之后才面露喜色地道:“错不了,就是他,抓活的,上!” “住手!”卫延光飞身而至,挡在薛离面前,面沉似水地沉声道:“孙志平,你我二人好歹也共事一场,你不要太过分,此事与薛公子没有关系,你莫要伤他!” 薛离没说话,静静等着孙志平说话,他想弄清楚,究竟是不是陈亲王派来的人,如果是,那说明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了,此番凤阳之行怕是会非常艰难,要早些想好应对之策才行。 孙志平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卫延光的呵斥感到不悦,似笑非笑地道:“卫延光,正因为你我二人共事一场,我好心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我是奉命前来捉拿此人,你别瞎掺和,否则叫小姐知道,你一家三口一个都别想活。” 怎么又来一个小姐?那神龙教教主到底有几个女儿?薛离有些莫名其妙,那卫夫人是小姐,现在又来一个什么小姐,自己也没得罪过女人啊,是不是搞错了?可是他刚才还拿画像比对了…… 听孙志平提到那位邪性的小姐,卫延光脸色微变,看了眼薛离,坚定地道:“薛公子是我朋友,我不能不管他,你回去告知小姐,人是我救的,她若要怪罪,便找我来,我卫家绝无抛弃朋友苟且偷生之人!” 先不管自己是怎么得罪了那所谓的神龙教小姐,单凭卫延光此时说出话,薛离便有些感动,这人仗义啊,交朋友就该交这样的,遇着事儿他真能上。 薛离笑着道:“你叫孙志平对吧?先别急着动手,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方才说是你家小姐派你来抓我,敢问你家小姐贵姓?我都不认识她,怎的就要来抓我,你是不是搞错了?” “当然,你若要动手打架,我奉陪,但得把话说清楚。并且,你若是来找我的,那便不能对卫家与这些村民不利,咱有一说一,该怎么办怎么办,伤及无辜的事儿不能干,缺大德。” 见薛离气定神闲,笑眯眯的模样,孙志平微一点头,道:“当真不愧是被小姐点名之人,好胆识,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但我统统拒绝!至于小姐为何抓你,随我回去见了她,你自会知晓。” 既然说不通,那就打呗。薛离从背后衣服里抽出那把黑剑,点头道:“那来吧。”然后光笑着对卫延道:“卫大哥,此事与你无关,你让开。” “可……”卫延光一愣,先前薛离突然拦住骑士的时候,他便看出薛离是会武功的,但却没想到他竟还有这等胆识,面对数十神龙教高手,毫无惧色,当真是条好汉! 这时,齐东成走了过来,拉了拉卫延光的衣袖,道:“卫兄,走吧,尊夫人与孩子来了,你去护着他们,此处交给我家公子应付。”别人不知道薛离的实力,他可是知道的,一个七品上的孙志平领头,这些个人摞在一块儿,也不够薛离活动筋骨的。 卫延光有些惊讶于齐东成的态度,他明显是薛公子的随从,怎的对自家公子这般不在乎?卫延光本想拒绝,但却见到远处,自家娘子带着儿子卫冠宝往这而来。 被齐东成拉着迎上去,卫夫人道:“光哥,情况如何了?” 卫延光看了眼薛离,此刻场中战斗一触即发,双方都在酝酿,薛离酝酿的是,自己体内那股壮大了不少的气流,他想试试能否调用。孙志平则是因为,薛离拿出剑后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的气质,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卫延光道:“薛公子是小姐要抓的人,孙志平冲他而来。” “婷婷?”卫夫人神色一惊,连忙道:“那你更不能不管了,若让薛公子落到婷婷说中还得了?你快去帮他!” 卫冠宝帮腔道:“阿爹,您不是说要对朋友仗义吗?薛哥哥是冠宝的朋友,我们应该帮他!” 卫延光看了齐东成一眼,本想向妻儿解释,可想想还是算了,于是用力一点头,道:“好,我去助薛公子,你们在此处等着,莫要靠近!”转身就走。 齐东成拉住他,然后弯着腰对卫冠宝道:“冠宝,你薛哥哥不用帮忙,是他让你阿爹回来的,不用担心,看着就成。” 说话间,薛离那边终于动了。 某一刻,薛离突然抓住体内那股气流的律动,机会转瞬即逝,他纵身一跃,剑指向前,借着轻微律动,强行逼着那股气流运动起来。一瞬间,他体内像是点着了一团火,心窝处聚起一颗热点,四肢百骸一片温热,像蒸桑拿似的,非常舒服。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骨骼肌肉的力量,与对力的精准掌控得到了升华,就好比手机芯片,此前若是十四纳米芯片,那此刻便是七纳米芯片,二者的晶体管数量与处理速度差异巨大! 这就是有内力的感觉么?薛离心头大动,手中长剑快若闪电,化作一阵轻风吹入骑士群当中。 下一刻,就听一阵连续的“嗤”声发出,不过三息功夫,薛离剑指地面,立在了孙志平等人的身后,身若标杆,绣着银丝条纹祥云图案的黑衣衣摆,在寒风中轻轻飘动,上面的祥云图案似活过来了一般。 薛离静静地站着,此刻体内那股气流又消失了,此前那种整体升华的感觉也没了,他确定,刚才那肯定就是拥有内力的感觉!我要练内功!一定要!他心中无比激动地呐喊着。 他现在要练内功的目的,已经不再只是为了能够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地滑翔飞行,此番尝到了甜头,他要修炼内功,让自己变得更强,要打败王柠芮,要解开心中所有疑团,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自己足够强大的基础上。 我要练内功! 另一边,看着薛离从这边跑到那边,之后便站着不动了,卫延光蹙眉问道:“薛公子怎么了?” 齐东成揉了揉眼睛,尽管他见过多次薛离杀人的场景,可这次是最诡异的,他没看清薛离的任何动作,只是凭经验分析,以薛离的性子,孙志平那些呆立不动的人,可能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齐东成咽了口吐沫,小声说道:“公子的武艺又精进许多。” “死了?可……”卫延光不敢相信,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孙志平直挺挺地仰面倒下,马上的二十多个骑士相继摔落,“嘭嘭”砸在雪地里。 直到这时,他们脖子上的伤口才爆裂开,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将雪地染红,十分血腥。 众人惊恐之际,薛离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直挺挺地往前趴倒,晕了过去。 “公子!”“薛公子!”“哥哥!”齐东成与卫家三口,几乎同时惊呼出声,然后快步跑了过去。 齐东成将薛离反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阵,并未发现伤口,又搭了搭脉,掀开他眼皮看了看,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心脏都要跳出口了。 卫延光急忙问道:“薛公子情况如何?” 齐东成道:“脱力晕厥,不曾受伤,并无大碍,需要休养几日,还是要麻烦卫兄了。” 卫延光大喜,道:“那就好,那就好,谈不上麻烦,赶紧背薛公子回去!” 齐东成背起薛离,绕过一地死尸与鲜血,大步往卫家住处而去…… 第99章 卫延光的请求 薛离连着昏迷了两天两夜,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三天上午,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强行催动那股气流之后,一下子透支了他太多精力,这才导致了昏迷。直到现在都还有些疲累,浑身酸痛。 薛离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卫冠宝那张黝黑的小脸,见薛离微微睁眼,小家伙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两个小酒窝陷得很深,大声呼喊道:“阿爹!薛哥哥醒了!薛哥哥醒了!”然后撒欢似的往屋外跑去。 不一会儿,卫延光夫妇,齐东成,贺通,一行四人,紧紧跟着卫冠宝走了进来。 “公子!”贺通与齐东成一起喊道,然后快步走到床前,贺通正色问道:“公子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之处?” 薛离的脑子清醒了点,撑着床慢慢靠坐起来,声音虚弱地道:“我没事,体力有些透支而已,休息一阵便好。” 齐东成担心地道:“公子已经昏睡两日两夜了。”他没想到,这次动手会对薛离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薛离闭目感受了一会儿,发现体内那股气流的体量少了至少一半,前些日子努力得来的东西,入不敷出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如今他能随时随地感受到那股气流的存在了,而且感觉非常清晰。 薛离点点头,问贺通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贺通道:“昨日傍晚刚到,您若再不醒,我便想着将您带回金陵了。”有外人在,他对薛离的称呼一律是“公子”,也不会自称“小的”或者“属下”,这是薛离交代过的。 薛离点点头,道:“事情办妥了?” 贺通道:“妥了,小叫花被邹围城他们教训了一顿,并未受伤,不过让他跑了,邹围城他们被我打发,先去了凤阳镇。” 薛离道:“好,你二人先出去准备准备,我们尽快动身赶路,时日不多了。”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这几日都是大晴天,官道上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只要不出意外,赶去凤阳也就一两天的事情,主要是薛离发现,卫延光从进来后便一直看着自己,几次欲言又止。 贺通二人退下之后,薛离看着卫延光,带着笑意问道:“卫大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一旁的卫夫人柔声道:“光哥,你陪薛公子说说话,我去准备些吃食。”说完便拉着卫冠宝离开了房间。 此时房内就只剩下卫延光与薛离两个人了,卫延光盯着薛离看了片刻,开口道:“薛公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身份不一般,武功亦是了得,能与你相识并交好,实乃我卫延光三生有幸。” 薛离没有打断他,知道他还有话说。 卫延光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本是神龙教教主座下白龙使,冠宝他娘闺名林婉君,是教主的外甥女,我二人因相处日久,彼此生出情愫,但却受到教主与婉妹母亲的阻拦,于是一气之下,便私奔到了此地。” 薛离愣了一下,暗道:“原来是这重身份,难怪这二人怎么看都不像地道的农夫农妇,教出来的孩子也很不一般。” 卫延光接着道:“前番被你杀死的那些人,孙志平曾是我的下属,那些骑士是神龙教的亲卫护龙骑兵,曾都是我训练出来的。” 见卫延光话说到这便停下不语,神色有些为难,薛离道:“卫大哥不用见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出来,能办的我尽力而为,办不了的再想办法。” 卫延光道:“按理说,我不该多问公子的身份,只是眼下我与婉妹打算离开村子,回去神龙教,想……” 见卫延光难以开口,薛离并不追问,道:“为何要回去?” 卫延光道:“孙志平死了,此事很快便会传回神龙教,届时必会有大队人马赶来,会给乡亲们惹来天大麻烦,我打算回去扛下此事,同时也想再去争取一下,毕竟婉妹已经下嫁于我,我应该给她一个完整的成亲礼,所以还是希望能得到她母亲与教主的同意。” “是我给你惹麻烦了,”薛离轻声道:“有什么话你直说,薛某一定尽力而为。” 卫延光暗一咬牙,道:“我想将冠宝托付给薛公子照顾,”开了口,后面的话便好说了,他连着道:“神龙教不同于其他江湖门派,其内风气不太好,此番那孙志平所言,奉小姐之命前来抓你,他口中的小姐便是教主的女儿,唤作朱欣婷,此女性情乖张,脾气古怪,时常会弄出些出格事情,邪性得紧,我不想让冠宝去到那样的环境。” “而且……而且我与婉妹,此行吉凶难料,不能毁了冠宝,我卫家便只这一脉香火了,所以薛公子……” 薛离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孙志平是他杀的,当时只想着尝试内力了,并未考虑太多,没曾想却给卫延光一家,惹来如此麻烦,他道:“说到底还是我牵连了你,此事我答应了,只要你相信我。” “卫某自然相信公子!”卫延光面露喜色,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只是不知公子,能否告知身份来历,若此行无恙,侥幸渡过难关,我与婉妹也好去接冠宝回来。” 想了想,薛离道:“你我二人很是投缘,你又是名将卫青大将军之后,我信得过你的人品,”看着卫延光的眼睛,薛离正色道:“我叫薛离,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住所在金陵城,你去到金陵,便说要寻冠宝,我会安排好,到时候便会有人带你见我。” “原来是锦衣卫所的大人!”卫延光一惊,连忙行礼道:“草民卫延光……” “停!”薛离赶紧下床去扶,轻笑着道:“冠宝说了,我们是朋友,卫大哥不必如此,此事你告诉冠宝了么?” 卫延光站起来,道:“冠宝应该愿意,他很喜欢你。这两日你昏迷不醒,他几乎一直守在床边,一日要问上一百回,你何时能醒。” 薛离咧嘴一笑,道:“我也很喜欢冠宝,感觉与他甚是投缘。” 卫延光冲着屋外喊道:“冠宝,快些进来!” 不一会儿,卫冠宝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开心地道:“阿爹,怎么了?” 卫延光往薛离的方向比了比,道:“给你薛叔父磕头……”冠宝一愣,看了看父亲,又看看薛离,怎么突然就哥哥变叔父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薛离哑然失笑,道:“可别,还是叫哥哥得好,我也就比冠宝大几岁,这一声叔父可将我喊老了。”然后对卫冠宝招了招手,道:“冠宝过来,哥哥有话问你。” 卫冠宝神色一喜,快步走去,拉着薛离的袖子,道:“哥哥要与冠宝说什么?”小家伙也觉得喊哥哥更舒服。 薛离蹲下,摸了摸卫冠宝的头,轻声道:“你阿爹阿娘要出去办些事情,可能会离开一些日子,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卫冠宝皱眉问道:“阿爹阿娘要去何处?”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他从未与爹娘分开过,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薛离带着笑意道:“去办一些事情,不方便带上你,于是便想让你跟着我,你愿意么?” 卫冠宝瘪瘪嘴,红了眼眶,抬头望着卫延光,道:“阿爹,您与阿娘不要冠宝了吗?” 卫延光蹲下,笑着道:“岂会不要你?你可是咱老卫家的男子汉,爹爹与你阿娘只是出去办些事情,你跟着薛哥哥,过些日子我们便去寻你,可好?” 第100章 抵达凤阳 虽然很舍不得与爹娘分开,可卫冠宝还是答应跟着薛离。 一家三口,连着薛离、贺通,齐东成,一起用过晌午饭,简单叮嘱、寒暄过后,便打算上路了。 卫延光道:“我知道薛公子是要去凤阳参加盛会,我夫妻二人也是要去凤阳,只是不便同行,我们分开走。”说着还看了看,一旁满眼不舍的卫冠宝,意思很明显。 薛离道:“自然应该分开走,我们先走一步,冠宝交给我了,定不会让他发生意外。” “那便多谢薛公子了。”卫延光夫妻二人,一起躬身拜了下去。 薛离扶起二人,并未多言,点点头后,便带着依依不舍的卫冠宝上了马车,往村子外而去。 出了村子上到官道,如今路上的积雪冰冻已经化开,路面上是半干半湿的状态。阳光明媚,寒风阵阵,有些冷,但却让人精神起来。 看了眼终于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坐在那发呆的卫冠宝,薛离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前世今生三十年,从未以大人的身份,与小孩子打过交道,所以不知该如何安慰,这被离别伤感击中心扉的孩子。 贺通眼尖,看出了薛离的难处,他笑嘿嘿地问卫冠宝道:“小子,你爹有没有教过你武艺?” 听他问起自己阿爹,卫冠宝立时来了精神,道:“教过,不过只是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大多时候都是在练习扎马步与呼吸吐纳,还有些简单的基础事情,”到这,小家伙眼神微黯,道:“阿爹说,练武定要将基础打牢,否则日后很难炼成很高的武功,阿爹本来答应我,过完年要教我一套拳法的。” 小家伙说话条理清晰,表达清楚,完全不像一个只有七岁的幼稚孩童。 贺通笑着道:“你阿爹说得没错,练武定要将基础打扎实了,要不这样,回头让我看看你的基础如何,如果让我满意,我教你一套拳法,怎样?” 卫冠宝眼神一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惊喜道:“你愿意教我武功吗?” “那必须的!我武功很高的!” “那你打算教我什么拳法?我想学特别厉害的那种……” 见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聊得开心,薛离感觉很神奇,不禁有些感激地看了贺通一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小孩子,只要用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可以了,还是贺通有办法啊。 得了薛离的眼神鼓励,贺通更来劲了,对着卫冠宝吹得天花乱坠,将小家伙哄得咯咯直笑。 薛离明知自己此行凶险,却还答应卫延光带上卫冠宝,是因为他觉得不能让卫冠宝去到神龙教,那样更危险,他也想过派人送卫冠宝回金陵,可现在见卫冠宝与贺通聊得开心,他心中便有了另一个打算。 “老贺,我老娘从前训练你们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像三处的方进他们,是如何受训的?”薛离问贺通道。 贺通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薛离的意思,收敛笑容,正色道:“大人,我们此前受训时都有各自的特殊地点,因为每一处人员的职能不同,所以方法也不同,您是想让冠宝加入锦衣卫?” 薛离点头道:“有这想法,冠宝聪明伶俐,想来应该能有一番成就。” 贺通看了看天真可爱的卫冠宝,微微蹙眉,对薛离道:“大人,说实话,我也喜欢这孩子,但您要考虑清楚,受训锦衣卫可不是一般人能扛下的,不论哪一处人员,都要经过极为严酷的训练。” “当年参训人员足有数千人,可最后顺利通过的不足一半,”贺通正色道:“小的说的顺利通过,指的是完好无损活下来,并且各项考核达标之人,那一多半不曾通过的,非死即残。” 薛离微一蹙眉,问道:“言下之意,那些训练基地都还存在?” 贺通点头道:“存在。” 薛离道:“那里还有受训人员吗?你给具体说说。” 贺通道:“其内已无受训人员,管理训练基地的,是十二位金钗大人与她们的亲信,已经许久不曾训练新人了。” 薛离不解道:“为何?” 贺通道:“此事说来话长,训练基地的所在极为隐秘,连陛下都不全知道,自从我们这批人出来之后,基地便关闭了,有专人把守,若无指挥使大人命令,谁都无法重新开启,包括陛下。” 薛离道:“你知不知道在哪里?” 贺通道:“不知,我们进出都被蒙住眼睛。” 薛离道:“那我能不能开?” “按说可以,不过此事可能需要王大人点头,她不答应,您的黑铁令怕是很难对基地起到作用。” 又是王柠芮,这娘儿们一看就不像好人,我他妈必须得想个法子控制她,不然锦衣卫所的力量,我永远别想牢牢掌握。 薛离微一点头,道:“此事日后再说,先将凤阳盛会一事处理掉。” 这时,卫冠宝问道:“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是要送冠宝去学武功吗?”小家伙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其实他听懂了,只不过听了贺通的描述,他心里有些害怕。 薛离笑着道:“是啊,哥哥问你,若让你吃些苦去学武功,你愿不愿意?” 卫冠宝道:“当然愿意,阿爹说了,练武之人一定要吃得起苦,可是冠宝现在想随哥哥一起去凤阳,因为阿爹阿娘也去,我想离他们近一点。” 薛离愣了愣,原来这小家伙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笑着道:“好,那我们便先去凤阳,正好也让你长长见识,到时候可能会死很多人,你怕不怕?” 卫冠宝道:“不怕,上回哥哥在村子里杀了人,我都看着了,一点都不害怕!” 马车走过一阵,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已经过了正午,卫冠宝在颠簸中睡了过去。 齐东成的声音自车厢外传来,道:“大人,按现在的速度,今夜戌时便可抵达凤阳镇,您伤势尚未痊愈,用不用延缓几日?” 从金陵出来之后,路上已经耽搁了好几日,距离冬月十五还剩下六日了。 薛离道:“不用,我在车里休息即可,先去凤阳镇,有些事情要提前做准备了。” “是。” 马车的速度快了不少,薛离稳稳坐在车厢之中,随着路面的颠簸轻轻起伏着身体,身体仿佛与车内座位连在了一起,开始闭目调息。 贺通也不再说话,取出一件棉衣轻轻盖在卫冠宝身上,又给他拢了拢身子,也闭上了眼睛。卫冠宝的年纪与他儿子差不多,所以他格外照顾这个小家伙。 戌时过半,夜色朦胧,冬日晚间的天空格外清澈,一轮半残朗月遥挂天际,洒下清辉,幽幽凉凉,零散稀疏的几颗星光有些暗淡。 卫冠宝早已醒来,不过在贺通的叮嘱下,他没去打扰薛离,安静地坐着,掀开窗帘一角,望着陌生的环境与夜景发呆。 齐东成的声音传来:“大人,马上便要进凤阳城了。” 薛离悠悠醒来,感觉精神好了不少,道:“好,先进城,寻个地方落脚。”然后给贺通使了个眼色。 贺通会意,掀开车帘钻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到了这里,薛离心中便升起一股带着些紧张与期待的豪气,进了城就意味着,一大堆麻烦事儿与危险将要到来,陈亲王赵明诚,神龙教叫住,护龙使朱维龙,还有那即将开始的武林盛会,以及下落不明的桂香灵,与拿着自己那把剑的,群英会青龙堂堂主,郑和。 你们都准备好了么?还有凤阳,我来了 第101章 凤阳城内 戌时过半,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晚上八点左右。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加上最近又要举办武林盛会,所以如今凤阳城内的人很多,城门口也有兵丁把守着,为的是不让那些江湖中人打架闹事,这是神龙教教主,也就是特殊官职护龙使朱维龙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此番盛会,一是为了加深武林中各门各派的交流,二是为了给朝廷挑选人才。第三,年关将近,正好用此次盛会来庆贺一番。所以不管什么人,只要来参加盛会,哪怕有天大的仇怨,也不得私下动手,可以留到盛会的擂台上解决。 对此,没有人敢不给这个面子,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凤阳城人流暴增,但打架闹事的情况却从未发生过。 进得城来,街上行人甚多,马车难以前行,于是薛离便带着卫冠宝下了马车,一个大小孩儿牵着一个小小孩儿,漫步在拥挤的街道上,看看这、看看那,都感觉很新奇。 卫冠宝仰头问薛离道:“哥哥,我们去哪儿?” 薛离笑着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吃些饭食,你饿不饿?” “好。”卫冠宝点了点头,便又看向周围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薛离本以为他会问自己爹娘什么时候过来,但他却没问,太懂事了。 走出一段,贺通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笑着对薛离道:“公子,安排妥了,您现在过去?” 薛离点头,道“好。”然后便跟着贺通往前走去。 走出约莫一刻功夫,三人到了一家客栈门口,贺通道:“公子,兄弟们已经在等着了,您随我来。” 三人走进客栈,上到了顶层四楼,贺通推开一间房门,道:“公子请进,整个四楼都是咱们的人,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进入房间,立刻有七八人迎了上来,单膝跪地,齐声道:“见过大人。”这一幕吓了卫冠宝一跳,他从未见过这等阵势,下意识地往薛离身后躲了躲,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惊讶与好奇。 薛离道:“不用多礼,都起来吧,下回见面也不用跪了。” 待薛离坐定,那七八人分立两侧,贺通道:“请几位将情况向大人禀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陈宇平先站了出来,他抱拳对薛离道:“属下陈宇平,见过大人。” 薛离点头,笑着道:“我记得你,怎样?消息都传出去了?”此人便是负责散播消息,与收集民间传闻的管事陈宇平,当初在金陵城外枫树林,向薛离提出本事与能力质疑的便是这位老兄。 陈宇平道:“都办妥了,现下关于陈亲王的消息,已经在凤阳城内传开,大家都在议论,不过神龙教对此事十分重视,已经派人出来管理,企图封锁消息。但是木已成舟,已经管不住了,大家明着不敢说,暗地里却还是在传。” 薛离点头道:“很好,你让兄弟们小心,千万别被找到消息散播的源头,如此一来,他们便会进行内部自查,越乱越好。” 陈宇平道:“大人说得是,兄弟们都很小心,神龙教内部也已经开始了自查。” “好,这一块你继续盯着。”薛离看向另外一人,笑着道:“钱长亮钱大哥,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钱长亮是四处官员,擅长审案,可这次薛离却给了他别的任务,因为当时在枫树林里的,共有三百多人,敢站出来向自己发问,或者说是“刁难”的就那么几个人,薛离很欣赏那几个人的胆识,所以基本上都委以了重任。 钱长亮上前一步,道:“属下这里也已查清,此次盛会拔得头筹者,奖励的那二十名女子当中,并无叫桂香灵的,霍元飞的踪迹倒是寻到了,他便在凤阳城最大的客栈,帝乡客栈落脚,其师父郑和也在,但随行只有五人,另外三十一人不知去向。” 当时薛离去六合镇拦截田忌的时候,其时田忌与郑和已然分开,田忌手下三十六人,后经调查,郑和手下也是三十六人,只是他在半道上遇到郑和时,他们一共只有六个人,不知另外三十一人去了何处。 “不在凤阳便暂时不用管,”薛离问道:“霍元飞?他不是受伤了么?怎的也到了凤阳?” 钱长亮道:“据属下观察,霍元飞每日都在吃药,的确是受了不轻的内伤,郑和也每日给他用内力疗伤,至于他为何到了凤阳,属下无能,那郑和武功太高,咱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八成是为了香灵而来,既然香灵不在那二十个美女之列,那霍元飞来干什么?为了那万两黄金与二十名美女?还是说他们另有情报,知道香灵在何处? 薛离想了片刻,暗暗有了计较,道:“此事不急,让兄弟们莫要靠得太近,被发现了得不偿失,你继续盯着凤阳城内各处情况,多加小心。” 之后的半个时辰,薛离便仔细听着另外几人的任务汇报,完了又叮嘱一阵,便让众人散去了。 已到深夜亥时,吃饱喝足后的卫冠宝已经沉沉睡去,凤阳城也基本归于安静,街道上已经没了行人,只有一些青楼、客栈还亮着灯,薛离爬到了客栈顶楼的房顶,轻轻倚着屋顶龙骨半躺在瓦片上。 贺通缩在一旁,轻声问道:“大人,您是不是有何打算?” 薛离一愣,微笑道:“你怎么知道?” 贺通道:“猜的,您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黄山派与香灵小姐,眼下却并无她的消息,您既然没让钱长亮继续严查,只是盯着霍元飞与郑和,小的斗胆猜测,您应该是另有打算。” 薛离挑眉道:“嗯?你具体说说。”他突然发现,贺通好聪明啊。 贺通道:“郑和师徒此来的目的无外乎两个,一是为了万两黄金与二十名貌美女子,第二便是为了香灵小姐,可既然香灵小姐不在那二十名女子之列,那郑和师徒便极有可能知道另外的线索,这才符合他二人的两个目的。”顿了顿,贺通接着道:“如果小的没有猜错,大人应该是想亲自去听听郑和师徒二人会说些什么,寻找香灵小姐的下落。” 薛离哑然失笑,看着贺通道:“老贺,你属蛔虫的啊?这都能猜到?我发现你这人还挺聪明的嘛。” 贺通嘿嘿一乐,道:“大人,小的最多有些小聪明,与您一比,实在上不得台面,我之所以今晚一直跟着您,便是怕您去孤身犯险。” 薛离笑着道:“那你是打算陪我一起去?” 贺通道:“其实我很困,想睡觉了,而且这种很危险的事情,我一般都是躲着的,可谁让这是大人您的事情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以身犯险,自己装作不知道吧?这太不仗义,而且也不是一个下属该做的事情。” 虽然贺通的这番话有邀功、表现、拍马屁的嫌疑,但薛离听了还是很高兴,说最怂的话,干最暖心的事,这是一种很不错的品格。 薛离笑着道:“老贺,我突然间有点感动,你该不会故意说这些话来哄我吧?” 贺通撇嘴道:“我贺通活了三十多年,说过的胡话不计其数,哄人的话也说过不少,但那都是说说而已,谁都能来,小的是臣服于大人的个人魅力,给您办事心甘情愿,现在事儿就在眼前,我话都说出来了,难不成还能当放了个屁?大人也太小瞧我了。” 薛离哈哈轻笑了两声,道:“怎的还认真了,与你开个玩笑,我自然信任你,不过……”薛离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不能随我去,你要留下照顾冠宝,而且此行面对的是郑和那种高手,你去了无甚大用,反而会增大风险。” “可……”贺通一愣,看着薛离说不出话来,因为薛离说的是事实。 薛离道:“别可是了,我拿你们当自己人,所以不会拿任何人的性命冒险,我自己去就行,即便被发现了,打不过也能跑得了。” 贺通还想再说,薛离神色一正,道:“这是命令,你留下照看冠宝,等我回来。” 贺通无奈,眼睁睁地看着薛离,化作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在各处房顶上,跳跃着远去,如鬼魅一般。 第102章 霍元飞 皎月半残,星冷光暗,朦胧夜色中,薛离如鬼魅一般落到帝乡客栈屋顶,这客栈占地极大,住宿楼是单独的五层建筑,周围是个长宽七八丈的院子,院子的入口便是客栈的用餐大厅,以及入住登记的地方,其规模远超一般的客栈酒楼。 夜很安静,风劲而无声。薛离猫着腰半蹲在五楼房顶上,细细听着下方的动静,他忘了问钱长亮,霍元飞与郑和住在哪个房间了。不过问题不大,凭他的耳力,只要细心一点,应该不难找到。 听了片刻,薛离将每个房间内的动静都摸清楚了,有睡觉打呼噜的,有磨牙放屁说梦话的,也有打坐勤练内功的,可每个房间里都只是一个人,这不符合要求,这要怎么找?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看?可是自己也不认识霍元飞啊,而且一旦被发现,摸不清情况不说,还极有可能被高手追杀,那可就麻烦了。 正犹豫不定之际,突然从院子前屋里快步走出一人,裹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个青花瓷碗和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一股淡淡的药味儿飘了出来,来人是个店伙计,薛离精神一振,想起了什么。 钱长亮说,那霍元飞受了内伤,每日都要喝药,那他房间里应该会有残留的药味才对,我顺着这条线索去找,也不用靠得太近,这样便又可以排除掉一些无用信息了。 想到这,薛离微微一笑,作势便要跳下屋顶,却听那端药的伙计小声低估道:“大半夜的还要给你熬药,你一个病秧子在家躺着多好,干嘛非得跑出来凑热闹,害苦了我,哎。” 薛离停住身子,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听着那店伙计快步上楼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伙计到了五楼,往右侧拐去,薛离静静地听着,就听那店伙计轻轻扣响门板,轻声问道:“客官,客官,您睡下了吗?小的给您送汤药来了。”态度甚是恭敬。 片刻后,就听一个淡淡的男子声音应道:“就来。”然后门被打开,又道:“未到子时,怎的这时辰便送来了?”这人说话的声音不小,语气中带着些不悦,薛离记得,当时他听这屋里的动静,是有个人在睡觉的。 店伙计陪着笑小声道:“霍少侠勿怪,这是尊师郑先生亲**代,说今夜的汤药,需得在亥时末喝下,时辰也快到了,您趁热。” 原来这霍元飞就近在咫尺。薛离暗自一喜,小心翼翼地将屋顶的瓦片拿掉一块儿往屋里看去。 一听是郑和的交代,霍元飞便不再多说,拿起砂锅往瓷碗里倒满褐色汤药,端起来一饮而尽,药应该很苦,他皱了皱了眉,道:“好了,你退下吧。” 关上门后,霍元飞便往屋里走,薛离这时才看清他的面貌,此人生得俊朗帅气,白面无须,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姿挺拔,着一身浅黄淡蓝相间的锦衣玉带,相貌堂堂,气质不凡。 就这卖相,别说在这个时代,就是放到前世,那个充斥着各种化妆品,整形整容技术高超,各种人造与非人造的帅哥横行,姑娘们对颜值很是挑剔的时代,他霍元飞也会有不小的市场。 薛离心中多少有些不爽,长成这样了不起啊?比得上本公子这一身充满男人味儿的古铜色肌肤么?操!小白脸,老子鄙视你! 然而就在薛离心中暗骂之际,那霍元飞已经走到了床边,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随即轻轻掀开幔帐,轻声道:“小美人儿,我来了……” 薛离暗自一惊,自己明明只在这个房间听到一个呼吸声,怎么还有个人?难道那人是个超级高手,自己感应不到她的呼吸,那这个人会有多厉害?比王柠芮还厉害么? 薛离正自腹诽,霍元飞已经将纱帐掀开,接着薛离就看到,他轻轻从床里拉出一个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薛离双目一凝,心跳加速,倒不是他被床上的春光刺激了荷尔蒙,而是因为,他发现那女子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呼吸,居然是个死人,这…… 霍元飞坐到床沿上,将女子上半身拉到腿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姑娘,你可知道,一路将你带到此处,我费了多大心思?你说你怎的就不愿从了我呢?现下倒好,你死了,我很心疼,”到这,他的神色忽然一冷,淫笑道:“不过,就算你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掌心,我霍元飞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得到。” 这一幕让薛离感到极其不适,他用力咽了口吐沫,缓缓闭上了眼睛,有点接受不了眼前所见的一幕。可让他感到恶心的还在后面,就在他再次睁眼去看,想听听霍元飞还会说点什么时候,那霍元飞居然俯身向那女子尸体的嘴吻去…… 他要干什么!这小白脸是个变态啊!我日了个操! 薛离受不了了,太恶心,就在他看不下去,打算想办法阻止霍元飞的时候,楼下的院子里再次来了个人,步履匆匆,很快便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霍元飞的动作猛地定住,十分机警地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依依不舍地在女尸唇上深深吻了一下,然后将其塞入床内,拉下纱帐,走到桌旁坐下。 见状,薛离微微一愣,紧紧盯着房里的情况,还好霍元飞没干出那种极其恶心的事情,否则他无所谓,薛离觉得自己肯定会做噩梦,太他妈恶心了!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门外来人道:“元飞开门。”是郑和的声音,薛离记得清清楚楚,原来是郑和回来了,难怪霍元飞如此小心。 霍元飞应了声,连忙起身去将房门打开,恭声道:“师父,您回来了。” 郑和一步跨入,看了看霍元飞的脸色,问道:“药喝了没有?” 霍元飞关好门,点头道:“遵照您的吩咐,已经喝过了。”此时的霍元飞,乖巧懂礼,文质彬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方才一幕,谁都不会将此人与,“变态**癖”几个字联系到一起的。 此刻正值亥时与子时交替之时,夜更深、更凉了。 郑和点头道:“很好,你的内伤不仅严重,而且情况有些古怪,为师需要用些特殊法子替你医治,你先坐下休息片刻,待子时过半,阴气最重时,我替你运功疗伤,如此再有几日,到盛会开始时,便可痊愈了。” 霍元飞赶紧抱拳行礼,点头称谢,问道:“师父,您此去可曾问到什么消息?” 郑和沉着脸看了看他,沉声道:“元飞,我不止一次与你说过,习武之人不可过度贪恋女色,那肾精乃是连通脊椎骨髓与脑液之物,过度消耗肾精便是在消耗骨髓与脑液,不仅伤身,更是会对你大脑造成损害,你怎的就是不听。” 见郑和脸色不好,霍元飞连忙陪着笑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一直谨记,弟子发誓,对那桂香灵是发自真心喜爱,有了她之后,绝不会再寻其他女子,自此后一心练武。” 闻言,薛离差点没忍住,一口老痰啐道霍元飞头上,暗暗骂道:“他妈的,你这个死变态,臭不要脸的恶心小白脸,你那床上还藏着一具美女尸体,若不是你这傻逼师父突然回来,你他妈已经干出那种龌龊之事了!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香灵也是你这**崽子敢惦记的?操!” 郑和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点笑意,道:“如此甚好,为师也盼着你可早日成亲,给我添个徒孙,那姓桂的小丫头,倒是合适。” 霍元飞面色一喜,道:“那师父是打探到香灵的消息了?” 薛离精神一振,听得越发仔细了,郑和点头道:“打探到了一些。” “师父快说!”霍元飞激动起来。 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薛离一惊,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座建筑的屋顶上,立着一个身穿黑甲的男人,暴喝声后,立刻飞掠而来。 薛离拔腿就跑,动静立刻惊动了客栈了里的许多人,包括郑和与霍元飞师徒二人,不过片刻功夫,薛离身后便有了十几道人影追了上来…… 第103章 赌一把 匆忙疾行间,薛离回头看了一眼,追着自己的是一群身穿黑甲的家伙,看样子应该是这凤阳城里的军队守卫,一共十三人,领头的就是先前发现自己的那个。 这些人的轻功十分了得,饶是以薛离的移动速度,也无法将他们甩开,被死死咬住。薛离估算,这些人的实力至少也在七品以上,尤其是领头那人,怕是能有八品了,否则也不至于被他盯上,自己却毫不知情。 追逃一阵,薛离察觉到,已经有不少人被惊动,所幸的是,追兵并未增多,有些好事之人出来看过,但在见到那些身穿黑甲的守卫之后,立刻便缩了回去,显然有些忌惮这些人的身份。 一直跑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些人如跗骨之蛆一般,根本甩不掉,薛离看准一个方向,三两下跃了过去,然后落到北城一个荒废偏僻的无人巷子里,借着夜色的掩护,隐藏起来。 几乎是前后脚,储雄领着十二个护龙骑兵到了巷子里,微一抬手,那十二人站定,他双目微凝,细细观察着巷子里的动静。片刻后,沉声说道:“阁下深更半夜,爬上屋顶,窥探他人屋舍,想干什么?还请现身说话。” 薛离此时如一块黑布般,贴在旁边一座二层建筑的屋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无声无息。 见无人应答,储雄又道:“我乃神龙教护龙骑兵副都统储雄,阁下若是来参加盛会,便请现身,将事情说清楚,解开误会即可,以免造成误会,影响了阁下前途。” 护龙骑兵?那不是卫延光带出来的队伍么?好家伙,这些人的实力可都不弱,卫延光究竟是怎样的实力?薛离暗暗计较着,还是没打算现身。 储雄又道:“我知道阁下武艺高超,但你要想清楚,在这凤阳城内,谁来了都得守规矩,否则绝讨不了好,我再给阁下十息功夫考虑,你若执意不肯现身,便莫怪我不客气了!” 储雄心里也在犯嘀咕,自己明明亲眼见到那人到了这里,怎的突然便消失不见了?难不成活见鬼了? 薛离保持不动,心里开始计划着应对之策,总之是绝对不能跟这些人走的,所谓的“把话说清楚”其实都是幌子,他知道,一旦自己跟他们走了,必然会惹来极大麻烦,到时候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觉得,要么杀光这些人,要么伺机逃走,不然此事必然会越闹越大。 “十!”储雄开始倒数:“九!”一边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准备去通知其他人,将这条巷子以及周围封锁起来!” “是!”一人沉声应道。 “八!”储雄倒数着,薛离心头暗惊,如果让对方调来人手,那可就真跑不掉了,到时候为了个无甚大用的线索,将事情闹大,不值得。 “七!”储雄皱起了眉,对身旁那人摆了摆手,意思让他去叫人。 古话说“逢七必变”,这有点类似玄学的说法,但有时候不得不信,便如此刻的薛离,他一直在忍着不暴露,在思考对策,可就在储雄数到七的时候,他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到不是害怕,而是突然生出一股烦躁,一股让他内心冲动的烦躁感。 然后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影扑向要去叫人的那位。薛离没打算与这些人废话,此刻的情况,跑是跑不了的,若让他们调来更多人,那就更跑不了了,那么便只有一个选择,杀了这些人。 薛离的速度快,储雄的反应也不慢,就在薛离突然出现,奔向要离去那人时,储雄立刻做出反应,神色一喜,迎着薛离的身形,一掌拍了过去。 此前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所以薛离的行动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没能在第一时间绕过储雄,击中目标。 就听“乓!”的一声脆响,薛离手中的黑剑,被储雄一掌击中,一股强劲的内力汹涌而至,震得剑身“嗡嗡”作响,薛离自身亦是叫这股力道震的身形微颤,不得不翻身卸力,顺势落到了不远处。 内力的冲击,使得他体内那股气流微微颤动,一股暖流走遍全身,但他还是退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心中惊诧。薛离发现,这储雄的实力远远高于孙志平,虽不及田忌那般的八品上,但至少也到了八品之境。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他一直都在寻找高手磨砺己身,只要不是王柠芮那样强得变态的高手,对他来说都是有益处的。 可现下薛离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伤势未愈,一旦拼了命却打不过,那最后怕是连逃跑都成了问题,毕竟此处不止储雄一个人。 见薛离终于现身,而且方才那一剑的力道与角度都极为刁钻,储雄微微蹙眉,将微微颤抖的右手藏到身后,沉声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自何门何派,因何会半夜窥探他人屋舍,意欲何为?” 薛离不说话,此时的他已经用黑巾蒙住了面,并不担心对方会记住自己的面貌,而且此刻体内那股气流正在慢慢游走,一股一股的温热感正在悄然蔓延,十分舒服。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转身逃走,然后让这些人继续追踪,但风险会很大,因为根本甩不掉他们,一旦这些人叫来同伴,那就几乎不可能脱得了身了。要么就趁着此刻体内正在作用的气流,再用一次内力,将这些人都杀了。 可这样的风险也很大,自己伤势未愈,而且如今体内那股气流的体量小了不少,储雄又远远强于孙志平,一旦杀人不成,便会遭到储雄等人疯狂进攻。而且用这种方法杀人,后遗症很大,若到时候再次因透支昏迷,那可就当真玩儿大了。 怎么办?薛离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见薛离不说话,储雄冷声道:“阁下既然来了,那便是我神龙教的客人,眼下却这般无礼,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前来捣乱的,企图破坏盛会举行,请阁下随我走一趟!” 薛离还是不说话,储雄哼道:“来啊,将此人拿下,带回去交由护龙使大人处理!” “是!”那十二人齐声应道,随即毫不犹豫地围了上去,手中统一制式的狭长战刀,映着淡淡月光,寒芒森森。 见状,薛离知道不能等了,他决定赌一把,尝试杀了这些人,总比直接被他们抓住好,只要他们都死了,那么自己在晕厥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薛离动了,体内那股气流已经散至四肢百骸,让他全身温热,他双目一凝,提着剑便冲了上去…… “嗤嗤嗤嗤……”黑影如风,黑剑挥动,剑锋无芒,只眨眼功夫便与那十二人擦身而过。 一切都很顺利,那十二个人被抹了脖子,但唯独进攻储雄的那一剑,被他挡住了,剑锋受阻,薛离手掌一翻,剑尖在储雄掌心刺了个窟窿。 薛离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不断告诉自己:“还没完,还没完,坚持住!”然后纵身一跃,快速往城外方向奔去。 储雄闷哼出声,心中大惊,被薛离的手段吓了一跳,此人竟会有如此之快的剑招!什么来历!见薛离逃跑,他强忍着掌心剧痛,喝道:“追!” 可那十二个人却纹丝未动,然后“噗噗噗……”一阵,相继倒地,血流成河,储雄惊呆了,深深望了眼薛离离去的方向,没敢再追。 薛离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昏迷,好不容易逃到城外,脑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一头栽倒在荒野中的河流旁,体内的情况特别糟糕了。 第104章 月光 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薛离并没有立刻晕过去,他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还没完,还没完,坚持住,否则要死!坚持住……”心中对于活着的渴望,让他拼命对抗着彻骨的疲累与晕眩,他并不知道,储雄被自己那一剑吓得没敢追过来。 “噗……噗……”又是两口血顺着嘴唇溢出,混入身下碎石滩中冰凉的河水,快速被稀释,消失不见。 此刻,薛离体内一塌糊涂,前番被那股气流温热着的四肢百骸,此刻如针扎一般刺痛,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空壳,体内空荡荡的,除了空虚与刺痛,好像连脏腑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我这是怎么了?要死了么?他想爬起来,但用尽全力也只是让两条胳膊动了动。不行,我不能这样等死,更不能被储雄抓回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找到香灵,我要去京城与觅儿相会,还有我那神秘的老妈,我都还没见过她,还、还有秦蓁,她肯定还在金陵等我回去……所以我不能死! 一瞬间,薛离脑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从前世高考失利,酗酒自杀之后,再到重生到这个世界,零零总总,有太多人和事成了他的牵绊,成了他要去寻找与探索的东西。 所以,他必须活着! 薛离紧咬牙关,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可最终也只是艰难地翻了半个身,从趴着变成了侧躺着,起不来。 怎么办,真的没有办法了么?真的就这样死了么?死了之后我还能回到从前的世界么?我的尸体被发现了没有?发现了,那应该也火化了吧? 此时的状态,让薛离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绝望,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不彻底闭上眼,撑着一道细细的缝,接受着有点模糊微弱的光线…… “只能等死”的念头已经先入为主地进到心中,他甚至忘了去注意,储雄为什么还没有追来,进到眼里的光线越来越弱,眼皮也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扛不住了。 然而,就在薛离准备放弃,准备闭眼“等死”的时候,他眼角最后的余光瞥到了半空中的月亮,瞬间让他昏沉的大脑一震,清醒了一点点,体内的刺痛感陡然加剧,他不受控制地剧烈咳了一声。 “啪!”咳嗽的动力让他平躺下来,后背重重砸在碎石滩冰凉河水里,发出一声脆响,在寂静空旷的荒野中,格外清脆。 怎么会这样?薛离心头一动,突然想起离开汉河镇时,齐东成说的话,清晨日出时的紫气东来,午夜子时的月光最具天地灵气。而此时,月上中天,正是子时,一天当中,阴气最重,也是灵气最浓的时候。 灵气许只是一种概念,薛离在这个世界十多年,自然知道,这里根本不存在类似于玄幻小说中的所谓灵气,那齐东成说的天地灵气是什么?子夜月光为什么会有灵气? 他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了。不再强撑着,他缓缓闭上眼,感觉舒服了点,很想睡,可他知道,不能睡,一旦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开始运功,运那个自己从未成功过的《玄天真气》心法,上回就是这样才捕捉到所谓“紫气东来”中的紫气的。 月光为什么会有所谓的灵气?其实并非月光具有灵气,而是因为月亮对地球本身就有着对气候与潮汐的影响,女人的月事为什么叫“月经”?可以说是因为一个月一次,但其根本原因还是和月亮有关。 月亮对地球潮汐的影响,不仅限于江河湖海,包括对人也是如此,会带来一些很奇妙的影响,所以便被传为了有“灵气”,其实这样解释也不是不可以。 月光下,薛离仰面躺着,脸上的黑巾早已不知所踪,他彻底闭上了眼睛,随着不断运功,困意弱了一些,体内的刺痛感越来越重,疼得他满头大汗,但他却咬牙忍着,虽然很痛苦,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清醒,脑中的眩晕感正在慢慢退散。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离突然身体轻轻一颤,打了个激灵,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身体一般,随即一股暖流汇聚到了身前两肋中间位置,此处有一块骨头,名叫敝骨,是决定一个人的性格、气度,或者说是命运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长了,但这东西很重要,位于心窝下方约一寸处。 薛离不记得自己这里以前有块骨头,可现在却有了,好像突然长出来的一般。 暖流汇聚,然后一点点往上,到了心窝处,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正是此前那股,一直在体内神出鬼没、无迹可寻的气流,如今却有了固定位置。 气流成型之后,开始温养体内伤势,一阵阵淡淡的温热悄然散开,冲刷着刺骨的疼痛,感觉越来越舒服,体内的空虚感也随之得到填充。气力正在缓慢而稳定地恢复着。 薛离心中生出淡淡的喜悦,但他却没有轻举妄动,仍旧静气沉神地运着功,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步入修炼内功的门槛,但这眼下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正在恢复,随着气流体量的增大,他的伤势正在恢复,开始有了身体的控制权…… 子时过完,薛离明显感到,自己运功对气流体量的影响小了不少,但他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运着功,直到黎明前的黑暗,被天光乍破,一缕淡淡的金色穿透云层,自东方天际洒将下来…… 然后是第二缕,第三缕,第四缕……直到大片阳光穿透树林,斜斜地洒下一片斑驳在空旷的河滩上时,薛离陡然睁眼,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面朝东方,睁开双目,紧紧盯着那半出不出的太阳。 一抹紫芒,第二抹紫芒,第三抹紫芒,太阳终于挣开云层的束缚,跳将出来,温度还不足以驱散清晨的寒凉,薛离这才重新闭上了眼。 鸟鸣声起,远处凤阳城内,发出早市上商贩的叫卖声,各种细碎的声音汇聚一处,闹哄哄的,不知所云,透着浓浓的烟火气。 薛离身上冒起袅袅白烟,湿透了的衣服慢慢变干,某一刻,他陡然睁眼,一抹紫芒在其眼中闪过,迅速消失,隐于双目眼黑与眼白的交界处,此时若去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其中藏着一抹淡淡的紫色,不明显,但却真实存在。 此时薛离眼中的世界,秋毫毕现,伤势尽愈,精神饱满充实,全身充满力量,尤其是心窝处的那股气流,如今不仅有了定处,体量更是得到剧增,如果现在让他去和储雄那些人动手,他有自信,定能将之全部击杀。 这一夜过得艰难,但收获也很大,薛离从中明白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轻易放弃,尤其是对自己的生命,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更多可能。 掬了捧水洗了把脸,顿感神清气爽,薛离这才往凤阳城方向走去,一夜未归,贺通他们肯定很担心了吧? 走出一段,薛离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一人道:“你说到底是什么人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在凤阳城杀了神龙教的护龙骑兵?真是胆大包天啊。” 另一人道:“这谁知道?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武林高手,保不齐就会有几个胆子大不怕死的,要我说杀几个也好,这不正好让咱小老百姓看大热闹吗?” 前一人呵呵笑了两声,道:“这倒也是,不过你就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干的?现在可是在满城悬赏捉拿,三千两银子呢!” 另一人嗤了声,道:“那又怎样?这银子跟咱有关系吗?咱是挣得到还是花得了?可别多管闲事,我现在就想进山多砍些柴火,卖了之后,给我爹娘妻儿买顿肉吃,还有一个多月过年了,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前一人笑着道:“是是是,嘿嘿,我也就随口一说,真让我见到杀人凶手,我也不敢报官,拿了银子有命挣没命花。” 另一人附和着笑了几声,又道:“不过我可听说了,现在城里都在传,一个叫血公子的少年郎,据说此人武功非常高,而且心狠手辣,有人猜测,昨夜的命案与他有关。” “血公子?还是薛公子?哪有人姓血的啊?”前一人道:“有证据吗?” 另一人道:“这我哪知道,不过听说那少年郎正是姓薛,血公子是旁人取的绰号,大名鼎鼎的吴江水寨你听说过吧?” “昂,怎么了?” “嘿嘿,”那人有些得意地道:“大当家邹围城就是折在这位血公子手里的。” “那么厉害!” “那跟你闹着玩儿的?” …… 两个樵夫聊着天进了山,薛离在那站了片刻,暗暗苦笑,往凤阳城而去。 第105章 满城风雨 没敢走城门,薛离从凤阳城北城墙,一处相对偏僻的地方爬了进去,然后混在人群中,快速往客栈而去。他本来还在担心,城门口与城里会不会有自己的画像,毕竟储雄是见过自己穿着的,可此时城里,除了有大批兵丁甲士四处巡逻之外,便只有百姓们的议论纷纷了。 说来也怪,这些人明明没有证据,却都将话题落到了“血公子”身上,也不知是谁传出这则消息的。 很快,薛离回到了客栈,刚一进房门,贺通便惊得站了起来,迎上去将房门关上后,急声道:“公子,究竟怎么回事?”他担心了一夜,天明后又听到关于“血公子杀死护龙骑兵十二人”的传闻,直到现在都还提心吊胆着。 薛离没有立刻回答,走到桌旁坐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城里的传闻是怎么回事?可曾查到消息源头?” 卫冠宝坐在床沿上,静静看着薛离,眼中还有尚未完全退去的担心之色。 贺通道:“小的也是一大早刚得到的消息,立刻便派人出去查了,但至此没有消息,”顿了顿,又道:“公子,传闻是真是假?”他比较关心这个。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薛离微一点头,道:“真的,昨夜我去探查郑和与霍元飞师徒,后来被护龙骑兵副统领储雄撞见,打了一架。” 贺通眼皮子微微跳动,低声道:“护龙骑兵死了十二人,储雄也受了不轻的伤,您没事吧?”储雄受伤的消息,是一早传回来的,目前在市面上尚未传开,贺通担心的就是这个,储雄可是八品高手,一次性杀了十二个护龙骑兵,还将储雄打伤,薛离会怎样? 薛离道:“现在没事了,昨夜险些死在外头……”这时,卫冠宝跳下床,跑了过来,看着薛离,稚声稚气地道:“哥哥,你怎的与昨日不一样了?”小家伙观察仔细,打薛离一进门,他没说话,便是因为这个,他觉得薛离好像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于是看了好一会儿才过来问。 薛离笑着在卫冠宝头上摸了摸,道:“哥哥没事,冠宝不用担心。” 贺通这才反应过来,若非卫冠宝提醒,他都还没注意到薛离的变化,正色道:“公子,能否让小的给您搭个脉?” 薛离点头嗯了声,伸出了手。 贺通搭着脉仔细感受一阵,面露喜色,道:“您的伤势彻底痊愈了?还有……”他眉头微微一皱,立刻展开,道:“您体内那玩意儿是什么?好像……好像是……”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内力,但却能感受到,那东西很厉害。 薛离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内力吧,昨夜多亏了这东西,否则我死定了。” 贺通咂了咂嘴,道:“实乃无奇不有,您这股气可比一般的内力强了不少,而且它还不在经脉与丹田之中,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得多谢我那好觅儿老婆,如果不是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从而有了这股气流,我怕是已经四好几次了!薛离摇头道:“没什么问题,咱们的人都在查是谁走漏消息的了么?” 贺通点头道:“是,但一点线索都没有,便似空穴来风一般,完全不清楚是何人散播的消息,对方似乎对咱们的情况很是了解,”顿了顿,贺通正色道:“便似此前在金陵时那般,您的身份与所在都叫人摸得清清楚楚,应该是有人在暗中向对头提供情报。” 薛离皱起了眉,这不是好兆头,如果当真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而自己却毫无察觉的话,那对方一定特别厉害,至少不是自己能打得过的,可对方会是什么人?他若有这等实力,又想对自己不利,为何不直接出手? 这时,门外有人轻轻敲门,陈宇平的声音传来,低声道:“大人,有情况……”贺通一愣,连忙将门打开,让进陈宇平,陈宇平一见薛离,连忙见礼,他也一直在担心薛离的情况,此时见了薛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人,神龙教中传来消息,说是要请所有前来参加盛会的朋友,提前去教中一聚,已经抓住杀人凶手血公子了。”他还不知道自家的薛大人就是传说中的血公子。 薛离与贺通同时一惊,一齐道:“什么?”表情很是费解。 陈宇平道:“消息准确无误,神龙教已经派人出来了,应该很快便会有人到此相邀。” 薛离皱眉道:“已经抓住血公子了?搞什么鬼,人是我杀的,血公子就是我。” “啊?”陈宇平一惊,看着薛离,道:“大人所言当真?”出乎意料。 薛离道:“你们都是自己人,我岂会骗你?你再想想,确定情报无误?” 收起惊讶,陈宇平点头道:“千真万确,消息应该马上便会传开,所有人都要去。” “搞什么鬼,”薛离摸着下巴,问贺通道:“老贺,你如何看待此事?” 贺通正色道:“小的认为此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其中必有猫腻,建议大人莫要前去。” 薛离道:“我也知道此事有蹊跷,可我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很不踏实,感觉有事要发生。”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朗声道:“各位武林中的朋友,在下奉教主之命,邀请诸位前往教中参加酒宴,顺便观看对杀人凶手血公子与其同党的审问,请各位务必前往!恭候大驾!” 此话一出,整个客栈顿时热闹起来,许多人纷纷做出回应,大家都在惊讶,居然这么快便抓到凶手了,再就是,那血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薛离心中本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此刻听了来人喊话,尤其是那句“与其同党”,更让他心中不安起来,应该不会有人冒名顶替这种事的,而且还有同党,同党是谁? 贺通与陈宇平对视一眼,小意问薛离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沉思片刻,薛离微一点头,道:“过去看看。” 这时外面有人高声问道:“兄台,那血公子到底是何人啊?” 来人也不隐瞒,笑着道:“诸位前去一看便知,那血公子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将我神龙教前任白龙使,卫延光与其夫人林婉君蛊惑,杀了本教许多人,教主准备将他三人处以极刑!” 薛离皱眉,卫冠宝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颤抖着喊了声:“哥哥。” 至此,贺通知道已经无法阻拦薛离了,小声对陈宇平道:“你去将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在神龙教本部外头候着,听令行事。” 陈宇平微一点头,见薛离没说话,应了声“是!”匆匆而去。 贺通对薛离道:“大人,我知道您一定要去,但此行不可鲁莽,需将情况弄清楚再说。这样,小的给您做个易容,届时您便混在人群中,伺机而动,定要冷静。” “好,”薛离点了点头,轻轻握住卫冠宝的小手,道:“冠宝别担心,我会救他们。” 卫冠宝眼眶微红,但却没有哭出来,道:“冠宝随哥哥一起去。” 第106章 诈 如果卫延光夫妇,当真被当做同党抓了起来,那此行就是要去救人,到时候打起来就是难免的了,所以薛离不可能带着卫冠宝同行,留下一个人照顾他,便领着贺通与陈宇平往神龙教本部而去。 贺通的易容手段很是了得,经过一番折腾,如今的薛离已经大变样,眉眼口鼻都被简单调整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阴柔了几分。 看着薛离的模样,贺通有些得意地嘿嘿笑道:“大人,这可是咱锦衣卫所特有的宝贝,叫做透明胶水,完事儿后直接给它抠下来即可,没有任何副作用。” 薛离摸了摸将自己眉毛眼睛往上吊着的,已经硬了的胶水,问道:“这玩意儿从哪儿来的?” 贺通正要吹嘘,一旁的陈宇平抢先了一步,道:“是指挥使芮达人发明的。”他只是实话实说,并未注意到,自己一句话抢了贺大人准备吹牛的风头。 贺通一瞪眼,道:“就你嘴快,用得着你来说吗!” 陈宇平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贺通,道:“呃……我说的没错啊,这本身就是芮达人发明而出……” 薛离差点笑出声来,搭着陈宇平的肩膀,道:“你不该说实话,贺大人刚要吹嘘是他弄出来的,你这不打他脸么?干得不错,下次继续。” 陈宇平这才明白过来,歉意地看着贺通笑了笑,却又被贺通狠狠瞪了一眼。 神龙教本部坐落在凤阳城中心位置,也是朝廷给特殊官职护龙使的府宅,占地面积极大,整座建筑,加上前后院,怕是不会少于一千平方。院墙高垒,门楣大气,雕梁画栋,飞檐楼阁,虽没有金碧辉煌,却也尽显贵气。 三人顺着行人走进府宅,早有人上前接引,也不问身份姓名,过了门房,又拐了两个弯,便到了一处偌大的空地。空地能有三百余平,用大理石铺就,四周整齐摆放着桌椅,早有数百人坐在那里了。 薛离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贺通与陈宇平立在其身后,场间不时传来故人相遇的笑声与寒暄问好之声,兄弟、大侠的称呼不绝于耳,满满的江湖气息。 薛离打眼四顾,见到了吴江水寨的邹围城,青云峰的周培公,还有西南李家的李裴虎、李元豹等人,他们显然没有认出,已经换上没有象征意义的普通衣物的薛离三人。 有下人穿梭场间,客客气气地给众人奉茶,一个家丁模样的年轻人,走到薛离身旁,躬身将茶碗双手放在桌面上,轻声道:“请大人用茶。”薛离一愣,下意识看向贺通,贺通咧嘴一笑,弯腰到薛离耳边,道:“正常操作,这种暗桩还有不少。” 少坐片刻,一名管家模样的男人走到空地中间,朗声笑道:“请诸位安静,此番凤阳盛会,承蒙诸位赏脸,我神龙教蓬荜生辉,大家稍坐片刻,护龙使大人马上出来与诸位相见。” 场间一静,立刻有人问道:“那个血公子呢?能否请出来让我等长长眼?” “是啊!我等都想看看,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杀神龙教的人!” “我此前便听过这血公子之名,据说在汉河镇,曾与西南李家的十二煞交过手,好像还挺厉害……” 说到这,很多人都将目光看向李裴虎他们,意思很明显,在问他是不是真的。对此,李裴虎未作回应,他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薛离,更是已经将他当做了朋友,此行,一是给神龙教面子,二是来看个热闹,第三,如果薛离当真被抓,他打算救人。这便是武林中人讲情义的性情。 薛离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目光自李裴虎以及邹围城,一种认识的人脸上扫过,似乎只有这些人的情绪没那么激动。 那管家笑着道:“诸位稍安勿躁,护龙使大人马上便到,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不多时,空地旁的院门内走出一行人,立刻有人高声唱道:“护龙使大人到……”所有人都是一怔,纷纷看了过去,就见一行七人大步走来,领头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穿淡黄色绣蟒锦缎华服,束发金冠,身材高大健硕,白面无须,浓眉大眼,用薛离的话说就是,“长得跟朱时茂似的。” 此人便是凤阳朱家,这一代的护龙使,神龙教教主朱维龙,九品高手,武林中鼎鼎大名。 朱维龙大步行到空地中央,其身后六名佩刀护卫紧随其后,薛离一眼看出,这些人都是所谓的护龙骑兵中人。 见众人起身见礼,朱维龙双臂高举,连连摆动,笑着道:“多谢诸位赏脸,不必多礼,请坐,都清坐下用茶。” 此人声名在外,却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如今一见,只觉他英武不凡,器宇轩昂,却又谦和有礼,顿让众人对他有了个极好的印象,连薛离都忍不住暗暗点头,有本事的人多是如此,这人一看就不简单呐。 见众人笑着落座,都看着自己,朱维龙笑着道:“在下朱维龙,承蒙诸位英雄瞧得起,赏脸前来参加此番盛会,实在感谢!” 这时,有人问道:“朱教主,我可是听说了,此番盛会,乃是朝廷的陈亲王在背后支持,此事是真是假啊?”江湖中人还是喜欢用江湖称呼,不愿叫“大人”,因为他们对朝廷官员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话也是旁人所想问的。 朱维龙早已料到会有此问,他不慌不忙地道:“这位兄弟问得好,想来大家也都听说了,此番盛会是得到陈亲王支持的,此事不假,陈亲王爱惜人才,为我大华选拔贤能,为国效力,实乃贤王是也。正是叫‘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所以此番盛会,诸位定要竭尽所能,此后好为我大华繁荣出力!” 得到官方认证,众人顿时来了精神,齐声高呼起来,极为兴奋。 薛离眨了眨眼,被朱维龙的话弄得有点懵,这个世界并没有东汉末年分三国,也没有曹丞相此人,他怎么念出了短歌行里的句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本就是曹操为求贤若渴而作的句子。 朱维龙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此番盛会,本待是在冬月十五举行,届时再与诸位弟兄欢聚一堂,共镶盛事,但昨夜发生一桩大事,想来诸位也都听说了。”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知道正文来了。 朱维龙道:“为了举办此次盛会,本教呕心沥血,准备多时,派出许多家人维护治安,以免叫有心之人破坏盛会安定,但是!”朱维龙声音陡然拔高,冷冷地道:“昨夜有人窥探他人屋舍,图谋不轨,被我护龙骑兵副统领发现,追逃间,杀死我护龙骑兵十二人,重伤副统领储雄,此事决不可恕!” “啊?”一片惊呼声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许多人都听过储雄之名,那可是八品高手,居然被人打成重伤…… 有人问道:“是那血公子所为吗?” “储雄,出来!”朱维龙喝道。 “是!”储雄快步走出,右手的半条胳膊都裹着厚厚的白纱布,手掌处印出淡淡的红色血迹。 朱维龙冷声道:“我不知在座诸位,可有人对此事有所了解,若是了解,便请自己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朱维龙什么意思,薛离没有任何表情,静静望着场间的朱维龙与储雄,心里计较着后面的事。 见无人站出来,朱维龙哼道:“将人带上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院门方向,薛离微眯起了眼,心里希望着,不要是卫延光夫妇才好。 可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不遂人愿,当薛离看到,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卫延光与林婉君时,双目顿时一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便是此前感到不安的原因。 众人哗然,有人问道:“朱教主,此二人谁是那血公子?” 朱维龙看了眼卫延光与林婉君,道:“此二人,一个是本教前任白龙使卫延光,一个是我亲外甥女,”顿了顿,他目光微凝,在四周人群扫过,沉声道:“我知道,血公子应该便在诸位当中,你在齐家村杀了我白龙使孙志平与二十余护龙骑兵,此番又到凤阳来杀人,莫非真当我神龙教无人不成!” “你若还算男人,便自行站出来,有甚恩怨,当面清算。”朱维龙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冷声道:“你若不肯现身,今日我便将此二人杀了,你要记住,他们是因你而死!” 原来如此,竟是用这法子诈我出来,这朱维龙,当真好手段! 第107章 假冒血公子 这时,卫延光突然大声喝道:“请教主明察,齐家村那些人都是我亲手所杀!并非血公子所为!”他和林婉君只比薛离一行晚到了不足一个时辰,到了之后立刻便去了神龙教,可刚见到朱维龙,话没说完便被抓了起来。 卫延光也不知道血公子是谁,可直觉告诉他,很可能就是薛离,所以他拼了命地想为薛离开脱。 朱维龙看了林婉君一眼,然后冷冷地对卫延光道:“延光,我还叫你一声白龙使,那是看在婉君的面子上,她说到底是我亲外甥女,你若真心想与她白头偕老,便莫再做无畏反抗,交代清楚血公子的来历身份,画出他的画像,我保证不再追究你的责任,并让婉君与你正式成婚,定居凤阳!” 这是卫延光与林婉君盼了八年的事情,一直都想得到朱维龙的承认,眼下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他二人点头,交代清楚薛离有关的所有事情,愿望立刻便可达成。 可事情是这样做的吗?且不说卫冠宝还与薛离在一起,即便没有卫冠宝,他也不可能做出违背自己道德底线,与做人准则的事情。卫延光毫不犹豫地道:“我当真不认识什么血公子,孙志平等人的确是我所杀!” 林婉君赞赏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没说话,她喜欢卫延光,便是因为他的为人与性情。 见卫延光打死不说,朱维龙冷笑道:“你莫不是当我是无脑之徒?你是什么实力我最清楚不过,单独杀死孙志平都有些勉强,遑论还有那二十余人的护龙骑兵,我看你是冥顽不灵!来人!” “在!”其身后六人一起答应,朱维龙道:“将那些弟兄们的尸体搬上来!” 薛离坐在角落,眼神复杂地看着卫延光夫妇,心中很是感动,他没想到卫延光会如此护着自己,即便可能与卫冠宝在自己手里有关,可这种悍不畏死保护朋友的性情,着实让他震撼到了,这个在前世里,是只有电视电影里才能见到的情谊。 窃窃私语声中,一群人抬着共计三十五具尸体陆续进场,将所有尸体一字排开,然后退到了一旁。 明眼人立刻看了出来,场间这些尸体的死状很特殊,都是被利器一剑封喉,连位置与模样都完全相同,由此可见,杀人者绝对是个高手,一般人难以做到。 朱维龙道:“你说人都是你杀的,我若没记错,昨儿个后半夜抵达凤阳,此话乃是你亲口所言,你如何解释昨夜被杀的那十二人?” 卫延光自然也看出了那些人的死状,他自认自己绝对做不到,别说片刻间将这些人杀死,即便让他照着模样去划拉伤口,也不一定能做到这般整齐划一,他终于认定,血公子就是薛离了。 朱维龙又道:“我姑且不与你计较时间,你便自己来说,这些人的伤口,你能否做到,你若说可以,我现在便松开你,你现场示范,只要能做到,我立刻放了你与婉君,此后你二人想干什么我不会再管!” 卫延光眉头微皱,他不知该说什么与做什么了,说做不到,便表示自己认了朱维龙的话,说做得到更不现实,完全就是站出去丢人现眼,如果丢个人能将此事糊弄过去,那丢人也就丢人了,关键是不能啊。 所以也只能闭目不言,宁死不屈了。 见卫延光与林婉君,都是一副闭目等死,宁死不屈的模样,朱维龙气得脸色铁青,他如何忍心杀了自己的亲外甥女?可现下怎么办?他做了个深呼吸,让心情平复下来,道:“诸位也都看到了,我的这些人,死状并非寻常人可为,血公子,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更是个可用之才,只要你站出来,并答应加入我神龙教,此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后让步,说到底他不想让卫延光夫妇死,而且若能将血公子收入神龙教,不仅能显示自己的惜才与大度,让武林中人对神龙教再高看一眼,而且还能获得一员猛将,这很划算。虽然有点对不起这些死去的兄弟吧,但世事如此,凡是称得上选择的事情,必定是两难的,权衡利弊罢了。 在满场的窃窃私语声中,薛离依旧坐着没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他不可能加入神龙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卫延光夫妇送死,所以他在等,等到危急关头,直接出手救人。 场间安静了许久,所有人都从左顾右盼、窃窃私语中停了下来,期待着有人能站出来,因为对他们而言,这个条件已经可以接受了。 然而,过了约莫盏茶功夫,仍旧无人起身。 朱维龙闭了闭眼,沉声道:“好,既然你不愿站出来,也不在乎卫延光夫妇的死活,那我便成全你,我数到三,你若还躲着不出,我便开始动手,你会亲眼看着卫延光,一点点死在你面前,从今往后,便再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但我神龙教,与你不死不休!” “一!”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声,薛离有些坐不住了。 “二!”朱维龙快速扫过所有人的面部,想从中看出些情况来,可让他失望了。 薛离神色不变,但抓着座椅扶手的手掌却握得死紧,他坐不住了,就要起身,但却被贺通悄悄扯住了后背衣服往下拉,轻声道:“大人不可,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 薛离暗暗咬牙,轻声道:“我若不出去,卫大哥与嫂夫人便要死,我做不到。” 贺通道:“再等等,看他数完之后如何,若真要动手,小的绝不拦您。”说着,他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竹筒,这是类似于信号弹的东西,只要拉开向天空发射,便会射出一朵黑色烟花,届时埋伏在外面的锦衣卫便会冲杀进来。 “三!”朱维龙数完,所有人都长出了口气,朱维龙道:“既如此,那我便先砍了卫延光左臂!”说话间,顺手自身后护卫手里抽出一把狭长战刀,指着卫延光,道:“你用命保护的人,竟如此不在乎你的生死,失望吗?” 卫延光毫无惧色地看着朱维龙,轻笑道:“我只求问心无愧,死而无憾了,教主请动手吧。”他压根就没想过薛离能出来,或者说他根本不希望薛离在这里,为了卫冠宝,也为了自己的信仰和原则。 “好!”朱维龙轻喝一声,抡起了战刀。 薛离大惊,就要开口喝止,但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住手!”旋即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少年飞掠而出,连踏虚空到了场中,喝道:“我便是血公子,刀下留人!” 薛离双目一凝,旋即心头狂跳,暗暗惊道:“怎么是他!”心头又惊又喜。 第108章 够了 黑衣少年出来之后,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一身黑衣将身材衬得又瘦又长,看模样应该有十六七岁,但也只是看模样而已。 朱维龙神色微凝,看着少年,沉声道:“你便是血公子?”说话的同时,他眼角余光看向一旁的卫延光与林婉君,想从他二人脸上看出些名堂来,毕竟见过血公子真面目的人并不多,可他从卫延光脸上,看到的却是一闪而逝的诧异,转瞬便逝,再看时,已经没了任何变化。 少年道:“我便是血公子,你想怎样。”声音很冷,带着一股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煞气。围观众人个个惊叹,没曾想这传说中的薛公子,这能敌得过八品高手的薛公子,居然如此年轻。 身为九品高手的朱维龙,自然一眼便能看出,眼前这少年不过六品修为,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孙志平那些人,遑论重伤储雄?他淡淡笑道:“看来血公子的人缘不错,连这种事也有人愿意出来顶包,孩子,别胡闹,快些回去,免得让你家大人担心。” 话音刚落,场外突然冲起一人,一跃而起的同时,惊喜地高呼道:“香灵妹妹,我可算找着你了!”话毕,就见霍元飞落到场间,快步走向黑衣少年。 没错,来人正是薛离苦苦寻找的桂香灵,她女扮男装,替薛离接下了血公子的身份。数月不见,小丫头长高了不少,而且因为家中巨变,也让她成熟了不少,完全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年纪样子,沉稳中透着一股干练。 桂香灵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被霍元飞抢先说道:“朱教主,这是在下娘子,少不更事,冒犯了您,还望莫要见怪。”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男装的桂香灵,他心中便似猫抓一般痒痒,数月不见,这丫头比从前更迷人了。 朱维龙眉头微蹙,问霍元飞道:“你是何人?” 霍元飞一躬到底,笑着道:“在下霍元飞,群英会青龙堂堂主郑和的弟子,教主应该认得家师。” 朱维龙微微点头,道:“原来是郑和兄的弟子,好,带上此人赶紧离去,以免造成误会。”群英会与神龙教一样,天下皆知,都是不一般的大势力,此二者间虽无联系,但因为陈亲王赵明诚的缘故,彼此间也都听说过,对方当中重要人物的名姓。 见霍元飞要来拉自己,桂香灵闪身避开,望着朱维龙道:“人是我杀的,我便是血公子,你待如何!” 薛离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这丫头搞什么名堂,怎的到这里来胡闹了?贺通俯下身,在薛离耳边小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外面的人,准备动手救人?” 若只是卫延光的话,他最多只会拉住薛离,不让他轻举妄动,然后随时准备着给外面的人发信号,可桂香灵出现就大不相同了,这妮子对薛离而言至关重要,不能大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薛离怕是会发疯。 薛离道:“你亲自去一趟,听我此间命令行事。” 贺通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朱维龙看着桂香灵,见她虽然一身男子穿扮,但容颜却清秀至极,没有霍元飞提醒还好,一提醒,很容易便可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朱维龙轻笑道:“你说你是血公子,有何证据?你能弄出场间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还是……” 不等朱维龙说完,桂香灵打断道:“我能!”然后走到卫延光夫妇面前,正色道:“卫大哥,大嫂,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惹的事不该连累你们,也多谢你夫妻二人这般维护与我!”说着抱拳深深一拜,看得卫延光与林婉君一愣一愣的,这是唱的哪出?怎的还有人站出来找死的? 不待卫延光说话,桂香灵看向朱维龙,道:“你神龙教教众为祸乡里,我路见不平,杀了便也杀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卫大哥夫妇无关,你放了他们!” 桂香灵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若非亲身经历,薛离怕是都要相信她就是血公子了,可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的? 朱维龙眉头微蹙,道:“你当真便是血公子?如何证明,除非你证明给我看。”其实桂香灵表现的已经符合薛公子的状态了,按理说眼下的事情已经很简单,让她加入神龙教即可。 可现在的事情不那么简单,这桂香灵即便是血公子,那她也是群英会的人,群英会的人杀了神龙教的人,这不是随随便便便可平息的事情,何况群英会能让此人加入神龙教吗?所以朱维龙宁愿不相信。 桂香灵冲霍元飞伸出手,冷冷地道:“还我剑。” “这……”霍元飞一愣,赶紧看向场外,站在人群中的郑和,喊道:“师父,您将剑带过来了吗?” 郑和无奈摇头,自人群中走出,到了近前,将手里的剑递给霍元飞,什么都没说,顺便对朱维龙点了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然后转身离去。 眼下这事于他而言,便似一场小孩子之间的闹剧,根本上不得台面,反正霍元飞已经答应了他,得到桂香灵之后,便不再招惹其他女子,索性便随他去吧,能怎样? 霍元飞接过剑,笑呵呵地看着桂香灵,道:“给你。”一副“舔狗”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专情。 桂香灵一把抓来,问朱维龙道:“你要让我如何证明,杀人么?” 朱维龙道:“你若当真是血公子,想来应该能与储雄一战,他如今有伤在身,你敢不敢?” “好!”桂香灵干脆答应,抽出薛离留在黄山派的那把水蓝色长剑,道:“那我便与储雄一战!” 闻言,霍元飞吓了一跳,连忙道:“香灵,不可胡闹,储雄乃是八品初的高手,你打不过他,这样,我与你打,你不就是想证明你是血公子吗?我让刺一剑,只要刺不出那些尸体身上一样的伤口,那你便不是血公子,如何?你不能自寻死路啊。” 对于霍元飞,这个与自己有灭门之仇的好色之徒,桂香灵心里一点好感都没有,若非一些特殊原因,她恨不能现在便杀了他,岂会搭理他的这番好意? 霍元飞的话,让场间所有人都暗暗吃惊,被他这份痴情所打动,连薛离都有些意外,如果没有看到昨夜那番,他床上藏着一具女尸的场景的话…… 桂香灵冷冷刮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看着朱维龙道:“请让储雄出来,我与他比试。”察觉到霍元飞还要说话,她猛地看向他,冷声道:“若再聒噪,我现在便杀了你!” “好!”朱维龙朗声道:“储副统领,你便去会会这位姑娘,看她是否便是伤你之人!” “是!”储雄领命,大步而出,尽管有伤在身,可气势不能输,何况眼下有朱维龙在场,即便打不过也不用怕,至少不会被杀。 储雄道:“我记得你昨夜用的是一把黑剑,怎的现在变了?” “要打便打,哪儿来如此多废话!”桂香灵冷声呵斥道。 昨夜因为薛离是蒙着面的,所以储雄不太敢确定,对面的是不是薛离,所以不敢有丝毫大意,体内内力开始奔流汇聚,一股强大的气势,使得周遭空气流动加速,吹起阵阵劲风来。某一刻,当储雄的气势到了顶点,周遭的人群往后退了数十步之后,他道:“来吧小丫头,让我领教你的手段!” 薛离昨夜杀人时的手段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但那时他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眼下自己准备妥当,他就不信,除了九品初以上的高手,谁还能完成昨夜那般屠杀式的手段,那不现实。 桂香灵长剑在手,指着储雄,尽管手腕很稳,可在这种情况下,她所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此刻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着,幅度很小,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典型的外强中干,她心里是害怕的。 “够了。”这时,薛离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一步步走向场间,若再不现身,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了。 第109章 现身 紧要关头,薛离终于站了出来,他的容貌虽然有所改动,气质也变了,可声音却没变,所以场间立刻便有一些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其中尤以储雄的反应最是激烈。 正待所有人被薛离一句“够了”吸引目光,正自好奇,猜测他的身份的时候,储雄双目一凝,浑身气势再度翻腾,毫不犹豫地对着薛离发动了进攻,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见状,满场俱静,所有人再度后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间即将爆发的大战。 薛离闪身上前,轻轻一掌拍在桂香灵后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先让开。”然后将她送向场外。 几乎是前后脚,桂香灵刚被送走,储雄的攻势便到,强大的内力冲击,携着狂猛之势扑面而来,所有人都期待着,储雄的凌厉一击能引来怎样惊天动地的反应,等着看薛离送死,或者奋起反击,将储雄逼退,然后重伤被抓。 因为在这些人看来,八品高手是非常厉害的,而薛离不过是个只有十多岁的稚嫩少年,就算他从娘肚子里便开始练内功,也不可能这般年纪便达到八品之境,那就不是人了,而是妖孽。 所以在他们看来,如今的薛离只有两个下场,被杀或者重伤,避无可避! 值此之际,薛离却做出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他不但没有避让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挪地方,弓步上前,右臂一记直冲拳迎着储雄的手掌砸了过去,而且没有任何内力波动。 “嘭!”的一声闷响,拳掌相击,储雄身上的内力汹涌而出,化作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气浪,将薛离罩住,使其脚下的大理石板发出阵阵“咔嚓”碎裂之声,一道道漆黑裂缝,如蛛网一般四散开来,蔓延至丈许开外。 可薛离却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除了脸色微微泛红之外,大气都没喘一口。 “咔咔咔咔……”强大的气浪冲击,将薛离逼得往后滑去,双脚挤碎地面,扯出两道长长的碎石裂痕,极具视觉冲击。 其实薛离所承受的压力也很大,储雄内力对他的冲击,丝毫不逊于当时李裴虎的那一掌,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几日前的他了,心窝处的那股气流,在受到内力压迫之际,第一时间做出护主反应,硬生生将压力顶住,没让半点内力进到体内。 其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退出丈许,薛离暗一咬牙,右腿猛地抬起,奋力一跺,就听“咔嚓!”一声巨响,其脚下的大理石板碎成无数块,然后力用向前,将储雄顶了回去。 这一刻,储雄正值旧力衰弱、新力未生之际,忽感一股巨力袭来,让他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凌空而起,倒飞出去,心头大惊,因为他至此都没有感受到薛离的内力,这怎么可能?一个没有内力的家伙,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这也是此时,场外许多观看者的惊疑之处,因为但凡有两股不同源的内力相互碰撞,那必然会激起强大的气劲与破坏力,声势浩大。可眼下,场间两个人的战斗,虽然看着也很过瘾,但破坏力明显不算大,也就是说,他二人有一个不曾动用内力。 那必然就是薛离了,一个不用内力便可对敌八品高手的家伙,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下一刻,薛离迈步上前,身如鬼魅一般,化作一阵黑色轻风,眨眼间追上尚未稳住身形的储雄,接着就见他变戏法似的,手里多出一把黑色长剑,直刺储雄咽喉而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大部分人都没请薛离是如何拔的剑,他的剑又藏在何处? 见状,储雄脸色大变,惊呼道:“教主救我!”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眼前的少年让他有了一种无法对抗的恐惧感,他害怕了,就是他!他就是昨夜杀人的那个,血公子! 朱维龙正要出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之际,如疾风恶虎一般前冲之势的薛离,突然停下,毫无滞塞、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十分突兀,极动与极静之间的巨大反差,让所有人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无比难受。 可他是如何做到的?在这种激烈程度的战斗中,在这等急速进攻的势态下,他是如何做到瞬间定住的?便不怕被内力反噬吗?所有人悄悄咽了口吐沫。 薛离将剑尖杵在地面,双手相叠压在剑柄末端,看着落地后翻身站起的储雄,笑着道:“我没想杀你,否则他救不了你。”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朱维龙了。 吓出一身冷汗的储雄,快步走到朱维龙身前,抱拳正色道:“教主,昨夜杀人的便是他,属下认得他手里的剑!” 朱维龙紧紧盯着薛离,此前几个呼吸间的交手,给他带来了很大震撼,他也看出了薛离没用内力,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内力,可他居然能碾压储雄这个八品高手,太惊人了! 朱维龙沉声道:“你便是血公子?” 薛离不置可否,笑着道:“你能否告诉我,谁告诉你昨夜杀人的是血公子?我记得没几个人知道我的身份啊,卫延光夫妇也不知道,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的事情。 这算是变向承认自己身份了,看着模样有些阴柔的薛离,朱维龙冷声道:“你既然是血公子,那咱应该清算清算此前旧账了。”他虽然被薛离震撼到了,但却不可能害怕薛离,这天下,能让他朱维龙感到害怕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他还是想将薛离招入神龙教。 薛离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是九品高手,我也一定打不过你,但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脾气不好,一旦脾气上来,便会一通乱咬,还会拼命,到时候就算打不过你,我也会咬你几口,所以你别用武力威胁我……”看着朱维龙的眼睛,薛离接着道:“好了,开始谈吧,我的条件是,先放了卫延光夫妇,他们是我朋友,再就是,告诉我,谁将我是血公子的消息告诉你的。说说你的条件吧……” 薛离这般玩味的态度,顿让围观众人心头一凛,当今天下,敢与神龙教朱维龙这样说话的也不是没有,可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啊,也太狂妄了! 其实但凡有一点办法,薛离都不想与神龙教撕破脸皮,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方与陈亲王瓜葛颇深,陈亲王想要自己的命,而且还有个神秘东西在暗中窥探自己,给对方送情报。 自己要救下卫延光夫妇,又不可能与对方同流合污,所以态度好坏并不重要,怎么说话都是一样的结局,还不如洒脱点,不行就拼命。 果然,听了薛离的话之后,朱维龙脸色阴沉下来,心头怒火熊熊,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沉声道:“后生可畏,你很厉害,出乎我的意料,若再给你些时日,定能强过我,但这都是后话,凭你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让我神龙教重视,你莫不是当我神龙教无人不成?” 薛离轻笑道:“无人?那你身后那些是狗不成?咱也别废话了,你就直说,答不答应我的条件,你若答应,我带上人立刻便走,你该办盛会办盛会,该装逼装逼,我绝不捣乱,更没兴趣。” “放肆!”此前那管家模样的男人呵斥道:“大胆竖子!竟对护龙使大人这般无礼!来人!将他拿下!”一声令下,院门处大队人马鱼贯而入,都是护龙骑兵的穿扮,少说也有两百人,成片黑红色的连帽长衣,带给人很大压力。 薛离微一点头,笑着问朱维龙道:“这便是你的决定?直接动手开打,人多欺负人少,对么?” 朱维龙冷声道:“对你一个后辈动手,有失身份,眼下情况便是如此,你待如何?”对于薛离玩味态度的愤怒而言,他更欣赏薛离这种临危不乱的气度,越发想让他加入神龙教了,所以便任由手下试探于他,锉锉他的锐气。 “好,那公子便陪你玩玩,”薛离用力拍了几下手,朗声道:“都出来!准备打架了!” 话音落下,就见院外飞掠而来一道道黑色人影,不一会儿便将薛离身后站得满满当当,队伍整齐,足有数百人之多。 第110章 两难 见薛离一句话便叫来如此多人,而且这些人虽然都聚在一起,但数百人却丝毫不显拥挤,横平竖直,甚至连斜着看过去都是一条直线,统一穿着紧身的黑衣黑裤,腰间配着朴刀,气质森然,一看便知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朱维龙微微皱了皱眉,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贺通走上前来,与陈宇平一左一右站在薛离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面色冷峻地望着对面的朱维龙众人。 三百多锦衣卫汇聚于此,顿时有一股森寒气质弥漫开来,这些人都是从各种痛苦与鲜血中磨砺出来的,自然非寻常练武之人可比,他们或许没有很高的修为,但战斗技巧与配合的默契程度却十分惊人,这也是他们能够形成集体压力的根本原因。 直到这时,当吴江水寨的邹围城,与青云峰曹培公,看清贺通面容之后,立刻便知道了薛离的身份,当下便不再犹豫,一挥手,领着自己的人快步走了过去,现在正是站队的时候。 他们体内都有贺通种下的毒,而且在种毒时,贺通已经明确告知,自己是锦衣卫所中人,薛离更是如今锦衣卫所的一号人物。神龙教固然强大,可若当真与锦衣卫所相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皇家特封的特殊官职护龙使又如何?锦衣卫指挥使,可是连当今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牛人,如此一比较,高下立判。 邹围城领头,领着包括曹培公在内的十几人,快步走到薛离身前,抱拳道:“薛公子,我们来了。” 薛离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见状,西南李家十二煞也站了出来,走到薛离面前,李裴虎上下打量一阵薛离,问道:“你是薛公子?” 薛离点头,李裴虎众人便也加入到了队伍当中,他纯粹是为了义气。 一时间,场间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这一幕太富有戏剧性了,谁能想到,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薛离笑着问朱维龙道:“朱教主,如何,这场架你打算如何开打?是单挑还是群殴?” 朱维龙神色有些凝重,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神龙教固然势大,教中高手也有不少,却也不敢轻易对吴江水寨的人开战,吴江水寨可是连朝廷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势力,可这邹围城此刻却站到了薛离身后,所以他究竟是何来历? 薛离未做回答,道:“贺通,去将卫大哥与嫂夫人放了。” “是!”贺通应了声,毫不犹豫地走向卫延光夫妇二人,事已至此,再担心其他都已经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陪薛离走下去,反正出了任何事都有他担着,包括锦衣卫这些兄弟们的生死。 见薛离不但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越发得寸进尺,朱维龙沉声道:“阁下莫非当真不将我神龙教放在眼里了!”说着一挥手,示意下属去护住卫延光夫妇,不让贺通靠近。 薛离笑着道:“人是你先叫的,打架也是你的意思,我方才已经说过,我只有两个要求,放了卫大哥与大嫂,告诉我是谁向你透露,我便是血公子这则消息的,答应我的要求,我立刻走人,绝不打扰贵教举办盛会,你现下怎么说?” 能怎么说?朱维龙知道,这位血公子的身份来历绝不简单,从他手下那些人的状态便可看出一二,可自己能让血公子,当着诸多武林人士的面,将卫延光夫妇救走吗?那日后神龙教与自己的颜面何在? 可不让救人又能如何?直接动手?万一惹了惹不起的人怎么办?再就是,这些人的实力不俗,真打起来,神龙教必然损失惨重,他从那些那些锦衣卫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神龙教众所不具备的煞气,打起来绝讨不了好。 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动手,先摸清薛离的来历,然后日后再想办法找回场子。 朱维龙道:“人我可以放,至于有关血公子身份一事,我并不知晓是何人通报,我只是收到了一封信件,里边写的便是你的身份信息。但在放人之前,我希望阁下能告知你的真实身份,这场子我神龙教记下了,日后定会找机会讨回来。”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其实他若没有太多欲望,单单做个闲散高人的话,完全不用在乎薛离的身份与此事的情况,直接动手杀人便是,可坏就坏在他十分迷恋权势与地位,所以才有了诸多羁绊,让他束手束脚。 薛离摇头,笑着道:“那不行,告诉你我的身份,不就给我自己日后留下隐患了么?你怎么想的?换一个正常要求来说。”顿了顿,薛离提议道:“要不这样,你让我将卫大哥夫妇带走,我也不追问其他了,你继续举办你的武林盛会,咱就此别过,互不打扰,将来若有机会,再结今日之事,你看如何?” 其实就薛离自己而言,眼下桂香灵已经寻到了,只要再将卫延光夫妇带走,其他事便不再重要,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否则面对一个九品高手,自己手下这些弟兄,必然会折损许多,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至于黄山派的仇,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想弄死郑和师徒二人太简单了,不必急于一时。 尽管朱维龙也想息事宁人,可他却是个内心骄傲的人,自从破入九品之境之后,上至朝廷庙堂,下至武林江湖,无一不是对自己谦和有礼,礼让三分,何曾受过这般近乎羞辱性的待遇? 所以他对薛离的提议十分不满,沉声道:“血公子果然强势,朱某领教了,我神龙教不愿与你交恶,并非是怕你。你应该也知道,神龙教举办此次盛会,是由陈亲王所支持,你再如何厉害,难不成还敢对陈亲王不敬不成!” 你爷爷的!拿赵明诚那老乌龟吓唬老子?你当老子是吓大的?薛离哼哼笑道:“陈亲王我自然不敢得罪,但今日之事,只有我方才所言那解决方法,陈亲王那,日后我会亲自去解释。”解释个锤子,找机会我非弄死那老小子不可! 见薛离寸步不让,朱维龙逐渐恼火起来,冷声道:“看来阁下并不想和平解决此事,既如此,我若再让,日后便无颜在江湖上立足,更愧对我朱家祖上与手下这些兄弟!今日之事无法善了,我若坚持不放卫延光,你待如何?我神龙教接着便是!” 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他朱维龙怎么说也是九品高手,更是朝廷的护龙使,倘若一点脾气都没有,那他还混个锤子啊?怎么办?难道真要跟他彻底翻脸,强行救人?那损失也太惨重了。 就在薛离思考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咯咯笑道:“又待如何?你若不从,便灭了你神龙教满门,一个九品初的臭鸡蛋,竟也在此耀武扬威、大言不惭,我看你是活够了!” 这一声,顿叫所有人大吃一惊,一个个头皮发麻地看向远空,什么人?尽说出如此嚣张至极的话来! 薛离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一喜,这声音他太熟悉,若是她来了,还怕个屁的朱维龙! 下一刻,就见一身鹅黄衫子,凤头金钗,身材曼妙的女子,如踏波而行的九天仙女般自远处飞掠进来,落到场中,漂亮地转了个圈,看着薛离嫣然一笑,咯咯笑道:“臭小子,许久不见长进不少啊,都敢带人来神龙教打架了!不错不错,让老娘看看!咯咯!” 说着,几步走到薛离身旁,对着他一阵上下其手,从头到腿,是又捏又摸,丝毫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更不在意那许多人的目光。 站在不远处的桂香灵眉头微皱,暗道:“她怎的来了?” 薛离大无语地连连后退,急道:“停!停!师娘你干什么,那么多人看着,我已经长大了啊!” 来人正是当初丢下薛离,独自一人离去的师娘沈云臻,一如从前那般不拘小节。 沈云臻笑道:“还知道害羞了,当初你小子趴在我怀里睡觉时,可不曾这样啊?” 薛离心中高兴,却皱眉道:“我那时候才几岁,现如今长大了,您看不出来么?儿大避母,女大避父,您赶紧松开。” “臭小子,跟我来这套?”沈云臻笑着在他脸上捏了捏,笑着道:“这些话回头再说,怎的,这神龙教惹着你了?别怕,直接动手杀干净了事,你杀你的人,师娘替你将那朱维龙抓来,一会儿割肉玩儿……” 第111章 强势的沈云臻 沈云臻乃是江湖中的老牌强者,修为不详,年纪不详,但妖女之名却广为人知,只是自从她醉心于倒追陆真仪之后,这位曾在江湖中搅动风云的奇女子,便很少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了,所以当前在场众人中,几乎无人认得她是谁,但都被她的话惊着了。 这女人什么来头,是血公子的师娘?那血公子的师父是谁? 朱维龙属于老牌强者,自然认得沈云臻,见状,他眉头紧皱,此前心中的那抹骄傲瞬间荡然无存,冷声道:“沈云臻,你为何无故插手我神龙教之事!” 此话一出,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发出阵阵低声惊呼,这血公子居然是妖女沈云臻的弟子,难怪如此厉害! 逗弄薛离正自起劲的沈云臻,听得朱维龙说话,她秀眉微蹙,笑盈盈地看向他,声音轻柔地道:“这没有你说话的份,赶紧闭嘴,将脖子洗干净了,没见老娘正与我的好徒儿说话吗?” “你……”朱维龙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死死瞪着沈云臻,说不出话来。现在已经不是在乎面子的时候了,万一惹怒了沈云臻,神龙教可能真会被她灭门,这妖女心狠手辣,武功奇高,说到做到。 薛离眼皮子跳了跳,对沈云臻的强悍感到无比震撼,训斥一个九品高手,竟像训斥孩子一般,也太牛逼了! “师娘,您怎的到这来了?”薛离扯住沈云臻的衣袖,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拽下来,苦笑着问道。 沈云臻柳眉一挑,笑道:“有人给我传信,说你被欺负了,我顺便过来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欺负老娘的人。”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气势,软绵绵的,但每个字都如钢针一般,狠狠扎在朱维龙心上,真个是叫“绵里藏针”。 薛离蹙眉问道:“谁给您传的信?” 沈云臻道:“不知,消息直接送到了无华教,你师父猜拳输于我,便让我来了,”顿了顿,沈云臻接着道:“好了,我时间不多,此间事了还要赶回无华教,与你师父一起出趟远门,你这里是何情况?说,师娘帮你将仇人都宰了。” 薛离如果这时候还不知道“扯虎皮做大旗”的话,那他就当真是个傻子了,他嘿嘿一笑,问朱维龙道:“朱教主,现下你怎么说,还打么?” 朱维龙脸色铁青,强忍着心头怒气与惧意,沉声道:“我神龙教乃是朝廷钦封在册机构,我乃护龙使,朝廷命官,你今日这般作为,便不怕日后给无华教带来灾祸!”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哎哟我这暴脾气!你个臭鸡蛋烂番薯,有种你再威胁一句试试,老娘今日便血洗了你这狗屁神龙教!我倒要看看,日后谁替你报仇!”沈云臻柳眉倒竖,很是不爽地吒道。 见状,薛离赶紧一把拉住她,苦笑道:“师娘,您先别激动,尽量别动手,我就跟他要两个人,没必要大打出手。”然后对朱维龙道:“朱教主,我师娘脾气不太好,你别招惹她,万一惹急了我可拉不住,后果你知道的。将卫大哥夫妇交给我,我立刻走人,你们该干嘛干嘛,别的事没有……” 到这,薛离神色突然一凝,语气变冷,一字一句地道:“再就是,我很不喜欢被人威胁,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你日后若要报复,我一并接下,但你若敢踏入无华教半步,我发誓,连你朱家祖坟我都给你刨了!” 其实到了这时候,直接干脆点,将人放了便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朱维龙却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实在不愿立刻低头,死鸭子嘴硬地道:“好一对强势的师徒二人,我朱维龙记下了,今日这般不留颜面,日后我定会找回场子!” “臭小子,你再拉我,信不信我脱了你裤子,当众打你屁股。”沈云臻自薛离手中抽回胳膊,看着朱维龙,道:“颜面?你也配在老娘面前谈颜面,我便是给你颜面,你接得住吗?强势是吧?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何为强势。” 沈云臻看向不远处的桂香灵,一招手,道:“小姑娘,你过来。”桂香灵一愣,不敢耽搁,快步跑了过去。 沈云臻问道:“你是黄山派桂少洪的女儿,是不是?”桂香灵怯怯看了看薛离,点头轻“嗯”了声。 沈云臻道:“你黄山派被灭门,可是那群英会的郑和与其弟子霍元飞所为?” 桂香灵点头,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霍元飞与郑和二人,心里如针扎一般难受,她恨啊。 “好。”沈云臻微一点,不再多问,直接一跃而起飞上高空,然后伸出双手对着郑和师徒轻轻一招,接着就见郑和与霍元飞二人,如纸人一般,惊叫着飞了过来,满场惊惧中,沈云臻一手一个抓着二人胸口…… 接着就听“噗!噗!”两声,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两个大活人,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化作两蓬猩红血雾,碎肉混着血水,如下雨一般飘洒而下,场面极其血腥。 许多人吓得惊叫着落荒而逃,薛离赶紧拉着桂香灵往后撤去,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缓缓落下的沈云臻。太生猛了,郑和可是八品上的高手,在她手里竟如纸糊的一般,她究竟是何修为? 落地后,沈云臻笑容灿烂地看着朱维龙,道:“你方才说到强势,我这足够强势吗?如若不够,下一个便是你。”朱维龙吓得连退三步,脸色煞白。 沈云臻又道:“我不知道我这乖徒儿,为何不愿意杀你,我尊重他的意愿,但你要记住,包括那劳什子群英会,你替我转告他们,从今往后,谁若再敢暗中对我这徒儿使绊子,我沈云臻定会灭他满门。” 何为妖女?那便是思维与行事异于常人,沈云臻话锋一转,接着道:“当然,若是正常挑战,比武切磋,甚至生死之战,只要公平,我绝不会管,他死了便是技不如人,活该,我绝不护短。” 薛离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前一秒还在热血澎湃地感动,后一秒便如坠深渊,这反差也太大了。 沈云臻对薛离道:“臭小子,记住了,这叫强势,别总是婆婆妈妈跟个娘儿们似的,我对你如今的成就很满意,但你不可懈怠,你师父说过,你往后的路还很长,磨难也会很多,一切都靠你自己了,我们不能一直护着你,明白吗?” 薛离连忙点头,正要说话,沈云臻又道:“别问我们要去何处,这不是你现在要关心的事情,好好发展,更要好好习武,我们走后,无华教由你大师兄姚长辉暂代掌门,你抽空回去看看,多多关照他们。” 薛离只能点头,沈云臻温婉一笑,双手轻轻抱着他的头,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你虽不是我与你师父生的,但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亲生孩子,往后好好的,等我们回来。” 沈云臻走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轻而易举地替薛离解决了两难的问题,现场所有人静默而立,望着如仙女一般飞走的沈云臻,许久无人说话。 片刻后,薛离走到卫延光夫妇身前,将他们松开,道:“卫大哥,嫂夫人,受苦了。” 卫延光神色有些激动,不知该说些什么,点头说了句“没事。” 这时,桂香灵快步走到薛离身边,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哥……哥哥,你随我来,香灵有话与你说。”已不复从前那般亲昵自然了。 薛离一愣,对贺通道:“老贺,你将此间事务处理一下,让兄弟们回去休息,等我回来。” 贺通神色一正,抱拳道:“是!”如今的薛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更高了。 薛离跟着桂香灵出了凤阳城,一路往荒野山林方向疾行而去,到了某处山坳,薛离正要说话,桂香灵突然停下,毫无征兆地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第112章 告别 桂香灵突然发难,吓了薛离一跳,他眉头微皱,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但却没有抬起来阻止,他能看出桂香灵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刷!”秋水一般的宝剑,被阳光晃出一抹刺眼冷芒,停在了薛离胸前,紧紧挨着他的衣服。 桂香灵脸色冰冷,道:“你为何不躲。”心中无比难受,先前在神龙教中的时候,她本想直接喊他名字,可怎么都喊不出口,最后极不适应地喊出了“哥哥”这个称呼。 薛离静静看着她的眼睛,露出微笑,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我……”桂香灵愣愣望着他,他还如从前那般,对自己非常温柔,从语气到眼神,处处都透着一种对自己的宠爱与包容,这就是致命的毒药,让她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反复演练了好几个月的态度和话语,都在这一刻彻底失效,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恨他,应该亲手杀了他,可到了这时候,所有的应该都成了不应该。 “不要你管!”桂香灵挪开目光,不让自己去看他,冷冷地说道。听着像是在撒气,实则更多是在赌气。 先是薛离不辞而别,后又经历灭门之祸,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没了,之后更是险些被霍元飞那无耻淫贼霸占,这一切都如大山一般,重重压在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女肩上,还好么?能好吗?她很想大声告诉薛离,自己过得很不好!自己很难过,很伤心,很痛苦!很想他! 薛离柔声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苦了你了,香灵,是哥哥对不起你。”薛离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发,但却被桂香灵用剑抵住胸口,往前推了推,冷声道:“你别过来!” 薛离心头一颤,有些难受,举起双手,问道:“你怎么了香灵?我是薛离哥哥啊。” “你不是我哥哥,我恨你!”桂香灵鼻子发酸,终于说出了这句,自己在心里做了很久的决定的话。 薛离轻轻地深吸一口气,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道:“是因为我当初不辞而别么?” “是!”有了开头,后面的话便好说一些了,桂香灵道:“你为何不辞而别,你为何要离开,你为何放任黄山派数百人不管,你明明有能力保护他们,你为何不管!你现在又为何要出现,为何又要站出来救我!为何!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神色冰冷,话语冰冷,语气中全是恨意,但眼眶里的泪水,却昭示着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并非如此。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还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她为何要承受这些,足以将她内心彻底击垮的事情?可我要怎么说,告诉她我离开是为了保护她?可最终并未保护的了,告诉她我有苦衷?可那仅仅是我的苦衷,仅仅是我自以为是得为她好。 沉默片刻,薛离看着桂香灵的眼睛,郑重地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恨我,便一剑杀了我,这是我欠你的,我绝无怨言。”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办法,因为他觉得,现在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都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根本无法弥补桂香灵所承受的痛苦与厄难。 “不,”桂香灵的情绪从激动突然变得平缓,惨笑着道:“你少年英俊,权势滔天,执锦衣卫所牛耳,又有无华教陆真人与沈云臻那样的师父师娘,前途无量,是我太想当然了,我不该奢望你什么,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没有义务对我,对黄山派负任何责任,我凭什么杀你?”她心痛如针扎,说出的话都带着刺。 “我只想问你,你方才为何要现身救我,你为何还让我看到,那个当年对我百般维护的薛离哥哥?这个可以解释吗?啊?”对于有些人而言,讨要解释其实并非刻意为难,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借口,给自己,也给对方,哪怕只是一个敷衍的解释,甚至是一个谎言…… 可薛离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薛离道:“我不可能眼看着你以身犯险,不可能让别人伤害你,此前已经有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桂香灵愣了一下,又哭又笑地道:“所以你还是很在乎我的,对吗?” 薛离用力点头嗯了声,正色道:“香灵,此前离开黄山派,我有苦衷,但我不会要求你理解,因为受伤害的人是你,当初我也曾留下人保护你们,但其时我在锦衣卫所的地位并不稳,权利也不够大,这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薛离不知道这算不算解释,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将事实告诉桂香灵,“现在好了,我已基本控制了锦衣卫所的权利,保护你不再是问题,所以请你相信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动了情的女人最好哄,薛离算是误打误撞了。 似是发泄完了,桂香灵抬起手背,擦了擦泪水,情绪稳定下来,生疏地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但我如今不再需要你保护,今次你能站出来救我,能对我说出这番话,我已然心满意足,谢谢你。”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无外乎深情后的生疏,但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听着桂香灵这番看似释然,实则陌生的话语,薛离心中泛起一阵微微刺痛,不知该说些什么。 桂香灵收起长剑归鞘,道:“如若此番,你不曾现身相救,那前番在神龙教中,便是你我二人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谢谢你曾给过我希望,又让我失望,今次又重新给到我希望,但我,不会再有失望……” 她目光温柔地看着薛离的眼睛,说出的话却是如此陌生,薛离心里有些发慌,他就算再如何反应迟钝,也不至于听不懂这番话,不会再失望,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对自己再抱有希望了,这是要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 “香灵……”薛离想说些什么,桂香灵摇头制止了,将手里的剑递到他面前,道:“你的剑,物归原主,从今往后,你我各自安好,若有缘,江湖再见。” 见她要走,薛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道:“你要去哪儿?” 桂香灵并未挣脱,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黄山派灭门一事也并非你所为,我不该怪你。至于你从前传我内功心法,教我武功,这些我无法归还于你,便算我欠你的,今后若有需要,我可以答应替你做三件事,任何事情都可以,包括我这条命。” 扑面而来的陌生感,给了薛离一种窒息感,仅仅是几个月前,他二人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他想不明白,搞不懂世事为何要如此捉弄人。 见薛离抓着自己手腕不放,也不说话,目光有些呆滞,桂香灵愣了一下,突然折身回来,扑进他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腰,侧脸轻轻贴在他胸口,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在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也不希望和薛离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可她已经无法再说服自己,继续留在薛离身边,期待着从前的期待,享受着他的宠爱与关怀,她必须离开。 抱了片刻,薛离的双臂微微抬着,一直没有去触碰桂香灵。末了,桂香灵慢慢离开的胸膛,擦去脸上泪水,红着脸也红着眼,轻声道:“往后你要好好的,我走了,莫要找我。”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一触即离,转身快步离去,不再有丝毫犹豫。 从见面到离开,桂香灵的情绪几度变化,快得让薛离至此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人要经历多少事情,才会变得这般情绪激烈,又是什么样的情感,能让一个人如“左右互搏”一般的矛盾分裂? 看着桂香灵的背影,薛离陷入了沉思,有一种深深的自责与心疼涌上心头,很久之后,他想明白了,她此行目的,是来告别的,释放诸多情绪,是为了发泄自己,更是为了让自己不再留恋。 第113章 人各有志 一个时辰后,临近正午,薛离心事重重地回到凤阳城,他此刻心绪十分复杂,他在心疼桂香灵,在想着最后临别之前,她的深情一抱,与浅浅一吻,唇间似还留着属于她的那抹柔软余香,可人已经不见了,她会去哪儿呢? 尽管如此,可想着桂香灵最后,那柔情中的决绝,薛离强忍心痛,决定不再去打扰她,正如她所言,她有她的事情要做,而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或许不让她掺和到自己的世界里,反而能让她更安全。 回到客栈,刚一进门,便见到贺通与卫延光一家三口坐在那里,卫冠宝显得非常开心,见薛离回来,小家伙连忙跑上前,拉着薛离的手,开心地道:“哥哥!阿爹阿娘回来了!” 卫延光等人起身迎了上来,薛离摸了摸卫冠宝的头,笑着道:“冠宝开不开心啊?” “开心!”卫冠宝道:“哥哥随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到这里,薛离便已经将低落的情绪藏好,将卫冠宝抱了起来,问卫延光道:“卫大哥,你与嫂夫人接下来作何打算?回齐家村?” 卫延光看了眼自家夫人,见林婉君微一点头,他道:“此番多谢薛公子救我一家性命,卫某感激不尽。”说着抱拳拱手,一躬到底,很正式地行了个礼。 薛离连忙去扶,道:“卫大哥这是作甚,祸是我闯的,是我连累了你们才是,不要这样。” 这时,向来沉默寡言的林婉君开口了,道:“薛公子,我与光哥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们知道你后面尚有许多重要之事要办,但我夫妇二人商议过后,还是想请你代为照顾冠宝,不知……” 薛离不解,问道:“这是何意?此间事了,你们……” 林婉君看了看卫延光,接着道:“公子勿怪,杀人之事虽已了结,但这只是我夫妻二人此行的目的之一,我们还有一事需要处理,所以还是想请你代为照顾冠宝。” 薛离微微一愣,问道:“你们要回神龙教?” 卫延光点头道:“正是,婉妹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其母亲,如今既然回到凤阳,自当前去拜见才是,卫某知道,薛公子是做大事之人,身份也绝非锦衣卫江南镇府司那般简单,但我也不会多问。” 顿了顿,卫延光接着道:“公子或许会觉得我夫妻二人势利,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神龙教中关系复杂,风气不正,我们留下是迫不得已,但我们还是不希望冠宝也留下,所以你看,能否将冠宝带走,让他随你学些武艺?” 见卫延光夫妇神色期待地看着自己,薛离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且不论神龙教是否当真如他所言的那般不堪,单是自己此前所展示出来的实力与势力,便足以让许多人生出攀附的想法,这无可厚非,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没有父母不想自己孩子飞得更高,走得更远的。 薛离未做回答,而是笑着问卫冠宝道:“冠宝,你愿意随我学武么?” 卫冠宝看着卫延光,问道:“阿爹,我们不回家吗?” 卫延光笑着点头,道:“暂时不回家,你放在家中的东西,阿爹已经拜托村长伯伯与二丫小虎他们,替你照看了,你不用担心。” “可冠宝不想与您和阿娘分开,”卫冠宝撅着小嘴,道:“我想回家。”年幼稚童,哪会有成年人一般的所谓远见与眼光,他只是想回到从前的快了时光,这也是薛离所认可的事情,如果卫冠宝是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做出如卫延光夫妇这样的决定。 孩子的童年是很重要的,有的人,要用一生治愈童年,而幸运的人,则是用童年治愈一生,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显然后者更让人羡慕。但是人各有志,他无法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别人。 卫延光正色道:“冠宝,阿爹也想回家,但眼下还不是时候,男子汉大丈夫,不可目光短浅,沉溺于眼前的享受之中,你应当立志,做出一些大事,还记得阿爹曾与你说过,我卫家祖上之事吗?” “勤学本领,立志报国!”小家伙精神一振,满脸放光地道:“卫家不出弱子,重振先祖荣光!” “好!”卫延光一拍卫冠宝肩膀,赞扬道:“不愧是我卫延光的儿子,有志气!所以你要学会忍耐,先学本事,你薛哥哥定能将你教好,明白吗?” 说实话,薛离心里其实挺羡慕这一家三口的,且不论所谓志向高低、生活好坏,单就是这一家三口,积极的生活态度与热情,便让人羡慕。 卫冠宝被说服了,他看着薛离,小声问道:“哥哥,你是要让我去那什么基地学武吗?”当时薛离与贺通说的那些,小家伙都听懂了,也都记住了。 薛离一愣,笑着道:“你愿意去么?” 卫冠宝犹豫片刻,点头道:“愿意,只要能学本领,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死了也不怕!” 薛离暗暗点头,越发喜欢这小家伙了,他看向贺通,贺通微一点头,他便明白了,对卫延光道:“既然卫大哥与嫂夫人信得过我,那我便答应了,实话实说,我十分敬仰卫青大将军,与其外甥,冠军侯霍去病,冠宝日后想来也不会差。” 卫延光夫妇笑了,有因为薛离答应请求的原因,也有被人称赞祖上的原因,总之非常高兴。 “那便多谢薛公子了!”卫延光拉着林婉君走到薛离面前,无论他如何阻拦都没用,硬生生给薛离行了个大礼,见状,卫冠宝急忙从薛离怀里跳下来,跪倒了爹娘身边,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 薛离无奈,正色道:“卫大哥,嫂夫人,你们若再如此,便是瞧不起薛某,速速起来!” 卫延光笑着起身,道:“薛公子,此一拜,并非我夫妻二人之拜,是为冠宝而拜,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离苦笑着无奈摇头,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事情商定,卫延光夫妇与儿子卫冠宝惜惜而别。 贺通这才笑着说道:“大人,其实也没什么,民跪官自古如此,何况您还答应替他们培养儿子,是我我也给您磕头,而且要磕三个。” 薛离笑着道:“他们能与你比么?你这厮没皮没脸、势利得紧,你磕十个头我都不意外。” “哎?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小的给您磕头,那纯属敬仰之心可昭日月,绝无溜须拍马之意啊!” 薛离笑骂道:“我信你个鬼。” 贺通道:“其实小的也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他们完全可以离开凤阳,一家三口去别处,过逍遥日子,为何还要回那劳什子神龙教受气,真搞不懂。” 薛离道:“人各有志吧,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事情的考虑与打算,外人很难理解,不去管他便是。” 贺通点点头,问道:“那咱接下来作何打算?还要留在凤阳吗?” 薛离看了看眼睛还有些红的卫冠宝,道:“你让陈宇平带着兄弟们先回金陵,我们带着冠宝多留几日,看看武林盛会的热闹,长长见识,这两日你便去联系重开训练基地一事,尽快将冠宝送进去。” “是!”贺通看了看卫冠宝,笑着问薛离道:“您打算让这小子加入哪一处?” 薛离想了想,道:“先去六处,然后看他能力,能学的、想学的都让他学。” 第114章 送卫冠宝 冬月十五,武林盛会如期举行,神龙教朱维龙,虽然被沈云臻弄得颜面尽失,但此次盛会已然是一件天下尽知的事情,不办不行。不过好在,此前在神龙教本部发生的事情,并未传扬出去。 倒不是那些武林中人不爱八卦,更不是他们有多在意神龙教的颜面,仅仅是因为这次盛会的奖励太过诱人,他们也都担心,一旦让朱维龙颜面尽失,盛会便会被取消,这不符合他们的趋利心态。 不过包括朱维龙在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心照不宣,盛会结束之后,这件事情必然会在江湖中传扬开来,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去掉简单易容后的薛离,重新换上以前的一身黑衣,不显山不露水地带着卫冠宝,将为期三日的盛会看完,倒也真长了不少见识,最后拔得头筹者,是来自中原武林嵩山派的一个中年男人,名叫杨顺宝。 据说此人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六岁进入少林剃度修行,十八岁续发还俗,习得一身俊俏功夫,打穿了十八铜人阵,此后闯荡江湖二十年,又回到河南嵩山,创立嵩山派,与少林关系极好,是个内外兼修的八品上高手。 盛会结束之后,此前朱维龙受辱,血公子是妖女沈云臻徒弟,这件事的热度被盖了下去,嵩山派名声大噪,成了热门话题。 参加盛会与来看热闹的人,开始离开凤阳,薛离也打算带着卫冠宝离开了。 出了凤阳城十里,马车停在路边一座无人的茶棚旁,齐东成对薛离道:“大人,贺大人约好时间,午时之前在此处汇合。” “好,”薛离道:“那等他一会儿,此间事了,你也别总跟着我了,再有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你也回家看看。” “这……”齐东成道:“贺大人此行归来,想必便要送冠宝前往训练基地,届时您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怎么合适?” 薛离笑着道:“我有手有脚,不用伺候,再说暂时也没什么重要事情要办,你过完十五回来找我便是。” 因为薛离曾亲口许诺,日后会将锦衣卫一处教给他掌管,所以齐东成对薛离格外上心,态度殷切,他道:“属下不用回家,还是留在大人身边比较合适,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您用着也顺手。” 薛离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便也不再勉强,这是人之常情,谁都想飞得更高,无可厚非,于是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临近午时,原本高照的艳阳,被一层淡淡的乌云遮住,阳光暗淡了下来,北风猎猎,冰凉刺骨,看样子又要变天了,贺通也终于回来了。 大老远便看到马车停在那,贺通自马背上一跃而起,踏空而来,速度比马快多了。到了近处,他微微喘息两口,道:“大人,事情办妥了。” 薛离扶着卫冠宝,二人并排坐在车辕之上,他笑着问道:“这就办妥了?这几日你跑到何处办事去了?” 贺通咧嘴一笑,道:“不是我跟您吹,论奔行赶路,小的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我是从京城回来的。” 薛离微微一愣,此去京城,官道一千七百余里,现在的交通又不像前世那样发达,这才几天啊,贺通居然说自己已经往返京城一趟了,怎么可能? 薛离轻笑道:“不吹牛你会死啊?你当真是从京城回来的?” 看着薛离一脸不相信的模样,贺通心里反而得意起来,嘿嘿笑道:“这跟您胡说八道有啥意思,小的当真是从京城回来的,这区区一千余里的路程,对小的而言……” 听他又要自吹自擂,齐东成打断道:“大人,这事儿您得相信贺大人,整个锦衣卫所,也只有他能做到了。” “用你多话,就你有嘴?”贺通不满地瞪了齐东成一眼,笑着对薛离道:“大人,咱这轻身功夫,在锦衣卫所可是数一数二的,您得相信我,何况重开训练基地,此事需得征得王大人同意,她在京城呢,小的必须去寻她才行啊。” 薛离点点头,便不再说这事了,问道:“王柠芮怎么说?” 贺通道:“赶巧了,小的面见王大人说明来意,她立刻便答应了,说是她也正有此意,想重开训练基地,重新加训一批新人,您若不说,她便要写信给您了。” “写信给我?”薛离不解道:“她不是有权重开训练基地么?写信给我作甚?” 贺通挑眉,贱笑道:“您有所不知,王大人虽说执掌锦衣卫所,内外上下,对其无敢不从,但她毕竟不是指挥使,这重开训练基地,必须有指挥使大人的黑铁令才行。” 薛离挑眉道:“那你前番怎么说,我即便有黑铁令,也要征得她同意?” 贺通道:“这便是眼下您与王大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她可以制约您,却也得受命与您,此乃老指挥使苗大人的意思,持有黑铁令者,若能力与品行不足,锦衣卫所可拒绝听其命令,王大人是在考验您。”一声“老指挥使”,便将薛离如今的身份抬了上来,马屁拍得自然而不做作。 “原来如此,”薛离点了点头,问道:“她为何想重开训练基地?” 贺通道:“王大人没说,小的也不敢问,不过也能猜出个大概,想必是与武国有关,眼下两国边界时常爆发冲突,很可能要打仗了,毕竟武国太子耶律铮还在咱大华手里,而且苗大人已失踪多年,那武国蛮夷怕是坐不住了。” 薛离点头道:“那我接下来要如何做?” 贺通道:“这个简单,您修书一封,说明意思,然后签上您的大名,再用黑铁令盖上印章,后面的事情,交给小的去办即可。” 用黑铁令盖章?薛离不太明白,这黑铁令上虽也有纹路,但都是隐在表层下面的,即便盖了章也不会留下纹路,最多有个形状在那。他道:“这东西无法盖章吧?我直接将黑铁令给你,你带过去不就好了?” 贺通明白薛离的疑虑,笑着道:“这您大可放心,黑铁令盖章乃是锦衣卫所独有秘法,外人根本无法仿制,您能将黑铁令交给小的,小的万分感激您的信任,但这不合规矩。” “您信任小的,小的也能保证忠心,绝不会拿着黑铁令胡作非为,”贺通神秘一笑,贼头贼脑地道:“但您能保证,黑铁令到了王大人手上,她还能痛快还给您吗?” 薛离无声一笑,道:“你想得还挺多,那好,你说这黑铁令如何盖章?” 贺通从怀里掏出一个漆着红漆的锦盒,揭开盖子,里面是玉质内里,装着半盒透明的粘稠液体,如胶水一般,道:“您写完信,用黑铁令沾些这玩意儿,盖章便可。” 薛离想了想,便没再多说什么,接过贺通递来的纸笔,一手拿纸,一手握笔,便这般悬着空书写起来,这又是一门一般人无法做到的技艺,归功于他对力的精准控制,毛笔飘逸游走,字体整洁漂亮,不一会儿便将信写好了,看的贺通三人暗暗咋舌,卫冠宝就差叫出来了。 签上名字之后,薛离拿出黑铁令,在锦盒里沾了些粘稠液体,说来也怪,那原本光滑如镜的黑铁令表面,在遇到这粘稠液体之后,其表面藏在下面的纹路,竟一点点冒了出来,当真成了个如印章一般的东西,而且每一条纹路都自带色彩,太神奇了! 贺通收好信件,将锦盒盖上,递给薛离,道:“大人,这个您收着,日后用得上,这黑铁令纹路特殊,颜料的色泽也是独一无二,无法仿制。” 虽然不明白什么道理,但真是太神奇了,薛离点点头,问道:“这应该也是我老娘弄出来的吧?” 贺通嘿嘿直乐,道:“您慧眼如炬,的确是苗大人研制而成,小的没有这本事。”被薛离一句话断了吹牛的路子。 薛离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在想着,自己那位牛逼的老娘,究竟什么来头。 一切就绪,贺通笑着对卫冠宝道:“冠宝,跟我走吧,咱先去京城。” 卫冠宝一怔,有些害怕,却也有些期待,看着薛离,小声问道:“哥哥,我这便要去了吗?” 薛离摸了摸他的头,点头道:“冠宝,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决定便要尽快执行,这叫雷厉风行,拖拖拉拉、优柔寡断,不是男人所为,明白吗?” 小家伙似乎对这些大道理尤为看中,立刻从车辕上跳下来,正色道:“冠宝明白了!哥哥,咱们后会有期!”然后很干脆地跟着贺通上了马背,干脆利落。 薛离起身,笑着道:“好,咱们后会有期!你定要好生学本事。” 卫冠宝握着右拳往上一举,如宣誓一般地大声道:“好!哥哥你等我,日后冠宝一定助你办大事!” 正是叫:山河有路青云志,一代王侯卷土来。 第115章 返回金陵 回去的路途顺畅多了,暂时不用再去想什么伤神费心的事情,于是薛离的心情也平缓了许多,倚着车厢门框,看着沿途风景,轻松自在。 行出一段路程,齐东成突然问道:“大人,您修炼内功之事,进展如何了?”来的路上,薛离可是玩儿了命似的,要寻找八品以上的高手打架,可现在却再也没提过此事。 薛离笑了笑,道:“有些进展,但还是没有入门,此事急不得。” 齐东成点头道:“其实您不用急于一时,内功这事儿也讲究个缘法,越急越不得门路,而且以您如今的身手,便是八品上的高手也不一定是您对手,急功冒进反倒可能给您带来不便。” 薛离一愣,笑着道:“你是说走火入魔?” “嗯,”齐东成道:“从古至今,练内功走火入魔之人比比皆是,都是因为急于求成导致的。” 齐东成此人向来沉默寡言,从前几乎从不会主动与人说话,现在的这份殷切,薛离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不过他也没有点破,说到底,此人还是比较有能力的,日后将一处交给他,也挺合适。 薛离道:“年后入京,我便将贺通从一处调走,然后让你去一处担任执事,你好好干。” 齐东成脸上闪过一抹激动之色,正色道:“多谢大人提拔,属下定不辜负大人信任。” 薛离不置可否,笑着问道:“吴江水寨邹围城,邹大当家他们怎么样了?” 齐东成道:“还留在凤阳城内,前些日子,他们因为站出来与大人统一战线,本以为已经将朱维龙得罪死了,谁曾想那朱维龙,不仅没有因为此事与他们为难,反而特意邀请他们留下,说是要商谈一些生意之事。” “看来是被大人与您师娘沈云臻吓得不轻。” 薛离笑着问道:“你认识沈云臻?” 齐东成道:“认识,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名满江湖好几十年的老牌强者了。” “妖女之名。”薛离笑着轻声说了一句,旋即便想起,沈云臻对师父陆真仪的痴缠与用情至深,这女人虽说邪性了些,但这份性情却让人敬佩,试想一个对男人而言没有名分的女人,却几十年如一日地想着那个男人,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到这,他突然想起了秦蓁,那丫头好像也有点沈云臻的这份痴缠劲儿,只不过沈云臻是妖女,而秦蓁是个“悍女”,二者路子不一样,但说到底还是殊途同归,他觉得,秦蓁以后可能也会如沈云臻对师父陆真仪那般,对自己死缠烂打。 这不是自恋,而是出于一个两世为人,能够从相对客观的角度,去审视一个人的性情而做出的判断。他突然轻笑出了声。 齐东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薛离,见他目光悠远地看着远方,脸上带着很奇怪的笑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薛离笑着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个人,”然后坐直身子,道:“加快些赶路吧,早日回到金陵,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他打算去找何欢谈一谈,当然秦蓁也要在场,此举虽说有点混蛋,但成不成的,不都得有个说法吗? 齐东成不敢耽搁,立刻加快速度,除了路上停过两次买些吃食之外,其他时间都在赶路,终于在次日日暮时分,到了来时遇到邹围城与曹培公的那个镇子,这里距离金陵城已经不远了。 天空阴沉沉的,寒风逾紧,吹在脸上如小刀子一般刮得生疼,齐东成问道:“大人,要不要进去歇息一夜?您已经两夜不曾躺床上睡觉了。” 想起当初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薛离咧嘴一笑,道:“好,答应那店小二要再来喝酒,上回还将人家店子弄得一团糟,应该过去给人赔个不是才对。” 齐东成笑着应了一声,催动马车,滴滴哒哒地往镇子里而去。 然而就在齐东成驾着车,快要走到镇子入口的时候,薛离突然眉头一皱,道:“等一下。” 齐东成一惊,连忙勒住缰绳,问道:“怎么了大人?” 薛离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此处距离官道不远,而所谓官道,也不过是一条蜿蜒在荒野山林间的一条又平又宽的土路,可并排通过三辆马车。此时天色入幕,又值寒冬时节,山林间除了风声,并无鸟雀鸣叫之声,所以声音可以传出去很远。 薛离隐隐听到,远处正有一匹快马往此处奔行而来,速度很快,骑马的人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齐东成静静听了片刻,摇头道:“不曾听见,大人听见什么了?”他虽有内力在身,但五感与薛离相比,却是天差地别,如此远的距离,怎么可能听见马蹄声。 薛离微微蹙眉,道:“先不要进去,等一会儿,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齐东成神色怪异地看了看薛离,不知他搞什么鬼,却也不好多问,于是便静静停在了那里。 约莫盏茶功夫,马蹄声逐渐清晰,齐东成也听见了,他微惊道:“大人,是马蹄声,有人来了。”同时心里无比震惊,盏茶功夫,一匹快马能跑出好几里地了,可薛离却一早便听见了声音,知道有人要来,他这是没有内力?耳力也太恐怖了些。 不多时,一匹灰马远远地从官道另一头飞奔而来,马上的是个年轻小厮,薛离一惊,连忙跳下马车,闪身到了官道旁,喊道:“张非!你做什么去!”没错,来人正是镇府司衙门的门房,张非。 张非骑着快马,脸冻得通红,面色焦急,远远便听见有人叫自己,他先是一愣,立刻便听出了是薛离的声音,快速奔来。 到了近处,猛拽缰绳,不等马儿站稳便跳了下来,险些摔倒,然后顺势跪倒,呼哧猛喘着道:“大人,出事了!呼哧……呼哧……” 薛离心头一凛,面沉似水,沉声道:“别急,出什么事了,起来慢慢说。” 张非猛喘片刻才稍稍恢复了些,抬头看着薛离,颤声道:“秦、秦小姐受了重伤,宁宁姑娘派小的前来通知大人!” 薛离心头一颤,连忙问道:“秦蓁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张非道:“宁宁说,秦小姐遭人暗算,受了重伤,如今正在总督府接受治疗,但她不让告诉您,怕耽误您的正事,可宁宁姑娘说,秦小姐伤势极为严重,若不让您知道,怕……怕是便见不到您最后一面了。” 听张非说完,薛离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了一般,全身僵硬,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何人动的手?” 张非被薛离的气势吓得不敢抬头看他,颤声道:“是昨日酉时,秦小姐自府上回家的路上,凶手很狡猾,尚未抓到。” 薛离怒气上涌,沉声喝道:“昨日酉时,为何至此方来报!” 张非吓得一哆嗦,连忙磕头道:“大人息怒,不是小的不报,是秦小姐不让,她说不可影响您做正事,便是此番前来,也都是宁宁姑娘私下里做的安排,您快回去看看吧,秦小姐她……她……”说不下去了,张非悄悄抹了把眼泪,这些日子与秦蓁相处下来,他对秦蓁的印象极好,感觉她与薛离一样,是个拿下人当自家人的主子,一点都不蛮横。 “傻妞!”薛离骂了声,然后翻身上马,道:“你赶紧起来,方才是我错怪你了,你与齐东成一同坐马车回去,我先行一步!”说完也不停留,一夹马肚子,大喝一声“驾!”马儿甩开四蹄飞奔而去,惊起漫天烟尘…… 第116章 秦蓁的情况 马蹄飞快,沿着官道往金陵方向疾驰而去,在薛离玩儿了命似的赶路之下,终于在子时将近时到了金陵城外。 因为秦蓁是在金陵城内遇的刺,所以秦恒昨夜便已下了宵禁令,城门紧闭,由虎贲营的大队将士亲自把守,不准任何人出入,正在四处捉拿刺客。 薛离到了城外,见城门口有大队官兵把守,立刻猜到了大致情况,但他此刻已经没心思与这些人说明情况了,到了城门十丈位置,见有人要上前阻止,也不答话,更不停下,直接纵身跃起,一脚踢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甩开蹄子往前冲去,吓得守城官兵连连惊呼。 与此同时,薛离已经到了城墙下方,一跃而起,脚踢手抓,愣是靠着对力量的精准控制,三两下爬上了七八丈高的城墙,城楼上的官兵拿着兵器扑来,城下也已乱成了一锅粥。 薛离一掌一个,直接将冲上来的官兵打翻在地,喝道:“我乃锦衣卫镇府司执事薛离,有急事进城,胆敢阻拦者,杀无赦!”然后跳下城墙进到城里。 此时,城门上的小门打开,城外官兵鱼贯而入,与城内官兵一起追向薛离,他们虽然都认识薛离,可眼下天色黑暗,又逢秦蓁刚遇刺,谁也不知道来人是不是薛离,于是便玩儿了命地追赶。 虎贲营的战力与单兵素质,要远远高于一般的军队与衙役,其中不乏高手,可不久后他们便发现,薛离的速度快得惊人,反应更是到了堪称恐怖的程度,他们的弩箭与暗器,基本追不上他,即便追上了,也会被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丝毫不起作用。 追捕中的脚步声与呼喝声,立刻惊动了熟睡的百姓,许多人都从窗户探头往外看,以为终于发现了刺杀秦蓁的刺客,有人开始呐喊助威,甚至用硬物帮着阻拦薛离,乱做了一团。 对此,薛离丝毫没有理会,他此刻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心急如焚,尽管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此刻见到了秦蓁,对医术一无所知的自己,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可他还是想尽快见到秦蓁,谁也阻止不了他! 不一会儿,追捕刺客的消息便已传入总督府,秦恒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真恨不能立刻将那此刻抓住,将其碎尸万段! 薛离身后紧紧吊着一大群人,他在城中跳跃腾挪,横冲直撞,终于在一刻功夫之后到了总督府外。 府门口,正焦心等待抓捕消息的程德,一见薛离,先是一愣,然后快迎了上去,惊喜道:“薛公子,你怎的这时候回来了!” 薛离微微皱着眉,没时间与他寒暄,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道:“后面有官兵追我,你替我处理一下,我去看看秦蓁。”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进去。 整个金陵城,敢这样出入总督府的,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进到院子,立刻便看到了秦恒,薛离迎上去,道:“秦大人,秦小姐情况如何了?” 秦恒猛然一惊,看着薛离,道:“你怎的回来了?”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薛离大步走着,道:“秦小姐遇刺,情况很严重,我怎能不回来,别废话了,快带我去看看她。”丝毫没有礼数可讲,这是他自认识秦恒以来的第一次这样。 见他模样,秦恒心里突然好受了点,不再多言,领着他快步往后院,秦蓁的房间而去。 刚到秦蓁的小院,正好见到赢楼后退着关门出来,动作很轻。薛离知道他是曾经的太医院院使,于是大步走了上去,直接道:“赢先生,秦小姐情况如何?”此时的他心急如焚,说话干净利索,完全没了礼数,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可赢楼与秦恒却并无介意,反倒挺欣赏他此刻的态度。 赢楼也不去问他怎么回来了这种废话,示意他噤声,轻声道:“去书房说,蓁儿刚睡下,别吵醒她。” 薛离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戾气,看着烛光微黯的房间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人进到书房,见秦恒要去泡茶,薛离有些不耐烦地道:“秦大人先别忙,赶紧将秦小姐的情况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恒摆弄茶碗的手颤了颤,却没有停下动作,多日不见,这胖老头似乎老了不少,满脸的憔悴之色,眼里布满了血丝,看样子是很久没睡觉了,“你先坐下,让赢先生与你说,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定是一路不歇赶了回来,喝口茶解解渴。” 老头的模样让薛离有些心疼,却也佩服他这种临危不乱的气度,深深吸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问赢楼道:“赢先生,秦小姐的情况如何?” 赢楼叹了口气,道:“情况不容乐观,蓁儿身中十二枚银针,已然取出十枚,但还有两枚却取不出,已经钻入血肉,并且一直在随着血流移动,很麻烦。” 薛离心里咯噔一下,死死看着赢楼,赢楼又道:“此乃蓁儿高烧不退的原因,另外,那银针之上淬有一种古怪毒药,老夫只能压制,却无法解除。” 薛离紧张地问道:“什么毒?致命吗?”这是废话,不致命那刺客会用吗?可他还是心存侥幸地问了出来。 赢楼看了看秦恒,见这位老友,一夜时间似老了十岁,他轻叹一声,道:“慢行毒药,暂时不会致命,但若不尽快拿出解药,不出半月,毒素便会侵入脏腑,届时神仙难救。” 薛离真的很想一拍桌子,大吼一句“那你倒是想办法救人啊!”可最后关头却突然冷静下来,这样有用吗?除了显自己嗓门大、脾气臭,一点用都没有,论关系,人家可比自己与秦蓁的关系近,有办法还有自己去说?早用上了。 薛离暗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且不知赢先生可有救人之法?若有,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给您弄来,只要能救秦蓁。” 见薛离模样,赢楼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对秦恒道:“老秦呐,蓁儿那丫头眼光好,没看错人,这小子够意思,没白费替为他遭此大罪。” 这时,秦恒已经泡好了茶,端着走过来,轻笑道:“我蓁儿这一点随了老夫,会看人,呵呵,来,薛公子,先喝口茶,坐下慢慢说。” 薛离被这俩老头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时候,你俩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是急疯了吗! 见薛离依旧站着,眼神似要喷火一般,秦恒将茶碗放到桌上,轻声道:“你这孩子,急个什么?如你这般能解决问题吗?赶紧坐下,别浪费了老夫这碗好茶,快些喝两口解解渴。” 薛离无奈,依言坐下,也不管茶水滚烫,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直接咽了下去,烫地嘴巴与喉咙似火烧一般,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紧紧盯着秦恒。 秦恒满意地笑了笑,道:“遇到问题要冷静,想办法解决才是正道,否则你日后如何干大事?” “秦蓁都这样了,你让我如何冷静!” 秦恒道:“赢先生已经想出法子,但也只能尝试,成不成还两说。” 薛离急道:“什么法子?快说,我去办!” 秦恒道:“中原有座死亡谷,谷内有一神医,据说可治世间一切伤病,或许也只有他能救得了蓁儿了。” 薛离精神一振,连忙道:“那赶紧派人去请啊,不行我去,就扛我也要将他扛过来!” 秦恒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最快的马,顺利的话,十日可回。” 薛离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道:“既然寻到神医了,您方才说成不成还两说,是何意思?” 至此,秦恒与赢楼互相看了看,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只因那神医有个名号,叫见死不救,极少有人能请他出手……” 第117章 情意 “我惯了他的臭毛病!”薛离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冷声道:“什么见死不救的神医,他若不答应救秦蓁,老子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见状,秦恒眉头跳了跳,这一刻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平易温和的少年,实则有着一种很不同寻常的性格与气质,尤其是生气的时候,隐隐透着些与其母亲苗小姐一模一样的逼人气势,很有压迫感。 秦恒道:“按理说,你能如此在乎蓁儿,老夫应该十分高兴才是,实际上也的确很高兴,但是孩子,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遇事要沉着冷静,不可冲动,冲动会让你丧失判断力,从而坏了大事。” 赢楼点头道:“秦大人所言有理,薛公子,莫要让愤怒影响了理智。” 至此,薛离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不妥,遇事要冷静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可这时候他是真控制不了自己,由此也可看出,秦蓁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似乎当真不仅仅是朋友那般简单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吐出,片刻后睁眼,眼神平静了许多,后退两步,对秦恒二人拱手一礼,道:“多谢两位先生教诲,薛离受教了,先前是晚辈无礼冒犯,望请包涵。” 秦恒与赢楼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都对薛离能快速控制情绪,感到满意。年轻人鲁莽不可怕,冲动情绪化也很正常,否则还叫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吗?怕就怕他冲动鲁莽情绪化,而且还不听劝,这样的人一般很难做成什么大事,即便能成,那也是千帆过尽之后,撞了无数次南墙,吃过许多大亏,才幡然醒悟。 这样也不是不好,是很不错的人生历练,可对于薛离而言,他没有这样的机会,更没有时间让他去试错,他必须一直对下去。 薛离道:“请两位先生,将秦蓁遇刺的情况告知小子,查案之事,还是锦衣卫更合适。” 秦恒微一点头,道:“那些刺客是来寻你的,一直游荡在镇府司衙门外围,因多日不见你现身,错将蓁儿当成了你的娘子,于是便动手了。” 薛离微微蹙眉,突然想起当初在六合镇,偷听到田忌说过的话,要潜伏在金陵,打探自己的情况,然后伺机而动,难道是群英会那群混蛋干的? 薛离问道:“您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秦恒道:“高庆一众护卫,回来亲口所言,对方一共二十四人,动手时曾提到过你的名字,也说了蓁儿可能是你娘子的话。” 薛离蹙眉道:“那些人有何特征?高庆现在何处?” 秦恒道:“毫无特征,非常普通,与寻常百姓无异,所以捉拿起来很是不便,高庆与另外七名护卫,都受了不轻的伤,正在修养。” 薛离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地道:“秦小姐当时为何不向他们说明,她不是我娘子,此事与他无关?”这不是质问,而是寻求一个,当时或许能避免动手的方法,很笨,但正常思维的人,一般都会这样。 秦恒摇头苦笑,道:“你这孩子,聪明时聪明绝顶,笨起来却也笨得透彻,此事是谁说几句话便可避免的吗?何况蓁儿的性子你也了解,她对你的情意还用我说?她巴不得有人这般说她。” “这傻妞。”薛离语塞,心中是又好笑又感动。 这时,程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大人,府外有人求见,说有要事求见薛公子。” 秦恒看了薛离一眼,应道:“什么人?可说了寻薛公子所为何事?” 程德道:“不曾说何事,来人只说,他叫陈宇平,薛公子认识他。” 此话一出,不等秦恒开口,薛离连忙打开房门,道:“程将军,快让他进来,是我的人,可能与秦小姐遇刺一事有关。” 程德神色一凛,一抱拳,大步而去。 不多时,陈宇平与程德飞奔而来,陈宇平目光一扫,见没有外人,便也不墨迹了,单膝跪下,道:“陈宇平见过大人,有要事禀报!” “起来说话,”薛离蹙眉问道:“可是与秦小姐遇刺一事有关?” 陈宇平点头道:“正是,在秦小姐遇刺一事传开之后,属下便立刻开始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这话顿时让秦恒与赢楼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死死盯着陈宇平,心突突直跳,看来薛离回来的很是时候,否则这些锦衣卫,应该不会将此事告知自己等人的,锦衣卫果然厉害。 薛离沉声道:“说。” “刺客来自群英会,据属下分析,他们八成便是,当初没有随郑和去往凤阳的那些人,一直藏身在金陵。” 果然是他们!薛离心头一凛,因为当时的一个疏忽,将这些人忽略了,没曾想竟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他道:“那些人现在何处!” 陈宇平道:“有咱们的人在暗中盯着,那些人去了杭州,眼下正在浙江总督府内,进去之后便一直不曾出来。属下估计着您应该也已知晓,秦小姐遇刺一事了,很快便会回来,便连夜回来向您汇报情况。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非常好!”薛离看着陈宇平夸了一句,沉吟片刻,道:“你继续去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打草惊蛇。” “是!”陈宇平再次单膝跪下,应了声后便起身快速离去了。 “孙开福,居然勾结群英会,害我蓁儿,老夫定要让你后悔莫及!”秦恒脸色气得发白,一巴掌拍在门框上,因用力过猛,肥肥的手背上都已经能看清根根青筋,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薛离并未笑话他此时的不够冷静,因为这种事也得分情况,秦恒此时需要发泄。 过了一会儿,见秦恒气喘声逐渐平稳,情绪稳定了一些,薛离这才开口道:“秦大人,此事得分头行动。您这边与赢先生要办两件事。” “第一,想法子调查孙开福,寻找证据,争取给对方致命一击,此事不用我教,您应该比我在行。第二,请赢先生用尽一切手段,保住秦小姐性命,在我回来之前,争取不要让情况再度恶化。” 闻言,秦恒神色一怔,问道:“你去何处?” 薛离微眯着眼,淡淡地道:“我去死亡谷,请那神医过来,十日时间太长,秦小姐耽搁不起,我要亲自走一趟。” “这……”秦恒没想到,薛离竟会如此果决,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薛离道:“别这那的了,眼下治好秦小姐是重中之重,其他事情往后让,我连夜出发,临走前我会给陈宇平传话,让他将所有线索直接汇报给您,具体情况您斟酌着办,齐东成应该很快也会回来,届时让他主持此间锦衣卫事务,一切听您的吩咐行事。” 秦恒点点头,眼下似乎也只能先这样了,他道:“那你路上小心,临走前去看一眼蓁儿吧,她醒着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薛离鼻子一酸,连忙偏过头去,不让秦恒几人看见自己的神色,道:“好,我这就去,我走之后,此间事务便拜托您二位了,千万不能让秦小姐再有意外,我会尽快带着神医赶回来。” 见薛离往外走去,赢楼抬高声音,提醒道:“那神医住在死亡谷,唤作叶长青!” “知道的,我一定带他回来!”薛离头也没回地应了声。 去到秦蓁的住处,房里亮着烛火,薛离心头微颤,一股淡淡的悲意袭上心头,他轻轻嗅了嗅鼻子,将心绪稳住,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宁宁的声音,轻道:“谁?” “我,宁宁开门。” 房里立刻传来一阵匆忙的细碎脚步声,房门打开,宁宁眼眶通红地看着薛离,泪水哗哗而下,声音颤抖着唤了声:“公子回来了。” 薛离表情僵硬地笑了笑,道:“嗯,回来了,秦小姐怎样了?” 宁宁道:“还在发烧,刚睡下没一会,公子进来看看小姐吧,她一直念着你。” 进到房里,秦蓁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煞白,消瘦如骨,分明只十数日不见,她竟似瘦了两三圈。薛离静静看着她,柔声道:“你这傻妞,怎的如此固执,连命都不要了么?” 宁宁在一旁小声啜泣着,颤声道:“公子,小姐会不会有事啊,您可要想法子久久她啊……” 受到宁宁的情绪影响,薛离也微红了眼眶,走到床前,伸手在秦蓁脸上摸了摸,入手滚烫,却又蕴着一股冰凉,将他额前发丝捋到耳后,薛离轻声道:“我一定救活你,等我回来,要坚持住。” 秦蓁似听见了一般,睫毛轻颤,含糊不清地轻唤道:“薛离……薛离……” “我在,”薛离赶紧抓住她的手,柔声道:“在家好好养着,我很快便会带神医回来救你,要听话。”他感觉自己不能再留了,否则一定会哭出来,于是赶紧起身。 宁宁惊道:“公子要去何处寻找神医?” 薛离笑着在她头上轻拍了拍,道:“你不用管,好好在家照顾小姐,我很快回来,一定救活她,好吗?” 宁宁眼眶再度通红,盈盈一拜,跪了下去,气息不畅地啜泣道:“求公子一定救救小姐,宁宁给您磕头了。”说着,重重一下,额头砸在地板上,吓了薛离一跳。 第118章 洛阳风雪 在前世,洛阳因女帝武则天而得了个“神都”之名,可在这个世界,虽然也有过大唐盛世,但却没有武则天此人,所以洛阳也只是个普通城市,近代没有了京城的名头,行政方面也就不如何特殊了,倒是因为与少林同属中原大地,成了天下武林人士的汇聚地,民风极为彪悍。而那死亡谷,就在洛阳城外不远的地方。 离开金陵之后,薛离马不停蹄地往洛阳而去,这是重要的城市地标,他需要先打听清楚死亡谷的具体位置与情况。 连番赶路累不累?当然很累,饶是薛离那被特殊物质改造过的身体,也感到有些疲惫了,可如今却不是休息的时候,不能有丝毫懈怠,懈怠一刻,秦蓁的性命就危险一刻。 又下雪了,而且越往北方雪越大,马儿在薛离离开金陵的第二天便累死半道,而他也没再买马,而是靠着自己那变态的体力,如雪中奔行的雪豹一般飞快赶路。这是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对他身体的考验极为巨大。 但薛离却硬生生挺了下来,此间虽有多次体力不足,但他却凭着一股毅力,强行撑过,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身体极限,后来甚至连心窝处的那股气流都被他冒险调用出来。 不过让他惊喜的是,这气流此番不但没有让他昏厥,反而对他赶路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自己只要不一次性全部用出,便不会出问题,反而会在消耗之后,重新补充时,让其体量略微增加一些,而随着不断地消耗恢复,自己对它的控制也越发顺畅娴熟起来。 离开金陵后的第三天,风尘仆仆的薛离,终于站在了洛阳城外,此时的天地间一片雪白,雪还在下,只是没有那么密集了,寒风似刀,吹在脸上生疼。 薛离抹了把脸上,与雪水混在一起的汗水,长长松了口气,他现在很累,需要休息,需要吃饭,虽然只是刚到洛阳,但这也意味着,离去到死亡谷已经不远了。 进到城中,薛离随便找了间大点的客栈进去,先要了两大碗胡辣汤,喝完之后,又要了两斤牛肉,一壶酒,六个大肉包,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净,将同在一处吃饭的食客们吓得频频咋舌,见过能吃的,却没见过这么能吃的,而且这还是个看着只有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他是饿了半个月没吃饭吗? 酒足饭饱之后,薛离舒服地长长出了口气,连着三日来的疲累,好了许多,现在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睡觉,明日一早便直接去死亡谷。 薛离起身,招呼小二道:“小二哥,结账。”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店小二快步走来,笑呵呵地道:“客官,您本店消费一共二两三钱银子,给您抹个零头,您给二两银子即可。” 薛离笑笑,道:“好,这是五两银子,麻烦你给准备个房间,再帮我烧些热水,我要洗个澡,谢了。” 店小二喜笑颜开,一边伸手去接银子,一边笑着道:“得嘞,客官您随我来,本店上房环境极好,您先去房里歇着,一会儿便给您送上热水。” 可就在小二的手将要碰到银子的时候,大厅角落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等等等等!”接着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满面笑容。 男子身材健硕,穿着一身米白色长衫棉衣,束着长发,头戴一挽米色纶巾,像是个读书人,走到薛离面前,笑着道:“这位公子,在下杨万里,你如何称呼?” 薛离一愣,问他道:“有事吗?” 杨万里笑着道:“我见公子气度不凡,食量惊人,想必是个习武之人吧?” 薛离微一点头,道:“会些拳脚功夫,你有什么事?” 杨万里道:“我一看便知公子会武功,这样,您不是要住店沐浴吗?我这有个好东西,叫做药浴,可比那热水强多了,不但能够舒缓疲劳,还能温养经脉,对您这种习武之人来说,绝对的好东西,您了解一下?” 最后一句,让薛离想到了前世那些推销健身卡的,“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他微微一愣,道:“药浴便算了,我只是想寻个地儿好好睡一觉,没那么多讲究的。” “您看,这您就不懂了吧?”杨万里循循善诱道:“我见你风尘仆仆,想来是长途跋涉而来,奔波劳累,不歇息好如何使得,您看,在这沐浴休息,您得花三两银子,去我那,不仅有药浴,住的地儿也十分舒适,而且明儿一早,还能给您提供一顿免费的早餐,加一起也就三两银子,岂不更划算?” 划算个der啊,我他妈知道你说的地儿在哪儿?别是个黑店吧,还药浴,你当你是谁?薛离正想着,那店小二不乐意了,语气淡淡地道:“杨公子,不带您这样欺负人的吧?往日您来门口拉客我便不说了,今次怎的到店里来抢了?这还让不让我们普通百姓活了?” 那杨万里双目微眯,看了店小二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做生意自然是看客人意愿,岂有你这般强买强卖的?今日之事,便是打到官府我也有理,还是说要让家师亲自前来与你说说?” 此话一出,店小二顿时神色一凛,明显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两步,笑着道:“您看您,怎的还认真了,往日里不都这般与您说笑嘛,您别生气,我啥也不说了,请这位客官随您去可行?” 看来这是个欺行霸市地主啊,谁惯出来的坏毛病?薛离看着店小二道:“小二哥,银子收好,就按我方才所言去办,带我去房间。”看都没看杨万里一眼,他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欺负人的东西。 店小二一愣,很想接过薛离手里的银子,可又见杨万里面色不善,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笑着道:“客官,您还是随杨公子去吧,他说得对,他那里价钱更合适。” 杨万里满意地看了眼店小二,就要伸手去拿薛离的银子,薛离手腕一翻,将银子握在手心里朝下,道:“你做什么?动手抢?” 杨万里一愣,面色不善地看着薛离微微一笑,道:“怎的?你怕我害你不成?” “害我倒是不怕,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怕,就是纯粹看不惯你这行事手段,与丑恶嘴脸,我偏不随你去,你待如何?”薛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将手里的银子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挑衅意味十足。 杨万里面色铁青,寒声道:“在这洛阳城,我即便杀了你,也无人敢管,你莫要不识抬举!” 薛离做好奇状,上下打量他一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所有人听见,道:“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是不小,可我记得癞蛤蟆冬天是不出门的啊,你是什么品种品种的癞蛤蟆,就不怕被冻死?” 此话一出,厅内食客们立刻发出阵阵压抑着地轻笑声,觉得这少年说话真逗,胆子也大,居然敢这般奚落杨万里,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杨万里神色一凛,一掌拍向薛离胸口,他怒了,何曾有人敢这般与自己说话,连洛阳郡守也要对自己礼让三分,这臭小子算个屁! 薛离轻松避开,并未还手,而是任由杨万里不断进攻,从他出手的威势来看,经验告诉薛离,杨万里大概有七品修为,已经很不错了,如此年纪便达到这般程度,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少爷。 打架立刻引来许多人的主意,包括门外的行人,一见动手的是杨万里,所有人都低声议论起来,薛离听见有个人小声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哥,不想活了?居然敢与死亡谷的杨公子动手,万一惹怒了他那师父,连累一家人的性命哦……” 薛离一愣,原来这杨万里是死亡谷的人,他师父有没有可能就是神医叶常青?如此想着,却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某一刻,薛离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脚踢在杨万里腹部,将他踢飞,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是死亡谷的人?叶常青是你什么人?” 杨万里心里无比震惊,他甚至没看清薛离是如何出手的,那一脚毫无征兆,神出鬼没,完全没有给他留任何反应的机会,实在太强了! 第119章 直入死亡谷 杨万里疼得如虾米一般蜷缩在地,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儿来,大冷的天,他却出了一头汗,死死盯着薛离,眼神怨毒地沉声道:“我乃死亡谷杨万里,家师叶常青,你是什么人,可否留下姓名门派,日后家师自会找回场子!” “不用等日后了,我现在便送你回去,见见叶常青。”薛离笑了声,弯腰如拎小鸡仔似的,将高大健硕的杨万里拎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银子丢给目瞪口呆的店小二,笑着道:“银子收好,待我下次过来,备一份与方才一样的酒菜招待即可。” 店小二一愣,手忙脚乱地接住银子,连忙问道:“公子尊姓大名,在下日后也好称呼。” “我姓薛。”薛离拎着杨万里走出了客栈。 杨万里知道,自己今日是遇上硬茬子了,不但打不过,对方连死亡谷与师父叶常青的名头都不怕,他有点后悔,却又满眼怨毒地看着薛离,声音阴狠地道:“有种你便杀了我,看我师父如何收拾你!” 薛离没搭理他,而是在想另外一个问题,这杨万里既然是死亡谷的人,神医叶常青是他师父,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跟着叶常青,最起码是要学医术的吧?那他为何要去客栈抢生意?就为了赚点银子?这似乎有些说不通,有着神医称号的人,会缺这么点银子吗? “有本事你杀了我!”杨万里又一次怒吼道。他此刻被薛离紧紧抓着腰间衣服,衣服勒得死紧,很疼,而且完全用不上力,无比难受。 薛离突然将他单臂举过头顶,然后奋力往地上砸去,哼道:“吵死人了,给老子闭嘴!” “嘭!”杨万里被重重丢在地上,幸好此时积雪颇深,卸去了多半力量,否则这一下他就是不死,也会落个重伤,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了一阵让五脏六腑动荡的钻心剧痛,立刻哀嚎起来。 薛离走到他面前蹲下,似笑非笑地道:“你最好安分点,别给我惹事儿,否则我真的会弄死你。” 就在这时,杨万里的右手突然猛地上扬,薛离目光一凝,在他要动的时候便发现了,也可以立刻避开,但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一股细微的刺鼻味道钻入鼻中,薛离大脑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但转瞬便消失了,他立刻发现,这杨万里是要对自己用毒,而且这毒应该是迷药一类的东西。 这货要将我迷晕,想干什么?薛离暗暗想着,但却并未阻止,也没有躲开,而是做出个普通人都会有的下意识动作,抬起胳膊护住面部…… “噗!”一蓬白色粉末砸在薛离胳膊上,立刻发出一股很重的刺鼻味,薛离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立刻便有了头晕的反应。 他不阻止,也不避让,并非是托大,更不是犯傻,而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自从上次在当涂山上,安觅儿中了群英会的毒,而自己却完全没事之后,他后来便向贺通讨了些毒药,尝试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会中毒。 不好说是不是百毒不侵,但最起码所实验过的那些毒药,也只是在摄入体内的一瞬间有些效果,之后便都会失效,简而言之就是,一般的毒药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眩晕感转瞬即逝,但薛离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满目惊恐地看了看杨万里,接着“扑通”一声倒在雪地之中,装晕,看他想干什么,兴许能弄清,他与客栈抢生意的真正用意。 见状,杨万里哈哈大笑,阴狠地道:“臭小子,老子可是神医叶常青的徒弟,你以为老子只是会些武功吗?死你全家的!老子打死你!”说着便对薛离一阵拳打脚踢,心情畅快无比。 薛离装作不知,任他踢打,倒不是他贱骨头,而是在杨万里打自己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这货并未动用内力,也就是说他没想弄死自己,那么就一定是别有用途了,究竟要干什么? 片刻后,杨万里出够了气,重重一脚踢在薛离肚子上,啐了口吐沫,咬牙切齿地道:“狗东西,若不是师父留你有用,老子一定将你千刀万剐!”然后扛起薛离,大步往城外走去。 留我有用,有什么用?叶常青不可能认识我,而且这次与杨万里完全是偶遇,他们想干什么?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随机应变就是,薛离双目微闭,被杨万里扛在肩上,很快便出了城。 这杨万里轻功不错,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极为隐秘幽静的山林,薛离微睁眼看了看,见前方有一个两座数十丈高的山,夹成的山谷,入口十余丈宽,一直往前延伸,看不到尽头,暗道:“这里就是死亡谷吗?” 这时,杨万里扒拉了下薛离的头,见他闭着双目,哼哼冷笑道:“狗东西,待师父利用完你,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薛离没敢再睁眼去看,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杨万里站稳脚步,喊道:“师父,我回来了!”然后又大步往前走去。 进了屋,薛离被重重丢到了一张木板床上,杨万里坐在床沿上微微气喘,骂道:“狗东西,累死老子了,这会儿让你先睡,等你醒了,老子一刀一刀割了你的肉,呸!” 薛离正要偷偷睁眼,去看屋里的环境,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踩踏积雪发出的“咯吱”声,正是往这里来的,他赶紧闭上眼睛,没有妄动。 不一会儿,一个人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让人腮帮子发酸的难听声音,随即一个浑厚的老者声音道:“你又跑何处疯玩去了,怎的还带了个人回来,他是谁?”语气有些不悦。 杨万里赶紧起身,笑嘿嘿地道:“师父,徒儿是去洛阳城,给你寻人去了,呶……”杨万里得意地指了指床上的薛离,道:“这家伙厉害,十分符合您的要求,特别能吃,力气很大,身体应该比较特殊,您看能不能用?” 叶常青道:“他?如此瘦弱,能吃多少食物?” 杨万里得意地将薛离吃的东西数量说了一遍,忍不住感叹道:“就这食量,怕是一头狼都能吃饱了,他若不是不同寻常,哪个正常人能一次性,吃这许多东西?您就别问了,先看看能不能用再说。” 叶常青皱眉看了看薛离,问道:“他怎么了?” 杨万里道:“被我下了迷魂散,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 “你这不胡闹吗?”叶常青道:“迷魂散会影响人的神智,对脏腑伤害亦是极大,若他当真能用,岂不让你毁了。” 杨万里一惊,连忙道:“那怎么办?若非用了迷魂散,徒儿先前便叫他弄死了啊!” 叶常青道:“先给他放血,迷魂散的药性会随着血液流出,在他死后半个时辰内,脏腑功能尚在,不影响使用,快!” 他妈的,原来是偷人内脏的!这是什么狗屁神医,竟如此狠毒!薛离心中暗骂。 杨万里应了一声,走到薛离身边,冷笑道:“狗东西,便宜你了,让你死得如此痛快,呸!”说着便取出一把五寸长的银色锋利匕首,一手将薛离的下巴往上抬,露出脖子,一手用匕首割了下去,竟无丝毫犹豫,显然是常干这种事的老手了。 第120章 医痴 “叮!”一声脆响,杨万里的匕首,被薛离右手食指的指甲弹了一下,他手腕一颤,瞳孔疾缩,没有丝毫反应的机会,薛离双指夹住匕首,坐了起来。 “你要杀我?”薛离似笑非笑地看着杨万里,却也没有立刻对他动手,毕竟他是叶常青的弟子,自己有求于人,出手伤人总归是不好的。 “你!你!你……”杨万里大惊失色,死死盯着薛离,奋力将匕首往回抽,但薛离的两根手指却如铁嵌一般,夹着匕首纹丝不动。 “师父还不帮忙!”杨万里大喝一声,另一只手握拳,往薛离面部打去。 薛离未做理会,甚至都没有去看杨万里的手,而是细细望着一旁的叶常青,这是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头,头发斑驳花白,两条眉毛很长,一直垂到两侧颧骨位置,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唇上无须,颌下留着一撮五寸左右的山羊胡,中等身材,偏瘦,着一身灰褐色布衣棉袍,乍一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便似个普通老头一般。 叶常青冷冷看着薛离,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了解自己的徒弟杨万里,心狠手辣,说是用了迷魂散,那就一定是用了,可眼前这小子怎么回事,为何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方才的一瞬间,他那夹住匕首的出手速度,快到无法想象。 “啪!”薛离随手一拍,打掉杨万里的拳头,然后双指微一用力,将匕首夺过来,一脚将杨万里踹飞出去,笑着道:“反正不是让你摘内脏的人就是了,”他起身下床,向大声哀嚎的杨万里走去,道:“都说叶常青乃一代神医,没曾想竟是个摘人内脏的贼人,长见识了。” “闭嘴!”薛离一脚踩在杨万里嘴上,顿将他的喊叫声压了回去,轻笑着对叶常青道:“我是来请你看病的,你去不去?” 叶常青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没有中毒,万里没有给你下毒?”他此刻最关心的是这个。 薛离道:“下了,应该就是你方才所言的什么迷魂散,气味刺鼻,吸入后会使人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是也不是?” 叶常青精神一振,立刻点头道:“正是,你既然吸入了迷魂散,为何没有任何中毒迹象?你不可能有解药!” 我他妈哪知道为什么?学轻笑道:“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跟我去救人,我放你徒儿一条生路。” 叶常青还是没有答复薛离,瞪大双眼,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地道:“你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 薛离有些无语地看了看他,心道这老头可能是个医痴,就像所谓武痴与书痴一般,一旦遇到自己喜爱领域方面的物事,立刻便会痴迷。 “老头,你他娘的是八品高手,还不快救我!”杨万里的嘴被薛离踩出了血,含糊不清地吼道。 薛离蹲下,轻声道:“叶神医,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随我去救人,我先替你教育教育,这不懂规矩的徒弟。”说着一把掐住杨万里的脖子,道:“你方才要割我脖子的动作,可是熟练至极,我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话音落下,手里的银色匕首便已经到了杨万里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却并未割破皮肉,而是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很细的红色血痕,但却没有出血。 “啊!”杨万里吓得惨叫出声,脖子上一闪而过的凉意,让他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条件反射地便要抬手去摸,但却被薛离用匕首扎进右小臂,“噗”的一声,将他胳膊钉在地上。 “你若再敢乱动,或者发出一声喊叫,下一刀便不是手臂了,明白么?”薛离的声音轻柔,带着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杨万里狠狠打了个寒颤,强忍着胳膊上的剧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痛苦声音,求饶道:“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或者你想不想做官,我可以让舅父给你一个大官,只要你别杀我!” 薛离没搭理他,偏头看了叶常青一眼,笑着问道:“如何?考虑好了么?随我去救人,我放了他,否则他立刻便死。” 杨万里哭喊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知道薛离不是在开玩笑,若师父不答应去救人,他肯定会杀了自己,他害怕了。 对于薛离的威胁,叶常青没有任何反应,对杨万里的哭喊更是无动于衷,他静静盯着薛离,微微蹙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老夫调配的迷魂散,对你不起任何作用?”他居然还在想这件事。 薛离一阵无语,心里越发确定,这老头是个医痴了。 “臭老头!我若死了,看你如何向舅父交代!”杨万里歇斯底里的吼道,胳膊上已经流出了很多血,血液的大量流失,让他越发恐惧,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叶常青一愣,眉头紧皱,沉声对薛离道:“你先放了他。” 薛离道:“你答不答应救人?” 叶常青道:“放了他再说。” “好,”薛离微一点头,然后“歘!”的一下将匕首拔出,带出一大蓬鲜血,杨万里大声惨叫着,哭喊着。 薛离退到房门口,叶常青快步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种淡黄色的粉末,有一股药草清香,洒在杨万里的伤口上,止血效果立竿见影,不过数息功夫,便不再流血了。 薛离看的暗暗咋舌,这老头当真有两下子,正要说话,老头突然起身,一掌拍了过来,势子极快,内力汹涌,威势惊人。 好家伙!八品初!薛离暗自一惊,不敢大意,侧身避开,待叶常青挥手再攻之际,他矮身闪开,一指点向他腋下。 这不算什么高深手段,是他此前与小叫花动手时,学来的新的进攻手段,虽然连梅花酥折手的皮毛都够不上,但他却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立刻逼得叶常青回手去救。 两招不曾得手,眼下又被薛离反攻腋下,叶常青暗自一惊,对薛离越发好奇起来,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体内并无内力,可速度与反应为何如此之快?太神奇了! 又过十数招,叶常青越打心越惊,薛离的手段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若不计内力的话,他的能力怕是不会低于一个九品初的高手,究竟是为什么? “噗!”薛离用手腕与叶常青的手掌对了一下,二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停下。 薛离没有内力,但他的力气却特别大,叶常青皱眉看着他,问道:“小子,你用了几成功夫?”他能感觉到,薛离应该没有动用全力,即便如此,却也与自己打了个旗鼓相当。 薛离轻笑道:“你这老头怎的不讲信誉?你徒弟我也放了,架也打了,你还不曾说要不要随我去救人。可别逼我将你师徒二人一起杀了。” 叶常青眼神一凝,冷声道:“不救!你要杀便杀!”他生平最烦的便是,有人用这种话来威胁自己,他有自己的原则,否则也不会有了“见死不救”的称号。 日,我他妈也是傻了,这话能威胁到他么?我杀了他,谁去救人?他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太白痴了。 薛离一拍额头,懊恼一笑,道:“呃,是我说错了,不该威胁你,也没资格威胁你,我求你随我去救一个人,行不行?” 按照正常情况,叶常青会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然后冷言冷语地赶人,甚至动手,可他此番却没有,第一是打不过,动手也是自取其辱,第二是他对薛离的情况太好奇了。 而且就算他答应别人要救人,那也是别人将病人带过来,而不是让他出诊,可这次他也没有因此直接拒绝,他细细打量着薛离,片刻后说道:“救人可以,但我有条件。” “师父,不要帮他!弄死他!快弄死他!”杨万里声音怨毒地吼道。 “闭嘴。”薛离说了一句,下一步便已经到了他身边,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神出鬼没。 薛离问道:“什么条件,请讲。” 叶常青看着他,道:“我想知道,你是否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之体,也想知道,你为何没有内力,但却有如此凌厉的功夫。” 薛离笑着问道:“你该不会要解剖我吧?” “解剖?”叶常青有了名词障碍,但很快便明白过来,道:“我要研究你,需要你的配合。” 第121章 约见洛阳 薛离看着神色认真的叶常青,轻笑道:“只要你不是憋着弄死我,配合你不是问题,但你得先帮我救人。”其实他自己也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那改造自己身体的能量是什么,自己为什么不能修炼内功。 这时,杨万里已经站了起来,扶着墙,勾着背,自己用纱布将右小臂的伤处包起来了,脸色苍白,眼神怨毒地看着薛离,冷声道:“老头,你若答应帮这小子,我便让舅父,将你孙女卖入青楼,甚至送入军中充当军妓,你给我杀了他!” 此言一出,夜场眉头一皱,怒气陡升,险些便对杨万里动了手,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沉声道:“我打不过他。” “打不过?你可是八品高手!你还有那许多毒药,你说你打不过他?”杨万里吼道:“我看你是不想让你孙女活了!老东西!” 这一番话,连薛离都皱起了眉头,他看明白了,这叶常青应该不是真心实意收杨万里为徒,是被威胁了,可这杨万里究竟什么来头?但他却没有说话。 叶常青冷眼看着杨万里,道:“你那舅父都不敢如此威胁老夫,你莫要真当老夫好说话,不敢对你如何。” 杨万里顿时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怒喝道:“有本事你便对我动手,你试试,你若伤我一根毛发,舅父必会让你孙女生不如死!”他觉得薛离此刻是不敢对自己动手的,因为有叶常青在,而叶常青又受制于自己,所以才有些肆无忌惮地,阻止着叶常青帮助薛离。 岂料,就在他话音刚落,正要用更恶毒的话语去羞辱叶常青时,薛离突然动了,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他近前,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水蓝色剑柄的秋水宝剑,剑尖轻轻挨着他的鼻尖。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更不管你是何来历,但你若要阻止叶神医替我救人,我会杀了你与你那所谓舅父。”薛离冷声说道。手中有剑与无剑的薛离,完全就是两种气质的人,此时的他气势凌厉,全身寒意森森,有着无尽让人胆寒的锋芒。 杨万里吓得浑身哆嗦,目光惊恐地看着薛离,然后慢慢从薛离脸上,移到鼻头上的剑尖上,轻轻咽了口吐沫,颤声道:“你、你知不知道我舅父是什么人。” “管你什么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敢阻碍我救人,老子一样杀了!”薛离的声音不高,但却透着一股无比坚定的森然与自信,仿佛在他的剑下,任何人都不过是蝼蚁而已。 至此,杨万里忽感裆部一热,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到地上,浑身颤抖地轻声呜咽起来,就快站不住了。 叶常青虽然又一次被薛离的身手惊到,可此时的他,目光却紧紧落在薛离手中那把剑上,他神色微变,眼神复杂地闪烁不定,随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薛离握剑的手腕,道:“公子别冲动,你先行离去,此间事务交由老夫处理,我们明日,在洛阳城迎风客栈见面,如何?” 叶常青突如其来的和缓态度,让薛离一愣,他只道是叶常青要救杨万里,却不知他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手里的剑。薛离看了他一眼,道:“明日?我如何相信你?你若不来,亦或是带着此人跑了,我去何处寻你?” 叶常青道:“你既然到了死亡谷,是来寻老夫救人的,那便应该听说过老夫的名声,老夫轻易不答应救人,一旦答应,那便决不食言,江湖中人人皆知,何况……” 见叶常青没有说下去,薛离问道:“何况什么?” “此事暂且不谈,你先行离去便是,明日午时,你我在迎风客栈见面,”叶常青神色认真地说道:“何况,即便我答应你去救人,也不可立刻出发,我需要准备些物事,还要将一些事情安排妥当,你且去便是,老夫决不食言,如若食言,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毕竟是有求于人,人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还不信,实在说不过去,薛离收回长剑,点头道:“好,那在下便在迎风客栈静待尊驾,顺便提一句,病人是中了毒,且体内钻入了两枚银针,您准备准备。” 闻言,叶常青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病人,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公子先行离去,明日再见。” 薛离微一点头,用剑隔空对着瘫坐在地杨万里点了点,然后对叶常青道:“好,那您尽快。”说完转身就走。 顺着原路回到洛阳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说来也巧,叶常青说的迎风客栈,便是他此前吃饭的那家,倒也省了寻找的功夫。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老头是怎么了?为什么态度一下子变得如此温和?既然有着“见死不救”的称号,那此人性情必然古怪,即便迫不得已答应自己救人,也不该有如此大的态度转变吧? 想不通便不去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回头有机会再问他就是了,还有那杨万里的舅父,叶常青的孙女,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老头身后的故事挺多啊。 回到客栈,因为天气的原因,加之此时已经到了暮时,所以客栈的大堂内几乎没有客人,只有几个闲散人员,正围着一个碳炉取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儿。 那店小二眼尖,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薛离,又惊又喜,因为此前,他是亲眼看到薛离被杨万里迷晕带走的,本还有些担心他凶多吉少,没曾想他居然毫发无损回来了。 “薛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啊!”店小二惊喜地说道。 薛离微笑了笑,道:“运气不错,麻烦你继续按照我此前说的,一间上房,顺便送些热水,我要洗澡。” “得嘞!您请!”店小二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领着薛离往楼上走去。 薛离上楼之后,那一旁围着碳炉取暖的几个人闲人,有一人小声说道:“这便是此前叫杨万里抓走的人?” 另一人道:“听着像是,他居然活着回来了?” 又一人道:“你们听见,方才店小二叫他什么了吗?血公子!” “什么血公子,明明是薛公子,人家姓薛,那血公子可是妖女沈云臻的徒弟,而且据说十分厉害,谁敢惹?” “所以他活着回来了啊,”那人小声道:“你们没有听说吗?那血公子之名,乃是在汉河镇时传出来的,当时与他交手的,是西南李家十二煞的老大李裴虎,据说他就姓薛。” “你的意思,这位薛公子就是血公子?” “可不嘛?年纪也相仿,而且能安然无恙从杨万里手中活着回来,要知道,死亡谷叶神医可是八品高手。” “他怎的到中原来了?”前番不知血公子姓薛的那人,连忙起身,压着声音说道:“你们在此处盯着,莫要被发现了,我回去通知掌门,不管他是不是血公子,以防万一。” 那几人同时点头应下。 第122章 少林来人 微烫的热水,使得全身毛孔张开,阵阵热力钻入身体,驱散着连日来的疲惫,薛离便这般,靠坐在高过头顶的木桶里,热水淹过脖子,舒服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凌晨寅时,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很多了,然后被店小二的敲门声叫醒:“薛公子,薛公子?您醒着呢吗?”这是废话,凌晨三四点,正是人睡得最熟,也是最疲惫的时候,没事儿谁会在那个点起床?但他不得不问,因为店里来了个厉害人物,指明要见薛离,他不敢不叫。 店小二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将薛离叫醒了,他猛地睁眼,消沉的五感瞬间恢复敏锐,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紫芒。一夜好睡,现下浑身舒坦、神清气爽,盘亘在胸口的那股气流,体量似乎都增大了一些。 起身跳出早已冰凉的浴桶,薛离一边擦着身子一边应道:“有什么事么?”他自然听出了是店小二的声音。 店小二轻笑着道:“实在对不住您,这个时辰前来打扰您休息,是这样的,楼下来了位客官,说是要见您,看模样挺着急的。” 见我?这一大清早,难道是叶常青来了?不是约好今日午时吗?薛离暗暗想着,已经穿好了衣服,将两把剑藏在背后的衣服里,收拾好细软,便往门口走去,若是叶常青来了也好,越快出发去金陵越好。 开门出去,薛离问店小二道:“何人要见我,是叶常青叶神医么?” 店小二一愣,连忙摇头道:“不是,是另一位客官。” 薛离微微一愣,道:“不是叶常青?那是谁?”自己在洛阳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也只有叶常青与杨万里知道自己住在这里,难道是杨万里? 店小二后退一步,侧身指着楼下大厅里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轻声道:“是那位客官,等您已经有一会儿了。” 那人是背对着这边坐的,身材魁梧健硕,穿着一身土色棉麻长衣,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中,编着四条大拇指粗细,垂到后背上的麻花辫子,很有特点。 薛离微一皱眉,轻声自语道:“怎么是他?”然后快步往楼下走去。 薛离对此人印象颇深,因为前几日在凤阳的武林盛会上,最后拔得头筹者便是此人,嵩山派掌门,杨顺宝,一个内外兼修的八品上高手。 下得楼来,薛离尚未走到近处,那杨顺宝便站起转过身来,看着薛离微微一笑,道:“阁下是血公子?”此时的薛离并无易容,但身高体型却不曾改变,所以杨顺宝便试探性地问了句。 原来昨晚在此间坐着闲聊的几个闲散人员,便是嵩山派的人,在对薛离身份有了猜疑之后,便立刻回去禀报了,而杨顺宝得了消息,连夜赶来,为的便是要见血公子一面。 薛离笑了笑,拱手道:“原来是杨掌门,不知尊驾莅临,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见薛离不答,而且行的还是文人拱手礼,杨顺宝明显愣了一下,眉头轻轻一皱,立刻舒展开来,抱拳道:“恕杨某冒犯打扰,敢问公子可是血公子?”第一次问,是因为见薛离的体型年纪,与血公子几乎无异,第一眼见到薛离时,他也以为自己认错了,可第二次问却是因为薛离认出了自己。 薛离也不隐瞒,微一点头,道:“正是在下,在下姓薛,血公子是江湖中的朋友,喊着好玩的,杨掌门不用客气,不知您此番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果然是血公子,看来他前几日在凤阳,是易过容的,眼前这模样可比从前好看多了,更像个男人。 杨顺宝哈哈笑着道:“果然是血公子!杨某久仰大名,昨日听闻有疑似血公子之人到了洛阳,连夜自嵩山赶来求见!” 看来问题是出自,昨天那几个闲散人员身上了,薛离笑着道:“杨掌门客气,前几日在凤阳盛会之上,薛某可是亲眼得见杨掌门风采,佩服之至!”花花轿子人人抬,何况这杨顺宝也的确是厉害,薛离这话倒不全是假客气。 “不知杨掌门此来寻我,所为何事?”你总不会单为了见我一面,便连夜从嵩山跑来洛阳吧?路可不近,何况还是这种大雪天,指定有事。 杨顺宝笑着道:“杨某自在凤阳,见了公子略展手段之后,便一直对公子的武艺很是佩服,奈何在后来的比武中,公子不曾参加,实在遗憾,此来是特向公子请教些武艺,望薛公子不吝赐教。” 原来是找我打架的,我可没闲工夫陪你闹。薛离笑着转移话题道:“杨掌门谬赞,薛某微末之技,不敢班门弄斧,您既然在凤阳盛会拔得头筹,不是应该要准备去到朝廷军队任职么?怎的回来了?” 杨顺宝大手一挥,满面不屑地道:“什么劳什子朝廷军队,老子可没工夫陪那些狗官玩耍,我此去便是奔着万两黄金而去,拿了钱财便回来了,什么美人高官,看不上、看不上!” 薛离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杨掌门果然性情中人,在下佩服!”打架是不可能跟你打架的,我他妈闲的蛋疼,莫名其妙跟你打一架? 杨顺道:“江湖儿女,图的便是一个自在,要那官位有个屁用,薛公子请,杨某想领教高招。” 薛离摇摇头,笑着道:“打架还是算了,我刚睡醒,尚有些迷糊,而且我今日午时便要离开洛阳赶去金陵,路途遥远,还是保存好体力才是,还望杨掌门莫要强求。” 杨顺宝蹙眉道:“公子昨日方到,怎的今日便要走?不如留下多盘亘几日,杨某做东,请公子去我嵩山派做客。” 肯定不只是单纯来找我打架的,还有别的事,薛离从杨顺宝的态度里看出了猫腻,笑着道:“多谢好意,此行确有急事,不便停留,日后有机会定去嵩山派叨扰,杨掌门,您有话直说便是,这般急着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见薛离态度坚定,杨顺宝便也打消了要与他切磋的想法,正色道:“不瞒公子,杨某此番前来寻你,只因家师觉远大师,想见你一面。” 觉远大师,乃当今少林派中,辈分最高,也是最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当年若非是他,邀请陆真仪去少林做客,便不会有后来薛离被救之事,那他可能已经死了,不会再有此后这许多事情了。 这件事薛离曾听陆真仪提起过,心中也一直暗暗感谢这位,间接救了自己一命的少林寺大和尚。他道:“觉远大师?他因何要见我?” “实不相瞒,”杨顺宝正色道:“杨某此番凤阳之行,回来后便将此间事务尽数禀报家师,他老人家听闻沈云臻前辈出现了,而且还为了薛公子大打出手,便想与公子见上一面,似是有些事情想与公子确认。” “杨某想与公子切磋武艺,倒不是杨某好胜心,而是家师问到薛公子武艺如何,我说不知,所以此来才想与公子切磋一番,以免家师再问,我答不上来。” 原来如此,不过这大和尚因何如此关心我的情况?要与我确认什么?薛离笑着道:“既是觉远大师召见,在下自然不敢不从,只是此番前来洛阳,是为寻神医叶常青,前去金陵帮着救人,情况危急,实在不敢耽搁,”薛离道:“不若这样,待我将事情办完,定会去少林拜谒觉远大师,届时杨掌门若不嫌弃,你我二人再行切磋如何?让大师看个明白。” 杨顺宝点了点头,觉得这样也行,毕竟人家是来找人救命的,不好耽搁,他道:“好,杨某回去后定向家师如实回报。”顿了顿,又道:“冒昧问一句,薛公子的师父,可是无华教陆真人?” 薛离道:“正是,薛某乃是孤儿,自小被师父搭救,带回师门养大,说起来家师能救我一命,还要多谢觉远大师,若非他老人家当年请师父去少林做客,家师也不会在途中遇上我,也算是觉远大师间接救我一命。” “原来如此,”杨顺宝面露喜色,道:“看来你我二人师门颇有渊源,若公子不弃,往后便喊我一声杨大哥,莫要什么掌门不掌门的,生分了。” 薛离笑着到:“好,杨大哥,往后你也莫喊我薛公子了,生分。” “薛兄弟!”杨顺宝哈哈笑道。 二人认了师门,便没再提打架之事,杨顺宝又问起,他是否请动了叶常青,薛离说都安排妥了,今日午时回奔金陵,二人便坐下,称兄道弟地喝起酒来,该说不说,薛离十分喜欢杨顺宝的性格,二人聊得很是投缘。 若要说起前世里的武侠世界,那怎么都绕不开少林寺,此番能与少林中人结识,让薛离突然有了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像是在做梦,在做一个无比虚幻的梦…… 让薛离没想到的是,正因为此番与杨顺宝之间的谈话,为他日后做的某件事情,安下了一个巨大臂助。 第123章 古怪的神医 薛离与杨顺宝,二人一直喝酒聊天到午时将近,都觉无比畅快,听杨顺宝说些江湖轶事,让薛离涨了不少见识。 看了看门外天色,杨顺宝道:“薛兄弟,既然你马上要启程回金陵,老哥我便不留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若有何事需要我帮忙,便叫人来送信,老哥义不容辞!” 见他说话豪爽,薛离笑着道:“好,那我便不与杨大哥客气了,日后若有需要相助之事,一定开口!” “好!那我便先行告辞,要赶回去向师父复命,我在嵩山等你,干了这杯!”杨顺宝起身,端起酒杯与薛离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 将杨顺宝送到门外,正要道别,却见远处大步行来一人,穿着黑褐色的连帽长棉衣,身上背着个灰色木质药箱,帽檐压得低低的,虽看不清面容,但从他露出帽外的眉毛与胡须便可判断出,叶常青来了。 来得还真是时候,这老头挺会掐点儿啊。 薛离看了眼叶常青,笑着对杨顺宝道:“杨大哥,看来我也不用留了,叶神医来了。” 叶常青走路看似不快,但其脚下似踩着虚空一般,只片刻功夫,便到了迎风客栈不远处,抬头看了眼薛离,声音沙哑地道:“出发,你跟紧我,若跟丢了,我们便在金陵城门口汇合,老夫试试你的脚力。”从始至终,看都没看杨顺宝一眼。 杨顺宝亦是久闻见死不救叶常青的大名,对此人印象不是很好,因为在他看来,行医者就该悬壶济世,不说普救众生,哪怕你图点什么黄白之物也行,可你不要银钱,更无半点悲悯之心,救不救人全凭喜好,甚至会眼睁睁地看着活人,在自己面前痛苦死去,太不近人情。 所以他并未与叶常青打招呼,淡淡扫了他一眼,心里也奇怪,薛离是如何请动他的,然后与薛离道了声再会,便大步离开了客栈。 叶常青干脆,薛离也毫不含糊,目送杨顺宝离开之后,立刻便跟上了叶常青的脚步。 这不跟不知道,一跟下一跳,这老头看似老态腐朽,可行动速度却快得出奇,甚至有些诡异,你几乎看不到他如何动作,可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很远的地方,难怪他会担心自己跟不上。 薛离卯足了劲,紧紧追赶,很快便有些体力不支,开始被迫调用心窝处的气流进行辅助,饶是如此,他的速度也只能勉强吊着叶常青,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一个灰色的背影,在茫茫一片的天地间,显得那般突兀,那般刺眼。 薛离的压力,比来时更大了。 然则叶常青也并非薛离看上去的那般轻松,他起初只是想试试薛离的轻功,所以倒没怎么用力,可随着薛离的速度,从开始的紧赶慢赶,到后来的从容不迫、紧追不舍,他心中越发好奇了,一个没有内力的少年,因何会有这般厉害的功夫? 好胜心起,叶常青动用了全力,将薛离远远甩在身后,倒要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 两日两夜后,薛离终于远远看到了,矗立在风雪中的金陵城,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这两天两夜,他一刻不曾休息,渴了便随手抓把雪塞进嘴里,根本没时间吃东西,饶是如此,却还是被叶常青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看着立在城门口,望着自己这边的叶常青,薛离轻轻吐了口吐沫,自语道:“操,这老头疯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休息,他是机器人吗?他这诡异的轻功是什么路子?” 想归想,但能如此之快回到金陵,还是非常值得高兴的,同时也让自己连续突破了多次身体极限,状态似乎比从前更好了。 到城门口,薛离正要说话,叶常青突然淡淡地说道:“先去看病人,看完之后,请我喝酒吃饭,我有些饿了。” 操!我还以为你老头是机器人呢!原来你也知道饿!他妈的,累死老子了!薛离暗暗吐槽,面上却堆满了笑容,道:“那是自然,看过病人之后,您想吃什么,金陵城任意酒楼饭馆,您随进,我伺候着!” 叶常青微一点头,便又往城里大步而去,只不过这次的速度要正常多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吓人,因为他不知道病人在哪儿,需要薛离带路。 二人进得城来,薛离微微有些气喘,叶常青微低着头看着路面,边走边道:“你让我很意外。” 薛离不解道:“什么很意外?” 叶常青道:“这天下,能在赶路方面追上老夫的,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且都是九品高手,你与他们不一样。” 薛离知道,他又是在对自己的身体好奇了,笑着道:“您不用点拨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配合,只要你帮我救人。” “可惜你没有内力,否则老夫便将这赶路的法门传授于你。”叶常青淡淡地说道。 薛离咧嘴一笑,道:“嘿嘿,那可不好说,兴许待你看过我的身体状况,我便能找到,无法修炼内功的原因,到时候也许便可修炼内功了,届时您再教我,来得及。” 叶常青未置可否,道:“病人在何处。” 薛离道:“总督府,两江总督,秦恒秦大人之女,秦蓁,您随我来。” 到这,叶常青的步子明显顿了一下,自赶路以来,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了薛离,沉声问道:“两江总督,你是何人?为何会替两江总督做事?”老头似乎对当官的印象很不好。 薛离一怔,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些问题,却也不敢隐瞒,道:“我与秦大人是忘年交,我是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然后小意看着叶常青的神色变化。 叶常青深深看了薛离一眼,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此事日后再说,先去看病人,但我要提醒你,根据你说的病人情况,解毒应该问题不大,但那体内的银针,老夫不敢保证能取出来,只能试一试,若成不了,怪不得老夫。” 说到秦蓁,薛离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道:“这是自然,只要您尽心尽力,我都很感激您,只是不知,因何不能保证取出银针?” 叶常青没有回答,而是道:“先去看看病人情况,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薛离回来的消息,早已被人报回了总督府,所以当薛离带着叶常青,来到总督府外的时候,秦恒已经亲自与赢楼在那等着了。 见薛离带着叶常青回来,秦恒连忙迎上去,道:“薛公子,你怎的如此快便回来了?这位是……”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叶常青的身份,可还是不太敢相信,见死不救的神医叶常青,便这般轻易被薛离请回来了? 薛离道:“这位便是神医叶常青叶老先生,先让他去看看秦小姐情况。” “是是是,”秦恒连忙让到一旁,伸手做出请的动作,道:“有劳叶神医,小女在后院房中,您请。” 这时,叶常青抬头看着秦恒,突然问道:“你就是两江总督秦恒?” 秦恒一怔,连忙道:“正是,我便是秦恒,老先生有何指教?” 叶常青步子顿住,道:“我会尽力帮你救人,但我有个要求。” “您说。” “病治好后,想请总督大人帮个忙。”见秦恒想问话,叶常青接着道:“先别问,看看病人再说。” 第124章 棘手之处 进到秦蓁房里,丫头依旧高烧不退,自薛离离开那日起,便一直没有清醒过,若非赢楼医术不错,怕是早扛不住了。 叶常青放下药箱,先是掀开秦蓁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搭脉,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他起身看着秦恒,道:“小姐所中之毒,名叫幻海,早些年出自一位西域蛊医,此毒为慢性毒药,中毒者不会顷刻毙命,但会立刻昏迷,然后随着时日增多,毒素便会侵蚀脏腑,直至脏腑功能彻底衰竭,致人死地,过程很痛苦。” 这毒药的药性,秦恒一早便听赢楼说起过,于是他点头,皱眉问道:“先生能否解掉此毒?” 叶常青道:“若再晚几日,毒素彻底侵入脏腑,那便是神仙难救,好在控制得及时,眼下尚未彻底爆发,不知是哪位医者妙手相助?”作为一个医痴,尽管他的医术已经很高了,可在遇到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人和医药方面的事情,他还是会感兴趣地问一问,这是习惯。 秦恒伸出手掌对着赢楼,道:“是这位赢先生,他当年乃是宫中太医院院使,此番压制毒性,多亏了赢先生。” “御医,”叶常青看着赢楼点了点头,道:“难怪,你这解毒手法的确是北方医者惯用手法,很好。”他完全是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在对赢楼说话,因为他至少比赢楼大二十岁,而且在医术方面更称得上是权威,也就无可厚非了。 赢楼赶紧拱手见礼,道:“多谢先生夸奖,晚辈也只是尽我所能,却也只是将毒素压制了些,寻不出解毒之法,不知先生有何解毒之法?” 见秦恒与薛离都看向自己,叶常青道:“解毒容易,老夫毕生解毒、制毒无数,这幻海虽说罕见,却也难不住老夫……”说到这,他突然停下,看着薛离没再说下去。 秦恒迫不及待地问道:“先生请讲,可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您只管说,但凡世上有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给您弄来!” 见他看着自己,薛离道:“老先生有话直说,可是有何难处?” 叶常青道:“我此前便与你说过,此事有难度,成不成还两说,如今是被老夫料中了。” “什么意思?”薛离蹙眉问道。 “解此幻海之毒并不难,也不用太过稀缺的药材,把握好用药顺序,与煎药方法,很容易,但难就难在,要先让小姐退烧,若高烧不退,那解药便是毒药,反而会加快她死亡速度。” 此话一出,薛离与秦恒皆是心头“咯噔”一下,皱起了眉头。赢楼道:“先生,晚辈已然看过,蓁儿的高烧是因体内银针引发,一共两枚,一枚在右小臂内侧血肉之中,一枚在后背,想取出极为困难。” “正是如此,”叶常青道:“若要解毒,必须先退烧,要退烧,便要取出银针,取出银针唯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割开血肉,此法简单有效,却也危险重重,人体内经脉血骨极为复杂,一个不小心便会造成创伤。” “关键是小姐后背上那枚银针,割开血肉时,必然会大量出血,若无充足血液供应,她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此最难办。” 薛离听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做手术,然后需要血浆输血,可这个年代,这两件事情都极为困难,弄不好便会死人,尤其是输血的血型匹配,滴血认亲那是影视作品里的胡说八道,几乎没有科学依据。 “老先生可有良策?您既然说出困难之处,应该有解决之法,请说。”薛离看着叶常青的眼睛,神色凝重地说道。 叶常青叹了口气,道:“若在三年前,这割肉取针之法,倒是难不住老夫,只要手稳,并按照血肉纹理切开,避开致伤处,取出银针,再将伤口缝合便是,可如今老夫却做不成了,三年前采药时,遇到些意外,这手会间歇性颤抖,何况老夫年事已高,两眼不如年轻时清明了,我说的难处便是这个,我可以尝试,尽量不出错,但却不敢保证一定不出错,你们作何想?” 秦恒的心沉到了谷底,从秦蓁遇刺以来,他一直都不曾哭过,甚至一直保持着近乎冷血一般的冷静,可此刻却红了眼眶,他看向赢楼,赢楼摇头道:“此法我不曾用过,论手稳,怕也差了些。” 秦恒点了点头,心如针扎般得疼,片刻后,一咬牙,正色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叶先生,请您尽力便好,倘若出了意外,秦谋绝不责怪先生。”这就好像病人进手术室之前,医院让家属签字一般,非常熬人。 闻言,叶常青看着薛离,问道:“薛公子意下如何?” 薛离此刻的心情也很紧张,他无法想象,若是秦蓁因意外而死,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甚至不太敢去想这件事情,他在想着,会不会有更稳妥的办法,他道:“不知先生打算如何给秦小姐输血?据我所知,血液有数种不同特质,不同类型的血液无法相融,若强行融合,会有生命危险。” 叶常青有些意外地看着薛离,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据老夫多年钻研,人的血液一共有五种类型,彼此间都有着一些奇妙联系,这个你不用担心,老夫自有办法。” 这回轮到薛离意外了,因为他知道,人的血型细分的话,足有上百种,只是多数血型的抗原性很弱,临床上是忽略不计的,大致上也就A、B、AB、O和RH这五种,可这都是前世经过百年积累,且有高科技仪器才弄明白的,这老头居然会知道,不愧是神医,若他当真能区分出来,那后世那些贬低中医的人,就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薛离想了想,正色道:“晚辈有个想法,既然您无法保证手足够稳,那便莫要冒此险,我来操作,您在一旁指点,前提是您能寻到给秦小姐输血的血浆。” 此话一出,叶常青三人同时看向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这都敢临时去学?这不胡闹嘛! 见他三人模样,薛离也不废话,从后背抽出那把水蓝色剑柄的剑,在身前快速挥了几下,然后伸出左手手背,道:“请看。” 只方才那一瞬间,薛离却已经用剑在手背上划了三道剑痕,很细很小,只将表皮划破了一点痕迹,微微泛红,哪怕再深一丝便要见血了,这绝对是神乎其技,若非浸淫此道多年的高手,对力道的掌握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绝不可能做到。 叶常青眼帘跳了跳,只有他知道薛离的这一手有多难,不禁又高看了薛离几分,道:“果然好手段,老夫对你越发好奇了!” “这……”秦恒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的确不相信薛离,因为这不是打架杀人,而是关乎自己女儿的生死啊,他怎能放心,让薛离这么个门外汉去做? 薛离问道:“我能不能行?” 叶常青沉吟片刻,道:“可以一试,但你每一步都必须听我吩咐。” 薛离很紧张,但还是用力点头嗯了一声,他不能允许秦蓁,因为主刀医生的手抖而出现意外,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顶上去,而且以自己的学习能力,只要细心,出问题的概率应该不会很大。 见秦恒眉头紧皱想要出言反对,赢楼轻轻拍在他肩膀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说,轻声道:“相信薛离……” 见无人反对,叶常青道:“薛小子,你先在一旁调息,稳住心神,放松下来,千万不可紧张。” “好。”薛离点头。 “秦大人,你一会儿随我一起出去,取针时你不可在旁观看。赢先生……”不等叶常青说完,赢楼赶紧拱手道:“可不敢赢先生这般称呼,在下赢楼,先生叫名字便是。” 叶常青点头道:“稍后你随我出去,按我的吩咐去准备药材,我教你如何煎药。” 赢楼连忙应是。 叶常青接着道:“现在需要取血采样,你三人都来,最好再多叫些人过来,如此血液匹配成功率会增高许多。” 薛离三人应是。 接着叶常青便从药箱里取出一应采血的工具,银针、小刀,竹片、纸片等一系列物事,然后先取了秦蓁的一滴血,又取了薛离的一滴血,之后便领着秦恒、赢楼二人出了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秦蓁,薛离深吸一口气,柔声道:“丫头,你千万抗住,我一定治好你……” 第125章 手术 小半个时辰之后,叶常青重新回到房里,手中拿着一个近一尺长,成年人大臂粗细的竹筒,已经用开水煮过了,竹筒底部连着一条白色的细管,不是塑料的,细管的另一头连着一枚针管,虽看上去很简陋,却也是有模有样,薛离立刻看出,这应该便是输血用的工具了。 他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十分意外,问叶常青道:“老先生,您这是何物?” 叶常青微微一笑,道:“此物乃输血而用,竹筒用作装血浆的器物,以沸水煮过,很干净,这细管乃是用鹿肠制作而成,将竹筒置于高处,血液便会顺着鹿肠流下,这空心针头插入病人血管之中,便可达到输血的作用。” 道理很简单,薛离自然明白,可让他惊讶的却是,这老头居然会有如此超前的思想与手段,那鹿肠做的细管倒好理解,可这针头他是如何做出来的? 心中有惊讶与疑惑,但却也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薛离点了点头,问道:“先生手段果然高明,且不知那血样结果如何?可曾寻到供秦小姐用的血浆?” 叶常青抚须一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对这丫头有意?这回若能将她治好,会对你帮助很大。这丫头血样罕见稀少,老夫数十年来,也只见过几次她这般的血样,而你,是唯一能够给她输血之人。” 这倒让薛离有些意外了,他前世是AB型血,并不算少见,这一世换了个身体,还是AB型血的概率不大,罕见稀少?难道秦蓁是被称为“熊猫血”的RH阴性?我也是?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巧了,也真是上苍眷顾。 薛离点头道:“如此甚好,请先生指点,接下去该如何做?” “抽血。”叶常青干脆利落地答道,然后拿起针头,道:“将此物插入你的血管,取出一罐血浆,然后接入小姐身体,你被抽血后,可能会有晕眩症状,怕是会影响后面的事情。” 薛离暗暗咬牙,正色道:“无妨,我扛得住,清先生开始。” 见他模样坚定,叶常青也不啰嗦,将针头插入他肘部血管,一只手手掌放在竹筒口子上,双目微闭,手掌微一下压,然后又用力往上一提,薛离立刻感到一股吸力,带动着自己的血,顺着针头、鹿肠往竹筒内而去,这一手牛逼啊,比前世那种用针管吸血厉害多了。 取好血之后,叶常青将竹筒针头放置好,仔细看着薛离,问道:“你现下感觉如何?可有不适之感?” 薛离微一摇头,道:“没事,扛得住,您继续。” 叶常青道:“你去脱了小姐衣物,将她背部露出,先取那处银针。”说完便转身走到门口,面朝房门而立,虽说病不避医,可有些事能不看,还是不看为好。 薛离自然也不是迂腐之人,从前为了救安觅儿,那种事都做得出,何况是现在?他只愣了一下,接着便去脱秦蓁的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此时的秦蓁趴在床上,露着腰部以上一块雪白的背部,一眼便可看见,那根已经让她背部肿起一块的银针的位置,他神色郑重地道:“先生,可以了,下面如何做?” 叶常青走来,看了眼床上的秦蓁,又看了看薛离,见他神色无异,不禁微微点头赞道:“不错,你小子是个学医的料,开始吧。先净手……”这话的意思,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叶常青将针头插入秦蓁手臂,开始指点薛离去割开伤口,薛离深吸一口气,舒缓心情,然后右手捏着叶常青准备好的银色小刀,精神高度集中,缓缓对着秦蓁的患处割了下去。 血流涌出,叶常青立刻将竹筒举起挂在高出,紧紧盯着秦蓁的伤处,语速很快地指点着薛离。 银针所处的位置很深,横着插在肉里,也不知那些刺客是如何做到的,实在残忍。薛离面无表情的看着伤口,快速接收与消化着叶常青的指点,双手稳如磐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做得堪称完美,对于力道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常青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安住,薛离的表现让他大为震撼,一个人的手居然能稳到这般地步,他是如何做到的?足足半个时辰,他的每个动作都做得非常好,对自己的每一句话都理解地非常透彻,甚至不用自己强调第二遍,最为关键的是,他的手很稳,完全没有一丝颤抖,更没有哪怕一丁点多余和没用的细小之处。 这时,秦蓁突然痛苦地哼了一声,显然是被疼醒了,叶常青顺手一指,点在她后脑风池穴上,提醒薛离道:“加快速度,用竹镊子将银针夹出来,小姐要醒了。” 秦蓁晕了过去。 “是!”薛离应了一声,赶紧拿起一旁的竹镊子,慢慢深入切口,看准黏在肉里的银针,夹住后慢慢取出。 “缝合伤口!”叶常青正色说道。 连续一个时辰的全神贯注,精神高度紧张,薛离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精神也有些疲累了,可他却强忍着,将头偏到床外甩了甩,叶常青立刻拿来热毛巾给他擦汗,他笑着道了声谢,重新回去,开始缝合伤口。 叶常青正色提醒道:“伤口缝合千万仔细,否则日后会留下无法抹除的疤痕,姑娘家在意这个。” 薛离点头,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在他看来,留不留疤不是最重要的,人活下来才是关键。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薛离终于将伤口缝好,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太累了,他这才理解到,医生有多不容易,做手术还真不是简单的技术活,对人的体力、精神和心智方面的要求太高,因为一条人命就在你手下,一个不小心便会致人死地,太难了。 看着秦蓁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薛离苦笑着问叶常青道:“这疤痕怕是去不掉了吧?” 叶常青满眼赞赏地看着薛离,笑着道:“很好,你小子让老夫很意外,每一步都做得非常合适,疤痕不用操心,待愈合之后,老夫自有办法让它消失,倒是你,愿不愿意随老夫学医,继承我的衣钵?” 薛离暗自苦笑,道:“这个回头再说,还有一处,赶紧弄完再说。” 秦蓁此刻是趴着的,而手臂上的银针却是在小臂正面,不过好在这丫头身子够软,将手臂翻过来也不会伤着骨头,有了前番后背取针的经验,这回便简单多了。薛离按部就班地操作着,几乎没再被叶常青指点,不足半个时辰便顺利将银针取出,并将伤口缝好。 “上药,然后包扎伤口,”叶常青看着面露疲色,却带着笑意的薛离,吩咐道:“弄完这些之后,叫个丫鬟进来,老夫吩咐她一些照顾的注意事项,你便可以去歇息了。” 薛离点点头,给秦蓁包扎好伤口,洗掉手上的血迹,用毛巾擦了把脸,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切完成,剩下就看秦蓁自己的了。 他打开房门,外面秦恒等人已经等得抓心挠肝,他轻声喊道:“宁宁,带几个姑娘家进来收拾一下。”满床血迹,这些被褥怕是要不得了 第126章 叶常青的条件 走出房间,秦恒赶紧迎来,神色无比紧张,一把抓住薛离的手腕,急声道:“如何?我蓁儿情况如何?”他担心啊,虽说有神医叶常青在,可操刀救人的却是薛离这个门外汉,他并没有那种,对薛离具备盲目信任的心态。 薛离摊开双手,苦笑着道:“一手的血腥味,不知是秦小姐的,还是我自己的,”然后抽回被秦恒抓得死紧的手腕,道:“在我看来,应该算是手术成功,秦小姐已经没啥问题了,不过您还是问问叶先生,他说没事才是真的没事。” 秦恒看着薛离已然洗净的双手,这才想起来,正色道:“此番多谢你了,若非你给蓁儿供血,怕也不会成功。”此前叶常青说过,秦蓁的血样很稀少,不过好在薛离的血样能够匹配,要抽薛离的血给秦蓁治病。 薛离道:“您说的哪里话,秦小姐此番遇刺受伤,也是因我而起,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必须竭尽所能救她。” 秦恒微微点头,对薛离的说词很是满意。 不多时,叶常青从房里出来,问道:“赢楼,药可曾煎好了?” 赢楼连忙拱手道:“已然备妥,请先生吩咐,是现在给蓁儿服用吗?” 叶常青道:“先不急,待他们将房内收拾好,你半个时辰后,将药送过来即可。” 秦恒迎上去,焦急问道:“先生,小女伤势如何?” 叶常青笑着看了薛离一眼,道:“很顺利,此番多亏了薛小子,否则怕是不会如此顺利,你应该感谢他才是。” 秦恒感激地看了看薛离,却没再说道谢的话,否则便生分了,他道:“敢问先生,小女多久能醒来?” 叶常青道:“如若不出意外,好生调养,年节之前便可下地行走,你父女二人能过个好年。” “多谢先生!”秦恒老泪纵横,拱手行礼,一躬到底,激动地道。 做人不能过河拆桥,既然秦蓁的情况已经稳定了,那便应该兑现对叶常青的承诺,薛离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秦大人,我们去书房,说一说关于叶先生所提条件之事吧。” 秦恒反应过来,连连称是,客客气气地将叶常青引向书房方向,又吩咐下人准备宴席,坐定看茶后,这才问道:“叶先生,此番劳您救了小女一命,别的话在下便不多说了,您此前说有条件,请讲,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无所不辞!” 叶常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了看薛离,道:“既如此,老夫便直说了,请问秦大人与当朝太师何进,关系如何?” 秦恒一愣,眼神狐疑地看着叶常青,在朝廷当官,站队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像他与何进那样的当朝大员,关系好不好都不会拿出来单说,即便是政敌,明面上也会做出一副相处融洽的虚伪模样,好与坏,各人心中自有论述,谁也不会问得如此直接。 见秦恒眼神,叶常青微一摇头,道:“秦大人莫要误会,老夫与何太师并无深交,只是需要你相助之事与他有关,这才冒昧询问你二人关系。” 何太师何进,很早以前便听说过此人,乃是与陈亲王**,当年薛家被满门抄斩,便有此人从中作祟的份,今日又听到此人名头,原来大名叫何进。薛离暗暗想着。 任何原因,秦恒也不该说明自己与何进的关系,可眼下却是叶常青相问,这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他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正色道:“在下与何太师相识,先生勿用多问,您有何事尽管直说,在下一定尽力去办。” 叶常青点了点头,道:“老夫想请你救人,我那孙女为何太师所困,至今情况不明。”说起这事,老头的神色冷了下来,似对那何进恨之入骨。 秦恒神色微凛,道:“竟有此事?却不知先生孙女如何称呼?” 叶常青道:“叶蒹葭,年方十八,于三年前为何进所困。” 秦恒皱眉道:“却不知所为何事?” 叶常青叹了口气,道:“三年前,老夫应邀前往京城,给何进治病,”到这,似是提起了伤心事,老头神色微黯,又叹一声,道:“说来也怪老夫过于迂腐,一直仗着自己一身医术,心高气傲,治病救人从来都是按喜好而为,看不上那些个黄白之物。” “时年我那孙女一十有五,已然到了出嫁的年纪,奈何老夫身无长物,不曾留有什么积蓄。却正好遇上何太师邀请治病,并许下重金,于是我便去了,为了给孙女备上一份丰厚嫁妆。” 此乃人之常情,连叶常青这样的高人也不能免俗。 叶常青接着道:“谁料那何进病况严重,当下也只能暂保其性命无虞,不受病痛折磨,只是病未除根,那何进岂能付我诊金?老夫也是迷了心窍,告知他可换掉一副肾脏,以此来保住性命,将病除根。” 秦恒蹙眉道:“前些年确是听闻,何太师患上重病,痛苦不堪,连御医也无可奈何,没成想竟是如此严重,那后来怎样了?您为他换了肾脏?”这种换内脏器官的事情,在这个年代无异于神话,若换了其他任何人说起,秦恒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叶常青说出来便不同了。 叶常青苦笑一声,道:“哪有这般容易,这更换肾脏亦是需要匹配方可,比起采血样来说,难度大出许多,于是他便命人将我那孙女带去京城,当做人质,命我出来寻找合适肾脏。” “如今三年已过,老夫至今不曾寻到匹配肾脏,此般作为伤天害理啊。”叶常青道:“给他换一副肾脏,便意味着旁人要少一副肾脏,老夫有些不忍。” 这时,薛离问道:“那您前番要拿我内脏,可是为了此事?” 叶常青也不隐瞒,点头道:“正是,老夫放弃了,可那何进却不曾放弃,他如今虽有我那药物保着,但每隔一月亦会病发一次,痛苦不堪,便开始要挟老夫,我不能眼看着自家孙女惨遭毒手,于是便想着,伤天害理之事我一人做了,死后一人下到地府受那千刀万剐,哪怕永世不得超生,只要能让我那可怜的孙女好好活着,这都不重要。” 薛离又道:“那杨万里所说的舅父,可是那何进?” 叶常青道:“正是,此人名为拜老夫为师,实则便是何进派来监视的。此人有多恶毒,你也见识过。” 薛离点点头,又道:“那您因何会答应,随我回来救人?我不信单单是为了弄清我身体的情况。” 到这,叶常青突然微微一笑,有些苦涩,道:“因为你的那把剑,倘若老夫不曾记错,那应该是陆真仪的东西,你与他是何关系?” 薛离自后背,将那把水蓝色的剑,连着剑鞘一起取出,道:“您说这个?”叶常青点头,越发确定了,薛离道:“晚辈乃是陆真人关门弟子。” 叶常青神色微变,有些激动,这还是薛离见到他以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叶常青道:“果然如此,我来问你,既然陆真仪是你师父,那沈云臻呢?你可曾见过她?” 怎么还有师娘的事情?薛离点头道:“自然见过,那是我师娘,也曾教过我武艺,您与家师、师娘认识?” 叶常青道:“何止是认识,你师娘沈云臻本该是我的娘子,奈何成亲之前,她遇上了陆真仪……”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却也不用说下去了,意思很明显,不是师娘移情别恋,就是师父横刀夺爱,这老一辈的事情倒也有趣得紧。 薛离道:“既如此,那您为何还要帮我?” 叶常青讪然一笑,难掩落寞地道:“不念恩情念旧情,我与云臻怎么也有过一段过往,你既是他的传人,我便该念这份旧情,况且,若非云臻追着陆真仪而去,我也不会与后来的妻子成亲,便不会有那宝贝孙女了。” 难怪薛公子能如此轻易请动叶神医,原来其中还有这般内情。秦恒道:“对故人之后慷慨相助,在下佩服先生大德,叶先生,您看这样如何?”秦恒起身走到薛离身旁,道:“您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救了小女便是救了秦某,又与薛公子有如此渊源,您这事情,说不得是要帮上一帮的。” 叶常青也站起身,抱拳道:“那便有劳秦大人了。” “先生不用多礼,在下受不起,”秦恒道:“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薛公子愿鼎力相助,救出您孙女并非难事。” 叶常青一愣,看着薛离,道:“他?他如何相助?”一个锦衣卫镇府司执事,能帮什么忙?除非他是锦衣卫的大官。 正想着,秦恒呵呵笑着道:“您有所不知,薛公子如今可是执掌锦衣卫所之人,连在下都要俱他三分。” 第127章 拜医师 薛离无奈苦笑,起身对叶常青道:“老先生,您莫要听秦大人乱说,小子不过机缘巧合,得了些权利,此事不提也罢。此番承您恩情,此事便听秦大人说清楚,若是小子能办之事,定不推脱。” 秦恒说,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那难点在哪儿? 秦恒看着薛离,道:“此事难就难在何太师身后的势力,从太师府弄个人出来,于锦衣卫而言十分简单,你发句话便行,但前提是,你能叫得动十二金钗,此事需得她们出面。” 薛离道:“让王柠芮出面?那应该不算难事儿,最多我去求她。” 秦恒无奈一笑,道:“旁的事情王姑娘定会帮你,只是此事涉及到何太师,王姑娘需要考虑到朝中政治平衡,此乃苗小姐定下的规矩,锦衣卫所,不得扰乱朝中那些平衡,尤其是会影响朝政的事情。” 薛离不解道:“这有什么政治平衡?不就是跟他要个人么?” “此事说来话长,你还是亲自去问王姑娘,若她同意出面,此事便算成了,这便是这件事的难处所在。” 薛离点了点头,道:“那好,我记下了,不过眼下怕是行不通,”他看向叶常青,问道:“此事能否过些日子再办?小子定当尽心尽力,您若不放心,便暂时留在金陵。” 不等叶常青说话,秦恒便微微蹙眉问道:“怎的行不通?出什么事了?”叶常青救了秦蓁,所以此事怎么说,他都要尽心尽力,这便是他秦恒的处世之道。 薛离道:“我前几日刚派了贺通进京,与王柠芮碰头商议一些事情,那事怕是已经展开了,我担心王柠芮不在京中,十二金钗我也只认得她一个。” 秦恒刚想问什么事,叶常青开口道:“此事不急在一时半会儿,老夫知道,此事难度不小,你二人能答应帮忙,我便很感激了,正好我最近也无事,便在金陵待着,一边看看秦小姐后续病况,也能在金陵过个年,救蒹葭之事,年后再说也可以。” 秦恒连忙点头,若有叶常青留在金陵,亲自照看秦蓁后续情况的话,那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他道:“那便有劳先生了,您若不嫌弃,便在这总督上住下,在下给您安排个最清净的住处,如何?” “有劳。”叶常青也不客气,道:“那老夫便在此处住下,也方便给小姐查看病况。” 秦恒大喜,道:“如此甚好!” 薛离自然乐见其成,冲秦恒二人咧嘴笑了笑。 叶常青突然看着薛离微微点头,不无感叹地道:“年纪轻轻,便有了这般惊人成就,武艺高强不说,竟还掌了朝廷最厉害的衙门,锦衣卫的大舵,你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薛离咧嘴无声一笑,自谦道:“运气好罢了,您不是说要看看我的身体情况么?何时开始?” 见他转移话题,叶常青便明白,他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了,笑着道:“既然准备住下,便不急在一时了,”突然话头一顿,问道:“你可愿随我学医?你若愿意,我便将毕生所会,尽皆传授于你。” 此话一出,除了薛离之外,秦恒与赢楼皆是暗自一惊,旋即面露喜色,大为意外,秦恒担心薛离犯傻,出言拒绝,连忙替他应承道:“老先生果然慧眼识珠,这孩子聪慧过人,对任何事都是极有天赋,您能选中他继承您的衣钵,实乃明智之举啊!” 赢楼在一旁帮腔道:“薛离,赶紧答应了,这可是天下人梦寐以求之事!” 日,你两个老头怎么比我还激动?薛离暗自好笑,笑着道:“秦大人,您能否换个词夸赞叶先生?他老人家慧眼识珠,那我成啥了?便是那头猪了呗?” 秦恒三个老的皆是一愣,会过意来,不禁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过了片刻,叶常青又道:“你便说你愿不愿学,此前老夫是想将毕生所会传与我那孙女,所以才耽搁了那丫头习武,她不会武功,才有了如今被太师何进轻易拿住之事。” “你小子天资聪颖,武功与悟性皆是上上之选,你那对力道控制的强大能力,老夫望尘莫及。与其说是你随我学医,倒不如说是了了老夫一桩心愿,将一身医术传给一个心术正的后辈,否则便该失传了。” 神医的医术,薛离是肯定想学的,他笑着道:“随您学医倒是可以,小子也非常愿意,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先生,”顿了顿,这厮贱嗖嗖地笑道:“跟您学了医术之后,您该不会有什么,只能医治指定人群吧?若是这样,我便不学了,我这人心软心更善,见不得旁人受苦。” 秦恒差点一口老痰啐到他脸上去,这小子的脸皮莫不是长到屁股上去了?否则怎会这般不拿脸皮当回事?你心软心更善?你是人杀少了,还是鬼主意出少了?老夫鄙视你! 薛离自然不知道秦恒正在心里鄙视自己,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叶常青轻叹道:“你放心便是,这规矩将老夫害得不浅,后悔莫及啊,若非老夫从前太过任性,也不至于给不了蒹葭一份嫁妆,你若愿意学,明日便到总督府来,从观察秦小姐伤势开始,日后若学有所成,如何使用医术都随你,老夫没有规矩。” 薛离咧嘴一笑,志得意满,方才那话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别说叶常青已经说了没有规矩,就是有规矩,但凡违背自己的原则,他也不会遵守,到时候医术都学会了,救什么人还不是我说了算?我可没那么迂腐。 “多谢先生垂青,请受小子一拜。”薛离恭恭敬敬地给叶常青鞠了个躬,为何不磕头?因为他想到了陆真仪,陆真仪是他师父,却又算是叶常青的情敌,再加上沈云臻的关系,他如果给叶常青磕了头正式拜师,那日后的关系怎么处理都尴尬。 叶常青似是看出了他的意思,也不在意,挥挥手,带着笑意道:“你小子心思倒是玲珑,罢了,免礼吧,老夫便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只盼你学成之后,莫要为祸才好。” 薛离满口答应,喜笑颜开,这拜医师之事便算板上钉钉了。 三老一少又喝了会儿茶,闲聊片刻,便过去了半个时辰,叶常青亲自带着赢楼去给秦蓁送药,喝完药后安心静养。晚间便在总督府吃了一顿丰盛酒宴,权当是薛离的拜师礼了,其乐融融,相谈甚欢。 只是一场影响秦恒仕途的大事,正在悄然接近,导火索已被点燃,滋滋滋…… 第128章 秦蓁醒了 三日后,薛离正在家里,翻看着这几日学习医术做的笔记,这东西不是一般得难,单各种药材名称,各种药性,以及每种药材混合后会产生什么效果,便是一股巨大的信息量,何况还有叶常青毕生的行医经验,那更为复杂,看的薛离连连咋舌。 不过好在他天资聪颖,记忆力极强,虽然有些累,但学习效果显著,让叶常青大为称赞,连道自己选对了人。 这时,小丫鬟宁宁从院门外跑了进来,急吼吼的,满面欣喜之色,也顾不得礼数了,直接冲进前堂,气喘吁吁地对薛离道:“公、公子,小姐、小姐醒了!呼……呼……呼……” 薛离一惊,猛地起身,睁大眼睛问道:“当真?何时醒的?”太好了,秦蓁终于醒了,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秦蓁的情况。 宁宁满面喜色地道:“刚醒一会儿,精神很不错,要见您!”自家小姐是薛公子亲手救的,取针时小姐的衣物都被他脱光了,他不得对小姐负责? 薛离将笔记塞进怀里,大步往外走去,喜道:“走走走!赶紧去看看!这丫头,可算醒了!” 见薛离脚步匆忙,神色激动惊喜,宁宁大为高兴,连忙追上去,喊道:“公子您等等我!” 还等你个屁啊,你又不是不认识路,自己慢慢走吧,我先走了!薛离头也没回地道:“你自行回去,我先走一步。”说完便化作一道黑影冲出了院门。 见状,宁宁皱了皱小鼻子,轻哼道:“你这人真是的,怎的如此心急。”说完却又嫣然一笑,薛离越紧张,就越说明他心里在乎秦蓁,她替秦蓁感到高兴。 张非揉了揉眼睛,他方才只看到一阵黑风吹了出去,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问宁宁道:“宁宁姑娘,怎的了?方才出去的,可是我家大人?” 宁宁笑嘻嘻地道:“嗯,是薛公子,我家小姐与你家大人的好事,怕是要成了!” 张非面露喜色,道:“那敢情好,我就觉得秦小姐与我家大人极为般配,哈哈!” 薛离很快便到了总督府,去到秦蓁房间的时候,秦恒与赢楼都在,而叶常青则是坐在床边,正给秦蓁把脉,见薛离进来,他起身笑着道:“薛小子,来得正好,过来看看小姐的脉象。” 薛离大步走过去,此时的秦蓁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却并不如何虚弱,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见他满面喜色地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伸手给自己把脉,秦蓁轻声道:“你会把脉?从前怎的没听你说起过?” 把脉算个啥?你那手术都是本公子给你做的,薛离暗笑,正色道:“我这人习惯了低调,不太喜欢张扬,其实能耐很大,像什么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事情我常干,知道这些日子为何见不到月亮么?便是叫我摘下来了。”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他妈是阴天了好不好?听得秦恒、赢楼三人在一旁连连摇头,这也太不要脸了!叶常青直接转身看向门外,一副“老夫不认识这厮”的模样,他开始怀疑,自己收这个记名弟子是不是个错误了。 秦蓁一愣,“噗嗤”一声轻笑,道:“便是你最会胡说八道,那你告诉我,你将那月亮放到何处了,能否拿来让我看看?”能再听到薛离没正行儿地胡说八道,秦蓁非常开心,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薛离了。 薛离腆着脸道:“好啊,等你好了,我便带你去看月亮,那玩意儿可圆了,像个玉盘,不敢拿着到处走,摔坏可惜了。” 三个老的一脸嫌弃看了看他,然后很默契地看向屋外,一致决定,跟这臭不要脸的小子,划清界限。 秦蓁却笑着应道:“好,那我便等着你带我去看月亮。”说完突然剧烈咳了起来。 薛离赶紧隔着被子在她胸前拍了拍,道:“先别说话了,让我看看你的情况。”这才收敛心神,仔细地把起脉来。 片刻后,他起身对叶常青道:“先生,秦小姐脉象尚有些虚弱,但还算平稳,是前番取针时候伤了元气,需要静养。再就是,她体内余毒未清,还需再用两副药,其他已无大碍。” 闻言,叶常青连连点头,夸赞道:“很好,确是如此,没成想你小子进步如此神速,那你可还记得,那解毒药物如何煎熬?外伤药物如何调配使用?” 薛离点头道:“记得。”接着将细节详细说了一遍,一字不差。 赢楼不住点头,对叶常青道:“叶先生,恭喜您收了个好徒儿。” 叶常青也很满意,道:“这小子很好,老夫很满意,由他继承衣钵,老夫无憾了。”他看向薛离,见秦蓁正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叶常青假咳一声,道:“那个,此处便交由薛小子照看了,老夫有些口渴,秦大人二位,陪老夫去喝口茶如何?” 秦恒、赢楼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连应是,三个老的又看了看薛离和秦蓁,一齐走了出去。 “哎?”见状,薛离一头雾水,正要叫住他们,可三个老的已经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房里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秦蓁便这般一直愣愣看着薛离,薛离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看她,有点心虚,更有愧疚之心。 许久过后,秦蓁忽然开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带着淡淡的哀伤,她哪里不明白,薛离不肯接受自己的原因,可这有什么办法,她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乃至于在遇刺时,对方错将她认为是薛离的妻子,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心里还有些淡淡的喜悦。 薛离带着笑意道:“傻妞,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而且那叶神医也是我请回来的,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命哦?你要如何报答我?” “我……”秦蓁脸上爬上一抹红晕,不知该如何回答,停顿片刻,轻声问道:“你想让我如何报答你?” 见她模样,薛离有些心疼,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好好养身体,往后日子还长,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秦蓁最受不了的,便是他的这份温柔,不禁眼眶微红,道:“我此前以为自己要死了,为你而死我不怕,可我怕,死了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薛离心颤了颤,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柔声道:“傻妞,有我在,你怎会轻易死去?你若死了,谁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秦蓁声音有些沙哑地道:“那你究竟想让我如何报答你?” 薛离定定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想好了,但答案很长,需要你用余生去听,你愿意么?” 这句话,瞬间冲垮了秦蓁的泪腺,眼泪唰唰落下,顺着光洁的脸颊流过下巴,沾湿了被子。她心中无比激动,也无比感动,心道这人太坏了,尽会说些话来骗人眼泪。 薛离用毛巾擦拭她的泪水,柔声道:“不哭了,对康复无益,从前是我对不起你。” 可秦蓁却越哭越凶,眼泪怎么都擦不干,颤声道:“你会不要我吗?” 薛离道:“此次能请动叶先生回来救你,是老天给机会,免了我负疚一辈子的苦,你若死了,我会愧疚遗憾一辈子。” 秦蓁很想起身抱住薛离,却因背上的伤不能动弹,她死死抓住薛离的手,泪流不止,却带着笑,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此番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很值得,真的很值得。 然而,就在二人表明心意互诉衷肠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来人轻声问道:“蓁儿,你醒了吗?我能否进去看看你?”是何欢的声音。 秦蓁神色一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有些不安地看向了薛离,因为她知道,何欢是自己与薛离终成眷属的最大阻碍,薛离很在乎何欢这个朋友,她也很在乎,薛离,会变卦吗? 第129章 成全 听到何欢的声音,薛离亦是一愣,心头随之微颤了颤,这是条件反射。因为此前,他二人已经因为秦蓁的事情,闹过了一些不愉快,倒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他在乎何欢这个朋友。 但经过此番秦臻遇刺一事之后,薛离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己对秦蓁绝非仅仅是朋友之间的情谊,在不知不觉中,曾经的友谊已经悄然升温,只是自己不知道,从前也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可否认,更不能辜负美人恩重,所以此番,何欢来得正好,与他把话说清楚。 看着秦蓁满是担忧的眼神,薛离在她挺翘的鼻子上刮了下,带着笑意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害羞的。”说着还做出个扭扭捏捏的娇羞状,恶心至极。 秦蓁没忍住,“噗嗤”轻笑出声,眼里的担忧不安之色立时退去,轻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正面处置,”薛离一本正经地道:“我便实话对他说了,他若还要无理取闹,那我便一剑杀了他,留着只会给咱心里添堵,好不好?” 秦蓁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满面忧色,道:“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我不同意!”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话也信?薛离冲她微微一笑,未做回答,起身道:“来了,何兄请进。”往门口走去。 秦蓁很想去拦着薛离,奈何此时她背上伤口刚有起色,动弹不得,又不便大声让薛离不要胡闹,便只有静静地看着,心道:“他应该是开玩笑的吧,毕竟他也很在乎何欢这个朋友……” 可当房门打开,薛离尚未说话,便见一把剑刺了进来,直指薛离咽喉,薛离没有躲避,而是眼神微凝地看着面前的何欢,任由他的剑架到自己脖子上,暗道:“又来跟我闹,从前我都可以让着你,但这次不行。” 秦蓁吓得惊呼出声,正要说话,却被何欢用很高、很硬的声音抢先了一步:“进去,你这个卑鄙小人!”他满面怒色,肉嘟嘟的脸上涨红一片。 薛离很平静地看着他,没说话,慢慢往后退去,他有一百种手段,瞬间将何欢反杀,所以并不担心,他只是想看看,何欢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随着剑身进来的便是何欢,他死死盯着薛离,用脚将门关上,冷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与蓁儿是青梅竹马。” “知道。”薛离点头。 “你知不知道我自小便很喜欢她。” “知道。”薛离又点头。 “你说没说过,你会撮合我与蓁儿!”何欢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薛离点头道:“说过。” 何欢又道:“你说没说过,你对蓁儿没有男女之情,只有朋友之谊?” 薛离还是点头,道:“说过。” 何欢脸色通红地喝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能否解释一下,你如今这般作为,应承了你说过的哪句话!你为何不守承诺!为何要夺我所爱!为何要用兄弟的名义欺骗我!” 这些问题,正是此前薛离要推开的秦蓁的原因,若是换了从前,换了秦蓁不曾因为自己遇刺,险些丧命之前,他一定会和颜悦色地安抚何欢,一定会向他解释清楚。可现在不是了,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更明白秦蓁的心意,所以他不能让秦蓁自己承担下所有,绝对不能。 薛离神色平静,眼神认真,轻轻地吐出几个字,道:“因为我爱她。” 这种直白、赤裸到让人感到肉麻的话,在这个时代,无异于是在挑战礼法道德,可此刻,薛离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他没有过恋**验,也不太理解爱是什么意思,或许就是自己现在的感受吧?想保护对方,想让对方开心,想为对方遮风挡雨,想将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全都给她。 何欢愣住了,眼神复杂地紧紧盯着薛离,他万万没有想到,薛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爱她”,多么直白且高尚的话,自己说得出口吗?自己能当着旁人的面,说出这几个字吗?显然不能,自己说不出口,连话都说不出口,还谈什么真心喜欢? 何欢看了眼床上的秦蓁,见她脸色通红,眼中酝泪,满眼深情地看着薛离,这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模样。何欢深深吸了口气,嗓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沙哑,对薛离道:“我明白了,能否让我与蓁儿单独呆一会儿,我有些话与她说。” 薛离看向秦蓁,见她在用眼神向自己恳求,他点了点头,道:“好,那你抓紧时间说,她重伤刚有起色,需要休息,更不易情绪激动。” 何欢冷冷地看他一眼,道:“这些我知道,不用你嘱咐。”说着,将剑收回,丢给薛离,道:“帮我拿着,等我出去还我。” 薛离接住长剑,向秦蓁微一点头,示意自己就在门外,便没再停留,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薛离便见到,秦恒三个老的站在院门口,正往自己这里瞧,他快步走过去,笑着问道:“您三位不是喝茶去了么?怎的站在此处?看什么呢?” 秦恒将目光从秦蓁房门处收回,问道:“何欢怎样了?可曾为难与你?”何欢到此,自然是先去见的秦恒,而秦恒也知道他三个晚辈之间的事情,在答应何欢探望秦蓁之后,便也跟了过来,他知道会闹矛盾,但这件事自己不能干预,必须要让他们自己解决。 薛离比了比手里的剑,苦笑道:“他要杀我。” 秦恒微惊道:“你们动手了?” 叶常青道:“不可能,若是动手,那何小子一百个摞一块儿,也不是薛小子的对手。” 薛离摇头道:“不曾动手,何兄在与秦小姐说话,不会有事的。” 房里安静了足有一刻功夫,何欢终于推门出来了,见薛离与秦恒三人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他快步走过去,拱手行礼道:“秦世叔,小侄先行告辞了,日后得空再来府上看望您与蓁儿。” 秦恒眉头微皱着点了点头,正要问话,何欢却又对薛离冷冷地道:“剑还我。” 薛离尴尬一笑,将剑递了过去,道:“何兄……”何欢打断道:“自今日起,你我二人不再是朋友,更不是兄弟!”说完拿着剑转身就走。 薛离递剑的手悬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料到结局可能是这样,可真当这一刻降临时,他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毕竟自己曾与何欢是很好的朋友兄弟,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多少有些惋惜。 走出小院的院门,何欢却又突然停住,转身看着薛离,脸上挤出些淡淡笑意,道:“下次再见,喊我大舅哥,走了,不准欺负蓁儿,否则我真会杀了你。”说完冲他挥了挥手里的剑,大步离去。 何欢难过吗?当然难过,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但他明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秦蓁不可能放弃薛离来跟自己,即便她会,可她若不开心,他也不会强求,他的确说不出“我爱你”这样肉麻的话,但他对秦蓁的爱是很纯粹的,只要她能开心,他便会选择成全。 哪怕事后,他的心在滴血,他也会慢慢调整过来,发自真心地祝福她,这可能是比“我爱你”更加纯粹且高尚的情话了。 第130章 刺客的消息 何欢前后态度转变的幅度之大,让薛离大为意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怀着这样的疑问,他回到了秦蓁的房间里。 秦蓁安静地躺在床上,两眼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薛离慢慢走到床前,带着笑意问道:“怎的了?发什么呆?” 秦蓁回过神来,脸上淡淡的微笑有些生硬,轻声问道:“何欢走了?” 薛离点头,道:“走了,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秦蓁轻轻“嗯”了声,眼神有些飘忽,道:“他说要成全我们,可我此刻有些觉得对不住他。” 成全二字,说起来简单,可真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薛离暗暗叹息,道:“他说什么了?” 秦蓁慢慢移动了下身子,躺得太久,有些不舒服,背上的伤口还有些痛,微微蹙了蹙眉,轻声道:“我此前与他谈过一次,便在你上回离开金陵,那日的晨间。” “嗯。”薛离微一点头,等着她说下去。 秦蓁道:“那日我冲他发了很大脾气,让他莫要再缠着我,我对他说,我喜欢你,我与他之间不可能,我一直拿他当哥哥看。” 薛离神色微怔,道:“他怎么说?” 秦蓁道:“他哭了,什么都没说,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没找过我,今日是那日谈话之后,他第一次见我,”顿了顿,秦蓁解释道:“但我知道,他并非不关心我,这些日子他虽不曾出现,可爹爹说,他一直在帮我找大夫,他真的对我很好……” 秦蓁目光闪烁地看着薛离,停了片刻,又道:“只是这种事情,勉强不来,我不能因为他没说,我便装着不知道,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我的好,但却不能不明不白的心安理得,这不厚道。” “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曾经也想过,日后可能便会这般与他一直过下去了吧,他陪我哭、陪我笑,陪我疯、陪我闹,陪我聊天,陪我去与那些才子才女读书画画,其实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个……” 秦蓁的声音很轻,慢慢陈述着,眼神逐渐飘忽,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微笑来,回忆着曾经与何欢一起玩的画面。这让薛离心里,突然有了种犯罪感。 “后来,我甚至有意无意地,想让他成为那个所谓‘文能提遍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男子……”到这,秦蓁的眼神回转过来,带着些笑意看着薛离,轻道:“直到你的出现,我才意识到,我对他只是习惯性依赖,有喜欢,但也只是那种亲人一般的喜欢。” 薛离突然想起,此前叶常青说过的话,师娘沈云臻本来是要成为他的妻子,可后来师父陆真仪出现了,横刀夺爱,自己这应该也算对何欢的横刀夺爱吧?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可此时此刻,薛离却好像,对何欢的心痛感同身受了。他道:“他临走前告诉我,让我下回见他,喊他大舅哥,我也有了负罪感。” 秦蓁俏脸微红,道:“他方才对我说,他此番前来并非是要闹事,更非寻你麻烦,让我莫要告诉你。他说他知道我心中只有你,可他作为哥哥,是娘家人,有义务,也有必要,给你一个下马威,免得你日后欺负我,所以前番才会那般对你。” 全心全意付出,爱了那许多年的女子,突然有一天要跟别的男人走了,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好受。听了秦蓁的话,薛离意识到,何欢此前用剑指着自己,说出那些冰冷绝情的话,恐怕不仅是在护着秦蓁,更是对他自己心中痛楚的一种宣泄,可以理解。 薛离坐到床沿上,握着秦蓁有些凉的手,柔声道:“他是对的,应该给我一个下马威,我日后也不会欺负你,不能让他有了对我动手的机会。” 秦蓁眨了眨眼,道:“可是他打不过你,十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你。” “那我也不能欺负你,”薛离一本正经地道:“妹夫对大舅哥动手,天理不容,会遭雷劈的,所以你不能乱告状,他真会杀了我。” 什么妹夫对大舅哥动手,这人便一点不知何为羞臊吗?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再说也没听过这般说法呀。秦蓁俏脸微红,白了薛离一眼,没再说话。她有些累了,刚从鬼门关死里逃生回来,此番又遇这般事情,让她精神上有些疲惫。 “我有些困了……”秦蓁闭着眼轻声呢喃道。 “睡吧,睡一觉便都好了。”薛离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轻轻拍着她的胸口,像哄孩子一般,不一会儿秦蓁便睡着了。 看着睡梦中,都微微皱着眉头的秦蓁,薛离轻轻叹了口气,在他挺翘小巧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带上,刚转过身,便见护卫高庆站在小院门口,对自己一个劲儿地招手,神色有些匆忙。 薛离一愣,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秦小姐刚睡下,高大哥寻我有事?” 高庆看了眼秦蓁的房间,低声道:“秦大人命在下来寻公子,陈宇平陈大人刚回来,眼下正在书房,刺杀小姐的那些刺客有着落了,请您前去议事。” 闻言,薛离顿时精神一振,双目微凝,眼中露出一抹凶光,来得正好,他此时心情正郁闷,不知该如何调整,那些家伙正好送上门来,让自己发泄发泄郁气。 “走,过去看看。”薛离沉声说道,然后便大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到了书房,叶常青并不在此,薛离一挥手,示意正要行礼的陈宇平免礼,问秦恒道:“秦大人,叶先生呢?” 秦恒道:“听闻我等有要事商议,借口说出去逛逛。” 薛离微一点头,没再多问,转而问陈宇平道:“车陈大人,情况如何?” 陈宇平微微躬着身子,抱拳道:“回大人,已经查清那些刺客身份,确是群英会中人,眼下正在浙江总督府中,这几日偶尔会有人进出一趟,去与群英会的人碰面。” “昨日夜间,前华山派副掌门朱尤刚,亲自出去了一趟,因其格外谨慎,属下等人无法靠近,所以不知他见了什么人,可今日凌晨时候,小王爷赵康宁便到了浙江总督府,现下仍在府中,不知所为何事。” 薛离蹙眉自语道:“又是赵康宁。”然后问陈宇平道:“不知所谓何事?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见状,陈宇平神色微变,低着头道:“不是不敢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属下尚未查到证据。”他自然明白薛离的意思,此番秦蓁遇刺,险死还生,薛离肯定是要找个人对此事负责的,而赵康宁显然是最佳人选。 “什么证据?”薛离似笑非笑地道:“险些将秦小姐杀死,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属下明白,”陈宇平沉声道:“只是小王爷刚到,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刺客是受他指使,所以……”以他对自驾达人的了解,他还真有可能,一怒之下剁了赵康宁,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秦恒也蹙眉看着他,但却没有说话,他想看看薛离会如何处置此事,只要不是冲动行事,跑过去将赵康宁杀了,他不打算干预,虽然秦蓁是他女儿,可眼下那丫头,一心都在薛离身上,他这个当爹的,要慢慢习惯,将女儿的事情交给薛离去处理了。 薛离轻笑道:“此事大概率不是赵康宁指使,那群刺客我知道,是郑和的手下,他们此番来到金陵,本就是为了杀我,秦小姐是被我连累的。”到这,话头一顿,声音逐渐变冷,道:“但我却不会放过他,自我到了金陵以来,此人便一直与我不对付,还有那劳什子国舅,浙江总督孙开福,玩儿滑头玩儿到老子头上来了,他必须死。” “这……”秦恒心头微凛,神色复杂地看着薛离,他想过薛离要开杀戒,却没想到他竟要对孙开福动手。 薛离道:“秦大人有话直说。” 秦恒道:“群英会南下,意图杀你,此事应该与赵家父子脱不了干系,那孙开福也必然在其中起了某些作用,可你若要杀一个朝廷命官,一品大员,且还有个国舅身份之人,不可行,必会掀起惊涛骇浪,弄不好还会牵连许多人身死。” 薛离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差点没将秦恒吓死,他道:“不是我杀,是您去杀,我是作为执行者的身份,您手下将官中的一名护卫,此间没有锦衣卫的任何关系。” 第131章 阴狠 薛离说完,秦恒猛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是要让自己去杀孙开福,这如何使得,不想要脑袋了还差不多! 见状,薛离笑着摆了摆手,道:“秦大人稍安勿躁,我有些话要问您。” 听薛离这般言语、模样,以秦恒对他的了解,这小子指定没憋啥好屁,又要害人了。秦恒会意,对高庆微一摆手,示意他退下。 高庆知趣,抱拳行礼告退,陈宇平亦是如此,出去后顺手将书房门关了起来。 见状,秦恒这才神色凝重地轻声问道:“薛公子方才所言,不知何意?” 薛离轻笑道:“上回您便已经与那孙开福撕破了脸皮,那老小子狐假虎威,又曾在暗中给您使绊子,这事儿您认不认?” 秦恒略一思衬,点头道:“确是如此,老夫也一直记着,准备伺机找还回来,可你方才所言,以老父之名杀了孙开福,这如何使得?无缘无故打杀朝廷命官,枉说他还是当朝国舅、一品大员,即便是个寻常官员,老夫也不得滥杀啊。” “哼哼,我的秦大人,正所谓,人不狠站不稳,”薛离淡淡笑道:“且不说那孙开福,从前与您的过节,便是此番秦小姐遇刺,您说他会不知道么?既然知道了,还包藏刺客,这是什么性质?您咽得下这口气?” 秦恒神色有些凝重,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就秦蓁这么一个女儿,此番险些丧命,他恨不能将所有参与者碎尸万段,可他为官多年,深得朝廷信任,他不能因一时冲动,而坏了朝中某些政治平衡,此乃祸国殃民之大罪。 秦恒道:“你所言在理,老夫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只是这无凭无据,那便是无缘无故,杀死一个朝廷一品大员,此事后果极为严重,即便老夫死不足惜,可事情的后果,很可能影响朝政安稳,蓁儿也会受到此事牵连。” “我的秦大人,您糊涂啊……”薛离微微眯眼,坏笑道:“谁说无凭无据?您眼下所掌握的证据,足以让您先斩后奏,将那孙开福直接杀了。” “什么证据?”秦恒一惊,瞪大双眼看着薛离。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有点邪性。且看他如何说话吧。 薛离收敛笑意,道:“孙开福拥兵自重,仗着江南富庶,钱粮充足,已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反!” 此话一出,连赢楼都被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两个老的一齐看向薛离,满脸的不可思议,以为他掌握了什么证据。 秦恒咽了口吐沫,道:“此话怎讲,你莫不是弄到什么证据了?此事当真?” 薛离诡谲一笑,阴阴地道:“证据?这东西很难么?便给他弄上十几二十件的金刀玉玺也不算难,而您,不过是前往浙江总督府,与孙大人聊些公务,然后意外被随从将官,从他家院子里挖了出来,您大为吃惊,当场便与孙大人对质,他心虚,想要杀您灭口,你自卫反击,将他斩于刀下,杀了个乱臣贼子罢了……” 一番话,听的秦恒手心直冒汗,这法子又阴又狠,若让他自己去做,有没有那个胆量不说,即便有胆量,也不容易成功,可若有薛离帮忙,这般赤裸裸的陷害杀人之计,成功率非常高。 不过秦恒还算冷静,沉默片刻,道:“并非老夫胆小,冒昧问一句,此事若有你锦衣卫所去做,最是简单,为何还要假老夫之手?” 薛离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毫不介意地笑着道:“您也知道我与秦小姐的事情,如若不出意外,将来您我二人便是翁婿了,我还是想让她离我近一些才好。” “这……”秦恒不明所以,这与杀孙开福有何关系?他道:“你说详细一些。” 薛离道:“首先,那陈亲王有不臣之心,一直以来,都对当年败给当今皇帝心有不甘,此事有没有?” 秦恒略一点头,道:“有。” 薛离道:“当今天下,除了宫里那位,谁敢对陈亲王动手?即便掌握了他要造反的证据,也无人敢直接动手,是也不是?” 秦恒点头道:“是。” “这就对了,既然您我都不敢对陈亲王动手,那便对他的亲信孙开福动手,如此有三大益处。” “第一,皇帝不可能不知道陈亲王的那些小心思,我虽不知皇帝老人家,为何无动于衷,但我知道,您若能替他灭了孙开福这个陈亲王的左膀右臂,他定会高兴,到时候只要证据充足,再来个死无对证,皇帝会如何处置您?反正不可能杀了您。” 秦恒未置可否,盯着薛离道:“第二大益处是什么?” 薛离接着道:“第二,杀了孙开福,也算间接给秦小姐报了仇,也能解您心头之恨,此乃个人所得益处。第三,借此机会,只要皇帝不是昏庸至极,他便不会再派个与陈亲王亲近之人,前来坐浙江总督的位置,浙江与江南省同为天下粮仓,此处握在皇帝手中,是不是能对陈亲王,造成不小压力?” 薛离说完便静静看着秦恒,等他说话。 秦恒沉思良久,才问道:“你所言皆在理,可前番所言,想让蓁儿离你近一些,与此事有甚关系?” “您看啊,”薛离耐心分析道:“您从前可是当朝户部尚书?”秦恒点头,薛离接着道:“这就对了,您曾经是替皇帝管钱粮的重要人物,后来又到江南省担任首宪,而且还是军政一把抓的一省首宪,由此可见,皇帝对您极为信任与看重。” 这是实话,秦恒不可否认,问道:“然后呢?” “然后?”薛离笑着道:“您出面杀了孙开福,虽是替皇帝做了一件好事,但孙开福假假也是皇帝的大舅哥,他怎么说也要替大舅哥找个说法吧?他不会杀了您,但罢官惩罚却少不了,但这都是小事儿。” 这还是小事儿?你小子是想害死老夫啊。秦恒白眼一翻,道:“罢官还是小事儿?老夫没了官职,日后还不得任那陈王一派欺负?你小子究竟想说什么?” 薛离一拍脑门,暗道秦蓁的傻看来是受到遗传的。也不卖关子了,道:“您看啊,皇帝若罢了您的官,接下来会如何做?您这样的朝廷栋梁,即便您想在家养老,他也不会答应吧?” “所以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将您调回京城,重新启用,到时候您便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了,京里有您帮衬着,届时再加上江南、浙江两个大省的首宪,都是自己人,皇帝便成了最大受益者。” 听他这么一说,秦恒沉思良久,觉得很有道理,这些本是些零零散散的事情和线索,没成想,被他这样拼凑起来,竟会是这般结果,若一切顺利的话,的确会对皇上和朝廷,带来不小益处。没看出来啊,这臭小子居然有如此阴狠的一面,分析得十分透彻。 秦恒又道:“如此说来,你打算进京?”他也终于意识到,薛离可能也打算进京了,否则也不会说出,想让秦蓁离他近一点的话。 薛离轻笑道:“没错,我打算进京,最迟年后便会动身,要去办叶先生的事,还要去寻我老娘的行踪,还有那陈亲王,也得想法子弄弄他了,有仇不报可不是我薛离的性子。” 秦恒愣愣看着他,道:“你坑杀孙开福,让老夫丢官,费尽心机,便只是想让蓁儿入京,离你近一些?” 薛离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对啊,我这刚与秦小姐确定关系,不能这便两地分居吧?我想秦小姐也舍不得。” 沉吟片刻,秦恒道:“此事事关重大,容老夫想想。” 薛离道:“好,您想好了,派人通知我,我先回家了,劳您给秦小姐带个话。” 第132章 敲定布局 其实关于坑杀孙开福的事情,薛离起初压根儿就没想过,他本性善良,不会想着去害什么人,属于那种,你不惹我我绝对不会撩闲你的人,简单说就是怂。这是骨子里的性格,哪怕到了这个世界,有了一身高强武功之后,本性还是如此。 此番之所以想起坑杀孙开福,是被秦蓁遇刺一事刺激到了,加上对陈王世子赵康宁积怨颇深,此番新仇旧怨加在一块儿,孙开福便成了用来试刀的倒霉蛋,也算他向陈亲王一派,发动反击的信号,孙开福便是“出征”前“祭旗”的“牲口”了。 回到镇府司衙门之后,薛离立刻开始布局后面的事情,他知道秦恒一定会答应,因为此事的利益大于风险。 在家呆了三日,不曾出门,也没再去看望秦蓁,有叶常青照看着,比任何人都管用,而秦恒这三日也没再来打扰他。 这日下午,日暮时分,残阳光渐弱,薛离正在书房看着学医笔记,便似前世高三备战高时考那般,一边翻着书本,一边咬着笔头记录,十分认真。 突然,薛离动作一顿,道:“来了便赶紧出来,躲躲藏藏的作甚?”话音落下,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在书房门口,陈宇平到了。 陈宇平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进来,微微躬身,低声道:“大人,东西办妥了,为了掩人耳目,属下便悄悄潜入府中,还望恕罪。” 薛离放下毛笔,起身笑着道:“正该如此,这种事儿越少人注意越好,拿来我看看。” 陈宇平应是,将包裹取下,摊开在书案上,里面整齐叠放着一件金黄龙袍,其上金丝玉线,宝石玉带,华贵非常,一个偌大的龙头跃然其上,霸气凛然。龙袍旁放着一个,用金黄绸缎包着的方形物事。 薛离从未亲眼见过龙袍,忍不住好奇,拿起抖开看了看,轻笑道:“这玩意儿与皇帝穿的,有几分相似?” 陈宇平见过皇帝,道:“一模一样,您再看看这个……”他生怕薛离好奇,会将龙袍穿上身试试,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赶紧拿起一旁的玉玺递了过去。 薛离道:“这是玉玺?与皇帝那个几分相似?” 陈宇平道:“一模一样。” 陈宇平此刻是既紧张又激动,紧张的是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龙袍,尽管这是仿制的,可不论从材质还是样式来看,都与真龙袍一模一样,这是这个时代的人,对皇家权威,源自骨子里的敬畏。 所以他很激动,薛离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办,那说明薛离十分信任自己,而能被薛离信任,是如今他们这些,身在江南一带锦衣卫,最引以为傲的事情,这代表了前途与荣耀。 薛离咧嘴笑道:“我此刻若说,想穿上试试,你会不会被我吓死?” 陈宇平连忙道:“咳,大人说笑了,此事可不敢拿来胡闹啊。” “逗你呢!”薛离料到他会如此,将龙袍、玉玺放下,轻笑道:“如今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信,我很信任你们,此事定要守口如瓶,不仅是你们,我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了,明白么?” “属下明白!”陈宇平连忙应是。 薛离问道:“你觉得何人去放龙袍玉玺合适?” 陈宇平微愣,道:“如这般飞墙入院、潜门入户之事,本该贺通贺大人最是合适,只是他如今不在此处,大人若放心,属下愿意前往,这些日子,属下已然对浙江总督府的环境十分熟悉。” “勇气可嘉,”薛离点头道:“我自然放心你办事,不过此行你却不能一个人去,这样,”薛离微微躬身,靠得陈宇平近了一些,道:“你去通知刘安。让他带几个三处剑手随你同去,事情办妥之后立即回来。” “是!”陈宇平心头一动,问道:“属下不用再继续那盯着了吗?” 薛离道:“让其他兄弟盯着,你回来,过些日子,我需要几个人假扮护卫,你跟着一起。” “属下明白。”陈宇平应了声,将东西重新装好,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至此,薛离突然微微摇头暗笑,他对这陈宇平的印象还挺深,此人办事也挺不错的,但跟贺通比起来,却还差点意思。在包括齐东成在内一群人之中,他还是觉得贺通用起来最顺手,那老小子有眼力见儿,机灵滑头,办事周到,关键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贺通最是拿手。 只可惜贺通现在不在,也不知他在京城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正胡思乱想着,张非突然在门外问道:“大人,您忙完了么?” 薛离应道:“怎么了?” 张非道:“总督府的高庆高护卫求见,说是总督大人请您过府赴宴。” 看来这老秦是考虑好了。薛离应道:“好,你先请他进来用茶,我换身衣服,这便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薛离跟着高庆到了总督府的饭厅,此时除了秦恒之外,赢楼、程德也都在,见他到来,纷纷起身相迎。 客气寒暄完毕,几人落座,薛离并不提起那事,看着一大桌子酒菜,笑着道:“这一大桌好酒好菜,秦大人这是要提前过年了?还是在何处发了一笔横财?” 秦恒也不拐弯抹角,这几日他将事情前前后后推演了许多遍,觉得薛离此前说的话很有道理,风险是大了些,但若办成了,对朝廷,对皇上,甚至对他自己,都有极大好处,所以他决定干了。 秦恒道:“此处并无外人,老夫便不拐弯抹角了,六日后的腊月初八,咱一起去杭州,让孙开福请咱喝碗腊八粥。” 薛离笑着道:“与孙开福联系好了?” 秦恒道:“好了,届时定会热情招待,还问起你这锦衣卫指挥使去不去,我尚未回复他。” 薛离笑笑没有接茬,问道:“您的人员如何安排?” 秦恒道:“你我二人,再让程将军带一队虎贲营将士同去。” 薛离看了眼赢楼,道:“赢先生不去?” 赢楼笑着道:“老夫留下看家,还要照顾蓁儿用药,便不去了,其实这般事情谁不想去?能在将暮之年替朝廷做些事情,亦是老夫心中所愿呐。” 薛离眉头微挑,问道:“叶先生呢?由他照看秦小姐不就行了?” 秦恒道:“叶先生今日一早已经离开金陵,往京城去了,让老夫给你带句话,要好生学习医术,年后去到京城,他要考你。” 薛离蹙眉道:“为何要走?不是要在金陵过年么?” 秦恒道:“他已知晓你年后入京,说自己在此处也无甚大用,便不耽搁你办大事了,年后京城见。” 薛离点了点头,道:“也好,我是这样想的,此行便由大人您与程老哥同行即可,虎贲营的兄弟们不用露面,寻一位信得过的兄弟,领着人暗中先行去往杭州等着,多带些人,最好带上恨强连弩,到时候用得上。” 秦恒一愣,问道:“那你呢?” 薛离嘿嘿一乐,道:“我易个容,充当此行护卫统领,人手我来准备,仿制的龙袍玉玺已经准备好,届时我带上埋东西的人,找起来也容易方便一些,而且论起近战杀人,虎贲营的兄弟,可比不上我那些专门杀人的三处剑手,不动则已,一动必须功成。” 秦恒与程德、赢楼二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皆是微微一惊,没想到薛离尽会如此安排,看来此行他是真动了杀心了!秦恒道:“好,那便如此说定了,这几日各自准备,今晚便是庆功酒,来!先干一杯!” 薛离连忙摆手道:“慢来、慢来,秦大人,您没将此事告诉秦小姐吧?那丫头性子急,有一股子傻气,我们此行出去,您是如何对她说的?” 没想到薛离,这节骨眼儿上还能想起秦蓁,秦恒老怀大慰,笑着道:“这你放心,老夫已然安排妥当,蓁儿不会知晓。” “薛公子,”程德笑着插言道:“你与蓁儿的事老哥我可都听说了,事到如今,你怎的还一口一个秦大人、秦小姐的?不改口吗?” 一句话给薛离问懵了,没想到这程德骨子里也蔫坏得紧,他看向秦恒,见秦恒正似笑非笑、大为得意地看着自己,他起身,双手举杯,道:“呃,岳父大人,小胥敬您一杯,望您成全我与秦小姐之事。” 秦恒哈哈大笑起来,老怀大慰。 程德又道:“怎的还秦小姐,你便暂且不叫娘子,蓁儿这名字也该叫得。” 薛离白了他一眼,嘿嘿笑道:“这您可就不懂了,蓁儿是您几位叫的,我便一直叫她秦小姐,此乃情趣。您想一想,洞房之夜,这秦小姐是不是比娘子与蓁儿,更叫人欢喜?” 太无耻了!秦恒三人一起瞪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好一副为老不尊、为父不尊的模样! 第133章 杭州之行 这几日天彻底放晴,积雪融化了多半,寒风逾紧,刺骨刮脸。腊月初八,这般一个传统佳节的时候,整个大华朝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而薛离与秦恒一行十数人,却离开金陵到了杭州。 马车滴答前行,不紧不慢地行驶在杭州城内,此时的薛离,换上了一身纯黑棉布衣,腰间配着朴刀,做护卫打扮。经过简单易容,改变了下五官的形态,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随行的除了虎贲营统领程德之外,还有陈宇平,此间三处的负责人刘安,与十二名三处剑手,除程德穿盔戴甲,陈宇平、刘安等人,皆是与薛离一般穿扮。 秦恒掀开车窗帘,探出头来,对薛离道:“贤婿,你从前可到过杭州?” 这一声“贤婿”,听得薛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笑着道:“咳,秦大人,您还是喊我名字,此番出来是有事要办,我现下是您的护卫,容易暴露身份。”虽然此前连岳父大人都叫过了,可被秦恒一口一个地叫着贤婿,他还是很不习惯,感觉肉麻至极。 秦恒想想也是,反正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已然定下,没必要急在一时,便也不介意了,道:“你此前到过杭州吗?” 薛离道:“不曾到过,但我知道,此处乃大宋时期临安府,与江南省苏州府并称江南风光之最,素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此大宋非彼大宋,只是个名称巧合而已。 秦恒点头道:“正是,眼下这严冬时节,又逢雪后天晴,正是那西湖十景之断桥残雪,赏景最佳时节,可惜此行匆忙,没工夫去看一看。” 薛离笑着道:“您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薛离了解秦恒,他并非那种心智简单之人,当下之际,突然说起这个,肯定另有他意,不可能是因为无法赏景,而感到遗憾。 秦恒道:“三百年前,北宋的东京洛阳,南宋的南京临安,皆是赫赫有名之处,加之这杭州美景享誉天下,鱼米丰沃,实乃我大华朝重中之重,奈何如今,却叫那陈王把控,实在叫人心生不平。” 言外之意,他如今对薛离的冒险之举,已然十分赞同,为了朝廷利益、江山社稷,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薛离听得明白,目视前方,轻笑着道:“自古以来,便有忠臣、重臣、能臣,与言臣、权臣之分,此四项,大人以任其三,若将此事办成,日后便可成为言臣,我想皇帝也乐见其成才是。” 这马屁味儿十足的话,顿叫秦恒心生快慰,看薛离这个女婿,是越看越顺眼了,此行心中最后一丝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为了家国社稷,便是身死相报又有何妨? 行过一阵,忽见前方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随行一众文官武将,隔着数丈距离停下,马车上下来一人,正是前来迎接的浙江总督孙开福。 薛离附到车窗旁提醒道:“孙开福来了。” 秦恒嗯了声,沉默片刻,然后掀开车门帘,探出身子,哈哈大笑道:“孙大人!好久不见!老夫给您拜年了啊!”然后快速下了马车,肥胖的身躯行动不便,歪歪扭扭的有些滑稽,但却很好地体现出,他对孙开福亲自迎接的重视,看的薛离暗笑不已。 孙开福迎上几步,拱手见礼,大笑道:“互拜互拜,本官也给秦大人拜年了,您能亲自到访杭州,实乃我浙江一省莫大荣幸啊!”至此,随行文武官员立刻上前见礼,称颂阿谀之词不绝于耳。 寒暄过后,孙开福开始在薛离这群人中四处打量,片刻后,问秦恒道:“秦大人,锦衣卫镇府司,薛离薛大人为何不一同过来?本官还想着与他好好喝一杯。”薛离虽然持有黑铁令,但毕竟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所以明面上,孙开福还是称其为,锦衣卫镇府司执事。 秦恒笑着道:“孙大人可别埋怨老夫,您的话老夫可是带到了,薛大人说他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下回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孙开福微微蹙眉,惋惜道:“原来如此,那当真可惜了,本官听闻,薛大人与世子殿下乃旧识,还特意请了小王爷前来,本想让他二人冰释前嫌,结为好友,都是年轻才俊,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应当交好才是啊。” 秦恒神色一正,惊讶道:“小王爷也在此处?” 孙开福道:“正是,现下正在府中,他本是要亲自前来迎接秦大人,但老夫以为于理不合,便擅自做主,未让他来,秦大人莫要见怪啊。” “岂敢岂敢,”秦蓁道:“小王爷乃龙子龙孙,金枝玉叶,老夫岂敢让他屈尊相迎?不过孙大人,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早知小王爷在此,老夫怎的也该备些薄礼相见才是。” “哎?秦大人说的哪里话?”孙开福道:“昨日听人来报,说令嫒秦小姐遇刺,老夫与小王爷皆是无比震惊,小王爷还说,要亲自去往金陵看望,备礼的该是本官才是……”顿了顿,孙开福关心道:“秦小姐现下伤势如何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偏要说对方骚。薛离暗笑,对这两个老狐狸,官场老油条的满嘴瞎话大为鄙视。 这时,薛离见街道旁的一条巷子里,钱长亮正望着自己,二人目光相聚,钱长亮微一点头,薛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待双方寒暄完毕,动身往浙江总督府去的时候,他给程德使了个眼色,然后悄然离开了随行队伍。 与钱长亮走到一个僻静处,薛离轻声问道:“怎样了?” 钱长亮道:“虎贲营四百将士都已准备就绪,现下分散在总督府附近,一声令下便可就位。” “很好,”薛离问道:“孙开福的卷宗可曾调来?” 钱长亮道:“调来了,只是其贪墨银两,有大部分去处是朝中几位重臣,还有皇宫内院的几位贵人,牵扯甚广,属下觉得有些不妥。” 薛离双目微眯,似笑非笑道:“无妨,给我改,眼下只要证明孙开福贪赃枉法便可,涉及其中的大人物暂且别管,留待日后再说,一定给他做成铁案。” 钱长亮点头应是,又道:“最新消息,正有大批群英会中的武林人士,往杭州而来,约莫一百人。”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判断,等着薛离决断。 薛离沉思片刻,道:“不管是来做什么的,想办法弄死他们,不能让他们进入杭州城,可以使用任何手段,有没有问题?” 钱长亮道:“属下已向五处的兄弟,借来毒药,稳妥。” “好,”薛离微一点头,道:“不到万不得已,别让咱们的人出去拼杀,不划算,对方一个不留,做的干净点。”此事要用秦恒的名头,锦衣卫绝对不能沾染半点关系。 钱长亮应下,然后取出一个约莫两指粗的竹筒递给薛离,道:“此事属下亲自去办,此乃召集虎贲营将士的信号,届时您只需将之向天空燃放,他们便会出现。大人小心,属下告退。” 第134章 酒宴之前 薛离赶到浙江总督府的时候,程德正在门口与浙江都指挥使玉刚聊天,二人官职对等,都是统领一省兵马的将官,不过二人的武功却差距极大,程德乃一身八品上的横练功夫,即便放到武林中,都算得上一方豪强,而玉刚不过七品上,虽然也很厉害,但与程德相比便要逊色太多了。 薛离走到门口,对程德一抱拳道:“程大人。”程德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你到何处去了?为何至此方到?” 薛离面露惊慌之色,低着头解释道:“属下方才去了趟茅房,请大人恕罪。” “懒驴上磨屎尿多,”程德皱眉骂了声,沉着脸色道:“总督大人已经到了后园,还不快去跟着伺候!” 怎的直接去了后园?薛离一愣,连忙应是,又给玉刚抱拳行了一礼,便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 程德此来是特意接应薛离的,此时见他眼神,便知事情应该安排妥了。薛离进去后,程德笑着对玉刚道:“玉大人见笑了,管教不利。” 玉刚看着薛离,一直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道:“此人什么来历?竟当得起程大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程德自入了总督府,便发现玉刚一直盯着自己,自己悄悄出来接应薛离也被他发现,并跟了出来,此时听他问话,程德无奈一笑,道:“玉兄见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看我虎贲营将士,哪个不是有礼有节、谨守规矩?这小子是新来的,眼下正在总督府当差。” 玉刚微微蹙眉,轻声问道:“什么来头?连你都让他三分?” 程德摇头一笑,语气中透着无奈与轻视,道:“是何太师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唤作杨康,前些日子刚到金陵,说是想入虎贲营,哎……”叹了口气,程德接着道:“想我虎贲营将士,个个皆是受过严格训练,哪个不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如今却愣要塞这么个东西进来,我也很无奈啊。” 其实程德哪里知道,何太师家亲戚叫什么?只不过前些日子在金陵,曾听薛离秦恒,与叶常青说起过杨万里,于是便临时给薛离编了个名字,按照杨万里的姓氏来的,这样也好解释清,自己为何会亲自在门口等着了。 闻言,玉刚的眼神顿时一亮,道:“程兄不知道吗?何太师妻弟家便是姓杨,这小子来头可不小。” 程德微一蹙眉,道:“你是说,杨康是何太师外甥?” 玉刚道:“极有可能,即便不是亲外甥,那也该是何太师妻弟的侄儿一类。” 见玉刚模样,程德心中暗笑,他十分不喜这种攀附之事,但眼下却要替薛离寻个说辞,故作惊讶地道:“难怪能叫何太师如此重视,直接派到了金陵,要入虎贲营,多谢玉兄提醒,我下回可要对杨康客气些了。” “哎?”玉刚连忙说道:“程兄怎的如此客气,你我兄弟相识多年,自当互通有无才是,却不知这位杨康兄弟,平日表现如何?”这是在间接询问薛离的喜好了。 何太师,自打本朝开国,太祖皇帝废除丞相一职之后,太师之职便隐隐成了文官之首,虽不似古时丞相权利那般大,但也不小了,最起码一品大员都要对其礼让三分,关键太师还有部分兵权,这是丞相无法比拟的。所以很多人都要拍何进的马屁。 程德装作没听懂玉刚话里的意思,看似随意地道:“表现?这种走关系过来的人,本身便难堪大用,这杨康武艺平平,却还总喜欢与人切磋,前些日子与我比划了一番,叫我给打服了,否则以他的背景,前番会对我这般态度?不提也罢。” 玉刚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没有接茬,道:“那我们进去吧,一会儿要开宴了,孙大人可是备了不少好酒好菜,为秦大人与程兄接风,今晚咱哥俩定要好好痛饮一番!” “好!”程德哈哈一笑,很自然地搂住了玉刚的肩膀,二人一起往后园走去。 至于为何一进门便到后园设宴,此乃秦恒的意思,孙开福并未察觉到什么,便只认为是秦恒的书生气作怪,喜欢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便就答应了。 去到后园,薛离打眼看了看,这园子足有百丈见方,其内假山花草,树品繁多,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色优雅,比起秦恒的两江总督府,也不知阔气了多少倍。 他四处观瞧,见秦恒已经与孙开福,坐在酒宴的主桌上了,一旁有好些个浙江各地的文武官员作陪,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薛离走到一处廊檐下停住,陈宇平不声不响地靠了过来,压着声音道:“公子,这园中共有兵丁二十三个,武官三人,前院与过道共计三十五人,府外附近暂未发现兵丁,若要动手,对方即刻能叫来六十一个会武之人。” 薛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份情报已经非常详细了,他双目望着园中景色,轻声问道:“那三十个群英会的人,现在何处?” 陈宇平道:“在隔壁后院的客房中,不过两墙之隔,属下担心,一旦此处动静闹大,他们很快便会赶到。” 满打满算近百人,就怕还有意料之外的高手出现,这孙开福与武林中人走得极近,不排除这种可能,上回他去金陵的总督府就是个例子,身边带着朱尤刚那样的武林高手。 思考片刻,薛离道:“这样,你一会儿先去通知兄弟们,一旦动手,莫要恋战,大家聚在一起,首要保护秦大人安全,然后跟着我撤,这个你拿着,”薛离从袖子里滑出那个放信号的竹筒,递给陈宇平,道:“一旦动手,你立刻将此物放出去,召唤虎贲营的兄弟们。” 陈宇平接过,快速塞进了袖子里,薛离又问道:“东西埋在了何处?” 陈宇平用嘴努了努园中的一棵老槐树,道:“那棵树下,不用挖,踢踢土便可暴露。” 那老槐树离着设宴的亭阁不远,周围有一块空地。薛离微一点头,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将那些证据“意外”被发现,他轻“嗯”了声,道:“好,你先去,其他事务,见机行事。”至于格杀孙开福之事,情况允许的话便当场格杀,弱不允许,那边等虎贲营的兄弟到了,再杀也不迟,总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孙开福必须死。 陈宇平领命而去。 这时,程德快步走了过来,轻轻一拍薛离的肩膀,叫了声“杨兄弟”,然后在薛离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靠近他耳边,快速说道:“你现下名叫杨康,乃是太师何进的远房亲戚,此来金陵是想加入虎贲营,目前在总督府任职护卫,前几日与我打架吃了些亏,武艺平平,但喜欢与人比试。我编给玉刚听的,千万记好了。” 薛离一愣,诧异地看了看程德,可程德已经往亭阁那去了。他心中发笑,暗道:“没想到这程将军,说起瞎话来也不含糊啊,不过怎么给我取了个杨康的名字,我看着很像那种认贼作父的人么?” 正想着,玉刚来了,满面堆笑,走到薛离身前,道:“杨兄弟,今晚多喝几杯,方才听程将军说起,你武艺不错,回头老哥与你比划比划,也给在座的大人们祝祝酒兴,如何?” 薛离立刻戏精上身,神色一喜,问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玉刚微微一笑,道:“玉某不才,浙江都指挥使玉刚,武艺平平,想与杨兄弟切磋一番。” 薛离喜笑颜开,连忙道:“原来是玉大人,久仰久仰,那您呆会儿可要手下留情哦?” 玉刚笑得暧昧,低声道:“玉某当年曾在京中,与何太师有过一面之缘,你我也算自家人了,千万别客气,到了杭州,有任何事情都可向老哥说明,都能给你办。” “那敢情好。”薛离正想着,能否利用玉刚的时候,后园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唱,道:“世子殿下到……”赵康宁来了。 第135章 赃物 赵康宁到,秦恒等人纷纷起身相迎,一众护卫兵丁单膝跪下行礼,薛离躲在廊檐下的阴暗处,蹲了下去,混着大家的声音一起喊道:“见过世子殿下!” 赵康宁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这寒冬腊月里,居然还拿着折扇,大手一挥,笑着道:“各位大人不用多礼,今日在此没有什么陈王世子,只有前辈与后辈,各位大人皆是我大华栋梁之才,康宁能与诸位共聚一堂实乃荣幸,还望诸位大人日后多多帮助康宁,更要为陛下与朝廷打理好天下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意气风发,顿时引来一片夸赞之词,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称赞,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见礼过后,孙开福将赵康宁让到主座,赵康宁百般推脱,终归是没扭过众人盛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坐到了主位之上。 众人落座,开始上菜,薛离坐到了孙开福特意给秦恒带来护卫,开的那桌上,离着主桌有些距离。 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说说笑笑,什么国家大事,慷慨陈词,轮流唱兴,间或夹杂着一些对皇家的阿谀之词,尤其是身在此间的赵康宁,更是受到大加赞赏,好不热闹。 薛离这一桌要安静许多,几乎没什么人说话,酒喝的也不多,都在看着薛离行事。见状,薛离轻笑道:“看我作甚?这一大桌好酒好菜,不吃不喝浪费了,来,咱兄弟伙也喝,别醉了就行,多吃点,吃饱肚子不想家!好干活……”最后三个字,他是用很轻的声音说的,说给同桌人听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了薛离这桌,所有人的兴致都高昂起来,薛离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去将树底下的“赃物”挖出来。便听那边桌的玉刚,起身对赵康宁笑着道:“世子殿下,这干喝酒甚是无趣,卑职今日有幸,能与殿下同桌共饮,实乃我玉家祖上积德!” “不若这样,卑职请愿,与那边桌上的护卫兄弟,比武切磋一番,给您与诸位大人祝祝酒兴如何?”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赵康宁抚掌笑道:“如此甚好,那便有劳玉大人了,此番若表演得好,小王重重有赏!”许是称赞之词听多了有点上头,又许是酒喝多了,张康宁起身,看着薛离那桌,朗声道:“那边的,哪位护卫兄弟,愿意出来与玉大人切磋一番?” 世子之尊,亲自向一些护卫称兄弟问话,实在是他们的荣幸,可这桌上的人却一个没动,都偷偷看着薛离,等他的意思。 薛离反应也快,岂能让旁人看出自己这边的猫腻?他知道,玉刚是在邀请自己,于是起身,冲赵康宁抱拳应道:“在下愿往!” “好!”赵康宁酒意上头,早已视线模糊,也没看清薛离的模样,朗声笑道:“那你便出来,与玉大人切磋一番,点到为止,你若能胜过一招半式,小王重重有赏!” 薛离连忙应道:“多谢世子殿下!”这回不用找借口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到埋着“赃物”的地方了。 这时,玉刚满面堆欢,走到薛离站着的空地处,抱拳笑道:“杨康兄弟,还望手下留情啊!”他就是在试探薛离,此刻见薛离站出来,那便意味着,“杨兄弟”领自己的情了,不得不高兴。 一声“杨康兄弟”,顿叫秦恒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此间情况,怎么好好的薛离,突然成了杨康兄弟?他下意识地看向同桌的程德,程德并未言语,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秦恒这才放下心来。 薛离笑着道:“应该是玉大哥手下留情才是,杨某武艺平平,在世子殿下面前献丑了,你可别让我输得太难看才是。” 众人听得纷纷轻笑,场间气氛越发火热了。 “请!”“请!”薛离与玉刚做出了起手式,准备开打。 薛离暗道:“如果是我自己假装不敌,过去将赃物踢出来,那多少有点刻意,若是让玉刚给那东西弄出来,那就不一样了,该怎么办……”他默默算计着,首先要弄清楚玉刚的实力和力道,也要看他会用几成功力,然后通过这些,计算出要用多大力,用什么方式让他“碰巧”将“赃物”弄出来。 切磋开始,玉刚率先出了手,薛离见招拆招,左支又挡,守多攻少,步伐凌乱,虽然都没用兵器,倒也还算精彩。 拆过数招之后,玉刚暗道薛离的武功之差,根本不堪一击,但他还是在陪他演戏。薛离则是一边计算着玉刚的实力和力道,一边暗暗发笑,就这水平也能统领一省军队,国家没人了么? 数十招后,薛离见时间差不多了,故意卖了个破绽,让玉刚一掌击中自己肩头,他连退数步,喝道:“好掌法!”众人纷纷叫好,只有秦恒、程德这一边的人知道,薛离这声夸奖有多虚伪。 “再来!”不给玉刚说话的机会,薛离主动攻了上去,他就是要玉刚知道,自己就是程德口中说的,那种又菜又爱玩的人。 心里已经对薛离的武功有了定性,玉刚心里更有底,便想着让他几招。可谁曾想,重新交手后的杨兄弟似是突然换了个人一般,速度与力量暴增,根本不给他多少反应的机会,一掌拍中他的肩头。 一股巨力传来,玉刚连连后退,心中大惊,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因为他发现,薛离并没有动用内力,不会伤到自己。 “噔噔蹬蹬……”连着退出五六步,那一掌的力道依旧不曾减弱,玉刚吃惊之余,不由暗暗惊叹薛离的力气。眼看着要撞到树上了,玉刚连忙动用内力化解力道,同时赞道:“杨兄弟好掌法!” 众人叫好声中,薛离目光紧紧盯着玉刚的脚,见他终于踩到了赃物所在的位置,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道:“玉大人承让……” 这时,玉刚的右脚脚底紧紧贴着地面往后滑动,他体内内力往下一沉,双脚踩实,将将停在槐树前方,没有撞上去。 众人叫好声中,薛刚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此刻的双腿有些发麻,踩在身后的右脚居然陷入了地面。他知道这不单单是自己内力造成的,而是内力在对抗那股巨力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居然带着如此之大的暗劲,实在惊人! 因为腿脚发麻的缘故,玉刚并未立刻走动,而是将前面的左脚挪到了与右脚并齐的位置,一边舒缓麻意,一边轻轻用两只脚轮流慢慢地搓着地面。 终于,薛离在玉刚脚下,见到了一抹明黄,在夜晚土地里,那抹明黄十分惹眼,他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冲玉刚抱拳笑着道:“玉大哥承让了,在下小胜一招。” 玉刚大大方方地笑道:“哪里哪里,胜了便是胜了,何来小胜一招之说?玉某佩服!”这场切磋的胜负,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能让赵康宁与薛离都高兴,那便算达到了目的。 就在薛离准备明知故问,玉刚脚下那是什么的时候,满面喜色地赵康宁开口了,疑惑道:“玉大人,你脚下那是何物?”这明黄之色,乃是皇家专用之色,所以他非常熟悉,问完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所有人起身看向玉刚,玉刚赶紧低头去看,神色一凛,立刻移开脚,蹲下身去扒拉…… 第136章 对峙 薛离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刚,心里乐开了花,玉刚踩出来的赃物,赵康宁开口问的,一切都是这般巧合,简直天衣无缝,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刻意的表现。 玉刚扒拉着泥土,双手逐渐颤抖,因为这明黄布料乃是皇家专属,可此刻却出现在了孙开福家的院子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片刻之后,玉刚扒出个鼓鼓囊囊的明黄包裹,神色湛然地看向赵康宁与孙开福等人,咽了口吐沫,结巴着道:“这……这……” 见众人都不说话,秦恒知道,该自己表演了,他神色微凛,沉声道:“此乃何物?请玉大人打开来瞧瞧吧。” 虽然眼下只是一个明黄包裹,没有任何图案,可孙开福心里已经慌了,这里面的东西,不用想都大致能够猜到可能是什么,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啊! 赵康宁微微蹙眉,眼神凌厉地看了眼孙开福,孙开福一哆嗦,连忙道:“世子殿下,此物下官完全不知情啊!” 众目睽睽之下,不打开是不行了,赵康宁暗暗吐了口气,沉声道:“玉大人,打开来看看。”他虽有心包庇孙开福,可眼下秦恒在场,若强行将此事压下,那日后便更说不清了。 鬼知道秦恒会写什么奏折进京?他是亲眼所见了一个明黄包裹,但却被自己和孙开福藏了起来,到时候,里面是什么,还不由着他胡言乱语?所以赵康宁在赌,赌里面并无什么大逆不道之物。 玉刚的神色有些紧张,场间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众目睽睽之下,玉刚慢慢解开包裹,迎面打来的便是一颗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头,他吓得手一哆嗦,“啪嗒!”一声,包裹掉到了地上。 “啊!”所有人惊呼出声,明亮灯光下,那件叠放整齐,绣着一颗金丝龙头的衣服,如此刺眼。玉刚慌忙双膝跪了下去,脸色苍白地看着赵康宁和孙开福。 玉刚与孙开福一气同枝,他很了解孙开福,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就算他要做,他手里没有兵权,怎么也要让自己知道才是。 与玉刚一起跪下的,还有同桌的文武官员,所有人都哆嗦着,大气不敢喘一口。 赵康宁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孙开福的院子里,找到龙袍,他想干什么! 孙开福神色湛然,辩解道:“此绝非我府上之物,有人陷害本官!请小王爷明察!” 明察个屁啊,你没见他赵康宁也六神无主了么?薛离暗暗冷笑,这时候需要有人,将情况继续推进,他悄悄看了神色淡淡的秦恒一眼,意思很明显。 秦恒会意,沉着脸快步走到玉刚旁边,将包裹捡起,取出里面的龙袍轻轻一抖,金丝玉线,五爪金龙,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至尊龙袍,接着又是手腕一抖,将玉玺翻了出来,这才看着孙开福,沉声问道:“孙大人,您作何解释?” 孙开福大惊失色,急声喝道:“这不是本官的东西!有人陷害本官!请世子殿下明察!” “不是你的东西?”秦恒冷冷看了他一眼,又对赵康宁道:“世子殿下,此事您怎么看?” 赵康宁快步走过去,接过龙袍玉玺,仔细翻看一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秦大人,此间怕是有误会,需得查明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秦恒,一旦他要揪着此事不放,又是人证物证齐全,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秦恒脸色很不好看,毫不退让地看着赵康宁,道:“世子殿下以为,此间有何误会?朝廷一品大员,执掌一省之封疆大吏,家中后园藏着龙袍玉玺,有何误会?您打算如何查明?” “这……”赵康宁被问噎住了,这种事情怎么查?只要没有人站出来承担,此事便是百口莫辩,可谁敢出来承担?又有谁能承担?且不说那金镶玉的玉玺,便是那件龙袍,便不是一般人有实力能做出来的。 赵康宁沉默片刻,硬着头皮道:“此事有待查明,孙大人毕竟是一省首宪,若贸然做出论断,不仅会让孙大人蒙冤,更是朝廷的一大损失,依小王看来……” 秦恒不用听都知道赵康宁要说什么,可他不会给赵康宁这个机会,打断道:“世子殿下所言有理,此事自然不可妄下论断,所以本官以为,将此事禀明皇上,让陛下派人来查!”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谋反逆贼!”吓不死你!秦恒一番话,打断了赵康宁,想先将事情压下去的话语。 秦恒话说的合乎情理,如此大事,成与不成都是皇帝说了算,可这事能捅到皇帝那去吗?显然不能,皇帝知道了,孙开福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又何况,他怎会不死? 赵康眉头紧皱,不知该如何反驳,正如当初秦恒对他说过的那样,想对他秦恒如何,换了陈亲王来也要掂量掂量,他赵康宁太嫩了。 这时,孙福来突然站了起来,指着秦恒大骂道:“秦恒匹夫!此事定然是你陷害本官!我道你来了哪儿都不去,开口便说要到后园来!此事必然是你做好的局!” 孙开福这话说得全对,事实就是如此,可对有用吗?你没有证据,现在是在你家里找到了龙袍玉玺,而且东西是你的人弄出来的,更是陈王世子第一个发现的,你百口莫辩! 秦恒脸色冰冷,沉声道:“孙大人,你莫要血口喷人,老夫此前一直身在金陵,到这后园来更是不曾出过你那亭阁,什么叫老夫陷害与你?你莫要胡说八道!” 孙开福气得神色狰狞,还要再说,却被赵康宁出言打断,他道:“秦大人息怒,小王知晓您对朝廷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但此事确有蹊跷,孙大人向来亦是忠君爱民的好官,不若您给小王几分薄面,此事暂缓上奏,咱坐下好好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如何?” 这话糊涂啊,但凡有点脑子的官场中人,都不会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听着像是在给孙开福求情,可是也有另外一种理解方式,“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你提条件,怎样你才能放过这件事。” 怎么说都对,就看秦恒如何反应了。 可秦恒多精明啊?拔根眼睫毛下来都能当哨吹,否则岂能从一介文弱书生,爬倒如今这般高的位置? 秦恒一甩衣袖,哼道:“老夫清贫惯了,上不了孙大人这条大船,先行告辞,此事咱朝堂上见!” 见秦恒丝毫不留情面,赵康宁脸色铁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时,孙开福大喝道:“秦恒匹夫,你往哪走!来啊!将他拿下!”所有人皆是一惊,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可谁敢对秦恒动手?不要命了差不多! 见无人动手,孙开福喝道:“此事乃秦恒匹夫有意陷害,你们以为,本官遭了殃,你们能逃得了?你们做的那些事,杀十次头都够了!眼下只有将秦恒匹夫杀了,此间事务都由他顶着,我等方能活命!” 剧情的发展,一切都在按照薛离事前推演的方向走着,孙开福撕破脸皮,准备拼命了。 经孙开福这么一煽动,在座的文武官员皆是一惊,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立刻有人做出反应,起身向秦恒扑去,“杀秦恒!”有人大喝道。 玉刚距离秦恒最近,正准备动手,但却被秦恒身旁的程德,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现下撕破了脸,他很可能会被程德一巴掌拍死。 薛离带着一众护卫快速到了秦恒身边,薛离轻声笑道:“秦大人好演技,在下佩服。” 秦恒未做理会,因为此时,整个后园里已经来了大批孙开福一方的人,而自己这方,算上自己也就才十五人,情况很危急啊,剩下的便要看薛离如何应对了。 薛离抽出朴刀,护在秦恒身前,冲着陈宇平微一点头,陈宇平立时会意,毫不犹豫地将信号发射出去,“咻~”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后,一朵红色烟花升上高空,“啪”一声炸开,星星点点,真漂亮。 这时,远处院墙外连着飞来数十人,果然还是惊动到群英会那些人了,至此,对方百余人,将薛离这方十五人围了起来,形成对峙之势。 第137章 圣旨到 眼下双方对峙,战斗一触即发,其实就薛离判断,对面虽然人多,可真正能打的却没有多少,己方抛开不会武功的秦恒之外,程德八品上,自己虽然没有内力,可在杀人方面,恐怕还要强于程德,再加上刘安等十一个三处剑手,每个都是最低七品的武者,也就陈宇平稍微逊色一点,真拼起来,杀光这些人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此时有个在意料之外的赵康宁在场,自己一旦强势出手,赵康宁很可能便会认出自己的身份,届时再想将锦衣卫所摘干净,怕是没有可能了。所以不能硬碰硬,要智取。 薛离正思考的时候,秦恒沉声喝道:“孙开福!你大逆不道,意图谋反,如今却还想杀人灭口,将罪名强加在老夫头上,好大的胆子!”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再说些软话已然无用,孙开福彻底豁出去了,冷声道:“秦恒匹夫,本官知道是你下的圈套,老子很佩服你的手段与勇气,但今日之事已然无法善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样子,你还是棋差一招啊。” “只要你们这些人死了,这龙袍玉玺之事,本官不但不会瞒下去,反而会主动上报朝廷,禀明吾皇,届时大逆不道、意图谋反之逆贼便是你了,老子反而成了灭贼功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赵康宁知道,自家父王一直都想拉拢秦恒,只是这老匹夫冥顽不化,现下已然到了这般境地,他也没必要再讨好了,陈亲王常说,再如何有用的人才,但凡不能为我所用,那便不能留。 所以他也不慌了。 秦恒看着赵康宁,问道:“小王爷,你也是如此想法?要与孙开福沆瀣一气,包庇逆贼,致老夫于死地?” 赵康宁晒然一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道:“此事小王不便干预,您二位乃是前辈,派系斗争罢了,小王态度依旧,不知此事真相,不表态,至于谁是谋逆反贼,应当交由陛下定夺。” 这小兔崽子,此时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言外之意就是,你们打你们的,谁赢了谁说的算,成王败寇,跟他没关系。 秦恒看了看薛离,贴近他耳边,轻声苦笑道:“现在怎么办?能否应对?” 薛离轻声道:“您若信得过我,便放心大胆去做。” 做什么?秦恒不知道,不过见薛离模样,他心里也有底了,而且此时除了相信他,还能怎样? 秦恒点点头,看着赵康宁道:“很好,世子殿下果然公正,老夫明白您的意思了,成王败寇。”说着便挺直了腰杆,整了整衣领,大步往外走去,朗声笑道:“此事老夫自会亲自向陛下禀明,我要走了,胆敢上前一步者,杀无赦!” 这秦大人莫不是疯了?眼下如此多人拿着刀剑围着他,他竟还说出这般话来,莫不是吓傻了?对方所有人都做如此想法,却也没有人第一时间动手。 孙开福喝道:“动手!别让他跑了!” 薛离暗笑,这小老头真有意思,我让你大胆去做,没让你当众装逼啊,你倒好,给你装上了。不过该说不说,这小老头虽是一介书生,倒有着风骨,这般情况下还能这般从容,我喜欢。 见对方人冲过来,薛离一把将秦恒扛上肩膀,道:“程大人,您带着他们断后,我带着秦大人出去,我们在前院汇合。” “好!”程德爽快应道,随即便与冲过来的人交上了手,一时间刀兵乒乓、呼喝喊叫之声不绝于耳,彻底乱了起来。 薛离的动作很快,扛着两百多斤大胖子,脚下生风,单手抡刀,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轻而易举便杀出了重围。 “怎样?刺激不刺激?”薛离笑着问秦恒道。 秦恒被他的肩膀顶在肚子上,有些呼吸不畅,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憋死老夫?”话虽如此,可秦恒心里,却还是对薛离的手段大为佩服,从前只是听说他武功高强,没成想竟如此厉害,也难怪他这般有信心了。 程德为首的十三人护着薛离边打边退,就在一行人冲出后园,眼看要过了前厅进到前院时,突然听见一人喝道:“我拖住程德,你们去杀了秦恒,一个不留!” 薛离一惊,匆忙间回头看去,原来却是那前华山派副掌门朱尤刚,此人乃八品中武者,虽与程德差了一点,但他若一心想着缠住程德,程德还真不容易脱开身。 程德被缠住,一番激战过后,对方留下十多具尸体,薛离一方的人差不多都受了伤,双方停下,薛离一方被隐隐包围住,已然已经落了下风。 眼下这般情况,薛离知道,只要自己抽出背后的剑,很容易便可扭转局势,可他却不能这样做,因为赵康宁在场,他不能死,更不能被他认出身份,否则即便杀了孙开福,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这时,赵康宁慢步走来,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笑着道:“秦大人,看来您败了,不过也无妨,小王以为,您既然以身犯险前来陷害孙大人,便一定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小王今日也算开了眼了。” 这话不中听,满满的嘲讽之意,却也是事实,秦恒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从他同意薛离的提议那一刻起。 秦恒轻笑道:“老夫本是穷苦出身,寒窗十年,有幸蒙陛下厚恩,钦点为一科状元,现如今朝中有佞臣横行,危害社稷,正是老夫得报皇恩之时,此番死在此地,哪怕能为皇上提些醒,老夫便死而无憾了。” 这小老头虽说又奸又滑,但该说不说,他绝对是个好官,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是某一科的钦点状元,着实不简单哪。薛离暗暗点头,对秦恒此时的铮铮傲骨与不卑不亢的态度,感到十分敬佩。 面对死亡,一个文弱书生,能表现得这般从容,怎能不叫人佩服?所以薛离决定,不能让秦恒死,不论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还是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秦恒死了,绝对是一大遗憾。 赵康宁微微点头,道:“秦大人高古之风,小王佩服,那小王便不凑热闹了,你们继续,告辞。”说着便往前方大厅走去,可刚迈进大厅门槛,又回过头来,笑着对孙开福道:“孙大人,您这人是不少,但若想弄死他们,怕是有些吃力,你应该去调些人过来,毕竟……” 赵康宁阴阴一笑,道:“死人不会说话,半死不活的人也不会说话。”说完便大笑着往外走去。 孙开福眼神一亮,会过意来,阴阴看了秦恒一眼,朗声道:“玉大人,去调人来!” 玉刚应是,狞笑着快步离去,他也听懂赵康宁的意思了。 “秦大人放心,我不会让您死的。”薛离低声对秦恒说道,眼下赵康宁已走,他只要将这里的人都杀了,谁都不会想到此事有锦衣卫的参与了。 秦恒正要说话,忽听五丈外,进入前厅的门里发出一声“轰隆”声响,进门处那道木质屏风,被一个人撞倒,划出一道血线倒飞回来。 “嘭!”玉刚回来了,咽喉处插着一支弩箭,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接着就见赵康宁一边后退,一边惊恐地喝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小王动手,便不怕……” 不等他说完,一大批身穿灰衣,手持恨强连弩的精壮汉子便冲了进来,虎贲营到了。 见状,围着薛离等人的那些人大吃一惊,快速龟缩到了一处。 虎贲营领头的一个汉子,大步上前,单膝跪下,道:“末将来迟,请大人治罪!” 秦恒至此方才明白过来,他以为这是薛离故意安排的,其实薛离的意思是自己动手杀人,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机。 秦恒深深看了薛离一眼,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看着赵康宁,朗声道:“小王爷,老夫赢了,请记住你前番说过的话!” “来啊,将此间反贼通通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四百虎贲营将士齐声应道,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秦恒当前,一行人跟着他走向前厅,身后喊杀声四起,他像是没听见一般,走到赵康宁身前,温和道:“小王爷,地上凉,您别冻着,下官搀您起来……” 后方的孙开福嘶吼道:“秦恒匹夫!本官乃一品大员,当朝国舅,你不能杀我!” 秦恒理都不理,将面无人色的的赵康宁扶了起来,赵康宁被吓坏了,但却不是此间杀戮吓得,而是前院里的场景,他看到了让他浑身战栗的东西。 大局已定了,可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公鸭嗓音,唱道:“圣旨到……” 第138章 霸气的秦恒 一声“圣旨到”,顿叫场间所有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所有动作,秦恒愣愣立在原地,心里“咯噔”了一下,圣旨?圣旨怎的这时候到了?所为何事? 此时的情况,连薛离看明白了,这圣旨就是眼下救孙开福命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内容,所有人都必须先接旨。而且,既然圣旨下到了浙江总督府,那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下给孙开福的。 皇帝要让孙开福干什么?不管干什么,圣意已达,孙开福就必须活着,否则谁去接旨?谁去替皇帝做事? 赵康宁精神一振,心中的惧意顿时去了大半,一是他也想到了这点,另外就是,他听出前来传旨人的身份,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掌印太监,洪公公,他是能救孙开福命的人! 赵康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双眼阴狠地瞪着秦恒,无比激动地大笑道:“秦恒,陛下给孙大人传旨来了,小王看你如何!”然后冲着孙开福那边大喝道:“出来接旨!” 孙开福此时已经被逼到了死胡同,此时趁着众人愣神之际,疯了一般往外跑来,大喜道:“臣接旨!”心中无比激动,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居然会这样得救,他暗暗发誓,此间事了,一定要对秦恒进行疯狂报复,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秦恒看向薛离,见薛离正微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复杂,也不知什么意思。薛离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惋惜今日的事情,若孙开福不死,那后面的事情便无法展开,而且还给自己日后树了个强敌,自己这向陈亲王开的第一枪,是颗臭蛋。 秦恒心中五味杂陈,起伏不定,眼睁睁看着孙开福越来越近,前厅中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他匆匆回头去看,已经隐隐见到洪公公,双手举着圣旨的身影了。 不能犹豫了!秦恒暗一咬牙,双目猛地睁大,瞪着孙开福,喝道:“杀孙开福!”这一声怒喝,如九天惊雷一般,狠狠劈在所有人心中,谁都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大胆。 薛离亦是一惊,连忙看向孙开福的方向,赵康宁吼道:“我看谁敢!” “咻~噗!”一支自人群中射出的弩箭穿破虚空,下一瞬便正中孙开福后心,孙开福身子一顿,双目圆整,口中溢出血来,他做梦都没想到,秦恒居然敢在这时候杀自己。 “咻咻咻咻!”孙开福前趴,身子尚未落地,紧接着又是一轮十数支弩箭射出,眨眼功夫将他射成刺猬,尤其是那支射入其后脑的弩箭,更是直接将其颅腔射穿,箭头从右眼眶穿透出来,顶着一颗爆裂的眼球。 “嘭!”孙开福重重摔倒,趴在地上轻微抽动了几下,死了。 薛离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唯有赵康宁,像疯了一般,不可思议地盯着秦恒,嘶吼道:“秦恒老匹夫!你好大的胆子!”说着竟冲了上去,要对秦恒动手。 对此,秦恒没有丝毫惧意,面无表情地看着状若疯癫的赵康宁,他不会武功,可此刻的秦恒,便似一个立在绝巅的绝世高手,眼神冰冷,凌厉如电,一个眼神便将赵康宁吓得往后退去,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秦恒,瑟瑟发抖。 这时,洪公公匆匆赶到,先是看到了坐在地上发抖的赵康宁,连忙上前问道:“世子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赵康宁坐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指着秦恒,声音颤抖着道:“他、他、他杀了孙大人!他杀了孙大人!他还要杀我!还要杀我!公公救我啊!”最后竟哭了起来。 洪公公这才看向另一边,孙开福死状极惨,大片鲜血已经将地面染红,其背上的弩箭十分刺眼。他眼帘急速跳动数次,双目冰冷地看向秦恒,尖细的声音无比冰冷,喝道:“大胆秦恒!你打杀当朝国舅、朝廷命官,你、你该当何罪!” 他乃是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大大的红人,满朝文武,谁见了都要对他客客气气,平日里亦是颐指气使,又被人阿谀奉承惯了,所以此番惊怒之下,对秦恒亦是用上了这般训斥的语气。 秦恒虽是一品大员,封疆大吏,但他毕竟不是京官,何况他洪公公还是带着皇帝圣旨来的,按理说秦恒应该给他下跪才是,可秦恒居然当着他的面,将国舅爷杀了,这还了得! 秦恒不为所动,冷冷看向洪公公,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介阉人奴才,如何轮到你这般与老夫说话。” “你、你、你……”洪公公大惊失色,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秦恒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秦恒整个人的气场彻底变了,从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胖老头,变得杀气腾腾,让人不敢直视,浑身不自在,一股巨大的压力尤然而成。 薛离万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这般模样的秦恒,太霸气了!他深受感染,一步上前,死死抓住洪公公指着秦恒的那根手指,微一用力,洪公公疼得“哎哟”一声尖叫,薛离附到他耳边,带着笑意轻声道:“洪公公是吧?你若再敢手指秦大人,信不信我连你胯间的那根棍儿,也给你切了?” 秦恒扫了眼赵康宁与洪公公,朗声道:“浙江总督孙开福,家中私藏龙袍玉玺,意图谋反,被本官撞破,又意图谋杀本官,已被本官就地格杀!来啊!将反贼尸首带上,本官要上奏皇上!” “是!” 前一刻还在大呼小叫、舞刀弄枪的那许多人,这一刻却都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被接连着往外抬去。 那洪公公终于从薛离手中,抽回了手指,态度明显没有起初那般嚣张了,看着秦恒,声音阴沉地道:“秦大人好大的威风,你杀了国舅爷,恐吓世子殿下,又对咋家无礼,回京之后,咋家定要向陛下如实禀报!” 秦恒抬眼看他,淡淡地道:“你若再聒噪,本官连你一起杀了。” 洪公公一哆嗦,吓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言,他觉得自己今日遇到不要命的疯子了。 秦恒走到赵康宁面前蹲下,轻轻搀着他站起来,声音温和地笑着道:“地上凉,世子殿下别冻着了,您记住老夫曾对你说过的那话,对我吆五喝六,你还不够格,便是你父王陈亲王来了,也得掂量掂量,回京去吧,快过年了,回家过个好年,记住你此前说的,成王败寇。” 见识过前番杀伐果断、气势逼人的秦恒,此刻再去看他慈蔼的笑容,听他温和的声音,赵康宁如遇鬼神,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拼了命地挣开秦恒的手,往外跑去。 见状,洪公公悄悄咽了口吐沫,微微抬眼看向秦恒,声音颤抖着道:“秦、秦大人,咋……老奴前来传旨孙大人,您看……”前后态度差距之大,让薛离在心里骂了句:“贱骨头。” 秦恒道:“孙开福已死,这圣旨便由本官替他接了。”说着撩开长衣前摆,跪了下去。 洪公公吓得一哆嗦,险些也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摊开明黄绢布圣旨,声音颤抖着将圣旨念完。并没有什么大事,大意就是快过年了,孙妃娘娘有些想念家人,皇帝心疼她,便让孙开福进京过年,与孙妃娘娘兄妹团聚。 秦恒磕头接旨,亲自将洪公公送出了总督府。 待所有事处理完毕,薛离这才走到了前院,此时的前院里,横平竖直地摆放着近百具死尸,薛离微微蹙眉之际,钱长亮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微微躬身,在薛离身边轻声道:“大人,这些都是此番要进入杭州城,群英会那些人,都毒死了,属下已经问清,这些人是受赵康宁之邀,前来杭州接应那三十群英会中人,然后去到金陵,对您与秦小姐动手,这是供词。” 薛离接过写满字的供词看了看,咧嘴一笑,轻声道:“很好,你回去之后,将有关孙开福贪赃枉法的卷宗整理好,送到总督府,一式两份,一份是他贪赃枉法,但钱财去路莫要提及,另一份是原本卷宗,都交给秦大人。” 钱长亮低头应道:“是!”又问道:“那接下来做什么?” 薛离咧嘴一笑,道:“不做什么,先配合秦大人,将此间所有事情妥善处理,然后带着所有兄弟回金陵,便说公子要请大家喝酒。” “属下明白!” 事情办成了,可薛离也知道,接下来,秦恒将要面临多大的诘难,只盼望后面的事情,会如自己事前推算的那般发展吧…… 第139章 见家长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 年关就在眼前,金陵城里越发热闹起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从一大早开始,城里的鞭炮声就没停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香味。天色湛蓝,晴空万里,美食的香味飘出去很远。 薛离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躺椅上,一手拿着医书,一手端着茶碗,有一口每一口地慢慢喝着。该说不说,这个世界的年味比前世浓了许多,不禁让他想起那首不知道名字的歌,“风里飘着香,雪里裹着蜜,春联写满吉祥,酒杯盛满富裕……” 好像不太应景,现在并没有下雪,不过也没关系,如今江南一带的事情基本上处理完了,他心情很不错,打算过完年,正月初七北上进京,至于那里会有些什么人和事等着自己,不重要,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镇府司衙门里同样也是张灯结彩,下人们忙里忙外地收拾着家里的东西,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 看了会儿书,薛离突然坐起来,看着正在指挥下人贴春联的宁宁,笑着道:“宁宁,早饭弄好了么?我快饿死了。” 宁宁一愣,捣着小碎步跑过来,垮着小脸,有些不悦地道:“姑爷,您怎的还在家躺着,今日是老夫人七十大寿,小姐一大早便跟着忙前忙后了,您还不快去,小心老夫人不高兴,不答应您与小姐的婚事。” 如今薛离与秦蓁的事情,虽尚未向外公开,但家里这些下人也都知道了,所以宁宁这些从总督府来的下人们,都改了口,薛离也不再纠正他们了。 薛离微微一惊,疑惑道:“老夫人七十大寿?哪位老夫人?我怎的没听说?” 宁宁噘着嘴道:“您说哪位老夫人?自然是总督大人的母亲,小姐的奶奶,您怎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薛离一拍大腿,赶紧蹦了起来,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老夫人过生日,如此大的事情,你怎的不再些告诉我?”刚偷了人家孙女的心,此番是第一次见面,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这怎么弄?怎么从前没听说,秦蓁还有个七十岁的奶奶。 见薛离模样,宁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您可不能怪我,是小姐不让告诉您的,说是想看看您手忙脚乱的模样!” “这丫头!”薛离急急忙忙往外走,一边指着宁宁,装作恶狠狠的模样,道:“还有你这死丫头,居然合起伙来耍我,给我等着!”说完便跑了出去,惹来院子里的下人们,一阵大笑,都没见过自家大人这般慌乱的样子。 出得门来,薛离在金陵城大街上四处乱逛,纠结着买点什么见面礼,太便宜了不像话,太贵了又买不起,关键是俗气,准孙女婿第一次见老人家,定要送些别出一格的见面礼,该买点什么呢?他摸了摸怀里仅剩下的七百两银票,头疼。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高庆赶着马车从远处来了,唤道:“薛公子,您怎的在这?” 薛离看过去,笑着道:“高大哥,你怎的来了?” 高庆道:“在下奉命前来接公子过府,老夫人要见您。正要去您府上……” “啊?”薛离一惊,连忙道:“老夫人要见我?等等等等,我还没买好礼物,你来得正好,帮我出出主意,我拢共有七百两银子,买些什么东西当贺礼合适?” 高庆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着道:“您不用备礼,老夫人说了,请您过去叙话,老人家要看看,是哪个少年才俊,将她宝贝孙女的心骗去了。” “这不胡闹么?”薛离蹙眉道:“第一次见长辈,又逢长辈寿辰,空手前去像什么话?便是我无所谓,不也给秦大人与老夫人丢脸么?”在他想来,省长的老娘过生日,那前来祝贺的人不得踩破了门槛?面子这东西最是无用,可那也得分时候。 高庆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您多虑了,此番老夫人寿诞,并无旁人,皆是自家几位,您只管去便是,老夫人等着呢您。” 薛离挑眉道:“为何?” 高庆道:“此乃老夫人的意思,至于为何,您应该明白。” 薛离若有所思,很快便想明白了,秦恒刚杀了孙开福,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眼下正是朝不保夕的时候,一般人避之不及,即便前来祝寿也是心有不甘,大操大办,作践了自己,也为难了别人,不如让彼此都轻松体面一点,看来这老夫人不简单呐。 见薛离微微点头,高庆便知道他想明白了,笑着道:“走吧,老夫人等着您。” 薛离想想,便也没再坚持,上了马车,心里多少有些感觉对不住秦恒父女,若非自己出的这主意,也不至于让老夫人受了委屈。 到了总督府,此间亦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下人们来回穿梭地忙碌着酒宴,倒也热闹。 薛离进到前堂,见正当中的主座,左边坐着个一头白发、满面皱纹的老妇人,年纪不小了,但精神却着实不错,往那一坐,竟有一股佘太君的气度与气势。 薛离暗暗点头,由衷赞叹,这老人家果然不同寻常,难怪能培养出秦恒那样出色的儿子。 老夫人左手第一位坐的是秦恒,右手第一位是赢楼,另外还有程德等几位与秦恒关系很近的人,果然都是自家人。 秦蓁此刻正乖巧地站在老夫人身边,祖孙二人轻声说笑着什么。这场面,一看就是在等人。 这时候不能扭捏,必须拿出点“社交牛逼症”的样子来,薛离冲着秦恒等人点头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到老夫人身前,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叩头道:“小子薛离,给奶奶磕头拜寿!” 这一声奶奶叫的大大方方、极为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秦恒,对这小子的厚脸皮大为赞叹,这他娘的得无耻到什么程度,才能这般得心应手? 老夫人一早便注意到了薛离,此时见他进来便拜,口称“奶奶”,她也是一愣,看向秦蓁,秦蓁粉腮一红,嗔了薛离一眼,却对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的伤势基本康复了,也正如叶常青此前所言,能下地过个好年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对薛离道:“来来来,站起来让老身看看,是怎样个少年才俊,竟能叫我这心比天高孙女,这般亲睐。” 薛离站起身来,抖了抖身前衣服,站得笔直,一脸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道:“奶奶恕罪,小子不知您今日寿诞,更不知您何时到的金陵,来得匆忙,连个寿礼都不曾准备。”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薛离,不住地微微点头,对他的相貌、品行很是满意,笑着道:“该是什么便是什么,实话实说,不找借口,好小伙,奶奶很满意。” 这一声奶奶,便算承认薛离的身份了,秦蓁在一旁又羞又喜,俏脸一片通红。 老夫人道:“是老身不让恒儿与蓁儿告诉你的,此事不怪他们,你也莫要见怪啊?” 薛离听明白了,这其实就是秦家老夫人,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他连忙笑着道:“奶奶此般决定自是有您的深意,小子哪敢见怪,不过这秦大人与秦小姐却着实不厚道,存心让小子在您面前出糗,此事您放心,日后我再找他二人清算。” 听他说话有趣,秦恒几人呵呵轻笑,也就他会这般无赖无礼了。老夫人亦是莞尔,道:“你这孩子,说话怎的这般前后不搭,你日后寻我儿孙清算,岂不是在怪奶奶了?” 薛离腆着脸笑道:“不敢不敢,您是您,他们是他们,小子与他父女二人清算完了,咱祖孙俩接着处,不和他们玩。” 哄堂大笑。 老夫是越看薛离越满意,道:“我蓁儿自小心高气傲,性子刚强,极少有男子可入她眼,老身听闻,你这孩子文武双全,前番更是做了一首名叫《江雪》的好诗,今日老身寿诞,虚度七十载,想考考你的文采,你敢应否?” 第140章 老夫人 薛离汗颜,自己有什么文采啊?那《江雪》也是抄来的,本想着借来装个逼,谁曾想今日却自己挖坑自己跳了,可是又不能不答应,这种场合,拂了老夫人面子,不合适,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不过还是要先拉扯一会儿。 薛离腼腆一笑,自谦道:“奶奶过奖了,小子可谈不上什么文采,那诗也是自别处听来的。” 老夫人微微一笑,慈蔼地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老身虽不才,却也读过几年书,古往今来的诗书大抵都看过一二,却从未见过这《江雪》之诗。”顿了顿,老夫人微微感叹道:“千万孤独,全诗没有一句在表孤独,但却字字孤独,此等佳作,若是古时有之,岂会籍籍无名?你便莫要谦虚了,权当是给老身的寿礼,如何?” 薛离心中苦笑,正想解释,却听秦蓁小声嘟囔道:“你便可为了觅儿姐姐作诗袒护,便不能为了我……” 这丫头吃醋了。薛离无奈一笑,道:“既然奶奶愿收这寿礼,小子便斗胆应下,只是您多多照顾,若是小子答不上来,秦小姐那头我可过不了关。” 听他答应,秦恒几人立时来了兴趣,尤其是秦恒与赢楼二人,当时薛离吟诵《江雪》的时候,他们身在当场,彼时便大为赞叹,今日见薛离又要作诗,不禁兴致勃勃地期待起来。 老夫人正要说话,秦蓁面色一喜,抢言道:“那你便先做两首诗,一首送给奶奶,一首……”话到这,才察觉不妥,赶紧低下头去,脸红到了脖子根。 见状,老夫人爽朗一笑,道:“正该如此,我蓁儿所言在理,一首给老身祝寿,一首给我蓁儿表情,薛家小子,可否?” 我不答应行么?薛离暗暗苦笑,点头应下,脑中飞快寻找着有关方面的诗句,道:“那小子便献丑了,奶奶且听。” 薛离后退两步,看看老夫人,又看看秦恒,装模作样地缓缓吟道:“七十阳春岂等闲,几多辛苦化甘甜。曾经沧海横流渡,亦赖家庭内助贤。连日凝神新墨劲,五更着意旧诗鲜。如今但祝朝朝舞,当信人生二百年。” 这首诗他连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是在何处看来的了,不过想想,倒是挺符合现下的情况,亦是对老夫人一生辛苦功绩的赞许,以及对她的祝福。 念罢,薛离暗暗松了口气,暗道:“还是要多读书啊,关键时刻真能用得上。”此时的老夫人与秦恒等人都还在沉思回味,似在体会这首诗的意境,这首祝寿的诗,意境上虽不及《江雪》,但却胜在直白,也是难得的佳作,况且还是临时起意,片刻功夫间,张嘴就来,已实属不易了。 最关键的是,眼下是在祝寿,主要是让老寿星高兴,还有比这更能让老寿星高兴的吗? 老夫人体味片刻,笑道:“好!老身承小公子吉言,便活上他二百岁!”她老人家高兴了,自然皆大欢喜,众人纷纷称赞。 这时,秦蓁小脸通红,偷偷看了薛离一眼,却又连忙低下头去,意思是提醒他,“该我了。” 众人将秦蓁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纷纷暗笑,便都看向薛离,等他对付。 老夫人笑着道:“该蓁儿了,小公子清吧,你若答得好,老身才放心将蓁儿交给你。” 年轻人多半都对风花雪月的事情感兴趣,薛离也不例外,所以他对情诗方面也比较了解,根本不用多想,笑了笑,看着秦蓁通红的俏脸,吟道:“对月一杯酒,沱颜百花羞。江山以为娉,退尽万家求。” 这是薛离自己瞎诌出来的,谈不上意境,但却是赤裸裸的表白求亲用的,不仅夸了秦蓁,更是表明了,自己要与秦蓁在一起的决心,此诗取名为《求媒》。 简单直白,让人一听难忘,立刻会意,一时间,屋内沉寂片刻,随即发出一阵大笑,秦蓁羞得脸快要滴出血来了,有心想躲开,却又舍不得,欲语还休地对着薛离看了又看。 到这,薛离似有些上头,意犹未尽地道:“奶奶,既然是给您的寿礼,不若小子给您写副对联如何?” 老夫人面色一喜,问道:“什么对联?” 薛离道:“请奶奶赐纸笔一用。” 老夫人点头,吩咐道:“来人,取来笔墨纸砚。”此事不待下人行动,秦恒立刻起身应了一声,匆匆而去,不一忽儿便拿着一应物事回来,笑呵呵地递给了薛离。 薛离将文房四宝在桌上摊开,秦蓁微红着脸走过去,轻声道:“我帮你研磨……” 看着秦蓁研磨时温柔娇俏的模样,薛离心里痒痒,跟猫抓似的,美女磨墨我写字,感觉真他妈好! 片刻后,薛离提起毛笔,蘸墨一撇,连老夫人在内,所有人都起身凑了过来,但见薛离运笔如风,字体大气狂放,写到:“从古称稀尊上寿,自今以始乐余年。”以他对力近乎完美的掌握,这一幅字写得极为漂亮,行云流水,潇洒至极。 写罢,薛离放下毛笔,捧起白纸吹了吹,笑着道:“奶奶,一份薄礼送与您,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莫要嫌弃。” 老夫人老怀大慰,双手接过细细观看,道:“好,联好字更好!老身十分喜欢!恒儿!” “娘。”秦恒微微躬身应答。 老夫人道:“命人将这联子装裱起来,为娘要带去济宁!” 秦恒双手接过纸,道:“孩儿遵命。” 此间事毕,薛离算是顺利通过考验了,老夫人将他与秦蓁叫来身边,分别拉着他二人的手,语重心长地对薛离道:“孩子,奶奶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往后便交给你了,你定要好生待她,蓁儿性子急,却是因其自小没了娘亲,养成的独立要强的性子,你该多包容他,可好?” 薛离看了看眼眶泛红的秦蓁,点头道:“奶奶放心,只要离儿一日有命在,便定不会叫蓁儿受委屈!” 老夫人点头,看着薛离正色道:“你这孩子为人正直,很是机灵,与你那母亲苗姑娘极为相像,有你这句话,老身便放心将蓁儿交给你了。” 呃?老夫人怎么扯到老娘身上去了?薛离一愣,看着老夫人,问道:“奶奶认得我娘?” 老夫人笑着道:“当年在京城,你娘可没少吃老身做的饭菜啊,只是那丫头命苦,跟了你爹那冒失鬼,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着实可惜了。” 见老夫人神态伤感,薛离狐疑地看向一旁的秦恒,见秦恒微一摇头,他便明白意思,不再多问,转而道:“奶奶,前番听您说起,要去济宁?” 老夫人道:“奶奶一直住在济宁,那是我秦家故里,此番听闻我恒儿杀了国舅闯下大祸,这才赶来金陵看看。” 难怪从前没听说秦蓁还有个奶奶了,原来一直住在老家。薛离满怀歉意地道:“奶奶,此番诛杀孙开福,其实是我的主意,若非我给秦大人出了这主意,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老夫人却是呵呵一笑,道:“孩子,莫要自责,你这主意出得好,恒儿做得也好,为官者自当为国为民,以江山社稷为己任,奶奶虽许久不在京城,但对朝中那些事情却也知道一些,那陈王狼子野心,广结党羽,其心当诛,孙开福贪赃枉法,笼络武林人士,意图对朝廷不利,便是他不曾私藏龙袍玉玺,也该死,你们做得很好!” 这老夫人不简单呐,难怪能教出秦恒这样的儿子。 “恒儿,”老夫人看着秦恒,正色道:“此番不论皇上作何决定,便是要你项上人头,替那孙国舅抵命,我老秦家也要爽快接下,记住没有?” 秦恒精神一振,站得笔直,应道:“孩儿明白!为了社稷稳定,孩儿万死不辞!” “这才是我老秦家的好儿郎!” 见秦蓁眼眶泛红,就要哭了,老夫人在她头上摸了摸,慈蔼地道:“蓁儿莫怕,我秦家历代皆是正直之人,你要相信,邪不胜正,即便今日趴下,日后定还会重新站起来。” 不等秦蓁应答,老夫人起身冲着屋外喊道:“开席!”中气很足。 薛离十分敬佩这位秦家老夫人。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一声:“圣旨到……两江总督秦恒接旨~” 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141章 送别 酒宴尚未摆上,便先摆上了香案,焚了香,秦家老中青三代一起到了门口,薛离想了想,亦是跟了上去,站在秦蓁身侧,轻轻拉住她微凉的小手,给她鼓励。秦蓁身躯颤了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反过来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传旨的官员到了门口,见老夫人要下跪接旨,连忙上前几步,温声道:“老夫人免礼,陛下有旨,您不用跪,站着听便是。” 老夫人并不做作,微微欠身,道:“多谢陛下。” 秦恒与秦蓁跪下,薛离想想,便跪在了秦蓁身旁,挨着她,给她一些精神上的鼓励。 那传旨官员好奇地看了薛离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摊开明黄绢布的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时逢秦老夫人寿诞,朕特赐东珠十颗,黄金千两,绢布百匹,高丽参十颗,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接往京城颐养天年。”此话一出,薛离暗自一惊,偷摸看了眼一旁的老夫人,见她神态自若,竟丝毫未将这些赏赐放在心上,不由越发佩服起她来。 老夫人恭声应道:“老身多谢陛下赏赐。” 传旨官接着念圣旨:“总督秦恒,目无法纪,擅杀朝廷一品大员,罪不可恕,念其过去稍有寸功,江南赈灾一事功不可没,多年来亦无大过,恕其死罪,即日起,免去秦恒两江总督之职,命其携带家眷,赴山东济宁为县令,即日启程。望其自省悔改,勤勉于政,若再有僭越之行,死罪。钦此!”言辞间带着一股训斥的味道。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恒叩头,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 薛离扶着身子微微颤抖的秦蓁站起来,老夫人走到三人面前,神色严肃,看着眼眶通红的秦恒,严厉地道:“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我秦家男儿从不轻易落泪!你此番犯下滔天大罪,陛下留你一命便已是皇恩浩荡!在什么位置便要做该做之事!” 老夫人平日里看着慈祥和蔼,可这一发起怒来,气势陡然间便起来了,秦恒连忙擦去眼泪,躬身立在老夫人身前,道:“娘,孩儿谨记教诲,孩儿是舍不得与您分开啊。” 老夫人呵斥道:“没出息的东西!陛下是接为娘进京养老,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哭个什么!好好为官,以百姓为重,日后自会相见!” 秦恒猛地直起身子,神色周正地应道:“孩儿明白!” 晚饭都没吃,老夫人便跟着传旨官随行来的人走了,年关已至,皇帝却下旨让秦恒一家即刻前往济宁赴任,连个安稳年都不让过,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可反过来想想,皇帝虽然让秦恒从省长降为了县长,但却对老夫人加了封赏,明惩暗赏,其中的意思一目了然。 虽然圣旨言明即刻启程,但此时天色已晚,便也就决定明日一早收拾完再出发了。酒宴继续,这一晚,秦恒喝得酩酊大醉,薛离也陪着醉了…… ………… 次日下午,腊月二十四,薛离送秦恒一家出了金陵城,站在官道上,看着秦恒随行的行礼不过两个马车,其中有一车都是书,别无长物,薛离由衷感慨,这老秦果然是个好官、清官,令人佩服。 秦恒揉着太阳穴走到薛离身前,笑着道:“贤婿,老夫走了,昨夜宿醉,至此尚有些头疼,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薛离笑笑,道:“我年轻,扛得住,倒是您,怎的一点都不感伤?从一省总督降为一县县令,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您怎的一点都不在乎啊?” 秦恒呵呵一笑,道:“什么由奢入俭,老夫数十年如一日,怎的都是过,谈不上奢俭,感伤肯定是有,但也如你奶奶所言那般,在什么位置便要做该做之事,你此前不也说了吗?让老夫等着,重新被启用的那日,竟都让你小子说中了,老夫佩服。” 这小老头倒是有几分洒脱,薛离笑着道:“岳父大人,小婿十分佩服您的风骨,等着吧,要不了多久,皇帝便会对您重新启用。” 秦恒一愣,问道:“你如何知道?” 薛离挑眉一笑,道:“因为我会算啊,您想想,与金陵比起来,济宁是不是离京城更近了?您这叫步步为营,我看皇帝可能比您还急。” 秦恒微微一怔,明白过来,随即哈哈大笑,拍着薛离的肩膀,道:“你小子,真会安慰人呐!说得不错,济宁的确距京城更近了!” 翁婿二人说笑片刻,薛离看向远处的马车,窗帘被悄悄掀起了一个角,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便又立刻放下了,他知道是秦蓁在看自己,可他却没有过去说话,因为他知道,一见面,一说话,那丫头怕是便走不了了,甚至可能会哭晕过去,而他自己也受不了这种离别的感伤。 见他目光,秦恒轻叹道:“你便莫要与蓁儿见面了,她昨儿个一夜没睡,哭了一夜,方才让她下车也不肯,应是怕见着你便走不了了。” 薛离点点头,心中亦是生出一股淡淡的伤感,道:“您赶紧上路吧,一路小心,日后我们京城再见。” 秦恒笑道:“有件事叫你说中了。” 薛离道:“何事?” 秦恒道:“皇上或许比老夫还急,昨夜程德收到密旨,虎贲营全体随老夫前往济宁,皇上若真心责罚,岂会这般善待老夫?” 薛离一喜,问道:“程将军人呢?” 秦恒道:“在前方候着,所以你不用担心老夫与蓁儿的安全。” 有程德与虎贲营跟着,薛离也就放下心来,又说了几句,便扶着秦恒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与一众下人的队伍渐行渐远,薛离在官道上站了许久,他在看着秦蓁看自己,秦蓁以为他看不见,可他却连秦蓁腮边的泪珠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却强忍住了追上去的冲动。 静静地站着,直到天色渐暗,片片雪花飘落下来,没错,又下雪了,在这万家灯火之时,在这阖家团圆、举国欢庆之时。 薛离不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单纯为了重活一次吗?就算是吧,那活着意义是什么?不管前世今生,也不管什么人,这似乎都是每个人都在思考与追寻答案的问题。 那么我的答案什么,更好的活着,怎样才能更好得活着?扫灭一切阻碍,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所以,下一站,京城!我要进京,扫灭一切影响我好好生活的目标,觅儿老婆在京城,牛逼哄哄的老娘可能也在京城,还有薛家满门的仇,还有,我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来,他的思绪快速飘荡着…… 逐渐黑暗的夜色中,一个笔直如标杆的少年立在那里,渐渐被夜色吞没,但没人会想到,这个少年,将会给整个大华带来一场,无与伦比的巨大震动。 第142章 一块英雄令 薛离回到镇府司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此时的心情难免有些惆怅,望着自家大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无奈一笑,往里走去。 这时,门房张非跑了过来,笑着问道:“大人,您吃过晚饭了吗?” 薛离一愣,轻笑道:“你做好了?” 张非道:“他们都准备好了啊,就等您回来开饭,我跟您讲哦,今儿个晚饭可丰盛了,有烧鸡,有牛肉,有……” 薛离微微一愣,家里那些从总督府来的人,不是都走了么?就在张非笑嘻嘻地念叨着晚饭吃什么的时候,前堂里快步走来一个娇小的身影,隔着老远便喊道:“姑爷,您怎的才回来,饭菜都凉了!” 薛离一看,惊疑道:“宁宁?你不是随秦大人一起走了么?”话刚说完,前堂里又连着出来十几个人,一齐带着笑意唤道:“姑爷,吃饭啦!” 薛离打眼一看,正是在自己家里待了有些日子的那些人,他疑惑道:“你们都在,我中午出门时你们不是都走了么?” 宁宁嘻嘻笑道:“本来是走了的,不过小姐吩咐,从昨日起,我们便不再是总督府的下人了,而是您府上的下人。她说您不会照顾自己,若无人提醒,便会夏穿冬衣,也不好好吃饭,让我们看着您些。” 薛离是又感动又好笑,问身旁的张非道:“我有那么笨么?” 张非咧着大嘴乐道:“总之小的是没见您换过衣服。” “老子换内衣了!”薛离一巴掌拍在张非后脑勺上,笑骂道:“你他娘的别败坏老子名声,老子有那么邋遢么?” 张非赶紧抱着脑袋与他拉开距离,嬉皮笑脸地道:“一身衣服穿四季,不脏便见鬼了。” “我他妈……”薛离被气笑了,抬腿追了上去,笑骂道:“你小子给我站那儿,公子我撕了你的嘴!”吓得张非哇哇大叫,抱头鼠窜,院子里笑声一片,好不热闹,此前因分别生出的伤感,不知不觉间淡化了许多。 今晚这顿饭,在薛离的坚持下,所有人都上了桌,不分主子下人,大家伙儿有说有笑,吃吃喝喝,也没再提秦家离开的事情了。 晚饭过后,薛离回到书房,本想着给无华教的大师兄姚长辉,写封信问候一下,可刚进书房,尚未坐下,便叫书案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他微微蹙眉,那是个扁扁的灰色布袋,只有巴掌大,上面也没有任何印记,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东西。 快步走过去,将布袋拿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应该是个铁器,他拉开布袋口的松紧绳,从里面倒出一块巴掌大的铁牌。 铁牌不厚,不足半厘米,但分量不轻,材质与黑铁令一样,一看之下,薛离立马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铁牌的正面纹着三个字——英雄令,反过来,背面纹着一个大大的“薛”字,是英雄令? 薛离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这东西怎么到我书房里来了?什么人送来的?他细细观察这铁牌,上面字体花纹的表现形式,与黑铁令的一模一样,都是印在表面之下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东西应该也是出自老娘苗惜弱之手。 再看布袋,里面还有一封信,一封对折了四次,叠起来的信,他连忙打开来看,难道是老娘来了? 心里突然有些激动,信上写道:“英雄令一共四块,此乃第一块,另外三块的持有者,分别是黄河老妖顾骁,华山鬼道人范钰,大理地魔段江河。你自己去寻,不过要抓紧时间,赵明诚也已知晓英雄令下落。四块英雄令集齐,背面花纹可拼凑成一张地图。” 信写到这里便没了下文,信尾也没有署名,不知是什么人送来的,不过从笔触可以隐隐看出,写信之人应该是个女子,尽管她的字迹有着明显的刻意伪装,歪歪扭扭,但薛离眼力非凡,一眼便看出,对方写信时的手法,甚至连对方写信时怎么用的力都能想象得到。 要死了,难道真是老娘送来的?可她为什么不出来跟我见面?她既然能弄到第一块英雄令,知道剩下三块的下落,也知道时间紧迫,为什么不直接都给我弄过来,费这事儿干什么? 到这,薛离突然反应过来,英雄令一共四块,既然另外三块是那三个“妖鬼魔”持有,那这块不就是黄山派的了?黄山派因为英雄令,而被霍元飞灭门,香灵是唯一幸存者,可英雄令最后去了哪里? 上次与香灵见面,她也没说当时的情况,后来她去了哪里,是谁救了她,英雄令去了哪里,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书房里了? 心中生出诸多疑问,薛离微蹙着眉头,将英雄令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背面果然有一副不完整的纹路。这时,宁宁来了,在书房外问道:“姑爷,我要进来了哦,给您泡了杯参茶醒醒酒,您喝下了早些歇息。” 薛离一愣,转身看向宁宁,问道:“宁宁,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家里?” 宁宁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一早离开家,未时回来,此间并无人前来,怎么了姑爷?” 薛离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声道:“没什么,你将参茶放下便是,早些回去歇着。” 宁宁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薛离,并未多说,放下茶碗后便转身出去了。 薛离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想着这件事情,片刻后,突然沉声唤道:“刘安。” “在!”一个声音立即回应,随即出现在书房里。 刘安单膝跪地,看了薛离一眼,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薛离道:“让眼下在金陵的所有人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出发进京,这批人由陈宇平与钱长亮指挥。” “是!”刘安先领了命,后才问道:“不知大人要查什么?” 薛离道:“不查什么,让他们先去京城安插好,一切工作照旧,具体事宜,待我入京后再说。”起初没有苗惜弱的消息时倒还好,可现在苗惜弱可能已经出现了,这让薛离突然有了种,想尽快见到她的冲动。 至于这英雄令是不是她送来的,薛离已经不关心了,寻找另外三块英雄的事情,也可以往后推一推,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苗惜弱。最关键的是,从这块英雄令与这封信的出现,薛离突然隐隐感到,京城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一般,说不清的感觉。 刘安应道:“属下明白。”说完正要走,薛离突然起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补充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信,亦是我现下最信任的人,所以我希望,莫要背着我做些不好的事情。” 刘安身子一颤,重新跪下,道:“大人放心,属下不会,他们也不会,否则属下会亲手杀了他们。” 薛离轻笑着点了点头,道:“好,通知陈宇平、钱长亮,回京之后,莫要与任何人联络,包括锦衣卫所中人,严格保密行踪,别让任何人知道。” 他为什么要笑?因为他突然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若这英雄令是老娘苗惜弱送来的,那说明,她很有可能在玩什么把戏,所以他决定,用她一手创立的锦衣卫所,来陪她玩,至于玩什么,怎么玩,他不知道,但前提都是,他要有一群忠于自己的人。 至于锦衣卫所里的其他人,进京之后再看,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杀肯定是不能杀的,但也不能让他们搅进来捣乱。 刘安领命而去,薛离将英雄令贴身放好,双手插在脑后仰躺在椅子上,轻声笑着自语道:“京城,我很快便来,嘿嘿,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143章 遇袭 薛离本打算在金陵过完春节,大年初七启程去往京城,这是前世记忆里的节假日时间。可在家实在无聊,又特别想尽早寻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老娘苗惜弱,于是他年初三便张罗着动身了。 “大人,再有三里地便要到京城了。”车厢外,齐东成出言提醒薛离道。 薛离笑着道:“好,老齐,我提醒你一句。” “您说。”齐东成恭声应道。 薛离道:“自现在起,任何时候都莫要再叫大人,只叫公子。京城藏龙卧虎,我尚不清楚其中利害关系,明白么?” 齐东成应道:“属下明白,掩人耳目,进城后,属下立刻联系咱们的人,将公子的决定通知下去。”回到京城,也就意味着,自己离执掌一处已经不远了,所以齐东成对薛离的态度越发殷切起来。 薛离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今儿个什么日子?” 齐东成道:“回公子,今儿个正月十五元宵节,晚些时候,京城的元宵灯会十分热闹,咱正巧赶上了。” 不知不觉竟然走了十三天的路才到京城,由此可见,当初贺通在京城与凤阳之间往返,只用了不到十日,是有多快。 薛离笑着道:“那敢情好,进城后先寻个驿馆住下,晚些时候出来逛灯会。”眼下正值太阳落山之时,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正好收拾收拾。 齐东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公子,苗大人在京中有一处宅院。”他不是想让薛离去住,更不是想问他要不要住,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一声。 薛离微微一愣,道:“那又如何?我还能住进去怎的?现下还不是时候……”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倒是可以过去看看。”他此行进京的目的,主要就是寻找老娘苗惜弱,所以跟她有关的一切,都想去看看。 “是!”齐东成应了声,一抖缰绳,便往城门方向而去。 今日正月十五元宵节,因晚上要办灯会,所以此时城里已然十分热闹了。天色渐暗,家家户户都已点上烛火灯笼,街道两侧商铺的高处,也已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红灯笼,用绳索连着,悬挂在街道上空,喜气洋洋。 人声鼎沸中,马车通行并不顺畅,走走停停,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从人流中穿行通过,齐东成叹了口气,道:“京城人多,平日里倒还好,只是一旦逢年过节,便会人满为患,车马极难行走。” 薛离笑笑说:“热闹嘛,无妨,还有多少路程?” 齐东成道:“此处乃京城南门,苗大人的府宅在东城,属下知道一条近道,那里人少,约莫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行,到了叫我。”薛离说了声,便安静下来,开始闭目养神,顺便养一养体内那股气,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只要有时间,每日都会例行公事,十分勤勉。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条河旁,齐东成唤道:“公子,到了。” 薛离自调息中睁开眼睛,掀开车帘下了马车,道:“在哪儿?” 齐东成指着河对岸的一座院子,道:“便是那里,苗大人喜静,所以宅子便建的偏僻了些。” 河对岸,一座白墙黑瓦的院落立在那里,没有半点华丽装饰,简简单单,朴素至极,院墙一丈来高,其内建筑多以砖石建成,迎面是一座三层小楼,看不见后面的建筑,不过从院墙的宽度判断,这宅子应该不小。 薛离问道:“怎的在此处停下了,为何不过去?”隔着一条河,有些不方便。 齐东成道:“不能过去,有禁军守着,陛下有过旨意,这清风别院,任何人不得擅入。” “清风别院?”薛离问道:“为何不让过去?一座宅子而已。” “因为是苗大人的。” 薛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过来,老娘是皇帝爱而不得的女人,爱屋及乌使然,这皇帝倒也是痴情之人。 正看着,突然一道衣布掠空时的哗啦声响自身后传来,薛离心头微凛,转身看去,就见一个身穿土黄色衣物的高瘦人影飞掠而来,手中并无兵器,挥动右掌,直直拍向他的面门,势子极快,劲风凛凛,好强的内力! 见状,齐东成暗自一惊,便要出手拦住来人,但却被薛离一把推开,道了声:“你接不住!”然后迎着那人冲了上去。 “嘭!”两掌交击,发出一声闷响,薛离身体剧颤,凌空倒飞而出,那黄衣人亦是被阻了前冲之势,往后连着退了三步,似是没想到,眼前小小年纪的少年,竟有如此力道,不由轻咦了一声。 正要再攻,薛离却一脚踏在身后的大树之上,身如利箭,化作一道黑影冲了上去,那黄衣人眼中精芒一闪,透着一股兴奋之意,不避不让,双掌翻飞,迎着薛离而去,二人战到了一处。 薛离心头微凛,他发现这黄衣人的武功很高,实力绝不在八品之下,可能比起田忌来也不遑多让,而且此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虽然看上去,每次都比自己的招式慢了半拍,但却还都能化解掉自己的进攻。 薛离暗暗吃惊,黄衣人更为吃惊,因为他也发现了,薛离并未使用内力,但力道却大得出奇,而且招式毫无章法,速度奇快,每一招都简单直接,杀伤力极大。 片刻间过了数十招,薛离越打越顺手,对那黄衣人的节奏力道已然习惯,渐渐没了压力,这才得空去看这黄衣人的模样。 此人身材偏瘦,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足足比薛离高了小半个头,四十多岁的样子,脸庞周正,细眉大眼,白面无须,高鼻梁,薄嘴唇,肤色有些暗黄,薛离跟着叶常青学了许多医学知识,所以一眼便看出,此人应该有甚暗疾。 而且最让薛离惊讶的是,这黄衣人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眶周边围着一圈淡淡的红晕,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累的,更像是发高烧时流出来的虚汗。这究竟是什么人? 二人过了数百招,薛离因心窝处的那团气流,让他如今不再惧怕旁人的内力攻入体内,只要不是特别强大的高手,但凡内力入体,顷刻间便会被消灭得干干净净,这也使得他越战越勇。 可那黄衣人便没有这般轻松了,他的内力久无建树,消耗巨大,数百招过后,逐渐开始体力不支,动作明显慢下了不少。 薛离本不是那种没事找事欺负人的人,但却也不是什么善茬,如今是这黄衣中年人先动的手,现下到了这般境地,他哪里还会留情,仗着极快的速度与充沛的体力,逼得黄衣人手忙脚乱,终于在黄衣人避开一拳过后,右膝盖狠狠顶在他小腹之上。 “嘭!”黄衣人似是被野牛撞到了一般,凌空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满眼的不可思议之色。 趁你病要你命!见状,薛离却无丝毫停手的意思,手臂一翻,便已将背后衣服里的长剑抽了出来,秋水一般的剑身,在黑暗中耀起一抹寒芒,直奔那黄衣人而去,他要杀了他! 可就在薛离的剑,到了黄衣人胸口位置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住手!”薛离一惊,抬眼望去,就见远处道路的拐弯处,急速奔来一匹快马,马后紧紧跟着数百全副武装的军士,杀气腾腾。 薛离冷冷看着半躺在地上的黄衣人,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对我动手。” 现在只要薛离将剑往前一递,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可黄衣人却丝毫不惧,甚至还露出了笑容,眼中满是狂热,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地道:“有胆你便杀了我。” “成全你!”薛离双目一瞪,但却被齐东成阻止了,惊道:“公子不可!来人是禁军统领鲁达,此人身份绝不简单,快走!” 第144章 祸从天降 齐东成拉着薛离就跑,哪里还顾得上那黄衣男人,二人一路狂奔,一直跑出去很远方才停下,看着气喘吁吁的齐东成,薛离微蹙着眉头问道:“你方才说,骑马带兵赶来救人的,是禁军统领?” 齐东成喘了几口,看了看逃来的方向,见无人追来,才松了口气,道:“没错,正是皇城禁军统领,鲁达。” 薛离若有所思,将剑插回后背,蹙眉道:“禁军统领,不是应该在皇城之中么?怎会出现在这里,方才那个黄衣男人是什么人?” 齐东成摇头道:“属下不认识,但能惊动鲁达亲自率兵营救的,必然不是一般人。” 看着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齐东成,薛离问道:“若是一般人,不会惊动禁军统领,若不是一般人,这京中的大人物,你会不认识?” 齐东成道:“公子,此事不能如此说,属下的确曾在京中待过一段时间,绝大多数大人物也都几乎认识,但有些人不在朝中为官,身上却背着祖上承袭下来的爵位,而且极少露面,有些不认识的也属正常。” “何况后来,属下便被外派出去执行任务,也已多年不在京中走动了。” 薛离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又问道:“那一处能否查到此人身份?” 齐东成道:“应该可以,凡在京中记录在册的官宦人家,一处那都有卷宗档案。” 薛离道:“那此事回头便交给一处去查,再就是,方才那个禁军统领鲁达,认不认识你?锦衣卫所怕不怕禁军统领?” 没想到来京城的第一天,便遇上这般事情,随便出来一个人,便能惊动禁军统领亲自来救,看来这京城里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啊。 齐东成道:“鲁达不认得属下,至于锦衣卫所的地位,在京中属于超然存在,只要没有陛下旨意,任何机构都无权插手锦衣卫,而锦衣卫却可以插手他们,当然,除了那些二品以上的大人物。”顿了顿,齐东成接着道:“不过您手中有黑铁令,若有足够证据,也是可以调查二品以上官员的。” 薛离想了想,这分明就是个bug,二品以上的官员位高权重,能坐到那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老狐狸?岂会轻易露出马脚?你不去查怎会有证据,没证据又不让查,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他说你对你就是对的,他说不对,你对也不对。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薛离道:“此事暂且搁置,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你去联络陈宇平,让他想办法查查方才那个黄衣男人的底细,公子我出道以来,还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 齐东成心里有话,却不敢说,“你这便算吃亏了啊?跟人打了一架,自己一点事儿没有,反倒给对方打得吐了半斤血,眼下不过是没能杀了对方,怎么就叫吃亏了?” 他不敢明说,却还是要提醒薛离一句,正色道:“公子,属下有句话要提醒您。在京城不比别处,处处藏龙卧虎,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便会冒出个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的,所以您还是处处小心一些才是。” 薛离哈哈一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有那么冒失么?随口一说而已,我即便再自大,在这天子脚下、龙土之上,我薛离还算不上个物件儿。只是莫名其妙被人强行打了一架,心中有些郁闷,说完便算了。” “不过此人的身份来历还是要查,我要知道他是谁,为何要对我出手,日后也好有个防备。” 齐东成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薛离知道锦衣卫所的巨大能量之后,便开始在京城横行无忌,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就是齐东成不如贺通的地方了,贺通十分了解薛离,若此时换成是他,定会明白薛离的意思,然后跟说相声似的胡诌一通,拍个马匹将此事揭过去,还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让薛离心里舒服。这也是王柠芮,当初为何会将贺通派去江南,跟着薛离的原因。 鲁达带着禁军来了,所以马车是别想回去取了,二人也没敢从原路返回,便由齐东成带着,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此地。 回到城中热闹区域,薛离便让齐东成离开办事去了,他自己则是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古人的娱乐活动很匮乏,所以像这种元宵灯会的活动,从来都是极为热闹的,在这一天,不论是公子少爷,还是大家闺秀,基本上都会走上街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红灯,猜灯谜,也有可能是相亲,反正就是这一天,所有人都会放飞部分天性,做出些平日里不太敢做的事情。 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薛离挤在人群中,看着四周各式各样的灯笼,有人已经开始放飞孔明灯了,一盏盏形态各异的花灯,缓缓升上空中,引来放飞之人们的阵阵兴奋尖叫声,好不热闹。 薛离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诸葛亮,所以也就不知那些飞上天空的灯叫不叫孔明灯了,不过也无所谓,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极其强大,就算没有诸葛亮,有人发明出“孔明灯”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情,有的看就行了。 他打算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于是便开始举目四顾,想寻个酒楼之类的地方,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一座六七层高的建筑,上面挂着一副牌匾,写着“仙来酒楼”四个烫金大字。 薛离微微一笑,就它了,这么高的地方,上去找个靠窗的位置,点壶酒,弄几个小菜,一边喝酒一边看灯,想想都觉得舒服,于是他开始往仙来酒楼的方向挤去。真的是挤去,而不是走去,说是摩肩接踵都不贴切,人实在太多了,刚让出一个空位,立刻便会被人填满。 好在薛离力气够大,约莫一刻功夫之后,终于到了仙来酒楼门口,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酒楼位置极佳,门脸与里面的装修也十分雅致,可此时里面居然空荡荡的,一个食客都没有,而且门口还站在四个护卫模样的高头壮汉,显然是看门的。 薛离微微皱眉,刚往前走了两步,其中一个壮汉便伸手阻拦,喝道:“站住!酒楼今日已被我家公子包了场,任何人不得进入!赶紧离开!” 这他妈真霸道啊。薛离仰头看了眼仙来酒楼的六层高楼,心道:“直接就给包场了,真有钱。”也不与他们为难,点头笑了笑便要离开。齐东成提醒得对,京城里藏龙卧虎,遍地达官显贵,所以他决定还是低调点得好,能不惹事儿尽量不惹事。 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从门里飞奔出来一个人,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冲着门里的一个少年公子吒道:“姓荣的我告诉你,你别总缠着我,本姑娘不喜欢你,你再追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离微微蹙眉,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感觉有点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里面姓荣的少年公子一点也不生气,依旧满面笑容,道:“婷婷,你便莫要闹了,赶紧随我进去,何公子还在等着。” 叫婷婷小姑娘吒道:“我管他什么何公子海公子,本姑娘坚决不去,你别想拉着我陪你见人!我此番随你出来,乃是给国公爷爷面子,想让我与你成亲,做梦吧你!” 我勒个去!这一男一女什么来历?居然一开口就是国公!薛离暗自一惊。 少年公子微微笑道:“你不与我成亲,此事朱伯父与爷爷一早便订好了,而且你爷爷也知道,你难不成还想违抗父命不成?再说了,你我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这天下还有比你我更般配的吗?” 薛离听得暗暗发笑,强忍着没笑出来。 “我呸!”婷婷骂道:“谁与你郎才女貌!我看是豺狼虎豹,荣旭,你最好离我远点,别打我主意,我便是嫁给乞丐也不会嫁给你!” 这得多大仇啊?薛离正自憋着笑,那叫婷婷的姑娘,突然一把将他往前推去,怒道:“我看上他了,我已与他私定终生,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日!这他妈天降横祸啊!薛离大惊,连忙去看婷婷,而那婷婷也正好看向他,二人一对脸,婷婷突然惊呼道:“怎么是你!” 第145章 婷婷的身份 薛离连忙挣开被婷婷抓住的胳膊,后退一步,看着她皱眉问道:“你认得我?”他方才便觉得这姑娘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现在看来,自己跟她可能真的见过。 婷婷眯眼一笑,两只大眼弯成了月牙状,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意思,道:“自然认得,你我二人可是认得有些日子了,你这便将我忘了么?好你个负心郎!” 果然,小妞笑眯眯,不是好东西!薛离更懵了,正要再说话,婷婷突然凑到他耳边,满是威胁地轻笑道:“血公子,你最好配合我,否则我便将你的身份公布出去……” 薛离暗自一惊,轻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如今并无易容,血公子扬名时,他用的乃是另一副模样,可眼前这姑娘却认得自己,看来真的是故人了,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个姑娘。 见他二人拉拉扯扯,这会儿又神态亲昵地靠在一起说悄悄话,那荣旭的涵养,即便再如何好,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冷着脸道:“你是何人!” 抱着“低调不惹事”的心态,薛离作势便要将婷婷推开,向荣旭解释,可转念一想婷婷的威胁,又忍住了,笑着对荣旭道:“荣公子莫要误会,在下与婷婷乃是故交,只是许久不见,我有些忘了她的模样。并无你想的那种关系。” “故人?”荣旭冷冷地道:“放开婷婷!” 你这人还讲理不讲理,你眼睛瞎了么?没看见是他吊着我么?薛离白眼一翻,但还是用力挣开了被婷婷抱住的胳膊,笑着道:“她可能是太久没见我,有些激动,荣公子与婷婷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这是在与你闹着玩,呵呵,呵呵。”这姑娘到底是谁? 婷婷也不跑了,看着荣旭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要让我上楼去见什么何公子吗?没问题,带上他一起我便随你去。”说着,给薛离丢了个眼神,意思是“你最好配合我。” 荣旭见他二人眉来眼去的,心中怒火腾腾,却又不敢过分逼迫婷婷,狠狠剐了薛离一眼,点头道:“可以,那便一起上楼吧,你走前边。” 婷婷笑着一点头,大步往屋里走去,走出几步,回头看着薛离,笑着道:“你跟上,明白吗?” 薛离无奈,只好冲荣旭笑了笑,跟了上去。血公子的名头太响,尤其是在沈云臻霸气杀人,扬言立威之后,更是将血公子的名头推上了一个高峰,这对薛离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可他眼下刚到京城,许多事情都要暗中去做,不能吸引太多关注,所以也只好顺着婷婷的意思了。 上到顶层六楼,薛离细细看着周围环境,整个六层就这么一个特大房间,以纯实木建成,空间很大,桌椅齐全,很雅致。而且此处楼高空旷,四面各有一扇两米多长的大窗户,视野特别好,用来赏灯看景十分合适。 正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年轻男女一起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个十八九岁的锦衣少年,温润如玉,相貌堂堂,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笑着道:“荣兄,你来迟了,罚酒三杯。”其他几人纷纷笑着附和。 荣旭拱手抱拳,施了一礼,笑着道:“久等了了,何兄见谅,方才在楼下遇了些事儿耽搁了,在下自罚三杯。”说着走到屋子正中间的那张大圆桌旁,向众人示意着,连喝了三杯酒,众人纷纷叫好。 这时,那何公子看着婷婷,眼前一亮,问荣旭道:“荣兄,这位姑娘是……” 该说不说,这婷婷生得的确好看,十六七岁,身材欣长,前凸后翘,着一身垂到小腿肚子的水绿色长裙,内里一条米白色衬裤,脚踩一双锦色无花小蛮靴,尤其是她的发式,一左一右各一个拳头大的丸子头,用粉色丝带捆着,十分可爱。 都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可当可爱与性感融为一体,会是怎样的视觉冲击力? 见众人都看向婷婷,荣旭脸上有光,难掩得意之色,却还自谦地笑着,道:“这位是……” 可不等荣旭说完,婷婷突然一把拉住薛离的胳膊,对众人道:“我叫朱欣婷,是凤阳护龙使朱维龙的女儿,这个……”她将一脸懵的薛离往身边拉了拉,道:“是我的情郎,薛……”她却不知薛离的名字,小声问道:“你叫什么?” 薛离已经被朱欣婷的名字惊着了,没想到她竟是朱维龙的女儿,那个被卫延光夫妇,说是很邪性的神龙教大小姐,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薛离将胳膊抽回来,对着众人拱手一礼,笑着道:“在下薛离,方才自此路过,我与她不熟,千万别误会,可不敢乱说什么情郎,在下已有家室,朱姑娘在与荣公子闹别扭,他二人是神仙打架,我这小鬼遭了殃。” 一听这话,众人也就释然了,薛离说的话真假不论,但他们都曾听说过神龙教大小姐的名声,是个胡闹惯了的主,而且也都知道她与荣旭的亲事,这种拉人冒充情郎的事情,她做得出来。 “原来是护龙使大人的千金,久仰久仰,在下何长祥,家父何进。”那何公子笑着拱手见礼,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见礼,自动将薛离忽略了。 薛离乐得轻松,悄悄退出这个圈子,见那桌上摆满了美食,他也饿了,便摸了过去,开始拿着东西往嘴里塞。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官宦之家,何长祥是太师何进的儿子,另外还有几个也都是六部中尚书家,或者侍郎家的后辈,难怪有如此大的手笔,能将这么大个酒楼包下来。 薛离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那些人说话,不时的摇头暗笑,却也乐得自在。可就在他吃得正嗨时,突然听朱欣婷道:“我与你们不熟,也不想与你们交朋友,还有你,荣旭,我最后与你说一遍,别再缠着我,我不喜欢你,再废话,本小姐便要动手了!” 场间一静,所有人看向荣旭,荣旭脸色通红,看着朱欣婷道:“我二人的婚事,乃家中长辈亲口应下,你不与我成亲,与谁成亲?” 朱欣婷嗤笑一声,道:“长辈亲口应下?谁应的你去找谁,谁应的谁与你成亲,总之我不会与你成亲,你莫要不识抬举。” “你!”荣旭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众目睽睽之下,他乃是荣国公荣兴国的孙子,身份地位极高,连何太师都要对荣家礼让三分,何曾被这般拂过面子?快气炸了。 这时,朱欣婷火上浇油似的跑到薛离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道:“薛离,你不是说已经有家室了吗?无妨,你看我如何?我给你当妾好不好?端茶倒水暖被窝,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丫头指定是个疯子!看着朱欣婷一脸古怪之色,薛离终于明白,卫延光夫妇为何说她邪性了,我他妈认识你吗!你就这样害我? 薛离狠狠将胳膊抽回来,离开朱欣婷三米远,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玩你的,为何要害我。”然后冲着荣旭几人一拱手,道:“诸位继续,薛某先行告辞。”说着便往楼梯口走去。 荣旭已经被气得三尸神跳起,颜面尽失,虽不敢对朱欣婷怎样,但却不想放过薛离,他要找个人撒气,于是怒喝道:“来人!将此人打断手脚,关入大牢!” 话音落,就见十几个护卫,带着刀柄冲上楼来,拦住了薛离的去路。 第146章 朱欣婷(上) 薛离打眼看了看一众护卫,往后退了几步,微微蹙眉,问荣旭道:“荣公子,在下与你并无仇怨,为了一件如此小事,至不至于这般?”他的语气很轻,听着像是在服软,但却无任何惧怕之意。 这事儿本来根本不至于如此,荣旭也并非那种仗势欺人、小肚鸡肠的纨绔子弟,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可现下他正在气头上,颜面尽失,又不敢对朱欣婷怎样,便只有拿薛离这个外人出气了。 荣旭冷声道:“小事?大胆刁民,你公然调戏荣国公府孙媳妇,出言不逊,该当何罪!”想了半天,也不知该给薛离安个什么罪名,便这样说了。 薛离一愣,“惊为天人”一般地看着荣旭,这他妈都哪儿跟哪儿啊?你瞎了么?没看见从始至终都是这小妞调戏我么?可不等他说话,一旁的朱欣婷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笑着道:“荣旭,你胡说八道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但这事儿咱得记下,回头清算。”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薛离身边,似笑非笑地道:“就你这几个小虾米、臭螃蟹,也想教训他?这样,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伤他分毫……” 顿了顿,朱欣婷目光四顾,对每个人笑了笑,接着道:“我便认了你方才所言,从今往后,不用你说,我自己承认是你荣旭的娘子,如何?” 此话一出,场间所有人都看向荣旭,但见他神色微喜,道:“好,此话是你亲口所言,何公子等人可以作证,但你不许出手!”旁人他不知道,但朱欣婷他却是知道的,十五岁便有了七品上的实力,前不久更是已经突破了八品之境,乃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至于薛离,在荣旭看来,他可能会些武功,但岂能与朱欣婷媲美?自家这些护卫,多半是混迹江湖的武者,还有一些也是自军中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手,会怕他? 何长祥与荣旭关系极好,两家亦是关系亲密,前番见荣旭丢脸时,他便有些看不过去了,此时听朱欣婷这般言说,他也决定帮帮荣旭,轻笑道:“久闻荣兄对朱小姐用情至深,感天动地,今次既然朱小姐说了,那何某说不得也要帮上一帮,来人!” 这一声,立时唤来三个躲在暗处的护卫来。这三个护卫明显比荣旭的那十几人厉害,往那一站,气质都不一样,同时也让薛离微微皱了下眉,这三人并非自楼下上来的,而是自窗外而来,而且自己一直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三个内力很强,是真正的高手,至少也要八品中往上。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十多个护卫,薛离微微蹙眉,对朱欣婷道:“你搞什么?我与你并不相识,为何要如此害我?” 朱欣婷不以为意地笑着道:“便只有这些人,你若走不脱,死了也活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到时候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隐瞒,因为你不配。” 这一架是不打不行了,薛离淡淡看了眼后来的三个人,全身肌肉戒备起来,心窝处的那团气流随之缓缓浮动…… 朱欣婷笑着道:“提醒你一句,京城内不可随意杀人,若是出了命案,官府会全城捉拿,甚至可能会惊动军队,你跑不掉的。小心哦?” 见朱欣婷神态亲昵,语气温柔,荣旭大动肝火,喝道:“动手!” 这一声,一行公子小姐纷纷往后退去,让出一大块空地,有的神色紧张,有的幸灾乐祸,每个人都盯着场间的薛离,他们多数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也不曾见过杀戮,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看热闹隐隐的期待与兴奋。 面对冲上来的,十几个荣家护卫,薛离并未退让,矮身避过当头一刀,闪身冲入人群,接着便听阵阵肉身碰撞与闷哼声传来,十几个护卫片刻功夫,便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但却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这都归功于朱欣婷的那句提醒,否则薛离绝不会手下留情。 见状,朱欣婷眼里满是兴奋之色,薛离的表现让她非常满意,随即对那三个太师府的护卫道:“你们三个在等什么?上啊!” 那三人微微一愣,看向何长祥,见何长祥微微蹙眉,略一点头,其中一人立时出言道:“耿冬领教阁下高招!”然后纵身跃了过去。 耿冬?薛离微微一愣,突然想起赵康宁的那个护卫,名叫耿秋,这该不会是哥俩吧?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耿冬已经到了近前,见他内力汹涌,腰间长刀出鞘,力劈而下,薛离不敢大意,心窝处的气流微微一动。 “乓!”薛离双掌夹住长刀前端,耿冬前冲之势一顿,感觉自己像是劈在了一座小山上一般,再难寸进,他心中大惊,连内力都过不去,或者说内力过去了,但却被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瞬间化解得干干净净,这是什么武功? 不待他多想,薛离夹住刀头的右掌突然松开,随即抓住刀背向前踏出一步,“乓!”右手肘击中长刀中间,将长刀拦腰截断,在耿冬反应过来之前,将断掉的半截刀身递到了他脖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围观众人甚至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再看清时,耿冬便已被制住了,好厉害! “我只是路过,不想与你们结怨,放我走。”薛离淡淡地说道。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怪异,明明是你用刀挟持着别人,却还要别人放你走,你还讲理不讲理了?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耿冬后背冷汗涔涔,方才交手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乃是八品中的高手,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感受了,对方究竟有多强? 耿冬盯着薛离的眼睛,身子一动不敢动,道:“心服口服,敢问阁下,何等修为?” “我与你不过这个,”薛离道:“我知道,你是此间实力最强者,我不想惹事儿,所以让我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别逼我杀人。” 耿冬微一点头,也不去问何长祥的意见,道:“阁下请便。” 薛离点了点头,松开耿冬,头也没回地快步往楼下走去。见状,何长祥眉头紧锁,正要开口说话,但却被耿冬拦住了,正色道:“公子,此人招惹不得,属下不是他的对手,以免引火烧身。”言下之意便是在提醒何长祥,不要多管荣旭的闲事了,这是一团烈火,搞不好便会烧着自己。 何长祥自然知道自家护卫的实力,此时听他说得如此直白,不禁问道:“这薛离是何修为?” 耿秋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但从出手判断,不会低于九品,即便我们一起上,也不一定留得住他,所以公子,还是莫要招惹这样的高手。” 此话一出,场间安静片刻,接着便是一阵低呼轻叹,九品高手,放到哪里都会成为座上宾,何况还是如此年轻的九品高手,那还得了?连朱欣婷都愣住了。 何长祥蹙眉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闻言众人纷纷看向朱欣婷,因为此间只有她认识薛离。 见众人看向自己,朱欣婷皱鼻一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他竟如此厉害了,”顿了顿,道:“你们继续玩,我去看看他,有缘再见!”说着转身就走。 荣旭连忙唤道:“婷婷!” “你别跟着我,男人说话要算话,你没能拿住他便是你输了。”朱欣婷道:“你还可以继续尝试,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最好回去问问国公爷爷,要不要去招惹一个年轻的九品高手。站那别动,我走了。” 此时街上的人更多了,薛离往街道旁的偏巷走去,莫名其妙地跟人打了一架,让他心里有些不爽,说到底都怪那个朱欣婷,神经病一样! 正走着,就听身后传来朱欣婷的声音,唤道:“薛离等等我!” “阴魂不散。”薛离嘟囔一声,脚步更快了,想甩掉这个神经病,却又听朱欣婷喊道:“你别跑啊,我有话与你说,咱俩谈个合作,只要你答应,我保证替你保密身份,你欠我的银子也不用还了!” 薛离微一蹙眉,没明白她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回头看向她。 见状,朱欣婷纵身一跃到了近前,大眼弯成两个小月牙,一拍薛离的肩膀,道:“走,找个地方请你喝酒,谈谈。” 第147章 朱欣婷(下) 薛离得知朱欣婷的名字,还是听卫延光说的,他对这个姑娘家没有什么好印象,此番因她与荣国公府和太师府的人动了手,他心中本就很是不爽,不想理她,可此时听她说自己欠她银子,便让他有些奇怪了。 见朱欣婷在前面走着,薛离想了想,便跟了上去,倒要看看她要谈什么合作。 二人一前一后,在城里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朱欣婷在一座高大门楣的府宅前停下,门前石阶下坐着两个高大的石狮子,昭示着此处主人身份的不一般,门楣之上挂着一个烫金匾额,写着“朱府”两个大字。 朱欣婷笑着道:“此处是我家在京城的宅子,平日里只有我一个人住,进去吧。” 薛离细细看了看这座府宅,并未立刻跟上,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找你叙叙旧。”朱欣婷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用力将门推开,也不去管薛离,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薛离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这宅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单一个前院,便有不下四百平的面积,房屋建筑也很考究,雕梁画栋、飞檐楼阁,立柱是极为结实的大理石,其上绘着精美的图案,房梁乃上好的梨花木制成。 宅子里虽然一个下人都没有,但却非常干净整洁,不像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 朱欣婷道:“这条街名叫龙华大道,住的都是些朝中的达官贵人,左边,”她指了指左侧院墙那边的府宅,道:“是老将军李泰家,右边,”又指了指右侧院墙那边的府宅,道:“是户部尚书徐青家,方才在仙来酒楼,那个徐芷晴,便是徐青的女儿。这一条街都是类似这样的人物。” 薛离不明白她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问道:“你叫我来做什么,我何曾欠了你的银子?还有你所言的合作,是什么?” “你急什么,”朱欣婷轻笑道:“我也是两日前刚到京城,房屋刚打扫干净,你先进屋坐,我去备些酒食,我们坐下慢慢聊。”说着便往一旁的厨房走去。 薛离也不客气,大步走进前厅,细细打量一番,这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正中的主位上一张方桌,中堂墙上是一片白,无任何点缀,左右各一把椅子,下手两侧各有四把椅子、两张小方桌,摆放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便听外面传来阵阵生火炒菜的声音,薛离微微挑眉,突然觉得这小妞还挺有意思的。 约莫过了一刻功夫,朱欣婷过来了,手中端着一个大托盘,盘中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四个小菜,香味扑鼻,朱欣婷看着薛离微微一笑,走过去将酒菜放下,道:“菜食都是今日早间买来的,很新鲜,你凑活吃。” 一叠炒花生米,一碟清炒竹笋,一碟豆芽炒肉,还有一盘切成片的酱牛肉,色香味俱全,很是不错。薛离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朱欣婷坐到薛离另一侧的椅子上,道:“不然呢?我刚到京城不久,尚未来得及请下人,不过我也不习惯被人伺候就是了,请吧,我保证没下毒。”说着便夹起一块竹笋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薛离总感觉这人怪怪的,这也太随意了,当然不是酒菜随意,而是行为随意,倒真像是与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相处那般,他道:“你一直如此?” 朱欣婷将两个酒杯酙满酒水,拿起一个一饮而尽,道:“什么一直如此?我喜欢清静,一个人生活惯了,此后应该也不会请下人了。”见薛离一直看着自己,她道:“你吃啊,怕我下毒吗?我可没那般阴险,你今日刚到京城,先填饱肚子再说。” 薛离拿起筷子吃了口,味道很好,能将如此普通的食材,做得这般美味,实属难得,他道:“你怎知我今日刚到京城?” 朱欣婷微微一愣,随即释然,笑着道:“别误会,我可没有跟踪你,只是见你风尘仆仆的模样,猜的,何况此前在仙来酒楼,那般陌生的环境中,你都不忘偷吃东西,指定是赶路太久,有些饿了,别客气,到我这便跟在家一样。” 跟她聊天,薛离突然有了种在前世的感觉,从前对她不太好的印象也略微有所改观,一边吃着一边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还有前番说我欠你银子,我们何时见过?” 朱欣婷想了想,未做回答,突然放下筷子,双臂微动,一指点向薛离面门。见状,薛离连忙抬手去挡,正要问她干什么,朱欣婷招式再变……二人瞬间拆了十数招,朱欣婷这才停下,拿起筷子放入口中轻轻咬着,看着薛离。 薛离恍然大悟,惊疑不定地道:“你是……那个小叫花?”便是此前偷了邹围城银子的那个小叫花,薛离认得他的武功招式。 朱欣婷莞尔一笑,道:“记忆不错,就是我,当初若非是你,我岂会丢了那许多银子,你说是不是你欠我的?” 得知对方身份之后,薛离便想通了后面的事情,道:“后来画影图形,满天下找我的便是你吧?” 朱欣婷道:“对啊,你那般欺负我,我能放过你吗?那日若非我跑得快,怕是也叫你那奸诈的下人,下了毒了。”她说的是贺通。 薛离道:“那你现下又为何这般待我?不恨我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朱欣婷道:“不过我有自知之明,第一是我打不过你,恨了没用。其次是我很佩服你,你这种人,做朋友比做敌人强。” 薛离心头微微一颤,道:“你方才说什么?此恨绵绵无绝期?你……”此乃前世白居易诗作《长恨歌》里的一句。 “怎的?本小姐也读过几年书,很奇怪吗?你那般欺负我,这正是我此刻内心所想。” 薛离问道:“还有呢?” “什么还有?”朱欣婷一愣,反应过来,一边倒酒一边轻笑道:“你是问诗句是吧?没有,仅此一句,别的尚未想好,你若有兴趣,可以补上。” 薛离暗笑摇头,没有深究,又道:“你前番说佩服我,何意?” 朱欣婷小臂撑在座椅扶手上,冲着薛离,身体微微前倾,道:“因为你让我爹吃瘪了,此乃我记事以来的第一次,我很佩服你,他可是个不服软的人,但你却让他吃了个哑巴亏,恨疯了也无济于事。” 薛离想起,那日在凤阳镇神龙教本部,沈云臻出面杀人的事情,不禁莞尔,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朱欣婷道:“很难吗?我爹可是九品高手,神龙教又是朝廷做靠山的江湖门派,那吴江水寨的邹围城,与青云峰曹培公却站出来帮你,我是亲眼看着他们服的毒,若非如此,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们敢与神龙教为敌。” 听朱欣婷说话,薛离总感觉她像个局外人,似乎根本没把自己当做神龙教大小姐,完全是个客观角度的旁观者一般。 薛离又道:“那你说的合作是什么?” 朱欣婷坐直身子看着他,笑着道:“我帮你隐藏身份,你娶我做妾。” 第148章 合作 薛离用看怪物一般的表情,看着朱欣婷,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摆手道:“停、停、停,你说啥?娶你做妾?你疯了?” 见薛离反应,朱欣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别误会,只是对外如此一说而已,现下我与你的关系,在荣旭那行人眼里,暧昧不清,你是助我摆脱荣旭的纠缠的最佳人选,我不喜欢他,事成之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又不是真让你纳我为妾,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薛离暗松了口气,下意识地道:“那还好,”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连忙拒绝道:“那也不行,你不要名声我可还要名声,我娘子可凶了,她不仅会对我不利,更有可能杀了你,你找些别的话说,莫要再害我了。” 朱欣婷知道他这是托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至于怎么个不简单法,我虽猜不透,但我敢保证,你选择与我合作,吃不了亏,前番你已然将荣国公府与太师府得罪了,此二者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你若无靠山,便只有两条路可走。” 见薛离看着自己,朱欣婷笑着道:“你眼下被定为九品强者,很快便会有人来招揽你,届时你要么归顺,要么死亡,当然,你若要走也无人拦得住你,可在我看来,你既然来了京城,必然是有事要做,应该不想这便被人逼走,对不对?” “对了,你现下是何修为?上次与你交手,你并无内力,如今呢?” 对于自己被定义为“九品强者”一事,薛离并未惊讶,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多少有些认知,如果不计代价拼命的话,可能还真有九品强者的威力,他道:“招揽我倒能理解,死亡又是何意?他们还敢对一个九品强者动手不成?” “你还真是九品强者!”对于薛离反应,朱欣婷以为他是默认了,不禁惊讶地道。薛离不置可否,她又道:“九品强者虽说不多,很厉害,但此处乃是京城,不是江湖乡野,哪个有头有脸的大势力,背后没个靠山底蕴?” “即便没有九品强者可与你匹敌,可你要明白,人力终归是有限度的,你再强能强得过千军万马?能强得过可破护体真气的箭矢弩箭?还有那力逾千钧的守城弩,随便一样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要明白,京城并非全靠武力解决问题之地,势力与背景才是主要。” 听她这么一说,薛离也觉得有道理,一个人便能拯救地球,那是美国个人英雄主义电影意淫出来的,现实生活中可不是这样,难怪秦恒与王柠芮,都曾再三叮嘱自己,要积累足够强大的势力。 薛离道:“你能帮我?” 朱欣婷轻笑道:“差不离,我朱家可是朝廷御封的护龙使,虽无官衔品阶,但身份地位却是仅次于陈亲王那般的存在,你若有了朱家姑爷的身份,当今朝廷,除了皇上之外,任何人要动你,都得好好考虑考虑,可替你省去许多麻烦。” 薛离没说话,在思考朱欣婷说的这些,倘若当真如她所言这般,那不失为一个隐藏身份的好办法,要不要答应?反正也没啥损失,虽然一定会陷入各方势力的党派斗争中,可不答应就不会卷进去了么?毕竟还有个陈亲王与何太师在,他们不可能放过自己,自己也不会放过他们…… 正想着,朱欣婷又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若答应合作,京城中除了一方势力不可招惹之外,其他我都能护你周全。” 薛离微微一怔,问道:“哪方势力?”仅次于陈亲王的存在,在京城还有不敢惹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朱欣婷收起笑意,神色变得很是认真,道:“锦衣卫所,这个机构你最好有多远躲多远,尽量避免一切与他们接触的可能。” 薛离险些笑出声来,那可是我的地方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怕锦衣卫?” “怕。”朱欣婷说得十分直接,道:“这个机构极为诡秘阴狠,当今天下,怕是只有皇上可制约他们了,一个不慎便会被他抓住把柄,届时十死无生。” 薛离挑眉道:“那么厉害?” “除了实力惊人、深不可测的十二金钗之外,其中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指挥使,那个女人神秘且恐怖,据传她可能是天下第四位大宗师,连皇上都要让她三分,你说厉不厉害。” 听她说起自己老娘苗惜弱,薛离问道:“这位指挥使叫什么名字?” 朱欣婷道:“苗惜弱,名为怜惜弱小,实则凶悍至极,你今后在京城活动,轻易莫要打听此人之事,更莫要提起她的名字,讳莫如深。” 看来老娘在京城的名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啊。薛离微一点头,问道:“好,你可知她在何处?” 朱欣婷微一摇头,道:“不知道,京城中多数势力,怕是都想寻到她,但却从无人知晓她的行踪,有机会你可以去问问皇上,他没准会知道。”最后一句便是在开玩笑了。 薛离摇头笑了笑,道:“说起合作,你要我如何与你合作?” 朱欣婷道:“简单,你今后便住在此间,对外便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婿,你承认这重身份即可,当然,若无人提及,你不可说你已有了家室。” 薛离眉头一挑,问道:“为何?” 朱欣婷带着些无奈,道:“你不在乎名声,我可要在乎名声,我怎么说也是护龙使的女儿,黄花大闺女,如今给人做妾,说出去也不好听。” 薛离无声而笑,道:“你为何不愿与荣旭成亲?此来京城所为何事?” “你以为我愿意来?”朱欣婷翻了个白眼,道:“是我爹逼我来的,这门亲事乃是我爷爷与父亲所应下,我没办法,此番进京便是为了此事,所以我得想办法将亲事坏掉,那荣旭的模样你也见着了,白白净净跟个娘们似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整日里便只会弄些酸诗腐词,看着便恶心。” 薛离来了兴趣,笑着问道:“那你喜欢啥样的?我这样的?” “嗤!”朱欣婷嗤了声,道:“算了吧,你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瘦的跟竹竿似的。” 薛离不服道:“可是我黑啊!”说着起身抬了抬胳膊,哼哼道:“别看我瘦,骨头里全是肉!” 见状,朱欣婷咯咯一阵娇笑,道:“骨头里全是肉,你是螃蟹吗?” 日!被这小妞膈应了。薛离不知该如何反驳,老大一阵无语,顿了顿,道:“好,那祝我二人合作愉快,各取所需。”说着冲朱欣婷举起了酒杯。 朱欣婷一愣,举杯与他碰了一下,道:“合作愉快。”二人一饮而尽。 朱欣婷问道:“你此番进京,所为何事?” 薛离道:“不该问的不问,此乃合作双方应当遵守之规定。” 朱欣婷也没想他能告诉自己,所以并不意外,也无不悦,点了点头,道:“好,那你今晚便住在府上,我去给你收拾个房间。” 薛离点了点头,看着朱欣婷走进内堂,便自顾自地吃喝起来,他是真饿了。 正吃着,院子大门突然被人自外面“吱呀”一声推开,薛离一怔,微微蹙眉,回头看去,正见到荣旭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薛离暗笑摇头,这丫头还真是个另类,她难道不知道进门出门要记得锁门么?前番进来便是推门就进,此番荣旭进来也是如此,这哪是家啊,分明就是茶馆,谁想进就进。 荣旭本是满面笑容,可当他看见薛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蒙上一层寒霜,大步走进前堂,盯着薛离沉声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薛离连起身都没有,拿着筷子抬眼看他,轻笑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前番你不是知道了么?婷婷要嫁我为妾。”既然已经答应合作了,那做戏就该做全套。 闻言,荣旭气得脸色铁青,丝毫没有对一个“九品高手”的敬畏,喝道:“放肆!此地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快滚!” 薛离正要说话,内堂却传来了朱欣婷的声音,问道:“薛离,你有带随身换洗衣物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买一些去。” 薛离冲着荣旭两手一摊,轻笑道:“如何?你都听见了。” 第149章 做戏做全套 见薛离的模样,荣旭简直恨疯了,若非前番见识过薛离的武功,给自己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此刻怕是已经失去理智,扑上去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了。 强忍着心中怒气,荣旭双拳紧握,浑身都在颤抖,死死盯着薛离,喊道:“婷婷,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见他模样,薛离暗暗点头,是对他不惧“九品高手”的赞赏,心里也越发认可了朱欣婷方才说过的话,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人,有权有势,家族背景极深,所以并不会对一个武者有多少忌惮。 闻言,朱欣婷很快便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鹅黄枕巾,微微蹙眉,看着荣旭道:“你怎的过来了?” 他荣旭贵为荣国公府的少爷,将来是要承袭国公爵位的,尊贵无比,有生以来,见过的美人无数,可他偏偏就是对朱欣婷情有独钟,尤其是见她此刻这般贤惠的居家状态,心中的喜爱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可就是这个自己垂涎倾慕许久的女子,如今却要给一个无名小卒做妾!他无法接受! “婷婷,你当真要与他做妾?”荣旭强忍着怒气,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此事已经与薛离商议好了,就是为了对付荣旭所用,所以朱欣婷并不打算隐瞒,微微一笑,便要说话。 这时,薛离突然站起身来,将筷子放入口中咬着,大大方方地走向朱欣婷,也不去管她满眼的狐疑之色,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低头将下巴放在她肩窝上,看着荣旭。 这一系列的举动,不仅荣旭被刺激到了,连朱欣婷都被吓了一跳,在薛离碰到她腰身的时候,娇躯一颤,随即身体绷直僵硬,俏脸爬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心中又羞又恼,但她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不能对薛离如何,否则便说不过去了,可这人也太无耻、太过分了! 薛离看着荣旭,轻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没有便请回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说完还对着朱欣婷晶莹的耳垂,轻轻吹了口气,惹来小妞身躯一阵轻颤。 我忍!朱欣婷恨得咬牙切齿,但却强忍住了,看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荣旭,笑着道:“你先回去吧,该歇息了。” 薛离懒懒地道:“婷婷,往后进出门记得上锁,这是咱家,不是客栈,不是谁想进便能进的,记住了么?” 我再忍!朱欣婷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轻笑道:“记住了,明儿个我便请些下人回来,照顾家里与你,好不好?”语气温柔至极。 见他二人旁若无人亲密相拥,说着亲昵的话语,荣旭气得浑身颤抖,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一甩衣袖,狠狠地道:“你给我等着!”转身便走。 临到荣旭出门时,薛离突然很贱地喊了声:“请帮忙将门关上,谢谢!” “乓!”偌大的院门,被荣旭重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片刻后方才轻轻掩上,归于平静。 “混蛋!你放开我!”这时,朱欣婷终于忍不住了,挣脱薛离的双臂,反手一巴掌抽向他的脸,“啪!”但却被薛离接住了手腕,另一只手再上,又是“啪!”的一声,她双手都被薛离制住了。 不去管她如何挣扎,薛离将她两只手腕交于右手,紧紧抓着,轻轻往身前一拉,朱欣婷吓得低呼出声。 薛离右手抓着她的双手手腕,左手上前捏住她白嫩的下巴,慢慢将脸凑了过去,轻佻地道:“是你自己说要与我做妾,我可没逼你,所以请你安静点,否则我不保证你能安然无恙,你打不过我,我若用强的话……” 说话间,薛离的脸已经凑到了朱欣婷脸很近的位置,她拼尽全力往后仰着脖子,不让他得逞。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打又打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若用强,自己不可能逃得了。 朱欣婷颤声道:“我说的是做戏,不是真的!” 薛离越靠越近,轻笑道:“做戏做全套,你应该有这种自觉。”说话间,二人的鼻尖已经几乎就要碰在一起了。 朱欣婷拼命挣扎,但薛离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终于绝望地留下了两行清泪。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她强忍着内心的屈辱,认命似的闭上了眼,不再挣扎,心中却对薛离的恨意更深了。 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被这畜生轻薄的一刻,缓缓睁开眼,泪眼婆娑地看向薛离,却见他正冲着自己微笑,满脸的戏谑之色,正疑惑间,薛离轻笑着道:“我吃饱了,准备睡觉,麻烦你将碗筷收拾一下。”说完松开她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塞进她手里,转身往内堂走去。 朱欣婷呆呆看着薛离,突然唤道:“你什么意思!” 薛离一顿,转身看着她,轻笑道:“没什么意思,做戏做全套而已,帮你认清一下现实。我对你没兴趣,我很爱我的娘子,所以会洁身自好,你该不会因为我没有非礼你,便责怪我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假戏真做是不可能的,你莫要痴心妄想,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洗洗睡吧。” “你!”朱欣婷险些被气疯了,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薛离问道:“还有事么?没有我睡觉去了。” “你这无耻之徒!”朱欣婷被他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气得眼泪直流,骂了一声之后,转身便往屋外跑去。 薛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一摇头,转身往内堂而去,吃饱喝足,困意袭来,他要睡觉了。 见身后没动静,朱欣婷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发现薛离已经不见了,她心头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恨恨一跺脚,走了回去。 她开始收拾杯盘碗碟,看着被薛离吃光喝尽的酒菜,她突然“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心中渐渐平静下来,轻声自语道:“你这无耻的臭小子,敢戏弄本姑娘,我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嘭!”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声响,朱欣婷微微一惊,连忙端起托盘走到门口,正见一朵巨大的绚烂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十分美丽,她仰头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烟花的映衬下,艳丽非常。 远处隐隐传来人们的笑闹声,漆黑的夜被五彩烟花点缀着,夜风中飘来淡淡的火药清香,微凉,却也很舒服。 顶着漫天烟火,朱欣婷慢步走向厨房,心中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收拾薛离,让他吃点苦头,找回今夜的场子,她也是个不吃亏的主。 第150章 正月十六吃汤圆 次日一早,正月十六。 薛离一夜没睡,打坐调息一直到这个时候,其非但没有任何倦意,反而因为心窝处那团气流的进一步夯实,而感到精神百倍。他如今对调息练功一事已然有了不少心得,日出与子夜的调息是一个办法,打架是另一个办法,此二者都对自己提升实力大有用处。 “啪!”有人敲门,很重的敲门声,接着便听朱欣婷在门外唤道:“姓薛的,起床吃早饭!” 薛离微微一惊,无奈一笑,也不着恼,下床走过去将门打开,看着一脸冷漠的朱欣婷,随即便将目光落到她头上的两个丸子发型上,轻笑道:“你起得够早啊,连头发都梳好了,我可以摸一下么?”说着便伸手向她头上摸去。 朱欣婷连忙后退,避开他的手,瞪着他道:“你这人怎的如此不知礼数?” 薛离的手停在半空,不进不退,也不觉得尴尬,然后很自然地收回手,撇了撇嘴笑着道:“长得可爱很了不起么?真小气,摸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改明儿我自己也梳两个,也不会让你摸。” 闻言,朱欣婷神色微颤,险些被他的模样逗笑起来,这人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忍着笑,道:“那你便自己梳,别摸我的,出来吃饭!” 薛离嘿嘿一笑,也不多言,跟在她身后往前厅走去。进到前厅,在二人昨晚喝酒的那个位置上,放着两个大瓷碗,装着热气腾腾的雪白汤圆,让人很有食欲。 薛离走过去看了看,问道:“今日不是十六么?怎的吃这个?” “爱吃不吃,”朱欣婷瞥了他一眼,道:“这是我备下昨日吃的,昨日没空去做,今早刚做好,趁热吃了吧。” 薛离有些惊奇地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有问题吗?”朱欣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便坐到了椅子上,准备吃早饭了。 “没问题,没问题,”薛离坐到她另一侧的椅子上,笑着道:“我只是佩服你的厨艺与心灵手巧,居然还会做汤圆,我尝尝。” “这叫元宵。”朱欣婷纠正了一句,不再说话,舀起一粒汤圆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薛离也不与她争竞,舀起一粒汤圆便要放进嘴里,可刚放到嘴边便又停下了,轻轻嗅了嗅,里面是莲蓉馅儿,但却不只是莲蓉馅儿,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泻药的味儿。 见薛离不吃,朱欣婷问道:“怎么不吃,怕我下毒?我若要下毒,昨夜便毒死你了。” 薛离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给我下毒的,我相信你,只是这汤圆太香,闻着都是一种享受,你让我享受享受。”自从跟着叶常青学了一段时间医术之后,他现下对各种药物的气味与药性已然十分清楚,这种算不上高级的泻药,对付普通人或许管用,但对他而言便有些不够用了,他对毒药免疫,也就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之体,是得到叶常青权威认证的。 朱欣婷不知道薛离已经发现了,更不知道他会对毒药免疫,于是便接着演戏,道:“你快些吃了,一会儿陪我一趟城西校武场。” 薛离一口将汤圆吞入口中,烫地直吹气,却又舍不得吐掉,好容易才将汤圆吞下,一边对着嘴巴扇风,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去校武场作甚?”那是军方的地方,一般不让人进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官方活动。 见薛离将汤圆吃下,朱欣婷秀眉轻挑,心中老大一阵得意,让你昨夜那般欺负我,今日定要让你出个大糗,九品强者又怎样?照样让你跑肚拉稀!她露出笑容,道:“今日是朝廷蹴鞠大赛开赛的日子,每年正月十六都会举办,届时许多官家子弟都会参加,我也会下场,你陪我去。” 蹴鞠?那不就是足球它祖宗么?薛离来了兴致,道:“你居然喜欢这个?怎的,你与何人组队?” 朱欣婷道:“我喜欢,不可以吗?今日与我一队的那些人,你基本都见过,便是昨日在仙来酒楼的那几人,另外还有军方的几个,去了你便知晓了。” 薛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朱欣婷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要让自己以她未婚夫婿的身份出现,逐步将这件事情扩散开来,因为荣旭自己是不会到处去说的,至少在最后结局定下之前,他不会到处乱说,这样只会让他自己丢人现眼。 见薛离不说话,只顾着闷头狂吃,朱欣婷暗笑,笑他的吃相,也笑他即将出糗却还不自知,她故意板着脸道:“提醒你一句,今日去到校武场,国公爷爷怕是会召见你,届时你莫要胡乱说话,听我安排。” 薛离连连点头,根本顾不上说话,至于荣国公要见自己,这是迟早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意外。该说不说,这汤圆虽然烫嘴,而且还被下了毒,可味道着实不错,太好吃了,他不一会儿便将满满一大碗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然后长吁了口气,腆着脸问朱欣婷道:“还有么?我还没吃饱。” “你是猪吗?这么一大碗,喂猪都喂饱了,你居然还没吃饱?”朱欣婷没好气地看着他,见他一脸讪笑地看着自己,眼睛不住地往自己碗里看,太滑稽了。她连忙偏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笑。 片刻后,朱欣婷无奈,只好将自己的碗推了过去,道:“给你,赶紧吃,吃完了跟我走。” 薛离也不客气,接过碗,拿起自己的勺子,三两下将汤圆吃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朱欣婷终归是没忍住,掩唇轻笑起来。二人一起往城西校武场而去,至于薛离的泻药,这是她向神医叶常青的孙女,有着小神医称号的叶蒹葭求来的,药效奇特,可根据用量不同而确定发作时间,而此次的发作时间,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届时比赛已经开始了。 来到校武场时,天光已然大亮,晨雾正在散去,凛凛寒风中,一面面代表着各个蹴鞠队伍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人已经很多了。 朱欣婷坐在马背上,双脚踩着脚蹬站起来看了片刻,然后对薛离道:“那边,随我过去,下马。” 薛离依言下马,立刻有人上前对朱欣婷行礼,牵着马离开了。薛离跟着朱欣婷,走向竖着编号“一”的旗帜的人群,隔着很远,他便看到了荣旭、何长祥,以及昨晚在仙来酒楼见过的那些人。 到了近前,那几人立刻迎了上来,都看见了薛离,但却无人与他说话,何长祥满面笑容地对朱欣婷道:“朱小姐,你可来了,往年蹴鞠比赛,赢得都是军方代表的李老将军家,那李武凌武艺高强,十分厉害,所有人最怕遇到的便是他了。” “今年有了你的加入,我们取胜的信心都很足,我可是听荣兄说起过,你是八品高手,今年能否拔得头筹,便指望朱小姐了。” 朱欣婷笑笑,道:“指望我什么?这蹴鞠又不是比武,还能动用内力不成?你们便莫要给我戴高帽了,我既然参加了,便一定会尽我所能,何况我也不是为了帮你们而来。” 她说话一点不客气,丝毫未将眼前这些高官家的子弟放在眼里,一句话,“看不上”,若非是她本就喜欢蹴鞠,是决计不会与这些人为伍的。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何长祥看了看身旁的荣旭,见他眼神狠狠地瞪着薛离,而薛离却浑然不惧,满面微笑地四处打量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他微微一笑,对朱欣婷道:“朱小姐此言差矣,你乃习武之人,对于力道、角度、控制等多方面都强过我等,而且我也听荣兄说了,你从前在凤阳,便喜欢蹴鞠,此番便由你带领指挥我等了,如何?” 这时,荣旭终于忍不住了,沉声喝问薛离道:“你来此处作甚!此乃我等参赛人员所在之处,若要观赛,去一旁的观看区!” 薛离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扯了扯朱欣婷的衣袖,问道:“这蹴鞠比赛,有何规则?” 朱欣婷有些惊讶,道:“你不曾玩过?” “不曾,”薛离道:“见都不曾见过。”此话一出,何长祥几人都看向他,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尽管知道他是“九品强者”,可这蹴鞠不准使用武功,靠得全是技巧,所以都有些笑话他,更替荣旭感到不值,竟叫这样一个人横刀夺了爱。 尤其是荣旭,在听闻薛离说自己没见过蹴鞠之后,他立刻来了精神,冷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泥腿子,竟连蹴鞠都不知晓,丢人现眼!”他肯定不会惧怕薛离,此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了,因为他已经将薛离的事情告诉了爷爷荣兴国,有人撑腰了。 第151章 蹴鞠比赛 对于荣旭的讥讽,薛离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依旧没有搭理他,正要继续询问朱欣婷蹴鞠规则,却见朱欣婷眉头一皱,冷冷看着荣旭,道:“荣旭,我警告你,薛离乃是我未婚夫婿,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与态度,否则便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这等赤裸裸的袒护,顿叫何长祥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朱欣婷会旧事重提,又一次当众说薛离是她情郎,此前薛离已经解释过一次了,怎的又来说?于是都将目光落到了薛离身上。 薛离自然知道,朱欣婷这是在一步一步执行她自己的计划,但这却不是他在意的事情,既然是合作,那这便是自己应该承受的,薛离拉起朱欣婷的手,往旁边走了走,笑着道:“你与他们说这些作甚?快给我讲讲这蹴鞠的规则。” 薛离虽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此番举动却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这个年代,男女之防甚是严重,如他这般当众拉姑娘家手的,属于离经叛道,有伤风化的“流氓”行径,看呆了何长祥几人。 朱欣婷俏脸微红,暗暗与薛离较着劲,想将手抽回来,可薛离却抓得死紧,她根本无法挣脱,于是便悄悄瞪了他一眼,不敢有太大动作,笑着解释道:“规则十分简单,看到那个楼牌了吗?” 远处的一块石板铺成的空地上,立着一块约莫五米高的牌坊,两根柱子之间相隔三米有余,两根柱子顶端由一块一米多高的木板相连,木板的正中间有个圆洞,薛离点了点头。 朱欣婷道:“那楼牌便是分出输赢的关键,比赛双方各出七人,守护己方场地,不可让竹球落到地上,不可以手触碰竹球,且竹球必须自那个圆洞穿过到对方场地,明白了吗?” 薛离点了点头,那圆洞也就与前世的足球一般大,而且还是在那么高的位置上,除了不能用手与前世足球规则一样之外,这玩意儿操作起来,可比足球难度大多了。难怪前世宋朝,高俅能凭着蹴鞠而当了大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儿好的东西。 朱欣婷很小声地道:“放开我!你这无耻登徒子,我要去换衣裳了!” 薛离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她的小手,笑着道:“骚瑞,骚瑞,握习惯了,你快去吧,我在场边给你加油,奥利给!” 朱欣婷没听懂他说的意思,可从他神色便可看出,这无耻之人定是没安好心,狠狠白了他一眼,转身快步逃离。 薛离百无聊赖地蹲在那等着比赛开始,这样的规则,一会踢起来肯定非常精彩,还是咱大中国的古人会玩,踢个足球都如此高端。 约莫盏茶功夫后,朱欣婷一众回来了,都换上了一身贴合身体的黑灰色紧致衣物,其他队伍的人也相继换好了各色衣服,薛离打眼看了一圈,全场只有朱欣婷一个姑娘家,其他参赛的,都是清一色的老爷们儿,不禁感叹道:“这丫头够厉害的啊!” 看着扎着两个丸子头的朱欣婷,站在一群男人当中,薛离暗笑摇头,这丫头身材好得不像话,如今换上紧致衣物,便越发惹眼了,他能感受到,四周有许多目光都在看朱欣婷,可她却浑不在意。 不多一会儿,就听一个官员高声喊道:“时辰到!比赛开始,第一轮,一队与三队!请入场!”此话一出,场间立时发出一阵轻叹,薛离听见有人在说:“这一队真够走背字的,居然第一轮便被抽到与三队交手,看来今年他们又是第一个被淘汰的了。” 也有人道:“那可不一定,你看那个女子,她乃是护龙使朱维龙的女儿朱欣婷,那可是八品高手,我看李武凌不一定胜得过他,虽说比赛不准使用内力,可那是不准用内力打架,以她的武功,我看今年一队的胜算不小。” “要不咱开个局儿?就赌一队与三队的输赢,我压三队,李武凌十岁蹴鞠,已经连胜了十年,一个丫头片子有何能耐。” “赔率多少?” “一赔三!” “好,我跟你赌博!”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比赛尚未开始,场边便已经开了赌局,十分热闹。 薛离看向约莫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比赛场地,双方队员都已入场,一队这边是朱欣婷站在最前,其他六人在后方分散站好,便似足球场上的前锋、中锋、后卫一般。另一方站在最前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健壮男子,生得俊朗帅气,身高怎么也得一米八五以上,光站那儿便有了一股子压力。 薛离暗道:“这人应该就是李武凌了吧?” “第一局,三队开球!”那官员喊了一声,然后扔给李武凌一个空心的藤编圆球,上面系着一条红丝带,能有三分之二足球的大小,这可比投篮难度大多了。 “嘘!”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后,李武凌将竹球抛上高空,然后一脚踢中,准确无误地穿过圆洞,飞向对面,薛离暗叫了一声好,这得是真技术啊。 竹球过洞,薛离紧紧盯着,就见朱欣婷一跃而起,凌空以膝盖撞击竹球,随即紧随而上,身子横向翻转数圈,一脚踢中竹球,将之从圆洞踢了回去,又快又准,立刻引来四周一片欢呼声。 薛离看得兴起,站了起来,就差高声喊加油了,接着他便看到了现实版的“功夫足球”,一群人在场间上蹿下跳,不会轻功的便在地上四处游走接应,配合得十分默契,精彩绝伦。 薛离难掩兴奋地来回走着,真的很想大喊加油,可又怕被人当成精神病,于是便紧握双拳,比踢球的人还紧张。 赛事精彩绝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赛事上,但却有一个人在人群中看着薛离。薛离似有所感,寻着感觉看去,就见人群中一个身穿罗裙的年轻女子,正在看自己,他微微一愣,礼貌性地冲她笑了一笑,便又看向了球场。 比分来到四比五,一队落后一分,朱欣婷的表现非常好,让场外观众大声叫好,一个个无比兴奋,赌局的规模也随之变大了。 就在这时,薛离突然眉头一皱,目光死死盯着李武凌,就见他接球跳起足有六七米高,身体转了一圈,一击大力抽射,竹球自圆洞穿过,直奔对面的朱欣婷而去,速度极快,角度甚是刁钻。 薛离之所以皱眉,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一脚的威力,李武凌绝对用了内力,这是个很细微的变化,若非感觉敏锐,很难发现。接着就见朱欣婷跃起,用脚背接住竹球,身体明显轻颤了下,然后并未进攻,而是将球传给了下方的队友。 “咔!”一声极细微的声响,在朱欣婷落地时,自她右脚踝处发出,薛离心头一动,知道她扭到脚了,定是与李武凌方才那一脚之力有关。 “啊!”朱欣婷疼地低呼出声,随即坐到了地上,额头见汗,她受伤了。 第152章 上场 比赛暂停,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注赌一队胜的人开始抱怨。荣旭等人立刻围了上去,荣旭面露惊色,关心地道:“婷婷你怎么样!” “朱小姐,你这是……”何长祥看着满头大汗的朱欣婷,皱眉问道,此前比赛虽然一直落后,可形势也还算不错,朱欣婷的表现让他十分意外,此时若她受伤下场,那怕是又要输给三队李武凌他们了。 朱欣婷强忍着痛,挥手让众人让开,冷冷盯着对面的李武凌,咬牙道:“这个卑鄙小人,居然使用内力,我跟他没完!”说着想站起来,可刚一动,脚踝便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哎哟”一声坐了下去。 荣旭焦急地道:“婷婷,我扶你去找大夫!”说着便伸手去扶她。朱欣婷是脚踝扭伤,虽然是接李武凌的球所致,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你即便知道他用了内力,可你如何证明?毕竟朱欣婷受伤的过程,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 朱欣婷推开荣旭的手,看向场外正看着这边的薛离,给他使了个眼色,她虽有心想找李武凌报仇,可此刻的状态实在不允许,必须要下场了,但却不能让荣旭送自己下场,而是需要薛离这个“未婚夫婿”。 薛离正蹙眉看着,见朱欣婷对自己使眼色,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快步走了过去,分开众人,蹲到朱欣婷面前,满面担忧地道:“你没事吧?” 朱欣婷心里有些不爽,这人的反应也太慢了,却也知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道:“我脚腕扭伤,无法继续比赛,你送我下场。” 薛离没有动她,而是解开她脚腕处的绑带,将裤腿卷起一节,露出她那红肿得伤处,伤得很严重,他微微蹙眉,道:“必须立刻处理,你先下场休息,我给你弄些药物来,此间莫要乱动。”说着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转身将朱欣婷背上,大步往场外走去。 这时,主持官员跑过来,道:“几位,请重新派一位上场,比赛继续。” 薛离步子顿了顿,回头看向球场另一边的李武凌,他正面容冷峻,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没有半点歉意,薛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对这人的品性很是不喜。 朱欣婷小声道:“送我回去吧,今日是无法参加比赛了。” 薛离轻笑道:“你与那李武凌有仇?” 朱欣婷道:“怎么可能,我都不曾与他认识。” “那这家伙为何对你使阴招儿?” 朱欣婷恨恨地道:“我怎知,不过这梁子本姑娘记下了,日后再与他清算,卑鄙小人!” 薛离笑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那是君子,咱可不是君子,咱是真小人,有仇当场就要报,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弄些药物来,然后我替你上场。” 朱欣婷略显惊讶地道:“你还懂医术?” 薛离道:“懂些皮毛,先帮你将痛止住,然后看我给你报仇。” 朱欣婷道:“你不是没玩过蹴鞠吗?如何上场?” “我是天才,”薛离将朱欣婷放到场边的椅子上坐好,笑着道:“我学东西可快了,方才不是看你踢了一会儿了么?已然学会了,你看着便是,何况对外我是你未婚夫婿,替你出头理所应当,旁人便更相信我二人的关系了。” 朱欣婷还有些犹豫,因为李武凌的确很难对付,薛离虽是“九品强者”,可比赛是不准使用内力的,她怕他一时冲动,将球场变成了战场,届时定会惹来巨大麻烦。 这时,荣旭跑了过来,先是担心地看了眼朱欣婷的伤处,然后冷着脸对薛离道:“姓薛的,可敢上场踢一轮,我武功不及你,但蹴鞠却定会胜过你,你应该给婷婷报仇。” 薛离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不过现下却是不成,婷婷伤势严重,我得先给她上药,你们先踢着,等我回来再陪你玩。” 荣旭打得什么主意?在他看来,没了朱欣婷的一队,是决计不可能胜过李武凌的,所以,既然都是输,倒不如将薛离诳上球场,想办法让他吃些苦头,即便不能伤着他,让他出糗也是好的,若是能将他激怒,直接在场上与李武凌打起来,那便更好了,届时有的是机会整治他。 荣旭道:“婷婷的伤势有些严重,我已派人去请大夫了,你不用担心,只管说敢不敢上场。” 薛离还能说什么?于是他看向朱欣婷,意思是询问她的意思,朱欣婷道:“我无甚大碍,以内力疏通一番便可止痛,你……”看着薛离坚定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去吧,但不可冲动,千万不可与李武凌动手。” 薛离正要应是,却听荣旭补充道:“也不许使用内力,违规,比赛可以输,但不可行卑鄙之事!” 我倒是想用内力,关键我也要会啊。薛离微一点头,并不与他多说,冲朱欣婷咧嘴一笑,道:“你好生休息,看本公子给你报仇。” 薛离跟着荣旭往球场走去,荣旭去与主持官员说了几句什么,却并未立刻回来,而是径自走向球场另一方,招呼李武凌去了。 薛离静静地看着,将他二人的轻声细语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暗笑,就知道荣旭那孙子没憋好屁,他在向李武凌商量,让他收拾自己,而李武凌却只是轻哼了声,并未理会,然后看向自己,眼神里满是挑衅之意。 何长祥走到薛离面前,笑着道:“薛兄,你既是代替朱小姐上场,那这主位便交给你了,我等在后方策应你,如何?”他也知道荣旭的打算。 薛离点头道:“好,在下第一次蹴鞠,没有经验,还望主诸位多多帮衬,我要替婷婷报仇。” 这话说得过于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新手,凭着一腔热血便想替人报仇,而且对方还是李武凌那样的厉害角色,踢死你都不过分。所以何长祥几人,都露出了笑容,不怀好意的轻蔑笑容。 与此同时,就在薛离跟着荣旭上场之后,场外人群中便快步走出一个年轻女子,背着一个小药箱,直奔朱欣婷而去,此女便是此前偷看薛离的那位。 见女子突然到来,朱欣婷眼神一亮,高兴地道:“蒹葭姐姐,你怎的过来了?”没错,此女正是叶常青的孙女,叶蒹葭,她此前偷看薛离,便是因为听叶常青提起过,她觉得有些像。 叶蒹葭道:“你怎的如此不小心,让我看看你的伤处。”说着便蹲下去查看朱欣婷的脚踝,片刻后,正色叮嘱道:“伤得有些严重,我给你服上药,回头再与你送些药物去府上,你按时服用,休养期间,切记不可过于活动,记下了么?” 朱欣婷连连点头称谢,她在京城没有朋友,但却与叶蒹葭一见如故,此次入京尚未来得及去看她,此番又蒙她出手治伤,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叶蒹葭趁着给朱欣婷上药的功夫,看似随意地问道:“方才背你回来的那人,是谁?” 朱欣婷道:“是我未婚夫婿,姐姐看他如何?”她没打算瞒着叶蒹葭,但此时此地却不是解释的时候。 叶蒹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疑惑道:“未婚夫婿?不曾听你说起过呀,你不是与荣旭定了亲么?” 朱欣婷轻声笑着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姐姐去我府上,我慢慢与你说。” 叶蒹葭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又道:“他如何称呼?” 朱欣婷道:“薛离,此人挺有意思的,回头介绍与你认识。” 薛离,还真是他,他怎的成朱欣婷未婚夫婿了?爷爷不是说,他已有家室了么?叶蒹葭道:“你让他替你上场,万一有个意外如何是好?” 朱欣婷道:“姐姐有所不知,此人神奇之处颇多,虽是第一次蹴鞠,但却声称已然掌握了技巧,要给我报仇。方才他与我看过伤势,言辞间竟还透露,他也懂医术,我也有些看不透他了。” 他何止是懂医术,爷爷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医术奇才,天赋在我之上,只是这人十分古怪,怎的到了京城,便成了朱家女婿?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叶蒹葭远远看了薛离一眼,对他的印象十分不好。 “开始了!”朱欣婷满眼期待地看着球场,提醒叶蒹葭道。 第153章 技惊四座 比赛规则为“抢十”,首先得到十分的队伍获胜,此时比分已经到了四比六,且一队的主力朱欣婷受伤下场,一队输掉比赛,显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观赛人群本以为,一队会派上出身军队的人员上场,却没想到会是个年轻的高瘦少年,而且还是个生面孔,无人认得他是谁,于是便开始有人长吁短叹,起哄喝倒彩。 这是一种很有压迫感的精神冲击,若是换了一般人,初次上场便遇上这种情况,首先情绪便会紧张起来,可薛离对此却浑不在意,他此前只是不懂蹴鞠规则,现如今已然掌握了规则,那么这种对球员力道与反应考验极大的运动,于他而言便不算什么了,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能精确的人吗?显然没有。 抱着必输无疑想法的荣旭几个一队队员,此时便等着看薛离的好戏了,虽然李武凌不曾答应针对薛离,可以荣旭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方才不搭理自己,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不屑,不影响他收拾薛离,因为薛离是自己队伍中的人。 “开始!”主持官员喊了一声。 薛离右脚轻轻踩着竹球,待主持官员一声令下过后,立刻用脚尖一勾,将竹球挑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后传的时候,但见他突然原地一脚抽射,竹球飞向圆洞。 “啪!”的一声轻响,竹球正中圆洞上沿,然后斜下方向快速冲向三队场地的地面。这一手看似简单,但操作起来却极为困难,这得是对力道与角度掌握得极为精准,方才能够做到的。 场内场外一片安静,都紧紧盯着三队那方的人,李武凌起初尚有轻视之心,可此刻却全然没了,因为薛离这看似随意的一脚,他自认不太容易做到,至少不会如他那般轻松写意。 李武凌纵身一跃,横向出去,伸脚去接竹球,因为这球不是奔着他来的,而是偏向了另一个方向,十分诡异的一个运动轨迹。可到了近处他才发现,竹球并非直直落地,而是快速旋转着,他心下大惊,这是如何做到的,竟能在这种情况下,让竹球形成这等高速旋转的状态? “啪!”脚面与竹球碰到一处,但让李武凌惊讶的是,这竹球居然没有被挑起,而是斜着飞向了其他方向,都是高速旋转造成的! 竹球偏离方向,场外一片惊呼,这是李武凌为数不多的一次失误,接着就见其他队员快速站位,前去接球…… “一,二,三,出去!”薛离静静地看着,心中默默念叨,随着心中最后一声“出去!”竹球在触碰到第四个人的膝盖之后,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径自飞向场外,非常完美。 他对自己计算的行动轨迹非常满意,就应该这样,不管怎么说,得先把比分拉平再说。 “哗!”场外掀起一片欢呼声,朱欣婷激动地一拍椅子扶手,高呼道:“漂亮!”但却牵动了伤处,疼得她龇牙咧嘴。 叶蒹葭连忙按住她,道:“你别乱动,好生歇着。”她也看到了场内情况,没想到薛离竟会如此厉害,这般轻易便夺回了一局。 欢呼声中,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李武凌七人,彼此面面相觑,这是他们蹴鞠以来,遇到过最诡异的一次,那竹球根本不能碰,一碰就四处乱飞,完全无法掌控。 五比六,李武凌神色复杂地看着薛离,微微皱起了眉。此时与他一样心情复杂的,还有荣旭与何长祥几人,他们也被薛离的表现惊着了。 片刻后,李武凌开球,他经验丰富,技术高超,与同伴之间的配合也十分默契。他对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在他开球之前,便率先一跃而起,接着就见李武凌将竹球高高挑起,自己亦是纵身一跃。 那二人面对面相隔凌空不足两米,竹球自高空落下,二人同时甩出右腿,“啪!”的一声轻响,同时踢中竹球,接着就见竹球划着一道漂亮的弧线,在空中绕了一个弧圈,斜着穿过圆洞,然后球身下压,直奔地面而去。 这是二人的成名绝技,利用配合对竹球进行加力,让其行动轨迹不可捉摸,从而让对手无从判断,难以做出反应。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绝招,更是观赛人群最为期待的一幕。 场外爆发出阵阵欢呼声,都没想到,第一场便能见到李武凌的绝技,太过瘾了。 对此,荣旭与何长祥几人亦是暗自一惊,也都没想到,李武凌会如此快地使出绝技,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应付的,看着竹球奔向地面,一个个立在原地,毫无反应,显然是放弃了。 这让薛离想起了前世的男足,毫无拼搏精神,动不动就放弃。他不禁暗笑摇头,没去管他们,脚下一动,在竹球落地之前,以脚尖将其接住,然后挑起,接着又是看似随意的一脚抽射…… 场外从沸腾归于安静,随即便又爆发出越发激烈的欢呼声,因为谁都没想到,薛离居然接住了这球,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不出意外,竹球重回三队一方,李武凌等人还是没有接住,甚至有几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薛离接住球的冲击中…… 六比六! 不过片刻功夫,连赢两局,场外山呼海啸,让三队李武凌七人信心严重受挫。 接下来的比赛简单多了,薛离便似与竹球长到了一起一般,无论对方如何传球进攻,无论什么角度技法,只要竹球过洞,那绝对会被他接住,然后踢回去,得分。 意思就是薛离不能碰球,只要他一碰球,李武凌一方便不可能接得住,胜负已经毫无悬念了,一刻功夫过后,比分来到九比六,一队到了赛点。 是时候给朱欣婷报仇了。薛离眯眼看着对面的李武凌,挑衅意味十足地冲他勾了勾手指,意思让他放马过来,因为此前他已经感受到了李武凌的力道变化,他暗中动用内力了。 见状,李武凌眼神微凛,死死盯着薛离,暗暗咬牙,然后用脚尖勾起竹球,跃上半空,他要玩儿阴的了,就像此前对付朱欣婷那样,他要让薛离吃点苦头,作为挑衅自己的代价。 薛离感官敏锐,立时发现李武凌周遭空气流动的速度在加快,但他却浑不在意,背着双手而立,眯眼看着李武凌。 “喝!”李武凌大喝一声,凌空旋转三周,甩开右腿,一脚踢在竹球上,接着就见竹球如炮弹一般穿过圆洞,直奔薛离头部而去,场内外鸦雀无声,紧紧盯着砸向薛离的竹球。 薛离双目微凛,目光快速在李武凌、圆洞,以及竹球上扫过,然后轻轻一跃,以胸膛接住竹球,顿感一股内力冲进体内,但眨眼间便叫心窝处的气流消除干净。 未作丝毫停顿,薛离后撤两步,用胸膛将竹球顶起,随即跳起跟上,“啪!”的一脚踢在竹球之上…… 一条直线中,竹球穿过圆洞,正撞在往地面落去的李武凌的胸口,一切都是如此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啪!”李武凌瞳孔疾缩,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叫竹球击中胸口,随即便感到一股巨力袭来,带着自己的身体往后飞去。他急忙运转内力,好容易才将力道卸去大半,即便如此,落地后还是连退数步,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竹球自他身上滚到了地上。 十比六!一队赢了,赢得毫无悬念,而且三队队长李武凌还受了伤,此时的他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血来,死死盯着对面气定神闲的薛离。 “哗!”场外献上了满场最热烈的欢呼声,荣旭六人彻底呆了,因为自从薛离上场之后,他们就成了离比赛最近的观众,从四比六到十比六,他们甚至连球都没碰过,这也太生猛了! 第154章 事了拂衣去 对于这满场欢呼声,薛离心里却是十分平静,无任何波澜,远远看了李武凌一眼,便转身往场外朱欣婷那里而去。 他此番上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朱欣婷报仇,其他对于荣旭等人的小伎俩,压根儿没往心里去。现下目的达成,便也就不再逗留,更不去管一队这些人的眼神状态,径自到了朱欣婷身前。 见薛离过来,朱欣婷双手撑着座椅扶手,单腿站起,无比激动地笑着道:“薛离,你实在太厉害了!我很佩服你!” 薛离看着她微微一笑,未置可否,道:“伤势如何了,还疼么?”对于朱欣婷的夸赞,他内心毫无波澜,他的确有些欣赏朱欣婷,不论是她的生活习惯,还是性情,都与一般的富家小姐不同,可他心里始终记得,卫延光夫妇对她的评价,邪性。 所以对于朱欣婷,薛离心里始终带着些防备,绝不会被她的任何方面所迷惑,毕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还是个口碑不太好的女子。 朱欣婷连连摇头,笑着道:“好多了,是……”她正要介绍,是叶蒹葭给自己上的药,荣旭几人却到了近前,打断了她的话,荣旭道:“薛离,我今晚打算在国公府办一场庆功宴,你居功至伟,我邀请你一同参加。” 尽管荣旭对薛离的敌意很深,可此次比赛毕竟多亏了他,况且爷爷有过交代,这样的人,若不到别无选择的地步,最好莫要与他为敌,尽量拉拢,所以他便想将薛离请到荣国公府,届时由爷爷在场,拉拢之事便会十拿九稳,至于朱欣婷,一旦将薛离收服,还怕得不到朱欣婷? 对于荣旭这样的人而言,权势、地位,金钱、高官,才是人生至上,他不信薛离能抵住这些东西的诱惑,所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俨然已经将薛离的身份,摆到了自家下属的位置上。 薛离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轻笑道:“多谢好意,酒宴我便不去了,我不喜欢那般场合,何况婷婷有伤在身,我要照顾她,你们玩的开心,告辞。”他岂会听不出荣旭话里施舍一般的味道?只是懒得与他计较而已。 荣旭微微一愣,没想到薛离竟会拒绝得如此干脆。道:“婷婷伤的只是脚踝,并无大碍,你可以带着她一起前来,届时……” 不等荣旭说完,薛离笑着打断道:“不是你家妾室,你自然不会心疼,万一落下病根,你陪我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妾么?”这话太狠了,杀人诛心,明知道荣旭便是因为此事对自己心怀敌意,可他还故意往伤口上撒盐,气得荣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不去管荣旭的脸色,薛离蹲在朱欣婷身前,道:“上来,我背你回家。” 朱欣婷神色微怔,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方才那番话,饶是知道他的目的,可还是忍不住有些面皮发热,犹豫了一下,慢慢伏到他的背上,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往外走去。 薛离轻笑着问道:“如何?我今日表现可还叫你满意?你是我妾室的事情,很快便会传开。” 朱欣婷微微一愣,明白过来,道:“总体还不错,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很快便会有人上门寻你了,你要做好准备。” “不是有你么,我怕个什么……” 朱欣婷有些奇怪地道:“你可曾有不适感?”她这才反应过来,薛离似乎并无中了泻药的迹象,难道是自己药量用少了? 薛离顿了顿,假装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有些不舒服。” 朱欣婷道:“何处不适?” 薛离道:“好像有些闹肚子了,我们赶紧回家,否则一会拉裤子里,非得丢死人不可。” 朱欣婷暗自一笑,暗道药效终于发作了。不过她现在也没了让薛离出糗的心思,回头四处看了看,轻声道:“奇怪,国公爷爷每年都会来观赛,今次怎的没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校武场外走去。 与此同时,远处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但更多的还是在看薛离,其中有两个人的眼神最是复杂,一个是被薛离完全无视了的叶蒹葭,另一个是身在点将台上的国公荣兴国,他刚到不久,只看到了薛离最后击伤李武凌的一幕。 他不明白,尽管薛离是个“九品强者”,但也不至于会让朝廷这般重视啊,为何连皇上都要护着他?此番若非皇上突然召见,他定是要亲自召见薛离的。看来此子来历不一般,得想法子查清他的身份才行。 回到家中,薛离将朱欣婷安顿在前厅的椅子上,便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其实他哪里是要上厕所,而是不想让朱欣婷发现自己没有中毒,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齐东成,与他约好了在朱府后门见面。 去到后园,将门打开,齐东成正靠在墙角等着,见薛离探出头来,他连忙迎了上去,低声道:“公子,您怎的与朱家小姐到了一起?” 薛离道:“先不说这个,你那边情况如何?”若想在京城进行下一步计划,就先要将人手安排好,所以他最关心的是这个。 齐东成略一沉吟,看着薛离的脸色,轻声道:“人手都已安排妥当,您的意思也已吩咐下去,只是……” 薛离微一蹙眉,问道:“只是什么?” 齐东成道:“只是您的身份与行踪,恐怕无法隐瞒了。” “为何?”这与他想的不一样,难道有人“出卖”了自己?薛离连忙将齐东成拉进院门,正色道:“什么情况?” 齐东成眉目微垂,看了看薛离,道:“贺大人回来了,属下刚一出现便叫他发现行踪,他说此事不可隐瞒,也无法隐瞒,让您勿用担心。” “贺通回来了?”薛离暗暗松了口气,他对贺通还是挺放心的,问道:“他这是何意?” 齐东成道:“贺大人不曾言明,只叫属下前来回禀公子,说明日幕时在东郊见面,他会当面向您禀报。” 薛离微微蹙眉,问道:“他搞什么鬼?” 齐东成道:“属下不知,不过从贺大人言语间可判断,此事似与某位金钗大人有关,他不便与我多言。” 薛离眉头一挑,问道:“王柠芮?” “不是,王大人现下不在京城,应该是另一位金钗大人。” 薛离还要再问,却听朱欣婷的声音传来,嗓门特大,喊道:“薛离!你是掉进粪坑了吗?还不赶紧滚回来!”语气很是不善,隐隐有几分怒气。 薛离微微一怔,对齐东成道:“你先回去,明日幕时我们在仙来酒楼门口碰面,你与我一起去见贺通。” 齐东成吃惊于朱欣婷对薛离的态度,却又不好多问,点头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薛离快步回到前厅,正见到朱欣婷与叶蒹葭坐在那说话,他不认识叶蒹葭,只记得她曾在蹴鞠场外与自己对视了一眼,他走到近前,好奇地打量着叶蒹葭,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 朱欣婷突然用力一拍扶手,瞪着薛离喝问道:“姓薛的,你还要装到何时?居然敢骗本姑娘!我饶不了你!”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这丫头就变这样了?薛离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朱欣婷扶着扶手跳了起来,就要动手,薛离连忙后退,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叶蒹葭赶紧拉住朱欣婷,对她摇了摇头,扶着她坐下,然后看着薛离道:“薛公子,小女子叶蒹葭,你还有印象否?” “叶蒹葭?”薛离一愣,上下打量着叶蒹葭,蹙眉道:“你便是叶先生的孙女,叶小姐?”她不是被何太师软禁了么?怎的会到这里来。 叶蒹葭点了点头,模样甚是恬静,声音轻柔地道:“百毒不侵之体,爷爷说你是个学医奇才,从前我还不信,今日我信了。” “爷爷说,你学医进度十分之快,且天赋极高,五感敏锐,”叶蒹葭上下打量着薛离,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我若不曾猜错,你当是在元宵入口之前,便已察觉其中有诈,是也不是?” 薛离这才明白过来,朱欣婷为何会如此生气,敢情是这叶小姐与她说了自己的一些事情,他无奈一笑,道:“我也不想啊,可我若当场拆穿她,岂不是很尴尬?毕竟是个女子,颜面还是要留一些的。” 叶蒹葭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地道:“是我多言了,此乃我之过错,”然后对朱欣婷道:“婷婷,我便先回去了,此处有他,你的伤势很快便会恢复,要听话,记下了么?” 朱欣婷也知道叶蒹葭的情况,看看她,又看看薛离,点头应下。待叶蒹葭走后,才又瞪着薛离,恨恨地问道:“姓薛的,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155章 李武凌到访 见朱欣婷反应,薛离暗暗松了口气,这丫头虽然语气不善,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叶蒹葭并未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与她,这是最好,因为现下,自己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薛离摸了摸鼻子,笑着道:“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叶小姐不是都告诉你了么?再说了,我二人只是名义上的合作关系,说好了不该问的不问,我便是有事不说,也不算瞒着,我没有义务都告诉你吧?” 朱欣婷语塞,想想薛离说的也对,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生气?他的事情与自己有何关系?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而已。她暗暗出了口气,让内心平静下来,道:“也对,你是何人关我何事,方才是我反应过激了,向你道歉。” 见她瞬间便恢复了从前状态,薛离暗笑点头,也不与她争竞,问道:“方才叶小姐还与你说了什么?据我所知,她是叫何太师软禁了,怎的会在京城随意走动?” 朱欣婷本想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可转念一想,觉得没必要,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十分小气,便道:“软禁在京城,并非禁足在太师府,你以为蒹葭姐姐进出如此方便吗?她的行踪时刻有人盯着,便是被禁足在了京城,你想救她?” 薛离点点头,道:“是,我曾答应过叶先生,要救叶小姐出来,还她自由身。” 朱欣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救蒹葭姐姐?此事你觉得你能办到吗?且不说何太师的能量有多大,便是他府上的那些门客高手,便不是你能对付的,我提醒你,最好莫要冲动行事,你死了没关系,别给我惹麻烦。” 薛离笑笑,未做理会,蹲下看着她裹着纱布的脚踝,道:“我听说三日后是蹴鞠比赛的决赛,我不能替你参加了,所以需要你自己上场,我看看你的伤势。” 朱欣婷微微一愣,道:“不用你替,我自己可以。”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薛离解开纱布,脱去她的鞋子,又将白袜脱掉,轻轻托着她晶莹如玉的小脚,用手指在她肿起的地方轻戳了戳,引来朱欣婷一阵皱眉轻哼,心中微羞,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任由他端详着自己的脚。 这时,薛离突然贱嗖嗖地道:“脚是好脚,就是味儿太大,你一个姑娘家,怎的脚如此之臭,你平日里都不洗脚换鞋的么?” 一句话顿将朱欣婷气得脸色通红,又羞又恼,哪里还忍得住,娇吒一声,抬腿踢向薛离的面门,“混蛋!” 薛离早有防备,抬手挡住她的腿,左手顺势抓住她的右脚五趾趾缝,扽力一拉,朱欣婷大惊,左腿跟上,踹向薛离胸口,薛离右臂抬起,肘部正中她左脚脚心。 一阵酸麻痛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朱欣婷身子一软,快气疯了,便要伸手去攻击,这时,薛离右手并指如剑,快速在她脚踝伤处点了几下,然后定在小腿肚子偏下的位置,同时左右手一起用力,左手拉脚趾,右手顺着小腿往脚踝处用力划拉。 “咔!”的一声轻响,朱欣婷疼得闷哼出声,眼泪哗哗的,她没想到薛离竟会趁机这般欺负自己,刚要发飙,薛离却放开了她,起身笑着道:“你这是韧带错位,我已经帮你弄好了,自己将绷带绑好,早晚各换一次药,伤脚莫要太用力,三日后应当可以恢复。” 朱欣婷愣愣看着他,下意识地轻轻扭了扭脚腕,还有些疼,但比刚才已经好了太多,她心中惊奇,嘴上却不服输,哼道:“你动手前为何不告诉我。” 薛离哑然失笑,道:“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你虽有武艺在身,但这疼痛却也难捱,不分散你的注意力,你会如此轻松?” 朱欣婷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又羞又急又气,光顾着与他争斗了,好像还真没感觉到多大痛苦,原来这人是故意气我。领了薛离的好意,可无论如何,他说自己脚臭是不可原谅的! 朱欣婷哼道:“即便你是为了帮我,可你说我脚臭,我每日都会换新鞋袜,哪里臭了!” 薛离往后退了两步,冲他竖起两根大拇指,嬉皮笑脸地道:“你不臭,你最香,你的脚又香又好看,是我不识抬举,不懂欣赏,你最香,天下第一香!”说着还将两根大拇指往前比了比,一副“你最棒”的敷衍模样。 朱欣婷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她是发现了,这人的嘴太厉害,任何事儿都能叫他说出花儿来,一会儿让人气得恨不得弄死他,一会儿却又逗得人忍俊不禁,十分惹人厌。 薛离正突然色说道:“叶小姐送来的药我已经看过了,正适合你用,明日我便要出去办自己的事情,你还是请些下人回来照顾自己,咱们的合作关系继续保持,但我可能不会每日都回来了。” 朱欣婷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可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要办什么事情?” “不可说,不可说。”薛离咧嘴一笑,也不多言,转身往内堂走去。 这时,院门外突然有人高声问道:“请问朱小姐在家吗?”接着便是一阵有礼有节的敲门声。 朱欣婷道:“先别走,去开门,看看是谁。” 薛离微微一怔,无奈转身,想说些什么,但见她红肿的脚踝伤处,又忍住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往院门走去。 门开了,薛离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有些意外,笑着道:“李公子,你怎的来了?请进,朱小姐在家,有伤在身,不便行走。”正是不久前刚碰过一次的李武凌。 李武凌似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薛离,愣了一下,神色淡淡地道:“我不找朱小姐,是来寻你的。” 薛离有些意外,道:“寻我?你该不会是特意来寻我报仇的吧?一场比赛而已,要不要如此较真儿?何况你不也伤了朱小姐么?” 李武凌道:“薛公子莫要误会,我并非来寻你报仇,我自知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有些话要与你说,”顿了顿,他冲左侧院墙那边看了看,道:“我便住在隔壁,若薛公子不弃,可否入府一叙?” 薛离此前听朱欣婷说过,左边邻居是老将军李泰家,那这李武凌是……他道:“敢问李公子是……” 李武凌道:“家父李泰。” 原来是老将军的儿子,薛离微一点头,连忙拱手抱拳,道:“见过李公子,前番是薛某多有冒犯,还望见谅。”兵权,在任何时代都是重中之重,他不想得罪李武凌,平白无故给自己树了个强敌。 “哪里的话,”李武凌抱拳还礼,道:“比赛便是比赛,有些意外实属正常,薛公子勿用在意,不知可否入府一叙?” 薛离笑笑,道:“入府便免了,下次有机会再去叨扰,婷婷有伤在身,我得照顾她,李公子若不嫌弃,便进屋来说?” 李武凌远远看了眼前厅里的朱欣婷,稍作犹豫,点头道:“好,那便叨扰了。” 第156章 来意 薛离其实也就是客气一下,没曾想李武凌竟会一口答应,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让到一侧,对李武凌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李公子请进。” 李武凌也不客气,迈步走了进去。他虽自小便住在龙华大道这里的宅子,可这朱府却是头一次进来,不由有些好奇,四处打量起来,他发现,这朱府虽与自家宅子的结构基本一致,可装修上却有着很大差别,更为奢华一些,这也滋生了,他对朱欣婷本就不太好的印象。 进到前厅,李武凌看见朱欣婷,微微一笑,却没有见礼,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笑容生硬地道:“朱小姐,叨扰了。” 对于李武凌的到来,朱欣婷也感意外,两家虽然是邻居,可一直以来,因为政见的缘故,都不曾有过来往,可这宅子却是皇上赐的,不可能不要,这也是朱维龙不太愿意进京的原因之一。 朱欣婷八面玲珑,虽不曾起身,却笑容温和地道:“李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家来串门?老将军不在家吗?” 对于朱欣婷话里的调侃之意,李武凌并不如何在乎,道:“朱小姐说笑了,我只是我,父辈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过多参与,今日前来,只是想与薛公子说些话。”反应很平静。 朱欣婷轻声嗤笑道:“不想过多参与,你今日暗中害我时,可不曾有所保留,别兜圈子了,说吧,到我家来,究竟所为何事?” 这话似是戳中了李武凌的敏感点,他脸色微微变冷,声音低沉地道:“我可不是针对你,怪只怪你与荣旭几人乃一丘之貉,你是替他们挡了灾殃。” “哟……”朱欣婷声音拉长,阴阳怪气地道:“照你这么说,与荣旭他们一伙的,便是你要对付的人了?那你怎的没将薛离打伤?哦对,你的伤好了些吗?” 李武凌被薛离打伤,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她如此说话,便是要戳他的痛处,用心很是险恶。 薛离听得暗暗摇头,却也看出来了,李武凌与荣旭他们不是一伙的,甚至有可能彼此敌视,而传闻中,朱欣婷又是与荣旭有婚约在身,那他自然便对朱欣婷没有善意了,说白了就是“政敌”。 李武凌果然被朱欣婷说得有些动气了,面色不善地看着她,沉声道:“我被薛公子打伤,此乃我技不如人,李某心服口服,但他与你不同,他并非荣旭、何长祥**之人,我对他无任何敌意。” “你对我有敌意又当如何?”朱欣婷寸步不让,继续刺激李武凌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你不是佩服薛离吗?看见没有?他是我未婚夫婿,前番之所以伤你,便是为了给我报仇,你又当如何?嘁!” “你休要得意!”李武凌怒目而视,他此番来找薛离,为的就是这件事情,哼道:“那何太师,荣国公,包括你那护龙使的父亲,结党营私,动摇朝政根基,对天下百姓之事漠不关心,行此无道之事,早晚有一日,老天会收了尔等!薛公子一身本事,有情有义,初到京城,不过是叫你拿美色迷惑了,我今日前来寻他,便是要告诉他,尔等丑恶之嘴脸!” 朱欣婷却一点也不生气,伤腿架在好腿上,一边轻轻点着脚尖,一边摇头晃脑的,得意至极,笑着道:“那又如何?我便是以美色诱惑他了,你能拿我怎样?有本事你也诱惑他试试?蠢货。” “你!”李武凌气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咬牙骂道:“不知廉耻!” “你倒是知道廉耻,关键有用吗?还不是被收拾地服服帖帖?”朱欣婷笑意盈盈,刺激他道:“总有一日,我会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糊死你。” 这模样太欠揍了。薛离暗笑摇头,李武凌果然忍不住了,轻喝道:“我杀了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 薛离赶紧一把拉住他,笑着道:“哎、哎,李公子莫要动怒,咱可不兴动手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武凌看向薛离,咬着牙,正色道:“薛兄你都听见了,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赶紧弃暗投明,莫要与她们为伍,免得自毁前程。” 薛离抓着李武凌的胳膊,很轻松将他往后拉了拉,轻笑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道理我懂,你先冷静冷静,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咱坐下慢慢聊,来,请坐。” 将李武凌按坐到了另一侧的椅子上,薛离看着朱欣婷道:“你能不能别言语刺激人?他这会儿若是对你动手,你除了死就是死。” 朱欣婷不以为然地道:“这不有你在嘛,我会怕他?” 薛离老大一阵无语,道:“你不是让我别惹事么?自己怎的这般胡闹?哪有这般待客的。” “我便是见不得他这般标榜正义之人。”朱欣婷嘟囔了一句。 薛离无奈摇头,问李武凌道:“李公子,你此番来寻我,莫非便是为了此事,叫我离荣旭人等远一些?” 见薛离一句话,便让气焰嚣张的朱欣婷消停下来,李武凌十分意外,他道:“正是,李某佩服薛公子一身本事,想来是个正义之士,你应当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才是。” 薛离是看出来了,这李武凌就是个愣头青,便似前世中的“愤青”一般,有着一腔热血,性情火爆,容易冲动。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身为老将军的后人,自小便是在那种铁血军旅的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为人正直,看不惯不平之事也属正常,从这一点不难分析,那李泰老将军,应当也是这样的性格了。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最是舒服,因为他们多半都是简单之人。薛离笑着道:“李公子所言极是,不过你可能误会了,朱小姐并非荣旭等人一派,她与我一样,都不喜那样的人。” 李武凌一愣,不忿于薛离替朱欣婷说话,道:“我有何误会,她乃护龙使朱维龙之女,又与荣旭有婚约在身,若非一丘之貉,怎会走到一起?” “那你还来游说我?”薛离笑着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很多时候,即便是你亲眼所见,也不一定就是事实,我不是也与他们在一起么?”见朱欣婷要说话,薛离瞪了她一眼,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他不想让她与李武凌闹得太过不愉快,因为他很喜欢李武凌的性格。 李武凌道:“荣旭让我害你!”他说的是前番在蹴鞠场上,荣旭去找他的事情。 薛离知道此事,点头道:“所以我与他不是一路人,朱小姐与我是一路人,她现下不是已经与我定亲了?她也不喜欢荣旭。” “这……”李武凌看看朱欣婷,又看看薛离,然后毫无征兆地换了个话题,道:“你此番进京,可是为了三月的科考而来?若是如此,我愿替你向父亲请愿,让他助你进入军方,今后你便在军方任职,以你的本事,定会有一番作为!” “啊?”薛离被他说懵了,怎么就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了?他苦笑道:“李公子,你这话题变得太快,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要帮我夺得功名?” 李武凌站起身来,道:“我李家从不做这种徇私舞弊之事,你能否考取功名,要看你的能力,我只是佩服你的本事,想请你进入军队,与你能否考取功名无关!” 那你说这干嘛?薛离老大一阵无语,但却对李武凌的性子很是喜欢,虽然冲动了点,但够直接。他笑着道:“此事日后再说,我刚到京城不久,尚有许多事情要做,你别急。” “大丈夫岂可这般优柔寡断!”李武凌却很不耐烦,瞪着眼道:“此事便如此说定了,我回去与父亲说,你等我消息!”说完转身就走,深怕薛离继续推辞。 直到李武凌出了院门,薛离才苦笑着问朱欣婷道:“他一直这样?” 朱欣婷白了他一眼,道:“我怎知,我与他又不相识,今日是第一次相处。”顿了顿,问道:“你进京,该不是当真为了考科举而来吧?” 不提考科举,薛离已经将这件事情忘了,不过这正好能拿来当个借口,他笑着道:“被你说中了,我确是为此而来,怎的?你有想法?让你爹帮帮我?” 朱欣婷道:“你猜我信吗?若叫我爹知晓了我与你的事情,枉说他帮不了你,即便帮得上也不可能帮你,他不杀了你便算不错了。” 第157章 遭遇杨万里 薛离笑着摇了摇头,他本就是随口一说,妄说他现下还没有参加科举的打算,即便是有,那也得靠自己的实力,而不会借助任何关系走后门,这算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的一个执念,前世高考落榜,意外到了这个世界,所以若要参加科举考试,那必须凭自己的实力,以此来弥补自己的遗憾。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有接朱欣婷的话茬,薛离道:“没想到李武凌竟是这样的人,有意思。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饭食,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今日便吃简单一点了,等着我。” 见薛离要走,朱欣婷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会下厨做饭,道:“你会做饭?” 薛离笑笑,说:“能煮熟,但肯定没你手艺好,我去买菜。” 朱欣婷嘴角轻微地扯了扯,道:“李武凌此来是为了拉拢你,你等着看吧,往后人会越来越多,包括何太师与国公府的人,你要小心了。” 拉拢不成,便要毁灭,或者赶走,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允许一个如此年轻的九品强者,加入对手的阵营,这无异于是在给自己树立强敌。薛离笑着道:“怕什么,不是有你呢么?你还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欺负不成?”说完便不再停留,往府外走去。 传统年节,过了正月十五之后,所有商贩便会开始出来做生意了,今日十六,是开市的第一天,所以人很多,很热闹。 薛离走在人流中,左看看有看看,全然一副逛街买菜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他实则是在暗中观察跟踪者的动向,因为就在他离开朱府的时候,刚走出几步,便察觉到了有人跟踪,而且跟踪者的经验十分丰富,不但身手敏捷,而且气息十分微弱,单从这一点便可判断出,来人是高手。 他不知道跟踪者是什么来历,却也没有立刻拆穿他们,而是一路装作浑然未觉,大大方方地往集市走去,他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走出一阵,薛离看着路边卖蔬菜的摊位停下脚步,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因为他发现,跟踪的队伍明显变大了,随即他买了几样蔬菜,包好后便往一旁偏僻无人的巷子里走去。 巷子很深,里面堆的都是一些废弃无用的杂物,走到某个偏僻的拐角处,四下无人,这才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子,轻笑道:“几位跟够了没有?有什么话不妨出来说清楚,你们这样,我很不舒服。” 说罢,巷子里安静了片刻,接着就见一个身穿粗布黑衣,做百姓打扮的男人,从一面墙后站了出来,他看着薛离,道:“不愧是九品高手,在下佩服。” 薛离笑了笑,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赶紧出来,有话说话,别藏着掖着,我赶时间回家做饭。”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阴阴笑意,道:“薛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到京城来,我正愁无处去寻你。”话音落下,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站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薛离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知道说话那人是后来跟上的,实力远不如最开始跟踪的那三人,但他却没想到,这居然是个老熟人,杨万里。 他此前问过叶常青,离开死亡谷时杨万里去了何处,叶常青只说将他打发去了京城,薛离也想过,可能会在京城碰到杨万里,但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薛离轻笑着道:“原来是杨公子,怎的?你寻我有事?” 杨万里冷笑道:“当时我便奇怪,你究竟是什么实力,竟可将叶常青那老货挡住,原来却是个九品高手,倒是我小瞧你了。”顿了顿,他扫了眼自己身边的那些人,接着道:“只可惜你来了京城,此处乃是我的地盘,你是九品强者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被我拿下,带回去交给舅父邀功,他老人家对你的内脏很是期待啊。” 杨万里的舅舅,何太师何进,生了一种怪病,需要找到匹配的肾脏进行更换,这是叶常青曾亲口说过的事情,眼下也不知叶常青身在何处,没想到杨万里还没有放弃对自己的觊觎。 薛离道:“你带如此多人跟着我,便是为了取我肾脏?此乃害人性命之罪,你便不怕王法处置?” “太师乃朝廷栋梁,朝中重臣,用你一介贱民的性命去救他,此乃你的荣幸,你不该有怨言。”杨万里轻笑道:“起初我尚且不知你到了京城,若非你早些时候在校武场出了那般大的风头,我也不会知晓你竟是九品强者。” “不过也无所谓,你越强越好,只有身体足够强壮,才能更好、更快地让舅父得救。”杨万里挑了挑眉,眯眼看着薛离,眼神阴狠,冷笑道:“九品高手,我这有三个八品上,其余皆是七品上武者,你打得过吗?你最好束手就擒,回头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三个八品上,七个七品上,这样的阵容,已经可以在武林中,建立一个不容小觑的门派了,没想到居然会用来抓我,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打得过吗?肯定打不过,除非薛离真的是九品高手,而且还要是九品上的那种。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何况他还不是九品强者,有名无实而已。 可让他就这样束手就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打不过,逃跑应该有些可能,届时只要将那三个八品上分开,然后利用游击战术,各个击破,全歼这些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刚刚入京不久,又刚在蹴鞠场上出了风头,若是将这些人都杀了,定然不可能安然无事,即便有朱欣婷护着,怕是也讨不了好,毕竟这些都是何进的人,他不可能善罢甘休。 想到这,薛离突然想起临出门前朱欣婷对自己的提醒,让自己小心一点,她可能也不会想到吧?自己竟会因为一个好身体,而招来如此大的麻烦。 想归想,做归做,即便知道会惹大麻烦,可薛离还是将背后那把水蓝色剑柄的长剑,抽了出来,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我一个人自然不是你们一群人的对手,但我这人贱骨头,不知束手就擒为何物,那咱便拼一下吧,兴许我还有逃生的可能。” “不过你要记住,我若逃出升天,一定会找你报仇的,记得千万莫要一个人在外面乱晃。”这句话,薛离是笑着说的,笑容很是灿烂,似乎一点都不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显得有些疯狂,便似当初他硬要接李裴虎三掌时那般,疯狂且固执,这也是他血公子名号的由来。 见状,杨万里眉头微皱,面对此刻的薛离,他心里隐隐有了股不太舒服的感觉,也不知是因他威胁自己,还是因为他此刻的表现。杨万里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来啊,上!将此人拿下!生死不论!” 第158章 薛离的决定 然而,就在薛离提着剑,准备与那些人动手的时候,巷子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抓捕细作!都让开!”接着在百姓们的惊叫声中,一大堆身穿盔甲的禁军快速通过。 薛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因为刚才喊话那人的声音,他听过,正是阻止自己杀掉那个发着烧,却还与自己动手的黄衣男人的禁军统领,鲁达。 正想着,巷子口出现一个身穿盔甲骑着战马的人,望着里面的薛离众人,沉声喝问道:“尔等何人!在此处做什么!”鲁达来了。 薛离迅速将剑收回背后的衣服里,微低着头,生怕被鲁达认出来。 杨万里笑着迎了上去,客客气气地道:“鲁统领,您怎的到此来了?” 鲁达淡淡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里面的薛离等人,道:“杨公子,你们如此多人,聚在此处作甚。” 面对禁军统领,杨万里可不敢大意,连忙陪着笑道:“哦,没干什么,本是出来游玩,却是碰到了个友人,正在与他叙旧。方才听您说是正在抓捕细作?” 鲁达目光略带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微微垂首的薛离,道:“既是友人,便请回府上叙旧,莫在此处逗留,京中发现武国细作,怀疑还有他们的势力潜伏城中,现下城中不太安全。” 杨万里微微一愣,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大华京城放肆!鲁统领,此事在下回去后立刻报给太师,请他相助捉拿。” 鲁达微一点头,道:“好,你快些回府,莫在外逗留,代我向太师问好。” 杨万里笑着道:“好,我这便回去。”然后冲薛离招了招手,唤道:“薛兄,此处不是叙旧之地,你随我回太师府,舅父想见见你!” 当我二百五啊?薛离暗笑,有些感激鲁达突然出现,否则此番必是一番苦战,而且很可能会惹来大麻烦,他微微抬头,应道:“既如此,薛某便不打扰了,杨兄先行回去,待我将事情办完,自会去府上叨扰。”说着冲他遥遥一抱拳,转身就走。 此时再不找机会溜走,万一被鲁达识破身份,麻烦更大,届时可就不止这些人追杀自己了。 看着薛离退到拐角消失不见,杨万里暗暗咬牙,却也不敢让人去追,笑着对鲁达道:“鲁统领,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您工作劳累,记得多保重身体,告辞。” 鲁达点了点头,一直看着杨万里带着人走出巷子,消失在人流中,这才微微扬起嘴角,轻声自语道:“有点意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离开巷子之后,薛离买了些菜食,便立刻回到了朱府,此番虽因为鲁达突然出现,而侥幸逃脱,但他却没打算将此事就此作罢,既然对方憋着要弄死自己,那自己若一味防守,不去进攻,那便太窝囊了。 在此之前,薛离打算先探探朱欣婷的口风。 弄了一大桌饭菜,薛离搀着朱欣婷坐到主座那张大方桌旁,笑着道:“我厨艺肯定不及你,你凑合吃。” 看着一桌香味扑鼻的饭菜,朱欣婷秀眉轻挑,笑着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难得。” 薛离给她盛了一碗米饭递过去,道:“尝尝味道如何,若不合口,下回我再改进。” 朱欣婷何其聪明,见他态度殷切,拿着筷子在嘴角咬了咬,道:“有何事你便直说,不用藏着掖着。” 见状,薛离也不尴尬,更不扭捏,直言道:“你可认得杨万里?” 朱欣婷愣了一下,略作思考,道:“知道此人,见过一次,他是太师何进的外甥,你提他作甚?” 薛离道:“我若弄死他,后果你能扛得住么?” 朱欣婷暗自一惊,微微蹙眉,道:“你为何要弄死他?” 薛离咧了咧嘴,道:“方才我出去买菜,他带着人将我堵住,要杀我。”随即夹了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起来,模样轻松,便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朱欣婷微惊道:“竟有此事?他为何要杀你?你如何与他结了仇怨?” 薛离道:“此事说来话长,皆因叶先生而起,这都不重要,你便说,我若杀了他,后果会如何?” 朱欣婷神色郑重地道:“杀不得,你若杀他,十死无生,我救不了你,何太师在朝中能量极大,你杀了杨万里,他必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妄说是我,便是李泰老将军出面,也不一定保得了你。” “而且你也别想着杀人之后逃离京城,以何太师的能量,他若要寻你,除非你永远遁世不出,否则他一定能寻到你,何况你还那些个家人朋友,会连累他们。” 薛离微微蹙眉,道:“何太师竟如此厉害?那怎么办?那杨万里盯上我了,他不死我就得死,难道我便只能等着他来杀我不成?” 朱欣婷微微皱眉,问道:“你要告诉我,他为何要杀你,总该有个原因才是,你若不肯说,我没法给你支招。” 薛离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道:“何太师得了怪病之事,你可知晓?” 朱欣婷道:“知道,蒹葭姐姐便是因此被困在了京城,怎么了?” 薛离道:“何太师请来叶先生治病,叶先生给的诊断,是要替他换一副匹配的肾脏,否则病情无法痊愈,你猜他选中谁了?” 朱欣婷也听说过这件事情,此前一直都当是无稽之谈,在她的认知中,人怎么可能将旁人的内脏,换到自己身上?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若此法当真可行,那人岂不是可以长生不死了?哪里坏了便换个好的。 此时听薛离说起,她不禁皱起了眉头,道:“这种事情也敢当真,简直胡闹,你被选中了?” 薛离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将此事处理掉,否则日后我如何在京城行走?” 朱欣婷想了想,道:“杨万里肯定不能杀,何况你杀了他也不解决根本问题,此乃何太师的意思,杨万里死了,还会有其他人来杀你,问题出在何太师身上。” 顿了顿,朱欣婷又道:“你若想规避此番风险,只有一个办法,寻求一方势力依附,比如李泰将军,亦或是其他能够对抗何太师的势力。你需要以类似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最好能得到朝廷敕封,如此一来,何太师便不敢轻易对你动手了。” 薛离微微挑眉,轻笑道:“依附李老将军?你父亲的身份都不足以让何太师忌惮么?” 朱欣婷道:“若是换了旁人,在得知你是我朱家女婿之后,定会有所顾忌,可何太师不同,现下你与我的关系只是传言,并未得到我爹承认,你希望我爹知道,你在京城与我在一起吗?他怕是会伙同何太师一起对付你。” 找个靠山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也就是现下对锦衣卫所中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否则自己手里有黑铁令,可将锦衣卫所牢牢握在手中,还怕个屁啊? 薛离想了想,暗自苦笑摇头,道:“算了,不说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我便去找李武凌。” 朱欣婷微微一怔,轻笑着道:“找李武凌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此人性如烈火,且嫉恶如仇,向来看不惯杨万里与荣旭之辈,你若能说动他,让他去对杨万里下手,没准还真能成,毕竟他那般欣赏你,届时人是他杀的,何太师也找不到你头上,让李泰去应付,你坐享其成。” 这小妞真够阴的啊,借刀杀人之后再来个金蝉脱壳,目的达成了,自己还能全身而退,最后让他们自己去斗,而且以现下李武凌对自己的态度,再利用他的性格,这事儿的成功率还真不低。 薛离不怀好意地笑着道:“如此作为,是不是会打破朝中的政治平衡?我得了益,朝局中的某些人是否也会得到益处?毕竟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 朱欣婷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莫不是怀疑,我在利用你替我爹获益?嘁!他是他,我是我,我只是在尽一个合作伙伴应尽的义务,你若觉得不妥,便莫要如此去做。” 薛离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将碗筷放下,一边倒茶一边调侃道:“我看你似是与你爹的关系不太好?你方才说,他是他你是你,可你想过没有?若无他在,你在京城能有如今这般地位?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很不厚道。” 这是事实,但朱欣婷却不爱听这话,道:“你当我愿意做他女儿?他若不是我爹,我便也不用承受现下这些东西了,他给我带来益处的同时,也让我承受了一些我不喜爱的东西,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薛离点了点头,这是一种辩证关系,没有绝对好的事情,也没有绝对坏的事情,没想到朱欣婷竟会有这等思维。他对她父女二人之间的矛盾,并不关心,便也没再多说。 “我吃完了,你吃好便将碗筷放在此处,等我回来收拾。” 朱欣婷问道:“你去何处?” 薛离微微一笑,道:“去找李武凌。” “你……”朱欣婷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薛离。薛离没有理会,径自往外走去,他不打算放过杨万里,那不是他的性格。 第159章 打黑拳 此时刚过正午,寒意退散,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有种想睡觉的感觉。 薛离来到隔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敲响了门环。接着便听里面有人问道:“哪位?”同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自里面开了小半,一个家丁看着薛离,语气温和地问道:“请问公子是谁,有何贵干?” 薛离笑了笑,道:“在下姓薛,住在隔壁朱府,前来寻李武凌李公子,他在家么?” “原来是薛公子。”那家丁眼神一亮,他也已听说了薛离,在蹴鞠场上的事情,虽然将自家少爷打伤了,可少爷不但没有记恨他,反而对他大加赞扬,早些时候还曾亲自去到朱府与他相见。 家丁道:“少爷在家,不知您有何事?小的去给您通禀一声。” 薛离道:“劳烦去通禀李公子,便说薛某有事找他,在府外等他。” “稍等。”家丁应了声,转身快步往府内走去。 不一会儿,便听里面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大门被拉开大半,李武凌满面喜色地站在那,看着薛离道:“薛兄,你怎的来了?莫不是想好我此前的提议了?快些请进,我告诉你,跟着我爹……” 不等他说完,薛离打断道:“李兄,在下此来寻你,乃是另有他事,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不知可否方便,出来一叙?” “嗯?”李武凌微微一愣,道:“薛兄有何事?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这人的性格爽快,没什么心思,薛离也并非来找他去杀杨万里的,而是想拉着他和自己一起去报复杨万里。踮着脚往门里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薛离轻笑道:“我要对付杨万里,不知李兄有没有兴趣?” 李武凌心头暗暗一惊,但马上便化作惊喜,杨万里与荣旭、何长祥他们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在他看来,薛离既然主动来找自己,说要对付杨万里,那便说明,薛离要与那些人划清界限了,这是好事儿! 李武凌压低了些声音,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杨万里?”他虽不喜那些人,也想对付他们,可一直以来都被父亲李泰百般告诫,莫要与他们胡闹,所以他对薛离的话很感兴趣。 自己若是参与了对付杨万里,然后再将薛离这个人才拉入军方,那定能躲过父亲的责骂。 薛离往旁边微一甩头,道:“出来说。”然后便往台阶下走去。见状,李武凌连忙跟出来,轻轻将门关上,这种事很刺激,但却不能让自己家里人知道,否则传到父亲耳中,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走到路边,一棵刚吐新芽的柳树旁,薛离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轻笑着道:“我打算狠狠揍杨万里一顿,也就是打他的黑拳,你能不能帮我?” 李武凌眼前一亮,这是他一直以来,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没想到薛离竟也有此想法,他道:“我早想如此干了,只是家父不让,一直叮嘱我莫要惹事儿,你说,你打算如何打他黑拳?我陪你一起,哪怕事后被父亲责骂也无妨,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这人是真单纯啊,想什么说什么,竟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还好是我这种心性纯良之人,若是换了朱欣婷,将你卖了,你还得替她数银票。薛离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都说是打黑拳了,哪儿还能让他知道是谁干的?我初到京城,对此处环境不甚了解,想请你帮忙。” 李武凌微微蹙眉,问道:“帮什么忙?你打算如何打这黑拳?” 薛离道:“你知不知道杨万里,平日里喜欢出入什么场所?比如他的一些生活习性,我们先摸清这些,然后找机会堵他,狠狠揍他一顿。”既然人不能杀,那我打他一顿总行吧?他都要杀我了,我打他一顿出出气,不算过分。薛离是这样想的。 李武凌略一沉吟,随即面露喜色,压着声音道:“这个容易,我派人去一问便知,那些人平日里花天酒地惯了,行事乖张,要弄清他们的行踪,不算难。” 薛离道:“此事要隐秘,决不能走漏风声,万一事后查起来,不能留下任何指向你我的线索,有问题么?” 李武凌顿觉无比刺激,难掩激动,轻声道:“这个你放心,我手下有几个军队里的兄弟,他们曾是军中斥候,更是与锦衣卫所六处的兄弟们学过一些本事,绝对靠得住,我让他们去办,然后我再去叫一些人,事不宜迟,最好今晚便动手。” 见他模样,薛离暗暗好笑,这人二十左右的年纪,生得高大威猛,此刻却似个要做坏事的孩子一般,实在有趣。薛离道:“不用叫人,你将情况弄清楚,回来告诉我便是,我一个人去干。” 李武凌微微皱眉,道:“那些人平日出门,皆会带着护卫随从,尤其是那杨万里与何长祥,此二人身在太师府,每次带的护卫皆是不俗的高手,你自己如何应付?” 薛离知道李武凌说的有道理,但他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尤其还都是李武凌的人,他没有李武凌这种“过分信任”的天分。他道:“我来请你帮忙,并非是要拉你下水,我知道你痛恨那些人,也不缺对付他们的决心,但此事你不能参与,你父亲那一关你过不去,何况若是将你卷入其中,必定会给李老将军惹来麻烦,如此对朝局更是不利,再就是,我信任你,才会来找你帮忙。” 李武凌没想到,薛离会说出这番话来,他只是性子急,容易冲动,却不傻,若薛离不点破这点,他可能一时半会想不到,还真就被人利用了,可现在薛离说了,他立刻便明白过来,心中多少有些感动,道:“你不想利用我?”还是如此直白。 薛离轻笑道:“我欣赏你的为人与性子,想交你这个朋友,岂会利用你?你别多想。” 李武凌咧嘴笑道:“你这人当真很有意思,我也很欣赏你,不若我二人歃血为盟,结为兄弟如何?” 薛离一愣,没想到这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道:“承蒙李兄看得起我,恭敬不如从命。”二人对视片刻,然后手掌交击握到一处,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李武凌道:“我今年二十,虚长你几岁,今后你便喊我大哥,我叫你兄弟,如何?” “大哥。”薛离笑着叫了一声,李武凌满面笑意地叫了声“兄弟”,场面有些肉麻。 李武凌道:“你既然不让我参与,除了替你打探情报,我还能做些什么?” 薛离微微一笑,有些阴险,道:“别的不用,动手之前,你前来约我出去喝酒,想办法证明我一直与你在一起,事后有人问起,你替我作证,给我有个不在场的证据即可。” 第160章 二虎街打人 京中有条花间河,乃是出了名的风月场所聚集地,其声名虽不及金陵的秦淮风月,但因其地处京城,乃达官显贵、豪门巨贾聚集之地,所以这里不论是环境、服务,还是姑娘的质量,都已不输秦淮了,惟一的区别就在于,二者之间的历史存在差距。 当晚,天色刚黑,薛离与李武凌便到了此地,看着河上来往穿梭的游船画舫,李武凌笑着问薛离道:“兄弟,你从前可曾到过青楼?” 薛离大言不惭地道:“不曾,我从前在金陵时,连青楼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你带我来此作甚?” 李武凌道:“此地唤作花间河,乃是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今日你正好长长见识。” 薛离一脸暧昧地道:“怎的?听大哥这意思,你似是此地常客?” 李武凌撇了撇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从前只是听说过,我对这些卖笑,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无半分好感,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薛离暗笑摇头,别的男人说这话,他可能会不信,可李武凌这样说,他却完全相信,因为这是个正直得过分的男人,行得端走得正,品性极好,正义凛然,嫉恶如仇。 薛离道:“那你带我来此所为何事?与杨万里有关?” 李武凌指了指远处对岸的一座四层建筑,道:“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芙蓉渠,京中能叫上名字的粉头,一多半是出自他们家,那杨万里几乎每夜都会来此消遣,据说他最近看上了里面的花魁娘子,叫什么……”他蹙眉想了想,才道:“叫颜如玉,已经连着来此大半个月了,至今都不曾得手。” 颜如玉,若单听名,显得有些俗气,妙就妙在这个姓上,立时让这名显得高雅脱俗了许多。薛离道:“那你有何打算?” 李武凌嘿嘿一笑,道:“我都打听清楚了,杨万里虽每日来此消遣,花银大把,但何进对他管教甚严,决不可在此过夜,所以即便耍到再晚,他都会回去,时辰都在子夜之后,届时你再动手,成功的机会会大上许多。” “你不是让我给你制造个不在场的证据吗?这个简单,我出来前已经将我二人的去向告诉了家里人,今夜咱便在此过夜,半夜等那作陪女子睡了,咱再动手,届时不仅我能给你作证,那粉头也是个绝佳的证人。” 薛离一愣,有些意外,坏笑着问道:“你爹不骂你?” 李武凌微一摇头,道:“不会,我已经二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再说……”到这,他犹豫了片刻,道:“这其中尚有些其他缘由,今日时间紧,便先不与你说了,下次找个时间,咱哥俩边喝边聊,我将我的事情都告诉你。” 李武凌难得一见的没有直话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薛离便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不一般,否则李武凌不会如此,便也不再多问,笑着道:“好,那我们过去吧,我对这种场所不甚了解,还要有劳大哥多加关照啊。” 二人对视片刻,露出男人都懂的龌龊笑容。 去到芙蓉渠,二人虽都没有逛青楼的经验。但花钱摆阔这种事情根本不用人教,都会,而且还在此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二人到了此处。 此后二人一人寻了个姿色不错的粉头,双双入房。 薛离自然不会与那青楼女子做些什么,所以在回房后,与她说说笑笑,喝喝酒、聊聊天,手头上占些便宜,做足了“男人本色”的派头,然后在上床的那一瞬间,薛离用药物将那女子迷晕,脱光她的衣服,又用些手段让她身上留下一些,“欢爱”过后的痕迹。 时间来到夜半子时,薛离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芙蓉渠,按照李武凌事先侦查好的情报,到了二虎街,这是杨万里回家的必经之路。 子夜风寒,皎月高悬,街道上空无一人,薛离双臂环胸,轻靠在某个阴暗处的墙上,蒙着黑巾,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打黑拳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干,难免有些紧张与激动,但该说不说,还是挺刺激的。 等了约莫一刻功夫,阵阵脚步声自街道一头传来,薛离探头去看,就见四个人抬着一顶软轿,不疾不徐地往自己这边走来,软轿旁跟着三个配着刀兵的护卫,薛离不确定轿子里的是不是杨万里,但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的,根据李武凌查到的消息,应该差不离了。 薛离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等着轿子靠近,当二者之间相距不足五丈时,这才闪身冲了出去。 那三个护卫当中,有一个是此前在巷子里堵住他的,薛离记得他,是那三个八品上高手中的一个,所以薛离的首要目标就是这人,必须先将他搞定,否则必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一个是有心算无心,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竟有人敢当街对太师家的外甥动手,二个是他们都喝了不少酒,虽不曾喝醉,但此时也都有些脚步虚浮,正是精神最为放松的时候。 所以薛离根本就没有费多大力,一个照面便将那八品护卫打得倒飞出去,同时洒出一把粉末状的药物,四个轿夫与另外两名护卫,眨眼功夫便缓缓软倒在地,轿子“嘭咚!”一声落到地上,摇摇晃晃。 那八品护卫被薛离一掌击中胸腹,如被小山撞到了一般,剧痛瞬间将他微醺的醉意消散殆尽,惊怒之下,喝道:“什么人!”这一声,在夜晚安静的大街上格外清晰。 薛离蒙在黑巾后的嘴角扯了扯,岂会答他的话?在他说出话的同时,便已经到了他身前,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啪!”那人口中喷出混着血水的牙齿,又一次飞了出去,尚未落地,薛离又到,一拳砸在他侧脸上,“嘭”的一声,那人重重落地,彻底昏死过去。 这时,轿子里传来杨万里带着很浓醉意的声音,不悦地道:“怎的停下了,到太师府了吗,还不赶紧扶少爷回房,小心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贱皮子!” 薛离微微一笑,就要过去搀杨少爷下轿,却还有些不放心昏过去的八品护卫,便过去将他扶着坐起,从怀里摸出一包蒙汗药,捏着嘴倒了进去,又解开裤带,用尿将蒙汗药顺入八品护卫的肚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朝杨万里走去。 掀开轿帘,杨万里一身酒气,半躺着呼呼大睡,薛离咧嘴笑了笑,抓着衣襟将他拖了出来,而杨万里却只是轻微挣扎了一下,并未醒来。薛离拿出随身带来的麻袋,套住他上半身,然后开始拳打脚踢。 这个从初次见面,便对自己动了杀心的混蛋,薛离是越想越恨,所以尽管不能下杀手弄死他,但也不曾手下留情,将力道控制地相当好,拳拳到肉,专挑他身上脆弱的地方招呼,只两三下便将杨万里的醉意打醒了。 接着便听杨万里,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但有麻袋套着,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传不了多远,混着薛离一下接着一下,打在身上的“嘭嘭”声,还挺有节奏。 约莫盏茶功夫,薛离气出得差不多了,他计算着,杨万里断了四根肋骨,其他地方的伤势不算严重,但让他在床上躺一个月是足够了,这才停下手来。 看着倒在地哼哼唧唧、微微抽搐的杨万里,薛离眯眼一笑,暗道:“狗东西,让你想杀我,今次只是一个教训,咱俩的事情没玩,我他妈非得找个机会弄死你。” 任务完成,非常顺利,现在只要重新回到芙蓉渠,然后等天亮,与李武凌一起回家就可以了,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可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忽听有人高声喊道:“薛离快跑!有人来了!” 这一声来得极为突兀,打了薛离一个措手不及,关键是他还没发现是什么人喊的,而且那声音明显是经过伪装的,连个男女都分不清。大惊之下,薛离微微皱眉,心思急转,不敢再做逗留,闪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这下完蛋了,这一声肯定让杨万里听见了,明日必然会找到自己头上,看来只能咬紧牙关,打死不承认了。 是哪个杀千刀的过来害我! 第161章 官司上门 次日清晨,朱府。 薛离从厨房端着早饭出来,刚进前厅,自起床见面开始,便一直没与自己说话的朱欣婷,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昨夜去了何处,当真与李武凌一起去了芙蓉渠狎妓?”她之所以一直没问薛离这些,是因为一直在想这件事,想来想去,她觉得薛离应该不会那般无聊,会跟李武凌去逛青楼,而且还是夜不归宿的那种,此间必有猫腻。 薛离将早饭摆上桌,坐到朱欣婷对面,他也一直在等朱欣婷问自己这件事,既然昨夜被人叫出了名字,那杨万里必然也听见了,此后少不了要惹来一些麻烦,所以这事儿还得请朱欣婷出来帮忙。 薛离咧嘴笑了笑,并不隐瞒,道:“先吃早饭,咱边吃边聊。” 朱欣婷白了他一眼,挑眉道:“你莫不是去寻杨万里麻烦了?你可别当真杀了他,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要不怎么说婷婷最是聪明呢,”薛离嘿嘿笑着,将早饭推到她面前,道:“我做什么都瞒不住你……” 不等薛离说完,朱欣婷眉头一皱,有些惊恼地道:“你当真杀了杨万里!” 薛离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你都说不让我弄死他了,我哪儿敢呐,我还会不听你的话么?嘿嘿。” 这人态度从来都没有这般谄媚过,如今这样,指定是惹祸了,不过听他说没杀杨万里,心里还是暗暗松了口,朱欣婷瞪着他,道:“那你做了什么?我警告你,京城不比别处,你最好莫要随意胡作非为,惹出大事来,我救不了你。”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薛离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笑着道:“我只是将杨万里揍了一顿,用尿给他的护卫喂了二两蒙汗药,都还活着,没死,没死,呵呵呵……” “你你你……”朱欣婷也不知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太幼稚了,怎的会干出这等事情,你打人就算了,怎的还给人家护卫吃蒙汗药,还一次吃了二两,还是用尿喂的,这人究竟怎么想的? 只要没死人,那这事儿就不算太严重,朱欣婷想了想,蹙眉问道:“你便这般光明正大动手打人的?” 薛离道:“那哪儿能啊,我又不傻,自然是悄没声儿动的手。” 朱欣婷暗暗松了口气,道:“既然没有证据,那此事便不算什么,应该也查不到你头上来,可你的态度叫我有心担心,此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薛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讪笑道:“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可后来却被人叫了一声名字,应该被杨万里听见了。” “叫名字?”朱欣婷道:“何人叫你名字?”她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薛离并不隐瞒,便将昨夜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包括与李武凌事先定好的计划。 听罢,朱欣婷柳眉倒竖,瞪着他道:“你是猪脑子吗?我让你撺掇李武凌去对付杨万里,你倒好,不但没有利用他,居然连参与都不让他参与,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薛离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朱欣婷,便笑着道:“你现在骂我也没用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应该先想法子解决问题,其实要怪就怪昨晚那个叫我名字的家伙,若不是他,事情岂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 “哟!”听他狡辩,朱欣婷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你找凶手还真是一针见血啊,居然如此之快便看出问题根源了,那我问你,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见薛离干笑不说话,朱欣婷又道:“自己做事情不规划好,出了问题却来责怪旁人,就你这样的,在京城也活不了多久,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帮不了你。” “别啊,”薛离连忙讪笑着道:“你不帮我谁帮我,咱俩可是合作关系,我出了问题,你的事情也办不成不是?嘿嘿,你想想办法。” 朱欣婷微怒道:“我也是瞎了眼,怎会找你这么个蠢货合作,如你这般贸然行事,日后不仅会还害死自己,我都会被你连累!还有那个李武凌,他是猪吗?你初到京城,不知此处深浅,他也不知道?居然会同着你做出这等愚蠢事情来,气死我了!” 见状,薛离连忙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讨好道:“别生气,别生气,气大伤身,这是第一次,我保证也是最后一次,你先想想办法,看此事能否混过去。” 朱欣婷一把甩开他的手,哼道:“我没有办法,你死了活该,你不是与李武凌关系好吗?让他想办法救你去!” 薛离一愣,笑容微敛,道:“你当真不管我了?”倒不是怪她,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是自己欠考虑了,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会为此生这么大气。 “不管!管不了!我会被你害死!”朱欣婷态度决绝地道。 “好吧,”薛离无奈一笑,道:“那我自己处理,保证不会牵连到你,实在不行,我便离开京城。” 朱欣婷气哼哼地坐了回去,不再理他,就没见过这么会惹祸的人! 见状,薛离也坐了回去,轻笑着道:“你也别生气了,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给你惹麻烦了,吃完早饭我便出去,情况不对我便立刻离开京城,反正对方也没抓到现场。” 朱欣婷看都没看他,沉着脸坐在那不说话。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居然还吃得下东西,他是没长心吗?见薛离大口大口闷头大吃,朱欣婷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 这时,院外突然有人敲门,大声喊道:“开门!开门!薛离在不在家,我们是京都府衙门的!快开门!” 朱欣婷微微一惊,看着薛离,见他要起身去开门,蹙眉道:“你去作甚?还不赶紧躲起来,此间事务我来处理,你稍后自后门离开,莫要被人看见了,出去后立刻出城。” “这……”薛离疑惑地看着她,道:“你不是不管我么?”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还不快走!我去开门。” 见朱欣婷一瘸一拐地往前院走去,薛离暗笑摇头,明明就很担心自己,却非要说出一些绝情的话来,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想着,他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见他过来,朱欣婷蹙眉道:“你作甚?为何还不走?” 薛离笑着道:“我走了,将烂摊子丢给你一个人处理,那我还是男人么?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时候我便一口咬定不是我,再有李武凌与那青楼女子作证我不在场,他们无凭无据,想来也不敢拿我怎样。” “你怎的如此天真?”朱欣婷瞪着他道:“你以为你打的是寻常人家?那可是何太师的人。” 薛离没吱声儿,却也没有离开。 敲门声越来越重,朱欣婷柳眉倒竖,纵身一跃,到了门口,一把将大门拉开,冷声喝道:“放肆!谁给你们这等狗胆!居然敢这般砸我大门,都给我滚!” 这一声,顿将门外一众衙役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造次。 他们对朱欣婷的大名早有所耳闻,都知道她是不好惹的主儿,今次若非有太师何进,亲自去到京都府衙门,他们也不敢这般贸然过来砸门。 领头的衙役往后退了两步,躬身抱拳道:“见过朱小姐,望您恕罪,小的们奉命前来捉拿凶犯薛离,何太师亲自在大堂等着,小的们也是有些着急,这给您赔罪了。” 何进居然亲自到场了,看来情况比想象的严重了很多。 第162章 袒护 朱欣婷被那衙役说的话吓了一跳,她想过这件事不会善了,也想过何太师必会干预,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何进居然一大早便亲自去了京都府衙,这明显有些小题大做了,于是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薛离也想到了,何进如此积极地插手此事,与杨万里重伤有关,但最主要的,可能还是因为自己,是可以给他提供肾源救命的最佳人选!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类似的意思。 朱欣婷盯着那些衙役,沉声道:“捉拿凶犯,敢问尔等捉拿什么凶犯,为何会到我府上来!”不管何太师打得什么主意,从现在开始便要一口咬定,对杨万里的事情不知情了。 见朱欣婷面色不善,领头的衙役也有些害怕,但却也不敢退缩,悄悄咽了口吐沫,从怀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小意道:“朱小姐,此乃太师大人亲自送来的诉状,状告薛公子殴打其外甥杨万里,重伤之罪,您请过目。” 他不知道薛离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对杨万里下狠手,此前仗着何进的身份,凭借一腔热血而来,敲砸朱府大门,直呼薛离名讳,可此刻见到朱欣婷,他突然便冷静下来,对薛离的称呼也变成了薛公子。因为他意识到了,两头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 朱欣婷拿过诉状看了看,随手丢了回去,冷着脸道:“殴打杨万里?他可有证据?” 衙役手忙脚乱地接住状纸,恭声道:“小的们只是奉命办事,证据不曾掌握,但何太师说,杨公子被打之时,曾听人叫过薛公子名讳,提醒他快跑,您看……要不让薛公子随小的去府衙走一趟?也好向太师与府尹大人交代。” 朱欣婷杏目一瞪,哼道:“他说打人便打人了?薛离乃我朱欣婷未婚夫婿,岂会做出这等出格之事!更不能随便叫人冤枉了!你先行回去禀报何太师,便说此事我要先问清楚,不能凭他一句话,便定了我家相公的罪!” 那衙役一听薛离是朱欣婷的未婚夫婿,顿时吓得一哆嗦,难怪有如此大的胆子,原来是护龙使大人女婿,可就算如此,他得罪的可是何太师啊,护龙使大人敢与何太师犯对吗?不对啊,京城人都知道,护龙使大人的女婿,不是荣国公府的荣旭公子吗? 心中这般想着,但他却不敢多问,无奈陪着笑道:“朱小姐,此事怕行不通,太师还在等着,这诉状所言不论真假,便是按朝廷照律法而言,薛公子还是要去一趟的,有罪论罪,无罪更要去一趟,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朱欣婷道:“我说了,我自家先问清楚,然后再去府衙与何太师当堂对质,我难不成还能骗你?” “这……”衙役苦着一张脸,讪笑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何太师怒气正盛,杨公子也被抬到了府衙,此时若叫小的们空手回去,怕是会受到责罚,您便……” 不等衙役说完,朱欣婷微一蹙眉,道:“那我也得问清楚,你们便在门外候着,我问清之后立刻出来。” 见她神色冰冷,衙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连忙点头称谢应下,老老实实地站到门外的台阶上去了。 关上大门,朱欣婷拉着薛离的胳膊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焦色说道:“你快走,自后门出去,千万莫要叫人发现!” 薛离一愣,十分意外,微微蹙眉,问道:“我走了,你这里如何处置?那衙役已然见到我与你在一起,我若走了,你如何向何进交代?” 朱欣婷白了他一眼,道:“此时哪还管得了这许多?你赶紧走,别婆婆妈妈的,那何进再如何霸道,我毕竟是护龙使的女儿,且又不是我打伤的杨万里,他不敢对我怎样,你先离京避避风头,这件事我想办法处理掉,过些日子你再回来,快走快走!” 被她推着走了几步,薛离突然站定,任她如何拖拽也不动半分,满面笑容的看着她,道:“你前番不是说不管我了么?怎的现在又改主意了?”他虽没有更好的办法应付何进,可这件事毕竟还没有到彻底无法挽回的地步,因为衙门还没有给自己定罪,若再加上朱欣婷全力相助的话,能不能定罪还两说。 即便真到了最后无法挽回的地步,就凭朱欣婷此番对自己的袒护之情,他也不能将烂摊子丢给她一个人处理,这不厚道。 见他不肯走,而且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说的话里满是调侃的意思,朱欣婷俏脸微红了红,轻声呵斥道:“你这人怎的如此不知好歹,我不管你你耍无赖,如今我管你,你为何还耍无赖!你是想气死我吗?!” 薛离一把抓住,她抓着自己的胳膊的手背,笑着道:“咱俩是合作关系,作为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同呼吸、共命运,维护双方利益,共度时艰,乃是分内之事,你以为只有你是这样的人么?我薛某人也是如此,何况我还是你未婚夫,我若丢下你自己走了,往后不得让人戳我脊梁骨?那我日后还如何往人堆里凑?你给我留些面子。” “你!”朱欣婷怔怔看着他,这人怎的有如此多的歪理?我不是为了你好吗?正走神间,薛离将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拿了下来,笑着道:“何况事情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现下有你帮我,再加上李武凌与那青楼女子可以作证,我只要死咬着不是我干的,他能奈我何?” 其实这话半真半假,薛离自己心里也没底,鬼知道何进那些人留着什么后手?而且当时还被一个神秘人看见了,那神秘人会不会是何进的人?这是重中之重,他现在赌的就是,那神秘人不是何进的人,因为方才那衙役,役并未提到目击证人,只说了杨万里听见自己名字的情况。 朱欣婷怔怔看了他片刻,忽然一摇头,叹了声气,道:“既如此,我便也不逼你了,我会竭尽所能帮你,看来你此番进京,是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离笑了笑,未置可否,冲着门外喊道:“外面的听着,立刻准备马车,朱小姐要去京都府衙了!” 当薛离二人来到京都府衙门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杨万里被打一事早已传开,大家都很兴奋。 在一众衙役的开道下,薛离扶着腿脚不便的朱欣婷进了府衙,此时大堂正中的高位上,已经坐了个身穿官服,五十岁左右男人,唇上无须,颌下留着一撮不足半寸的小胡子,面相带着些和蔼,正紧紧盯着薛离二人,此人便是京都府尹周奉孝。 与高位齐平的左侧,端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华服男人,头发稀疏,已经有些花白了,此人身体消瘦,面色暗黄中,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一看便是久病缠身的模样。 此人便是当朝太师,何进,正一脸寒霜地看着薛离二人。 朱欣婷轻轻推开薛离,冲着何进二人略施万福,道:“小女朱欣婷,见过何太师,见过周大人。”然后给薛离使眼色,让他见礼。 薛离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薛离,见过何太师,见过周大人。”按理说,以他的身份,见到何进与周奉孝,是要行跪拜礼的,可他没有这个习惯,也不可能给何进,这个要取自己性命的对头下跪。 何进没说话,那周奉孝却也没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朱欣婷身上,那可是朱维龙的女儿,他得罪不起,连忙笑着道:“朱小姐不必多礼,本官见你行动不便,怎的了?” 朱欣婷笑笑,道:“有劳周大人关心,小女昨日在蹴鞠场上,不甚扭到了脚,无甚大碍,过几日便可恢复。” “哦,”周奉孝笑着道:“那你可要好生修养,扭伤这事儿可大可小,别落下病根才好啊。” “你便是薛离?”不去管周奉孝与朱欣婷说话,何进盯着薛离,沉声问道。 薛离看着何进,点头轻笑道:“正是在下,太师能认得在下,荣幸,荣幸。” 见他态度轻佻,何进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扯,道:“你昨夜殴打杨万里,将之重伤,此番见到朝廷命官,却不下跪,该当何罪!” 日!你祖宗是卖帽子的吧?扣帽子的本事是真牛逼!薛离笑着道:“何太师慎言,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外头许多百姓看着呢,您说我殴打杨万里,不知有何证据?” 何进目光微冷,沉声喝道:“来啊!杀威棒何在!让此刁民跪下回话!” 第163章 诡辩公堂 见两侧衙役,抄着棍棒向自己而来,薛离连忙抬手制止,道:“慢来、慢来,你们这是作甚?上来啥也没说,无缘无故便要对我动手,做官的便可如此欺负普通百姓么?” 衙役们停下动作,看向何进,等他的意思,何进神色微沉,眯着眼睛,道:“无缘无故?大胆刁民,当街殴打,致人重伤,现下见了朝廷命官却不下跪,你好大的胆子!” “嗯?”薛离做迷惑状,道:“哦~原来何太师是这意思,您所言致人重伤,此时是否是我干的,咱暂且搁置,便说这下跪一事,在下若没记错,按照我大华律法,凡举了秀才的读书人,于公堂之上是不用下跪的,行拱手礼即可,您贵为太师,应当知晓这条法规吧?” 周奉孝得罪不起何进,也不敢得罪朱维龙,前番见薛离扶着朱欣婷进来,他一直没说话,便是在猜测薛离的身份,见何进与薛离为难,他有些头疼,深怕自己惹祸上身,此时听薛离这般说话,他这才开口道:“你有秀才身份?” 如果此事当真,那薛离便不用跪了,跪不跪对他周奉孝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去了自己左右为难的麻烦。 薛离笑着道:“正是,此事有据可查,在下中秀才之事,还多亏了前两江总督,秦恒秦大人抬爱,您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周奉孝看了看何进,见他未作反应,他微笑点头,道:“那你便不用跪了,本官自然信得过秦大人,你此番进京,可是为了科举而来?”又是护龙使,又是秦恒,尽管秦恒如今已经被罢免了总督之职,可他周奉孝也不傻,知道都是暂时的,更知道秦恒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于是他便想与薛离套套近乎,摸摸他的底。 “正是,”薛离笑着道:“我辈读书之人,自当是想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的。” 周奉孝点了点头,道:“自当如此,那么好了,薛公子,现下有何太师,状告你殴打其外甥杨万里,致其重伤一案,你作何解释?” 前番想杀我,现在又憋着刁难我,那我能让你好过么?凭什么你坐着我站着?薛离暗暗冷笑,看了眼何进,对周奉孝道:“府尹大人,既是何太师状告在下,那他应该便是原告了吧?他是原告,我是被告,按理说我二人的身份对等,皆是要由您断案才是,为何他能坐着?就因为他是太师?那我便要怀疑了,您此番升堂审案,是为了查明事情真相,还是单纯为了给何太师泄私愤?若是泄私愤,我便什么都不说了,官字两个口,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正好让外面的百姓们都看看。” 看什么?后面的话不用说,让他们自己去想,这远比说出来更有作用。至此,不仅是围观百姓,连周奉孝都想到了“仗势欺人”这个词。外面有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周奉孝看了看何进,笑着对薛离道:“你有所不知,太师身体抱恙,不便久站,乃本官特意请他坐着听审,你应该理解。” 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何进,薛离暗暗撇嘴,这时,却听朱欣婷在耳边小声说道:“你小心一些,何进今日表现有些反常,与往日里大不相同。” 薛离微微一愣,不明白朱欣婷的意思,却也不好现在去问,很轻地嗯了一声,笑着道:“原来如此,特殊待遇是因太师大人有病在身,倒是可以理解,却不知在下这种平头百姓能否有这般待遇?在下昨日蹴鞠时,不小心扭到了腰,此时也有些难受,站久了怕也会疼痛难忍……” 见薛离似笑非笑的模样,周奉孝也是一怔,没想到这小子会如此说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难不成也要给他弄个座位坐着?那自己的公堂成什么样了?可若不给,自己前番说的话,岂不又成区别对待了?这小子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见周奉孝蹙眉不语,神色有些不悦,薛离笑着道:“府尹大人不用为难,在下也不是要向您讨要座位,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腰疼得厉害,您若允许,我能坐在地上与您说话么?这衣服很干净,绝不会将您的地弄脏。” 说着,也不等周奉孝说话,薛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模样轻松自在,怎么看怎么像个无赖,堂外发出一阵哄笑,朱欣婷微微偏头,掩唇轻笑,这人胆子也太大了,而且还无赖至极。 周奉孝看了看何进,又有些意外地看着薛离,却也没有对他的行为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反正已经很荒唐了,再荒唐一点也无所谓,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打人之事和稀泥混过去,这不自己能处理好的 周奉孝道:“那你便坐着吧,本官问你,何太师状告你殴打杨万里,致其重伤一事,你可有话说?” 薛离道:“自然有话说,此事与我无关,我这叫人在家中坐,祸自天上来,太师大人说我打人,他有凭据么?还是有人看见我打人了?请您让他出来,与在下当堂对质。” 周奉孝看看何进,见其神色淡淡,连忙陪着笑道:“太师,您看……” 何进道:“周大人才是主审,此事不用问老夫,你按规矩审案便是。” “是。”周奉孝应了声,道:“请杨公子上堂!” 不一会儿,便见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趟着个被裹成了“木乃伊”的人形物体,慢慢走上堂来。 薛离险些笑出了声,这他妈能看出来是谁?除了头发露在外面,便只有脸上露着眼鼻口的四个小洞,这当真是杨万里? 待担架放稳,周奉孝道:“薛离,诉状你也看了,太师说,你昨夜在二虎街,将杨公子殴打致重伤,其间有人曾唤过你的姓名,叫你快跑,那护卫耿夏亦可作证,你有何话说?” “耿夏?”薛离轻声念叨一句,他想到了赵康宁的护卫耿秋,何长祥的护卫耿冬,如今又来了个耿夏,是不是还有个耿春啊?他挨着地面,慢慢挪到担架边上,看着杨万里,忍着笑道:“你当真是杨公子?可别骗我,你怎的让人打成这样?还能说话么?你跟我说一句。” “呜呜……呜……”杨万里发出阵阵声音,说不出话来,露着的眼睛里满是怨毒之意。 薛离微微蹙眉,道:“你说什么?有人打你?杨公子,我二人也算故交了,你的事便是薛某的事,你告诉我是谁动手打得你……”到这,他突然眼神一亮,想到了一个办法,正色道:“这样,既然你说不出话来,那便用行动告诉大家答案,打你的是谁?如果是我,你便站起来,如果不是,你便躺着别动,千万别让旁人误会,影响了我二人的关系,你说呢?”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他若能站起来,还不第一个咬死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好些人强忍着没笑出声来,憋得搁那儿浑身发抖,朱欣婷“噗嗤”一声,抬起胳膊,用衣袖挡住了脸,她实在忍不住了。 杨万里气得浑身颤抖,不停“呜呜”乱叫,何进喝道:“放肆!” 周奉孝连忙解围道:“薛离,莫要胡闹,此乃被打伤的杨公子,下面让当时在场的护卫,耿夏出来,与你对质,你要想好了再说,不得扯谎!” 话音落下,就见一个头上缠着绷带,鼻青脸肿,掉了三颗门牙的耿夏,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个被绑了双手的矮胖男子,身上带着伤。 薛离微微蹙眉,耿夏他记得,昨夜还用尿给他喂过蒙汗药,这胖子是谁?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164章 诬陷 耿秋进得堂来,冲上方的何进与周奉孝抱拳道:“耿夏,见过太师,见过周大人!”那胖子连忙跪下,磕头见礼。 周奉孝道:“耿护卫不用多礼,你来说说,昨夜是个什么情况。” 耿夏冷冷看了薛离一眼,正色道:“回禀大人,在下昨夜跟随杨公子夜归回府,途径二虎街时,受到薛离伏击,他先将轿夫几人迷晕,后又对在下施以重手,您看看我的伤,便是薛离所为,此后他又对我用了蒙汗药,药劲至此都不曾彻底过去。” 顿了顿,耿夏接着道:“在将我等护卫与轿夫弄晕之后,薛离便开始殴打杨公子,以麻袋套住了杨公子的头,此乃证物。”他自腰间解下那条麻袋,放到了地上,眼神凶狠地瞪着薛离。 周奉孝微微蹙眉,问道:“你当时可曾见到薛离面目?” 耿夏道:“不曾见到,此人以黑巾蒙面,但从身形上却不难看出。况且在他行凶之时,曾有他的同伙喊过他的姓名,让他快走。” 周奉孝道:“同伙?你怎知那是薛离同伙?你方才说过,彼时你等一众随从,皆已昏迷,你是如何听见的?” 耿夏道:“被人喊出名字,在下并未听见,此乃杨公子亲耳所闻,大人请看……”耿夏不轻不重的一脚踢在旁边,那个矮胖男子身上,道:“他便是薛离的同伙。” 前面那些,薛离听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因为都是事实,可当耿夏说出最后那句之后,他便明白自己心里那种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了,这就是赤裸裸的诬陷,摆明了要无中生有,陷害自己。 周奉孝微一皱眉,沉声道:“堂下所跪何人!” 矮胖男人连忙趴伏下去,颤声答道:“小的田二,见过大人!” 周奉孝问道:“耿护卫方才所言可是事实?你乃薛离之同伙?” 田二哆哆嗦嗦地抬头看着周奉孝,道:“请大人开恩,小的也是一时糊涂,财迷心窍,受了他人迷惑,不过小的可用人头担保,殴打杨公子之事,小的绝未插手,只是收了薛公子一些银两,负责放风,小的已然悔悟,请大人开恩呐!” 这他妈睁眼说瞎话,一点也不磕巴,你小子是专业干这个的吧?薛离静静地看着田二,一言不发。 见薛离如此镇定,不但没有任何慌乱,甚至嘴角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周奉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问薛离道:“薛公子,你还有何话要说?现下认证物证俱在。” 薛离站起来,走到田二面前,轻笑着问道:“田二是吧?你说我以银子收买你,让你放风,我二人从前似乎都不认识吧?我为何会找到你?我若当真要伏击杨公子,他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知道,你觉得,我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合作,合理么?” 这话说得没错,正中要害,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干这种大风险的事情时,谁会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且还是做放风,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被薛离这么一问,许多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太不合理了。 田二似早有准备,抬头看着薛离,满面愁容地道:“薛公子,您是贵人,小的只是一介平民,事到如今,连何太师都出面了,您便莫要害小的性命了,你当时寻到我,不正是因为小的对二虎街一带环境熟悉,对夜巡官兵出没时间了解吗?昨夜若非小的给您发信,那官兵可就抓着您了啊,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您那银子我也不要了,退还给您成不成?” 厉害啊,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儿!薛离连连摇头微笑,道:“你不去唱戏,实在可惜了,”然后对周奉孝一拱手,道:“大人,他这是无中生有,赤裸裸的诬陷,在下根本不认识他,您莫要听他胡言乱语。” 周奉孝道:“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说了不作数,何太师一方已然拿出了证据,你若想证明自己不是凶手,便也请拿出证据,本官问你,昨夜你在何处?” 终于问到这了,薛离暗笑,道:“大人,此事说起来有些难为情,我也是怕婷婷收拾我,不过现在却是有关名声清白的时候,我便顾不了那许多了。” 薛离走到朱欣婷身边,笑容谄媚地抓起她一只胳膊,一边轻轻揉捏着,一边柔声讨好地说道:“婷婷,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便是要责罚,也莫要在此,咱回家慢慢说,你给我留些面子,回去怎么都行,好不好?” 他这模样太恶心了,朱欣婷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却没说话,不知道这人又有了什么鬼主意,静观其变吧。 见薛离与朱欣婷,关系如此密切,周奉孝微微蹙眉,越发不敢过分得罪他了,何进则是暗暗冷笑,如在看好戏一般。 薛离这才重新看向周奉孝,面露难色地微微苦笑道:“实不相瞒,周大人,在下昨夜确实不在家中,而是去了花间河的芙蓉渠,在那荒唐了一夜,直到今日早间,天明时方才回家。” 朱欣婷这才明白过来,薛离方才那是何意了,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这人也太奸猾了,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利用自己。她很配合地瞪着薛离,冷声道:“你居然在青楼住了一夜,你不是告诉我,是与李武凌喝酒去了吗!” 妙啊!这反应,这表情,这态度,还有这眼神,真他妈太到位了,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员。薛离连忙讨好道:“不是说了先别生气嘛,这件事我们回家再说,而且我也没骗你不是,我的确是去喝酒了,只不过……不过……喝的是花酒……” “我踢死你!”毫无征兆,朱欣婷怒吒一声,一脚踢在薛离屁股上。薛离赶紧走出几步,一脸讪笑地摸着屁股,这小妞来真的,居然用那么大力,她的脚好了? “你!”朱欣婷憋着笑,还想再踢他几下,这是与他认识以来,难得一次的自己欺负他,感觉真不错。 见状,周奉孝哪里还看不出二人的关系,心里直咯噔,这薛离果然不简单啊!他连忙笑着阻止道:“朱小姐,此事暂且搁置,还是先将事情问清楚,如何?” 朱欣婷忿忿不平地瞪了薛离一眼,没再说话。 周奉孝道:“薛公子,你说你昨夜在芙蓉渠,此事可有人作证?” 薛离道:“您方才也听见了,在下是与李武凌公子一起去的,他可以作证,芙蓉渠的妙可姑娘亦可作证,我便是在她房中过的夜。” 周奉孝点了点头,看向何进,轻声问道:“太师您看,可要传唤证人?” 何进看了薛离片刻,缓缓站了起来,虽形容消瘦,但却有股子不怒自威地迫人气势,他走到堂下,看着薛离,轻笑道:“薛公子果然好手段、好谋略,竟能想到如此安排,老夫佩服,这既然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那这证人自然会向着你说话,尤其是那李武凌,以你的才智,想利用他,十分容易。” 薛离笑着道:“哦?那依太师的意思,此事便算定案了?您就一口咬定我是行凶者了呗?” 何进未做回答,而是缓声道:“据老夫了解,你乃是一个九品高手。”此话一出,公堂内外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高高瘦瘦的少年,竟会是个九品高手,那还得了!便是这重身份,便足以得到朝廷的重视了。 何进道:“以你的武功,半夜离开芙蓉渠,去到二虎街行凶,完了之后再返回去,并不算难吧?何况那芙蓉渠的姑娘,皆是一些不会武艺的弱女子,她们岂能发现你的行踪?” 这话说得也在理,薛离已经看到有人在点头了,他道:“那么以您的意思,这便算定案了?凭您准备的这些所谓人证物证,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我,便给我定了罪?” “并非如此,”何进道:“你我皆有自辩的权利,但碍于你太特殊,老夫以为,不能以常规手段相待。” 薛离挑眉道:“您待如何?” 何太师道:“周大人,劳烦派人去请薛公子的证人,但在此之前,老夫要先行审问一番薛公子,对他用些刑罚,证人到来之前,先锉了他的锐气,届时他便会说实话了。如此一来,也不会让李武凌公子被他利用,李老将军那头,老夫也好有个交代。” 朱欣婷脸色大变,急道:“不行!你不能对薛离用刑!” 第165章 谁敢动他 何进神色微愣,看向朱欣婷,轻笑道:“贤侄女,老夫与令尊朱大人也算有些交情,当初让你与荣国公的孙儿,荣旭公子定亲,老夫亦是从中出了些力,前番见你与这薛离关系密切,看来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假不了了。” “你身为女子,更是朝廷护龙使的千金,竟会做出这等败坏门庭之事,老夫当真涨了见识。既如此,我便亲自修书一封给令尊朱大人,问问他是如何教育女儿的。” “你!”朱欣婷神色一凛,这事儿暂时绝对不能让自家父亲知道,否则不仅无法与荣旭解除婚约,反而会害了薛离,届时父亲一旦有了借口,便是沈云臻与陆真仪一起来了也没用,他们再如何强大,也绝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到时候真就完蛋了。 “贤侄女,”何进笑呵呵地道:“我知你平日里行事不拘一格,亦是有着许多自己的想法,但你毕竟年纪尚幼,许多事情还看不清楚,一时不查,受了贼人迷惑,难免会做出些过于出格之事。” “此番这贼人殴打万里,致其重伤,正好借此机会将他拿下,你趁早醒悟,回头是岸,我便当此事不曾发生过,日后令尊问起,老夫也会帮你澄清缘由,所以,你莫要插手此事,莫让老夫难做才是。” 朱欣婷语塞,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吒道:“不行!你不能对薛离动刑!我不同意!” 这一刻,薛离才明白,此前朱欣婷的提醒,这何太师果然不是一般人,前番那般病态中透露出来的“单纯”,都是他装出来的,现下这个才是真实的他,而且可能还不止如此。 这才符合薛离心里,曾对何进做出的设想,能成为一朝太师,能与陈亲王一起设计,让薛家满门抄斩之人,岂会那般简单? “这可由不得你,”何进笑容温和地道:“薛离是犯人,你不同意有何作用?快些离开此地,免得老夫日后对朱大人不好交代。” 薛离暗暗咬牙,正要劝说朱欣婷,他虽不能在这里直接动手,但逃走还是没有问题的,现下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将杨万里打了,否则也不会造成眼下这般局面。 这时,朱欣婷突然站到薛离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冷冷看着两边的衙役,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无凭无据便要对人用刑,还有没有王法了!谁若再敢上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 薛离心头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朱欣婷,他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丫头竟会如此护着自己,感动啊。他轻轻拍了拍朱欣婷的肩膀,道:“别闹了,我……” “你什么你!还不快走!此处我挡着,你立刻离开京城!”朱欣婷打断了薛离的话,态度无比坚定。 何进丝毫不慌,轻笑道:“看来你小子倒有些本事,竟能让这丫头这般护着你,不简单呐。不过你可想清楚了,我知道你要走,此处无人拦得住你,但你走了便以为可以安然无事了吗?” “只要你今日踏出这衙门一步,你便成了朝廷钦犯,不但会连累婷丫头,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再无你安身之处。” 薛离蹙眉道:“你究竟想怎样?” 何进道:“老夫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归顺于我,从今往后听我调遣,我会给你最好是资源与荣华富贵,你若真心喜欢婷丫头,老夫亦可替你与朱大人说道说道,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你立刻离开,甚至杀了老夫再离开,但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你将永无宁日,包括与你相熟的所有人。” 这一刻,薛离才突然意识到,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不论是眼下的情况,还是此前殴打杨万里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自己想法过于简单,太想当然了。 朱欣婷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正在思考什么,她一咬牙,轻喝道:“你快走,不用管我,只要人活着,日后报仇的机会有的是,你还如此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话有道理,薛离也明白,可他终归不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冷血的人,他有感情,有良心,有自己在乎的人,他不想让那些与自己有关的人,都受到自己牵连。 于是薛离冲着朱欣婷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不用对我这样,我们……”他没有说出“合作关系”四个字,顿了顿,道:“我不能走,我在京中尚有许多事要办,也不想连累我的朋友,当然也包括你,你先别闹了。” 薛离轻轻将朱欣婷拉到一旁,看着何进,问道:“说说我归顺你的条件吧,我挺急的。” 何进点头轻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老夫越发欣赏你了,先说说,打伤万里的凶手,是不是你?” 薛离轻笑道:“这于你而言还重要么?是不是我对你有甚区别,你说是不就是了么?” 何进笑着道:“那可不同,我说的只是我说的,若要定你的罪,需得你自己承认。” 嘁!想定老子的罪,老子偏不让你得逞!薛离笑着道:“我已经说过了,人不是我打的,你再如何问,我也是这般答案,现下正在审案,我的证人尚未出场,你凭什么定我的罪?” “有骨气,”何进点头笑着道:“周大人,派人去请李武凌公子与芙蓉渠的妙可姑娘,让他们当堂作证。” 周奉孝一惊,连忙起身应道:“是是是,下官这便派人去请,太师请暂且息怒。”何进一发威,他已经吓得忘了该干什么,此时如梦方醒。 “很好,”何进看着薛离,轻笑道:“那便先给你用刑吧,年轻人去掉一些锐气,对你日后有好处,来人!用刑!” 一声令下,两旁衙役齐声应和,一起走向薛离。 见朱欣婷还要再拦,薛离轻轻将她推开,笑着道:“无妨,一些皮肉之苦而已,我受得住。” 朱欣婷死死盯着她,眼神非常复杂,这一刻,她仿佛不认识薛离了一般,这还是那个厚颜无耻的男子吗? 两个衙役按住薛离双臂,另外两人用棍棒狠狠敲在他腿弯上,将他打的跪下,然后将两根杀威棒交叉着插在他两条小腿之间,形成一个支架,只要两个人一起向前用力,便会给他造成极大的肉身痛苦,这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 大堂内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薛离,他却还在笑。这时候不笑,难不成还哭?那也太掉份儿了,咱老薛家就没这种人。 何进眼眉微垂,静静看着薛离,轻笑道:“动刑吧。” “是!”两个衙役齐声应道,朱欣婷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太残忍了。 可就在两个衙役正要动手之际,忽听堂外传来一声冷喝:“谁敢动他,杀无赦!”与此同时,四颗石子自堂外激射而来,瞬间将四个衙役击地倒地哀嚎。 何进大吃一惊,喝道:“大胆!何人如此放肆!滚出来!” 这时,一道黑影如惊鸿一般飘进堂来,声音清冷地道:“何进,你今日若敢动他一根毫发,我会让你整个太师府,鸡犬不留。” 薛离亦是一惊,因为这个声音他不认识,不知对方的身份,可这是什么人,竟如此强势? 第166章 七姑娘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包括何进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其他人惊的是,来人的胆子之大,竟敢说出如此冒犯何进的话,而何进惊的是,来人的身份。 来人是个女子,一身黑纱塑身长裙,黑发飘飘,脸上蒙着一块黑纱巾,看不清面容,眼神冰凉如水,左眼下半寸处,长了一粒芝麻般大小的黑痣。不用想了,敢在京城如此行事说话,又是这身穿扮的,身份昭然若揭,尤其是那颗痣,让何进认出了来人身份。 “白姑娘,你竟敢威胁本官,你可知你方才所言,便足以叫你人头落地了!”何进暗暗咬牙,声音低沉地说道。他万万没想到,值此关键时刻,居然会有锦衣卫所的人出现,而且还是十二金钗中的一位,老七白鹭。这薛离,究竟是什么身份? 白鹭淡淡看了看何进,道:“威胁你?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告知你,你若不信,大可动他一下试试,我保证你太师府上下,连只耗子都活不下来。” 何进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呵斥道:“放肆!老夫看你是想造反!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鹭淡淡地道:“何太师居然与我谈论王法?我问你,方才你要滥用私行,屈打成招之时,可曾想过王法?嗯?” 何进神色一怔,换做旁人,他贵为太师,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道理,法理,永远都在他这边,可现下面对的,却是锦衣卫所的十二金钗之一,他的太师身份便没了任何优势。 她说要杀光太师府上下,那便一定会做到,可这种事她岂会轻易做出?这种话她又岂敢随意说出?究竟是什么人,竟叫锦衣卫所的人,如此不顾一切! 何进道:“薛离殴打我那外甥杨万里,致其重伤险死,现下人证物证俱在,他依然矢口否认,拒不认罪,老夫对他用刑,有何不可?!” 白鹭道:“我说不可便是不可,莫要以为你身为太师,便处处高人一等,你并无了不起之处,你平日里如何欺压旁人,如何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莫说你那证据皆是伪造而来,即便是真的,你何太师也无权动他。” 在满场俱静,所有人都张大嘴看呆了的时候,白鹭接着道:“何况你这外甥如此废物,莫说打伤他,便是杀了也无甚可惜,若想定罪,你自去向皇上启奏,请他定夺,你们这些人……” 白鹭伸出雪白纤细的食指,一一点过何进、周奉孝等一众堂上官员衙役,嗤声道:“都不具备审他的资格。” 薛离也被惊着了,从穿扮上,他自然也认出了,白鹭是十二金钗之一,可这白姑娘什么路子?同为十二金钗成员,她怎的与王柠芮,有如此大的差别?太他妈嚣张了,不过我喜欢! 何进目光自白鹭身上移开,冷冷地看着薛离,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薛离两手一摊,笑着正要说话,却见白鹭突然对他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属下白鹭,见过公子。”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狠狠劈中所有人心脏,这一幕更似夏日烈阳,刺得人眼生疼。十二金钗的老七,给薛离下跪行礼,口尊公子,这谁能想到?那十二个女人,一个个心高气傲,除了面见皇上,朝野上下,能叫他们跪下行礼的,怕是只有眼前的薛离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薛离便也不客气了,轻笑着道:“你还是起来吧,我怕你事后找我算账,对了,你是老几?” 白鹭嫣然一笑,虽看不清口鼻,但那双大眼里却满是笑意,显得有几分俏皮,起身道:“我叫白鹭,一种鸟儿的名字,排行老七,她们都唤我小七,公子亦可这般称呼。” 薛离突然觉得,这位姐姐比王柠芮招人喜欢,道:“好,小七,你怎的到这来了?” 白鹭道:“公子,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将此间事务处理了,回头我慢慢与您说。” 薛离微一点头,道:“好,你方才说,我便是杀了杨万里亦无不可,此话当真?我能弄死他么?” 白鹭微微一愣,没想到薛离会问出这般问题,她道:“可以是可以,但您得说说为什么。” “他不是一口咬定是我打了他么?如今我没打也是打了,打了也是打了,太师大人都已找我麻烦了,我不能平白无故受他一顿欺负吧?我若不做些什么,如何对得起他这一番,机关算尽地诬陷?” 白鹭笑得眼睛眯了起来,觉得薛离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太有意思了,她连连点头道:“此话有理,既然已经被冤枉了,咱不能白白受了冤枉,应该成全冤枉咱的人,你要杀便杀,出了事儿,我们替你顶着,讲道理、论王法的前提,是你足够强大。” 薛离突然想到,前世一位叫艾跃进的教授说的那句话,“什么是真理?真理就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太有道理了! 薛离笑眯眯地走到杨万里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杨公子,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我现在弄死你,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杨万里大惊,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了,拼命挣扎起来,想逃走,但却用不上力,口中发出“呜呜……”的惊慌声音,十分滑稽。 见薛离抬起一只脚,对准了杨万里的头,何进喝道:“你敢!你若敢在老夫面前杀人行凶,老夫定要让你偿命!” 京城乃王法生成之地,当众杀人乃是死罪,白鹭却未阻止薛离,倒不是她们真能保薛离无恙,眼下杀了何进的人,这种罪名,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可白鹭就是想看看薛离会怎么做。 如果薛离当真杀了杨万里,那便说明,此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有他无他都无关紧要,更不能将锦衣卫所放到他手中,这样会毁了锦衣卫所,事后他伏法被杀,也是他自找的,无关紧要了。 薛离不去理会何进的呵斥,右脚猛地往下跺去,这一下,杨万里的脑袋便会被踩碎,这时,朱欣婷惊呼道:“薛离,不行!”所有人皆是一惊,可薛离的脚已经落到了杨万里的脸上。 “啊!”堂外有人惊声尖叫。 可预料之中的血溅当场,并未发生,在杨万里用尽全力的嘶吼声中,薛离的脚停在了他的鼻尖处,轻轻的压着,并未踩实。他看向白鹭,轻笑着道:“我虽恨他诬陷于我,但我并非嗜杀之人,吓唬吓唬便可以了,我不杀他,你不会感到失望吧?” 白鹭暗暗松了口气,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带着笑意道:“随你,你出了气便行。” 薛离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我早饭都没吃完,这会儿饿了,我们先找个地儿吃饭去,走。” 自此,薛离乃锦衣卫所中人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包括他与朱欣婷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可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位传说中的,但却很少有人见过真人的,十二金钗中的人物,以及何进是如何吃了瘪。 离开京都府衙门,薛离并未发现,朱欣婷的情绪不是很高,一路上也不说话了,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白鹭道:“吃饭的事情回头再说,你随我走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薛离道:“民以食为天,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你便不能边吃边说么?” 白鹭道:“你不是约了贺通,今日幕时在城外碰面吗?如今不用等到幕时了,他已经到了约定地点,你随我一起去,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薛离想想也对,吃饭固然重要,却也比不过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而且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白鹭,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出发。” 白鹭微一点头,脚步加快往前走去。薛离正要跟上,突然发现朱欣婷落到了后面,他回头看着她,带着笑意道:“要么你自己先回去?我有急事,不能随你一起回去了。” 朱欣婷神色一顿,露出点笑意,点头道:“好,你去吧,不用管我。” 薛离道:“你还是请些下人回家,照顾你会方便一些。” “嗯,”朱欣婷道:“我会的,你快些去吧,别耽误了事情。” “那我走了,你自己回家小心一些。”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追了上去,完全没有察觉到,朱欣婷有些低落的情绪。 他应该不会再回去住了吧,我还是请些下人回去算了,如此家里也能热闹一些。看着薛离远去的背影,朱欣婷暗笑摇头,嘴角有些苦涩,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人家根本用不上自己保护。 第167章 正式授权 一路无话,薛离紧紧跟着白鹭往城外而去,见白鹭速度飞快,他心中暗笑,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便也不客气,铆足了劲儿跟上。 这让白鹭有些意外,心中也有些好笑,这位少爷,似乎比自己听到过的更有意思一些。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薛离这还是收着的,若是放开了全力赶路,她根本跟不上,不过谁又能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却有了堪比九品高手的恐怖速度。 京城东郊,一处山清水秀之处,一条清河缓缓流淌,蜿蜒着进到远处的田野间,河畔树发新芽、杨柳吐春,各色野花竞相开放,透着一股让人耳目一新的春意。 在一处山丘下的树林里,此时已经聚集了数百人,队形整齐,密密麻麻地掩在树林之中,若不仔细查看,很难发现那些人。 薛离二人刚靠近,便见一道人影飞掠而来,几个起落间便到了近前,是贺通。 贺通见到薛离,眼神顿时一亮,连忙单膝跪下,行礼道:“小的贺通,参见大人!”然后又对白鹭抱拳道:“见过七姑娘。” 白鹭看着贺通,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嫌弃,道:“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们先去说话,他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得嘞!”贺通满面笑容,道:“多谢七姑娘!” “你谢我有个屁用,又不是我的意思,你这马屁精。” 贺通也不在意,拉着薛离的衣袖,将他往林子里拉去,边走边道:“大人,小的可算又见着您,您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不曾聆听您的教诲,小的都感觉,自己的人性又次了许多,哎!可想死我了。” 这话听得薛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贺通拍马屁的功夫越发佩服了,不过该说不说,一段时间没听他拍马屁,如今听到,还真有些亲切感。 薛离甩开他的手,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笑骂道:“你老小子是真不要脸啊,这种肉麻的话,张口就来,你就不知何为廉耻么?” “哎?”贺通不以为然地道:“知廉耻有何用处?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最是无用,在外人面前,争竞这个是为了颜面,那代表了咱锦衣卫所的地位,可在您面前,这些无用的东西要来作甚?只要大人您高兴,无所谓。” 论不要脸,这世上贺通认第二,怕是无人敢认第一了。薛离恨不得照他头上来一巴掌,不过他也知道,不能与这老小子扯这些有的没的,否则会没完没了下去。 薛离道:“别臭贫了,赶紧与我说说,你这里的情况,冠宝如何了?” 贺通道:“小的此番回京见您,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便是向您汇报训练基地之事,训练基地已重新开启,现下正有三百人在接受训练,冠宝很好,一切都很顺利。” “您随我来。”贺通领着薛离进到树林,那数百个排着整齐队形蹲在地上的人,立即改成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见过公子!” 薛离一愣,这是他亲自向齐东成下的命令,所有人都称呼自己公子,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很多熟面孔,却也有不少陌生面孔,这便是愣神的原因。 薛离微一蹙眉,问贺通道:“这些人怎么回事?” 贺通陪着笑道:“您别意外,此前在江南一带的兄弟,有一半在此……”薛离打断道:“另一半呢?” 贺通笑着道:“您先别急,小的给您介绍一下,此处共计四百八十人,从一处到六处,每一处八十人,他们都是各处的精英。当然,现下不在场的各位,也都是好手,只是这些人能力更强一些,您用着会顺手一些。” 薛离微微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贺通道:“简单来说,现下锦衣卫所已然彻底由您说了算了,所以您此前,让齐东成传的那些话没有必要,而且也不可能实现。若想在锦衣卫所面前隐藏身份,除非您不来京城,否则绝无可能。” 薛离有些意外地道:“这是谁的意思?” 贺通道:“王大人的意思,若无她的命令,您便是拿出黑铁令,也无法彻底掌权锦衣卫。” 薛离道:“她为何如此做?” 贺通道:“这个小的便不太清楚了,王大人不曾说明,不过以小的对您的了解,您品行端正,心智成熟,武艺高强,能力出众,重情重义,将锦衣卫所大权交到您手里,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过滤掉贺通的马屁,薛离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贺通嘿嘿笑道:“第二件事便是,小的被王大人派回来了,从今往后便跟着您做事。” 薛离看了眼白鹭的方向,问道:“那她突然出现,所为何事?” 贺通道:“七姑娘是来替您收拢锦衣卫所,在京城中的人员,传达您正式身份与地位命令的,具体事宜小的不甚清楚,您可去问问她。” 薛离微一挑眉,道:“也就是说,从今日开始,锦衣卫所上下,包括十二金钗,都得听我的了?” “正是!”贺通笑着道:“其实我知道,七姑娘此来,一是传达正式授权的命令,二是来考验您的,虽有王大人的命令,但她若发现您不合适,亦可擅自改变命令……不过看她现下的反应,您应该是通过考验了。” 考验我?薛离想了想,随即一挥手,对那四百多人道:“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若有任务,我会通知各位。” “是!”四百八十人齐声应道,然后起身,迅速离开了此地。 薛离问贺通道:“白鹭是十二金钗中的老七,你怎的叫她七姑娘,而不是白大人?” 贺通道:“您有所不知,小的们都是如此称呼,七姑娘是十二位金钗大人中,性格最温顺的,她也愿意我等这般称呼她,当然,您应该与王大人他们一般,唤她小七。” 薛离暗笑,这也叫最温顺的?那最暴躁的会是怎样?最温顺的这个,都一开口便要灭何进满门了,如此强势,那最暴躁的,岂不是要飞起来咬人?他冲着白鹭喊道:“小七,过来!” 白鹭应了声,快步走来,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薛离轻笑道:“方才贺通说,你此番是来考验我的,不知你的考验是什么?我通过了么?” 白鹭嫣然一笑,道:“自然通过了,您往后便是锦衣卫所的掌权人了,我也会听您的命令行事。” 薛离好奇道:“你是如何考验我的?” 白鹭想了想,道:“本来在来的路上,我尚未想好,不过方才在京都府衙已经考验过了,你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薛离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是说……杨万里?” 白鹭道:“正是,你当时若当真杀了杨万里,我便不会再说任何话,也不会带你到此,从今往后,锦衣卫所便与你无缘了,你死了也活该。” 薛离一愣,苦笑摇头,他当时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没想到竟会如此,他不可能杀了杨万里,至少现在不会。因为从殴打杨万里,到被何进滥用职权威胁,这两件事都给他上了一课,一时冲动固然解气,但后果会很严重,若无周全安排,必会惹来天大麻烦。 他道:“那是不是,我现在问你什么,你便会告诉我什么?” 白鹭道:“是。” 薛离道:“我老娘在哪儿?” 白鹭道:“不知道。” 薛离道:“王柠芮在哪儿?” 白鹭道:“训练基地。” 薛离道:“基地在哪儿?” 白鹭道:“渤海湾附近。”…… 二人便这般一问一答着,果然是问什么答什么,可让薛离有些失望的是,那些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白鹭都没能给出答案,他不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瞒着不说…… 第168章 猜测 与白鹭聊完,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临近幕时。既然与白鹭把话都说开了,那么也没必要再去担心,锦衣卫所内部的事情。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掌权锦衣卫,那么在京城,便也算有了立足之地,与面对对手的底气了。 这一点从何进的反应便不难看出,锦衣卫所的能量巨大,至少不会再让什么人随意拿捏,也算是一件不错的好事。 进得城来,薛离问贺通道:“老贺,我现在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么?” 贺通笑着道:“当然算了,如今连十二位金钗大人都要听您的,您不算谁算。” 薛离笑了笑,道:“锦衣卫指挥使,属于几品官?”他从前只知道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利很大,但却不知属于几品官,现在既然自己坐到了这个位置,自然是想了解了解。 贺通微微一愣,明白过来薛离的意思,道:“若论品级,指挥使大人无品无级,但就地位而言,一般人是无法比拟的。” 薛离轻笑道:“比何进如何?我能针对他么?” 顿了顿,贺通看了眼薛离的脸色,笑着道:“您这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眼下还是有权无名,若要获得官职,尚需皇上亲封,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毕竟整个锦衣卫所,现下都是听您的了。” 薛离道:“也就是说,我还不能对何进怎样。” 贺通道:“正是,何进乃当朝太师,位高权重,莫说您尚不是指挥使,即便是了,也不好轻易动他,除非您有对其一击必杀的把握,否则一旦何进不曾倒下,他的反扑,定会让您伤筋动骨。京城,不是实力为尊的江湖武林,而是政治斗争,皇权律法才是论胜负的准则。” 薛离点点头,没再多言,他听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派系斗争,也类似于“宫斗”,一切准则以律法与皇权为准,到了这种高度的层面,便要开始讲理,讲的是法理与事理,还有皇权至上的道理,而这种讲理的规则,最终解释权,归皇帝所有。 这也是所有人都在奉承、讨好皇帝的根本原因。 沉默着走出一段,贺通问道:“大……公子,咱现在去何处?” 薛离收回思绪,道:“朱府。” 贺通微惊,道:“哪个朱府?” 薛离道:“还有哪个朱府?护龙使朱维龙,在京城的府宅。” 贺通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有关薛离与朱欣婷的传闻,笑容逐渐暧昧,道:“小的斗胆,您与那朱家小姐,是不是那种关系?” 薛离也是一愣,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呢?我他妈成什么人了?你觉得我会见一个爱一个么?” “那可不好说,”贺通一脸贱笑地道:“您可是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出色男子,便是您不对朱欣婷有想法,保不齐她就不会对您有想法啊,早间在京都府衙的事情,小的可是听说了,若是一般的关系,她朱欣婷能那般护着您?” “你说什么?”薛离心头微凛,蹙眉问道:“你方才说谁?玉树临风胜潘安?潘安是谁?”在前世,潘安是西晋时期的人,号称古代第一美男,于是后世才有了这句话,来形容一个男人长得好看,可这个世界连三国都没有,难道又是一个历史重复的巧合? 贺通笑着道:“小的也不知潘安何许人,这话乃是苗大人说过的,据说是个十分俊俏的男子,小的挪用了。但以公子您的相貌,想来不会比那潘安差!” 日!怎么又是我那便宜老娘,她该不会真是穿越过来的吧?薛离心里扑通轻跳,他从前便有这等想法,只是一直觉得太过荒诞,可方才听了贺通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灵魂重生过来,难道别人就不能一样,或者穿越过来么? 保不齐还真有这种可能,从创建锦衣卫所,训练出的锦衣卫和虎卫,其执行力与纪律性,都十分像前世的国家军队,所以他对苗惜弱越发好奇了,她还没死,我若见到她,和她对上几个只有那个世界的人,才听得懂的暗号,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想到这,薛离心里不禁有些激动起来,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却也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毕竟在这个世界,自己终归是最孤独的那个。 见薛离不说话,贺通小声问道:“公子,您入京之后,便一直住在朱府吗?” 薛离点头道:“嗯,我也是刚入京不久,这朱欣婷其实你也认识,我与她谈了个合作而已。” “我认识?”贺通道:“小的自然认识朱欣婷,那小姐虽有些刁蛮,但该说不说,生得倒是不错,勉强配得上您。” 见这厮三句话不离这件事,薛离恨不得给他一巴掌,道:“我说的认识,不是你理解的那样,还记得去年去往凤阳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偷了邹围城银子的小叫花么?就是她。” “啊?”贺通一惊,忙道:“居然是她?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就是她,回头你见了便可认出来。”薛离道:“我起初不太信任京中锦衣卫所,一时也无去处,又正巧遇上她,便与她达成个合作,我冒充她的情郎,替她解除与荣旭的婚约,她助我在京城立足,所以前番她才会那般护着我,明白了?” 贺通微低头,看着地面走神,片刻后突然“嘿嘿”笑了起来,要多**有多**,薛离吓得赶紧与他拉开距离,道:“你在干嘛?为何笑得如此**!” 贺通笑声逐渐变大,呵呵笑道:“小的算是看出来了,这世上,但凡与您接触过的女子,便没一个能逃出您手心的,哎,看来那朱欣婷,离沦陷已经不远了啊。不过我支持您,公子,您便稍微施展一下您的个人魅力,将那丫头拿下,从今往后,连护龙使与神龙教,都有可能变成您的后院!” 薛离老大一阵无语,对这厮的“脑嗨”行径很是不耻,便不去理他,很快便到了龙华大道,朱府的门前。 薛离看了看身后的贺通道,叮嘱道:“你这家伙,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会儿进去之后,不准乱说话,否则我撕了你的嘴。” 贺通神色暧昧地挑眉一笑,道:“小的明白,明白,此乃公子您的策略,小的保证,绝不多嘴多舌,坏了您的好事。” “我他妈……”薛离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给他一脚,贺通连忙后退,站到了台阶上。 薛离没去管他,抬手敲门,可只是轻轻一用力,门便开了,他摇头苦笑,这丫头,居然又忘了关门。贺通疑惑道:“咦?门怎的没关?”往前走了几步。 薛离没理他。推门走了进去,此时天色已晚,可家里却还是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点,前厅的大门开着,里面也没人。他微微蹙眉,不应该啊,朱欣婷在家,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从未出过偏差,今日这是怎么了? 贺通跟了进去,打眼四处看了一圈,小声道:“怎么会这样?该不会出事儿了吧?”朱欣婷在京城会不会出事他不知道,虽然概率不大,但此刻眼前的情况,很容易便会让人往那个方面想。 薛离看了他一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能出什么事?这可是京城。”可转念一想又不对,眼前的情况过于反常,而且朱欣婷还有伤在身,保不齐还真有可能出事儿了,或者还没回来?可这都快一天了,她就是爬也应该爬回来了。 想到这,薛离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大步往里走去,喊道:“朱小姐!朱欣婷!你在不在家!” 第169章 生气了 薛离在府内大声呼喊着朱欣婷的名字,从厨房到前厅,之后又去了她的房间,但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不在家?可这个时辰,她能去哪儿?难道真的出事儿了? 这般想着,薛离又往宅子里的其他地方去寻,这宅子如此之大,她有没有可能上厕所去了? 正想着,已经到了后园,薛离正要往厕所方向去,却听贺通道:“公子您看,那是不是朱小姐?”薛离一怔,顺着贺通手指方向看去。 后园很大,正中心处有一湾小湖,岸边种着一些杨柳、果树,便是在一棵刚吐新芽的高大梨树,一根横着长出来的树干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朱欣婷。 薛离神色一喜,连忙往那边跑去,见状,贺通暗暗发笑,就这还敢说自己不在乎她?你就差将担心俩字儿写脸上了。 到了树下,薛离微微蹙眉,唤道:“朱欣婷,你躺在这作甚?”心里的担心终于彻底放下,因为朱欣婷只是睡着了,呼吸很匀称。 朱欣婷微微一惊,身子颤了颤,抬头往下看去,一见薛离,睡意朦胧的脸上,先是露出一抹笑意,但紧接着便不见了,揉了揉眼睛,道:“你怎的来了?”语气有些淡漠,因为她以为薛离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这也不是最关键的。 薛离道:“我不回来去哪儿?赶紧先下来,姑娘家家的,一点形象也不讲究,躺树上都能睡着,你属猫的么?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朱欣婷清醒了一些,慢慢撑着胳膊坐起来,道:“我乐意,摔死我也活该,岂敢劳您薛大人操心?” 薛离算听出来了,这是还在为早间的事情是跟自己生气,不过想想也是,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尽心尽力地要去保护一个人,甚至不惜与那些大人物正面硬刚,最后却发现,那个原本要被自己保护的人,却有着让自己无法企及的身份,这种心理落差,与被欺骗的感觉,当真很不好。 “你在生气?”薛离轻笑着道:“先下来,我慢慢与你说。” “可不敢,”朱欣婷淡淡地道:“您可是连锦衣卫所十二金钗,都要下跪行礼的大人物,我不过一介民女,岂敢让您解释?您还是请回吧,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是不是所有中国的女孩子,生气时都这样?冷嘲热讽的,根本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薛离无奈苦笑,道:“我并非刻意对你隐瞒身份,我有苦衷,你下来,听我慢慢给你说好不好?” 朱欣婷不为所动,道:“看来我是该请些下人回来了,更该给大门上锁,否则随便什么人,想进便进,拿我这当了客栈。” 这种情况,薛离是第一次遇到,前世也只是在网络和电视剧里见过,但那都些处理方式,都是些不切实际的艺术加工手法,现实中可行性真不高,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于是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后的贺通。 贺通会意,笑着道:“朱小姐,小叫花?您还记得我吗?” 朱欣婷淡淡地道:“记得,贺通,当初若非我跑得快,怕是也与邹围城那些人一般,被你下了毒了,我岂会忘了你?怎的?又重新回到薛离身边了?我说他怎的敢对杨万里下手,也不如何将何太师放在眼里,锦衣卫所啊,那可是皇上撑腰的机构,何太师算个屁?” 顿了顿,朱欣婷看向薛离,似笑非笑地道:“我说你此前怎的总向我打听,锦衣卫指挥使的下落,你与她什么关系?该不会是她派你进京,办什么重要事情吧?” 贺通道:“朱小姐,您可真误会我家公子了,他此前并不知晓在下在京城,更不知七姑娘在京城,他也被蒙在鼓里,并非有意瞒你,您赶紧下来,听我家公子解释,再让他给您服个软、道个歉,这事儿本来便是误会,你二人关系如此亲近,没必要因为一个误会,便错过了一番大好姻缘,太可惜了。” “你!”薛离与朱欣婷同时对这厮怒目而视,吓得贺通连忙后退,讪笑道:“呃,我不说了,不说了,您二位自己聊,我嘴贱,瞎操心,又不是我娶媳妇儿,更不是我找相公,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我撕烂你的嘴!”朱欣婷脸色通红,便要下去对贺通动手,但见薛离仰头看着自己,一脸讨人厌的笑意,她连忙止住,不动了,哼道:“你二人莫要在我府上胡说八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回去吧!” 贺通神色一怔,还要再说什么,但却被薛离抬手制止了,问朱欣婷道:“你当真不下来,当真不听我解释,当真要赶我走?” 朱欣婷面色微变,被他这态度弄得越发生气,道:“没错,我偏不下来,请你离开我家!” “好,”薛离缓缓点头,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然后对贺通一甩头,道:“我们走。”便大步往外走去。贺通微微一愣,没想到薛离竟这般有个性,说走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那收编神龙教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贺通连忙跟上,想再劝劝,但却被薛离一个瞪眼吓了回去,不敢再多言,只是心里实在觉得可惜,一个兵不血刃收编神龙教的机会,便这般没了。 见薛离说走就走,朱欣婷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明明是他先瞒着自己的,怎的现在倒成了自己的错?这人便不知服软为何物吗?但她的骄傲与极强的自尊心,却让她无法做出让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薛离离开,然后重新躺下,看着天空发呆。 薛离当真走了吗?当然没有,他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贺通也帮不上忙,所以便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能不能成,要试过才知道。 回到前院,贺通看着薛离的脸色,小意问道:“公子,您当真便这样走了?那可是朱维龙的女儿,生得好看不说,护龙使与神龙教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您当真要放弃?” “我说你脑子里便不能想些干净东西?谁告诉你有过接触,便要收入房中的?她是何身份与我何干?我只是拿她当个朋友而已。” 我信了你的鬼话,当初你与秦小姐,不也是说拿她当朋友吗?最后还不是给人拿下了?装什么装?贺通偷偷翻了个白眼,大大地鄙视薛离,但面上却不露分毫,问道:“呃,那咱现在去何处?” 薛离道:“厨房。” “啊?”贺通一愣,道:“什么厨房?” 薛离道:“你不是让我给朱欣婷服软道歉么?过来帮忙。”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贺通紧紧跟上,嘿嘿笑着道:“您让小的如何帮忙?”听薛离这样说,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因为在他看来,朱欣婷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力量,她身后的力量不容小觑,就算不能拿来为我所用,最好也别成为敌人,否则会让人很头疼,拿下朱欣婷,最起码也能对朱维龙起到牵制作用。 老丈人打女婿,也只能是意思意思,还能真下死手不成? 薛离道:“会烧火吧?” “您的意思是……” 薛离道:“折腾一整天了,肚子有些饿,先做点饭吃,你给我点灶台,我掌勺。” 贺通一愣,挑眉,笑容暧昧地道:“您是说您饿了,还是朱小姐饿了?” 薛离一巴掌拍在这厮背上,笑骂道:“你说呢?你不饿?少废话,点火去!” “得嘞!听您的!小的就知道,您最有办法了,区区一个朱欣婷,别说她还是个女子了,便是只母蚊子,只要您出手,她也绝对逃不了!哈哈哈!” “我他妈踹死你!”薛离啼笑皆非,在贺通屁股上踢了一下,然后开始备菜做饭…… 第170章 骗子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朱欣婷摸着黑回到前厅,心里依旧有些不高兴,多数是来源于薛离对自己的欺骗,可经过方才这半个时辰的思考,她心里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说到底那是薛离的私事,何况锦衣卫所本就是个非常神秘的机构,他有些事不方便告诉自己,也无可厚非,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可最为关键的,也是她至此还是不开心的是,薛离那个混蛋,居然便这般走了,自己对他那么好,不仅收留了他,还在何进对他不利的时候挺身而出,要知道,得罪了何进,对她朱家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可这人,居然连一句软话都不愿说,态度如此强硬,而且还直接走了,太过分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想着,她取出火折子,开始点灯,却闻到了自屋外飘进来的饭菜香味,不禁神色一怔,来不及多想,快步往屋外走去。 “老贺,你赶紧去将屋里的灯点上,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外人还以为咱家里没人呢!”是薛离的声音。 贺通应道:“好嘞,公子您慢些,千万别将如此美味的饭菜洒了,我快饿死了。”说着便脚步匆匆地往前厅跑去。 朱欣婷微微一愣,嘴角泛起一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然后快速躲到了屏风后面,她要看看,薛离二人会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贺通跑了进来,快速将罩着白纱罩的蜡烛点着,前厅里一片透亮。薛离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砂锅走了进来,笑着道:“厨房里还有,你去将那些都拿过来,今晚公子让你们尝尝火锅,这可是好东西,我……” 话到这,薛离突然听见,去往内堂的屏风后面,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咽吐沫的声音,还有一个淡淡的呼吸声,他暗自好笑。 贺通笑着道:“公子,什么叫火锅?小的可从未听说过。” 薛离笑着道:“火锅,顾名思义,便是用火煮着的锅,看到我手里的砂锅了吧?里面的汤料都是我精心调配而成,加了药材以及很多调味品,一会儿再拿个碳炉来,将砂锅往上一放,烧开了,再将此前备好的菜食放进去煮,边煮边吃,汤料里面有花椒、辣椒,所以又麻又辣,再来杯酒,啧啧啧……想想都流口水。” 贺通也馋了,他并不知道朱欣婷躲在暗处,问道:“小的见您方才,将牛羊肉切成了纸一般的薄片,还卷起来了,那是作甚?” 薛离悄摸着瞟了一眼屏风,道:“你要记住,火锅,吃的就是一个新鲜与口感,牛羊肉大块煮熟,抵饱自是没有问题,但却没了灵魂。”想起前世吃的火锅,他也不禁悄悄咽了口吐沫。 贺通来了兴趣,问道:“何谓没了灵魂?” 薛离赞赏地看了贺通一眼,道:“牛羊肉切成薄片,便会很容易煮熟,届时将之往汤料里一放,片刻取出,不仅美味,而且口感更加,再加上那些大片叶子的青菜,用来卷肉片,哎,不能说,我已经流口水了,赶紧去拿。” 不一会儿,二人便将所有食材拿到了前厅,也不上桌,直接放在了地上,一个小碳炉上,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香味扑鼻,二人席地而坐,便要动筷子,贺通这才想起来,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叫上朱小姐一起?如此多食材,咱也吃不完啊,而且她早间时候便在与您置气,怕是已经一整日不曾进食了。” 薛离明显感到屏风后面,朱欣婷屏住了呼吸,他暗暗发笑,道:“谁去叫?你去还是我去?我告诉你,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谁去了谁碰一鼻子灰,即便叫来了又怎样,摆着一张臭脸,咱还吃不吃了?别影响品尝美食的心情。” 朱欣婷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点。 贺通正要用自己那套说辞劝说薛离,便是拿下朱欣婷,便差不多得到了护龙使与神龙教的支持,类似的话,但却见薛离正给自己使眼色,眼珠子不断瞟向屏风后面,他恍然大悟,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道:“哎,公子,您是不知道啊,小的我年轻时,成亲后也曾与我那夫人闹过矛盾,女人便是如此,使些小性子很正常,其实她也并非要让您如何怎样,关键是态度,您说些软话,事情便过去了。” “您看啊,您当初在去往凤阳的路上,便与朱小姐相识,虽谈不上交情吧,但也也算是有缘了,天下如此之大,为何偏偏让您二位相识?而且如今进了京城,她又收留您,又那般不遗余力地帮您,咱先不说结果如何,她是不是真心拿您当自己人对待了?” 薛离知道,贺通还是那般心思,却也没有与他计较,现下最重要的是,先与朱欣婷和好,就算不利用她,最起码不要与她不欢而散,而且贺通说得也都是事实,于是他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拿她当自己人啊,不然你以为我这顿饭为何会在这做?” 贺通暗笑,一边对着薛离挤眉弄眼,一边道:“小的明白,其实您也想得到朱小姐原谅,不过话说回来,此事虽说不是您有意为之,但骗了她却是不争的事实,我说句公道话,若我是朱小姐,也会很生气。所以说,一切都是误会,您二位郎才女貌,不在一起实在可惜了。” “依小的看,您怎么说也是男人,去给她道个歉,服个软,她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见您如此有诚意,一定会原谅您的!” 朱欣婷突然觉得,贺通其实还挺好的。 薛离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蹙眉问道:“你觉得她能原谅我?我若去叫她,她若还是不愿理我,甚至动手打我呢?” 贺通道:“她气性也该过去了,若还是不愿理您,那您便站那让她打几下,姑娘家家的,下手能有多重?打几下也无妨,她出了气,您也被原谅了,本身就不是多大的事情,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 薛离道:“你以为她是一般的姑娘家?那可是八品高手!打死我怎么办?” 贺通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而且我能感觉到,朱小姐一定不会下死手,她也很在乎您,便如您在乎她一般。” 薛离笑笑,道:“那我去叫她?” 贺通连连点头。 薛离起身,立刻便听屏风后面发出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待朱欣婷走远后,她轻声对贺通道:“她走了。” 贺通贱笑着轻声道:“您快去,趁胜追击,定要将他拿下。” 薛离笑着点头,提高音量道:“贺通,我们不回来你不准先吃,如此美味,应当叫朱小姐先品尝!记住了么?” “您放心!小的分毫不动!” 去到后园,见朱欣婷果然又重新躺到了树干上,薛离暗笑,大步走了过去,哼哼道:“你这丫头,如此不讲道理,那事儿是我存心骗你的么?我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锦衣卫所回来人了,你这般与我怄气,你自己觉得合适不合适?” 朱欣婷差点气得跳起来骂人,她已经做好薛离来哄自己的准备了,前番听他与贺通的对话,她心里已经原谅了薛离,谁知这人此时却摆出如此嘴脸,太可恶了! 她没搭理薛离。 薛离憋着笑,沉着脸道:“我做好了饭菜,做多了吃不完,你要不要一起吃,不吃我可倒掉了!” 气死我了!这个死人头!有你这般服软道歉的吗?!朱欣婷猛地坐起来,瞪着他道:“我不吃!倒不倒是你的事!我不稀罕!你走!” 见状,薛离憋不住了笑了起来,道:“我为何要走?此处也是我家,是你请我来的,怎的?请我来住的是你,如今赶我走的也是你,你是想玩儿完了就甩么?门也没有!” “你!”朱欣婷气急,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打死你!”说着一跃而下,挥拳打向薛离胸口。 薛离也不躲,反而将胸膛往上挺了挺,就听“嘭!”的一声闷响,朱欣婷结结实实一拳打在他胸口,薛离顺势往后飞退,然后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不动了。 朱欣婷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见薛离闭眼躺在那,居然连呼吸都停了,她赶紧蹲下摇晃他的身体,急切地道:“你、你怎的了,我没用力啊,你醒醒,醒醒,别吓我!” 薛离还是不动,更是将所有生命体征的体现停掉了,这便是他身体的特殊之处,从每一处血肉到细胞,都能被控制。 叫了片刻,无果,薛离似真的死了,朱欣婷急哭了,呜咽道:“薛离你别死,我没想杀你,我不是故意的啊,你醒醒好不好,我不与你闹了,我道歉好不好,你不要吓我啊!”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薛离睁眼笑着道。 第171章 该死的温柔 朱欣婷吓了一跳,但立刻被一股愤怒覆盖,一把抓住薛离胸前的衣服,喝道:“混蛋!你装死吓我!你这个混蛋!坏人!”随即疯了一般摇晃着薛离的身体,眼眶已经红了。 薛离躺那儿没动,面带微笑看着她,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任她拉扯自己,不管怎么说,这招以退为进,应该算是成功了。不禁让他想起大宰治在《人间失格》里的一段话:同为人类,女人却是和男人完全不同的一种生物,她们不可理喻,却也不可小觑。 尽管贺通给的建议,他不能完全赞同,因为想要拿下一个女人,尤其是像朱欣婷这样的女人,不容易。此间要付出太多时间精力,最关键的,这才是赤裸裸的欺骗。 可就在朱欣婷用力摇晃自己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不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么?京城这池子水太深,即便自己手中有着锦衣卫所的大权,但若想扳倒陈亲王赵明诚与太师何进,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他需要盟友,需要有足够分量的盟友。 即便这个盟友,不能给自己帮助,但也不能多一个敌人,而护龙使朱维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朱欣婷便是切入口。 薛离在想着这些事情,可在朱欣婷看来便不是如此了,她以为自己方才下手太重,让薛离受了伤,见他一直不动弹,她慢慢停下动作,小意道:“你、你怎的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薛离睁开眼,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道:“别闹了,我没事,回去吃晚饭,我已经准备好,再不回去,被贺通吃光了。”说完也不等朱欣婷反应,便这般拉着她的手,往前厅走去。 虽已不是第一次被薛离拉手了,可这次好像与以往不同,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一般,而且朱欣婷能感觉到,薛离并没有要占自己便宜的意思。 她俏脸微红,有意想抽回手来,但却发现薛离握得很紧,她又不敢过分用力,轻微挣扎了几下,便也放弃了,心道:“是他抓得太紧,我抽不回来。” 回到前厅,贺通见他二人手拉手回来,顿时眼前一亮,赶紧站起身来,笑着道:“朱小姐,赶紧过来坐,这是我家公子做的火锅,你看看多香,我都快馋死了!” 朱欣婷眉间闪过一丝笑意,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尴尬,薛离道:“桌子太小了,东西放不下,便凑合在地上吃了,”然后吩咐贺通道:“老贺,你明日一早,便去请些家人回来,再去别处收拾一个大些的屋子,当作餐厅,以后专门用来吃饭,家就该有家的样子。” 贺通精神一振,大致猜到了薛离的想法,应该是同意自己的建议了,他连忙应道:“得嘞,这事儿您便交给小的去办。” 薛离点了点头,拉着朱欣婷席地而坐,道:“快吃吧,你也饿一整天了,这些都是我精心准备的。” 见薛离主动为自己缓解了尴尬,朱欣婷心中感激,什么也没说,轻嗯了声,她的确饿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动手。 这时,薛离用筷子夹起一些蔬菜,放入砂锅里烫了一会儿,方进她碗里,道:“很饿的时候,第一口莫要先吃肉食,不利于消化,先吃些素食。”然后又去夹了一卷羊肉,放到锅里也不放下,只片刻功夫,羊肉卷便变了形状、颜色,随即又放入朱欣婷碗里。 朱欣婷愣愣看着他,感觉有点不认识他了,薛离笑着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的肉可不能吃,快吃吧,先吃素食。” 该死的温柔。 三人开始大口吃喝起来,吃得满头大汗,赞不绝口,此间薛离与贺通推杯换盏,说说笑笑,朱欣婷脚上有伤,薛离不让她喝酒,并承诺等她伤好之后,再吃一次火锅,届时一定让她喝酒。 这虽是一件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可朱欣婷心里,却没有半点排斥,反而觉得薛离很特别,温柔中带着一些,让人心旌摇摇的霸道,他,真的很温柔。 酒足饭饱之后,准备的所有食材都被吃得一干二净,薛离心满意足地躺到了地上,见朱欣婷要收拾碗筷,贺通连忙起身,笑着道:“朱小姐,您就别动了,这顿饭是我家公子给你赔罪的,我沾了光,我来,我来,您与公子回房歇着吧。” 朱欣婷一愣,脸色泛红,本想骂他两句,但见他笑容暧昧,不禁眼神闪躲着看向了别处。这时,薛离突然站了起来,冲她伸出一只手,道:“起来,我带你出去逛逛,顺便将今日的事情,向你解释清楚,但我有个条件,不准再动手打我。” 朱欣婷微微仰头看着他,突然噗嗤一笑,自然不会主动让她拉自己的手,便要自己起身,但薛离却弯下腰,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虎着脸道:“说扶你就让扶你,自己伤还没好,心里没数么?”说完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半搀半抱地带着她往前院而去。 见状,贺通看得直咋舌,还是自家大人有手段啊,随便一出手,便将这凶名在外的小姐拿捏了,服气,真他娘的服气! 前院里有棵老槐树,树下立着一座三米多高的四柱凉亭,亭内石桌石凳俱全,但薛离却未进去,而是拉着朱欣婷,纵身一跃上了凉亭顶子,扶着朱欣婷坐下,他仰躺在她身旁,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一直没说话。 夜空深邃幽蓝,点点繁星错落汇聚,如银河横空,月儿在更远处,似是要避让那银河一般。耳畔微冷的夜风,吹得槐树“哗哗”轻响,树下偶有几声轻微虫鸣发出,十分惬意,安宁。 静坐了一会儿,朱欣婷终于开口了,问道:“你为何这般待我?” 薛离笑笑,道:“我如何待你,你是说今晚的火锅么?嘿嘿,不算什么,在哪儿不都得吃饭么?别往心里去,我是骗你的。” 朱欣婷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人怎的突然像换了个性子一般?莫非从前都是假的? 薛离突然笑着问道:“你会唱曲儿么?” 朱欣婷一愣,道:“不会。” 薛离道:“我会,我给你唱一个,听好了……”今晚喝了不少酒,导致他此刻也有些豪放,也不去管朱欣婷的反应,自顾自地酝酿片刻,开口唱道:“向江南折过花,对春风与红蜡,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邀我拍坛去醉眼万斗烟霞。向江北饮过马,对西风与黄沙……” 一首《不谓侠》,唱得字正腔圆,婉转动听,加之酒意正浓,更是透着一股豪情,尤其是这种简单轻快的曲调,朗朗上口,让人一听难忘,朱欣婷听呆了。 第172章 不好骗 一首歌唱完,薛离静静望着夜空走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唱歌,当然,他的本心也并非想借此对朱欣婷如何,纯粹是临时起意,不过好在他的音乐天赋还算不错,高二那会儿,还曾拿过校园歌唱比赛第二名,也算没有出糗了。 朱欣婷愣愣看着薛离,还沉浸在方才那首很奇怪,但却很好听的曲子里,不禁感叹道:“这是什么曲子?我怎的从未听过?” 薛离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便是脑中突然有这么一首曲子,便唱出来了,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朱欣婷微微一愣,这是她与薛离相识以来,头一次相处得如此融洽,但她并非那种容易被忽悠的简单女子,此刻心中虽有些异样情愫,但却并未让她彻底沦陷,沉默片刻,突然轻笑着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薛离偏头望着她,道:“什么我想干什么?” 朱欣婷道:“从你第二次去后园寻我开始,我便觉得你有所变化,与从前不一样了,这般温柔,善解人意,你莫不是看上我了?” 薛离笑了笑,道:“我对你好也有错么?前番惹你生了气,此乃我道歉的态度。” 朱欣婷微微点了点头,道:“态度倒是不错,只是变化太大,大得有些让我毛骨悚然,你应当是有所求才是。” 薛离笑着道:“我求什么?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还是,秋水银堂鸳鸯比翼,天风玉宇鸾凤和鸣?我无所求,便是想对你好一些,表达歉意。对了,我若说我当真看上你了,你当如何应对?” 朱欣婷眼光晶亮地看着他,听他随口吟出的,便是两副精妙对子,不由心生感叹,这人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而且这两幅对子,明显有些表男女之情,甚至可以说是求偶的意思,他竟可张嘴就来,还有前番那首曲子,又是多情风流,又是爱天下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朱欣婷轻笑道:“看上我了?好啊,你去向我爹提亲,只要他点头,我便嫁你,你有了家室也无妨。” 这时候,答得越干脆便越有问题,薛离暗暗苦笑,他知道是无法轻易将这丫头骗到手的,但却没想到会如此困难。道:“那你爹不得直接弄死我?” 朱欣婷道:“今夜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说实话,我其实挺喜欢,也挺感动的,但我也知道是假的,你莫要与我耍些心思,我不吃这套,我们有话说话,保持坦诚的合作关系,各取所需,如何?” 薛离道:“嗯……也可以,那你说说,要如何各取所需?又该如何坦诚合作?” 朱欣婷道:“抛开此前的合作关系不谈,现下你已将何进得罪死了,他不可能将此事就此揭过。我不知道你在锦衣卫所中是何等身份,看那位金钗大人对你的态度,你最次也该是副指挥使吧?或者是你与那指挥使,有些什么特殊关系。” “但你要明白,不论是何进,还是我爹,不去招惹锦衣卫,并非是怕,而是这个机构太过难缠,没有人愿意自找麻烦,说到底还是要拼谋略与手段,除非那个女人亲自出面,否则你还真不一定能取得压倒性胜利。” 薛离笑着问道:“你如何知道,指挥使亲自出面,便一定能赢何进与你爹?” 朱欣婷似笑非笑地道:“这便是你不够坦诚之处,那女人与皇上的关系你不知道吗?她若出面,妄说何进与我爹,便是陈亲王来了,也不够看,她是皇上喜欢的女子,更是唯一一个敢拒绝皇上的女子。” 薛离点点头,道:“那依你的想法,应该如何合作?” 朱欣婷道:“我二人继续保持此前的合作关系,你可以继续利用我的身份,这样,我亦可利用你的身份,退掉与荣旭的婚约,这是其一。” “其二,我尽我所能助你便宜行事,但条件是,你要帮我将我爹击垮,只要别弄死他,最好能将他的身份彻底削去,将神龙教毁掉,在此期间,我会尽全力,不让我爹与何进一派结盟,这样会省去你不少麻烦。” 薛离被朱欣婷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这丫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帮着我一个外人,去对付自己亲生父亲,这得多大仇啊?他蹙眉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他可是你爹。” 朱欣婷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的事情,不便与你细说,我只希望他能垮台,至于这期间,你能否将何进斗垮,便要看你的本事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都会尽力帮你。” 薛离陷入了思考。 朱欣婷接着道:“我与你坦诚说出这些,便是要让你相信,我是真心与你合作,至于是你利用我,还是我利用你,这些不用藏着掖着,能被利用,本身便说明了自身存在着价值,便看我二人各自发挥了。” 时至今日,听了朱欣婷这番话,薛离才彻底明白,卫延光夫妇为何会说,朱欣婷是个很邪性的女子,她的行为的确很反常,目标亦是让常人无法理解,她为何要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疯了么? 薛离道:“说得有理,我似乎没有拒绝了道理,不过我有句话问你……” 朱欣婷点头,道:“你问,能说的我定不隐瞒。” 薛离道:“你该不会这会儿与我说得好听,日后转过头来再对付我吧?说真的,你这番言论,让我有些怕你了。” 朱欣婷无声而笑,道:“你便只有这点胆识?我朱欣婷还不至于如此小人,我希望你信任我,我也会信任你。至于我二人互相隐瞒着的秘密……等有一日,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时,我便会告诉你,我与我爹之间的事情,这很公平。” 男人是雄性牲口,征服欲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此前不答应贺通的建议便也算了,因为自己根本没有这种想法,可之后答应了,也付诸了行动,但却被朱欣婷一眼识破,这便彻底激活了薛离体内的征服欲,你不是很精明、很清醒么?好,那公子我便陪你玩玩,就当刷经验练级了。 薛离微微点头,道:“的确很公平,我同意了,击掌为盟。” “好。”朱欣婷应了声,然后二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黑一白两只手,重重拍在一起,发出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 片刻后,薛离突然偏头看向朱欣婷,见她愣愣望着夜色发呆,他轻笑着道:“你在想什么?” 朱欣婷微微一惊,回过神来,道:“没想什么,怎么了?” “没事,”薛离笑着道:“我从前只是听说你很聪明,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有些佩服。” 朱欣婷挑眉道:“谁与你说的,卫延光还是林婉君?” 薛离道:“都说过,对你评价很高。” “评价高?”朱欣婷轻笑道:“你不用糊弄我,旁人的评价我根本不在乎,你所谓的评价高,无非便是什么邪性,狠辣,随他们去说,事实本来也是如此。” 这一刻,薛离突然觉得,朱欣婷心里的故事,似乎并不比自己少,她这样一个如花儿般的年纪,却养成了这样的内在性子,必是与她的成长经历有关。 “邪性倒是听他们说过,我也见识了,”薛离笑着道:“至于狠辣嘛,狠我倒是暂未看出来,辣倒是看出来了。” “辣?”朱欣婷挑眉道:“狠辣不应该是连在一块儿,用作形容人的吗?怎的还分开了?我何处辣了?” 薛离张嘴无声笑了笑,起身往一旁坐了坐,隔着一小段距离,上下打量着她,坏笑道:“身材很辣,肤白貌美大长腿,胸大屁股大,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看着便会有股子冲动,你看我都快流鼻血了……” 朱欣婷一愣,红晕上脸,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但很快便压制住了,似笑非笑地道:“你比我想象得更无耻,不过也无妨,你不是有冲动吗?这也不难,你去向我爹提亲,他若同意了,往后你随时可以抱着我睡觉,我愿意。” 日!这小妞居然比老子还放得开!薛离嘿嘿贱笑道:“那有什么意思,家花哪有野花香?娶回家抱着睡觉不够刺激,何况我娘子的身材也不差……要玩便玩刺激点的,无媒苟合才过瘾呐!” “你!”朱欣婷险些被他气疯,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抬手便要打他,但可薛离已经跳下凉亭,大笑道:“回房睡觉咯!你夜里可别摸进我房中,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你是人吗?朱欣婷气得牙痒痒,却又没办法,打打不过,说说不过,只能狠狠瞪着薛离的背影,牙都咬碎了。待薛离进屋之后,她却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与这无耻之人相识之后,自己也不知被他气过多少回了,每次都恨得牙痒痒,都快习惯了。 第173章 荣国公的邀请 次日正午,刚吃过饭的薛离,正躺在前厅屋檐下晒太阳,吃饱喝足睡一觉,好不惬意。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朱欣婷一直到现在都没再与他说过话,此时正坐在前厅里看书,二人一里一外,各忙各的,互不打扰,贺通出去雇下人了,至此未归。 这时,院门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不是那种猛推,而是不知道门上了锁,一推之下,重心不稳,撞到了门上,接着就听有人喊道:“婷婷,你在家吗?今日怎的还锁了门?” 是荣旭的声音。 薛离闭目养神,正自舒服的时候,突然被吵醒,让他有些不高兴,就听朱欣婷道:“别躺着了,快去开门,荣旭来了,估摸着是有什么事。” 薛离微微起身,扭头去看她,道:“干嘛让我去开,他又不会找我,找谁谁去开,没见我正睡午觉了么。” 朱欣婷哼道:“你这人,当真坏得很,昨日那般殷切体贴,怎的才过了一夜,便变了?我脚伤未愈,你便忍心看着我一瘸一卦地走过去开门?” “你的伤又不是我弄的,我还帮你治伤了呢。”薛离道:“昨日那般待你,是想将你骗到手,对你动了色心,谁知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上钩,我为何还要体贴你?没有回报的付出,便是舔狗行径,正所谓,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我不做赔本买卖。” 朱欣婷险些被气笑出来,这人也太无耻了,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便不知何为羞耻吗?她没好气地道:“算我求你好不好?我这伤处又有些痛了,你便让我歇息一阵,帮我开下门,算我欠你的。” 薛离坐了起来,一脸荡笑地道:“欠我的?你打算如何偿还?肉偿么?那可不行,我尚未做好准备,回头你抱我一下便可,咦?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是很纯洁的那种拥抱,你想哪儿去了?我……” 不等他说完,朱欣婷手里的书便飞了过来,他连忙接住,朱欣婷站了起来,哼道:“求人不如求己,不去拉倒,我自己去!”说着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见状,薛离连忙起身,伸出手臂制止她,道:“慢来、慢来,我便是与你开个玩笑,不至于生那么大气,您坐着,坐着,我去开门,嘿嘿。”说完便快步往院门走去。 朱欣婷轻声骂道:“这坏东西,气死我了!” 这时,荣旭再次喊道:“婷婷,你在家吗?是我,找你有事!” “来了,来了,喊什么喊,大中午的,扰人清梦。”薛离走过去将门拉开,荣旭站在门口。 见到薛离,荣旭脸色一变,皱眉道:“你怎的还在此处?” 薛离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处?这是我家,婷婷是我未过门的小妾,倒是你,堂堂国公爷的孙儿,却整日缠着一个有婚事在身的女子,你意欲何为?小心我上衙门去告你。” “你!”荣旭神色微冷,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发作,而是绕开薛离,径自往屋里走去。 薛离微笑摇头,并未与他计较,然后跨过门槛,站到了门外,他对荣旭找朱欣婷做什么,丝毫没有兴趣,还不如在外面透透气。 另一头,荣旭进门后便大步往前厅走去,见薛离没跟上来,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到了朱欣婷面前。 也不用招呼,荣旭自顾自地坐到朱欣婷旁边的椅子上,笑着问道:“婷婷,伤势好些了吗?” 朱欣婷看了眼院门外的薛离,暗自摇头,不去管他,道:“好多了,你怎的来了?” 荣旭道:“爷爷让我来请你,去参加晚上的宴会,届时家中会来许多人,你正好去与他们认识认识。” “宴会?”朱欣婷疑惑道:“为何突然举办宴会?都有什么人参加?” 荣旭笑着道:“都是一些准备参加科考的秀才举子,爷爷请了他们,我知道你对诗词歌赋,文章八股有些兴趣,便想着请你过去凑凑热闹,届时太子殿下也会亲临,那些都是各地来的才子,很有才学的。” “太子也来?”朱欣婷微微一愣,看着荣旭微微蹙眉,思考片刻,恍然大悟,轻笑道:“国公爷爷当真是来请我的?不曾说请薛离?” 荣旭撇嘴一笑,知道被朱欣婷看穿了,道:“爷爷说了,让你去的时候,顺便带上薛离,爷爷想见见他。” 朱欣婷何其聪明,立刻便分析出了实情,道:“我顺便带上薛离?怕是主要请薛离,是他顺便带上我吧?” 荣旭皱眉道:“我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哪里比我强了?你为何会选中他?便因为他武功比我高?” 还真是这样,荣国公设宴,邀请的都是些进京赶考的秀才,而且太子也会亲临,看来国公爷爷是看出薛离的价值,要开始拉拢了。动作还真快,连太子都请来了。 朱欣婷道:“这是我的事情,希望你莫要多管,我说过,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若再纠缠不清,那我二人连朋友都莫要做了。” 这话说得决绝,让荣旭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薛离的恨意更深了,但他这回却没有强行辩解什么,因为有爷爷撑腰,不到最后,一切便都还有转机,不能急在一时。 荣旭道:“暂且不说这些,稍后你与那薛离说一声,这便随我一起回府,爷爷想见见他。” 朱欣婷蹙眉道:“为何如此之早?” 荣旭笑着道:“那些进了京的秀才举子也会早到,届时爷爷会亲自接见他们,所以想在此之前,先与你和薛离见一面,说说话,再晚便没空闲了。” 这其中必有猫腻,堂堂国公爷,为了几个秀才举子没了空闲,这理由也太牵强了,谁会相信?不过既然荣国公有话,不论什么时候,让去就得去,不能推诿,否则太不像话了。 朱欣婷并未多问,想了想,道:“我问问他。”然后冲着院门方向唤道:“薛离,你进来一下,荣旭有话与你说!” 薛离一愣,有话跟我说?这小子该不会又要寻我吵架吧?我可没那闲工夫。顿了顿,应道:“我晒太阳呢,没时间,有什么话让他与你说便是!” 朱欣婷无奈苦笑,对荣旭道:“你看见了?他可不是什么攀龙附凤之人,你这套不管用,他去不去还两说。” 荣旭眉头一皱,哼道:“他敢!爷爷邀请,谁敢不去!” 跟薛离一比,你简直太逊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他昨日连何太师都不给面子,会怕你这个?朱欣婷不咸不淡地道:“别人敢不敢我不敢说,但他一定敢,不信你试试。” 荣旭神色一顿,本想说些狠话,可转念一想,没必要,与其在这与薛离吵吵嚷嚷,还不如先将他弄去国公府,届时由爷爷收拾他,自己静观其变,坐享其成便是了。 压下怒气,荣旭笑了笑,道:“好,那我便亲自邀请他。”然后对薛离喊道:“薛公子,请进来一叙,荣某有些话与你说!” “你与婷婷说便是了!” 荣旭继续强压怒气,带着笑意道:“我爷爷荣国公,想请你过府一叙,特意派我前来邀请,你去不去?” 第174章 教导 一听荣国公要见自己,薛离微微一愣,他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遭,终于来了,于是转身隔着很远看向前厅,应道:“你爷爷见我作甚?” 见薛离反应,荣旭看了看一旁的朱欣婷,眼神有些得意,你不是说他敢不去吗?怎么样?哼哼。然后冲着薛离喊道:“你过来我与你说!” 薛离并未想太多,只是想知道,荣兴国见自己的真正目的,或者说是,他想知道荣兴国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便很听话地走了回来。 看看薛离,又看看荣旭,朱欣婷暗暗冷笑,她哪里看不出,荣旭此刻心里的想法?只是,你荣旭若当真以为,能够拿捏他薛离的话,那你便等着后悔吧。 进到前厅,薛离看着荣旭,微一点头,道:“你说。”态度很是散漫,完全没有荣旭所想象中的毕恭毕敬。 荣旭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悦,却还是忍住了,那发自骨子里的优越感,被人蔑视所带来的怒气,道:“爷爷想请你过府一叙,今日晚间,在国公府上有个宴会,爷爷想让你过去见识见识,顺便与你说说话。” 他这模样,说话的语气,处处透着一股施舍般的态度,不过也能理解,堂堂国公爷,乃朝廷重臣,位高权重,能这般重视一个晚辈后生,给谁不都得感恩戴德,兴奋激动? 薛离咧嘴笑了笑,道:“与我说说话?你脑子没问题吧?我这整日忙得脚后跟打着后脑勺儿,还要照顾婷婷,哪有功夫去赴宴说话?你还有事没事?没事赶紧回家去,我床都铺好了,准备与婷婷一起午睡片刻。” 就算知道与荣兴国早晚会见一面,这次邀请他也没打算拒绝,可对于荣旭的态度,薛离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跟我装大尾巴狼是吧?我恶心不死你。 话毕,朱欣婷“噗嗤”一声掩唇轻笑,小脸爬上一抹红晕,她猜到了薛离不会爽快答应,但却没想到,这坏人竟会如此羞辱荣旭,实在是杀人诛心。不禁轻轻剐了薛离一眼。 薛离被朱欣婷的这个眼神,弄得骨头一酥,暗道:“妈的,这小妞在勾引我,我才不上当。” 荣旭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起身,冷冷瞪着薛离,哼道:“你休要不识抬举!我爷爷何等身份,瞧得起你才召见你,你当自己是谁了!” 我是你二大爷!薛离不咸不淡地道:“他是你爷爷,又不是我爷爷,你尊敬他,那是他养你了,他又没给我饭吃,更不曾给我银两好处,我为何要尊敬他?你再给我搁这儿**赖赖,信不信嘴给你撕了?” “你!”荣旭又惊又怒,当今天下,朝野上下,谁敢对自己爷爷荣国公这般放肆?便是皇上,对爷爷也是带着尊敬,这薛离莫不是疯了? 见荣旭气得眼珠子通红,眼看便要情绪失控了,朱欣婷这才道:“行了,你俩别闹了,荣旭你先回去,与国公爷爷说一说,我与薛离一会儿自去,简单收拾一下,登门拜见,总不能空手而去。” 荣旭还想再说什么,朱欣婷似笑非笑地道:“你往后还是收起你的性子,赶紧回去吧,旁人惯着你,怕你,但薛离不会,他若犯病将你打了,我可拦不住。” 想想爷爷的态度,又看看薛离,想起他九品强者的身份,荣旭终归是强忍住了心中怒气,微一点头,道:“好,那我在府上恭候,告辞了。” 待荣旭走后,朱欣婷对薛离道:“你为何要这般气他?回头他与国公爷爷说些什么,会对你造成不利影响。” 薛离笑着道:“我便是看不惯,他那趾高气扬的嘴脸,恶心不死他。” 朱欣婷微微摇头,道:“那又如何?你现下是出气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处?这便是游戏规则,你要学会忍,凡事由着性子来,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薛离有些不以为然,道:“我不喜欢这种规则,而且,那荣国公若是何进一派,我讨好他也无用处,反而弱了自己的气势。” 很多时候,朱欣婷都觉得,薛离是个聪明人,可眼下却又觉得他傻得可怜,让她有些分不清,这人究竟是聪明还是笨了。她道:“咬人的狗不叫,大器藏拙,过刚易折,规则不只是用来约束你,亦是用来保护你的,你要明白。” 薛离定定望着朱欣婷,被她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说得大感意外,如此年纪的一个姑娘家,竟懂得如此高深的道理,不简单呐。他沉吟片刻,忽而拱手抱拳,对她深施一礼,正色道:“我知道了,多谢指教,下次一定注意。” 他这是真心的有感而发,但在朱欣婷看来,便有些嘲讽味道了,她无奈摇头,道:“该说的我都与你说了,至于你如何去做,我管不了,但你日后因此吃了亏,可别怪我不曾提醒你。” 啥意思?我这给她见礼感谢也错了?薛离正要解释,却被朱欣婷打断了,道:“你究竟要不要去见荣国公?” 薛离道:“去啊,这如何能不去?我方才只是针对荣旭,目前来说,我对荣国公并无敌意,以他的身份,我岂敢不重视?” 算你还有些脑子。朱欣婷淡淡白了他一眼,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我提醒你,对于荣国公,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千万别对他有敌意,如此只会让你难受,他的能量,远比你想的大得多。” 薛离点点头,虚心受教,道:“荣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欣婷轻笑道:“你方才说,他若是何进一派,呵呵,”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带着些笑意,道:“你若作此想法,便当真轻看他了,这是个老谋深算之人,除了在皇位继承人上,他隐隐有着偏向太子的意思,其他方面,他从不站队。” “在派系斗争如此激烈的朝堂之中,他能一直保持中立,且还能安然无恙、屹立不倒,此人有何能耐,我不多说,你自己去想。”朱欣婷静静看着薛离,此时的她,便像是在教学生的先生一般,启迪着他的思想与智慧。 薛离暗暗点头,不论是前世今生,任何一个集团里都会有派系,有派系便必有斗争,而站队一直都是个技术活,成败往往就在毫厘之间,而往往那些能始终保持中立的,绝大多数都是最有实力的人,看来这位荣国公,十分不简单啊。 薛离道:“他既然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却为何又要支持太子继位?这似乎是历朝历代,最为敏感的事情吧?” 朱欣婷道:“谁告诉你他支持太子了?我只是说他隐隐有这苗头,他从未表明过态度,甚至还亲口说过,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都是旁人猜测而已。” 亲口说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这老头胆子够大的啊。薛离道:“他便不怕,日后哪位皇子做了皇帝,对他今日的不作为、不支持,进行报复么?” “若是荣旭承袭了国公爵位,倒是有可能,”朱欣婷道:“只要老国公还活着,荣家便不会有事,此事你日后慢慢便会清楚。” 薛离点点头,默默踅摸起荣兴国此人。 朱欣婷又道:“今晚之宴席,国公爷爷还邀请了几位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太子也会去,此时又来请你,其中深意你能想明白吧?” 薛离一愣,他自然明白,点头道:“是想拉拢我?” 朱欣婷道:“对。” 薛离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应对?” 朱欣婷道:“这个要看你自己,我不能帮你做决定,但我以为,国公爷爷身上,有许多值得你学习之处。” 薛离若有所思,明白了朱欣婷的意思,就是不明确表态,不接受不拒绝,当个“渣男”,但还要让对方能够接受,技术活啊。 朱欣婷又道:“从方才荣旭的态度不难看出,你昨日在京都府衙与何进的事情,国公爷爷并未与他说起,否则他也不会是方才那态度,国公爷爷知道了那事,但却不去挑明,必有缘由。” 薛离微一蹙眉,问道:“什么缘由?”若非朱欣婷提起,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一点,他是越来越佩服这丫头了。 朱欣婷摇头道:“我不知道,但这应当是个有些敏感的缘由……”她本想说可能与薛离的身份有关,但想想还是没说,因为这是他二人的约定,不该问的不问,道:“去了之后,你注意观察他的态度,应当可以发现些蛛丝马迹。” 第175章 荣国公府 薛离蹙眉沉思片刻,突然抬眼看向朱欣婷,紧紧盯着她,咧嘴笑道:“我的天,你这丫头也太厉害了,我从前怎的没有发现,你的心思竟如此细腻,要不你收我为徒吧?日后我便随你学习这些东西,我感觉,这些可能比武功能更好地保住性命!” 朱欣婷微微一愣,轻笑出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般年岁,怎敢收你为徒?你可是锦衣卫所的大人物,我可当不起。何况这些也不算能耐,细心一些,都能发现,你慢慢适应便好了。”她终于从薛离眼里,看出了他的意思,并不是在嘲讽自己,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这让她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喜悦与小小的得意。 能叫这坏人佩服,不容易啊。 薛离笑着道:“你就别谦虚了,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种事讲究一个天赋,并非谁想学便能学会的,听你说得简单,可却是感觉脑子学会了,但行动上却不曾学会,今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才是。” 这坏人何时变得如此谦逊了?朱欣婷轻笑道:“别耍贫嘴了,快些准备准备,然后去国公府,拜会国公爷爷。” “行,都听你的!”薛离快步走到朱欣婷面前,抄手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笑着道:“你行动不便,我抱你出去,背着有占便宜的嫌疑,这样好多了,不占你便宜。” 祖欣婷吓得低呼出声,轻微挣扎着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脸色通红,这坏人,怎的如此无耻,太不懂的礼数了,这样还叫不占我便宜?是不是非得脱光了才叫占便宜! 薛离道:“怎的了?不舒服么?那我换个姿势?”他是真没有占便宜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认为,朱欣婷太厉害了,自己要好好对她,好让她帮自己出谋划策,教自己东西。 见这坏家伙抄在自己腿弯与腋下的猪蹄子,开始乱动,果然有要换个姿势的意思,朱欣婷俏脸血红,气得咬牙切齿,吒道:“放我下来!你这无耻之人!”随即开始挣扎。 薛离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我抱得不舒服么?却也没有坚持,松开了手。 “啊!”鬼知道这厮会突然收回两条胳膊,朱欣婷吓得惊声尖叫,本能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这才没被摔个四脚朝天。 见状,薛离赶紧高举双臂,正色道:“呐,我没碰你,是你自己搂着我的,你可不准生气。”他真不是故意的。 朱欣婷站到地上,松开双臂,狠狠将他推开,脸色通红地吒道:“你、你、你这无耻之人!太过分了!” 薛离莫名其妙,道:“怎么了嘛,抱你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要不我背你吧……”说着又要靠过去。 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朱欣婷快气疯了,吒道:“你别过来,离我远点,我、我自己能走!”说着便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屋外走去。要赶紧离这厮远点,否则定会被他气死! 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之。薛离暗暗摇头,不再多言,快步追了上去。 “你稍等片刻,我去准备马车!”薛离唤道。 朱欣婷停下脚步,头也没回,道:“不用,你先行前去,我稍后自行过去。”她现在是一分钟都不想与这坏人待在一起,否则早晚被他气死。 薛离一愣,上赶几步到了近前,道:“你不与我同去?” 朱欣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个僵硬笑容,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一些,道:“您先去,我在家等贺通回来,将请来的下人安顿好,然后让贺通备马车送我过去,好不好?” 女人真麻烦。薛离点点头,不再与她啰嗦,快步往外走去。 看着薛离出了大门,朱欣婷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咬着后槽牙,一边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起方才薛离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噗嗤”轻笑出声,这坏人也太无赖了。 出得门来,薛离也不用马,径自走着往荣国公府而去,他此刻没心思去管朱欣婷了,而是在想着她前番说的那些话,尤其是对荣兴国的评价,在见到荣兴国之前,他需要想好一些应对之策,要怎样才能不表态、不拒绝,却也不得罪荣兴国,这里边儿可都是学问呐。 还有那什么缘由,荣兴国究竟是因为什么? 沿途,薛离去到古玩市场,花了十两银子,自一个商贩手里买了一幅画,一幅秦朝丞相李斯画的山水画。那时候有山水画吗?不知道,李斯会画画吗?也许会吧?李斯画得好吗?不知道,反正是名人手笔就行了。 他也知道,这东西肯定是赝品,其荒唐程度,堪比“战国汝窑”,但这不重要,反正自己也不懂这些,而且太贵重的东西他也买不起,只要不空手去便可以了。 极其“光棍”的想法。 一路打听着到了荣国公府。这府宅十分豪华,怕是比朱欣婷家还要大,高大门楣,台阶下立着两个更大的石狮子,朱红大门上,横平竖直地嵌着八八六十四个金色门钉,薛离不知道门钉数量所代表的具体身份,但他却知道,数量越多,表示这家主人的身份越尊贵。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下了台阶,十分客气地冲薛离拱手,笑着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可是前来赴宴的?” 薛离点了点头,拱手回礼,笑着道:“正是,在下薛离,受国公之邀前来。” 那管家神色一凛,笑容越发殷切了,忙道:“原来是薛公子,里边请,里边请,国公在书房等着您。”他虽只是一府管家,但却是国公府的,一般的官员都要对他客客气气,身份算得上尊贵了。这种迎接秀才举子的事情,本不该他做,但国公爷却特意嘱咐,让他迎接薛离。 所以他便知道了,这位薛公子身份一定不简单,所以才会这般客气殷切。 薛离笑着道:“好,多谢,请。” 被管家带着进了府门,又往里走了一大段路,堪称九弯十八拐,这才到了府宅深处的书房门口。 管家笑着道:“公子稍待,我去通禀一声。” 薛离点头称谢,将那幅大秦丞相李斯的画作,双手拿着背到身后,静静立在那里。 不消片刻,书房门被打开,管家先行弓着身走出来,然后立在一旁,接着一位身材偏瘦,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头走到了门口,望着薛离呵呵笑道:“薛公子,久仰大名,快快请进,老夫等候多时了。”说着还跨出了书房门槛。 这一简单细微的举动,却昭示着荣兴国对薛离的重视,管家暗暗心惊。 薛离也不客气,说实在的,他对这荣国公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道:“国公爷谬赞,小子十分惭愧,让您久等了。” 进到书房,荣国公吩咐道:“管家,去上些好茶,老夫与薛公子好好说会儿话。” 管家躬身低头应了声,快步离去,书房里只剩下薛离与荣兴国两个人。 第176章 荣兴国 荣兴国与薛离二人,分宾主位坐下,荣兴国在打量薛离,薛离同时也在打量荣兴国,一老一少便这般沉默了片刻。 荣兴国笑着问薛离道:“敢问薛公子仙乡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薛离笑着应道:“小子荆楚人士,父亲早亡,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失踪了,下落不明,我是孤儿。”这话半真半假,他前世生在湖北武汉,是个孤儿,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至于这父亲早亡,母亲下落不明,说的乃是这一世的情况,西凉王薛建山已经死了,苗惜弱下落不明,这是实情。 荣兴国微微点头,道:“不容易啊,小小年纪便没了家人,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但却又能习得一身高强武艺,必然是吃了许多苦的。” 薛离笑笑,道:“承蒙国公夸奖,小子愧不敢当。习武哪有不吃苦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想出人头地,定是要吃得苦中苦才是。” 荣兴国呵呵一笑,满眼赞赏地看着薛离,道:“老夫门下亦是有许多出身荆楚大地的门生,个个皆是人才,今日一见薛公子,老夫便已相信,荆楚大地出人才,当真是多出慷慨悲歌之士的宝地,你很出色。” 薛离道:“老大人过誉了,前番听荣旭兄说起,您寻在下前来是有话要说,不知您有何见教?” 荣兴国道:“我那孙儿啊,自小便叫老夫宠坏了,许多时候说话办事不知分寸,从前若有得罪之处,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那孩子也只是性格跋扈了些,本性并不坏。”这话明显就是在示好了。 薛离笑着道:“老大人说的哪里话,在下与荣兄并无旧怨,更无深仇大恨,不过是一些闹着玩儿的小误会,说开了即可,谈不上计较。” 荣兴国面带微笑地看着薛离,注意他的一言一行,乃至于每一个细微动作与表情变化,听他说话,道:“那便好,我那孙媳妇呢?不是该与你一起前来吗?说起来,老夫已有许久不曾见她了。” 这一声“孙媳妇”便是突然将了薛离一军了,一些知情人都知道,薛离与荣旭的矛盾,皆是因为荣国公府的“孙媳妇”朱欣婷而起,此时被荣兴国亲口说起,多少有些揭短骂街之嫌。他就是要看看,薛离会如何应对。 薛离这才体会到,这国公爷有多厉害,不怕你横眉冷对,就怕你通软刀子,这种人最是难对付。薛离笑了笑,正色道:“老大人这话说得便有些为难在下了,今日家中请了些家人回来,婷婷在家安顿他们,也说要给您带些礼物前来,却不知您这孙媳妇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荣兴国眉头一皱,变了脸色,沉声道:“你难道不知,护龙使朱家与我国公府上有姻亲之约?” 薛离笑着道:“倒是听说了,可那又如何?您几位老一辈的口头约定而已,难道便要断送一位女子的终身幸福之大事?是不是有些不讲理?” “讲什么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儿女亲事,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堂堂七尺男儿,自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人无信而不立,难道不对?”荣兴国没想到,薛离会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来,有些不悦地沉声问道。 他这一皱眉、一沉脸,气势立马就变了,很有一股子压迫感,薛离暗道一声“厉害”,但面上却无半点退缩迹象,笑呵呵地道:“从来如此,便一定是对的么?何况您的言而有信,是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违背他人意愿,来成就自己的君子身份,这公平不公平?” 荣兴国皱眉道:“公平?何谓公平?家中长辈,难道还能害自己的后辈不成!” “您别激动,”见荣兴国语气加重了许多,薛离笑着道:“在下是在与您讲理,对错不重要,您听听便算了,暂且不论您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错与否,小子以为,就我大华数千年文明历史而言,文化是有特性的。” 荣兴国微微挑眉,问道:“什么特性?”听薛离说了这些个有悖祖训,混乱纲常的话语,此时又听他如此说话,荣兴国也来了兴趣,他倒想听听,这小子还有什么古怪言论。 薛离笑着道:“对没有用,但错绝对不可以。” 荣兴国神色一怔,微微蹙眉,似乎明白了一些,又道:“那该当如何?” 薛离道:“我大华历朝历代,遵从的皆是圣人之言,孔孟之道,孔夫子的观念,中庸之道。小子拙见,所谓中庸,便是将合适二字做到极致,您细想想,您度春秋数十载,有多少事是用对错便可划分的?对了得罪人,错了又叫人唾弃,叫人瞧不起。” “即便您如今贵为国公,无人敢当面议论您的是非,但您能保证,旁人心中便也不敢么?强权的确可以让人一言九鼎,无可撼动,但您永远无法左右,一个人在心中对您的负面评价,您老见多识广,自当知晓佛教的业力之说,这便是业力,您永远无法左右。” 荣兴国听得愣在那里,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对没有用,但错绝对不可以,将合适做到极致便是中庸……”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小子!果然有些道道!比老夫想象中的更为厉害!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呃……小子拙见,让您老见笑了。”我想个屁,我若有这等觉悟境界,前世还会混成那个逼样?惭愧啊惭愧,感谢曾老先生,阿弥陀佛。 荣兴国又换上了笑脸,问道:“既然合适最重要,老夫问你,你将我那孙媳妇抢走,还是抢回家做妾室,如此合适吗?这关乎到我荣家颜面,老夫可是三朝国公,你不怕得罪我?” “小子自然不敢得罪国公爷您,”薛离笑着道:“只是小子这人没啥出息,最过不了的便是美人关,朱小姐不愿与荣兄喜结连理,我又贪恋她的美色,她也愿意跟我,我帮了她,她也得偿所愿,与我与她而言,便是合适。” “至于您,您乃国公爷,朝廷肱骨之臣,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此事关乎您的颜面没错,但您想想,朱小姐不愿嫁,即便强行让她从了,可以她的性子,会安稳度日么?此时尚且只是解除婚约而已,若日后成了亲,她再闹出些事情来,届时丢的颜面更大,权衡利弊,如此种种,在下所行之事,于您于我而言,便是最合适的了。您大人大量……” 荣兴国正要说话,管家端着茶盘来了,在门口轻唤了声:“国公。”他微一点头,管家躬身碎步进来,毕恭毕敬地将两碗茶放到二人面前,低着头走了出去。 经管家这么一打岔,荣兴国便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此乃去年秋天,皇上御赐的贡茶,赏了老夫一些,你尝尝。” 薛离称谢,揭开碗盖,顿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不禁赞叹道:“好茶。”然后稍稍抿了一口,唇齿留香,当真好茶。他虽不懂茶道,但好坏还是能分清的。 荣兴国没有接茬,也揭开碗盖喝了一小口,二人便都沉默下来,虽都在专心喝茶,但心中却是各怀心思,想着其他事情。 片刻之后,荣兴国道:“老夫此前一直好奇的你身份,如此年纪,不仅敢与何太师叫板,竟还惊动了锦衣卫的十二金钗白姑娘,替你出头,你是何来历?”薛离心头微凛,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之际,荣兴国接着道:“今日一见,尤其是方才与你一番交谈,老夫明白了,你的确是个人才,让锦衣卫所都看重的人才。” 这话十分牵强,薛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不管理由如何牵强,既然对方主动说了,那就这样吧,省事儿。 可薛离不知道的是,荣兴国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皇帝曾为了自己特意召见过他,现下这番话,不过是在试探而已,实则大有深意。 薛离笑着道:“老大人过誉了,小子哪是什么人才,不过是个运气不太好的倒霉之人而已,刚入京便得罪了何太师,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荣兴国笑着道:“我问你,那杨万里可是你打的?” 薛离愣了一下,觉得没必要隐瞒,否则反而显得自己不够磊落,反正都是口说无凭的事情,怕个屁,他笑着道:“那厮欺人太甚,从江南一直欺负我到了京城,不揍他一顿,我觉都睡不好。” 闻言,荣兴国哈哈大笑,道:“好!敢作敢当!是条汉子!用你的话说,这便是合适,老夫亦是看那小子不顺眼许久了,只是碍于身份,一直寻不到机会教训,你是做了件好事!日后那何进若为难你,你便告知老夫!” 薛离微微笑着道:“多谢老大人。”他知道,这是开始拉拢自己了。 荣兴国又道:“老夫听闻,你此次进京,是要参加科考?” “是,”薛离点头道:“确是想考取个功名。” “这样,”荣兴国道:“你先去客厅候着,稍后会来一些,此番参加科考的各地才子,你与他们熟络熟络,晚些时候太子殿下也会亲临,太子是个惜才之人,你与他多亲多近,老夫尚有些公务处理,晚些时候再去与你等见面。” 来了。薛离自然听出了荣兴国的拉拢之意,道:“好,那小子便先行告辞,您忙。” 这时,管家自远处走来,恭声道:“国公,各地受邀的才子们都到了。” “正好,”荣兴国道:“你领着薛公子一同去往会客厅,与各位才子见见面,老夫稍后便至。” “是。”管家应了声,恭恭敬敬地请薛离先行,二人一起往会客厅而去。 第177章 国公府内 去到偏院,管家将薛离带到一处房屋外停下,微微躬身,笑着道:“薛公子,此处便是会客厅,各地来的才子们,都在此间用茶,您请进,小的便不送您进去了,国公吩咐,要置办晚宴。” 薛离拱手回礼,笑着道:“有劳管家,您自去忙,我自己进去便是。”如果说,他还有些弄不清荣兴国对自己的态度的话,那么此刻从管家的称呼上便可知其一二,此前管家对自己虽也恭敬,但称呼上却是“我”,可如今却又变成的“小的”,这便是一处变化。 虽不起眼,但却不难看出,管家是看清荣兴国对自己的态度了。这便是见微知著,是此前朱欣婷要交给自己的东西。 别了管家,薛离大步往会客厅走去,这荣国公府果然很大,单这一个偏院里的会客厅,便足有一百多平之大,装修虽朴素了些,但却胜在规矩雅致,是个静心修养的好地方,很适合读书人的胃口。 不难看出,荣兴国是花了些心思的,这里面的所谓才子,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带着这样的好奇与疑问,薛离到了会客厅门口,里面传来阵阵压低的谈话声,可以看出,这些人是有些拘谨的。 “各位才子,请先用茶,爷爷有公务在忙,晚些便会来与诸位见面,请。”说话的荣旭,虽然客气,但语气中那股子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薛离听得暗笑,接着便听里面传来阵阵带着讨好笑意的客气声。他正要进去,却突然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笑着道:“荣公子,您前番说,今日会有几位神秘宾客前来,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小姐?”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薛离确定,自己一定在哪儿听过,稍稍回忆片刻,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他,金陵第一才子,吴长卿,他居然混到国公府来了,看来真有几把刷子啊。 荣旭笑着道:“这位才子是……” 吴长卿连忙道:“在下金陵吴长卿。” “哦……”荣旭拉着长音,恍然大悟,接着道:“原来是金陵第一才子吴长卿吴公子,久仰久仰。” 久仰个屁,你小子怕是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薛离暗笑。 吴长卿明显兴奋起来,难抑激动地道:“不敢不敢,在下贱名,唯恐污了荣公子的耳,金陵第一才子之名更不敢当,皆是戏称,戏称。” 薛离听得直抠耳朵,这马屁拍的,一点文人的风骨都不要了,老子鄙视你。 荣旭笑着道:“吴公子过谦了,你的大名,便是在京城也小有名气,此番更是金科状元的热门人物,望你考取功名之后,尽心尽力给朝廷办事才是啊。”这小子一肚子草包,没想到打起官腔来倒是贼溜。 吴长卿连忙道:“那是自然,承蒙国公抬爱,在下感恩戴德,若金榜题名时,定当为国公效犬马之劳!” 荣旭满意地笑着点头,道:“那便预祝吴公子及第登科,在座诸位公子皆是如此,早日登科!” 一行人齐声道:“多谢荣公子,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很好!”荣旭志得意满,笑着道:“既如此,我便提前告知诸位,今晚的宴席有哪些人。”见众人神色期待,荣旭更得意了,道:“第一位当属当朝的太子殿下,殿下爱才惜才,求贤若渴,所以尔等定要好好表现,明白吗?” “明白!”几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高声应和着。 荣旭又道:“另外还有两人,一位是护龙使朱大人的千金,朱欣婷,也是荣某未过门的娘子,她平日里也爱些诗词歌赋,此乃诸位强项,定要让她高兴才是。” 这些人虽不是武林中人,但也都知道那护龙使与神龙教的名头,当下不由连连惊叹,这一趟来得太值了,不论是太子还是护龙使的千金,搭上任何一位,便足以让自己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 于是连忙应是,毕竟是些读书人的事情,他们都很有信心。 荣旭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更得意了,顿了片刻,又道:“这最后一个,哼哼,我不喜欢他,届时希望几位,能助我让他丢些脸面。”在他的认知中,薛离年纪轻轻,有了如此高强的武艺,那才学方面一定不行,就是个没读过书的莽夫,若能当着朱欣婷的面,让他出糗,一定很解气。 有了前面两个大人物到场的刺激,吴长卿几人早已激动上头,一听荣旭要以文的去收拾人,一个个立刻激动起来,这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啊!于是纷纷应道:“荣公子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这时,薛离突然看到,朱欣婷一瘸一拐地往这走来,身后跟着贺通,他微微一笑,见朱欣婷要招呼自己,他连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过来,朱欣婷不明所以,但还是悄摸声地到了近前。 薛离小声道:“别说话,听着。” 这时,在吴长卿几人的表忠心后地追问下,荣旭冷笑着道:“此人名叫薛离,是个无耻之徒,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骗了我那未婚娘子婷婷,几位此番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荣公子放心!我等一定竭尽所能,让他好看!”可这次的声音中,却没了吴长卿。 吴长卿小声问道:“荣公子,在下斗胆发问,您口中那个薛离,可是十六七岁年纪,常年着一身黑衣,皮肤略黑,生得个十分欠揍模样?” 此话一出,朱欣婷眉眼一弯,险些笑出声来,看着薛离。 荣旭道:“正是!吴公子认得此人?” 吴长卿永远忘不了,那日在江堤之上,薛离逼着谢必晖下跪道歉的一幕,还有那首《江雪》,早在金陵城传开了,没想到会在京城遇见他,而且还是在国公府中。 吴长卿暗暗咬牙,道:“认得,此人卑鄙无耻,正如荣公子方才所言那般,他才学平平,仗着会些投机取巧的东西,专门诓骗女子,此前在金陵,他骗了金陵花魁觅儿姑娘,这还不算,后来更是连,前两江总督秦大人的千金,秦蓁小姐也叫他骗了,如今到了京城,竟还是这般无耻,实在可恨!” 眼前的这几位,都是来自大华各地的才子,都是考取状元的热门人物,所以他并不惧怕薛离,这么多人斗他一个,还怕赢不了吗!三人成虎,便是这个道理。 到这,薛离突然发现,朱欣婷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看自己,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 荣旭冷哼道:“比武艺,我等不是他的对手,但比才学,我想几位定能胜他,好好表现!” 几人齐声应道:“公子放心!”短短时间,已然开始同仇敌忾了。 随即,朱欣婷似笑非笑地看了薛离一眼,毫无征兆地往前走出一步,笑着道:“真热闹啊,我来晚了吗?” 第178章 客厅斗智 正自暗暗得意,已经开始幻想薛离出糗情况的荣旭,见朱欣婷突然出现,他先是微惊,随即反应过来,几步迎了上去,满面笑意地道:“婷婷,你来了!”显得有些激动。 此间除了荣旭之外,共有六个赶考的秀才,一个个纶巾白面,长衫折扇,风度翩翩,听荣旭对朱欣婷的称呼之后,立时反应过来她的身份,朝廷护龙使,神龙教教主,九品高手朱维龙的掌上明珠。 一行六人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见礼道:“见过朱小姐!”难掩心中激动。也都明白了,荣旭为何如此憎恶薛离,此等可爱美丽的俏佳人,换了哪个男人都难以抗拒,更何况这本身就是自己的女人,却被另外一个男人蒙骗,这无异于夺妻之恨。 朱欣婷笑眯眯地在六人身上扫视一遍,微一点头道:“好,几位公子勿用多礼。” 见朱欣婷未曾理会自己,荣旭多少有些没面子,于是连忙上前,笑着道:“婷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大华各地来的有名才子,此番金榜题名的热门人物。” 朱欣婷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我生平最佩服的,便是有才学之人。” 荣旭笑逐颜开,挨个介绍道:“这位是金陵第一才子,吴长卿吴公子。” “在下吴长卿,见过朱小姐。”吴长卿连忙再次拱手见礼。 荣旭接着道:“这位是京城才子候跃白候公子,你应当有所耳闻。” 候跃白面露谦色,拱手道:“在下候跃白,久仰小姐大名,有礼了。” 荣旭又分别将另外四人介绍一遍,四人也挨个儿见礼,极有礼教风度,单这一点而言,薛离比他们差远了,那简直就是个未开化的蛮夷一般,朱欣婷心中暗笑。 朱欣婷静静而立,看着六人轻笑道:“六位公子才名远播,欣婷久仰。”那六人连道不敢,尽管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但还是难掩心中喜悦,堂堂护龙使的千金,能顾忌你的颜面,与你客气,你还想要什么?该知足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只要表现得当,给朱欣婷留下个好印象,日后自然机会多多。 荣旭笑着道:“婷婷,怎的只你一人过来,薛离呢?”他现下已然不如何嫉妒薛离与朱欣婷的关系了,因为有爷爷荣兴国出面撑腰,薛离难道还敢违背爷爷的意思?除非他不想活了。所以此刻,他显得无比从容。 朱欣婷道:“我不知道啊,他在我前面过来,你没见他?” 荣旭一愣,心中越发有了底气,轻笑道:“哦,我一直在此与几位才子说话,不曾见到薛离,当是爷爷将他叫去说话了吧,你不用担心,爷爷不会对他不利。” 我担心个大头鬼,方才见薛离模样,不说将荣国公拿下了吧,至少从他的状态可以看出,并未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看来那坏人,也并非看上去那般傻愣嘛。 朱欣婷笑着道:“那是自然,国公爷爷深明大义,岂会对一个后生晚辈为难?我自然放心得很。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在屋外便听着了,还挺热闹。” 荣旭微微一怔,笑着解释道:“也没什么,便是说些诗词文章,聊聊三月的科举考试,说到兴起之处,不免有些激昂,声音自然大了些。”他太了解朱欣婷的脾气了,若是叫她听见,自己几人在谋划着对付薛离,必然会惹来她的怒火,不过见目前的情况,她应该什么都没听见,这就好。 “哦?”朱欣婷道:“诗词文章?这些我倒有些兴趣,你们是如何聊的?对了荣旭,你也打算参加今次科考?” 荣旭道:“是,我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参与参与也无大碍,权当长见识了。”然后给对面的吴长卿六人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可以开始表现了。 这没头没尾的要如何开始?六人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吴长卿最有急智,顿了顿,他笑着对朱欣婷道:“朱小姐,你有所不知,荣公子方才是在与在下几人谈论诗词文章、家国大事,想征得我等一些拙见,以来印证自己的文章。” “不耻下问,此乃圣人之训,高古之风,叫我等万分敬仰。”花花轿子人人抬,管他有没有真才实学,只要让荣旭高兴了,即便自己没有金榜题名,还怕日后无路可走吗?吴长卿笑着道:“在下以为,以吴公子的才学见地,此次科举,他必然名列榜首,此乃国之大幸,由你在背后支持,他此生便已无憾了,占全了人生四大喜。” 日,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吴长卿竟也如此不要脸,脸皮比老子的还要厚,人才啊!薛离在屋外听得暗暗发笑,朱欣婷的态度,已经在告诉自己,暂时不要现身,那自己就只剩下静观其变了,看这丫头搞什么名堂。他靠着一根立柱蹲了下去,贺通随之蹲在一旁,坏笑不已。 朱欣婷秀眉轻挑,好奇道:“何为人生四大喜?请吴公子细说一二。” 荣旭被吴长卿一番话,说到了心缝里,心中高兴,觉得此人很好,可堪大用,便也将赞许与好奇的目光看向他,等着他的高见。 吴长卿稍有得意,略一沉吟,“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笑着道:“所谓人生四大喜,乃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其一,朱小姐与荣公子乃父母之命的姻缘,这不用说。其二,以荣公子之才学,金榜题名定不在话下。其三,久旱甘霖虽为普济苍生,却亦是比喻,荣公子遇朱小姐,便似这久旱逢甘霖,妙哉,快哉!其四,荣公子身份尊贵,与我等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下偶闻,荣公子祖上乃是河北,故此京城,便也算是他乡,这四大喜,岂非都占全了?” 这小子的口才,不去做销售,真他妈太可惜了!这都能强行扯上关系?薛离听得一阵大无语。 听他说完,荣旭脸上笑开了花,若非场合不对,他定是要好生夸奖一番吴长卿的,说得太好了! 另外的候跃白五人,也都向吴长卿投去羡慕的目光,暗暗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让他占了上风,可惜了。 吴长卿对自己的表现亦是非常满意,尤其是看到荣旭的眼神之后,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光明前途,已然近在眼前了。 朱欣婷缓缓点头,心中对吴长卿的急智口才,也有几分佩服,笑着道:“不愧是金陵第一才子,果然有见地,经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见吴长卿面有难掩的得色,朱欣婷暗笑,接着道:“吴公子才学不菲,学识渊博,既有这人生四大喜,便也该有人生四大悲,不知是些什么?能否请公子指教一二?” 这人生四大喜,其实读过书的人应该都知道,只不过这回让吴长卿抢了先,而且他的注解也很是得体。而人生四大悲也不难,便是那“少年丧母,中年丧偶,老年丧子,晚年丧德。”当然也有其他的说法,这个无法统一,因为人生不幸太多,且人的痛苦并不相连。 可不论是什么,都不适合此时拿出来说,因为前头的四大喜是针对荣旭的,此时若再来个四大悲,必然也会将矛头指向荣旭,这不合时,更是个陷阱,朱欣婷挖下的陷阱。 连贺通都听明白了,他强忍着笑,附到薛离耳边,轻声笑道:“朱小姐也太坏了,这不摆明了要给荣旭上眼药吗?” 薛离亦是忍俊不禁,轻声道:“这还不算,那丫头坏的地方多着呢,以后你便会领教。” “由您压着,小的不怕,公子一出手,小妞哪里走,您再施些手段,将她拿下,她再坏又能如何?定会怕公子您的大棒伺候。” 日,贺通你个荡货,也太**了,神他妈大棒伺候,不过我喜欢! 此时的会客厅内一片安静,吴长卿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接茬,算是见识了朱欣婷的厉害了。 见状,荣旭笑着道:“你们愣着作甚?婷婷问你们话呢,那四大悲是什么?说来听听。”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没明白过来意思了。 说他是草包都算抬举了,简直就是一饭桶,酒囊饭袋,贱皮子,上赶着让人骂。薛离对贺通道:“走,进去骂人。” 贺通一愣,连忙道:“这怕是不妥,公子可不兴那般骂他,传入国公耳中,影响不好。” “无妨,我自有分寸。” 第179章 妙对四大悲 会客厅内的气氛正显尴尬,薛离走到门口,笑着道:“原来大家都在,薛某来晚了。” 此间反应最大的便是吴长卿,他对薛离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尽管此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与这些人联手对付薛离,现下更是已经取得了荣旭的好感,腰杆子更硬了,可当他见到薛离出现时,还是禁不住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他。 荣旭亦是一愣,没想到薛离会突然出现,不过他知道,薛离应该是从爷爷荣兴国那里过来,心中便有些得意,爷爷岂会给他好脸色?此时过来,说不定是来讨好自己的了。 荣旭笑着道:“薛兄,你可算来了,让我一通好等啊。怎样?爷爷与你说了些什么?” 薛离冲他微微一笑,道:“不曾说什么,只是说你年幼无知,不懂分寸,有些莽撞,教我莫要与你一般见识……荣兄,你我之间似乎并无仇怨吧?总之我是这般与国公爷说的,一切皆是误会,说开了便好,你觉得呢?” 这分明就是有意刺激荣旭。 荣旭压根儿不信他的鬼话,爷爷岂会这般编排自己?绝对不可能!他哼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爷爷岂会这般说我,你好大的胆子!” “不信算了,你可以自己去问,”薛离无所谓地耸耸肩,两手一摊,轻笑道:“不过你方才说的话我可都记下了,你说国公爷胡言乱语,回头我一定告诉他,在场的都可以作证。” “我!你!这绝不可能!”荣旭语塞,已然自薛离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可怎么会这样?爷爷难道没有收拾他?事先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不去理他,薛离看向朱欣婷,笑着道:“婷婷你来了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等了如此之久,想死你了。”说着还走过去,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然后十指相扣,要多亲密有多亲密,看傻了所有人。 朱欣婷亦是身躯一颤,掌心传来的温热感,让她红晕上脸,有心想挣开,但又觉得场合不合适,若这时推开薛离,岂非与荣旭站到了一处?可这该死的坏人,每次都这般明目张胆地占自己便宜,还让自己有苦说不出,太可恶了!这坏透了的家伙! 不过转念想想,今次不过只是拉个手而已,比起又搂又抱的,已然好了太多。算了,反正被他占便宜也不是头一次,习惯了就好。朱欣婷最后这样安慰着自己,很是无奈。 薛离问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我在屋外便听着了,还挺热闹。”这话问的,与前番朱欣婷进来时一模一样,连语气都无差别,让荣旭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此处,问的话却一模一样,他们已然有了如此深厚的默契了吗? 被薛离用指头轻轻扣着手指,朱欣婷身躯轻颤,又羞又恼,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但碍于现下的场合,她忍下了,微微挣扎无果之后,笑着道:“我们方才在说人生四大悲喜,那位金陵来的吴长卿吴公子,你听说过吗?便是他说的四大喜,其中还将我与荣公子弄到了一处,我正在询问四大悲,只是无人作答。” 她知道薛离是个不吃亏的主,前番那吴长卿那般编排他,如今又用什么四大喜,强行将自己与荣旭送到一起,薛离能忍而不发便活见鬼了。同时也是在考验薛离,看他是否能忍住,不去得罪荣旭,这是他现下最应该学会的东西。 薛离装作才看见吴长卿的样子,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金陵第一才子吴长卿吴公子。吴兄,许久不见,可还安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曾有了相好的姘头?” “你我是老熟人了,莫要与我客气,到了京城,你若有甚需求,便与我说,旁的我办不了,不过带你去花间河听听小曲儿喝喝酒,再寻个粉头切磋下武艺还是没问题的,你说,我办。” 这人还要不要脸了?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自古才子多风流,眠花宿柳是一种风流的体现,很实行的,可即便如此,吴长卿这些人,也不敢将此事说得如此直白,太无耻了。 吴长卿脸色有些难看,冷冷地道:“休要胡说八道,我与你并不相熟,更是对那风尘女子无有好感,你休要出言诽谤于我!” 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你就装吧,老子就不信,你小子暗地里没去过窑子,看把你能耐的。薛离笑着道:“我说吴兄,这便是你的不厚道了,当初在金陵城,你我二人,还有那谢必晖谢公子,咱一起在江堤赏景,游秦淮风月,吟诗作对嫖粉头,喝酒聊天谈风月,你都忘了?怎的提上裤子便不认账?可不带你这样做人的啊。” 轮无耻与胡说八道,这世上薛离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人说话怎的如此乖张露骨?实在不成体统! 见吴长卿要出言反驳,朱欣婷连忙转移话题道:“吴公子,你还是与薛离说说,那四大喜之事,接着方才的话题吧。”她倒不是怕薛离吃亏,薛离会吃亏就见鬼了!他是怕继续说下去,这坏人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更为过分的话来,什么叫提上裤子便不认账?太无耻了! 吴长卿狠狠瞪了薛离一眼,却也暗自松了口气,他也摸不清,薛离后面还会说什么过分的话,于是十分感激地看了朱欣婷一眼,谢谢她的解围。 朱欣婷暗笑,你惹谁不好,非得惹这阎王坏人,活该你要吃亏。 吴长卿看着薛离,似笑非笑地道:“我方才与朱小姐和荣公子,以及几位公子说起那人生四大喜,乃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朱小姐又问何为四大悲,我等皆答不上,薛兄才学了得,见识非凡,想必是能答上的吧?不若你来告诉朱小姐?” 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朱欣婷挖的陷阱,让薛离去跳,届时不但能够应付了朱欣婷,而且只要薛离敢说,必然会得罪荣旭,届时矛盾转移,薛离岂能吃到好果子?除非荣旭傻到了骨头里,否则他不会听不出其中的咒骂之意。 见几人都以一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眼神,看着薛离,朱欣婷也不阻止,她就是要看看,薛离会如何处理此事。 这时,贺通悄悄靠近薛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莫要胡言乱语,以免惹祸。 薛离笑着道:“吴兄不愧是金陵第一才子,见解当真独到,薛某佩服,这四件事,实乃人生四大喜事,却不知吴兄完成几件了?” 吴长卿冷冷一笑,道:“这便不劳薛兄费心了,以薛兄的才学,那相对应的四大悲,自是难不住你,不若说出来,让我等都长长见识?否则吴某便要怀疑,当初那首《江雪》是不是你作的了。” “什么江雪?”那叫候跃白的才子出言问道,因为他好像对此略有耳闻。 吴长卿笑着道:“候公子莫要着急,先让薛公子作答,稍后再与你说。” 见吴长卿几人,已然与薛离针锋相对起来,荣旭暗暗叫好,十分满意他们的表现,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矛,是隐隐指向自己的。 将我军是吧?**崽子,还好公子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否则还真有可能叫你小子阴了。薛离微笑摇头,自谦道:“那《江雪》本就不是我所作,此事不用怀疑。”顿了顿,他松开朱欣婷的手,往前走了几步,道:“你方才说的四大喜,如何说的来着?” 见薛离模样,朱欣婷暗暗叹息,她明白,薛离被激将了,性格缺陷,此乃成大事的最大阻碍。 吴长卿笑笑,道:“那便请薛兄听清了,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换了个顺序,便成了首合辙押韵的五言诗。 薛离点点头,道:“果然好句,那我便祝吴兄你,久旱逢甘霖,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同名。” 第180章 巧言妙对(上) 薛离此话一出,满场俱静,有因他这话着实有趣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大家都需要时间进行回味与反应,这也太让人意外了,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谁能想到,他非但没有说出近乎于咒骂一般的四大悲,仅仅只是在四大喜后面加了两个字,便将意思彻底变了,而且还透着一种小俏皮般的有趣。 安静片刻,朱欣婷第一个反应过来,“噗嗤”一声之后,便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太开心了,因为薛离这有趣的话语,也因为薛离的机智应变,没有让自己失望。 给了众人一些反应的时间,薛离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朱欣婷,佯怒道:“笑什么笑,注意点形象好不好,生得好看很了不起么?便可肆意妄为的这般大笑……”然后话锋一转,嬉皮笑脸地道:“你这是引诱我犯罪啊。” 此话一出,朱欣婷弄了个大红脸,连忙转过身去,却还是忍不住轻轻耸肩,实在憋不住。见状,薛离大步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逗你呢,该笑就笑,笑一笑十年少,青春永不老,寿与天齐高。” 这人还能再无耻一些吗?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朱欣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在意他的看法?随即转身看着他,道:“那你方才还说我,我笑一下怎的?你少管我。” 薛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正色道:“自家媳妇儿,就得自家多管着点,咱不在这笑,不让他们看,回家笑给我一个人看。” 朱欣婷俏脸一红,又娇又嗔地白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因他的言语调戏而多说什么,乖乖站到了他身旁,算是默认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相较于薛离二人,类似于打情骂俏一般的愉悦心情,脸色最难看的当属荣旭与吴长卿了。荣旭是气愤于薛离与朱欣婷的亲昵表现,而吴长卿则是因为,薛离那妙加二字改意思的四大悲,对自己造成了深深的伤害,讽刺意味十足,他很生气。 见状,那京城才子候跃白,以折扇轻轻击掌,笑着道:“好!薛公子果然好才学,虽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每句话后边加了两个字,但却是神来之笔,侯某佩服,毕竟投机取巧,偷奸耍滑也是一门技艺嘛,我等自愧不如。” 他这话是说给荣旭听的,意思是告诉荣旭,你不用往心里去,薛离这叫偷奸耍滑,算不得文采,充其量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奸猾之人,满满的讽刺意味。 有了此番对句,朱欣婷便已不太担心薛离冲动了,此时见候跃白站出来说话,她一言不发,默默看了眼薛离,想看他如何应对。 薛离丝毫不以为意,点头道:“猴子公子,哦不对,骚瑞,是候公子,候公子所言甚是,我这不过小道尔,十分简单,不知公子有何高见?拿出些大道的东西,也叫薛某开开眼,如何?”小道,十分简单,可大道至简。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必要去解释了。 吴长卿听懂了,但他没说话,心中越发忌惮薛离了。朱欣婷也听懂了,可她想的却是,这人还真是不肯吃半点亏,话里处处透着玄机,太讨厌了。 候跃白因为薛离一声“猴子公子”,面色稍霁,沉声道:“薛公子才学过人,反应机敏,没曾想却是个不懂得尊重他人的下作之人,在下姓候,王侯将相的候,名跃白,不是什么猴子公子。” 薛离丝毫不以为意,轻轻拉住想要说话的朱欣婷,让她别动,老子就是下作了,你奈我何?装什么装? 贺通则是完全没有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家大人绝非善茬,你骂吧,他指定能十倍百倍给你找补回去。 薛离笑着道:“倒是在下唐突了,最近读书太多,有些累,多有冒犯,你不是猴子的猴,这回我一定好好记着。” 候跃白冷冷看了薛离一眼,并不与他争竞,道:“薛公子口舌之利倒也叫人佩服,侯某说不过你。这借用他人词句反唇相讥之事,乃奇淫技巧,在下不如你,却不知薛公子在诗词楹联方面的造诣如何?可敢与侯某比试一二?” 薛离小声嘀咕道:“奇淫技巧,嘿嘿,若无这奇淫技巧,你爹妈是如何将你弄出来的?当初就该将你甩墙上。” 这话只有朱欣婷听见了,她微微一愣,脸色一红,险些又笑出来,憋得很是难受。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怎的什么都能想到! 没听清薛离的小声嘀咕,候跃白追问道:“不知薛公子可敢应战,你我比比楹联如何?” 薛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朱欣婷道:“婷婷,我若不应战,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怎的突然问这个?朱欣婷一愣,摇头道:“不想应战便不应战,这楹联之事本就是玩耍娱乐,我不会瞧不起你,何况每个人各有所长,你已是武学中九品高手,不会楹联又有何妨?” 感动啊,这小妞知道护着我了。薛离知道,朱欣婷这话是说给候跃白那几人听的,在警告他们,自己是九品高手,你们莫要太过分,否则后果你们无法承受。 果然,听完朱欣婷的话,候跃白几人皆是神色一变,万万没想到,薛离竟会是九品高手,那还得了?只有荣旭神色未变,这与他此前所想一样,薛离年纪轻轻,武学造诣如此之高,哪还有功夫读书学习?这是他的短板,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薛离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便接受你的挑战,只是薛某才疏学浅,万一对不上来,候公子莫要见笑才是。” 你自己都要答应人家了,为何却还来问我?假惺惺的坏家伙。见薛离应下,朱欣婷有些不悦地暗暗嗔道,也不知他要搞什么鬼。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绪已经被薛离带着浮动了。 候跃白神色一喜,笑着道:“那是自然,楹联之事只是用作玩耍消遣,当不得真,朱小姐此话有理。那便请薛公子听题了……”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候跃白心中小有得意,沉吟片刻,笑着问薛离道:“薛公子,你既打算参加今年科考,不知你若中了,日后想做个什么官?” 薛离笑着道:“能不能考上还两说,不过若侥幸考上,自然是官儿越大越好,或三军统帅征战沙场,或执笔朝堂福泽万民,最次也想做个阁老什么的。”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前世没考上大学,是他最大的遗憾,这一世若能圆梦,最好还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而这个世界,官职大小便是作为大小的衡量标准,阁老乃是朝廷。对有着重大贡献官员的最高敕封。 候跃白眼神一亮,抚掌赞道:“好!薛公子果然有志向,读书人自当如此,侯某佩服,那么我这上联来了,未老思阁老。” 一张口便讽刺上了,这回连荣旭都听明白了,不禁眉开眼笑,暗暗点头。吴长卿几人亦是如此,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等着薛离出糗。 朱欣婷暗暗蹙眉,这联子不好对,想对仗工整不算难,难就难在如何反讽回去,这才是关键。 薛离暗笑,点头道:“候公子好才学,你方才问我志向,薛某也有一问。” 候跃白面露得色,道:“请讲。” 薛离问道:“不知候公子,此次科考,最想得个什么身份?” 这是废话,候跃白根本不用想,道:“读书之人,自然都想考中状元,薛公子意欲何为?” 薛离点头,又道:“那你现下应该是秀才身份吧?”又是废话,不是秀才身份,哪有资格科考? 候跃白嗤笑道:“那是自然。” 薛离点头,道:“那我的下联来了,你那上联是,未老思阁老,我给你对,无才做秀才。” 妙!不只是对仗工整妙,更妙的是一骂还一骂,一讽还一讽,寸步不让!候跃白脸色微变。 朱欣婷也不忍了,学着薛离的模样,咧嘴一笑,大眼弯弯,模样甚是可爱,薛离又一次给了她惊喜。 候跃白不堪受辱,原地快速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不怀好意地看着薛离,轻笑道:“薛公子再听一联……” 第181章 巧言妙对(下) 薛离微微点头,笑着道:“候公子请讲。”若说他对这件事没有意气用事的成分存在,那是假的,可都已经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了,若再不还击,也太怂了,且不论他有着大量前世的知识储备,即便没有,凭着他自小在无华教学习的那些知识,对些对子,弄些不甚高深的诗词,不敢说十拿九稳吧,至少可以尝试一番。 候跃白笑得阴险,看了看身旁的同伴与荣旭,笑着道:“我这上联是,二猿伐木深山,小猴子也敢对句?” 闻言,荣旭与吴长卿几人皆是一愣,随即面露玩味之色,显然是对候跃白的上联,非常满意,骂得好! 朱欣婷与贺通同时脸色一变,尤其是朱欣婷,眼中隐隐有了喷火的迹象,第一个上联最多算是讽刺,多少还有些遮掩,可这第二个上联,却已经是赤裸裸的辱骂了,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贺通明显感受到朱欣婷的气势变化,不禁心头微凛,同时也有些得意,朱欣婷如此反应,显然是在乎薛离的颜面,如此说来,距自家大人拿下这小姐,怕是已经不远了,还是大人有手段啊。 他匆忙看了眼薛离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并无恼怒之意,甚至还隐隐带着些笑意,贺通心头大定,连忙拉了一把,已经处在爆炸边缘的朱欣婷的衣袖,轻声道:“小姐莫要冲动,看看公子应对。” 朱欣婷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薛离,见他果然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她心头微动,不知在想什么,却也没要动手了。 骂人是吧?这种谐音梗,前世初中生都不玩的东西,你居然还好意思拿来戏弄公子我?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薛离咧嘴一笑,点头道:“候公子好文采,不过这应该也算是奇淫技巧一类吧?你怎的也用上了?” “我这与你那下作勾当,岂能一样?”候跃白面露讥笑,道:“你便说你能否对得上吧,不行便认输,侯某绝不为难。” 你这还没当官,便露出强词夺理的双标嘴脸,日后当了官还得了?薛离轻笑道:“对是对得上,只是我敢对,只怕你不敢听。” 候跃白不以为意地笑着道:“玩耍切磋而已,有何不敢听,你若对上了,尽管说出来便是!”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朱欣婷,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他微微一笑,又去拉住朱欣婷的小手,轻轻捏了捏,道:“你那上联是,二猿伐木深山,小猴子也敢对句。我的下联是,一马深陷泥潭,老畜生怎能出题。” “嗡~”场间一阵低语轻叹,以骂还骂,对仗工整,片刻间便有了这等精妙对子,当真厉害! 一直秉着呼吸的朱欣婷,在薛离说出下联之后,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局薛离又赢了。 候跃白脸色铁青,他今年二十有二,虽也年轻,但却比此间众人都大了一些,这一句“老畜生”,骂的便只能是他了,真是岂有此理! 见状,薛离笑着道:“候兄,对对子而已,只是娱乐一下,何必如此执着呢?不如今晚小弟做东,咱花间河畔票嫖粉头,唱唱十八摸,比这个有趣多了。” 又是这等淫词秽语,分明就是侮辱读书人,候跃白怒道:“乡野莽夫,不识三代夏商周。” 薛离笑着道:“俊秀才子,只读四诗风雅颂。” 候跃白见他有些真本事,并非只会舞枪弄棒的莽夫,吃惊之余,心里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笑了笑,道:“听闻薛公子,与前任两江总督秦大人,关系不错,在下也曾有幸去到过秦大人府上做客,见他府上,前院中有棵半死枯树,不知如今还在不在,那古树甚美,我便出联,千年古树为衣架。” 他点名秦恒府上的千年古树为衣架,实则是借故贬低秦恒,秦恒如今罢官被贬,已然失势,总督府不再是他府邸,他问还在不在,摆明了是在羞辱耻笑秦恒。 日!老秦大人虽然奸了点,狡猾了点,但他却是个实实在在,为国为民的好官,何况他现在已经成了自己老丈人,岂能被你这猴子羞辱? 薛离轻哼了声,道:“千年古树为衣架,候公子果然大才。金陵乃两江之地首府,位于江南水乡,我便对你一联,万里长江做澡盆。” 这一联算是给秦恒找回了面子,吴长卿微微一愣,也觉得候跃白有些过分了,总督大人在任之时,是个好官,不论是对百姓,还是对自己这些读书人,都很是亲和,他出奇的没有因为薛离对上,而感到不爽。 候跃白显然已经对红了眼,有些不管不顾了,眉目一扫,见门外院中有棵光秃秃的石榴树,便道:“擘破石榴,红门中许多酸子。”上一联,薛离给秦恒找回面子,而秦恒素有提拔关爱读书人的习惯,大华国内,又有“北豺狼,南才子”的戏说,这也使得南北两方的读书人素有不睦,北方的读书人多会武艺,而南方的,却多半文弱。 候跃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吴长卿几个南方的才子,一句“酸子”连着他们一起骂了,酸儒秀才,难堪大用,便是这个意思。更是讥讽了秦恒。 薛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吴长卿与另外两人,暗暗冷笑,这猴子公子,几次三番嘲讽秦恒,也不知谁给了他的自信。 “咬开银杏,白衣里一个大人(仁)。”薛离呵呵笑道,暗合候跃白的白衣白裤。 “好!”却是先前一位被牵连的南方才子,叫了起来。连吴长卿也觉得万分解气,他虽没有叫好,但心中还是对薛离,为自己这些南方才子找回场子,而感到高兴,脸上露出了笑意。 荣旭微一蹙眉,看了眼叫好的那人,那人赶紧低下头去,暗暗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不敢再发出声音。 候跃白未做理会,心思全放到了薛离身上,对薛离的灵活多变、机敏多智不敢再有半分轻视,来回快走几步,正自发愁,忽见院里池塘小鸭游水,灵光一闪,道:“七鸭浮塘,数数数,三双一只。” 薛离略一沉吟,见那鸭嘴里叼着一条小鱼,脱口而出道:“尺鱼跃水,量量量九寸十分。” 到这,所有人都长长出了口气,虽只是不久的楹联切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薛离略胜一筹,他机智多变,不拘一格,以牙还牙,硬是对的候跃白哑口无言,实在精彩。 只有荣旭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万万没想到,薛离竟还有这等文采,实在出人意料,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 正踅摸间,薛离突然轻笑道:“楹联切磋,本来便玩耍娱乐,消遣,既然候兄出了这些个上联考我,我自当要礼尚往来才是,你可敢接?” 本来已经感到颜面尽失的候跃白,立时来了精神,虽然没能难住薛离,但若是能对上他的上联,也算找回一些颜面了,对荣旭也好交代一点,他笑着道:“那是自然,请薛公子出题,在下接着便是。” 薛离咧嘴一笑,道:“我便不多说了,写下来你慢慢看,待我回来再说。”说着,便见他走到一张放着纸笔的桌子旁,拿起毛笔刷刷点点,众人连忙凑过去围观。 但见他运笔如飞,刷刷写道:“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鳥便是鷄,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他对候跃白侮辱秦恒的报复。 不待众人反应,薛离另起一行,写道:“藏奇梁洞天成馥郁香,酒鬼品酒鬼,三味悟人生,不可不醉,不可太醉。”这是个他至今没想到下联的一个上联,出自一次同学聚会,喝多了之后,当时喝的酒名叫酒鬼。 薛离放下笔,笑着道:“诸位可以一起来对,我去去便来。”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拉着朱欣婷便往外跑,朱欣婷一惊,忙问道:“你干什么去?” 薛离边走边道:“有些口渴,也有些想撒尿,你陪我去,我寻不到水喝。” 第182章 太子殿下 出了偏院,走到无人处,薛离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前番在会客厅里对对子,情况太过于不真实,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都是自己干的事?难道那一刻我被李白杜甫附体了?居然干败了京城有名的才子候跃白,太不可思议了。 见他模样,朱欣婷微微挑眉,将手自他掌心抽出,也没说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拉着拉着就拉习惯了。笑着道:“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有这等文采,那候跃白可不是一般读书人,素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想拉拢他的官员很多,居然被你打败了,你究竟还有多少神奇之处?” 薛离讪然一笑,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刻,仿若圣贤附体,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不赶紧跑出来了么,我需要冷静,冷静,可能我真的是圣贤转世?” 前半段还很正常,有些谦虚,可后半段却又开始不正经了,朱欣婷眉眼弯弯,嗔笑道:“脸皮真厚。” 薛离咧着嘴嘿嘿一乐,也不多说,这根本无法解释,道:“你帮我找点水喝,说了那许多话,嘴巴快抽筋了,用脑过度,需要补充水分。” “随我来。”朱欣婷对这国公府非常熟悉,边走边道:“你方才留的那两副上联,可有什么讲究?我也看着了,对不上来。” 薛离笑着道:“你不是教我,莫要过分得罪人么?那第一副上联是骂人的,他们若要对上应该不难,关键是要骂回来,不骂回来便没有太大意义,所以我借口出来了,给他们留些体面,也给自己留点余地。” 骂人的上联已经丢出去,若他们对上来,骂了自己,自己没面子,对不上来,他们被自己骂了,他们没面子,所以还是躲远点得好,大家都留些体面。 朱欣婷随即明白过来,道:“那第二副上联呢?有何讲究?” 薛离笑着道:“第二个我也没有下联,很久以前,我与友人喝酒,喝多了,得此上联,至今无解,我怕他们让我给下联。” 朱欣婷微微蹙眉,缓缓道:“藏奇梁洞天成馥郁香,酒鬼品酒鬼,三味悟人生,不可不醉,不可太醉……”顿了顿,又道:“洞藏好酒,酒品天成,酒鬼是人,也是酒,三味悟人生,此三味耐人寻味,果然极难……当真是你想出来的?” 我薛离到这个世界之后,曾挪用过很多他人的诗词佳作,但我发誓,这个上联,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薛离笑着道:“那是自然,我假假也是个秀才读书人,有些真才实学不算过分吧?” 见他得意模样,朱欣婷好笑摇头,道:“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这人坏得很,我不信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薛离暗笑。他突然发现,朱欣婷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只是不知哪里变了。 见他不说话,一脸淡淡的古怪笑意,朱欣婷心头微颤,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据自己对这人的了解,肯定没想什么好东西。她转移话题道:“你与国公爷爷见过面了?” 薛离回过神来,点头道:“见过了,我还给他送了份礼,聊得还不错,这国公爷人还行。” 朱欣婷道:“你这种人,居然也会给人送礼?真是难为你了。你前番与荣旭说的那些话,当真是国公爷爷说的?” 薛离道:“自然当真,所以我才说,那老爷子人还不错,并未因为荣旭的事情为难我。” 朱欣婷微微蹙眉,这与她所了解的荣兴国有出入,他虽为人随和,那是因为他位高权重,不屑于对一般人多做计较,但这并不表示他好说话,薛离与荣旭的矛盾,关乎着荣家脸面,他岂会这般轻易便放过薛离?此间必有蹊跷。可是因为什么,让他这般对待薛离呢? 朱欣婷想不通,正色道:“此事你不可大意,国公爷爷绝非你见到的那般简单,要多留个心眼,尽量与之交好,若当真不行,也莫要与他对立,明白吗?” 薛离点头道:“这个我明白,所以我给他买了一幅画,一幅出自大秦丞相李斯之手的山水画,他可能会喜欢。” 朱欣婷险些没骂出声儿来,这人是个猪脑子吗?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问道:“你究竟有没有读过书?若是李斯的书法真迹,那堪称传世珍宝,李斯的山水画?你听过有那东西吗?” 秦相李斯,乃始皇帝统一文字工程的先锋官,被后人称作书法鼻祖,后世的小篆,便是李斯自大篆删减修改而成的,秦篆。 薛离不以为意地笑着道:“那怎的了?李斯能写书法,便不能画山水画么?我觉得,李斯真迹的山水画,可能比书法更珍贵。” 其不论李斯山水画的造诣如何,也不管他会不会画,但若是真迹,便是凭着身份与年代,那也算得上珍宝,关键是那东西有流传下来的吗?朱欣婷无语,翻了个白眼,问道:“你花了多少银子买得?” “十两!”薛离嘿嘿笑着道。 “啪!”朱欣婷一拍自己光洁的额头,老大一阵无语,这能是真迹吗?这人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忍着怒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国公爷爷可曾说了什么?” 薛离道:“啥也没说,我便说给他带了件礼物,他便笑着收下了,也不曾问是谁的画。有问题吗?” 朱欣婷假笑道:“没问题,你很好,做得非常漂亮,你可真是个人才。” “国公也说我是个人才。”薛离笑着道:“其实我觉得那应该是真迹,毕竟是十两银子的巨款,够我喝半个月酒了。” 朱欣婷恨不得一脚踹飞他,这不缺心眼嘛!她假笑着道:“哦?是吗?那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去将李斯真迹讨回来,万分感谢。” “那不行!”薛离断然拒绝道:“咱虽说不富裕,但十两银子还出得起,何况送出去的东西,如何好再要回来?还要不要脸了?你说给我一把两银子,此话当真?现银还是银票?” “我、我、我……”朱欣婷终于人不可忍,气得脸色通红,一把揪住薛离耳朵,拽着就走,疼得薛离哇哇大叫,“你干什么!松开,快松开,疼!” “你也知道疼啊?真难得……”朱欣婷不为所动,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要喝水吗?我带你去找水喝,走。”就这样,揪着薛离的耳朵往前走去…… 这时,国公府内,距离薛离二人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里,荣兴国正与一个青年男子,并排站在窗口,望着他二人打闹。青年男子笑着道:“这朱家的丫头,倒当真泼赖,日后成了亲,荣旭怕是降不住他,”顿了顿,道:“不过也好,家有悍妻,正好管管荣旭的性子作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荣兴国微微摇头,道:“太子殿下,这婷丫头可成不了旭儿的娘子。” 这青年男子便是当朝太子赵宏烨,他微微挑眉,问道:“为何?您是想让她与这薛离在一起?” 荣兴国道:“并非老夫想如此,而是不得不如此。” 赵宏烨道:“为何?” 荣兴国道:“这薛离不简单,并非老夫可控制的,对他只能拉拢,莫要用强,今日让你前来,便是为此。” 赵宏烨神色微凛,道:“他如何不简单?”他本以为此番入府赴宴,只是为了结交一些有才华与前途的秀才士子,而薛离在他眼中,不过也就是这样的身份,谁曾想却得了荣兴国这样的评价,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荣兴国道:“此人年纪轻轻,便已有了九品修为,此乃其一。其二,那日城西校武场的蹴鞠比赛,老夫本想前去观看,在此之前,他便与旭儿有了矛盾,老夫便想见见这无知后生,但却没去成。” 赵宏烨心头一凛,蹙眉道:“为何?” 荣兴国道:“陛下宣老夫入宫,特意交代此事,命老夫不得与他为难。” “这……”赵宏烨大惊,连忙问道:“父皇为何对他如此关照?” 荣兴国微微摇头,正色道:“老夫有些自己的猜测,但却不能告诉你,你只记住,与薛离交好,尽量拉拢他,此子日后定会一飞冲天,你要得到他的支持。” 赵宏烨心里越发无法平静,荣兴国虽从未表明过要支持自己,但却经常会给自己出谋划策,分析事态,如今日这般情况,有猜测却不告诉自己的事情,是第一次,他静静看着荣兴国,不敢多问。 荣兴国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能说,此事需要陛下亲自说出,你便按我说的去做,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你反而是件好事。你要沉住气……” 见赵宏烨发愣,荣兴国提醒道:“你稍后先去偏院会客厅,我方才与你说的这些,莫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旭儿。” “宏烨明白。” 第183章 知道你在想什么 在外面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水也喝了,尿也撒了,薛离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偏院会客厅而去。 见他走路蹦蹦跳跳,跟个孩子似的,朱欣婷看得好笑,问道:“薛离,你今年几岁?” 薛离想都没想,下意识地道:“再有两个月,便要断奶了,怎的?你对我有想法?” 朱欣婷脸色微红,瞋了他一眼,道:“你这人便是一直如此,从来没个正经吗?” “正经不是装的,孙子才是装的,”薛离笑着道:“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百年太久,我们只争朝夕,有什么好正经的,那样多累?” 朱欣婷微微一愣,道:“你便不怕旁人说你?影响名声。” 薛离不以为然地道:“为何要在乎?人生在世,最无用的便是脸面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有句话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听过吧?怎么开心怎么活,只要不影响别人,不触犯律法,对人无害,旁人如何看自己,很重要么?” “我若一直关心旁人的看法,还活不活了?别庸人自扰了,看开点。” 他这话说得轻松自然,没有丝毫做作,让朱欣婷不禁一愣,他这说法倒是与自己的观念有些相同,只是自己却还做不到他说的那样。想了想,朱欣婷问道:“那你打算如何面对太子殿下?我明确告诉你,今晚的宴会,太子亲临,为的便是拉拢你,你要想好应对之策。” 薛离道:“你认为我该如何应对?” “嗯?”朱欣婷有些意外,道:“这是你的事情,怎的问起我来了?” 薛离笑着道:“因为你比我聪明啊,我不信你信谁?我连朝中局势都弄不清楚,如何做出所谓的正确选择?” 这人倒是滑头。朱欣婷暗暗发笑,道:“你是想知道,太子是何情况吧?这其中事情有些多,牵连颇深,我一句两句与你说不清。”顿了顿,道:“其实你若想弄清朝中局势,乃至于包括太子与另外两位皇子的事情,可以直接去锦衣卫所查看,那里什么都有。” 薛离微微一笑,道:“那我要你作甚?” “啊?”朱欣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惊讶,道:“什么意思?” 薛离停下步子,看着她的脸,带着笑意道:“你是我娘子,自是与我最亲近的人之一,我肯定相信你啊,若凡事都去锦衣卫所,你还有用武之地么?没了用武之地,咱的关系便会逐渐疏远,这样不利于长久和睦的夫妻感情。” 朱欣婷心头微颤,被这人的骚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这回却没有驳斥,只是俏脸染上一抹红晕,调侃道:“嗯?现在称呼娘子,不称呼小妾了?这是给我提身份了吗?” 薛离哈哈一笑,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就差称兄道弟了,道:“什么正室妾室的,日后进了我老薛家的门,便都一样,咱家不分大小,你大可放心。” “呸!”朱欣婷轻啐了一口,道:“谁要入你薛家门,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待我与荣旭解除婚约之后,便立即分开,你是你,我是我,顶多算是朋友。” 薛离调笑道:“你便不怕旁人嚼舌根子?先是许了荣旭,毁了婚,后又与我私定终生,又毁了婚,你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名声不好哦?” “这不用你操心,”朱欣婷轻笑道:“不是你说的吗?在意别人的看法作甚,如何开心如何活,我名声本就不好,也不在乎再多一些了。世上男子千千万,我若想嫁,何愁寻不到中意的?” 长得漂亮,说话就是他妈的有底气啊。薛离笑了笑,没再多说,这本就是闲着无聊开玩笑的话,说多了便显无趣了。他松开朱欣婷的肩头,道:“不说这些,你觉得,晚些时候见到太子,我该如何应对?” 朱欣婷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用国公爷爷的态度应付,不接受、不拒绝,同时还要让他不反感。回去之后,我将朝中一些事情细说与你听,之后你再决定。”顿了顿,朱欣婷稍作犹豫,还是说道:“至于你如何选择,或者说是否要站队,又该如何站队,我目前无法给你建议,因为我还不了解你的真实身份,这个很重要。” 薛离知道,她是想打探自己的身份,这无可厚非。同时,她后面的话在眼下,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他并未说什么合作准则,而是微笑点头,道:“此话有理,再过些日子吧,时机成熟时,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走吧。” 见薛离站在自己左侧,右臂稍稍抬起,胳膊与右肋弄出个圈来,还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她不解道:“什么意思?” 薛离笑着道:“挽着我的胳膊啊,不管日后你嫁不嫁人,至少现下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马上便要进到偏院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 朱欣婷脸色微红,道:“你这人怎的如此厚脸皮?改明儿让我用针扎一下试试,怕是都扎不破。妄说你我二人尚未成亲,便是成为了夫妻,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拉拉扯扯,也是有伤风化。” “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极致用脚踹,你这用针扎是个什么说道?爱意深入骨髓么?”薛离嘿嘿坏笑着,他越来越觉得,调戏朱欣婷十分有趣了,这丫头明明很容易害羞,却还非要做出一副放得开的样子。 不去管她反应,薛离自顾自地抓起她的左手,用胳膊夹住,强行让她挽住了自己的胳膊,笑容满面地往偏院走去。 朱欣婷心头急跳,脸红过耳,这也太过分了。可此时却已经到了偏院门口,会客厅里的人也看见自己二人了,不用力甩不开,用力的话,又会叫人看见,惹来猜忌。 她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坏人,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休想。” 薛离笑笑,不做理会。他根本就没想过,朱欣婷会看不出自己的小伎俩,但这又有何妨?看出了能怎样?我就是要将你拿下,偷人先偷心,人怕的就是一个习惯,一旦习惯了一个人,一件事,一种状态,再想改变,便有些困难了,慢慢来吧,潜移默化,尽力了就好。 薛离满面笑容地望着会客厅里的人,嘴唇不动,轻声道:“别闹了啊,他们看着呢,别穿帮了,挽好了。” 这时,就见门口走出一人,老远便笑着唤道:“这位应该便是薛离薛先生吧,宏烨久候多时了,快请!” 薛离一愣,这人是谁?就听朱欣婷小声提醒道:“他便是太子赵宏烨。” 先生这称呼,可不是谁都当得起的,一个是对老师的称呼,另一个是对德高望重,受自己尊敬的人的称呼,所以面对赵宏烨的称呼,薛离暗暗皱起了眉头,什么路子? 第184章 面见太子 太子殿下亲自出门相迎,且口尊“先生”。这一幕,不仅荣旭几人看得大惊失色,连朱欣婷都被吓了一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悄悄在薛离胳膊上捏了一下,挽着他胳膊的左手轻轻往前推了推,又给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快些过去见礼。” 薛离一愣,反应过来,领着朱欣婷快步往前走去,正要说话,却见朱欣婷松开自己,盈盈跪倒下拜,道:“民女朱欣婷,参见太子殿下。”同时还拉了拉薛离的裤脚,示意他也跪下。 薛离知道,这是封建社会的礼数,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这种跪拜大礼,有着强烈的排斥感,他也懂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但他心里的“君”却并非这种帝王之家,凭什么给你下跪? 不去理会朱欣婷,薛离冲赵宏烨微微一笑,拱手抱拳,微微躬身,道:“见过太子殿下,您怎的如此之早便到了?” 见状,朱欣婷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恼火这人的不知礼数,他难道是从山沟沟里爬出来的野人吗?怎的如此放肆,见太子竟也只是抱拳拱手! 其他人也都因薛离的反应,而感到吃惊,荣旭更是有了幸灾乐祸的想法,见太子不跪,此乃大不敬,有你好看的了! 赵宏烨却也只是微微一愣,且不论有荣兴国嘱咐在前,即便没有,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有薛离这般身份的人,不跪自己的,心中反而对薛离有些佩服与好奇起来。 赵宏烨一抱拳,笑着道:“薛先生勿用多礼,里边请。”然后对朱欣婷道:“朱小姐请起,往后你便如薛先生一般,见我勿用跪拜,快快请起。” 朱欣婷一愣,连忙谢恩起身,她有些想不明白,这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了?对薛离如此客气不算,竟连对自己都这般厚爱,更是连“吾”、“本王”,类似这样的官称都不用,而直接用上了“我”,言下之意,显然是将身份降到了与自己齐平的位置,太诡异了。 见状,薛离扶起朱欣婷,笑着对赵宏烨道:“太子殿下果然体恤下臣,我家婷婷脚踝有伤,至今不曾痊愈,劳您体恤了。不过您贵为太子,在下可不敢当您喊一声先生,不知殿下何意?” 赵宏烨笑道:“薛先生勿用过谦,宏烨向来佩服有才能之士,前番先生不在,我已与荣旭几人聊过片刻,听闻先生前番在此大展才学,不由心生佩服,故而尊为先生,实乃真心诚意,绝无半点虚情。” 这太子殿下,还挺会说话啊。不过你是殿下,公子我也是殿下啊,从称呼上看,咱俩一样。哈哈哈。 薛离道:“殿下谬赞,薛某愧不敢当,殿下既如此瞧得起在下,若您不弃,可唤我一声薛公子,或者直呼大名薛离,先生之称,薛某实在当不起。” 他这话虽是在谦虚,但在朱欣婷、荣旭这些人眼里,却不是这样了,在他们看来,薛离就是厚颜无耻,蹬鼻子上脸,可劲儿了往自己脸上贴金,朱欣婷暗暗发笑,荣旭等人却是暗暗大骂。 赵宏烨点头笑道:“如此也好,叫先生显得生分,不若这般,我虚长几岁,今后你便称我赵兄,我唤你为薛公子,这样显得亲近,如何?” 是你自己要自降身份的啊,我可没逼你,虽然你摆架子我也懒得理你,给你点面子吧。薛离呵呵笑道:“如此甚好,那薛某便高攀了,见过赵兄。” 赵宏烨哈哈大笑,道:“薛公子客气,里面请!” 薛离应下,但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非常体贴地拉起了朱欣婷的手,领着她一起往里走去。 朱欣婷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随即而来的,却是一丝淡淡的甜蜜感,她虽贵为护龙使千金,性子亦是古怪邪性,但在这封建礼教方面,却也不能免俗,更从未享受过这等待遇,面对的可是当朝太子啊!她看了眼薛离,这坏人…… 荣旭看得直瞪眼,他此刻心中有一万个怒骂声,但却不敢有丝毫表现,不敢在太子面前造次。 见状,赵宏烨面露微笑,微一点头,赞道:“薛公子果然非凡,朱小姐亦是造化不浅,能遇上如你这般体贴入微的如意郎君,实乃幸事!” 荣旭差点哭出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薛离与朱欣婷的关系,连赵宏烨都已承认了,若他去向皇上请旨赐婚,届时谁来都不再有用。 薛离笑笑道:“赵兄莫要取笑在下,俗话说,家有贤妻,夫郎不做横事,可这贤妻从何而来?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自己的女人就该自己多宠着点,她自然贤惠,相互的,都是相互的,呵呵呵呵……” 赵宏烨一愣,赞道:“薛公子果然高见,与众不同,若这世上男子,皆有与你一般的想法,那天下女子的好日子便算到了。”然后话锋一转,笑着问朱欣婷道:“朱姑娘,我说的可有道理?” 朱欣婷俏脸一红,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薛离竟会说出这样话,也太羞人了,不过听着还是蛮舒服的。她连忙笑着应道:“殿下所言甚是,您莫听这坏人在此耍贫嘴,他平日里可没少欺负我。” “哎?”赵宏烨道:“朱小姐此言差矣,夫妻之间,此乃情趣,谈不上欺负,谈不上欺负,薛公子,我说得对不对?” 见赵宏烨眼神暧昧地看着自己,薛离一愣,脸上逐渐爬上笑意,二人心领神会,“啪!”的一声击了个掌,同时大笑起来。 只片刻功夫,这两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便似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关系火速升温,看呆了所有人。 进到客厅,赵宏烨道:“今日此间并无外人,诸位便也莫要拘谨,都坐下说话,前番听几位说起薛公子妙对楹联之事,尚有些意犹未尽,咱接着聊,来来来,都坐下说话。” 荣旭、吴长卿几人赶紧称谢,虽都知道,此番是沾了薛离的光,但却无人感谢他,反而有些嫉妒,因为在赵宏烨说话时,他已经坐了下去,而且还是拉着朱欣婷一起坐的。 众人坐定,赵宏烨笑着道:“薛公子,前番听他们说起你对的楹联,宏烨十分佩服,联子出得妙,对得更妙。方才我也看过你留下的两副上联,苦思许久,却不曾想出下联,几位才子亦是如此,不知能否替我等解惑?” 薛离打眼看了看候跃白几人,见他们都没啥反应,便猜到了,应该是没对上,或者说是,没想出合适的下联骂回来,不能骂回来,再工整也是白搭。 薛离笑着道:“楹联之事,玩耍而已,当不得真,我看还是算了。” 赵宏烨正要说话,却见候跃白站了起来,对薛离拱手道:“薛公子,此二联乃在下接你的挑战,对不上便是在下输了,但还请公子让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尤其是第一副上联,在下心中虽有些答案,但自觉不算工整。” 候跃白看了看赵宏烨,稍作犹豫,最后暗一咬牙,正色道:“在下知晓,薛公子与秦恒大人关系莫逆,此前是在下出言不逊,冒犯了秦大人,你这第一副上联,便是用来讽刺在下,还请公子不吝赐教,倘若叫在下心服口服,日后有机会面见秦大人,在下一定磕头赔罪,决不食言!” “好!”赵宏烨击掌笑道:“读书人便该如此!错了便是错了,但要输得心服口服,有骨气!” 候跃白拱手称谢,神色湛然。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包括身旁的朱欣婷,薛离微微一笑,眼神坚定地道:“候公子,玩耍娱乐,以作消遣之事,薛某本不该与你为难,只是你前番对秦大人出言相讥,薛某绝不能忍,既然你有此心思,薛某不可不应,今日有太子殿下在场,你要记好你说过的话!” 候跃白神色一正,道:“那是自然,只要薛公子让在下心服口服,日后见着秦大人,在下定将今日讥讽之事当面言明,并磕头赔罪,他若不受,便是杀了我,我也认了!” “好,就冲你着一点,我交你这个朋友。”薛离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拿起那张纸,道:“上联,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鳥便是鷄,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下联,有木也是棋,无木也是其,去掉棋边木,加欠便是欺,得意猫儿雄似虎,落魄风凰不如鸡!” 第185章 心若明镜 此下联一出,所有人都愣在那,这玩意儿,说起来并不高深,但却妙在以讽还讽,以骂对骂,并且上下联彼此呼应,若是出自两个人之手,那是对骂,但若出自一人之手,那便是一副完整的讽刺联。 至此,候跃白脸色微变,有几分尴尬,更有几分佩服,冲着薛离抱拳拱手,一躬到底,正色道:“薛公子大才,在下心服口服,方才与你之约定,必会践行,前番多有得罪,望薛兄海涵。” 嗯,认错态度不错,倒是有些读书人的风骨与傲气,原谅你了。薛离上前,伸出双手将候跃白托起,笑着道:“候兄不用如此,前番乃比斗楹联,谈不上得罪,今日你我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候跃白站直身子,看了薛离片刻,觉得他还是蛮有气度的,至少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仗势欺人的家伙,否则以他与太子的关系,随随便便便可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见候跃白发愣,薛离伸出右手到他面前,眨了眨眼,候跃白会意,抬起右手与他重重拍在一起,“啪!”击了个掌,二人相视大笑。 朱欣婷看的暗笑,她此前一直以为,薛离是个有勇无谋的二愣子,直至此时她才发现,这人不是愣,只是害怕动脑,一旦给他说明利害关系,笼络人心起来,竟也是一把好手。 候跃白虽无功名在身,但在京城却小有才名,有些影响力。所以薛离能与他交好,也算不错。 这时,赵宏烨笑着道:“薛公子,你这下联对得极秒,愚兄佩服,但眼下还有一联,你也给说个下联吧,让我等都开开眼界。” 薛离笑了笑,道:“赵兄,并非小弟敝帚自珍,实话实说,这第二联我也不曾有下联。” “嗯?”赵宏烨眉头轻挑,好奇道:“以你的才学,这天下竟还有难住你的楹联?却不知这第二联出自何人之手?” 这话说的,我都有点飘了,我他妈算什么有才学?就算真有才学,那也不敢说什么都会啊,这太子殿下,你捧得有些过分了啊。 薛离摇头轻笑,道:“赵兄莫要如此说话,在下也只是个读过几年书的秀才而已,可不敢那般放肆,你这话若是传扬出去,我不得被天下读书人,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莫要害我。” 听他说话有趣,赵宏烨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薛离有意思了。这时,朱欣婷站出来,看了眼薛离,然后对赵宏烨盈盈一拜,道:“殿下方才问,这第二联出自何人之手,我知道。” 赵宏烨眼神一亮,忙道:“哦?快快说来。” 朱欣婷看着薛离,满眼笑意,道:“从前有个酒鬼,与友人对饮,大醉,便说喝的乃是酒鬼酒,心中甚爱,故而说出酒鬼品酒鬼,三味悟人生,不可不醉,不可太醉,这联子便出来了。” 见朱欣婷说话时,目光总去看薛离,赵宏烨哪还不明白,她口中的酒鬼,必然就是薛离了,当即抚掌而笑,道:“好好好!薛公子果然大才,佩服!不若这样……” 赵宏烨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笑着道:“今日便以这联子立个约定,诸位皆可参与,我将此上联带回宫中,上呈父皇,让他老人家也看看,我大华朝人才济济,届时我等与陛下一起对这下联,先个对出者,我便请陛下给个赏赐,如何?” 众人皆是一惊,因为这等于是将薛离的身份抬上去了,乃是莫大的荣耀。随即心中亦是一喜,有些激动,这是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啊,于是纷纷道好称谢。 晚间,在赵宏烨与荣兴国的主持下,国公府的宴席,一直吃到亥时将尽方才结束,此间众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好不快活,都喝了不少酒。薛离是被朱欣婷扶着,摇摇晃晃走出来的。 这一顿宴席吃的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宏烨与荣兴国所要传达的信息,拉拢,不遗余力地拉拢,不仅薛离明白,连荣旭那个二百五也看明白了,爷爷荣兴国与太子赵宏烨,是要将薛离拉入己方阵营,他这才明白,下午的时候,爷爷为何没有为难薛离。 可他不明白,薛离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就因为他是九品强者?因为他会些诗词楹联?他想不通,更是对朱欣婷被薛离抢走,而心有不甘,所以他要报复,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报复。 上了马车,朱欣婷累的满头香汗,看了看醉眼朦胧的薛离,微微摇头,问外头驾车的贺通道:“贺通,你家公子经常这样吗?酒量如此之差?” 贺通脱口而出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可立刻反应过来,笑着道:“我不曾与公子一起喝过酒,不知他的酒量,你觉得是,应该便是了。”此前见朱欣婷扶着薛离出来时,他便在暗笑,他不知道薛离是否真的喝醉了,但却能看出,朱欣婷是真的关心自家大人,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朱欣婷何其聪明,立时自贺通说了半句的话里,听出了东西,看着几乎半躺着的薛离,哼哼笑着道:“你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如猪一般死沉,还偏不让他们送你出来,故意难为我是吧?” 薛离没反应,朱欣婷轻轻咬牙,凑过去一把揪住他耳朵,轻吒道:“我让你装醉!赶紧给我起来!” “哎哟哟哟……”薛离痛呼道:“耳朵掉了,你轻点。” 见他有了反应,朱欣婷轻笑道:“你也知道痛?难得啊,赶紧起来,我有话问你。” 薛离道:“你先松开我,有话直接说,我听着。” 见他懒洋洋的模样,朱欣婷知道,他就算没真的醉,应该也快了,因为她是亲眼看着他喝了多少酒,此时应该也不太舒服,便也没再强迫他坐好,道:“今日你与太子殿下相谈甚欢,称兄道弟,看样子是挺喜欢他的了。” “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拉拢你,你可是已经作出决定了?要归顺于他?”朱欣婷道:“我看这样也好,陛下虽有三位皇子,但继承皇位的人选,太子是第一,他本就胜算最大,若再有你相助,胜算便更大了,日后他若登上大宝,你也算有功之臣,前途一片光明。” 薛离伸了大大的懒腰,眼睛微眯,轻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何对太子继位,似有排斥之感啊,但我明白一个道理,不论是从身份还是场合上来说,别人给你唱戏,你就该给人披上一件行头,这叫礼数,亦是给别人留着体面。” 朱欣婷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对太子继位心有排斥,她道:“你是故意的?” 薛离微闭着眼,道:“嗯,我还不至于莽撞到,第一次见面便叫人三言两语,给收买的地步,但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不也没直接问我愿不愿归顺他么?反正就是互相闹呗,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嫌谁骚气。” 朱欣婷一愣,嘴角带笑,道:“可太子继位的胜算最大,你帮他对你最是有益,光明前途唾手可得,你为何不答应?” 薛离轻笑道:“男人嘛,有可为有不可为,因为我看出了,你似乎有些排斥太子继位,所以我不能答应。” “这……”朱欣婷呆呆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原来他一切都是装的,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这骗人的坏人。 这时,薛离突然身体往一侧倒下,将头枕到了她大腿上,朱欣婷一惊,低呼道:“你做什么!”就要伸手推开他。 薛离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闭上眼睛,含糊着道:“我喝多了,有些犯困,你别乱动,让我枕着睡一会儿,明儿给你买糖吃。” 这无赖!朱欣婷脸色血红,但见薛离已然睡着,便也没真个去推他,看着看着,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186章 大闹京都府衙 进京已经有几日了,如今已然得到来自锦衣卫所的正式授权,也就是说,锦衣卫所现在是他说的算了,那么便应该去锦衣卫所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当务之急是,找到叶常青,然后履行对他的承诺,将叶蒹葭从太师府救出来。 至于此后他爷孙二人意欲何往,这就不是薛离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还有安觅儿,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陈亲王又让她去做什么了。 这一日早间,薛离吃过早饭便打算出门逛逛,要先去锦衣卫所看看,朱欣婷从屋里跑了出来,唤道:“薛离,你要去何处?” 薛离停下,回头看她,就见她换了一身褐色的束身衣物,正是上回在蹴鞠场上穿过的队服,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是蹴鞠半决赛,只要今日胜了,便可参加下月初三的决赛。 薛离笑着道:“你这是……要去参加蹴鞠比赛了?” 朱欣婷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的伤已然痊愈,今日是要与军方的人比赛,已经与荣旭他们约好,你要去哪儿?不陪我去比赛吗?” 薛离想了想,笑着道:“我去,但不是现在,你先过去,我到城里逛逛,晚些时候去接你回来。” 听他说要接自己回家,朱欣婷脸色微红,并未表态,问道:“去城中逛逛?今日怎的有这般雅兴?”她自然知道,薛离说逛逛是借口,这几日她与薛离的关系,虽说比从前更好了几分,但此时还是不好直接询问。 薛离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道:“你不用与我绕弯子,以后有话就问,无妨,”薛离走到她面前,道:“我来京城已然有些日子了,有些事情必须去做,我一会儿要去锦衣卫所看看,完了之后,便去校武场看你比赛,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朱欣婷道:“去锦衣卫所?是有要紧事要办了吗?” 薛离道:“嗯,我此前与你说过,我要将叶蒹葭救出来,叶先生是我老师,这是我答应他的,不能言而无信。” 朱欣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从前你说要救蒹葭姐姐我还不信,不过如今,你既然有锦衣卫所撑腰,应该也不算难,但我要提醒你……” 薛离微笑点头,“我提醒你”这句话,似乎是这丫头的口头禅,每次只要说起正事,她总喜欢说这句。 朱欣婷正色道:“你去锦衣卫所可以,但若要对何进施压,你最好莫要往前凑,让十二金钗的白鹭出面,效果更好,这于她而言,不算难事。” 薛离道:“我记住了,我此行便是要去见小七,顺便看看,十二金钗中会有几位在锦衣卫所中,届时让她们一起出面。” 朱欣婷微微愣神,疑道:“她们都能听你的话?” “应该会吧,”薛离笑着道:“再说只是让她们出面要个人,又不是杀人放火,应该差不多。” 朱欣婷实在很想知道,薛离的真实身份,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连那十二金钗都听你的?” 薛离微笑摇头,未做回答。朱欣婷微微一怔,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是自己太唐突了,笑着道:“当我没问,你去吧,我也该出发了。”说着便大步往院门方向走去。 “等一下,”薛离叫住她,快步追了上去。朱欣婷道:“怎么了?” 薛离比她高出半个头,稍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轻笑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情,暂时不方便透露,不过我向你保证,过些日子一定都告诉你,好不好?” 朱欣婷没想到,薛离竟会给自己解释这个,眉眼弯弯而笑,道:“无妨,这本来便是我们约定好的,方才是我过于好奇了,你忙你的,回头记得去校武场接我,我先走了。” 见她要走,薛离再次唤道:“唉?你等等,等等,那么急作甚?” 朱欣婷道:“还有事?”停下来看着他。 “没事,”薛离走近,坏笑道:“让我摸一下你的丸子头。”说着也不待朱欣婷反应,双手探出,一手一个抓住她的两个丸子发髻,捏了捏,还轻轻扯了一下,随即拔腿就跑,大笑道:“哈哈哈!真好玩!” 朱欣婷还没缓过神来,薛离已经跑了出去,她脸色一红,悄悄回头看了眼,正在看热闹的几个下人,笑着追了出去,这人怎的如此幼稚? 可刚一出门,便见到贺通自巷子里蹿出来,拦住了薛离的去路,朱欣婷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了过去,一是出于好奇,二是她想知道,自己能否给薛离帮什么忙。 见朱欣婷过来,贺通连忙抱拳见礼,道:“见过朱小姐。”也不避讳,转而对薛离道:“公子,出事儿了。” 薛离眉头微蹙,道:“出什么事了?”他昨夜便将贺通派出去,调查此前在京城外,袭击自己的黄衣男人的身份,此时见他回来,原以为有消息了,没曾想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贺通道:“李武凌李公子,正带着人在京都府衙门闹事儿,说是要替您讨个公道。” “啊?”薛离一惊,道:“怎么回事?” 贺通道:“李公子说,您被污蔑殴打杨万里那日,他因军中有事,被李老将军派去营中,至今方回,他可以替你作证,人不是你打的。” 薛离嘴角颤了颤,道:“他不知道此事已经过去了么?怎的还去闹事?” 贺通咧嘴笑道:“他自然知道,可李公子说了,定罪也该有个证据,这无凭无据的便污蔑好人,甚至还想屈打成招,必须讨个说法,谁来了也不能例外,不能好端端地被人污蔑一回,连个道歉都没有。” 薛离哈哈一笑,道:“他带了多少人过去?” 贺通道:“不多,一个百夫所,现下已将京都府衙围住,逼着周奉孝出来给个说法,您还是过去看看吧。这李公子仗义,且性情火爆、冲动,若当真将周奉孝打了,会惹出乱子的。” 一听不是大事,朱欣婷便没兴趣了,看了看薛离,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却又停下,回头道:“去看可以,但决不可帮着李武凌打架,周奉孝此人,最好莫要得罪了。” 薛离笑着道:“我知道啦,保证不打架,你快去吧,不然比赛该开始了。” 朱欣婷走后,贺通一脸暧昧地对薛离道:“公子,还是您有手段啊,您看看,咱这位朱小姐,如今是否有些当家夫人的模样了,小的佩服,佩服!” 薛离眯眼笑着道:“是吗?看样子你很羡慕啊?不若这样,回头我去你府上见见嫂夫人,让她也来随朱小姐学习学习,往后也这般管着你,如何?”他知道,贺通是个“妻管严”的重症患者,想让他少说骚话,这个办法绝对管用。 果然,贺通脸色大变,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那夫人已然十分厉害了,若再随着朱小姐学习,那小的还能活命吗?大人开恩,千万莫要为难小的。” “哦?”薛离挑眉轻笑道:“那你日后还为难我么?” “不敢不敢!小的哪敢为难公子您?只是佩服您的手段而已。”贺通陪着笑道:“咱还是赶紧去京都府衙看看吧,去晚了,怕李公子真将周奉孝打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薛离想想也是,可不能让李武凌冲动行事,而且先将此事处理了,回头正好让贺通,带自己去锦衣卫所。 他二人不再多话,快速往京都府衙门而去。 当来到京都府衙所在的长安街时,远远便看到一大群人,正堵在府衙门口,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薛离微微皱眉,不待多看,快步走了过去。 去到近处,便见李武凌正一手持着实木圆棍,一手指着大门紧闭的衙门破口大骂着:“姓周的你给我滚出来!你他娘的还讲理不讲理!这是皇上的天下,不是他太师何进的天下!你凭什么帮着他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滚出来!” 百姓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看得津津有味,京城里可是有许久,不曾出过如此大的热闹了,老将军李泰的儿子,带兵围堵京都府衙门,大骂府尹周奉孝,太刺激了! 李武凌喝道:“姓周的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若再不开门,再不出来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便派兵打进去!你不是官官相护无视王法吗!那我便押着你去面见圣上,让陛下给评评理!我让你这狗官欺人太甚!滚出来!” 还是没动静,李武凌大怒道:“来啊!给我砸!” 第187章 妙语化干戈 随着李武凌一声令下,数十手持兵刃的将士,蜂拥而上,“好!”看热闹的百姓们一个个无比激动,高声呐喊助威起来,这一幕简直太刺激了! 见状,薛离暗暗摇头,岂能眼看着李武凌犯错,而且还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若当真让他砸了京都府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薛离纵身一跃,自人群上方跳过,落到府衙大门前,拦住了冲上来的军士,满面苦笑之色地看着李武凌,道:“大哥,你这是作甚?” 李武凌没想到,薛离会突然出现,当即面色一喜,抬手制止了一众军士,道:“兄弟,你怎的来了?”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薛离轻笑着道:“我岂敢不来?我若不来,这京都府衙还不被你砸烂了?” 李武凌神色一冷,哼道:“我砸的便是他京都府衙!狗官,官官相护,欺负人,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当我老李家没人了?” “大哥厚德,兄弟我心领了,”薛离揽住李武凌的肩膀,笑着道:“此事已然过去,不用再提,心意我领了,但我却不能害你,这衙门,砸不得。” 李武凌虎目一蹬,轻喝道:“有何砸不得,今日不叫那姓周的狗官尝尝厉害,他还真当我李家无人了!兄弟你让开!大哥替你出气!” 薛离死死抓着他,道:“你别冲动!此乃朝廷管辖的府衙,周大人更是朝廷命官,你若在此行凶,想过后果没有?” 李武凌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道:“管他什么朝廷命官!敢欺负我兄弟,老子腿给他打断!” 薛离暗暗苦笑,却也有些感动,说到底李武凌是为了自己的,的确是冲动了点,但他是真讲义气啊。薛离知道不能与他硬来,必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软的才行。薛离干咳两声,问道:“你我二人是不是好兄弟?” 李武凌一怔,想都没想,应道:“那自然是好兄弟!所以我要给你出气!”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薛离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又道:“你拿我当好兄弟,我自然也当你是好兄弟,好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出来打架,而且还是为了我,你觉得我能坐视不管么?那样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李武凌道:“那你便与我一起动手,拆了这府衙,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你承担个屁,这一动手,立即便会将你爹推到风口浪尖上。薛离道:“是个好办法,其实动手打了也就打了,顶多事后被责骂一番,无关痛痒,但是大哥,你得替兄弟我考虑考虑啊。” 李武凌皱眉道:“你怎么了?我听说连锦衣卫都听你的,你比我厉害,还有何顾虑?” “事儿的确是这样,”薛离声音小了许多,有些腼腆地道:“你也知道我与朱小姐的关系,此番前来见你,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莫要动手打架,我能不听她的么?” 李武凌起初还有些不以为意,一个女人而已,哪管得了男人的事情?可又突然想起,此前关于薛离在京都府衙内,朱欣婷舍身护他的事情,他是个重情重义,有恩必报之人,所以便也明白了薛离的苦衷。 想了想,李武凌道:“朱小姐待你不薄,那般时候还能挺身而出,护你对峙何进,你该报答她。” 薛离神色一喜,道:“就是啊,如今她不求回报,便只让我莫要动手打架,你说我听是不听?” “这……”李武凌微一犹豫,正色道:“那你便莫要动手,在一旁看着便是,我动手打人,替你出气!” 薛离暗暗苦笑,这大哥还真是倔脾气,说要打人便一定要动手打人,丝毫不退。他道:“这如何使得?你这不是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境么?你今日也别动手了,下次,下次我一定与你一起动手!” 李武凌皱眉问道:“不就是动手打个架吗?怎的还扯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上了?” 薛离道:“你想想,我们是兄弟,那你爹是不是就是我爹?”李武凌点头,薛离接着道:“那就是了,罔顾朝廷律法,是谓对家国皇上不忠,我虽不曾动手,但此事却是因我而起,此乃不忠。你动手之后,必定会惹出麻烦,届时李老将军是不是会很生气?气大伤身,我若不阻止你,便是对他不孝,此乃不孝。” “你为我出头打架,我不动手帮你,是对你不义,动了手便是对朱小姐不仁。” “你算算,你这一架打开,我动不动手都不对,可不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么?好兄弟讲义气,你要替我考虑考虑,否则日后我如何再往人堆里凑?” 李武凌皱起了眉头,薛离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这番话里全是技巧,处处往李武凌心窝子里钻,不仅侧面肯定了他的为人,更是正面告诉他,我们是自己人。而这,正好是李武凌一直以来希望达成的目的。 李武凌道:“你所言有理,可我咽不下心里这口气,他周奉孝凭什么帮着何进欺负你!” 薛离拍了拍李武凌的手臂,笑着道:“每个人所处位置不同,都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你细想想,整个京城大小官员有多少?又有几人敢违逆何太师的意思?太师亲自上门告状,他一介府尹,敢不从么?” 李武凌眉头紧皱地思考着,没说话,觉得薛离这话也有道理。 这时,薛离对着紧闭的大门,笑着道:“周大人,您还不出来说些什么么?我大哥正在气头上,一会儿我该拦不住他了。”他一来便听见,黑红色大门后有几个稍显急促的呼吸声,不用想,指定有周奉孝一个的。 安静片刻,大门被人自里面轻轻拉开,周奉孝一脸讪笑地伸出头来,先是冲怒气未消的李武凌点了点头,满是讨好之意,然后快步胯出来,对着薛离深施一礼,道:“下官京都府尹周奉孝,见过薛公子,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薛离五官无职,但他却自称下官,他虽也听说了,薛离乃是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但自从上回见到白鹭现身之后,只有蠢货才会相信,薛离只是个镇府司执事的虚职官员。 薛离连忙双手去搀,道:“使不得、使不得,周大人这是作甚?在下可受不起,我大哥方才惊扰了您,该是我给您赔不是才是……”花花轿子人人抬,他心中始终记着,临来前朱欣婷的叮嘱,不能将周奉孝得罪死了。 周奉孝陪着笑道:“岂敢岂敢,这都只是误会而已,说清楚便好,李公子也是护您心切,可以理解,您看……要不二位入府一叙?下官这还有些好茶……” 李武凌目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周奉孝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往薛离身旁靠了靠,他知道,眼下除了薛离,无人能救得了自己。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就听一人喊道:“都让开!何人在此闹事!”薛离一怔,是禁军统领鲁达,他怎么来了? 鲁达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数十禁军,人群散开,到了近前,说了一句让薛离大吃一惊的话:“薛大人,陛下有旨,宣你入宫觐见!” 第188章 进宫 皇帝要见我?这……薛离心头微凛,看着面前的鲁达,他如何认得自己,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见薛离发愣,鲁达又道:“薛大人还有何疑问?” 还是李武凌最先反应过来,轻推他一下,道:“这是禁军统领鲁达鲁大人。” 薛离反应过来,抱拳拱手,笑着道:“原来是统领大人,在下薛离,您确定皇上是要见我?” 鲁达神色淡淡,道:“若无疑问,便请吧。”他问过皇上,为何要召见一个锦衣卫江南镇府司的执事,可皇上并未回答,他便不敢多问了,领了旨匆匆赶来。 尽管心中有太多疑问,可薛离明白,这是个皇权大于天的时代,皇帝要见谁便见谁,哪怕见了之后直接杀了你,你也得谢恩去见。何况与这皇帝,早晚有这么一日,躲不掉的。 他给人群外的贺通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去通知朱欣婷,贺通会意,悄无声息地退走了。薛离笑着对李武凌道:“大哥,我这要进宫面圣,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你赶紧回去,莫要再生事端。” 李武凌方才已经被薛离的话说服了,微一点头道:“你放心,我这便回去,亦会将你进宫之事告知朱小姐,免得她担心。” 薛离点点头,没再多言,便跟着鲁达一起,往皇宫而去。 他前世没去过北京,更没有机会去参观故宫,但却也在网上见过许多,关于故宫的照片和资料,所以当他跟着鲁达来到皇宫外面时,立刻便有了一种被电到了的感觉。 这皇宫居然与前世的故宫一模一样,那可是明成祖朱棣建的的皇宫,居然会在这个世界见到?看着眼前名叫西华门的所在,薛离愣在了那里。 鲁达道:“薛大人随我来。” 进入西华门,眼前的一幕幕让薛离不禁心跳加速,因为这里的建筑风格,石板的地面、黑顶红身的宫墙,处处透着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走了许久,二人到了太和殿外,鲁达道:“今日大朝会,刚散去不久,陛下尚在处理政务,稍待片刻。” 看着眼前这些,只在网络和电视上见过的事物,薛离有了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太和殿也就是所谓的金銮殿,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能到这里来,而且里面还有个皇帝,一个活着的皇帝。 薛离笑着道:“鲁统领,不知皇上找我,所为何事?” 鲁达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进得宫来,便要谨守礼数,不该问的别问。”他也不知道,皇帝见薛离所为何事,在他看来,薛离不过是个顶着虚职的官员,并无实权,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面见圣上。尽管如此,他对薛离的态度却并不怎么友好。 换句话说,他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严肃周正,冷冷淡淡,包括太师何进在内的所有大官,这是他安身立命的事情,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不能让他与任何人走得太近,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薛离点点头,没再多言,安静地在那等着。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远远见到一名太监,微微躬身,踩着小碎步快步走来,先是对鲁达施了一礼,然后看向薛离,二人目光对上,皆是一愣,来人是洪公公,当初在杭州诛杀孙开福时,二人见过面。 鲁达道:“洪公公,陛下得空了吗?劳烦启奏,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薛离大人已经带到。” 洪公公深深看了薛离一眼,未表现出任何异样,道:“鲁统领请,陛下有旨,请薛大人入太和殿见驾。” 鲁达微一点头,对薛离道:“薛大人请。”但却被洪公公拦下,笑着道:“鲁统领请留步,陛下有旨,薛大人一人进入,您与老奴在殿外候着。” 鲁达一愣,心头微惊,但却没敢多说什么,深深看了看薛离,点点头。 洪公公道:“薛大人请,皇上等着你。” 单独见我?这老皇帝搞什么名堂?薛离点头笑了笑,揣着疑问,大步往太和殿走去。隔着一段距离,他便听见洪公公与鲁达小声说开了,说的是自己帮着秦恒杀死孙开福的事情,而此番皇帝召见,很可能是为了这件事。 薛离暗笑,心中微凛,在他第一眼见到洪公公时,便有了这种准备,这种阉人,心理上本就不健康,甚至可以说是扭曲,上次在杭州,杀了孙开福让他颜面尽失,他必然不会放过此事。 这也是为何,前世的皇帝都有明旨,严禁宦官干政的原因,因为他们身体不健全,心理扭曲,一旦有了权力,便会成为祸患。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薛离知道自己躲不掉,更不能躲,先进去吧,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皇帝是个什么态度再说, 走到太和殿门口,便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身穿龙袍,立在龙椅高位的台阶下方,背对着门口。薛离一愣,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和激动起来,这可是一个活着的皇帝啊。 稍作犹豫,薛离一步跨入,让他主动行跪拜大礼是不可能的,哪怕面对着的是当今皇帝,他道:“臣,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薛离,参见陛下。”他没有跪下,更没有呼万岁,只是简单拱了拱手,说完便立在那不动了,等着皇帝开口。 这时,金銮殿两侧,突然飞出四道明黄身影,左右各两个,手持钢刀,飞扑而来,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而去。薛离神色微凛,这四个侍卫穿扮的家伙,都是高手,因为进来之后,他并未听见他们的呼吸,也就是说,要么他们有特殊的内功心法,能隐藏呼吸,要么就是,这四个都是达到八品,甚至更高的武者。 什么路子?怎么一来就下死手? 薛离没有坐以待毙,却也没有下死手,因为他还不清楚皇帝什么意思,如果当真要杀了自己,到时候再拼命也不迟,同时面对四个八品高手,他自认胜算不大,可若要拼命的话,逃跑,或者弄死一两个应该也不是问题,实在不行,就去将这皇帝劫持了。 面对四个人四把刀,以及强劲的内力攻击,薛离分毫不让,于脚下方寸间辗转腾挪,身若游鱼,每每于毫厘之间避开四人的攻击,并不还手。 如此拆了数十招,四个侍卫越打越心惊,他四人乃同胞兄弟,皆是八品初与八品中的武者,联起手来,便是一些九品高手也难以招架,可眼前这个少年,他不仅没有动用内力,甚至连步子都迈得不多大,但却能轻而易举地避开,自己四人的所有进攻。 最为惊人的是,薛离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因为他一直没有进攻,偶尔因为要避开要害,而稍微出手,立刻便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实在太厉害了,这究竟是什么人! “放肆!大胆逆贼!见到皇上还不跪下!”其中一人怒声喝道,同时全力一刀怒劈而下,直奔薛离面门而去。 傻逼,你当我跟你一样?拿皇帝当亲爹,说跪就跪?给你脸了是吧?狗东西。薛离双目微眯,并不躲闪,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到一处,“叮!”的一声,稳稳夹住刀刃,本意是想给这四人尝点苦头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没必要与他们怄气,被对方一句话激怒,很幼稚。 夹着那把刀往后退了数步,薛离望着四人冷笑道:“再来我可不与你们客气了啊。” 四人面色一变,持刀那人用力拉扯,但薛离的两根手指便似铁嵌一般,纹丝不动,他心中无比震惊,可眼下皇帝就在身后,他不能退,更不能怂,喝道:“大胆逆贼,纳命来!” 兄弟四人就要拼命,这时,皇帝开口了,道:“都退下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那四人心头一震,虽有心要证明自己,但却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立刻停下,应道:“是!” 见状,薛离微微一笑,松开了双指,让那人将刀抽了回去。 皇帝道:“薛离,朕若不制止他们,你会杀了他们吗?” 薛离笑着道:“不会,但会让他们吃些苦头。” 皇帝道:“为何?” 薛离道:“您是皇上,乃一国之君,受万民敬仰,我乃臣民,岂敢对您的人下杀手?那不反了天了么?” “你也知道朕是一国之君?”皇帝沉声道:“那你见朕,为何不跪。” 薛离不可能向他解释太多,也没必要,实话实说道:“没这习惯,您多包含,若想让我跪您,需得凭些什么。” 皇帝依旧没转身,道:“比如。” 薛离笑笑,道:“父母给我生命,我可跪之,天地容我安身,我可跪之,师父授我技艺,给我吃饭的本事,如同父母,我亦可跪之。至于您,初次相见,并无恩惠,我说服不了自己。” “哦?”皇帝有些意外,道:“朕可定你生死,你活着便是朕对你的恩惠。” 薛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我这人性子倔,只接受以德服人,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的威胁,包括您……” “放肆!”皇帝沉声喝道:“那朕便让你死!来人!” 第189章 皇帝 皇帝一声令下,那四个侍卫立即将薛离围住,与此同时,殿外又来一队禁军,手持长枪对着薛离。 薛离眉头轻跳了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他无奈苦笑,道:“陛下,您这是作甚?至不至于如此。” 皇帝冷声道:“朕要作甚?你身为人臣,目无君上,对朕出言不逊,大不敬,此乃死罪,你知不知道!” 这皇帝还真挺执着,我给你磕一个,是能让你多活十年,还是长二斤肉?薛离苦笑摇头,道:“便只因为我不跪您?” 皇帝未做回答,哼道:“将此人拿下!如若抵抗,格杀勿论!” “是!”一众军士齐声应道,随即冲了上去。先前那四个侍卫知道薛离厉害,有些担心他会暴走,对皇上不利,于是并未走得太前,而是隐隐封住了他的去路。 薛离并不抵抗,他知道自己不能动手,一旦动了手,定将惹出更大的乱子,届时便越发不可收拾了,于是他乖乖束手就擒,任由数支长枪将自己架住,那四个护卫这才上前,用刀架住了他的脖子,算是控制住了。 就这情况,想跑还是能跑,但薛离却没有这等心思,连连苦笑,“哎!”深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皇帝道:“怎的?可是感觉很憋屈?感觉自己无能为力?” 薛离轻笑道:“憋屈是挺憋屈,但臣叹气,并非因为自己,而是为您。” 皇帝带着些疑惑,道:“为朕?从何说起?” 薛离道:“臣敢说,您有勇气听么?” 皇帝道:“你说。” 薛离笑笑,道:“是您让臣说的啊……一个人越在乎什么,便说明他越缺什么,也可以说越怕什么。您贵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却因为臣不愿跪您而动怒,这说明什么?” “说明您很在乎自己的威严地位,也就是说,您对自己的权威不是很有信心,所以才会需要每个人对您的毕恭毕敬,来稳固自己不算坚强的内心,至少,至少啊,”薛离似笑非笑地道:“至少一只老虎,不会需要一只兔子的认可,如果需要,那便不是兔子太弱,而是因为老虎本身不够自信。” “威严这东西,不需要证明,老虎足够强大,所以万兽自然惧怕,自然怀有敬畏之心。老虎在什么时候才会用能力与手段得到认可?”薛离侃侃而谈,道:“在面对强敌时,比如狼群与雄狮,这不是为之而可为的事情,而是他必须这样做。” “当然,您如此对臣,不过便是想让臣给您磕一个,这有何难?为了保命,臣随时可以,但您要明白,臣这个头,磕的是否心甘情愿,是否打心底里佩服您。” 皇帝沉声道:“那朕现在让你跪下磕头,你跪不跪?” “跪啊,为何不跪?”薛离笑着道:“只要能活命,磕个头又算什么?” 皇帝冷冷地道:“所以你也不是特别有种,也是会怕死的。” “何止是怕死?生老病死臣都害怕,”薛离笑着道:“但这些事情,又有谁是因为害怕,便能躲过去的?既然磕个头便能活命,臣为何还要与您硬刚?没有意义。” 那些禁军侍卫,一个个惊呆了,他们何曾见过有谁,敢这般与皇上说话,这不找死吗?至此,他们看着薛离的眼神,便似在看一个死人般,等着皇帝下令杀人了。 沉默片刻,皇帝才开口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啊?一众禁军侍卫心头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皇帝又道:“没听错,将他放开,尔等退下。” 薛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在赌,因为但凡皇帝,身边多得是溜须拍马的人,几乎没有敢说真话,与顶撞他的人,所以他也因此而会感到孤独。 禁军侍卫退下之后,皇帝依旧背对着殿门,沉默不语。薛离便也不说话,站得笔直,就这样看着皇帝的背影,这个与老娘有着复杂关系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如此过了许久,皇帝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你一直找朕?” 薛离一愣,笑着道:“陛下何出此言?下臣从前与您并不相识,何来找您之说?” 皇帝未做回答,又道:“听说锦衣卫所的大权,已尽落入你手了?” 薛离有些无语,难道皇帝都是这种性格?东一句西一句的,让人琢磨不透?他道:“臣不过是个江南镇府司执事,都知道是个没有实权的虚职。” “那你敢殴打杨万里,顶撞何进?”皇帝道:“撺掇秦恒诛杀孙开福也是你的主意,一个镇府司执事,有你这等胆子?”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薛离略感惊讶,觉得没必要隐瞒了,笑着道:“您都知道了啊?嘿嘿,下臣只不过是运气好,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黑铁令,他们给臣面子而已,当不得真。没有您的敕封,臣这指挥使的位子便当不得真,说不得哪天,她们觉得臣不合适,便将臣赶下来了。” 皇帝沉默片刻,道:“不会,黑铁令是你娘的东西,她们皆是你娘的心腹,只要你不胡作非为,她们便会一直拥护你。” “这……”薛离心头一惊,忙道:“您知道我的身份?” 皇帝道:“那十二个丫头,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除了你娘,便是朕,也不能叫她们心服口服,能拥护你,有你娘的原因,但更多还是,对你能力的认可。”顿了顿,皇帝接着道:“此前朕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你果然不一般,性子与你娘极为相似,能力出众,能屈能伸,很好,朕很满意。” 这皇帝究竟想表达什么?薛离微微蹙眉,问道:“陛下,臣斗胆相问,您此番召见下臣,所为何事?” 皇帝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道:“诛杀孙开福,此事办得好,朕很满意,你当记首功,你想要些什么封赏。” “不是……”薛离突然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些,怎的前一秒还在动刀动枪,后一秒却又要封赏了?这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感受到薛离的反应,显然是被自己的态度转变惊着了,皇帝嘴角扬起一抹很轻的弧度,带着些淡淡笑意,道:“朕此番召你进宫,为的便是看看你韧劲如何,是否当真如秦恒与王柠芮,说得那般出色。” 薛离恍然大悟,心里随之放松了许多,顺势问道:“原来如此,且不知陛下感觉如何?” 皇帝道:“还算不错,有勇有谋,能言善辩,亦是能屈能伸,但还欠缺一些磨砺,与你娘相比,差了一些火候。”不待薛离说话,皇帝又道:“朕知道该给你什么封赏了,”随即又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封赏,而是带着笑意道:“朕给你特许,今后见朕,不用下跪磕头。” 薛离还以为能给点什么金银财宝呢,没成想却是这个,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道:“臣多谢陛下厚恩,祝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皇帝一怔,道:“旁人皆是称朕万岁,你却祝朕长命百岁,有些胆量,倒也新奇……” 薛离咧嘴而笑,正要解释,皇帝却慢慢转过身来,眼中带着笑意,问道:“你看朕的气色,可有活到百岁的底气?” 薛离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却又咽了回去,瞪大双眼,惊道:“原来是你!” 第190章 古怪 看着眼前转过身来,正望着自己微笑的皇帝,薛离的身体瞬间戒备起来,因为这皇帝,居然就是自己进京那晚,在清风别院外袭击自己的那个黄衣男人,怎么会是他? 薛离知道这个男人的厉害,论武功,方才那四个侍卫远远不及他. 见薛离反应,皇帝轻笑道:“看来你还记得朕,朕方才问你,你看朕这气色,可有活到百岁的底气?” 薛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皇帝,蹙眉道:“您那晚……”他记忆深刻,那晚在清风别院外,那黄衣男人是发着烧的,满脸的汗水,状态十分古怪,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当今皇帝,一个修为至少在八品上的皇帝,可他为何要袭击自己? 皇帝似看出了薛离的疑问,轻笑道:“那晚是个意外,朕并不知晓你会在那时进京,与你动手,也只是碰巧遇上。” 薛离蹙眉道:“可您、您当时应是正在发高烧,为何会独自出了皇宫?” 皇帝道:“你过来,”见薛离面色疑惑,皇帝道:“朕听说,你随神医叶常青学过一些医术,过来给朕把把脉,看朕能否活到百岁。” 薛离愣了一下,但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这皇帝,身上处处透着古怪,他究竟想干什么? 到了皇帝身边,皇帝微笑着伸出手臂,示意道:“你来看看,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有顾虑。” 薛离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皇帝,未曾说什么,伸手搭在了皇帝的手腕上,片刻后,薛离突然皱眉,一脸不可思的神色,紧紧盯着皇帝带着笑意的眼睛,微惊道:“您、您没有内力!” 没错,薛离根据皇帝的脉象发现,皇帝体内并无内力存在,而且还隐隐有着一些,因积劳成疾造成的病状,但却没有任何接受过治疗的迹象,甚至从他的脸色也看不出任何迹象来。这不合理。任何一种病状,尤其是因劳累造成的病状,必定会体现在脸色上才对。 皇帝微笑点头,道:“所以朕方才告诉你,那晚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你信了吗?” 薛离蹙眉道:“可那晚,您展现出来的实力,至少在八品上。” 皇帝道:“那又如何?若非鲁达及时赶至,朕还不是险些被你杀了?” 这显然不是问题的重点,薛离想问的是,那晚自己明明感受到了皇帝的内力,也是自他内力的强度判断出他的修为,可此刻却为何一点内力的痕迹都没有?难道是错觉?上次还是这次? 似乎都不太可能。薛离对自己如今的状态十分了解,也很有信心,自己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出现错觉。 薛离道:“陛下,您的身体可是有何问题?”这话问的便有些大逆不道了,当今天下,何人敢这般对皇帝问话?是要被杀头的。 可皇帝似乎并未有任何不悦,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这个应该问你,你是医者,朕是患者。”算是默认了。 薛离微微蹙眉,又仔细感受了一回,皇帝的脉象及其他方面,确认无误,正色道:“陛下,下臣驽钝,无法看出您身体的异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皇帝无任何意外,更没有不悦,反而淡淡笑着道:“你娘也无法查出问题,你看不出问题也属正常,看来只有请叶神医前来诊断了。” 薛离微微蹙眉,问道:“陛下,下臣斗胆相问,您究竟会不会武功?臣问的是内功。” 皇帝道:“可以说会,亦可说不会,至少现下,朕便只是个寻常人。” 薛离蹙眉,思考片刻,猛然想到了什么,微惊道:“您是说……那晚您展现出来的实力,是因为高烧?” “还不算太笨,”皇帝微微点头,道:“从前朕发烧与不发烧便是两种状态,但却不自知。若非你娘相助,朕至今都不会知晓,发烧后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薛离眉头紧皱,怎么会有这种情况?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即便是在前世,这种情况也不曾听说过。 除非是人格分裂,可那属于精神疾病,而且精神或者人格分裂患者,即便发病,最多也只是行为与性格上的变化,怎么会有这种,堪称天差地别的能力转变?那可是八品上的内力修为,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且,皇帝的内力从何而来?退烧后又去了哪里?这完全不合理。 沉思片刻,无果。薛离道:“看来也只能,请叶先生前来看看了。”他正要说叶常青爷孙二人的事情,皇帝打断道:“你去帮朕请叶神医进宫,此间事务,不得与任何人说起。” 看来讳疾忌医,是自古有之啊。不过想想也对,堂堂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生病很正常,可若让外人知晓,自己国家的皇帝患有精神病,这个时代称之为疯病,届时不仅会对皇家颜面造成损失,甚至有可能让朝局发生动荡。 薛离点头道:“这个下臣自然明白,只是鲁达……” 皇帝道:“禁军是朕的禁军,鲁达亦是朕的心腹,此人性情刚正,忠心可嘉,是现下除了你与惜弱之外,唯一一个知晓朕病况之人。你可以信任他,亦可用他,朕不会阻拦,但能否让他甘愿听你调用,朕也不会管,看你的能力。” 薛离微微愣神,有些明白过来,小意问道:“陛下,下臣可否这般认为,您这是在考验下臣,给臣以磨砺?” 皇帝无声而笑,道:“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薛离暗自一惊,道:“您是说……”皇帝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磨砺考验自己,然后委以重任,可会是什么重任? 皇帝没有做出解释,道:“西凉王薛建山,乃我大华肱骨之臣,朕杀你薛家满门,乃是你的仇人,此间曲折颇多,你好生做事,待叫朕觉得时机成熟,定会给你一个解释,别的你勿用多问。” 薛离心头微凛,就要说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缩了解的情况,但见皇帝神色严峻,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他从前只是觉得,父辈之间的关系纠葛十分复杂,让人头疼,可今日见了皇帝,他才意识到,他们这一辈,不仅是关系复杂,连人都处处透着古怪,尤其是这个皇帝,给人一种惊悚片男主角的感觉。 想了想,薛离试探性地问道:“陛下,臣别的不问,只是想知道,我老娘现在何处?”此乃他此番进京的重要目的之一。 皇帝并不意外,道:“想知晓你娘的下落?朕也想知道,希望你能尽快寻到她,并告知朕很想她。” 见皇帝说最后一句话时,掩不住的萧索神色,薛离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难道连皇帝都不知道老娘的下落么?那自己上哪儿去找她? 皇帝突然问道:“你对太子宏烨,如何评价?” 薛离一怔,收回思绪,看着皇帝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知皇帝的意思,沉吟片刻,道:“臣对太子殿下……” “将叶常青请入宫中之后,朕便将清风别院赐给你,”皇帝并不等薛离说完,道:“在此期间,你便住在朱府,朱家那丫头有些本事,你可好好随她学习。” 薛离有些无语,对皇帝跳跃性极强的思维,有些难以适应,越发觉得他古怪了,道:“这……”可不等他说下去,皇帝再次打断道:“你退下吧。” “啊?”薛离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问题是你问我的,我这还什么都没说,你就下逐客令,看来你是真有精神病啊。心中虽作此想法,但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拱手抱拳道:“是,下臣告退。” “等等。”正要往出走,皇帝叫住他,提高了些音量,道:“鲁达!” “臣在!”鲁达应了声,匆匆赶来,单膝跪下。 皇帝道:“你送薛大人出宫,走午门。” 此话一出,薛离倒没什么反应,鲁达却是心头一惊,却也不敢多问,低头应道:“是!臣明白!” 午门乃皇宫正门,除了皇帝,与大婚当日的皇后之外,便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人,有资格自午门出入皇宫,连陈亲王都不得由此出入,当然,除了一些皇帝特敕的人之外。 也就是说,自午门出入皇宫,是一种身份与荣誉的象征,这也是鲁达会吃惊的原因,皇帝让他从午门送薛离出宫,也就意味着,皇帝对薛离特别看中,自此之后,薛离便不再可能只是个普通官员了。 第191章 出宫 薛离并不知道,一个臣子,被皇帝特敕自午门出宫,意味着什么。他此刻心中所想,便只有关于这个古怪皇帝的病况,以及他方才与自己说的那些事情。他不知道老娘在哪儿,那老娘去了哪里?他直接言明诛杀薛家满门,其中另有曲折,究竟有什么曲折? 他又为何要以这种方式与自己见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 薛离想着这些,他不认为这只是皇帝的随意为之,而且从皇帝的状态,与言行举止来看,这绝不是一个昏庸无能之辈,从他最开始对自己的威胁打压,到后来的和颜悦色、好言相对,这算不算恩威并施? 还有神医叶常青,他无非就是受制于太师何进,皇帝若想让叶常青进宫看病,直接一句话即可做到,却又为何要让自己去请? 出得宫来,薛离揣着心思往前走,却突然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他回头看向午门内,见鲁达还在原地看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鲁达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回应,然后转身离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在皇宫里呆了近两个时辰,眼看便要到正午了,也不知朱欣婷的蹴鞠比赛结束了没有。薛离打算去校武场看看。 太和殿内,皇帝轻轻仰靠在龙椅之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此前那和颜悦色之人不是他一般。 鲁达脚步很轻地走了进去,立在台阶下方,轻声道:“陛下,薛大人已经送出宫去。” 皇帝没有改变姿势,道:“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何如此待他。” 鲁达神色一震,如实答道:“是,午门重地乃皇家颜面,寻常人没有资格出入。”这便是皇帝喜欢他的原因之一,有话直说,也不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从不对皇帝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皇帝道:“你以为他是寻常人?” 鲁达道:“从前是,但此后便不是了。” 皇帝道:“你见过他,上次在清风别院,险些将朕杀了的,便是他。” 鲁达心头大震,那件事之后,他曾多次请旨想暗中调查凶手,但却都被皇帝拒绝了,所以那件事便被压了下去,一直至今,没想到居然会是薛离。他微微低头躬身,正色道:“陛下,既然知晓是他所为,为何还要放过他,且还让他自午门出宫。” 皇帝问道:“你今年多大了?跟着朕多久了?” 鲁达神色微凛,道:“臣今年三十有七,十六岁入宫,蒙陛下恩典,二十四岁升为禁军统领之职,至今已有十三年之久。” 皇帝有些感叹地道:“十三年了,那时候薛离尚未出生啊,时间过得真快。” 十三岁?鲁达被皇帝的话弄得有些头皮发麻,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已有了可杀八品上,甚至九品强者的实力,薛离究竟是什么人?而且他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只有十三岁,这已经不是资质好了,而是一种近乎妖孽一般的天赋。 压下心头惊意,鲁达小意问道:“陛下,臣斗胆相问,这位薛大人,什么来历?” 皇帝道:“他父亲,西凉王薛建山。” “这……”鲁达大惊失色,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当年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险些引起二十万西凉军哗变,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只不过其时,他才刚当上禁军统领。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京中许多人都知道,薛建山与那个女人有一个孩子,而那个女人,神出鬼没,手段逆天,当年若非她刚生完孩子,西凉薛家绝不会出事,而那个孩子最后却消失了,与那个女人一起消失了。 难道就是这个薛离?若当真是他,那是不是说,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她回来所为何事?给薛家报仇吗? 鲁达悄悄咽了口吐沫,道:“陛下,您打算如何安置薛大人?” “他是惜弱的孩子,朕自当要好生善待。”皇帝稍稍坐直了身子,道:“你觉得,朕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给他,如何?” 鲁达神色微变,本想说此事不可,但他了解皇帝的性情,此时虽像是在询问,其实心里早已作出决定,想了想,道:“陛下,您做此决定,自有您的道理,臣不敢妄言,但臣以为,薛大人终归是薛家人,又是苗大人与薛王爷的孩子,您还是三思而行得好。” 闻言,皇帝突然用力一拍龙椅扶手,哈哈大笑起来,道:“当今朝野上下,除你之外,便无人敢这般与朕说话了!好!很好!” 鲁达大惊,赶紧跪下,道:“臣胡言乱语,请陛下降罪!”随即磕头。 “你下去吧,朕想安静片刻。”只一瞬间,皇帝的情绪便平稳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君心瞬变,神鬼难测。 另一边,薛离赶去校武场的时候,场间正好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叫好声,比赛结束了。他远远看见,朱欣婷正在一群男人之中欢呼雀跃,神色无比兴奋,脸上挂着汗水,却难掩其此刻激动的心情,她们赢了。 薛离看得摇头轻笑,这丫头,比男孩子还疯。 正好笑间,朱欣婷突然看见了薛离,神色顿时一喜,不再去管同队的荣旭几人,飞奔而去。 见状,薛离微微一愣,脸上出现笑意,站在原地看着她,待她到了近前,直接无视掉她伸出来的手掌,身子一矮,双手准确无误地插入她两腋下,然后在她惊呼声中将她举起,原地转了两圈,引来四周一片男人的怪叫声。 朱欣婷脸色艳红,挣扎着落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羞又恼地嗔道:“你做什么!这许多人看着呢!” “噢~”薛离坏笑道:“言下之意,就是若无人看着,我便可以抱你了,对么?” “你、你、你这坏人!”朱欣婷脸红过耳,道:“谁是这个意思!你这死坏死坏的坏人,讨厌死了!” “我知道,讨人喜欢百看不厌,谓之讨厌。”薛离嘿嘿笑道:“这种情话,回家再说,你这样我也是会害羞的呀!” 朱欣婷羞得气血上涌,却又不知该如何对付这厚颜无耻之人,脸红得快要哭出来了。 见她模样,薛离见好就收,不再过分调戏她,道:“我刚从宫里出来,接你回家,有话回去再说。” 朱欣婷已经知道薛离进宫的事情,心里也一直有些担心记挂着,前番见他出现那般激动,也有这个原因。此时见薛离恢复正经,她脸红也褪去了许多,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了?陛下让你进宫所为何事?” 薛离并未回答,而是抬眼往远处的高台方向看了看,今日比赛来了许多官员,他只认识一个荣国公荣兴国,但从那些人的官服上不难看出,都不是一般的官员,此时也都望着自己这边。 薛离道:“这里不会说话的地方,回家再说。” 朱欣婷也反应过来,此处人多眼杂,今日又来了一些朝中大员,的确不适合说些隐秘的话,她连忙点头道:“好,我们回去。” 薛离冲着远处的荣兴国微一点头,不再都留,拉着朱欣婷的手往外走去。 这时,高台上一个官员走到荣兴国身边,小声道:“国公,您听说了吗?方才自宫中传出消息,锦衣卫江南镇府司执事,薛离薛大人,被皇上派人自午门送出了宫。”他这话里,带着难以掩藏的震惊之意。 荣兴国没说话,只是望着薛离离去的方向,心中暗道:“看来此事不假啊,薛离,你实在让老夫感到意外……” 第192章 人的兽性 回到朱府,薛离二人刚坐下,立刻便有下人送上新泡的茶水,朱欣婷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皇上让你进宫所为何事?与你说了些什么?” 薛离拿过她的手腕,搭在她腕脉上,笑着道:“剧烈运动致使血气沸腾,看来今日玩得十分尽兴啊。” 朱欣婷一愣,反正被他拉手已经成习惯了,所以她并未挣扎,也无抵触情绪,蹙眉道:“问你话呢,皇上与你说什么了?为何突然召你进宫?” 薛离还是不答,笑着道:“此事先不急,你便是不问,我也会与你说,是皇上的意思。” “啊?”朱欣婷略感惊讶地道:“皇上的意思?他让你与我说什么?” 薛离道:“他说了,你是个有本事的女子,叫我日后便住在你这,随你学些本事。所以你先别急,回头我慢慢与你说,你先去沐浴,将湿衣服换了,眼下这天气乍暖还寒,正是容易生病的时节,你刚出了一身汗,若不将衣服换了,回头指定着凉,快去,好了回来吃饭。” 朱欣婷有些愣神,她虽出身高贵,拥有让许多人羡慕不已的金钱地位权势,但从小到大,接近自己的人,几乎都是另有目的,何曾被人这般关心过?所以对于薛离突如其来的关心,她的第一反应是排斥,紧接着便是怀疑。沉默片刻,朱欣婷似笑非笑地道:“我劝你最好莫要与我耍些小心思,我可不吃这一套,你若以为,凭着几句殷勤的话语便可将我拿下,那你便大错特错,太小看我朱欣婷了。”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要骗你的意思,纯粹是出于关心才这么说的!薛离暗暗苦笑,同时也察觉到了,朱欣婷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什么安全感,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机制。 薛离笑着道:“献殷勤没用么?那献什么有用?献身如何?你可以考虑一下,我身体可好了,上得厅堂入得洞房,虽说伺候沐浴是姑娘家做的事情,但你若愿意,我也是可以为你破例的,我……” 听这人的话越说越没边,越说越下流,朱欣婷俏脸一红,一把抽回被他抓着的手臂,哼道:“你这无耻的下流胚子,快住口!”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太不要脸了! “好吧,”薛离手一摊,笑着问道:“那你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 朱欣婷也来了脾气,哼道:“我偏不去!着凉便着凉,病死了才好,省得总叫你欺负!” 薛离哈哈一乐,不去管她,起身冲屋外喊道:“来人!准备热水,我要给朱小姐沐浴更衣了,赶紧的!” 此话一出,屋外先是安静片刻,接着便传来一阵脆生生的答应声,不难听出,那几个回话的丫鬟,被薛离的话弄得害羞至极,说话都带着颤音了。 “你胡说什么!”朱欣婷又羞又恼,便要动手打这坏人,但却被这坏人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快速近身,抄起腿弯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后堂房间而去。 朱欣婷惊叫着拼命挣扎,但却始终无法挣脱薛离的怀抱,终于在进到自己房间之后,双眼一红,哭了出来。 见状,薛离暗自一惊,没想到她会哭,于是连忙将她放到床上,笑着道:“你哭什么?我又没对你怎样。” 朱欣婷眼眶通红,咬牙道:“你这无耻之人!若敢对我轻薄,我定会杀了你!”此时的她完全没了安全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又躺在床上,面对的又是一个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的下流胚子,他若当真动了那心思,自己便完全没了反抗之力,不害怕就有鬼了。 薛离丝毫不以为意,慢慢靠近她的脸,轻笑道:“杀了我?你如何杀我?你打得过我么?”说着脸越凑越近。 朱欣婷慌忙往后床内侧退去,满脸惊恐之色,声音颤抖着发出无力警告,道:“你、你要做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便不客气了!” 薛离不为所动,越靠越近,在距离朱欣婷的脸不足一寸的位置停下,二人已经可以感受到,彼此打在对方脸上的温热呼吸了,朱欣婷泪如雨下,她做梦都没想到,薛离会对自己这样。 但她是绝对不会轻易让这无耻之徒得逞的,甩手一巴掌抽向他的脸,但却被薛离轻易拿住,她大惊失色,芳心急颤,另一只手再次甩出,却又被薛离拿住,难动分毫。 她想动腿,却被薛离爬上床的右腿死死压住,至此,她整个人便似被麻绳绑住了一般,四肢难动分毫,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面对这样一个绝对压制自己,此时正带着一脸坏笑的男子,她除了绝望,便再没了任何办法。 朱欣婷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泪如雨下,咬牙切齿地道:“姓薛的,你给我等着,除非你今日杀了我,否则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薛离并未打算对她如何,只是想让她听话而已,归根结底也就是让她洗澡换衣服,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将她逼成现在这样。暗暗苦笑,在快要碰到她的脸时,他轻轻吹了口气,轻声道:“以后记得要听话,让你沐浴更衣,是为了你身体着想,生病了不好,明白么?” 随即放开了她的手脚,起身往外走去。 朱欣婷愣住了,看着走出房门的薛离,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正委屈间,就见薛离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随手丢给低头立在门外,脸色通红的一个丫鬟,道:“一会儿将这药包放入小姐浴桶中,好生伺候,别让她着凉了,完了之后出来吃饭。” 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接住药包,连连应是,见薛离走后才重重松了口气。这是薛离给她们这些下人的第一印象,邪里邪气中透着一股霸道。 朱欣婷也有些迷惑了。 回到前厅,薛离暗自苦笑,他虽没有对朱欣婷起坏心思,但他却发现了,人的体内当真藏着兽性的一面,尤其是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却因为朱欣婷的抗拒,而让自己有了方才那如同野兽一般的模样。 那丫头一定吓坏了吧?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也不知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还是越来越了解自己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与皇帝聊了那么多,朱欣婷的存在又是那般重要,借此机会给她立立规矩,也不全是坏事儿。 至于今日的莽撞行为,给她造成的伤害,日后再找机会慢慢弥补吧。 再就是,对这些刚到府里的下人,应该给他们立些规矩,京城不比金陵,自己所要面对的人和事更为难缠与复杂,所以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万一是另有图谋的人派来的暗桩,那便可能会是自己日后的隐患,兴许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便可决定自己日后的成败生死。 这不是为之而可为的事情,必须谨慎,要向皇帝对自己那样,恩威并施。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薛离暗暗想着,先去锦衣卫所,然后尽快想办法将叶蒹葭救出来,找到叶常青,请他进宫给皇帝看病,然后慢慢探清,皇帝所言薛家被满门抄斩,其中的是非曲折。 再就是陈亲王赵明诚,自己已经进京有些日子了,这个一直想要自己性命的老家伙,为何还没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为何一直没有反应?这不合理…… 因为方才对朱欣婷的一番作为,薛离察觉到了人的兽性,也自觉到了自己的心态变化,从而又一点点地理清了后续的事情,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能够条理清晰地去想事情,或者说是,能够更长远地去看待一些事情和人了。 这个变化应该是好的吧。所以他觉得,人真的是被逼出来的,在面临生死成败的时候,被一点点逼出了用作自保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也必然会因为日后所经历的事情,而逐步转换成用作进攻的东西。 然而薛离没发现的是,他之所以会突然在意这些,包括方才对朱欣婷,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的判断。根本原因却是,他发现皇帝可能有人格分裂,这样的精神病状。便似很多人看到心理测试那种东西一样,总是想测一测,然后再拿去对别人进行对照。 可能是误打误撞吧,让他在心理上有了不小的变化。与此同时,一件将会证明,他现下所想一切的事情,正在悄然接近中…… 第193章 身份公开 半个时辰后,薛离坐在饭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七八个菜,有荤有素,另有两副碗筷一壶酒。 朱欣婷本来是不想过来吃饭的,因为薛离方才的所作所为,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或者说她有些害怕他了。可又想到他进宫的事情尚未对自己说,便忍着心中的委屈愤怒,硬着头皮过来了。 抬头看了看朱欣婷,薛离笑着道:“站那儿干嘛?过来坐,再不吃饭菜该晾了。” 朱欣婷走到他对面的位子坐下,轻哼道:“你方才为何那般对我,让别人看笑话。” 薛离给她倒了杯酒,自己也满上,带着笑意道:“你应该将头发擦干,否则日后老了容易落下头疼的病根。” 先前便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去沐浴更衣,这人便那般对自己,现在又说头发的事情,他又想做什么?难道还要再欺负自己一回吗?朱欣婷心有戒备地看着他,却不愿意就范,哼道:“你日后少管我的事情,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薛离无声而笑,点头道:“方才是我不对,向你道歉,不过你这头发未干,俩丸子可就扎不成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看,长发飘飘,出水芙蓉,美艳不可方物。行了,快些吃饭吧,我敬你一杯。” 朱欣婷静静看着他,心中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怎么了?怎的进宫见了一次皇上,回来后便成了这般性子?是受什么刺激了吗?她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缓声道:“你究竟怎么了?为何见了皇上之后,突然成了这般模样?皇上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薛离将酒水满上,哗啦啦的水声搅动着饭厅里的安静,片刻后,他突然问道:“我可以信任你么?我说的是拿你当自己人的那种信任。” 朱欣婷微愣,蹙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薛离道:“你别紧张,方才那事是我不对,有些莽撞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无非礼你的想法。” 朱欣婷微微蹙眉,她心中奇怪的便是这个,薛离这人,虽说平日里也喜欢口花花地占些便宜,有时候也会动手动脚,但却不是太过分,品性还是挺端正的,可他刚才为何会突然变成那样?有些邪性,有些霸道。 想到“邪性”二字,她突然想起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似乎也是这样的。 朱欣婷道:“你告诉我,皇上与你说了什么。” 薛离道:“你知道皇上会武功么?” 朱欣婷点头道:“陛下自然会武,他也曾亲自率兵上过战场,怎么了?” 薛离微微摇头道:“我说的是内力修为,八品上,甚至可能更高。” “什么?”朱欣婷一惊,道:“八品上?怎么可能!”她从未听任何人说过,当今圣上是个至少八品上的武道高手,太意外了。 薛离道:“这些事,以及我后面所要说的事情,都极为隐秘,甚至可能关乎我的生死,所以我才问你,我能否完全信任你。”薛离的想法是,既然连皇帝都对朱欣婷的能力表示认可,那说明这丫头确实有些本事,既如此,如果想彻底将她拉入自己一方,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比如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她,比如告诉她皇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可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她值得自己完全信任的基础上。可是她能信任么?她可是朱维龙的女儿,朱维龙与自己又有些不对付,万一被他利用了,岂不很麻烦?“反贼”家的漏网之鱼,这个身份能做多少文章? 即便皇帝知道这些,可他若没有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打算,那便是给自己的敌人,留了个大做文章的绝佳机会。 朱欣婷道:“你若不信任我,不说便是了,不强求。”其实她还是很好奇的,关于薛离的身份,关于皇帝对他说起过什么。 沉吟片刻,薛离还是决定告诉朱欣婷,这是他权衡过后的决定,因为他在京中无依无靠,朝中势力又那般复杂,单靠他自己的话,即便有锦衣卫所的大权在手,想要与陈亲王那些人斗,也是力不从心,他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能力。 最后甚至有可能,让锦衣卫所毁在自己手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薛离轻笑着道:“那我便告诉你,反正我也想好了,你若出卖我,我便将你掳走,然后寻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带你过着衣不蔽体、没羞没臊的生活,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又是这般无赖模样!朱欣婷气哼哼地瞪着他,没说话。 薛离道:“你此前不是问过我,我与锦衣卫是何关系么?我现在告诉你。”他自怀里摸出黑铁令,放到桌上,往对面轻轻一推,道:“自己看。” 朱欣婷眉头微皱,看着桌上那块黢黑的铁牌子,就要伸手去拿,可下一刻,她便叫铁牌子上的特殊纹路惊着了,手定在空中,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你怎的会有黑铁令!” 她身为护龙使的女儿,在京城也混得熟,锦衣卫所又是个非常敏感的神秘机构,所以她自然认得黑铁令,更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可这黑铁令,为何会在薛离手里? 薛离笑笑,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你……”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劈在朱欣婷心头,让她头皮发麻,这黑铁令只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就是那个神秘的女人,锦衣卫指挥使苗惜弱,她居然是薛离的母亲! 慢着!震惊中的朱欣婷突然联想到另外一件事,瞪大眼睛道:“你是苗惜弱的儿子,你又姓薛,难道……难道……”当年那件事早已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喜欢的那个女人,最后与西凉王薛建山有了一个孩子,而在薛家被满门抄斩之后,那个孩子便与苗惜弱一起失踪了。 薛离点头笑道:“正如你所想那般,我是西凉……”可不等他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公鸭嗓的声音,唱道:“圣旨到~镇府司执事,薛离接旨!” 薛离与朱欣婷同时一愣,互相看了看彼此,随即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到了前院,就见洪公公带着几个内宫太监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道卷起来的明黄绢布圣旨,另外几个太监,手里端着用绢布盖着的托盘。 见状,朱欣婷连忙跪下,那些闻讯赶来丫鬟家丁,也匆忙下跪,不敢抬头去看,只有薛离还站在原地,眼神微凝地看着洪公公。 朱欣婷连忙扯了扯他的裤脚,示意他赶紧跪下接旨,可薛离却纹丝未动,看着洪公公。 洪公公明显一怔,脸上堆满笑意,道:“薛大人,陛下口谕,您勿用下跪,站着听旨便是。” 薛离微一点头,道:“好,公公请开始。” 洪公公的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当初为何要与他不对付?可谁能想到,一个秦恒身边的护卫,竟有着这等惊人的身份?悔之晚矣。 洪公公笑了笑,摊开圣旨,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凉王之子薛离,品德高雅,能力非凡,少年才俊,乃大华所需之人才,念其父薛建山曾为朝廷立下功劳,故父罪不涉子,薛离曾于江南之地,相助秦恒解灾情,破反案,平民怨,功不可没,今朕敕封其为锦衣卫指挥使,执掌锦衣卫,另赐黄金千两,御衣官服一套,命其好生为官,秉公执法,报效朝廷,钦此!” 薛离听得有些走神,被朱欣婷拍了下腿才反应过来,拱手抱拳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这皇帝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为何要将自己的身世公布出来? 洪公公满面堆笑地收起圣旨,双手送到薛离面前,道:“薛大人,陛下口谕,说您暂时便在朱府与朱家小姐同住。”然后又看向朱欣婷,笑着道:“朱小姐,陛下有旨,命你好生伺候薛大人,不得怠慢。” 朱欣婷一愣,连忙应道:“欣婷领旨谢恩。” 洪公公微一挥手,那些端着托盘的小太监便鱼贯进入前堂,将一应事物放下,退了出来。 洪公公满面讨好之色,对着薛离躬身一礼,道:“薛大人,老奴告退,改日得空,还望您赏光,老奴给您摆酒接风。” 薛离未置可否,笑笑道:“公公请,有劳公公。” 第194章 分析 洪公公走后,薛离与朱欣婷重新回到饭厅。 朱欣婷至此都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他怎么就突然成锦衣卫指挥使了?而且从皇帝圣旨中的言词来看,似乎并无对他乃“反贼”遗孤身份介怀的意思。朱欣婷似笑非笑地看着薛离,道:“指挥使大人,西凉王世子殿下,您前番叮嘱叫我保密您的身份,怎样?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还需要我保密吗?” 兹事体大,她虽如此说话,但却也因薛离在此之前,将他的身份告诉自己,而有些小小的开心,因为这是一种极大的信任,若换作旁人,谁敢轻易告诉其他人? 薛离轻笑道:“我虽不知皇上这是意欲何为,但我却知道,你这是嘲笑讥讽,你可别忘了,方才洪公公说过,陛下有旨,让你伺候好我。” “你!”朱欣婷小脸一垮,满脸不情愿地看着薛离,他说的是事实,而且她也没有敢违抗圣旨的胆量,道:“那你想让我干什么,说。” 薛离嘿嘿笑着道:“嗯~让我好好想想啊,像什么铺床叠被暖被窝,端茶倒水捏肩膀,没事捶捶腿,洗澡搓搓背……这些都可以做嘛,你比较喜欢哪个?” 朱欣婷气得脸色通红,银牙一咬,吒道:“你休想!我绝不可能给你暖被窝!”因为不久前,刚误会了薛离要非礼自己,所以当她听到“暖被窝”时,条件反射想到了那件事。 见她模样,薛离哪儿还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故意板着脸道:“这是你说了算的么?此乃陛下圣旨,你莫非还想违抗圣意不成?过来,帮我倒酒。” 这人无官无职时便已经那般霸道无耻了,如今有了官职,果然比以前更坏了,该死的!朱欣婷恨得牙痒痒,但见薛离面色不善,心中有些害怕,不敢违抗他的意思,慢慢起身走到他身旁,一边戒备地看着他,一边往杯里倒酒,生怕他又突然要对自己怎么样。 见朱欣婷模样,薛离心中暗暗大笑,他发现,这丫头有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比如现在,何曾见过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见好就收,不能逗得太狠,否则又该哭了。 薛离拿过朱欣婷手里的酒壶,伸手的动作吓了她一跳,脸色刷的一下变白。薛离苦笑摇头,道:“你干嘛?我有那么吓人么?赶紧坐下,逗你玩儿呢,我有话与你说。”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朱欣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慢慢坐下,不敢正眼去看他。 薛离道:“不与你开玩笑了,我也不会当真让你伺候,前番那般对你是我不对,但这应当与你的心态一般,希望你原谅。” 朱欣婷不解,偏头看向他,小声道:“何为与我的心态一般?” 薛离道:“我能感受出来,你心中缺乏安全感,这必然是与你曾经的某些经历有关,所以你十分抗拒别人的关心,便也就很难去完全信任一个人。我此前那般对你,与你这心态一样,我这事情有多大,你已经知道了,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便要将情况告诉你。” “但我不知道能否完全信任你,所以便想吓唬吓唬你,让你听我的,行为虽有些过激,可我不得不那样做,以防万一。” 朱欣婷沉默着,思考了片刻,觉得薛离所言有理,若是换了自己是他,也不会轻易将这么大的事告诉任何人,必须要建立足够牢固的信任才行。可他是如何感觉到自己心里没有安全感的? 朱欣婷道:“那你发誓,以后不会再那般欺负我,我便帮你。” 薛离笑着道:“好,我发誓,绝不会再那般对你,我是人,又不是禽兽,用强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若当真有一日要与你洞房,嘿嘿,那必定是得了你的同意,做人嘛,咱讲究一个以德服人。” “呸!”朱欣婷啐了口,骂道:“你这无耻坏人,谁要与你洞房,你那脑子里整日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薛离将今日进宫发生的事情,大致与朱欣婷说了一遍,除了皇帝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的事情之外,其他毫无保留。最后,薛离说道:“我一直有些奇怪,陈亲王既然一直想杀了我,可为何至今都不曾露面?我现下最担心的便是他。” 朱欣婷思考片刻,忽而展颜一笑,道:“你说皇上为何要将你的身份公布出来?” 薛离道:“我怎知他搞什么名堂,我薛家早已被戴上了谋反的帽子,他将我的身份公开,且还封了我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不仅能体现出他是个仁德之君,竖立惜才爱才的形象,至少还能让我认为,他是重情重义之人,毕竟我这官位曾是我老娘的,他能将锦衣卫所交给我,说明他对我老娘的一往情深。” 朱欣婷静静听他说完,轻笑道:“有可能,但也不全是如此,你莫要将皇上看得过于简单了。” 薛离蹙眉道:“什么意思?” 朱欣婷道:“你方才所言确有道理,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绝非只在乎虚名之人,相比之下,他比陈亲王更为务实,就今日这道圣旨而言,除去你方才所言那些,至少可能还有两个别的意思。” 薛离一怔,连忙问道:“哪两个?” 朱欣婷道:“第一,你前番说过,陛下有要磨砺你的意思,可他该如何对你进行磨砺?单凭你一个镇府司执事的身份,如何去向何进叫板?你或许会说,你手中有锦衣卫所的实权,十二金钗出面,讨回叶蒹葭与叶常青并不算难。” “可你想过没有?那是十二金叉,不是你薛离,何况何进也不是泥捏的,岂是那般好相与的?你觉得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十二金钗会对何进动手?她们如此行为的前提,必须是你的安全受到威胁。”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是她们的少主,不论是你娘,还是那十二位金钗大人,个个皆是能力强大之人,你觉得她们会允许一个废物少主,成为锦衣卫掌权人吗?所以,不仅是陛下想磨砺你,她们也想。” 薛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所以皇上给我锦衣卫指挥使官职,是为了让我拥有与何进对垒的资本?” “没错。”朱欣婷道:“至于为何要公布你的身份,陛下给你封如此大的一个官,总该有个说道吧?这其中便涉及到你方才所言那些,但我以为,最关键的还是,陛下是想看看京城里势力分布的真面目……” “你等着看吧,今日过后,上门拜贺,与请你赴宴的人便会纷沓而至,届时是狐狸的尾巴长,还是兔子的尾巴短,很快便会浮出水面,这才是陛下想要的东西。” 薛离微微蹙眉,道:“陛下想要的是什么?能否具体?” 朱欣婷笑着看了看他,道:“你既然知道,陈亲王一直想让你死,便也该知道,他为何想让你死。” 薛离点头道:“因为是他与何进撺掇了陛下,杀我全家,还有我西凉那二十万大军与英雄令,他想弄到手。” 朱欣婷道:“没错,但杀你全家一事不算重要,因为此乃陛下的意思,他最多算是出了主意,除非你是皇上,或者你拿到什么足以让他被杀的证据,否则他无需惧你。” “至于什么证据足以让陈亲王被杀,我想不用我多说了,从群英会到你家那二十万大军,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薛离当然明白,道:“嗯,那陛下的用意是什么?” 朱欣婷道:“让狐狸与兔子都露出尾巴,然后他好重新洗牌,陈亲王党羽众多,陛下需要一个合理借口,将一些重要位置上,换成自己的人,比如秦恒。他虽被罢官降职了,但在陛下心里,他永远是值得信任与重用之人,这点你可认同?” 薛离点点头,突然觉得朱欣婷好厉害。 朱欣婷道:“这便是了,秦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能力又强,他若进京为官,寻常官职有何作用?陛下必然会给他安排一个重要官职,如何安排?便只有将现下的一些人打落尘埃。” 顿了顿,朱欣婷正色道:“陛下与陈亲王乃亲兄弟,他不会轻易对陈亲王动手,但却也不会任由他壮大下去,此举的最终目的,一是为了压制陈亲王的势力,而你是最佳人选,用了你,不但能让锦衣卫所重新团结起来,还能利用你与群英会的仇怨,对江湖门派进行打压。” “那些江湖门派,在锦衣卫所面前,便似玩笑一般,而陛下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将你抓在手中。当然,让你与我交好,也有借你收拢神龙教的用意,如此种种发生之后,你自然而然便会得到磨砺,此乃他第二个目的。” 第195章 聪明的丫头 听朱欣婷说完一番长篇大论,薛离心中对他的思维之缜密,感到深深折服,这些话听起来虽不难想到,也很容易理解,但这就好比变魔术一般,其中的奥秘,说出来一文不值,但若想发现其中奥秘,却非常难。 薛离拿过对面朱欣婷的酒杯,将酒酙满,递给她,笑着道:“你可真厉害,难怪皇上都认可你有本事,在下万分敬仰,请!” 见他装模作样的假客气,朱欣婷暗暗好笑,道:“你也别耍贫嘴,这些事情,只要你细心一些,不难看出。”然后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薛离道:“按你说的,陛下之所以公开我的身份,又给我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便是要利用我掌握锦衣卫所,然后用我与陈亲王及群英会之间的矛盾,在对他们进行消耗打压的情况下,同时对我进行所谓的磨砺。” 朱欣婷点了点头,道:“应该错不了,但这毕竟都是我的猜测,也有出错的可能,所以你行事之时要万分小心,仔细留意每一处细节,如此方能做到随机应变。” 薛离点了点头,不无感叹地道:“真阴呐,皇帝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还好有你在我身边,否则我真让他当枪使了而不自知,万幸,万幸。” 朱欣婷轻笑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被陛下当枪使?还是那句话,千万别低估了陛下,他能当你的面对我作出肯定,还让你随我学习东西,你猜他会不会想到,我能看出他的用意?” “这……”薛离一惊,道:“他是故意的!” 朱欣婷道:“对,他从始至终,应该都没打算瞒着你这些,只是碍于身份与所处位置,不便与你直说。但你要装作不知道,即便陛下是个十分务实之人,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更是男人,面子还是要的。” 薛离一脸崇拜地看着朱欣婷,笑着道:“狐狸的尾巴长,兔子的尾巴短,婷婷的尾巴最好看!”然后双手抱着她的头,“吧唧”一声,在她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 朱欣婷大惊失色,一把将他推开,红着脸吒道:“你做什么!” 薛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出过分之事了,连忙笑着道歉道:“骚瑞,骚瑞,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我太崇拜你了,嘿嘿嘿。” 朱欣婷有些生气,起身就走,哼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薛离连忙拉住她的手腕,道:“我错了,真知道错了,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真的只是情不自禁,不行你打我两下出出气,我保证不还手。” 朱欣婷轻轻扯动胳膊,却难以挣脱,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无赖,难道是上辈子欠他的吗?她没好气地道:“你还有何事。” 薛离嬉皮笑脸地将她拉回来坐下,道:“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说那么多了,你再多说一点,你觉得谁会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我也好提前有个应对不是?” “你欺负我,我为何还要帮你?”朱欣婷偏过头去,哼道:“不说!” “别啊,”薛离凑过去,转到她面前,朱欣婷又转了回来,薛离又绕回来,如此反复几次,二人都觉得很幼稚、好笑,薛离这才道:“你不说,我若一出门便叫敌人干败,说出去你也没面子啊,咱现在假假也是众所周知的未婚夫妇,你便忍心看着你未来相公受人欺负么?好啦,快说吧,我求你了。” 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朱欣婷强忍笑意,哼道:“谁要与你成亲,我便是嫁给一条狗,也不会嫁给你。” “汪!汪汪!”薛离腆着脸学了几声狗叫,一脸的欠揍模样。 朱欣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开,道:“你别闹,这时候笑出来,我很没有面子。” 薛离笑着道:“好啦好啦,不闹了,你快说,你觉得谁会是第一个来寻我的?” 朱欣婷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在担心陈亲王吗?我若没猜错,他八成会是第一个,而且以你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当是拉拢大于对付。” 薛离蹙眉道:“陈亲王?你能想到的那些,他身边能人异士无数,有没有可能也会想到?” 朱欣婷道:“可能性不大,这些情况虽不难分析出,但都得有个前提,便是要知道,你在宫中与陛下说过的话,以及陛下当时对你的态度,否则还真不容易想到。” 薛离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他会如何拉拢我?” 朱欣婷道:“这个不好说,以你与他之间的恩怨,好言相劝是不可能的,高官厚禄更不行,整个朝廷,能大过锦衣卫指挥使的官,再也没有了,即便是有,也不会有人愿意去换。至于金银珠宝,可能性更不大,杀身之仇,岂能以银钱相抵?即便能抵,那也该是他所无法承受的数量。” 薛离连连点头,问道:“那你觉得,他会如何拉拢我?” 朱欣婷一对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略一沉吟,道:“具体的我也猜不出,但可以肯定,手段必不会如何光明,可能会相当下作。” 薛离蹙眉道:“会有多下作?” 朱欣婷轻笑道:“既然拿不出让你心动的好处,那便只剩下要挟了,至于如何要挟我猜不出,但至少会寻到你的一些把柄,所以你要万分小心才是,陈亲王可不是好相与的。” 薛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若当真是陈亲王第一个来寻我,那便应该是代表了一群人的意志。希望不会是他吧,若是别人,或许我们还能从中利用一些细节,让他们互相狗咬狗一番,能省去许多事情。” 朱欣婷笑笑没说话,她也只是猜测,但心里却有些笃定,毕竟她在京城的时间更长,认识的人也很多,对一些相对重要的人物,多少了解一些,这是判断一个人行为的关键所在。 这时,餐厅外传来一个家丁的声音,道:“公子、小姐,门外有人求见,称是陈亲王府来送拜帖的。” 薛离一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朱欣婷,居然被她猜中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朱欣婷眉眼弯弯,莞尔一笑,意思是:“看吧,我就说会是陈亲王吧?” 薛离冲她竖起大拇指,应道:“请进来。” 家丁退下之后,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中年男子回来,薛离起身出去,那人连忙躬身抱拳行礼,道:“小的奉王爷之命,前来给薛大人送拜帖,王爷听闻大人得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万分喜悦,明日晚间在王爷府设宴,要为大人您庆贺一番。”说着双手奉上一张大红色的拜帖。 第196章 王爷府 陈亲王的人离开之后,薛离与朱欣婷重新回到饭厅,对面坐下。 薛离打开精致的拜帖看了看,笑着道:“你可是真神了,这都能猜到,陈亲王果然要对我动手了。” 朱欣婷笑笑,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一阵,道:“用不用我陪你去?我爹与陈王关系还算不错,他或许会给我几分薄面。” 薛离随手将拜帖往桌上一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不用,且不说他暂时不敢对我如何,若当真是场鸿门宴,你去了也无用,最后反而要我救你,不划算。” “嗯?”朱欣婷微微蹙眉,问道:“何谓鸿门宴?” 薛离这才想起,这个世界虽然也有楚汉相争,但因历史在秦朝时有了偏差,从而导致,有了许多与前世不一样的地方,就比如这鸿门宴,是不存在的。他道:“道听途说,是楚霸王项羽和汉高祖刘邦,之间的一个小故事,简而言之就是,很危险的一次宴席。” 朱欣婷轻“哦”了声,未作深究,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应对?”薛离笑着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便如你前番所言那般,他不敢对我怎样,明日晚间,我带着贺通前去赴宴,你在家等我回来即可。”见朱欣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薛离又道:“我记得当时我二人有过约定,当我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你时,你便也将你的事情告诉我,还作数么?” 朱欣婷立刻明白了薛离的意思,轻笑道:“自然作数,反正也不是太过隐秘之事,告诉你也无妨。”顿了顿,她将自己与薛离的酒杯酙满酒水,敛了笑意,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可以保证,我爹虽不是什么好人,平日与陈王走得也比较近,但他绝无谋反之心……” 这也是朱欣婷一直担心的事情,又道:“我爹是护龙使,他的任务便是护佑当今皇室,所以不论是皇上还是陈王,他都亲近,我此前请你将他打落尘埃,其实也是有些担心这个,我怕他最后误入歧途,这不是我愿意见到的。说到底,他毕竟是我亲生父亲。” “至于我的事情,待你自陈亲王府回来,再告诉你。” 薛离也是在担心,朱维龙会与陈王沆瀣一气,到时候不论成败与否,朱家都会落个谋反的罪名,成了名声不好听,败了,朱家满门不保,包括朱欣婷在内。 薛离点点头,没再多问,二人便安静地吃起饭来,期间几乎没再说任何话。 ……………… 次日晚间,薛离换上皇帝御赐的官服,带着贺通到了陈王府外。 这是一身很有质感,黑紫相间颜色的长袍官服,冰蚕丝织就的锦缎,上面除了一道道黑底紫线绣成的,暗色小方格图案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给人一种冰凉阴郁的压迫感,又因紫色的点缀,平添了一股淡淡的尊贵之意。 用薛离的话来说就是,很有腔调。 马车刚停下,便见一个身穿锦缎华服,四十左右年纪的俊逸男人迎了上来,正是陈王赵明诚。 薛离下了马车,看向来人,贺通在他身旁小声提醒道:“他便是陈亲王。” 薛离微微一愣,没想到陈亲王会亲自在门口迎接,我这面子还真大啊。他虽与赵明诚有过许多次暗中交锋,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面,不由暗暗感叹,同为亲兄弟,但这陈王与皇帝,却有着很大差别,皇帝虽也正值壮年,但与陈王相比,却要憔悴了许多。 薛离一抱拳,笑着道:“下官薛离,见过陈王。” 赵明诚满面笑意,双手托起他下拜的胳膊,道:“薛大人勿用多礼,本王可是听说了,皇兄特赦你见驾不用下跪,此等殊荣,叫天下人为之艳羡,你若拜了我,若传到皇兄那里,我岂不要挨骂了?” 薛离暗笑,却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站直身子,笑着道:“承蒙王爷厚爱,还为我摆酒设宴,万分惶恐啊。”怎么客气怎么来呗,反正都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的勾当,说几句客套话算个屁。 赵明诚呵呵笑道:“岂敢、岂敢,皆是为朝廷办事,往后都是一家人,咱不客气了,里边请。” 二人往府内而去,贺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着环境,即便知道陈王不敢对薛离如何,可这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做些预防还是很有必要的。 进到府内,薛离这才明白,什么叫金碧辉煌、富有奢华,他是进过皇宫的,但与这王爷府一比,即便是那最尊贵的金銮殿也要逊色几分,哪个叫飞檐鎏金雕画栋,什么叫亭台楼阁镶玉石…… 这王爷也太有钱了! 一路走到后园,薛离看见一架一人多高的水车立在那,车叶转动间,水流哗啦作响,晚风中,灯光下,摔碎的水滴如琥珀一般晶莹,十分好看。薛离停住步子,看着水车,啧啧称奇道:“王爷,这水车做得漂亮啊,您是请了什么能工巧匠做的?我也想做一个放在家里。” 见薛离盯着水车两眼放过,赵明诚微微一笑,道:“此乃奇淫技巧之流,上不得台面,本王闲来无事,用作观赏之物,薛大人若喜欢,改日便将本王这个给你送到府上便是。” 看似简单的一个水车,但却巧妙利用的水能,风能,让它日夜不停地转动,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都说赵明诚手下,能人巧匠无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薛离笑着道:“这如何使得?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王爷若是方便,便让工匠给在下做一个,您这个太过贵重,在下可不敢要,呵呵。” 赵明诚呵呵一笑,道:“如此也好,这水车做一个也不难,回头本王便叫人给薛大人做一个罢。”这时,远处快步走来一人,却是小王爷赵康宁来了。 薛离对这小子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见他过来,微一抱拳,笑着道:“见过小王爷,那日金陵一别,咱可是有日子不见了,小王爷可还安好?”薛离对他的印象是,沉稳的不伦不类,纨绔的不够彻底,是个不可多得的二百五,与他爹比起来,差距太大,也不知老王爷是如何培养出,这么一个小王爷的。 赵康宁眼神微冷地看了薛离一眼,却也还记得父王的交代,随即脸上扬起笑容,拱手道:“有劳薛兄记挂,金陵一别是有许多日子不见了,没曾想京城再会,你却已经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实在可喜可贺。” “当时在金陵,若早知薛兄是西凉王世子,康宁定是要与薛兄好生畅饮一番的,又岂会闹出那许多误会?还望薛兄见谅才是。” 薛离笑着道:“无妨、无妨,都是误会,我今日不是来王爷府了么?咱兄弟二人今日畅饮,亦是为时不晚。误会嘛,说开了便是。” “是是是,薛兄请……”赵康宁偷偷看了陈王一眼,带着邀功的意思。 见他二人相谈甚欢,赵明诚道:“正该如此,皆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误会很正常,说开了便好,进屋开席吧,大家都等着了。” 这时,薛离见到不远处的一处景观,那是一条小溪流,其旁用实木雕了一条蛇形动物,正横盘在溪流之上,只见它肢体粗壮,头顶长角,口边多须,眼中带煞,张牙舞爪,气势非凡。身上还用黄灿灿的金子,镶出一道道金鳞,煞是神气。 薛离惊叹道:“咦?那是何物?好大一条蛇哦!” 赵明诚眼中冷芒一闪,笑着言道:“此乃本王闲来无事,嘱托匠人们雕刻的一条小金龙,做装饰用。” “哦?”薛离挑眉笑道:“原来是雕条小金龙玩?王爷,在下见您这水车与小金龙皆是精美得很,能放在王爷府中,必然不是非凡之物,却不知有个什么名字?回头我在家里弄了水车,便也模仿王爷的名字给取一个,日后若有人问起,我也能有些吹嘘的本钱不是?” 赵明诚眼中冷光湛湛,一闪而过,笑着道:“薛大人说笑了,本王可是听闻,你在金陵颇有些才名,岂用模仿我这俗物?”顿了顿,赵明诚看向水车,道:“此物名叫风生水起,薛大人以为如何?” “好名字,”薛离抚掌而笑,道:“贴切,雅致,有风有水,水车自转,在下佩服!却不知那小金龙如何称呼?” 赵明诚道:“这个,暂且没有,薛大人若有雅致,那不如给它赐个名吧?” 起初是纯粹喜欢那水车的精致与巧妙设计,可听了名字之后,薛离便有些明白了,又是小金龙,又是风生水起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薛离腼腆一笑,道:“这不太好吧,我学问低、见识浅,取个名怕是会让大家笑话……这小溪里有水有鱼,还有一条小金龙,我看不如就叫鱼龙混杂吧?贴切,贴切的很,嘿嘿。” 赵明诚倒还好,没有任何反应,可康康宁却忍不住了,哼道:“什么鱼龙混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叫龙困浅水,父王早便取好了!” 第197章 重头戏 “哦~”薛离拉着长音,张大眼睛,轻笑道:“原来是叫龙困浅水,果然有学问!风生水起,龙困浅水,啧啧,这两个是什么意思呢?最近饮酒过量,有些伤着脑子了,一时想不起来。”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一个风生水起,一个龙困浅水,再加上赵明诚曾经的那点过往,是个人就能联想到什么,可薛离却偏做出这般装模作样的嘴脸,讽刺意味十足。 赵康宁一时冲动开口,便知道坏事了,赵明诚威严地瞪了他一眼,他吓了一跳,不再敢开口说话,微微低头往后稍了稍。 薛离假模假式地蹙眉思考片刻,叹道:“唉,说起来,昨日皇上也邀我去过皇宫游玩,可是与王爷您这比起来,那场面,那气势,啧啧!” “如何?”赵明诚眼光闪闪,轻声问道。 薛离道:“皇宫里除了地方比此处大了些许,其他便差远了,没有金丝灯笼,没有琉璃画盏,也没有风生水起,更无这活灵活现的小金龙。”顿了顿,薛离笑逐颜开地道:“龙困浅水,风生水起,王爷,看来皇上的日子,过得很紧张啊。” 赵明诚打了个哈哈,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他此行的目的是拉拢薛离,尽管已经从薛离话里话外听出了一些东西,但有些事还是不要放到明面上来得好。 毕竟,薛离眼下是锦衣卫指挥使,若当真动用黑铁令冒死严查,后果会很严重。他道:“薛大人,我们莫要在此处耽搁了,进里屋吧,诸位大人还在等着你呢!” 诸位大人?嘿嘿,看来果然是代表着一群人的意志啊。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是个什么情况,可会像赵康宁一般,是个棒槌。他有些恶趣味地想着。 三人直往厅房行去,那厅中檀木桌椅,大红地毯,玉砌雕阑,装饰的富丽堂皇。厅内早已摆满了美酒佳肴,数十个美貌侍女伺候一旁,绮丽而又特别。 厅内早已坐了几个人,薛离打眼看去,都是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见薛离与赵明诚进来,那几人连忙起身相迎,纷纷见礼。 赵明诚大手一挥,笑着道:“诸位同僚勿用多礼,今日在此只谈风月,不分大小,你们先与指挥使薛离薛大人见上一面。” 经那几位自我介绍,薛离知道了,这几人来头都不小,一个是户部尚书魏文和,脑满肠肥的一个大胖子,看着可比秦恒胖多了。一个是吏部尚书李之岚,一个兵部侍郎,一个文渊阁三品属官,另外还有一个军机处的武官。 可以这么说,今日到场的宾客里,管钱粮的,管官员的,管文化与兵权的都有,也就是说,这些人加在一起,便足以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由此可见,赵明诚的党羽有多丰厚了。 客套寒暄一阵过后,众人分宾主落座,立时便有侍女上来给众人倒酒,薛离大致看了下,这些侍女一个个年轻貌美,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八九,眼下都穿着透明的薄纱衣,举手投足间便会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即便在那不动,也能隐隐看见纱衣里面的春光,好不诱惑。 薛离看得暗暗发笑,这对于男人而言,钱、权、色是最好的收买人心的东西,尤其是色字,几乎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可这对他而言却有些不够看了。 且不说他知道赵明诚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敌意,一直都想对自己除之而后快。即便没有这点,他见过的美貌女子也不少,不论是安觅儿、秦蓁,还是家里的朱欣婷,哪个不是天姿国色? 所以面对这些,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静静看着那些人,与身边的侍女调笑,摸摸抓抓占便宜,惹来一众侍女面红耳赤,浅吟娇啼,然后露出得意的,如饿狼一般的笑容。 如果当真是要拉拢我,不会就只有这点手段吧?公子我对女色已经可以免疫了。 这便是薛离经验不够老到的地方,面对这种场合,即便是逢场作戏,他也应该融入其中做做样子,卖个破绽给对方,眼下他这般淡定,便会让敌人越发慎重的看待自己了。 不多时,那脑满肠肥的户部尚书魏文和,见薛离只顾喝酒,对身旁的侍女不为所动,他微一蹙眉,道:“薛大人,您这是怎的了?莫非这些貌美女子不合您的口味?” 薛离注意到了,魏文和在寻自己说话之前,赵明诚给过他一个眼色,眼下这样,他便知道,重头戏应该要上场了。笑着道:“魏大人莫要取笑在下,美人当前,在下岂有不起心动念之能?只是家有悍妻,此事行不得,否则回去便要与我闹了,你们尽兴,尽兴,呵呵。” 此话一出,场间人皆是一怔,旋即哈哈笑起来,连薛离身旁的侍女都忍不住掩唇一阵轻笑,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正常,哪有女子敢管相公的这些事情?何况还是薛离这样的大人物。 赵明诚笑着道:“哎?诸位莫要取笑,薛大人此话乃是谦虚之言,他家中的可并非悍妻,而是娇妻,本王府上这些庸脂俗粉,岂能入得薛大人法眼?” 薛离一愣,连忙谦虚笑道:“王爷,可不敢如此说话,在下家中确有娘子,也算小有姿色,但眼下这些侍女姐姐都还在呢,您当着她们的面,这般玩笑,她们会不高兴的,慎言,慎言……” 众人皆是一愣,魏文和哈哈笑着道:“看不出,薛大人年纪轻轻,却如此懂得怜香惜玉,难怪已有了连王爷都称赞的美丽娇妻,佩服,在下佩服!” 众人哈哈大笑,薛离也配合着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果然,片刻后,赵明诚出言道:“正所谓美人配英雄,薛大人年少有为,不仅任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他可是个九品武者!” 众人皆是一惊,满眼惊诧地看向薛离,也都明白过来,陈王为何会如此不遗余力地拉拢他了,如此年轻的一个九品武者,且还掌控着锦衣卫所的大权,谁不忌惮?假以时日,他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苗惜弱”。 而且皇帝封薛离锦衣卫指挥使的圣旨,这些人也都知道了,其中言明,他是西凉王薛建山的儿子,那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皇上打算给西凉王平反?若当真如此,那薛离便是西凉王世子的身份了,日后极有可能会承袭西凉王的王位…… 如此细想下来,越想越可怕。 赵明诚道:“今日既是给薛大人祝贺,岂能让他一人独坐?这样,本王府上有一位绝色佳人,今日在场的有一位算一位,谁若能博得美人一笑,今夜便可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与之共度良宵,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男人皆是精神一振,能被赵明诚称作绝色佳人的,能差到哪去?对此,薛离却只是微微一笑,未作可否,因为他知道,重头戏来了。 可赵明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赵明诚道:“有请安小姐!” 不多时,就见一名身穿淡粉色长纱裙的年轻女子,自内堂袅袅行出,虽以轻纱掩面,但薛离还是猛地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她。 第198章 笑话 被薛离一眼洞穿,甚至带着些不屑一顾的重头戏,终于上演了,可当他看清眼前那位安小姐的面容时,心里却猛地“咯噔”了一下,这位安小姐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分开已经有些日子的,安觅儿!她、她、她…… 薛离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安觅儿,不知搞什么名堂。 至此,不仅是薛离,连赵明诚都紧紧盯着安觅儿,眼中闪着难掩的炙热光芒,魏文和那几个官员,甚至已经露出了一脸的猪哥相,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薛离快速冷静下来,快速看了看魏文和几人,心里非常不爽,你们几个狗日的,居然敢这样盯着我老婆看,给我等着,有老子收拾你们的时候! 赵明诚也反应过来,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尤其是薛离,见他惊讶中带着无比惊艳的眼神,赵明诚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安觅儿走到一扇珠帘门后缓缓坐下,无比端庄,美目顾盼间,自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尤其是在看薛离的时候,更是冲他微微眨了下眼,满眼的魅惑之意。 薛离心神微颤,小娘皮,勾引老子可以,你若敢给别的男人放电眼,小心老公我打烂你的小屁股! 赵明诚轻轻拍了拍手,将众人注意力收回来,笑着道:“诸位,这便是本王方才所言的安小姐,你们也都看到了,可是本王危言耸听?” 那魏文和最是激动,连忙应道:“王爷,这安小姐果然生得天姿国色,您当真要用来成全我等?” 薛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未曾表现出任何异常,但心里却已经给他定了死罪。敢打我老婆的主意,我看你这老小子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了!你等我有机会收拾你吧! 赵明诚看向薛离,笑着问道:“薛大人,你看这安小姐如何?可比得上你家中的花魁娘子觅儿姑娘?” 薛离这才反应过来,安觅儿在金陵并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所有人也只是知道她叫觅儿姑娘,却不知道她姓安,难怪赵明诚不知道,其实这安小姐与觅儿姑娘是同一个人。 薛离看着安觅儿,笑着道:“果然美极、艳极,王爷好眼光,这安小姐,可比我家里的花魁娘子好看多了,”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地道:“我若有这般美丽的娘子,定不会叫她出来乱逛,倘若不听话,必须打她小屁股!”这话却是说给安觅儿听的了。 安觅儿俏脸微红,稍稍低下头去,心中又羞又嗔,哪儿还不知道,自家相公是在威胁自己。 赵明诚哈哈大笑,道:“薛大人果然好情趣!正该如此!不过也无妨,既然你也看上这位安小姐了,只要你能逗她一笑,便可与她有这一夕之欢,至于能否带回家金屋藏娇,便要看薛大人的本事了!” 薛离嘿嘿笑着道:“王爷,为何要逗安小姐笑,她是不会笑么?还是笑得太多,嘴巴抽筋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笑多了嘴巴抽筋?这人怎的什么都想得出?几人老大一阵无语,连安觅儿都愣了愣。 赵明诚哈哈一笑,道:“薛大人果然风趣幽默,本王看好你,今晚的入幕之宾,看来非你莫属了!这位小姐不是不会笑,而是说过,她的笑容只会对中意的人绽放,没准便是薛大人你了!” 尽说屁话,我老婆不中意我,难道还会中意你这个老匹夫?薛离暗暗冷笑,心里却在想着,安觅儿这究竟是唱的哪出。 薛离色眯眯地看了看安觅儿,荡笑道:“安小姐果然有个性,我喜欢。其实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王爷,您认为做人怎样才算成功呢?” 这话问得十分突然,场间诸人皆是一愣,都看向他,想听听薛大人有何高论。 赵明诚笑着道:“本王倒是未曾思考过,愿闻薛大人高见。” 薛离笑着道:“食色性也,饱暖思**,人无非就那么点追求,满足了便是幸福。叫我说来,要做个成功人士并不难,男人就得天天向上,女人那就得笑口常开。嘿嘿,王爷,您是高明之人,必然一听就懂。” 这话里透着一股子骚劲,此间诸位大人也皆是风流惯了的骚人,否则也不会在美女面前,露出那般猪哥嘴脸,一听薛离打的隐语,很快便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户部尚书魏文和尤为甚之,嘴快咧到耳后根了。 赵明诚哈哈笑道:“高!实在是高!薛大人果然高深莫测,如今本王越发看好你了!不过今日在场的,皆是才学不浅之人,你劲敌不少哦?”薛离这玩笑让他十分意外,觉得很有意思,却也暗合他的心意,能开出这样玩笑的人,想必都不会是什么纯情男子,越色越好,就怕你不色。 众人笑过片刻,那大胖子魏文和问道:“王爷,可是只要能让安小姐笑出来,便算成功?” 赵明诚看了眼薛离,见他眼中的喜爱之色不似作假,笑着道:“这是自然,本王说到做到,在座诸位,谁若能博美人一笑,即刻便可入后府房中,便与我方才与薛大人所言那般,各凭本事。” “好!”魏文和扶着矮几站起来,大肚子颤颤巍巍,笑着道:“既如此,那魏某便先行献丑了,王爷,我便来讲个笑话吧!” 见状,几人纷纷笑着道好,给他鼓劲儿,薛离也象征性地应和了几声,他在吃醋,也有点生气,并非作假,所以被赵明诚看在眼里,微不可查的冷笑了笑。 赵明诚微笑点头,示意魏文和继续。 魏文和四周拱手一礼,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三颤地走到珠帘门外,谄媚笑道:“从前,有一个秀才捉弄一个结巴小孩,他说:你若是学鸭子叫,我便给你卖瓜子吃。结巴小孩就说:你就是给我十袋瓜……瓜……瓜……瓜子,我也不给你学鸭子叫!” 他边讲笑话边学鸭子叫,大肚腩一抖一抖,甚是滑稽,众人一起大笑起来。魏文和得意地看了眼安觅儿,见她神色淡淡,甚是冷漠,丝毫没有半点要开口笑的意思。 薛离哈哈大笑,你这老头,讲笑话太逊,男人讲笑话,哪能这般老实呢?不沾点荤腥,也好意思拿得出手?不过也好,你若敢当着老子的面,用荤段子调戏我老婆,你会死得很难看。 堂堂户部尚书亲自出马,虽见效甚微,却也算起了个良好的带头作用,接着便又有几人相继出来讲笑话。可这安小姐却似个天生的冰块一般,旁人笑得前仰后合,那些侍女有的甚至笑出了眼泪,唯独她岿然不动,便似个聋子一般。 很好,不愧是我老婆,这样就对了!鉴于你此番表现不错,老公我决定对你从轻发落,从打小屁股二十下,降到打十五下!嗯,再允许你留一条小内裤格挡一下。 薛离老大一阵得意,笑眯眯地看着珠帘门后的安觅儿。 场间气氛越发热烈起来,几位大人也都说完了笑话,都未曾成功逗笑安小姐,便都将目光看向了薛离,其实大家都知道,薛大人才是今晚的主角,他能成功吗? 赵明诚见薛离色眯眯地盯着安小姐,心中冷笑,道:“薛大人,在座诸位同僚都已试过,便只剩你了,你不试试吗?” 薛离腼腆一笑,道:“王爷,我其实并不太会哄女孩子开心,也不太会讲笑话,您也知道,我是个本分的老实人。” 赵明诚差点没一口吐沫啐到这厮脸上,你是本分的老实人?你若是老实人,我们这些是不是都该是傻子了?从金陵花魁觅儿姑娘,到秦恒的女儿秦蓁,再到朱维龙的女儿朱欣婷,哪个不是你这厮花言巧语骗到手的?我呸! 赵明诚笑着道:“薛大人莫要谦虚,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今日之事,本王与在座同僚皆可替你作证,你家里的夫人怪不到你头上。” 魏文和几人纷纷应和,笑得暧昧,但心里也都在暗暗诅咒,诅咒薛离逗不笑安小姐,这是男人的嫉妒心理,我得不到的,凭什么让你得到?那肯定不行! 薛离腼腆一笑,道:“那我便献丑了。” 众人都看向了薛离,尤其是安觅儿,她此番作为乃是有苦衷的,虽说最后的结局,不论薛离说的什么她都会笑,但值此之际,她还是有些期待,这个冤家会说些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的话来。 薛离走到珠帘前蹲下,望着里面的安觅儿,轻笑着道:“如果你是银子,我便是银票。如果你是车夫,我便是马车。如果你是狐狸,我便是猎人。如果你是茶叶,我便是开水……” 第199章 笑逗佳人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场间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笑话? 安觅儿微微愣神,问道:“什么意思?”这一声,如珠玉落盘,清脆动听,使得场间的男性牲口皆是一愣神,自打这位安小姐出来,尚是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单这声音,便给了男人们无限的遐想。 薛离嘿嘿一笑,缓缓站起身,道:“如果你是银子,我是银票,我一定会娶你的。如果你是车夫,我是马车,你一定会嫁我的。如果你是狐狸,我是猎人,我一定会追你的,如果你是茶叶,我是开水,我一定会泡你的……” 这是前世里,早就被各路网友玩儿坏了的俏皮话,不新鲜。可在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伤风败俗,堂堂七尺男儿,大庭广众之下,竟说出这等话来,成何体统! 关键是这薛大人还要不要脸了?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难道便不知羞耻为何物吗?这是此刻,一帮雄性牲口的共同想法,一脸看怪物般的表情看着薛大人,真不要脸! 话毕,那安小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下轻笑出声,连忙偏过头去,俏脸染上一抹红晕,这人也太没羞没臊了,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太讨厌了。 “笑了笑了!她笑了!”见状,那位文渊阁的三品属官,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仿佛逗笑佳人的是他一般。 魏文和几人都轻轻瞪了他一眼,用你说吗?我们自己有耳朵有眼睛,你瞎叫个什么! 那文渊阁属官是个三十多岁的读书人模样,见几个大人物瞪自己,吓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安小姐说话了,带着些淡淡笑意,道:“薛大人,您方才言说,家中的花魁娘子比不得小女子,便不怕叫她知道吗?还是说,您已然不在乎她了?” 听这安小姐主动与薛大人说话,而且问的还是薛大人先前说过的一句玩笑话,众人也都来了兴趣,想听听薛大人如何作答。若是答得不好,惹恼了安小姐,那你便提着裤子回家吧! 赵明诚亦是兴致盎然地看着薛离。 薛离心中暗暗发笑,这妮子,记恨心倒是不小,搁这儿等着我呢?笑着道:“知道了也无妨,恩爱夫妻,靠的岂是容颜相伴?这也太肤浅了些,我与我那娘子情深似海,情比金坚,妄说她尚且风华正茂,即便到了垂暮之年,我与她的感情也不会改变。她就是只小狗我也认了,因为我便是照着她模样去找的。” 你才是小狗!安小姐心头微颤,又道:“你既如此爱她,却又为何在此与我戏耍?” 薛离嘿嘿笑道:“安小姐,你也要体量我们做男人的难处啊。” 听薛大人如此说话,那几人便又来了兴致,想听听他又会说出些什么话来,男人的难处?有何难处? 安小姐道:“难处?愿闻大人其详。” 薛离装模作样地踱了两步,叹道:“哎!安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做男人的不容易啊,要长得帅不说,还要会赚钱,会哄人,白天装斯文,晚上做禽兽,缺了哪一点都不成。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哪是这般容易办到的?” 不等安觅儿说话,那魏文和几人便哈哈大笑起来,顿觉这薛大人年纪不大,但却着实有趣,一番话说得着实在理,胜读十年书。竟是比自己还要骚的一个骚人! 赵明诚止住笑,道:“薛大人果然风趣幽默,本王佩服!却不知安小姐还有什么话要问?若再没有,便请与薛大人回房去罢。” 安觅儿被薛离这番话逗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人究竟哪来的这许多怪话?略一沉吟,又道:“既如此,小女子便不多言了,却不知薛大人,可还有何话对我言说?” 这是听怪话听上瘾了。众人都作此想法,却也觉得薛大人说话有趣,便又都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薛离哪里还不知道安觅儿的心思,他心中嘿嘿暗笑,缓缓踱了几步,自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啪!”的打开,摇了摇,满面正色地缓缓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首辛弃疾的词背完,满场俱静,只是这词却并非辛大人的本来意思,更暗合此情此景,尤其是后面那些词句,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荡意。当然,这都是骚人才能理解到的“荡意”。 安觅儿虽非魏文和那几个一般的骚人,但她却也在风尘中混迹了许久,自是有着一些,对那种文化的理解能力。听完薛离的词,她心头急颤,又羞又喜,不敢再多停留,起身快步往内堂跑去,生怕留久了,自家这没正经的坏相公,又会说出些什么羞人的话来。 见状,赵明诚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随即转为坚定,哈哈笑着道:“恭喜薛大人,贺喜薛大人,安小姐同意你了!请入后堂。春宵苦短,一刻千金,可莫要怠慢了佳人啊,薛大人快去享受吧。” 薛离眉眼一挑,望着赵明诚狐疑道:“当真要享受么?大家都在此间受苦,我自己去享受,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无耻!可恨!卑鄙!你爷爷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却还在这虚情假意地说些气人的话! 赵明诚笑道:“薛大人勿用担心,此间自有佳人相伴,你请吧。” 薛离也不推辞,对着众人微微一笑,便跟着两个人往后堂而去,他要弄清楚,安觅儿究竟是唱的哪出,怎么搞出这么些事儿来了。 后堂往里一段,那二人将薛离引到一个房间门口,推门请他进去。薛离一步跨入,就见房内红烛高燃,一张偌大的床榻外纱帐飘飘,犹如漫舞,却不见人。接着就听“砰砰”两声轻响,房门关了起来。 下一刻,就见大床一侧的纱帐后,飞扑而来一个人,薛离面色一喜,张开双臂将安觅儿搂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此时的安觅儿已经摘掉蒙面轻纱,仰起那张角色容颜看着薛离的脸,眼中柔情万千,似喜似嗔,却也有些淡淡的晶莹泪光,小声唤道:“相公,觅儿想你。” 这一声极轻,但却如电流一般,打的薛离骨头酥软,这谁受得了?他轻轻捧起安觅儿的脸,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道:“我也想你,娘子。” 此时门外有人守着,他二人不敢过多叙旧,更不能长时间没有声音,安觅儿俏脸一红,娇嗔道:“大人讨厌~”声音又酥又麻,听的薛离气血上涌,小老弟昂然敬礼。 他惊讶与安觅儿的反应。 见他神色古怪中带着戏谑,安觅儿哪还不明白他的想法,拉着他往床上而去,轻声道:“门外有人盯着,不能叫他们发现了破绽……”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 薛离蹙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觅儿轻声道:“上床再说。”随即拉着他一跃,钻入了纱帐…… 第200章 一夜风流 薛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安觅儿拉着上了大床,心中不禁一阵“扑通”乱跳,他虽与安觅儿早已有过夫妻之实,但那次却是为了救她性命,彼时也没往那方面去想,纯粹抱着一种“医者”的心态,与她做了那事。 可这次便不同了,突然之间,这个属于自己的绝色佳人,如此主动地将自己拉上床,而且还靠得如此之近,这满怀的温香软玉与扑鼻的幽香,让他陷入了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她要干嘛?咳咳! 尽管荷尔蒙正在急速发酵,可薛离却没有立刻做些什么,而是轻轻抱着安觅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觅儿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望着他轻声道:“赵明诚让我勾引你。” “嗯?”薛离惊疑道:“这是何意?” 安觅儿道:“安若曦死了,眼下群英会朱雀堂堂主之位空缺,长老会意欲让我当堂主,”顿了顿,安觅儿看了眼房门方向,见有两个人影正悄悄贴在门上,她俏脸血红,娇啼道:“噢~大人您轻些,奴家受不住……”然后伸手抓住大床栏杆轻轻摇晃,发出阵阵“咯吱”声。 薛离听的脑浆子都快沸腾了,这谁受得了?他情不自禁的将安觅儿紧紧搂入怀中,用力嗅着她颈边混着发香的体香。 安觅儿任他施为,轻声道:“相公,群英会实则为反贼之所,赵明诚以我苗寨十万乡亲性命相要挟,叫我勾引你,我现下已是朱雀堂堂主,你若与我在一起,便是勾结反贼,你明白吗?” 薛离占便宜的动作顿住,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经安觅儿这样一说,他立刻想起昨晚朱欣婷说过的话,赵明诚是要拉拢自己,而最好的手段便是抓住把柄进行要挟,从而使得自己被他控制。 看来又被朱欣婷言中了。 群英会是反贼,安觅儿是群英会朱雀堂堂主,自己与她有了一夕鱼水之欢,这其中的联系便可作为做文章的基础,不论自己当了多大的官儿,也不论自己是什么身份,勾结反贼便是谋反之罪,是要杀头的,而如何利用这之间的联系,全凭赵明诚一句话,说你谋反便是谋反,说你风流便也是风流,只要自己进了这间房,这件事情的最终解释权,便到了赵明诚手里。 真阴呐! 薛离暗暗咬牙,道:“这狗日的赵明诚,我道他安了什么鬼心思,原来却是这般想法,操!” 安觅儿连忙伸手掩住他的嘴,轻声道:“相公轻声,莫叫门外的人听见了。”随即又看向房门,见那两个人依然贴在门上,她脸红如血,暗一咬牙,微微气喘着魅惑娇啼道:“哦~大人,怜惜奴家……”随即用力摇床。 薛离本待还在思考,如何应对赵明诚的阴狠手段,但经安觅儿这般一闹,心神乱了,眼神冒火地看着她,鼻息粗重起来。 安觅儿神色一惊,眼中酝泪,轻道:“相公是不是觉得,觅儿放荡,很不知廉耻?” 薛离莞尔一笑,轻轻抹去她眼角泪水,柔声道:“形势所迫,有何妨碍?何况你是我的娘子,你我夫妻一体,越放浪我越喜欢,我可比你浪多了。” 眼下是要想着,如何将今夜的事情顺利渡过去,至于如何应对赵明诚的计策,他尚未想好,得回去问问朱欣婷,那小姐聪慧过人,此番许多事情都被她说中了,她可能会有办法。 安觅儿将脸贴在他胸膛上,轻声啜泣道:“相公,觅儿害怕。” 薛离知道,她怕的不会是群英会与赵明诚,而是担心自家苗寨里的那些相亲们的安危。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着道:“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苗寨出事的。” 安觅儿连连点头,又哭又笑地道:“相公,觅儿相信你。”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哪能一直让这丫头哭下去?那不得心疼死老子?薛离从她的后脑,顺着秀发一直往下抚摸,停在她细柔如春柳般的腰身上,坏笑道:“我二人不做戏了,他不是想让我被你勾引么?嘿嘿,我定力不够,是个视色如命的色中饿鬼,拜倒在了朱雀堂堂主,安小姐的石榴裙下,我们假戏真做吧?” 闻言,安觅儿嘤咛一声,身子发软,却没有拒绝,而是将脸埋得更深了…… 此后的事情不可言说,不一会儿,纱帐翻涌,被浪映着红烛,大床咯吱作响,不知那春光几何…… 薛离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窗外已经隐隐发亮,他揉了揉眼睛,却突然想,身边的人儿不见了! 他连忙起身下床,一边穿衣一边四处寻找,哪儿还有安觅儿的影子?若非床榻间还留有余香,与几根长发,薛离甚至以为,昨晚只是做了个美丽的梦,可安觅儿去哪儿了? 又在房里寻摸片刻,一无所获,他心中怅然若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明明是自己老婆,却搞的跟偷情一样,也太他妈混账了!他心情很不好,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却正见到赵明诚站在不远处的廊檐走道里,看着旁边的风景。 开门声引起了赵明诚的注意,他看向薛离,满面笑容地道:“薛大人,昨夜睡得可还安好?” 薛离收拾起怅然若失的坏心情,笑着道:“瞧王爷您问的这话,如此美丽俏佳人,我岂有睡不安好的道理?咦?王爷,安小姐去何处了?怎的一大早便不见了?” 赵明诚笑容暧昧,眼光湛湛,道:“本王昨夜便已说过,安小姐能否随你回府,要看你的本事,看来薛大人未能折服安小姐啊,她一早便告辞而去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也无大碍,如此佳人,能与之有过一夕之欢,该当知足了才是,薛大人以为呢?” 居然一声不响地走了,这丫头搞什么飞机?薛离微笑点头,道:“王爷所言在理,只是如此佳人,是个男人都想永远拥有,王爷莫要笑话在下没出息才是。” “哈哈哈哈……”赵明诚一阵大笑,道:“薛大人果然风流倜傥,本王佩服!” 薛离无奈微笑摇头,一副好可惜的模样。这时,赵明诚突然神色微冷,轻笑道:“薛大人,本王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薛离一愣,问道:“何事?” 赵明诚轻笑道:“你昨夜与之颠鸾倒凤的安小姐,其实是反贼群英会中人,而且还是个重要人物,你执掌锦衣卫,应当知晓群英会朱雀堂的名头,她便是堂主。” 这就来了啊。薛离心头微凛,面露惊慌之色,盯着赵明诚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为何不早说!你是故意害我的!” 赵明诚很满意薛离的反应,笑着否认道:“哎?薛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本王亦是方才刚刚得此消息,这便一早在此候着你了么。” 薛离惊慌道:“那、那、那怎么办?王爷您要替我作证,我不知她是群英会的反贼啊!” 赵明诚笑着道:“薛大人放心,此事只有本王一人知晓,我若不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薛离面色大喜,连忙抱拳拱手,称谢道:“那便多谢王爷了!薛离一定铭记在心!” “哎?”赵明诚笑着道:“薛大人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自己人,这安小姐之事,本王也有责任,别往心里去,只是……” 要来了,哼哼,你这老阴货,老子看你耍什么花招!薛离连忙问道:“只是什么?王爷但说无妨。” 赵明诚要的就是他这样的态度,轻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你如今是锦衣卫所掌权人,权势滔天,若日后本王有需要你相助的地方,还望薛大人能够施以援手,如何?” 薛离做犹豫状,看着赵明诚吞吞吐吐地道:“这……” 见状,赵明诚冷冷笑道:“薛大人,你应该要认清形势,你能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乃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他能让你上去,便可让你下来,勾结反贼,你觉得皇上知道此事后,再加上你薛家曾经的事情,他会作何想法?” 薛离小声呢喃道:“撤了我的职,甚至杀头……”然后眼神热切地看着赵明诚,道:“王爷您是知道昨夜事情真相的,我是无辜的,您一定要替我作证啊!”这事儿十分棘手,装不装都一样,希望朱欣婷能想到合适的办法吧。 这一刻,薛离突然发现,自己竟已如此信赖朱欣婷了。 赵明诚笑着道:“薛大人放心,本王方才已经说过,希望你日后能给我一些必要的帮助,此事本王一定给你保密。” 见薛离还在犹豫,赵明诚又道:“此事你不用急着回答,本王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之后,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请吧,薛大人一夜未归,那朱小姐怕是要担心了。” 薛离神色木讷,未再多言,连客气话都没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王爷府,看得赵明诚冷笑连连。 第201章 应对之法 回到朱府的时候,朱欣婷正在前厅看书喝茶,这一大清早的,她怎的便起床了?薛离笑着走过去,问道:“你怎的这时候便起床了?吃早饭了么?” 朱欣婷这才自书中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昨日走的时候,不是叫我在家等你回来吗?我哪敢贪睡?不见你回来,我不放心呐。” 薛离道:“贺通没回来与你报信么?” 朱欣婷笑着道:“自然回来了,不过贺大人说了,他家指挥使大人有美人相伴,便不回来睡了,是这样吗?” 这个猪脑子的贺通,话是你这样传的么?我他妈真想给你这蠢货的头拧下来!薛离暗暗咬牙,笑着解释道:“你别误会,贺通脑子不好,说错了,我不是不回来睡,是不能回来睡觉。” “哦?”朱欣婷好奇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薛离笑着道:“有美人相伴,不回来睡,那是主观因素,属于是我的选择。有美人相伴,不能回来睡,是客观因素,属于是我没得选择。这区别可就大了,嘿嘿。” 见他嬉皮笑脸强词夺理的模样,朱欣婷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坏人,便是一件黑的物事,也能叫你那张嘴说成白的。” 薛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你别生气啊,我说的是实话,昨晚那般情况,我没得选。” “我有什么要生气的?”朱欣婷道:“你究竟干了什么,与我无关,别瞎说。” “那你搁这儿阴阳怪气地说我……”薛离嘀咕了一句,笑着道:“你是在等我回来么?” 朱欣婷将书重重往桌上一丢,微怒道:“你说谁阴阳怪气?” “哎?没有、没有,我胡说八道的,不是你阴阳怪气,是我死皮赖脸,烂泥扶不上墙,给你添堵了,我道歉。”薛离打着哈哈道。 “德性!”朱欣婷哼了声,未作深究,道:“贺通昨晚与我说了王府里的事,我便猜此事有蹊跷,一大早便在等你回来说话,你这坏人,一见面便说话气我!气死我了!” 薛离看着她带着寒霜的容颜,眼眶有些发黑,眼里也有一些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甚至有可能一夜没睡,心中不禁有些惭愧,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让她担心了一整夜,而且还带了个大麻烦回来,真是不应该。 薛离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然后走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捏着双肩,朱欣婷起初还有些奇怪,待到薛离的双手,力道恰到好处地捏着自己肩膀,一阵阵舒服的轻松感传来,她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算你这坏人有良心! 薛离道:“你昨夜肯定没睡好,我给你捏捏,你坐那听我说话。” 朱欣婷也没反驳,因为她知道,与这人说什么都没用,反正肯定是说不过他,反而会惹自己生气,干脆不要理他。 薛离也不墨迹,直接跳过前头那些琐碎事情,道:“昨夜与我所谓共度良宵的女子,便是我那娘子,金陵花魁安觅儿安小姐。” 此话一出,朱欣婷神色一惊,道:“什么?昨夜那位安小姐,是你娘子?”她想过很多关于安小姐身份的事情,可这却是她没想到的。 薛离道:“没错,我从前与你说过,我在金陵已经有了家室,便是她。” 朱欣婷想要扭身回头去说话,但却被薛离摁住了,道:“别动,尚未结束,你直接说便是。” 朱欣婷愣了一下,嘴角再次闪过一抹笑意,问道:“那她怎的去到陈王府了?” 薛离未作丝毫犹豫,道:“因为她是群英会的人,朱雀堂堂主,亦是四川苗寨安家的傀儡师,你应该听说过。” “这……”朱欣婷大感意外,四川安家傀儡师,乃是陈亲王当年的左膀右臂,陈王失败之后,皇帝虽然饶了安家不死,可后来还是有人,暗中对安家下了毒手,这是极其隐秘的事情,尤其是来自安家的傀儡师,身份极为特殊,薛离居然便这样告诉了自己? 朱欣婷道:“我若是问你,你是如何与安家傀儡师走到一起的,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既然选择相信你,便会毫无保留,你想听的话,我这便说给你听。” “这个暂且不急,”朱欣婷道:“回头有机会再慢慢说,先说昨夜在陈王府的事情。我若没猜错,陈亲王应当不知道,安小姐便是金陵花魁觅儿姑娘,更不知道她是你的娘子,对吗?” 薛离道:“没错,所以觅儿才能被他当做诱饵,用作陷害要挟我。” 朱欣婷黑溜溜的眼珠子一阵转动,道:“群英会反贼,朱雀堂堂主安小姐,勾结朝廷锦衣卫指挥使薛离薛大人,这个罪名不小,的确足够用作要挟了……” 薛离微微一愣,苦笑道:“我说你要不要如此冰雪聪明啊?怎的这些事到你眼里,便如此简单了?我现在怀疑,还好你是我的人,若不是我的人,想玩儿死我会非常简单。” 朱欣婷俏脸一红,啐道:“谁是你的人了,别胡说八道。”却也因薛离的信任与夸奖,而有些开心。 薛离连忙笑着道:“好好好,你不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反正都一样,我不在乎名头,只在乎事实。你说现在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朱欣婷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道:“陈亲王可与你说过什么了?” 薛离微一点头,便将起床后与赵明诚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说此事该如何应对?” 朱欣婷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主动去与皇上说,告诉他你与安小姐的事情。” “啊?”薛离一惊,道:“主动去说?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你以为你不说,皇上便不知道了?”朱欣婷似笑非笑地道:“我与你说过,任何时候都莫要低估了陛下,你死不死与你说不说没有必然联系,他若想让你去死,你即便不说,甚至陈亲王还替你保了密,你一样得死。主动去说,将问题交给陛下处理,他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薛离不解,蹙眉道:“什么机会?” 朱欣婷道:“群英会不过一个江湖组织,即便一些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性质,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尚未做出任何威胁江山社稷的事情。陛下也知道群英会的性质,但他没有证据,你主动去说了,他便有借口将群英会扶上台面,届时再如何去对付,陛下会比你有办法。” 薛离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问道:“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应对此事?比如合情合理地将群英会扶上台面?并坐定他反贼的性质?” 朱欣婷微一摇头,轻笑道:“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你放心,陛下一定有办法,而且会非常管用,还是那句话,永远不要低估了陛下的手段与头脑。” 薛离满面喜色,对朱欣婷是越来越佩服了,自己抓耳挠腮,想了许久都没有半点眉目的问题,到她这却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虽然这个办法不一定能成功,但至少值得一试,也算是有了行动的方向。 薛离道:“那我这便进宫去见皇上!” 朱欣婷转身回头去看着他,道:“你急什么?陈亲王不是给了你三日时间考虑吗?你此刻进宫,立刻便会被他察觉,我不知道他会作何想法与应对,但一定会节外生枝,他此时正是最关注你的时候。” 薛离一愣,道:“那我便过后日再去,”然后走到朱欣婷正面,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此时时辰尚早,你再回去补个觉,回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午饭,到时候你起床吃。” 说完也不等朱欣婷反应,薛离直接伸手去抱,道:“我抱你回房……”可这次朱欣婷却没有顺从他,而是低声惊叫着拼命挣扎,抵死不从,站到了地上。 薛离有些发愣,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之大,看来是上次将她吓出了心理阴影,便也没再勉强。 见他看着自己,朱欣婷脸色一红,低声道:“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别碰我。”说完也不等薛离反应,大步往内堂走去。 薛离微微一愣,心中哈哈大笑,这妮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这厮恬不知耻地喊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睡,我去洗个澡,回头去你房间给你按摩!” “滚!”朱欣婷怒吒一声,接着便是一只小蛮靴自内堂飞了出来,直奔薛离面门。 第202章 往事(上) 其实朱欣婷昨晚一夜未眠,一直在担心着薛离的情况,今日一大早天微亮便起了床,等着薛离回来。如今薛离安然归来,又已将发生的事情,拿出了应对之法,她的身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困意加上倦意,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至下午时分方才悠悠醒来。 她是被饿醒的。 一股浓浓的肉香,自紧闭房门的门缝里飘了进来,朱欣婷揉了揉惺忪睡眼,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此刻感到神清气爽,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曲线毕现,随即下床开始穿衣梳妆。 出得门来,隐隐听见前堂内有一群人的轻声说笑,朱欣婷微微蹙眉,家里来客人了?加快步子走到前堂,却被眼前一幕微微惊了一下。因为她发现,在前堂内说笑的竟是自己刚请回来的丫鬟家丁,一群人正围坐在地上耍牌。 见朱欣婷出来,几个人下人连忙站起来,眼神怯怯地看着她,纷纷道:“小姐,您醒了。” 朱欣婷蹙眉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叫小兰的丫鬟往前走了一步,上回薛离吓唬朱欣婷时,伺候朱欣婷沐浴的便是她。小兰怯生生地道:“小姐,公子说让我们在此守着您睡醒,叫我们耍牌娱乐娱乐……”见朱欣婷面色不善,她心里有些害怕。 朱欣婷眉头微皱,道:“薛离让你们做的?” 小兰慌忙点头,道:“是,是公子让我们做的。” 闻着扑鼻的肉香,朱欣婷问道:“薛离人呢?” 小兰小意看着她,道:“公子在做饭,他说不让我们帮忙,要亲自给您做一顿好吃的。” 朱欣婷眉头轻挑,脸色好看了不少,道:“他说的?” 小兰道:“是。”见朱欣婷脸色好转,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有些开心,从前一直听说,这位朱小姐不好伺候,可这几日相处下来才发现,其实并非如此,朱小姐并非那种所谓“刁蛮邪性”之人,只要你好好做事,她便不会与你为难,甚至还很好相处,一点架子都没有。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下人也都看出来了,薛公子与朱小姐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有些暧昧。薛公子虽说总是气得朱小姐咬牙切齿,可这二人却吵不散、打不散,便似一对欢喜冤家。 听说早间时候,薛公子又惹朱小姐生气了,所以才要亲自下厨,给她做饭道歉,此时见朱小姐明显是领了薛公子的情,他们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朱欣婷轻轻嗅了嗅鼻翼,问道:“他做了什么菜?” 小兰笑着道:“炖肘子,还有一个叫什么火锅,所有食材配料,都是公子亲自上集市挑选,一直忙到现在。” 朱欣婷微笑点头,道:“你去问问他何时开饭,我有些饿了。” “是!”小兰脆生生地应了声,就要往厨房去,却正好听薛离高声喊道:“小兰!去叫小姐起床!这懒猪,自早上太阳晒屁股,睡到下午太阳晒肚皮,别饿死在床上了!” 小兰一愣,随即连忙偏过身去,掩唇轻笑,薛公子虽说看着挺严厉的,却也很好相处,而且说话特别有趣。 “这坏人!”朱欣婷柳眉一横,正要开骂,却又听薛离喊道:“陶然、郑果!你两个小子,赶紧带人过来端锅起菜!若是小姐出来之前没弄好!老子扒了你们的裤子去游街!” 这一声,几个丫鬟“噗嗤”笑了起来,朱欣婷脸色微红,啐道:“呸!这厚颜无耻的坏人!”心里却有些开心。 家丁丫鬟们齐齐往厨房跑去,小兰笑着对朱欣婷道:“小姐,公子虽说总是惹您生气,说话也有些不正经,可我们都能看得出,他还是很在乎您的。”说完也不等朱欣婷说话,跟着大家一起往厨房跑去。 朱欣婷愣愣看着众人离去,嘴角泛起一抹好看的笑意,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盏茶功夫,下人们便将所有菜食端进了饭厅,摆了满满一大桌,朱欣婷扫了一眼,一大锅喷香扑鼻的炖肘子,几个炒菜,外加一个一看就很辣的红汤火锅,以及各种各样洗干净的涮菜,非常丰盛。 朱欣婷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问道:“薛离人呢?” 小兰道:“公子说还有一个菜,马上出锅,他要亲自看着,一会儿便来。” 话刚说完,便见薛离端着一个中号砂锅跑了进来,嚷嚷道:“都让开、都让开,烫死我了!”然后将砂锅放到桌上,赶紧用手指去搓耳垂。 见他模样,朱欣婷“噗嗤”一声,道:“怎的出了这么多汗?快擦擦。” 薛离笑着道:“你什么时候醒的?饿了吧?赶紧吃饭。”然后将砂锅揭开,一阵浓香扑来,他拿起碗勺,一边盛汤一边说道:“这是人参枸杞乌鸡汤,我炖了三个时辰的,补身子极好,你先喝一碗,今晚我陪你好好喝几杯。”然后将碗递了过去。 朱欣婷愣愣看着他,又看了看碗里浓郁喷香的鸡汤,正要说话,却见小兰冲着其他人一招手,道:“小姐、公子,您二位慢用,我们先下去了。” 朱欣婷道:“你们不一起吃吗?” 小兰笑着道:“公子做饭时,厨房还剩了不少,我们去那吃,否则便浪费了,您与公子好生说说话,吃完了我们来收拾。”说完便不再停留,领着一众下人匆匆离去。 朱欣婷有些诧异地问薛离道:“你安排的?” 薛离道:“不是,我可什么都没说,忙了一天了,哪有功夫与他们说这些,你先将鸡汤喝了,尝尝味道。” 朱欣婷接过鸡汤,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害羞,轻道:“如此多菜,我们怎么吃得完。” 薛离咧嘴一笑,道:“你放开吃,吃不完都给我,我食量大,嘿嘿。来,快坐下,睡了一天,肯定饿坏了。” 看着满头大汗,笑得有些憨的薛离,朱欣婷心中无比感动,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强忍泪水,笑着问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好?是不是又想骗我?” 薛离竖起三根手指头,正色道:“我发誓,绝对没有,我只是见你太辛苦了,想犒劳犒劳你,绝对没有要骗你的意思。”然后又很神奇地变出个笑脸,道:“何况我二人住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尚未好好聊过,便借着今日的机会吧。” 二人坐下吃饭,朱欣婷很快便将碗里的鸡汤喝完,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轻笑道:“很好喝,我再来一碗。” 薛离起身接过她的碗,一边盛汤一边轻笑道:“先少喝点,这一桌子菜呢,待会儿腹中都是汤水,影响发挥。” 他这体贴,可比上次更厉害了,朱欣婷还是不太相信,问道:“关于明日进宫见皇上,你可是还有事情要问我?” 薛离将鸡汤递过去,道:“没了,今晚不谈别的,咱俩吃好喝好,海阔天空的,聊到哪儿算哪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也都已喝了不少酒,朱欣婷脸上已然一片酡红,到了微醺状态,她问薛离道:“你是不是想听关于我以前的事情?” 薛离笑着道:“随便聊呗,想说你便说,不想说也无妨。不过作为朋友,我觉得自己应该更了解你一些。” 朱欣婷轻笑道:“想听便说想听,却还偏在这绕弯子,你这人真是……”说着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薛离笑笑,没说话,他也有些上头了,此时的反应有些迟钝,也不再那般伶牙俐齿了。 朱欣婷的眼神有些涣散,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很特别的过往,我只是亲眼看到,我娘死在我爹面前,嗯……他当时候手中拿着剑,剑上是我娘的血,我娘倒在血泊之中……” 此话一出,薛离神色微凛,酒意去了大半,满眼的不可思议之色,朱维龙杀了自己老婆? 朱欣婷笑容有些凄惨,道:“其实我知道,我爹不是有意杀了我娘的,可我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若非是他偏要争什么护龙使之位,我娘也不会死。” “你是不是又想说,我爹若非护龙使,若非神龙教教主,我便不会拥有如今的地位与待遇?”朱欣婷浅浅笑着道:“其实我并不稀罕什么护龙使千金,这个身份。若让我选,我宁愿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爹娘恩爱,一家人团圆美满,为了生计忙碌奔波,茶米油盐,安贫乐道。我当年只有七岁,可我却亲眼见到,自己娘亲死在自己父亲面前,所以我恨他。” 沉默片刻,薛离小声问道:“后来呢?” 第203章 往事(下) 朱欣婷将空酒杯酙满,神色平淡地道:“我爷爷是上一代护龙使,生了四个孩子,我爹是老三,我还有一个大姑,一个大伯,一个小叔。我爹是他们四人中最聪慧的,否则他也不会修成九品高手。” 薛离点了点头,朱欣婷接着道:“可护龙使乃朝廷敕封的官职,便似藩王的爵位一般,是往下承袭的,我大伯是家中长子,按理说,他是顺位继承人,可爷爷在临终前,却将位子传给了天赋最好的我爹。” “这哪能行啊,我大伯虽说在武道修为与理事方面,都不及我爹,但他毕竟是家中长子,所以不仅是他,连我大姑与小叔也站在了他那一边……”说到这,朱欣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又将酒倒满,微笑看着薛离,道:“后面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 薛离微微点头,道:“这便似皇位争夺一般,纷争在所难免了。”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也就是这个意思。”朱欣婷道:“其实我爹一开始并未想着与他们反目成仇,而是想与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但这有什么谈的余地?大伯是血脉传承正统,我爹是爷爷亲口点名的继承人,这本就是不可化解的矛盾。” 到这,朱欣婷沉默了很久,连着喝了三杯酒,突然轻笑道:“其实后来我便在想,我爹当年若是不去与他们争该有多好?权势地位当真就那般重要吗?他带上我娘与我,一起离开凤阳,或者就在凤阳偏安一隅,好好过日子不就好了?让大伯他们自己折腾去,便也不至于闹到最后那般田地了。” 薛离抓住她又要倒酒的手腕,用眼神制止了她,道:“后来怎样了?你娘是被何人所害?” 朱欣婷也不挣扎,任他抓着自己手腕,道:“其时我爹的支持者要多于大伯,毕竟他是爷爷亲自任命的接班人,所以大伯便暗中派人对我家进行暗杀,其时我爹尚不是九品高手……” “那晚我们一家三口在院子里乘凉,杀手便突然出现了,我娘为了保护我,便将我交给了家里的下人,自己与我爹一起面对杀手,这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当我偷跑出来,去到后园时,便看到了让我永远无法释怀的一幕,我娘死了,我爹拿着剑立在一旁。” 不等薛离继续问,朱欣婷自顾自地说道:“后来我爹一怒之下,不再顾及什么血脉之情,将大伯大姑他们全杀了,三家共计七十余口人,一个不留,所以我家现在没有亲戚。” 见朱欣婷神色淡然地说着这些话,仿佛一个事外之人般,薛离突然有些心疼起她来。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原本有着一个美满的家庭,但却因为一个家传爵位,而闹得鸡犬不宁,血亲的亲戚全死光了,又亲眼见到自己娘亲死在自己父亲面前,这会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打击? 也难怪她后来有了那样的性格,被人说成“邪性”,能不邪性么?不用想也知道,朱维龙夺得大权之后,便要开始整顿内部人员的派系,还要想着与朝廷交代,该有多忙?哪还有功夫照顾她? 从小缺失关爱,又经历了那般严酷的精神打击,难怪会表现出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叫她如何再去信任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毕竟她连自己的亲爹都无法相信。 至于她曾说过,要将他爹朱维龙打落尘埃的话,现在想想也不奇怪了,她如此聪慧,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便如她此前所言那般,朱维龙毕竟是她亲爹,她不想让他误入歧途,而朱维龙又是个有野心之人,只有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才能让他安稳下来,是为了保住朱维龙的性命,应该也有想弥补她自己童年缺失,以及后来想做普通人的愿望的原因。 气氛有些压抑,薛离接过她手里的酒壶,亲自给她酙满,带着笑意柔声道:“来,我陪你喝一杯,干了。” 朱欣婷眉眼弯弯一笑,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脸更红了,她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挺讨厌你对我好的。” 薛离点头表示理解,笑着道:“可以理解,换做是我,我也无法轻易去相信别人。” 朱欣婷却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离,看着他的眼睛,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知道你是否真心实意,我怕你骗我,我怕到我习惯了你的好之后,却突然发现,你是有意为之,你一直都在骗我,只是纯粹想利用我而已,那还不如不开始,我都不用想,届时我必然承受不住。” 薛离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对,朱欣婷如此聪慧一人,几乎可以说是料事如神了,她岂会看不出自己的企图?只是让薛离意外的是,她担心的居然是这个,明知道自己在骗她,她却还陪着自己闹,然后还“担心”自己在骗她,这是什么逻辑? 朱欣婷笑着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既然知道你在骗我,我为何还要帮你?”薛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朱欣婷又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还挺享受被你关心照顾的感觉,甚至有时我自己都会有种错觉,你不是在骗我,而是真心待我好。我活了十七年,除了我娘之外,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 薛离汗颜,他对朱欣婷做的种种,的确是抱着让她帮自己的心态,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对她碎碎念,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了,所以有些事的目的并不再是单纯在骗她了,而是当真有着关心的成分存在,就像善待一个朋友般。 见薛离满头大汗,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朱欣婷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伸出胳膊,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汗,道:“你可以骗我,我也愿意被你骗,但我希望,日后你莫要做得太绝情,念在我帮过你的份上,好吗?” 面对这样的要求,他还能说什么?任由朱欣婷帮自己擦去汗水,薛离点头道:“我一定不会害你。” 朱欣婷冲他抛了个媚眼,笑着道:“这话我信,你这人坏到了骨子里,又那般好色,而本姑娘恰好又是芳艳绝色,你舍得害我吗?咯咯……” 接下来,二人便再没了多少话,又喝了不少酒,朱欣婷醉了,趴在桌子上,薛离轻轻推了推她,道:“送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朱欣婷声音有些迷蒙,软软地道:“你抱我回去。” 薛离一怔,却已经听见朱欣婷沉稳的呼吸声,她睡着了。他无奈摇头,起身走过去,将她抱起往外走去。 刚出饭厅,便见小兰几人在前堂门外远远地看着这边,薛离笑着道:“小姐睡着了,你们去将饭厅收拾一下,完了也早些回房休息吧。” 进入内堂,四下寂静无人,薛离安静地走着,生怕将朱欣婷弄醒,可朱欣婷却突然抬起手臂搂上他的脖子,含糊不清地道:“薛离,我想听你唱曲,你莫要骗我,好不好……” 看着眼前如小孩一般的朱欣婷,薛离暗笑摇头,这妮子…… “都,是平凡的,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不犯的错。都,不必隐藏,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第204章 玩大了 次日晌午,薛离与朱欣婷招呼了一声,便动身往皇宫而去,因为此行是要向皇帝坦白关于群英会的事情,所以在朱欣婷的叮嘱下,他并未大张旗鼓地进宫,而是悄然潜行,在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很快便到了皇宫门口。 说来也巧,正好碰到禁军统领鲁达,在西华门巡岗。 见薛离过来,鲁达迎上去,微微抱拳,道:“薛大人,你这是……” 薛离笑笑,道:“是鲁统领,我是来求见皇上的,不知他现在有空没空?”他也知道,臣子想见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此事事关重大,也正如朱欣婷所言那般,主动交代,肯定比皇帝开口问更合适。 鲁达似乎并不意外,微一点头,道:“薛大人来得正好,陛下让我在此等着您。” “嗯?”薛离有些意外,道:“等着我?他知道我要来?”这皇帝神了啊,连这都能猜到? 鲁达未置可否,道:“陛下在颐年殿,让我直接带你过去。” 薛离也不多问,既然目的达成了,问那许多也没有太大意义,道了声“有劳”,便跟着鲁达进了宫。 约莫一刻功夫,薛离跟着鲁达来到颐年殿外,也不通禀,直接领着薛离进去了。 皇帝正坐在一张桌案后,认真地看着奏章,鲁达也不多话,冲他躬身抱拳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薛离便这般站在距离皇帝约莫三丈的位置,不知该如何开口,皇帝也不说话,看着奏章,时而蹙眉,时而微叹,时而拿起毛笔点画几下,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薛离的到来。 这君臣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沉默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薛离因为一直在心里默默措辞,所以倒没有什么不耐烦,他只是觉得这皇帝实在古怪,他究竟想干什么?既然知道自己要来,他现在这是几个意思? 终于,皇帝开口了,但依旧没有抬起头来,还在认真看着奏折,道:“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你装什么孙子?你不都已经知道我要来了么?我就不信我去陈王府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薛离早已想好了措辞,带着笑意道:“其实也无甚大事,便是臣前日晚间去了一趟陈王府,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想着来与陛下说道说道。” 皇帝依旧没有抬头,带着些淡淡笑意,道:“哦?去陈王府了?看来你进京之后,人际关系处得还不错,你想告诉朕什么?” 薛离笑着道:“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参观了一番王爷的院子,与他老人家以及几位大人,喝了些酒。” 皇帝道:“不错,你等皆是朝廷栋梁,时常有些交流自是应该。怎的?陈王怠慢你了,你是来告状的?” 经过朱欣婷几次三番的提醒之后,薛离对皇帝的印象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听他就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薛离心里暗暗苦笑,这老皇帝存心的吧,刁难我很有意思么? 薛离笑着道:“那倒没有,王爷对臣下热情款待,高风亮节,礼贤下士,臣下诚惶诚恐,无状可告。” “那你要说什么?”皇帝抬起头看向薛离,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眼神中透着一股压迫感。 这并非一般武道高手所具备的气势压迫,而是一种久居高位,自带的威严气势,让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薛离暗暗叹了口气,你装糊涂是吧?那我能怎么办?我只有硬着头皮往那件事上凑了啊。他轻笑道:“那晚王爷赐了位美人给臣下,可事后那美人却不见了,臣也问过王爷,他不肯告诉臣,那美人去了何处,所以臣想请陛下帮个忙,问问王爷,那美人安小姐去了何处。” 闻言,皇帝的目光忽然柔和了几分,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道:“你来见朕,便是让朕给你寻一个女子的下落?” 薛离点头笑着道:“可以这么说,不过还望陛下息怒,那女子对臣下非常重要,而且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想来陛下您也会感兴趣的。”按照朱欣婷的分析,皇帝是要利用这件事,将群英会推上台面,彻底坐实其反贼身份,所以薛离便按着她的意思来了。 “哦?”皇帝果然来了兴趣,放下奏折缓缓起身,绕过桌案走了出来,面带笑意,淡淡地道:“朕会感兴趣?感什么兴趣?是金陵花魁觅儿姑娘,群英会朱雀堂堂主安觅儿,四川安家傀儡师,还是你薛大人的娘子?朕应该对她哪个身份感兴趣?” “这……”薛离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要知道,这些身份之间的关联,连赵明诚都是不知道的,看来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皇帝。 “大胆薛离!”皇帝突然双目一瞪,声音提高了许多,喝道:“你私通反贼,更是与那反贼暗通款曲,该当何罪!” 日!这皇帝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薛离暗自一惊,连忙解释道:“陛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臣是有苦衷的,此番进宫为的……” “不是朕想的那样?”皇帝打断道:“你是要告诉朕,你薛离不知那安觅儿的身份?还是告诉朕,你不知那群英会是个什么组织!” “不是,”薛离连忙解释道:“陛下,情况不是您想的那样,臣下当真没有勾结反贼之意,只是……”可不等他说完,皇帝神色一冷,沉声喝道:“大胆薛离!你乃朕亲封锦衣卫指挥使,却明知那反贼身份,而不对其进行剿灭!反而对其情根深种,实乃大逆不道!来人!” 薛离有些发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问清楚情况了么?我他妈一句完整化都没说,你就这样?你要疯啊?你是不是有病?不对,你他妈就是有病! 这时,鲁达领着一队禁军侍卫跑了进来,神色奇怪地看着皇帝与薛离。皇帝冷声道:“锦衣卫指挥使薛离,私通反贼群英会,知法犯法,其罪当诛,将之推出去斩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薛离,包括鲁达与一众禁军侍卫,还有殿外伺候着的太监,都是暗自一惊,因为他们都知道,薛大人第一次进宫,出去的时候走的是午门,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而且他更是陛下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又是何等的尊贵,与受陛下恩宠?怎的才过去几日,便要砍了他了? 日!这皇帝不会是来真的吧?这就要杀了我?你他娘的绝对是有病!薛离暗暗吃惊,看着快步走向自己的禁军护卫,他心中“砰砰”直跳,难道要束手就擒,然后被砍了脑袋?那我他妈死得也太窝囊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反了?便如我那死鬼老爹当年一般,莫名其妙被定了谋反之罪,然后被砍了头?重蹈覆辙么? 正犹豫间,鲁达一行人已经到了身旁,不由分说地将他拿下,薛离并未反抗,暗暗苦笑,算了,再争取争取,尽量别走到与皇帝彻底对立的一面,否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甚至会牵连到很多人。 而且从这皇帝的状态不难看出,他是个好皇帝,至少在老百姓心里,他是个好皇帝,自己若杀了他,大华可就乱了,麻痹的,太难了! 被一行人死死摁住,薛离苦笑着道:“陛下,您冷静冷静,臣下尚有话未说完,要不您再给个机会,我若说得不好,或者哪里不对,您再杀人也不迟,好不好?” 可皇帝却不为所动,喝道:“你还有何话好说!当年你那父亲薛建山,朕那般信任他,他却谋反,如今念在他当年的功绩,朕对你这遗孤网开一面,本已是天大的恩情,你居然也学着你那父亲,意图谋反!朕定要杀了你!将你薛家反贼斩草除根!” 你爷爷的,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我那死鬼老爹是被你冤枉的,你心里没点逼数么?老子不找你报仇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真当小爷是泥捏的? 就这几个臭番薯烂鸡蛋,也想抓住我?老子连你一起宰了!薛离暗暗咬牙,准备动手杀人了。 可就在这时,鲁达说话了,他走近皇帝几步,单膝跪下,正色道:“陛下息怒,臣以为,薛大人可能当真有话要说,您还是给他个机会说吧?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当真冤枉了他,亦是我大华一大损失。”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鲁达一眼,神色冷峻地道:“冤枉?群英会乃反贼势力,他薛离却与其高层女子暗通款曲,还有什么好说的!拖下去砍了!” 鲁达又道:“陛下,薛大人身份特殊,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您即便要杀,也听他将话说清楚。退一步而言,他勾结群英会反贼,此间必然有些重要事情与人物,让他交代清楚,对陛下您剿灭反贼也是有利无弊啊。” 薛离很意外,他没想到,鲁达竟会如此帮着自己说话,准备动手的念头也暂时藏了起来。 听鲁达所言有理,皇帝似有所动,道:“此话有理,那便暂时饶他一命,将他打入天牢,他若愿意交代反贼之事,朕便饶他不死,若执迷不悟,便将他,连着所有与他有关之人,通通杀了!” “是!谢陛下开恩!”鲁达应道。 妈卖批!老子比你还想弄垮群英会,你让老子交代什么?老子能有什么好交代的? 虽作此想法,但至少小命暂时保住了,至于后面的事态会如何发展,薛离不知道,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是真玩大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205章 信不信 天牢,顾名思义,关押天子的牢房,但随着时代的转变,关押天子几乎已经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天牢渐渐就成了,关押一些犯了错,但身份尊贵的人,比如位高权重的大臣,比如皇子、世子,诸如此类。并非什么人都能被关进去的。 也正因此,天牢的守卫十分严密,其内的环境也相对好了不少。 薛离被送进天牢之后,他笑着对鲁达道:“鲁统领,方才多谢你替我求情。” 鲁达一愣,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摇了摇头道:“薛大人勿用客气,你便好生在此处住着,皇上也是一时气急,待他气消了,你再向他服个软,说些好话,应当便会放了你的。” 薛离神色微顿,想要问话,但却被鲁达打断了,道:“你在此处怕是一时半刻出不去,需要我代你传话回去给朱小姐吗?” 薛离想了想,道:“还是不要告诉她了,说了也没用,多一个人担心,没必要。” 鲁达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好生住着,我先回去复命了。”说着转身就走,可刚走几步,又转过身来,看着薛离道:“薛大人,我知道你方才有能力逃走,甚至能将包括陛下在内的所有人都杀了……我谢谢你没有动手。”说完也不等薛离反应,快步离去。 可鲁达刚走出一段,便听远处传来洪公公急切的声音,道:“鲁统领,人可已关进去了?” 鲁达微微蹙眉,道:“怎么了?”一看洪公公的神色,他心里便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薛离刚被关进天牢,他便神色匆匆而来,不用多问,八成是皇上来口谕了。 洪公公道:“陛下因薛大人之事,正在大发雷霆,命老奴传旨与您,让您即刻发布公文,说锦衣卫指挥使薛离,勾结反贼意图谋反,明日于菜市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薛离虽身在天牢之内,但离得却不算太远,将洪公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这皇帝来真的?他要杀我,同时也能将群英会反贼的身份坐实,而且有了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同谋,便能更好地让群英会反贼的身份,让人们相信! 他妈的,真够阴的啊,这就是朱欣婷说的“皇帝自有安排”?他这是要我的命啊!不行,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这时,鲁达道:“方才不是已经说好,要先审问吗?怎的突然改主意了?” 洪公公道:“哎呀,我的鲁统领,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何况谋反乃大事,陛下岂能姑息?我看这事儿,八成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听我一句劝,莫在此时去激怒陛下,小心引火烧身!” 听着天牢外的两个人离去的声音,薛离开始在天牢内寻找,可以逃出去的地方,他不可能坐着等死,倘若皇帝真的要牺牲自己,去坐实群英会的谋反之名,那说不得便要反了他娘的了,他可不是薛建山那种,思想陈旧迂腐之人。 可找来找去,此地根本就不可能破墙而出,太结实了,除了大门入口之外,别无他处可以出去,可这天牢的大门却不只是单纯的木门或铁门,而是用一块三米多高,将近两米厚的巨石制成的,至少五千斤以上,便似传说中的断龙石一般。 没有机关,靠蛮力根本出不去。 难怪牢里一个守卫都没有,原来人根本就不担心,你能逃出去。 薛离重新回到自己那间牢房,轻轻将门关上,心里想着应对之策,看来也只能,等明日开门,狱卒来押解自己出去的时候,再行逃跑之举了。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老子主动过来投案自首,却落得个这般下场,早知道就不来了,最起码还有机会逃走。 看来还是不能过分依赖任何人,她朱欣婷再如何厉害,毕竟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哪能处处料到?明日前来押解自己时,必定会有很多高手,能不能逃得了还是个问题,玩儿大了! 想了很久都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最后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事到临头直接拼命就是,等死是绝对不可能等死的。薛离半靠着铺了厚厚一层稻草的床榻,闭目养起了神,调整自身状态……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到正午了,薛离听到天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听石门被打开的生音,他精神一振,猛地睁眼,起身快步往外走去,这是个机会,此时若强闯,成功的机会或许会大一些。 刚走到面对石门的过道里,便看见鲁达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薛离双目微凝,这怎么办?对鲁达动手?可他此前是为自己求情了的,若将他打伤,有些不合适,可若不动手的话,机会转瞬即逝。 见薛离站在对面,鲁达明显愣了一下,微一蹙眉道:“薛大人,您这是作甚?要强闯天牢吗?” 薛离微微一笑,道:“鲁统领,前番你替我求情,薛某十分感激,可眼下我不得不出去,否则我必死无疑,所以还请你让开,我不想对你动手。” 鲁达神色微微一顿,暗暗点头,却没有应答薛离的话,大步往前走去,道:“薛大人,我来给你送饭,请进去一叙。” 薛离一愣,道:“这是何意?”难道皇帝改主意了? 鲁达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请随我来,你若要走我也不拦你,我也拦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薛离微微蹙眉,不明白鲁达什么意思,看了眼敞开的大门,最终还是跟着鲁达往里走去。 进到牢房,鲁达将食盒放到桌上,看了看被薛离拆掉的门锁,暗暗苦笑,这薛大人也太野蛮了。 薛离问道:“鲁统领,可是皇上改主意了?” 鲁达道:“没有,皇上此时怒气正盛,要杀你的公文已贴满京城,明日午时,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薛离苦笑道:“那你还让我以大局为重?等死便是你所谓的大局?” 鲁达道:“此话并非我所言,我只是个传话的。” 薛离狐疑道:“传话?谁的话?” 鲁达道:“他说我此番进入天牢,你必然已经做好了,强行闯出去的准备。我方才进来,你果然已经从牢房出去,可是准备杀人强闯出去?” 薛离也不隐瞒,点头道:“此番若不是你,我已经杀人了。是何人让你前来传话?” 鲁达道:“朱小姐。” “她?”薛离神色微怔,道:“她什么意思?大局何在?我若不走,明日便再没了逃走的机会。” 鲁达道:“朱小姐说,让你莫要慌乱,此事尚有变数,你若走了,后果非常严重。” 薛离微微蹙眉,道:“后果非常严重?还能比我死了更严重的后果么?变数何在?” 鲁达摇头,道:“她未曾明说,只是让你稍安勿躁,安心在天牢呆着,莫要冲动。” 搞什么鬼?薛离紧紧皱着眉头,不知朱欣婷什么意思,自己要不要听她的?信不信她的话? 见薛离皱眉不语,顿了片刻,鲁达道:“薛大人,你若不走,我便先行出去了。” 第206章 变数 薛离没走。 待鲁达离开天牢之后,薛离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一边吃着一边想着朱欣婷的意思。她所谓的变数是什么?皇帝都要杀我了,还能有什么变数?这丫头该不会拿我的小命开玩笑吧? 尽管如此想着,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朱欣婷,毕竟自己若是走了,便会成为逃犯,往后的事情将会变得越发麻烦,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到这一步得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薛离还是想不明白这其中会有什么变数,既然皇帝已经将自己勾结反贼的消息,搞得人尽皆知,若不杀自己,如何彰显他金口玉言的至尊地位? 索性不再去想,开始闭目调息。这些日子以来,他体内那股气流的体量又增加了不少,他觉得如今只差一个契机,只要契机出现,自己将这股气流引入丹田,那便可以开始修炼内功了。 时间来到晚上,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薛离正沉浸在调息之中,突然听见天牢的石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很轻微的空气流动声,有人用轻功飞了进来。 薛离微一蹙眉,立刻睁眼,刚要起身,便见一道黑影飞掠而来,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焦急之色,道:“随我走!” 薛离一愣,随即瞳孔微缩,这黑衣人虽以黑巾蒙面,但身材却是前凸后翘,曼妙非常,那夜行衣又十分紧致,将之勾勒出一道道,让人血脉喷张的弧线,最关键的是,这是安觅儿的声音! 薛离又惊又喜,道:“觅儿,你怎的来了?” 安觅儿一掌拍碎牢门,拉住薛离的手腕,一边往外走一边急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出去,慢慢说。” 就在安觅儿的小手碰到自己手腕,传来一阵冰凉感的时候,薛离脑中突然打了个激灵,他想明白了,想明白朱欣婷所谓的变数是什么了。他顿住步子,反手握住安觅儿的手,道:“你怎的来了?谁让你来的?” 见薛离不肯动,安觅儿又气又急,转身看着他,道:“可否莫要在此时问这许多话?这是天牢,随时会有大队人马赶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薛离微笑摇头,道:“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外头必然已有大队人马守着,你先与我说说话。”话音刚落,便听天牢外传来阵阵脚步与刀兵摩擦的声音,有人喝道:“里面的人听着!速速放下兵器出来受降!” 安觅儿心头一惊,眼神有些惊慌,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先不说这个,”薛离将她拉了回来,问道:“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安觅儿眼神微颤,道:“前夜之事过后,我便一直担心你会遇着麻烦,便在京城多逗留了一日,果然今日便得了你要被皇帝砍头的消息,我如何能不管你?” 薛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道:“那你是如何进来的?这石门可不好开,难道我的小娘子,力气比我还大?” 见他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安觅儿轻轻在他手心里抓了一下,嗔道:“你能否正经一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便不怕今夜我二人都死在这?”顿了顿,又道:“这天牢石门用的乃是机关术控制,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机关术是傀儡师入门的基础技艺。” 原来如此,薛离了然地点了点头,带着笑意道:“怕有何用?难不成外面那些人,会因为我二人害怕,便放我们走?” “可……”安觅儿问道:“那现下怎么办?” 薛离道:“你怕死么?” 安觅儿道:“我今夜前来救你,便没想过能活着离开,若救你不成,我便与你死在一起。”她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薛离大为感动,揽着她的后脑,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笑着道:“好老婆,我爱死你了!” 安觅儿又羞又喜,心头急颤,道:“你莫要作怪,眼下外头人多,我们联手杀出去,我还带了一些群英会的人埋伏在外面,一会儿出去之后,你莫要逗留,找准机会便先行离去!” 薛离心头一惊,忙道:“那你呢?” 安觅儿道:“不用管我,这些人我能对付,走!”说着便拉着薛离往外走。 薛离不再多言,与安觅儿一起往外走去,他虽然已经知道了,朱欣婷所言的变数是什么,可他不明白,一个安觅儿,再加几个群英会反贼,能起到什么作用?难道单凭这几个人,便想对看守卫天牢的禁军侍卫?这不无稽之谈么? 而且就算自己出去了又能怎样?从此彻底坐实了反贼的身份,那便当真彻底与皇帝撕破脸皮了。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容他选择的余地,留下是死,出去拼杀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本来就是一件越描越黑的事情,那便只有黑着点来了。 二人走到天牢门口,立刻便见一片密密麻麻的禁军守卫堵在外面,数十近百的弓箭手早已就绪。 这时,一道明黄人影自人群后方走出,立刻便有人搬来椅子,皇帝往那一坐,看着石门内侧的薛离,眼神犀利,沉声道:“薛离,你当真要造反!” 他妈的,皇帝怎么都来了?看来果然是早有预谋的,是老子要造反么?还不是你逼的?薛离咧嘴笑道:“皇上,臣下当真没有造反之心,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您看要不这样,您放我老婆先走,然后我给您慢慢解释我的事情?” 皇帝喝道:“大胆反贼,劫天牢乃是死罪!岂容你与朕讨价还价!立刻束手就擒,朕给你一具全尸!” 你有病吧?又不是我劫天牢,你冲我吼个屁?不过也对,我老婆劫的就等于是我劫的,我觅儿老婆对我情深义重,我可不能让她死了! 薛离道:“皇上,您可是一代明君,怎的在这事上犯了糊涂?自我早间进宫以来,您便没听我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您……” 不等薛离说完,皇帝再次打断道:“来人!将群英会反贼拿下!格杀勿论!” 日!这皇帝是抢话抢上瘾了! 皇帝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禁军守卫大吼着扑了上来,安觅儿抓住薛离的手腕,道:“相公,走!”而后一跃而出。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自别处传来:“杀了狗皇帝!”随即便见十数个黑衣人飞了出来,直奔皇帝而去。 双方人马战作一团,喊杀惨叫声此起彼伏,禁军侍卫虽人数众多,可论起单兵实力,却远远不及那十几个武林高手,薛离站着没动,据他分析,这十几个人,实力最高的在八品中,最次也有七品中,这些禁军侍卫根本就没法比。 战斗最为惨烈的要数安觅儿这边,她几乎没怎么动,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三个木头人来,全身镶着锋利的刀片,在她十指连动间,根本没有一合之将,无人能近她一丈之内,血肉横飞。 皇帝坐在战场这边,薛离站在战场那边,二人都没动,互相眼神犀利地看着彼此,暗暗较劲。 倒下的禁军侍卫越来越多,可那十几个群英会的人,也不是铁打的,渐渐开始体力不支。终于,当其中一人被一刀斩去手臂之后,他仰天发出一声怒吼,接着就见其体内内力涌动,接着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冰冷,完好的那只手提着长刀,一步步往皇帝方向走去。 这时的他,便似没了痛觉一般,刀剑劈在身上虽血肉横飞,但却无法阻其步伐,紧接着,另外十几人亦是学着他的模样,在一阵内力涌动过后,气势大变,成了悍不畏死的死士,杀向皇帝。 见状,有人喊道:“陛下快走!保护陛下离开!” 皇帝岿然不动,还在与薛离对视,冷喝道:“朕不走!如此多人,连几个反贼都拿不下,朕要你们还有何用!给朕杀!进者重赏,退者诛九族!” 眼看着十几个死士已经到了皇帝不远处,薛离眉头微皱,有些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还真有人不怕疼? 皇帝神色冷峻,毫无惧意,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一眼,那些到了近前的死士,仍旧紧紧盯着薛离。 这时,安觅儿一把拉住薛离手腕,道:“我们走!”纵身一跃,二人上了屋顶。皇帝喝道:“放箭!” 第207章 救驾有功 若非正面相冲,这箭雨对八品以上的高手,几乎不起任何作用,至少对薛离与安觅儿是这样的。眼下他二人已然上了屋顶,此时只要纵身跃下,很轻松便可逃出升天,所以并不慌张。 安觅儿拉着薛离的手,道:“相公,我们赶紧走,此处有那十几个死士拖着,他们要保护皇帝,顾不上我们。”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问题坏就坏在那十几个死士身上,他们虽然人少,但此时却悍不畏死,且毫无痛觉,根本就没人能拦住他们,难道要眼看着皇帝被杀? 你这皇帝也真是的,你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没数么?你现下也没发烧,如何对付这些没有痛觉、悍不畏死的死士?再就是,你他妈的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武功不算差吧?你就算为了防我,是不是也该带几个厉害点的高手随行?何至于弄成现在这般境地? 想了想,薛离拉住安觅儿,正色道:“亲爱的,我不能随你走。” 这声“亲爱的”,听的安觅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却又无比受用,对于自家相公,这种随时随地张口就来的大胆话语,她怎么都无法抗住,心头一颤,紧紧捏住他的手掌,蹙眉道:“怎的了?” 薛离道:“皇上不能死,我要救他。” “可……”安觅儿大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她无法理解薛离的想法,皇帝都要杀你了,你怎的还要救他? 似知道安觅儿想法一般,薛离笑了笑,道:“这其中有许多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与你说不清楚,你先走,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与你说。” “可……”安觅儿还要再说,但却被薛离轻轻一掌趴在后背,送了出去,正色道:“嫁鸡随鸡狗随狗,你既然已是我薛离的妻子,便该听我的话,你先走,莫要回头,否则我会很生气。” 安觅儿眼神复杂地看着薛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丈夫就是天。 说完,薛离转身迎着箭雨而回,在跃出的同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水蓝色剑柄的长剑,轻易便自箭雨中穿了过去。 另一边,皇帝身边的人几乎死光了,十几个浑身是血的死士扑向皇帝,眼神无光,便似一群行走的杀戮机器一般。有侍卫大喝道:“保护皇上!”而后飞扑而上,但却被一名死士挥刀砍成了两截,类似的惨剧连续发生着…… 面对着十数把带血兵器,皇帝依旧岿然不动,面容冷峻,如雕塑一般坐在那里…… 妈的!这皇帝是存心找死不成!见状,薛离身若游龙,闪电一般到了皇帝近前,长剑挑出,瞬间发出数道“叮叮!”脆响,死士的兵刃全部折断,接着也不见薛离如何动作,只见他长剑一挥,那十几个死士的头颅飞上高空,腔子里的血如喷泉一般冲天而起,洒得到处都是。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薛离出现,到那十几个死士身首异处,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看呆了已经到了不远处,却无力回天的禁军护卫,这是什么实力?一剑断十兵,一剑杀十人? 其实何止一剑?只这一瞬间,薛离至少出了十剑,只是速度太快,无人看得清而已。 瞬间的爆发,是薛离动用心窝处那团气流做到的,而且因为用力过猛,此时他已经有些头晕了,阵阵虚弱感袭遍全身,他将长剑插入地面,撑着身体,对皇帝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臣下也困了,这便回牢房睡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如何?” 皇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薛离,方才他那无比惊艳的“两剑”,也让皇帝暗暗吃惊,他知道薛离武功很高,但却没想到,会强到这等程度,这还是人力可为的吗?正要说话,却见突然轻轻摇晃起来。 皇帝神色微凛,道:“你怎么了?” 薛离有些迷糊地摇了摇头,道:“没事,有些累了,臣……”话未说完,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皇帝一惊,连忙伸手将他抱住,吩咐道:“来人,打扫战场,厚葬战死的禁军侍卫,发放三倍抚恤!” “是!” 皇帝低头看了看怀里昏迷过去的薛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又道:“洪德。” 一旁吓得战战兢兢,刚恢复过来的洪公公,连忙躬身应道:“老奴在。” 皇帝道:“拟旨,薛大人诛杀群英会反贼,救驾有功,已自证清白。撤去城内公文,官复原职,赏黄金千两,东珠百颗,高丽参二十只。今夜只那贼首逃离,命锦衣卫所全力捉拿,彻查群英会之事!” “遵、遵旨!”洪公公连忙应答,心中起伏不定,因为薛离。薛离自早间入宫,先是被陛下撤去官职打入天牢,广发公文定了谋反大罪,如今又官复原职,受了如此多赏赐,而且陛下对他的态度,明显变了。 现下又将彻查群英会谋反之事交给了锦衣卫所,意思很明显,就是交给薛大人了,再言下之意,方才逃走的群英会贼首,与薛大人无关。洪公公是宫里的老人,更是皇帝身边的人,揣摩圣意自然是一把好手,他知道,经过今夜之事,薛大人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重。 “奴才遵旨!” 皇帝又看了看薛离,道:“让鲁达过来,送薛大人回府。” ……………… 朱欣婷早已得了宫里传回的消息,自鲁达手中接过薛离之后,便将他送回房里,放到了床上。 看着陷入昏迷的薛离,朱欣婷微微蹙眉,轻声自语道:“你这人可真能折腾,怎的刚出去一日,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哎……”她虽不知薛离今日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方才鲁达送他回来时,却也简单说了几句,大致便是薛离诛杀反贼救驾有功,皇帝已经免了其死罪的事情。 这也让朱欣婷暗暗松了口气,这些话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薛离已经安然度过了此前的“谋反危机”,与此同时,皇帝也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便是要对群英会动手了。 而对群英会动手的最佳人选,无疑便是薛离,而群英会又是赵明诚的羽翼,也就是说,薛离将要与赵明诚开战,从而达到磨砺自身的目的,哦不,应该是皇帝让他磨砺自身的目的。 如此种种,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整件事情从一开始便是皇帝设想好的,此次不管薛离有没有被赵明诚算计,他最后都将成为皇帝的“剑”,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而是他必须这样做,即便没有陈王府设宴之事,皇帝也会想办法让薛离卷入其中,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皇上为何要磨砺薛离呢?单纯为了对付陈亲王?这是朱欣婷至今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看着薛离,朱欣婷微笑摇头,喃喃道:“你这人也是个劳碌命,京中有如此多事等着你做便也算了,却还惹了四川安家那摊子事情。总有一日,会累死你这坏人的。” 第208章 白鹭为霜 此番全力施为救下皇帝,致使薛离心窝处的那团气流,彻底被消耗干净,从而导致他昏迷了很久。 连着五日,不断有人进出朱府,这当然是与皇帝后来,下的那道圣旨有关,明眼人都能看出,如今的薛离,俨然已经成了皇帝眼里的最大红人,再加上他锦衣卫指挥使,以及西凉王世子的身份,说不定日后,他便是新的西凉王。 试问一个拥兵二十万,且又执掌锦衣卫大权的人,谁敢怠慢?可前来恭贺拜访的人,都没能见到新晋红人薛大人,因为他一直昏迷未醒。 这一日午后,朱欣婷刚送走一批前来探望送礼的官员,正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这几日给她忙坏了,家里几乎就没断过人,若是换了从前,她早就不耐烦地动手赶人了,可现在却不行,这关乎着薛离今后,在京城的人脉势力,所以尽管她很心累,但还是耐着性子,对每一个到访的人笑脸相迎。 刚坐下,手里的茶尚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家丁陶然便又急匆匆地跑来,道:“小姐,又来客人拜访了!” 朱欣婷眉头微蹙,问道:“哪里的人?”已经连着五日了,京城里的大小官员虽不少,但有资格前来拜访的,却也只有那么些,按理说能来的几乎都来过了,怎的还有人? 陶然小意看了看朱欣婷,道:“是、是锦衣卫所的人。” 这来头不小!朱欣婷暗自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就算她能怠慢所有人,但却不能怠慢锦衣卫的人,不仅因为那是个很特殊的衙门,更因为那是薛离的势力,他日后在京城能否立足,锦衣卫所才是重中之重! “快请!”朱欣婷大步往外走去,道:“算了,我自己去迎接,你让小兰她们备些上好的茶水。” 快步去到院门处,朱欣婷未作停顿,直接将两扇大门一拉到底,彻底打开,以此来表达对来人的尊重,可门刚打开,她便被眼前一幕惊着了。倒不是来了许多人,而是被眼前那几人的身份惊着了。 来的一共六人,皆是一身黑纱长裙,黑纱蒙面,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这身穿扮,即便是京城里的小孩子也知道,她们是谁,朱欣婷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同时见到十二金钗中的六位,如何能让她不惊? 愣了片刻,朱欣婷连忙欠身施下万福,然后带着笑意道:“几位大人,有失远迎,请进。” 另外五人未作回应,如一潭死水般立在那,老七白鹭是十二金钗中最活泼的一个,她笑着道:“朱小姐不用客气,你与我家公子交好,这些日子也承蒙你照顾,我们应该感谢你才是。” 朱欣婷受宠若惊,她虽是个个性很强的女子,但其实心里却还是很崇拜眼前这些人的,同为女子,她们却能在江湖与庙堂之间,都混得风生水起,实在是女子中的典范人物。 朱欣婷笑着道:“大人说笑了,这都是欣婷该做的事情,此乃陛下的旨意,您几位请进。” 白鹭道:“不要叫大人,我也只比你大几岁,如若不弃,唤我白鹭姐姐便是。”然后回头看着另外五人,道:“她们是我妹妹,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一与老十二,此间我最大,她们都得听我的,嘿嘿。” 朱欣婷连忙见礼,但得到的却是几个微不可查的点头致意,仅此而已,显得很是冷漠。 似是怕朱欣婷尴尬,白鹭笑着道:“别去管她们,皆是被我大姐带成了这般冷冰冰的模样,进去吧,去看看我家公子的情况。” 朱欣婷并不在意,当即点头,领着几人往屋里走去。 直接去到薛离的房间,白鹭几人围着薛离看了一阵,朱欣婷默默在一旁陪着,没敢说话,直到白鹭开口问道:“朱小姐,我家公子情况如何?” 朱欣婷道:“这几日已经请了不少大夫,连宫里的御医也都来过,但却都未曾看出薛离的问题所在,他便一直这般昏迷着。” 白鹭微一点头,对身旁的一人道:“九妹,你去看看公子情况,有什么说什么,要尽快让他醒过来。” 老九楚楚,是十二金钗中的医者,医术虽不及叶常青那般的神医医术,但在治疗一些疑难杂症方面,却很有一手,她微一点头,并不多话,走到床前,搭上薛离的脉搏,片刻后,道:“公子的脉象很正常,并无内伤。” 白鹭微一皱眉,问道:“那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楚楚未做回答,闭目感受了片刻,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又伸手在薛离心窝处按了按,道:“公子的敝骨不见了。” 白鹭一愣,问道:“何为敝骨?” 楚楚也不多话,直接将白鹭拉到身旁,伸手在她身前两肋的夹缝处轻按了按,那里有一块凸起的骨头,道:“是何感受?” 白鹭道:“有些胀痛。” 楚楚道:“敝骨素有护心镜之称,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此骨乃一个人的心胸与意志力的象征,所护的心便是神,心神的神,公子昏迷不醒,应当是与此有关。” 白鹭似乎听懂了一些,皱眉问道:“你是说,公子是因心神损耗过大,连护心镜都磨没了?” 楚楚道:“可以这般理解。” 白鹭捋了捋飘到额前的发丝,问道:“那该如何治疗?”骨头没了怎么办?难道没法治了? 楚楚道:“让敝骨重新长出来,但这个过程会有些长,我治不了。” 你这不等于没说吗?谁不知道骨头坏了,要等它长好?关键是怎么长,白鹭道:“那公子便只能一直昏迷下去了?” 楚楚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方才在公子体内感受到了一股气,很微弱,但却真实存在,有些类似于内力,他若能将这股气聚集起来,应该也能醒过来。” “气?”白鹭蹙眉道:“公子不是不曾修炼内功吗?何处来的类似内力的气?” 楚楚看着白鹭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无能为力。 这时,一直听着她们说话,不曾开口的朱欣婷,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几位姐姐,薛离的病,有一个人可能会有办法……” 白鹭几人皆是一愣,同时看向她,楚楚道:“除非是神医叶常青,否则一般人根本没法治疗。” 朱欣婷连忙点头道:“我要说的正是神医叶常青,我们可以请他来试试。” 楚楚道:“见死不救叶常青,此人并非什么人都能请动的,何况你知道他在何处?” 朱欣婷点头道:“我知道,叶先生眼下便在京城,而且他若知晓是薛离有病,定会出手相救!”薛离一直说着要解救叶常青与叶蒹葭爷孙二人,但却一直被一堆事情耽误了,眼下十二金钗中有六位在场,说不定便是解救他们的最佳时机。 “此话怎讲?” 朱欣婷道:“因为薛离是叶先生的医术弟子,他二人有些交情……”见几人看着自己,她便快速将薛离与叶常青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表明了薛离的想法与意思。 言毕,白鹭轻哼了声,道:“该死的贺通,居然连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不曾告知我等,我看那些家伙是皮痒痒了,回头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老十一冯未未抿唇一笑,虽隔着黑纱,但依旧隐隐可见她难掩的笑意,道:“七姐,你还是莫要责怪贺通他们了,此事也从侧面证明,公子御下有方,如今公子已然有了皇上敕封,乃是真正的指挥使大人,贺通又是他的心腹,你欺负贺通,小心公子收拾你。” 白鹭神色一顿,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轻笑道:“我惯的他臭毛病。” 冯未未道:“你说公子?” 白鹭轻打了她一下,笑着道:“你别给我挑事儿,贺通有公子护着,你可没有,小心我收拾你。”随即话锋一转,冷冷地道:“我说何进,这狗东西,几次三番与公子作对,是不是咱给他脸了?走!” 朱欣婷连忙问道:“姐姐们意欲何往?” 白鹭展颜一笑,道:“找何进要人,你便在此帮忙照顾公子,我们去去便回。” 尽管知道白鹭她们去要人,会十拿九稳,可朱欣婷还是忍不住问道:“若何进不给怎么办?” 白鹭笑意逾浓,满是笑意的脸上爬上一层寒霜,轻笑道:“我杀他满门。” 第209章 玉中有神 六位金钗走后,朱欣婷重新回到薛离的房间,忍不住暗暗咋舌,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看着昏迷中的薛离,轻声道:“从前也只是听说,这些个金钗大人不好惹,今日一见,却是比传闻中的还要厉害,连太师何进都不放在眼里……薛离,你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使,凭你的本事,能降得住她们吗?” 这一刻,朱欣婷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将薛离留在身边,并说要帮助与保护他,实在像个笑话,他用得着自己保护吗?完全用不着,以他身后的这些人,在京城里,除了皇上之外,谁敢动他? 现下连皇上都与他站到了一处,那自己于他而言的作用,怕只剩下出谋划策了。我们究竟是谁帮谁?朱欣婷暗暗苦笑。虽然如此,可一想到薛离逐渐壮大的势力,她心里也随之隐隐浮动起来,只要薛离足够强大,那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便不再如何困难了。 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啊。 不过一个时辰,白鹭六人便带着叶常青回来了,速度之快,让朱欣婷暗暗心惊,当真这么容易吗?但她却没见到叶蒹葭。 来到朱府,叶常青也不客气,径直去了薛离的房间,并吩咐众人莫要进入,在外面候着即可。 朱欣婷安排白鹭几人落座,有人奉上好茶,她这才小意问道:“白鹭姐姐,蒹葭姐姐呢?她没随你们一起回来?” 白鹭笑笑,道:“她来了也无用,我是要救我家公子。” “这……”朱欣婷欲言又止。 老十一冯未未道:“朱小姐,我听过你的名头,不仅武道修为不俗,更是足智多谋,我知道你最近帮了我家公子不少忙,但我希望,你最好莫要耍些小心思,公子疼你爱你,那是他的事,我们可不一样,你若是想利用我们去替你做些什么,我劝你最好趁早打消念头,我们可不比公子,不太懂得怜香惜玉。” 这话里话外,满是威胁的味道。 朱欣婷心头一凛,连忙解释道:“姐姐莫要误会,我绝非这个意思,解救叶蒹葭乃是薛离的意思,我没想过利用你们,更不可能利用你们。” 至于白鹭几人为何如此之快,便将叶常青带回来,其实便是她们不曾向何进讨要叶蒹葭,只说了要请叶常青去看看薛离的伤势。 对此,何进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也知道薛离如今的身份地位,有皇帝罩着,他何进还没胆子在这种事上耍刁。何况,只要有叶蒹葭在手,他根本不担心叶常青会怎样,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控制叶常青的。 “未未,”白鹭看着她道:“莫要说这些话,朱小姐与公子关系极好,不会是你想的那样。”随即又看向朱欣婷,带着笑意道:“朱小姐,你莫要与她计较,她便是这样的人,说话没个轻重,恕我直言……” 白鹭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道:“前番你所言虽言之凿凿,眼下叶常青亲来,也证明了你所言非虚,但也请你见谅,这毕竟是你一家之言,我们不能凭着你一番话,便去得罪何进。” “当然,你既然说,解救叶蒹葭是公子的意思,此事也不难,待公子醒后,由他亲口对我等说,若当真是他的意思,我们定会不遗余力,去将叶小姐带出来,此乃命令,你说呢?” 白鹭这番话,虽是在怀疑自己所言的真实性,可朱欣婷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锦衣卫固然厉害,但那何进也不是泥捏的,叶蒹葭关乎着他何进的生死,十二金钗强行索要叶蒹葭,便是在威胁何进的生命,届时他一定会拼死反扑,那必将掀起轩然大波,若非必要,她们不想与何进彻底翻脸,完全可以理解。 朱欣婷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只是代为转达薛离的意思,至于他是否当真要解救叶蒹葭,从而与何进彻底翻脸,还是要他亲口对你们说。” 白鹭笑着道:“如此就好,冒昧相问,朱小姐与我家公子是何关系?” 朱欣婷一愣,道:“我与薛离有过一些约定,各取所需,至于具体何事,请原谅我不便相告。” 白鹭笑笑,道:“原来如此,朱小姐,我家公子为人忠厚老实,也没个心眼,我希望你莫要欺骗利用他,与他交好,你所得好处,绝对会多余坏处。” 忠厚老实?薛离?你莫不是得失心疯了?他若叫忠厚老实,那这世上便再没狡猾的坏人了。朱欣婷暗暗吐槽,心中却并无不快,这便是聪明人的聪明之处,面对一些不太好听,甚至可以算作威胁的话语,她绝对不会意气用事,更不会让情绪控制自己,而是非常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态,如此会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朱欣婷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前厅内陷入了一段长久的安静之中,七个女子便这般坐着,偶尔喝喝茶,谁都没再说话。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叶常青回来了,见状,七人同时起身迎了上去,白鹭问道:“叶先生,我家公子情况如何?” 早在金陵时,叶常青便对薛离身体的情况充满了好奇,此番经过一番仔细检查,他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没在薛离体内发现任何异样,薛离学不会内功的事情他也早已知道了,可今日,他却在薛离体内,发现了一些楚楚先前说过的,所谓的气。 虽然不多,但却是真实存在的,而最让他震惊的是,薛离之所以没有内功,却还如此厉害,居然全仗着他那具近乎完美的身体,简单来说,便是薛离的身体,从骨骼到血肉,甚至每一寸肌肤,都有着让人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白鹭几人说,叶常青道:“薛小子并无大碍,只是心神损耗过大,致其敝骨消失,让其敝骨重新生出,便可恢复。” 白鹭道:“这些我们都已知晓,只是不知,这敝骨如何重生?需要多久能够醒来?” 叶常青道:“老夫给他开几幅安神的药,你们让他按时服用,最多两日便可苏醒,只是这煎药的方法,与服药的时辰都有讲究,你们千万要记好了,不可弄错。” 一听有办法让薛离醒过来,众人皆是暗暗松了口气,白鹭道:“那便有劳先生了,只是不知,那敝骨要如何重生?需要注意什么?” 叶常青道:“几位手边可有上等的美玉?”见几人看着自己,叶常青解释道:“玉中有神,只需让他将美玉佩戴在心口敝骨处,敝骨自会慢慢生出,但时日会久一些,并且在敝骨生出之前,他身体会很虚弱,决不可与人动手。” 白鹭蹙眉道:“还有这种说法?美玉倒不是问题,我很快便可弄来,只是先生,这敝骨要多久可以生出?” “要看他自己,”叶常青道:“敝骨乃护心镜,亦是一个人心态与意志力的代表,他若能够拥有良好心态,用不了多久便会生出敝骨,具体时间,老夫不敢断言,不过以老夫对他的了解,这孩子绝非寻常人,此次遭遇,兴许会成为他的某种契机。” 这时,朱欣婷自领口扯出一块带着她温香体温的美玉,轻声问道:“叶先生,您看这块玉如何?” “这……”叶常青眼神一亮,紧紧盯着朱欣婷手里的那块玉。 第210章 向何进宣战 朱欣婷手里的这块玉,约莫一寸高,半寸宽,碧色湛湛,没有任何浮雕图案,其表光滑圆润,极具灵气,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叶常青道:“这玉品质上佳,最为合适,只是你……当真愿意将之送给薛离?” 既然拿出来了,那自然是想好了的,朱欣婷笑着道:“一块玉而已,再如何好也只是身外之物,若能用它相助薛离,也算物尽其用了,请先生吩咐如何去做。” 叶常青点点头,道:“薛小子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实乃他的福气,既如此,老夫便代他谢谢你了。”一块玉,对于朱欣婷这种豪门子弟而言,当真不算什么,可这块玉的意义明显不同一般,它毕竟是女子的贴身之物,若非有着特殊意义,她岂会贴身带着?所以叶常青,用了“红颜知己”这个称呼。 朱欣婷俏脸一红,本想解释什么,但又看了看白鹭几人的眼神,便又将话咽了回去,这个时候,说多了别的,都没有太大意义,她笑笑道:“先生勿用客气,我与薛离,以及蒹葭姐姐,关系皆是不错,这是我应该做的。” 提起叶蒹葭,叶常青心中默默叹了一声,未作多言,接过玉,仔细给薛离戴上,然后道:“玉的问题已然解决,我这便给薛小子开几服药,你们谁负责照顾他?”这句话却是问的在场的七个人。 见白鹭几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朱欣婷道:“陛下有旨,命我好生照顾薛离,先生便将煎药喂药的法子教给我吧。” “好,”叶常青道:“回头我让蒹葭过来,你与她一起,好生照顾薛小子。” 待叶常青将一应事务交代完毕,便告辞离去了。白鹭笑着对朱欣婷道:“朱小姐,那公子便有劳你多费心,我们有事先行回去,待公子醒来,或有何需要帮助之事,你便让贺通去锦衣卫所传信,我们随时过来。” 朱欣婷点头道:“好,几位姐姐慢走。” 离开朱府,老九楚楚问白鹭道:“七姐,当真要将公子,交给朱欣婷照顾?” 白鹭嘻嘻一笑,道:“不然呢?你难道没看出来,那朱小姐对公子有些情意?当然,她亦是有着想与我等结交之意,但女子的眼神骗不了人,她喜欢公子。” 冯未未道:“真没看出来,公子小小年纪,竟已有了这许多红颜知己,若是叫小姐知道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她的儿子……嘻嘻。” 白鹭道:“能有什么反应?小姐从前不是说过吗?但凡男子,多是反感婚前性行为,但一般都是,反感别人而不反感自己的。道理都一样,小姐不接受男子三妻四妾,但若是她儿子这样,她只会觉得公子很有本事。” 这话一出,六个姑娘家一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动听。过了片刻,老十二龙晓晓道:“其实我觉得,让公子与朱小姐在一块也是好事,那朱小姐身份不凡,且又足智多谋,若有她帮助公子,大姐的计划实施起来也会顺利一些,如今连皇上也参与进来了,大姐真厉害。” 白鹭轻笑道:“你以为皇帝会看不出来?小姐不是说过吗?这皇帝绝非看上去那般简单,他之所以会落入大姐的计划之中,其实还是他自愿的,说白了,他与大姐的目的一样……” 冯未未道:“那我们要不要救出叶蒹葭?我想朱欣婷应该不会假传公子的意思,我们若想让她尽心尽力帮助公子,也该给她一些甜头,至少要让她觉得,我们拿她当做自己人了。” 白鹭沉默片刻,忽而抬头看向一人,道:“穆梓,此事你去办,带上几个三处剑手,莫要与何进正面对付,待叶蒹葭出来之后,将她保护起来,但凡发现暗中有跟踪者,一律杀了,然后再想法子将叶常青弄出来,送到锦衣卫所,权当是给朱欣婷送份礼了。” 老十穆梓,沉默寡言,三处剑手的主训人便是她,十分厉害。她微一点头没说话,先行离去办事去了。她知道,自己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事后会发生什么纷争,不用她管,自会有人出来应对。 也就是说,与何进的争斗,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朱欣婷并不知道,白鹭几人对自己做出的判断,也没想到,她们会因为自己的原因,从而决定,开始对何进宣战。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以她的心智,只会觉得高兴,毕竟那是偶像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认可,同时也证明了自己是个有用之人,而且宣战何进,亦是表示,自己的目的正在慢慢达成。 ……………… 按照叶常青的吩咐,朱欣婷很仔细地照顾着薛离吃药。两日后,也就是薛离昏迷的第七日。 这天夜里,子时过半,正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朱欣婷给薛离喂了药,刚坐下,打算过一会儿便回房休息了。 这时,薛离的身体突然快速颤抖起来,而且很明显,这并非他有意为之,而是不受控制的。 朱欣婷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床边,抓住薛离不断颤抖的手臂,惊道:“薛离!你怎么了薛离!” 可薛离却没有任何反应,上半身与两条手臂快速颤抖着,面皮下更是出现了一股如同小虫一般的东西在那蠕动,使得他的脸不断变形,五官都扭曲了。 朱欣婷吓得花容失色,脸色发白,不断摇晃着他的身体,可薛离却没有任何反应,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就在朱欣婷手足无措之际,薛离突然伸出舌头,一口咬下! 朱欣婷大惊失色,赶紧捏住他嘴巴两侧的骨头,不让他咬下去,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要咬舌头?难道是吃的药有问题?可是不应该啊,叶常青不可能害他,自己也是完全按照方法与时辰喂的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时,她突然发现,薛离的体温开始快速升高,不消片刻便到了一个烫手的程度。朱欣婷更慌了,不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薛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某一刻,就在朱欣婷不知所措,还在努力阻止薛离咬断舌头的时候,薛离突然抬起双臂,将她紧紧楼入怀里,不由分说,嘴巴狠狠印上她的红唇。这一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朱欣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薛离已经紧紧含住她的唇瓣,滚烫湿热的触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想干什么! 朱欣婷惊慌失措,心跳加速,想挣开薛离的怀抱,可她发现,别说挣开他的怀抱了,此刻的自己,就连摇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任由他这般轻薄着,她快哭了。 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就在朱欣婷心中又气又恨又委屈,眼泪快要流出来的时候,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内力,以及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在顺着嘴巴往外冒,然后被薛离吸入体内! 练武之人之所以异于常人,关键便是他们拥有内力,这东西,没有便算了,并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可一旦有了,便会成为身体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高级武者,内力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此后若再失去内力,轻则重伤残废,重则当场毙命,非常危险。 感受着体内内力被薛离不断吸走,朱欣婷却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满心绝望地任由薛离吸食着,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为什么会这样!更为可笑的是,她发现,薛离没事的时候,自己打不过他,现下都伤成这样了,自己居然还奈何不了他,真是冤家!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朱欣婷感觉体内的内力越来越少,阵阵虚弱感袭遍全身,脑中也开始有了眩晕的感觉。终于,她体内最后一丝内力被薛离吸食干净,她仿佛听见了一道若有似无的破裂声,接着便感丹田内传来一阵剧痛,再后来,便晕了过去。 第211章 废了 次日一早,淡淡晨曦透过窗户,悄然洒入房中,朱欣婷幽幽醒来。此时的她仍旧趴在薛离怀里,二人双唇紧紧贴在一起。 昨夜的事情她记忆犹新,心中仍旧带着些挥散不去的淡淡恐惧,她记得,自己的内力被薛离吸干,最后甚至连丹田都出了问题。我这是死了吗? 心中难以平静,朱欣婷并未动弹,此时与薛离之间有些暧昧、香艳的姿势,并未让她觉得害羞,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样了。 她微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慢慢开始尝试内视,可就在她试着调用内力之际,突然被自己体内的情况吓了一跳!内力,内力并未消失,而且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她那刚突破不久的八品初实力,居然在一夜之间,直接到了八品中,体内的内力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增加了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是错觉,赶紧又仔细检查的数遍,确认无误,自己突破了,从八品初直接到了八品中,可为什么会这样?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朱欣婷这才匆匆自薛离身上爬起来,再去看他,薛离仍旧没醒,可他好像与昨日有了一些不同之处,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朱欣婷赶紧伸手去拍薛离的脸,唤道:“薛离,薛离你醒醒。”没有反应,她又连着叫了好几声,昨夜他明明已经能动了,当时抱得自己那般紧,怎的现在又没反应了? 薛离醒了吗?醒了,早在一个时辰以前便醒了,只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此间一直在尝试调整。现下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将昨夜得益于朱欣婷的那股气流,融合入此前散在体内的那股气流中,然后重新汇聚到心窝处,那般他便可恢复至从前的状态。 另一条路,他现下体内散着许多精纯气流,也可以理解为内力,但这些内力却不在经脉与丹田之中,他只要花费一些时间,将之引入丹田,然后再用《玄天真气》的心法将之引入经脉。 丹田乃经脉汇集之地,内功心法修炼出来的内力,最后都会汇入其中,也就是说,薛离若要将那些气流引入丹田,然后再用内功心法将之引入经脉,属于功法逆行,危险性十分大,可一旦成功,他便可以正式开始修炼内功了。 先内力逆行,激活经脉,再顺行功法,说起来就是如此简单。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检查与权衡利弊,薛离最终决定,他要修炼内功,这就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契机,如若放过了,下回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别晃了,你想给我弄散架么?”薛离并未睁眼,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他之所以一直未动,一方面是在思考问题,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失去了知觉,据叶常青那些医书与经验笔记的描述,他知道,自己这是筋脉出了问题,若想恢复,必须要让以上两种选择,有一种成功完成。 简而言之,他现在是个不能走路与站立的废人。 朱欣婷神色一喜,连忙站直身子,惊喜道:“你醒了,薛离你醒了!可有何不适之处?” 薛离缓缓睁眼,用双臂撑着身体靠做起来,苦笑道:“并无不适之处,只是……我可能需要一个轮椅。” “轮椅?”朱欣婷一惊,连忙道问:“你要轮椅作甚?” 薛离拍了拍自己那两条没了知觉的腿,轻笑道:“双腿废了,下不了床,你不会打算从今往后,一直背着我走吧?” 对于薛离这并不好笑的玩笑话,朱欣婷秀眉紧锁,不太相信地道:“你说什么!双腿废了!为何会这样!” 见她模样,薛离微一摇头,带着笑意道:“问题不大,此前救驾,消耗过大,伤及经脉,眼下双腿已没了知觉,暂时动不了。” “都这样了你还说问题不大!”朱欣婷杏目圆睁,又惊又疑地道:“什么叫暂时动不了!你莫要骗我,我扶你起来!”说着便弯腰去扶他。 薛离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便也没去阻止,而是任由她用力将自己扶起,他也很配合地,用双手将双腿挪下床沿。见他这般模样,朱欣婷心里“咯噔”一下,她何时见过这样的薛离? 可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成了这样!她暗暗咬牙,抱着薛离的胳膊,将他往上拉,可刚立起来,她尚未卸力,便见薛离双腿一软,重重坐回了床上,一脸的无奈苦笑。 “你、你、你……”朱欣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不像是装的,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见朱欣婷脸色泛红,神色无比焦急,薛离笑着道:“我没事,只是……” “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朱欣婷打断道:“你在家等着,我去请叶先生!” 薛离一把拉住她的手,见她脸色焦急,眼眶已经泛红了,他心里暗暗感动,这丫头看来是真关心我啊。他笑着道:“不用,此事谁来都没用,你先别急,让贺通去给我弄个轮椅,回来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见薛离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朱欣婷又气又急,道:“你怎的还笑,你的双腿废了啊!”说着,眼眶一红,眼窝处酝出一抹湿意。 “真没事,”薛离将她拉回身前,笑着道:“别哭,真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即便是当真出了大问题,我能怎么办?不笑,难不成还要哭么?听话,按我说的做,回来我告诉你原因……” “可是……”朱欣婷轻轻吸了吸鼻子,还要再说,薛离笑着道:“此番遭遇,或将成为我的一个契机,你快去,回头陪我出去一趟,我要尽快想办法,将叶先生与蒹葭小姐解救出来。” 契机?什么契机?朱欣婷暗暗一惊,因为此前叶常青也说过,薛离并非常人,此次遭遇,兴许会成为他的某种契机?怎的他自己也这样说?难道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 朱欣婷唯有点头应下,匆匆而去,不片刻功夫便又重新折返回来,呆呆望着薛离,眼神有些复杂。 见状,薛离苦笑摇头,问道:“你别这样看我,我真没事,我问你,昨夜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关于昨夜的事情,薛离一点印象都没有,可直觉告诉他,自己体内突然多出来的气流,绝非空穴来风,便如第一次拥有的那团气流一般,那是在与安觅儿发生关系之后出现的,这次的变化,必然也不会简单。 想起昨夜的事情,朱欣婷俏脸一红,嗫喏道:“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她如何好意思说出那些话?难道让自己亲口说出,昨夜被他强吻了吗?而且还吻了一整夜? “这就奇怪了,”薛离眼神暧昧地看着她,嘴角掀起一抹坏笑,道:“你别不好意思,我昨夜干了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了,否则这一大早,你也不会在我房里,而且还趴在我身上,偷偷亲我。” “你!”朱欣婷十分恼火,毫不犹豫地轻吒道:“谁偷亲你了,明明是你强行亲我……”话一出口,便觉不对,再去看那坏人讨厌的笑脸,她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薛离张嘴无声而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果然是个表里如一之人,醒着睡着都是那般,爱占你的便宜。不过我看你衣衫整齐,我应该没有对你行那苟且之事吧?没做就算了,若是做了却不知道,那可就亏大了。” 朱欣婷脸色血红,恨不得一口咬死他,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二人昨夜并未做那……那事!” “哎!”薛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居然没做,看来我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对了,你听过那个禽兽不如的故事么” “你!”朱欣婷气得三尸神暴起,眼眶一红就要哭,薛离连忙抓住她的双腕,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目前的情况有些特殊,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恢复,所以还要麻烦你照顾我的起居。” 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朱欣婷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先生此前也说过,此番遭遇,兴许会成为你的某种契机,你方才也这般说,你们说的契机,究竟是什么?” 薛离双目微睁,其内有精光闪过,道:“我要开始修炼内功了。” 第212章 禽兽不如 薛离将自己的情况,祥祥细细地对朱欣婷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如今体内那些类似于内力的气流的存在,以及自己从小无法修炼内功的事情。 朱欣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你是说,你打小便无法修炼内功,此事也曾对叶先生说起过,他也不曾寻到原因?然后你经此番遭遇,已然有了修炼内功的可能了?” 薛离笑着道:“正是如此,所以你不用担心,我问题不大,现下只要一点点将那些气流引入丹田,再以内功心法牵引,使得内力逆行,成功之后,我便可恢复正常,而且也可以正式修炼内功了。” 内力逆行,此乃违背规则的举动,其中凶险十分之大,听薛离说得这般轻松,朱欣婷微微蹙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此法十分凶险,万一不成功,你很可能会走火入魔,甚至经脉寸断,轻则彻底沦为废人,重则当场毙命……其实我见你没有内力,也已经很厉害了,值得冒这样的险吗?” 薛离笑着道:“值得,只要利益可与风险持平,那便值得一试,何况我若成功,所得好处,将会远远大于风险。一直以来,修炼内功便是我很想做的事情。”顿了顿,又道:“而且此法可以补救,我会尽全力促使内力逆行,万一有个闪失,我便及时收手,到时候也就是回到原点,便似我从前那般模样。” 听他这么说,朱欣婷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既然他那么有把握,试试也无妨,朱欣婷露出笑意,道:“你可真是个怪胎,明明没有内力,却有着足以媲美九品高手的实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薛离无法解释,更不知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要告诉她看,自己如此厉害,皆是得益于外星人的失败改造?那她一定会以为,自己也是外星人,太过匪夷所思了。 薛离转移话题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叶先生也说我不是一般人,对了,你听说过禽兽不如的故事么?” 朱欣婷一愣,此前便听他说自己什么禽兽不如,虽然不明白真正的意思,可从他当时的表情便可看出,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此时听他旧事重提,朱欣婷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俏脸微红,嗔道:“什么禽兽不如,我看你便是故意的,专门弄些怪话来欺负我,我不想知道。” “哦?是么?”薛离坏笑,我就不信了,这个时代的资讯与消息传播都不发达,娱乐活动更是相当匮乏,所以人们多半会对一些奇闻轶事非常好奇,尤其是像朱欣婷这样的女子,有些文采,又向往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我就不信你不感兴趣。 薛离嘿嘿笑道:“这个故事啊,其实要从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与一位美丽的小姐说起,其实还挺有趣的,你当真不想听?”书生与小姐,乃是古代故事中的主流元素,不会有人不感兴趣的。 果然,听他这般说话,且一脸神秘兮兮地模样,朱欣婷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小声道:“那你说,我听听。” 薛离心里哈哈大笑,他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但面上却摆出一副正经模样,煞有介事地沉吟片刻,吊足了朱欣婷的胃口后,慢慢说道:“从前有个书生,长得很帅的书生,有多帅呢,便似我一般帅,嗯……比我可能还要逊色一些,不过也已经非常不错了。” 听这人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朱欣婷翻了个白眼,对这人的不要脸已经有了一些免疫力。薛离接着道:“书生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嗯……也就比我稍微逊色那么个五六七八筹吧……” 见这厮又开始吹牛,朱欣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说不说?脸皮真厚!若这世上的书生,都如你这般厚脸皮,这般坏,那世上女子不都得遭殃了?” 薛离哈哈一笑,道:“你别急嘛,故事便发生在书生进京赶考的路上,有一天下大雨,他无处躲避,便到了一处废弃村落的茅草屋里避雨,无巧不成书,你说巧不巧?刚好遇到一位同样前来避雨的小姐,那小姐生的真是,啧啧啧……那叫一个好看啊,有多好看?” 见朱欣婷眼神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薛离暗暗发笑,道:“若想知道那位小姐有多好看,你去照照镜子便知道了,便似那般好看!” 太不要脸了!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朱欣婷暗暗发嗔,随即明白过来这人的意思,心里倒也受用,没搭理他。 薛离接着道:“一位帅气多才的书生,偶遇一位美丽大方的小姐,此乃一段佳话吧?可佳话哪能一蹴而就,需得经历一番考验才是。那小姐也是没见过什么直溜黄瓜,竟对那书生一见钟情,觉得他长得好帅啊。她那是没见过我,否则一定不会觉得那书生长得帅!” 见他模样,说的话又十分有趣,朱欣婷一愣,随即“噗嗤”轻笑出声,这人总是这般神奇,总能搞出一些让人无奈,却又想不到的事情来。 薛离接着道:“可是小姐一般都是矜持的呀,即便再如何喜欢,也该先考量考量书生的品性如何,这才是重中之重,你觉得呢?” 这话倒是在理,朱欣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听薛离道:“所以小姐便想了个法子,这茅草屋里只有一张床,可他二人如何过夜?孤男寡女的,对吧?不过小姐本就对书生有些好感,于是便对他说,今夜我二人便共寝一榻,但事先说好,我会在床榻中间,以包袱隔出一道界限,你不可越界,你若越界,便是禽兽,如何?” 听到这,朱欣婷小脸微微发红,有些羞涩,但又觉得有趣,更好奇了,小声问道:“那后来呢?” 薛离嘿嘿笑道:“后来?这世上男子虽都好色,但那书生毕竟是读过圣贤书的正人君子,一夜过来,他谨守礼数,不仅没有越界,更是连翻身都不曾有过,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朱欣婷微微点头,道:“那书生是个正人君子,品行端正,小姐没看错人。” “是吧?”薛离脸色周正地微一挑眉,道:“我也如此觉得,如今能做到这样的男子,属实不多了,我认第二,怕是只有那书生敢认第一,嘿嘿!” 呸!你也敢自认正人君子?你若是那书生,怕是爬的比谁都快,那小姐定已叫你这坏人糟蹋了!朱欣婷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脸皮怎的如此之厚?还要不要脸了?” 薛离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道:“你猜那小姐作何想法?” 朱欣婷早已被他的故事所吸引,听他问话,连忙道:“我若是那小姐,既然已经中意那书生,现下又发现他是个品行端正的正人君子,那便应该与他交好了。难道还有别的考验不成?” 这个故事,说到这里才算到了重点。薛离嘿嘿乐道:“那小姐第二日一早,含愤而去,大骂书生禽兽不如!” 朱欣婷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何?” “这还用问么?”薛离笑着道:“昨夜那小姐与书生的约定是什么?越界了便是禽兽,对是不对?” 朱欣婷点头道:“对啊,可那书生却不曾越界,他是……”话到这,她突然明白过来,又上这坏人的当了!当即脸色通红,连两个晶莹的耳垂都红了个透。 薛离嘿嘿笑道:“越界了是禽兽,没有越界,那便是禽兽不如嘛!小姐生气了!” “你!”朱欣婷羞愤之下,忘了薛离现下的身体状况,扑了上去,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难怪这坏人前番会说他自己什么禽兽不如,原来是憋了这么个下流想法,太可恶了! “救命啊!杀人啦!小姐杀书生啦!”薛离很夸张地哇哇大叫起来,气得朱欣婷脸色发白,捏着粉拳一顿乱锤,却没用多大的力气。 薛离被按在床上,朱欣婷膝盖压在他腿上,二人扭打在一起,姿势暧昧,场面旖旎,可她却浑然未觉。 这时,贺通突然推门而入,推着轮椅愣在当场,朱欣婷一惊,看向贺通,见他瞪大眼睛望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 贺通假咳两声,道:“公子、小姐,轮椅弄来了,我先放这,你们继续,不打扰了,那个……朱小姐,我家公子年纪尚小,眼下又有伤在身,你千万要怜惜他,这种事情过度的话,会将男人累死的!”说完拔腿就跑! “贺通!你给我站住!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要杀了你!”朱欣婷羞怒交加,就要去追杀贺通,但却被薛离一把拉了回来,伏到了他身上…… 第213章 锦衣卫所 朱欣婷惊呼出声,挣扎着道:“你干什么!” 薛离松开她,道:“别闹了,扶我起来,送我去锦衣卫所,我要想办法将叶先生爷孙二人解救出来。”玩归玩,闹归闹,但正事却不能耽搁,进京已有一些日子了,答应叶常青的事情,却至今没有办成,这有些不合适,而且皇帝还在宫里等着,是要赶紧将叶常青送进宫,给他看病了。 朱欣婷一愣,这才想起前几日白鹭几人说过的话,要救叶蒹葭,需要薛离亲自开口,否则她们不会出手。便也没再继续追究贺通的无礼,哼哼道:“当真是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下人,那贺通平日里看起来挺老实,没成想却是与你一般的下流胚子,找机会我非好好收拾他一番!” 薛离哈哈笑道:“这叫老太太靠墙撒尿。” 朱欣婷不解道:“什么意思?” 薛离坏笑着道:“背壁,无齿,下流,哈哈。” 我的天!又是这种没正经的话,这人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朱欣婷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吐槽,却也再懒得与他说下去,否则又该出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她道:“前番你昏迷之时,白鹭姐姐她们来过,我也将你要解救蒹葭姐姐的想法说了,可她们没答应,说是要你亲自去说。” 薛离点了点头,道:“此事正该如此,强行解救叶蒹葭,便是在对何进宣战,她们谨慎一些也是常理,你莫要责怪她们。” 朱欣婷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他是在向自己解释吗?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如今的情绪起伏,竟已完全被眼前这坏人左右了,前一刻还在气急败坏,可被他三言两语插科打诨一番,这一刻却又回恢复了平静,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是实话,你就算怪她们也没用,难不成还想去收拾她们不成?我可帮不了你。”薛离道:“别愣着了,先扶我起来。” 朱欣婷依言将他扶到轮椅上,略一沉吟,道:“你进宫那日晚间,安小姐来过家里。” 薛离神色一顿,问道:“觅儿来过?她现在何处?” 朱欣婷道:“她说她有要事,先回四川苗寨了,你日后若得了空,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 薛离有些疑惑地道:“便只有这些?还说了什么?” 看着薛离微微皱着眉头,朱欣婷道:“她来家里目的,其实是想请我想办法去救你,只是我告诉她你不会出事,让她不用担心,后来她便走了,只留下这些话。” 薛离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安觅儿来家里的事情会如此简单,想来是朱欣婷简化了其间过程,他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不会出事?” 朱欣婷道:“这不明摆着吗?皇上若真要杀你,又岂会容你在天牢住一夜?我得了消息之后,便已猜到,此乃陛下的计策,安小姐不会置你于不顾,她舍命去救你,陛下正好利用她的身份,达到自己将群英会反贼身份坐实的目的,只是我没想到,陛下竟会如此豁得出去……” “原来这便是你说的变数,”薛离微微点头,带着笑意道:“此事暂且搁置,我们先想办法将叶先生爷孙二人解救出来,然后我带叶先生进宫面见陛下,有些话还是当面问他得好。” 朱欣婷点点头,道:“那你坐好了,我推你出去。” 二人出了朱府,薛离问道:“锦衣卫所在何处?” 朱欣婷推着他慢慢前行,道:“在东城位置,距此也不算远,你莫要着急,半个时辰便可到。” 说起东城,薛离便想起初次进京那晚,自己在清风别院外,与皇帝交手的事情,不禁有些走神。 见他久不言语,朱欣婷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薛离笑笑,道:“没什么,还记得我进京与你见面那晚么?” 自然记得,想起那晚在仙来酒楼与薛离重逢的事情,朱欣婷暗暗发笑,虽只过了半月有余,可自己彼时与此时的心境,却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道:“记得,怎的了?” 薛离轻笑着道:“你猜我在遇见你之前,干了一件什么事情?” “那我怎会知晓?要说便说,卖什么关子……” 薛离呵呵笑道:“我去了一趟东城的清风别院。” 朱欣婷神色一征,道:“清风别院?那是锦衣卫指挥使……哦,那是你娘的宅子,你去那作甚?” “好奇,过去看看而已,”薛离笑着道:“我在清风别院外与皇上偶遇了,他对我动手,我彼时不知他身份,险些将他杀了,若非鲁达及时赶到,嘿嘿。” 朱欣婷心头一惊,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刺杀皇帝,那可是死罪!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薛离便慢慢将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在朱欣婷询问皇帝因何会有至少八品上的修为时,薛离便也没再隐瞒,将皇帝发烧前后的变化,以及那是一种怪病的事情告诉了她,听的朱欣婷连连咋舌,显然是被这则秘辛惊着了。 薛离笑着道:“皇帝有病的事情,这世上只有我老娘与我和鲁达知晓,如今你也知道了,所以千万记得保密,皇帝交代过,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朱欣婷一愣,道:“那你为何告诉我?” 薛离未作丝毫犹豫,很自然地笑着道:“因为你是我自己人啊,我相信你,你还能出卖或者害我不成?” 朱欣婷嘴角淡出一抹笑意,道:“那可说不准,陛下不让你说,你却说了,那便是欺君之罪,你若再惹我生气,我便告诉陛下去,让陛下砍了你的头!” 薛离嘿嘿笑道:“你舍得么?你若舍得,晚些时候自锦衣卫所出来,我随你一起进宫面见皇帝,你当面告状,我保证不抵赖,让他杀了我。” 朱欣婷又好气又好笑,轻骂道:“你这无赖!” 二人一路轻言细语地说说笑笑,终是在天光大亮之时,到了锦衣卫所外的不远处。 这是一座风格迥异于周边所有建筑的宅院,极具金属质感的黑墙黑顶,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砖石房屋,高大的廊下立着八根高大的银灰色石柱,在晨光中闪着黑金色的光,很有一番威严与压迫感。 薛离正仔细打量着,这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建筑,朱欣婷小声道:“这地方可真不是人来的地方,京城里的人几乎都是绕着它走的。” 薛离不解道:“为何?”他感觉这地方挺漂亮的啊。 朱欣婷道:“你没读过书吗?《易经》风水中是有讲究了,住宅的廊檐立柱,一般都是单数,单数为阳,双数为阴,只有死人住的地方才会是双数的立柱,太阴森了。” 不说还好,经朱欣婷这么一说,薛离倒当真感受到了一股阴森感来,他笑笑道:“这房子谁建的?” 朱欣婷道:“你觉得呢?皇家以及官府的建筑,皆是由工部官员负责,那里可都是深谙风水之道的能人,岂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除了你那不拘一格、标新立异的母亲之外,估计也不会有人这样建房子了。” 这时,远处锦衣卫所的门口,突然跑过去一群人,一群配着刀兵、气势汹汹的人,随即便开始有人冲着府门大声喊叫着,薛离眼尖,他立刻在人群后方发现了熟人身影,何进的儿子何长祥,其身旁还跟着他的贴身护卫,耿冬,他们曾在仙来酒楼交过手的。 朱欣婷很快也发现了,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来锦衣卫所闹事。” 薛离微一挑眉,道:“过去看看。” 第214章 登门要人 朱欣婷推着薛离,走到锦衣卫所近处,便听那有人高声喝道:“快开门!将叶神医他们交出来!快开门!交出叶神医!” 薛离一愣,微微挑眉,问朱欣婷道:“怎么回事儿?” 朱欣婷亦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此前白鹭姐姐她们亲口所言,没有你的命令,她们不会强行解救叶先生与蒹葭姐姐的。” “这就怪了,”薛离道:“那这些人在干什么?叶神医他们,难道指的不是叶先生与叶蒹葭,另有他人?” 朱欣婷道:“应该不会,叶神医向来独来独往,几无与任何人有交集,除了蒹葭姐姐,他应该不会与其他人同行。”说到这,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难道是……那六位金钗大人,想送自己一份人情? 这个想法只在脑中闪过一瞬,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她爹朱维龙来了,也绝无可能让十二金钗给面子,那是无稽之谈。 可随即又想到自己与薛离如今的关系,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眉头微蹙的薛离,等他做决定。 薛离点了点头,带着些笑意,道:“若是这样,最好不过,也省了我再去与何进斗智斗勇了,太伤脑子,我还是喜欢简单一点,去叫门。” 朱欣婷微微一笑,推着薛离到了大门的石阶下,便要去叫门,何长祥眉头一皱,唤道:“那位可是护龙使大人的千金,朱小姐?” 朱欣婷停下步子,转身看向何长祥,笑着道:“原来是何公子,你这一大清早,不在家里睡觉,怎的带这许多人,到锦衣卫所来了?你要干嘛?拆掉锦衣卫所吗?” 何长祥往前走了几步,笑着道:“朱小姐说笑了,便是借给在下几个胆子,在下也不敢到锦衣卫所来闹事,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向锦衣卫所讨个说法,你到此处,所为何事?” 薛离坐在轮椅上,被靠背挡住了大半个身子,所以何长祥并未看见他。 朱欣婷往回走来,笑着道:“我刚巧路过而已,不知何公子,要向锦衣卫所讨个什么说法?这种事可是要三思后行才好,锦衣卫是些什么人,你比我清楚。” “一群阴沟里的臭虫。”何长祥轻啐了声,似笑非笑地道:“朱小姐来得正好,我听闻那锦衣卫指挥使薛离,现下正住在你府上,你让他出来,将叶神医与其孙女叶蒹葭交还给我,此乃我父亲的意思。” 还真是这样!朱欣婷暗暗心惊,轻笑着道:“何公子,指挥使薛离薛大人,住在我府上,乃是陛下的意思,我只是奉旨照顾他,你觉得他会听我的?不过话说回来,叶神医爷孙二人,似乎并非你太师府的人吧?你便这般强行要人,便不怕得罪了锦衣卫所?” 何长祥神色微冷,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京城人尽皆知,家父身体抱恙,一直皆是叶神医负责医治,家父更是不曾亏待过他,今次那锦衣卫所,暗中劫走叶神医与叶蒹葭,更是杀了我家数名护卫,何曾顾忌过我太师府的颜面!家父久病缠身,一刻也离不开叶神医,锦衣卫如此作为,便是要让家父去死!你最好赶紧让薛离出来,交出叶神医与叶蒹葭,否则后果自负!” 朱欣婷笑意盈盈地道:“薛离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若继续在此叫嚣下去,你的后果会非常严重,还是请回吧,这种事情并非蛮干可以解决,你有证据吗?” “放肆!”何长祥尚未开口,其身旁的一名护卫忍不住了,喝道:“此乃我太师府的事情,你一个黄毛丫头,有甚资格在此指手画脚!” 朱欣婷双目微眯,看了薛离一眼,而后纵身一跃而出,眨眼间到了说话那护卫身前,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啪!”的一声脆响,那护卫口中喷血,混着几颗牙齿,被扇飞出去,惊呆了所有人 何长祥大惊失色,指着朱欣婷道:“你!你!你居然敢动手打人!耿冬!” 护卫耿冬应道:“在!” “将她拿下!带回去交给父亲处置!” “是!”耿冬神色一沉便要动手,朱欣婷冷笑道:“不用麻烦,你们一起上,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们能耐我何。” 薛离看得暗暗发笑,朱欣婷是一般的姑娘家么?她可是有着“赫赫凶名”的邪性女子,真当她是好相与的? 这时,锦衣卫所的大门自里面打开,一个身穿暗红底色,其上绣着蓝白相间祥云图案官服的中年男子,自里面走了出来,沉声喝道:“何人在此喧哗!”话音落下,就见一群身穿黑色锦衣卫官服的人鱼贯而出,一个个手持刀剑,气势汹汹,自带一股子阴郁气场。 见此场面,何长祥心里一阵突突,他此来是瞒着父亲何进的,从前虽已听说过锦衣卫的厉害,但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与这些人正面相对,他心里没底了,这是一般人所具备的气场吗?太可怕了,简直比传说中的还要吓人! 朱欣婷看了看薛离,见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她立刻会意,不再妄动,乖巧地站回了他身旁。 何长祥硬着头皮喝道:“我乃太师府何长祥!你锦衣卫所抓了我府上神医,我奉家父何太师之命,前来讨要!请将人交还给我!”事到如今,他已没了初来时的气焰,也只有搬出自己那个牛逼的老爹,才能让他心里有些底气了。 来人双目微凝,冷冷看着色厉内荏的何长祥,皮笑肉不笑地淡淡言道:“原来是太师的公子,久仰,在下锦衣卫所四处执事,孟畅,你是到我锦衣卫所要人来了?” 锦衣卫四处,专司办案审问,一个个皆是心狠手辣之辈,但凡入了他们手里的犯人,从未有谁能抗住酷刑审问,基本上非死即残,何长祥对此亦是早有耳闻,此番听来人自报家门,他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更害怕了。但他毕竟太师何进的公子,大场面与厉害人物也见过不少,而且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这也是他胆气的由来。 何长祥道:“正是!那叶神医乃是家父亲自请来治病救命的,如今却叫你锦衣卫所将人拿去,家父病种,急需治疗,快将人交还给我!” 孟畅神色微惊,疑道:“何太师要死了?哦不,何太师病重?那你赶紧去寻大夫啊,到我锦衣卫所来有何用处?” “你!”何长祥气得脸色发白,喝道:“你竟敢咒我父亲死,好大的胆子!速降叶神医交出来!否则我定让家父启奏陛下,定你一个坑害朝廷大员性命之罪!” 薛离听得暗暗发笑,这孟畅也是个有趣之人啊,一开口就给何进说死了,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闻言,孟畅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阴冷模样,道:“你是在威胁本官?敢问何公子,你是何官职?说我锦衣卫抢了你家的人,此事可有根据,你至少要证明两件事,第一,那失踪的叶神医,的确是你太师府的人。第二,你说我锦衣卫所拿了人,证据何在?” “本官任四处执事,办案无数,但不论什么案件,都得讲究一个证据,你这般空口白牙到我衙门无事生非,还出言威胁本官,此举该当何罪?你莫不是以为,我大华之律法,是由你何家太师府说了算的?” 何长祥一时语塞,他哪有什么证据?就连此番前来要人,也都是瞒着父亲擅自行动的。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无路可退,沉声道:“好一张利口!证据我自然是有,那叶神医与其孙女叶蒹葭,如今便在锦衣卫所中,你若心中坦然,便让我带人进去搜一搜!若搜不到,我甘愿承担一切罪责!” 这些高官子弟就没有一个是有脑子的么?还是说他们平日里蛮横惯了?以为什么人都得听自己的?薛离暗暗摇头。 孟畅冷笑道:“搜查我锦衣卫所?无意冒犯,何公子,你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妄说是你,便是何太师与陈亲王来了,也不敢说出你方才那番话。我劝你趁早回去,若再做纠缠,本官便要依法将你等捉拿,定个藐视官府、寻衅滋事之罪了。” 何长祥脸色铁青,喝道:“我不信你敢拿我!” “那本官便拿给你看,来人!将此间所有闹事者,都抓起来!违抗者,杀!”孟畅一声令下,一众锦衣卫如虎狼一般冲了出去…… 见状,薛离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他声音不大不小地道:“闹够了没有,都给我住手。” 第215章 烟草味 直到薛离开口说话,众人的注意力才落到他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到了轮椅之上,朱欣婷带着淡淡的笑意,将轮椅推倒一旁,并转了个面,让薛离与那些人正面对着。 孟畅没见过薛离,但此前已经听贺通等人说起过薛离的模样,此时见一个少年,坐在轮椅上,相貌身形都与传言中的指挥使大人,有几分相似,他神色一凛,可此前又听说薛离重伤昏迷不醒,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的身份,愣在那里。 这时,何长祥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薛离,惊呼道:“薛离!你不是昏迷未醒吗!怎、怎的……” 薛离笑着道:“我若不醒,此番何公子怕是要下大狱了,不过也没什么,你我乃是老熟人了,我帮你一次,也不用你还人情,嘿嘿。” 听得薛离身份,孟畅神色一变,匆忙快步走上前,抱拳单膝跪下,低着头道:“属下四处执事孟畅,见过指挥使大人!”此话一出,那些气势汹汹、满身阴郁之气的锦衣卫,立刻一齐单膝跪下,见礼道:“属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这一番动静不小,那些在屋内的锦衣卫官员都被惊动了,消息迅速传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足有数百人跑了出来,加入了跪拜行礼,参见指挥使大人的行列之中,包括闻讯赶来的白鹭那六位金钗大人,场面十分壮观。 薛离笑着摆了摆手,道:“诸位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是!”数百人齐声应下,随即快速起身,片刻间便组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阵队列,如阅兵一般,看的何长祥暗暗心惊、直咽口水。此间数百人,没有一个是庸人,都是好手,尤其是那六位金钗大人,更是连自家父亲都要让她们三分,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对薛离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太震撼了! 朱欣婷亦是叫这场面小小震撼了一把,附到薛离耳边,轻笑着道:“你可真威风。” 薛离轻笑着小声应道:“你与我站在一起,他们拜我,不也是拜你了么?别客气,好好受着便是。” 朱欣婷莞尔一笑,未作回应。 白鹭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笑意问薛离道:“公子,您何时醒来的?现下感觉如何?怎的还坐上轮椅了?” 薛离道:“此事稍后再说,先说何公子的事情,你们当真将叶神医与蒹葭小姐请来了?”他用的是请,而不是抓,直接从性质上便将这件事情改变了,同时也是在向白鹭几人释放自己的信号。 白鹭暗暗一愣,会过意来,道:“是,此前您昏迷之时,朱小姐言说,您要请叶神医与叶小姐入府叙旧,前番我等在路上偶遇他二人,又逢暗中有人企图对其进行加害,于是便将他二人请到了卫所中,做客保护。” 听得此言,何长祥哼道:“什么请来做客!分明就是你们强行将叶神医爷孙二人掳来的!被你们杀了的乃是我……” 正说着,薛离一个眼神丢了过去,冰冷锋利,生生将何长祥的话吓了回去,薛离带着笑意道:“长祥兄,你此来的目的,我方才也已听清,只是我与叶神医爷孙二人乃是故交,这锦衣卫所亦是我的锦衣卫所,这些都是我的人,人是我让他们请回来的。” “你方才言说,叶神医二人是你太师府的人,此事我回头会问清楚,若他二人当真是你府上客卿,我也没有夺人所爱之理,届时我亲自将人给太师送过去,并会登门致歉,你看如何?” 这分明就是托词,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何长祥岂会这般轻易放弃,他双目圆睁,带着怒气冷声道:“薛离,我知道你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亦有锦衣卫所的大权在手,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乃是官场新人,莫要将事情做绝了,否则后果,你一定无法承受!” “他是不是在威胁我?”薛离仰头笑着问朱欣婷道。 朱欣婷眯眼一笑,道:“没错!”这时的薛离,给了她一种十分威风的感觉,没想到这坏人,竟也有这样的一面,太新奇了! 薛离点了点头,用手摇动轮椅轮子往前而去,朱欣婷一愣,连忙问道:“你做什么?” 薛离道:“过去问问,他是不是在威胁我。” 朱欣婷忍着笑,推着薛离往何长祥而去。 何长祥眉头急跳数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护卫耿冬见状,立刻挡到了何长祥身前,他知道薛离的厉害,尽管他此时坐着轮椅,可他不得不防,千万不能让薛离对何长祥造成伤害,哪怕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薛离的对手。 到了与何长祥相距不足半丈的位置,薛离轻笑着问道:“长祥兄,你方才那番话,可是在威胁我?”这哪里是在问话,分明就是威胁恐吓,但薛离的目的就是这个,既然叶常青爷孙二人已经在锦衣卫所中,那便意味着,彻底与何进撕破脸皮了。 此时的薛离,给了何长祥一股很大压力,他害怕了,悄悄咽了口吐沫,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往后退步,从而在气势上输掉太多。他声音带着些难掩的轻微颤抖,道:“我、我没有威胁你,只是……” 话到这,薛离突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何长祥说的话,而是他闻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此前隔着太远,他并未闻到这股味道,此时距离近了,在何长祥张嘴说话的时候,薛离问道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前世不会抽烟,但在宿舍里是有同寝吸烟的,他也曾因为好奇,尝试着抽过几口,只是感觉十分不好,最后便放弃了。 可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烟草的味道?而且距离近了,他还闻到何长祥身上,也沾染了烟丝的辛辣味,很淡,但却真实存在,也就是说,何长祥在不久之前,曾与烟丝在一起待过,而且还吸食了一些。 这个发现,让他再一次联系到了“穿越者”上,可是也不对啊,哪儿来的这么多穿越者?而且以何长祥的表现来看,他绝对不可能是穿越者。 有了这般想法,薛离便没了继续逗弄何长祥的心思了,微笑点头道:“那就好,记住,千万不要威胁我,我不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的威胁。你回去吧,若何太师问起,你便说叶神医在我这,让他放心。哦对了,陛下也想见见叶神医,回头我会带他进宫,这话你也要传达给何太师,别冒犯了圣颜才好。” 何长祥此时只想尽快离开,压力太大了。听薛离这般说话,他连忙后退两步,本来出于惯性,他是要丢几句狠话的,可一见薛离的笑容,以及他身后那群人,他没敢再留,一挥手,带着一众护卫狼狈而去。 待何长祥走远,薛离才轻声问道:“婷婷,你知道烟草么?” 第216章 再见叶神医 朱欣婷正面带坏笑地望着,狼狈而逃的何长祥一行人,忽听薛离问话,她微一愣神,道:“烟草?何为烟草?” 薛离道:“便是一种植物,生着很大的叶子,成熟后,将叶子采摘下来进行烘烤晒,干了之后切成细丝,可用火点燃后吸其烟雾,亦可用作外伤止血的药物。”这是他对烟草,为数不多的情况了解。 朱欣婷想了想,摇头道:“不曾听过,不过既然可以用作药材,叶先生或许会知道,你问这个作甚?” 薛离想想,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烟味儿而已,没必要那么好奇,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什么,只是方才在何长祥身上闻到了烟草味儿,有些好奇,不说这些了,我们去看看叶先生他们。” 二人转过身来,薛离问白鹭道:“小七,叶先生二人现在何处?” 白鹭道:“在卫所中,我已经将他们安顿好,公子要见他们吗?” 薛离点头道:“进去看看。” 白鹭带着薛离二人进入锦衣卫所,一直走到院子最深处,才在一排屋舍外停下,白鹭冲里面唤道:“叶神医、蒹葭小姐,我家公子来了。” 不一会儿,其中一扇门往里分开,叶常青快步走了出来,两条垂到颧骨处的眉毛微微一阵飘舞,显示着他此刻难抑激动的心情。叶蒹葭紧随其后,也跟了出来。 薛离连忙抱拳,笑着道:“先生,别来无恙啊。” 见他坐着轮椅,叶常青心头微凛,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薛离笑笑,道:“无妨,出了些意外,暂时双腿失去知觉,待我习会内功便可恢复,倒是您……去年便答应您的事情,至今方才做到,还望您莫要责怪才是。” 叶常青道:“你小子品行端正,老子岂会信不过你?不说这个,先说说你的情况,究竟怎么回事?” 不仅是叶常青,白鹭几人亦是对薛离如今的情况十分关心,便都看向了他。 此间并无外人,没什么好隐瞒的,薛离便将自己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当说到会因此番遭遇,从而得到修炼内功的契机时,叶常青哈哈大笑起来。 叶常青拍着薛离的肩膀,大笑道:“你小子!果然不是寻常人!老夫便知道,你会得到某种契机,没成想竟是这个!实在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薛离咧嘴笑笑,未作多言,复又问道:“先生,现下您爷孙二人已重获自由,不知您接下来作何打算?” 叶常青道:“我本打算,救出蒹葭之后,便带着她离开京城,寻一处小城定居下来,我也老了,不可能一直照顾着她,该给她寻个归宿才是。” 薛离看了看叶蒹葭,冲她微微一笑,道:“先生此般打算倒也合适,不知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叶常青稍作犹豫,道:“这只是我本来的打算,可现下的情况我也清楚,你让人将蒹葭救出,必然已与何进撕破了脸皮,那人病情严重,随时有可能丧命,所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若走了,必定会遭到他大肆追捕,蒹葭不会武功,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所以……” 薛离笑着道:“先生勿用顾虑,您有话直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倾力相助。”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叶常青看了看白鹭几人,对薛离道:“如若可能,老夫想继续留在京城,你锦衣卫所若有需要,老夫可鼎力相助,日后待那何进死了,我们再行离去,在此之间,希望能得到你的保护,我只有这一个孙女……” 薛离轻笑道:“这还叫事儿么?能得您相助,实乃我锦衣卫所之荣幸,此事我来安排,”到这,他看向白鹭,道:“小七,你们什么意思?” 白鹭自然也看出了,薛离与叶常青关系匪浅,她道:“此事自然是听从公子安排,您看这样如何?便让叶神医与蒹葭小姐搬去朱府住下,我会安排人在暗中保护朱府,如此一来,他们安全了,您也可得到叶神医的照顾,对恢复伤情会有很大帮助。” 薛离想想觉得有理,问朱欣婷道:“婷婷,你意下如何?” 这是他与自己认识以来,第二次在非必要与非做戏的情况下,用婷婷这个称呼叫自己了,朱欣婷有些愣神,有些不太适应他这般亲昵地称呼自己,脸色微红,道:“自然没有问题,只要叶先生与蒹葭姐姐不嫌弃,便搬去府上同住便是,我与蒹葭姐姐也说得来,她是我在京城唯一的朋友。” 这时,叶蒹葭款步走到薛离面前,盈盈一拜,道:“多谢薛公子出手相救。” 朱欣婷见状,连忙上前几步,将叶蒹葭搀扶起来,道:“姐姐莫要拜他,这人坏得很,这点事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这般客气,他定会得意的尾巴翘上天去。” 叶蒹葭温婉一笑,很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道:“婷婷莫要这般说话,此事对薛公子而言,或许是举手之劳,但于我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岂能坏了礼数。” 朱欣婷挑眉还要再言,薛离哼哼笑道:“你别挑唆了可以么?我自然不会让叶小姐谢我,但她拜我一拜亦无不可,叶先生是他爷爷,我算是叶先生的弟子,按辈分她得叫我小师叔,我是长辈,你知道么?” 朱欣婷白了他一眼,道:“看把你能的,才多大啊,便以大辈自居,不知羞。” “嘿!我这小暴脾气!”薛离哼哼道:“我知什么羞?我本来便是大辈,你与蒹葭姐妹相称,按理说你也该叫我叔叔,来来来,过来让叔摸一下你的丸子头……” “我打死你!轮椅给你掀翻!” 二人说笑打闹,斗嘴耍贫,看的众人忍俊不禁,十分热闹。朱欣婷何其聪明,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她心里却明白,此番未得薛离命令,白鹭几人便将叶常青爷孙解救出来,算是她们卖了自己一个人情,她虽也明白,这份人情需要用什么偿还,但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玩闹一阵,薛离停下,对叶常青道:“先生,您既然打算在京城住下,我亦有一事相求,希望您能答应。” 叶常青道:“何事?” 薛离道:“您与叶小姐安顿好之后,准备一下,随我进趟宫,皇上想见您。” 叶常青微微蹙眉,问道:“见我?皇帝有何吩咐?” 薛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前些日子进宫,与皇帝说起过一些事情,他身体有些抱恙,知道我与您的关系之后,便想请您进宫去给他看看。” 这事儿决计不能推辞,叶常青未作丝毫犹豫,道:“这个自当奉命,那你安排时间,我随时都可以,只是不知,皇帝病况如何?你先说与我听,我也好早做些准备事物。” 薛离仰头看了看朱欣婷,二人相视微笑,薛离道:“此事我不方便透露,既然陛下应允请您去看,到时候他自会与您说起。” 白鹭将薛离与朱欣婷方才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暗暗发笑,道:“公子,您说陛下病了?此事怎的不曾听说?” 薛离道:“我也是刚听说不久,此事不可宣扬,你们定要保密,否则我可能会人头不保。” 白鹭好笑道:“是吗?那您为何会告诉朱小姐?此间皆是自己人,只有她知晓,我们都不知晓,公子是不信任我们?” 这话又是说给朱欣婷听的,朱欣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也有些受用,连金钗大人都没告诉的事情,薛离却只告诉了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可以证明,他是当真很相信自己的。 薛离挑眉道:“我不信任你们?哼,那你们便信任我了么?你若当真信任我,那便将你们的面纱去掉,让自己人都看看你们的真实模样!” “这……”白鹭没想到,薛离竟会如此说话,一时间有些为难,道:“我们还有事要办,便不多逗留了,公子您先请回,若有事便让贺通前来传话。”说完转身就走,不敢再留。 她是真怕薛离会拿这事儿较真,他如今不仅有黑铁令,更是已经得了皇帝的敕封,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指挥使了,他若当真要让自己几人摘下面纱,还真不好拒绝,但这事儿,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能轻易做的,此乃苗大人的命令,她们不能违抗。 第217章 再进宫 两日后,叶常青爷孙二人在朱府安顿下来,府内更是有了三处副执事刘安带领,组成的一支保护队伍,算是暂时安全了。 做好一应准备,薛离准备今日带叶常青进宫,不管怎么说,皇帝的事情要尽早解决了才是。 轮椅的木质轮子,压着宫里那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发出阵阵“咯噔”声响,朱欣婷推着轮椅,好奇地四处观看着,她虽经常在京城行走,但这进宫却是头一遭,心里本就有着这个年代人的特性——对皇家的敬畏之情,所以她显得有些紧张。 因为皇帝病况的特殊性与秘密性,所以叶常青此来并未背着药箱,而是在进宫之前便交代给了鲁达,所以他此刻袖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跟在薛离身旁,没有丝毫紧张。 感受到朱欣婷呼吸上的些微急促,薛离笑着问道:“你很紧张?” 朱欣婷一愣,收回目光,道:“说我吗?有一点,我第一次进宫,亦是第一次将要近距离面见陛下。” 薛离带着笑意道:“没什么好紧张的,皇帝也是人,并不比谁多个脑袋,没那么可怕。再说了,他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咱可是青春年少一枝花,风华正茂小娘子,可比他有优势多了,怕他作甚?” 叶常青听得暗暗发笑,他虽从不与朝廷打交道,却也知道皇权大于天的道理,当今天下,敢在皇宫里这般编排皇帝的,不敢说绝无仅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这小子胆子也真够大的。 朱欣婷心头微惊,却也被薛离的话逗笑了,轻声道:“莫要胡说,这是在宫里,你不要命啦?” “如果说实话的诚实正直小郎君,也是罪过的话,那我可能已经是死罪了。”薛离轻笑道:“放轻松点,皇帝没那么可怕。” 知道再说下去,这人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甚至大逆不道的话来,朱欣婷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前次进宫,也是这般自己走的?”在进入宫门之前,鲁达曾亲自前来迎接过,并且交代了一句,陛下在颐年殿,便拿着叶常青的药箱离开了,意思是让薛离自己过去。 薛离道:“哪能啊,我对这又不是很熟,前两次是鲁统领带我走的,眼下我已经认得路了,他可能有事要办,便让我自己去了。” 怕是也只有你才会作此想法了。朱欣婷轻笑道:“你以为皇宫,是京城里的集市吗?认得路便可自己去走?此乃陛下信任你,所表达出来的态度,所以你千万要谨慎珍惜,不可狂妄,明白吗?” 薛离很认真地点头应道:“哦,我记下了,前面路口右拐,马上便要到了。” 三人又走了半刻功夫,终于到了颐年殿外,这一路上,一些侍卫、太监,在见到薛离时都会躬身行礼,态度非常恭敬,竟无一人询问他带的什么人进宫,太神奇了。 颐年殿外,洪公公已经在候着了,见薛离到来,他连忙迎上去,陪着笑道:“薛大人,您来了,快些请进,陛下在殿内等着您。”说完还冲着朱欣婷与叶常青微笑点了点头。 薛离笑着道:“有劳公公。” 将三人引入殿内,洪公公便躬身退下,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没抬。薛离抱拳道:“臣下薛离,见过皇上,臣有伤在身,无法行礼,还望陛下见谅。” 皇帝带着淡淡笑意,道:“你少在朕面前假惺惺的,你不曾受伤时,何曾给朕行过大礼?做人应当表里如一才是。” “陛下教训的是,臣记住了。”薛离咧嘴笑着道。 如此近距离面见皇帝,朱欣婷心里很是紧张,竟忘了第一时间磕头行礼,皇帝抬起头来,看向她,道:“你便是朱爱卿的千金,朱欣婷朱丫头?” 朱欣婷暗自一惊,反应过来,匆忙绕到轮椅前侧,撩起裙摆便要跪拜,道:“臣女朱欣婷,叩见皇上,吾皇……”可不等她说完,更不曾跪下,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跪了,省的某些人说朕摆臭架子。” “这……”朱欣婷心头微凛,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心,皇帝口中的某些人,明显就是薛离了,他当真有这般大的胆子?敢说皇帝摆臭架子?这也太…… 皇帝看向神色泰然自若的叶常青,道:“你便是号称见死不救的神医叶常青?” 叶常青双手抱拳,从容下跪,道:“草民叶常青,拜见皇上!”他虽不为官,却也知道礼数,何况现下身居京城,时刻要提防着何进报复,所以这磕头还是要磕的。 皇帝微一点头,道:“叶先生年事已高,勿用多礼,请起吧,朕敬重你的年岁。” “多谢陛下。”叶常青起身,直直地立在薛离身旁,看着这位初次见面,似乎没什么架子的九五之尊。 皇帝道:“叶老先生,朕的情况,薛大人可曾与你说过了?” 叶常青道:“不曾说起,薛大人只说陛下身体抱恙,让草民前来医治,却不知陛下何处不适?” 皇帝未做回答,而是看向薛离,道:“薛离,你与朱家丫头先去偏殿呆着,朕有些事情需要你做,稍后鲁达会去与你说起。”然后对叶常青道:“老先生,请随朕进来。”说着,起身往屏风后走去。 叶常青看了看薛离,见他点头,便也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朱欣婷推着轮椅往偏殿而去,小声问道:“陛下竟会如此和蔼,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薛离嘿嘿轻笑道:“他和蔼?你可别被他骗了,我第一次进宫时,可没少被他恩威并施吓唬过,他现下是有求于人,自然是要客气一点,皇帝也是人嘛。” 朱欣婷暗暗好笑,越发觉得薛离十分特别了,在皇宫里编排皇帝的不是,怕是也只有这人敢这般作为了。 进到偏殿,朱欣婷问道:“方才陛下说,有事要你去办?你知道什么事吗?” 薛离摇头道:“不清楚,但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这皇帝就是见不得我清闲。” 不一会儿,洪公公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两碗茶放到桌上,恭恭敬敬地道:“薛大人,陛下口谕,让您与朱小姐先在此处用茶,鲁统领稍后便至。” 薛离笑着道:“有劳公公,对了,您可知陛下让我去做什么事?” 洪公公连称不敢,道:“薛大人恕罪,老奴不过一个内侍,陛下的朝政大事,从不敢稍作打听,实在是不知道。您二位用茶,老奴先行告退。” 看着对薛离毕竟毕竟的洪公公离开,又看了看桌上精美的茶盏,朱欣婷心中稍有激动,由衷叹道:“薛离,你可真厉害,太威风了!” 见这小妞明显开始崇拜自己了,薛离老大一阵得意,骚性大起,嘿嘿笑道:“这算个啥?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我带你见识更厉害的!” “呸!”朱欣婷俏脸一红,轻声嗔骂道:“你这人脸皮怎的如此之厚,谁要嫁你!再敢胡说,看我如何收拾你!” 薛离坏笑道:“别啊,我这人心软,而且特别好追,一追便能到手,你努努力,兴许我便是你的男人了,你看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还那么有本事,得到我,你便算捡到宝了……” “你!”朱欣婷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却又不知该如何骂他了,不得不说,人至贱则无敌,无耻到了这种程度,当真是世所罕见! 薛离疼得哎哟叫唤着,不断求饶。这时,鲁达进来了…… 第218章 皇帝的差事 正闹着,忽见身穿盔甲、带着佩剑、威风凛凛的鲁达进来,朱欣婷吓了一跳,连忙松开薛离的耳朵,站到了一旁,并用手拽了拽薛离的袖子,心里暗自懊恼,自己平日里也算得上知书达理,可为何每次与这人在一起,便会被他弄得失了分寸,今日竟然在皇宫里与他闹了起来,这坏人,太可气了! 见鲁达进来,薛离笑着一抱拳,道:“鲁统领,你可算来了。” 鲁达装作没看见方才的事情,微微躬身,抱拳道:“薛大人,方才奉旨去办了些事,稍有来迟,还望见谅。”转而又对朱欣婷道:“朱小姐,此乃皇宫重地,还是要守些规矩的,若是惊扰了陛下,可不太好。” 朱欣婷俏脸一红,见薛离咧着嘴笑,狠狠瞪了他一眼,略带笑意地道:“鲁统领所言极是,我下次一定主意。”又看了眼薛离,暗暗咬牙,坏东西,回家看我如何收拾你! 鲁达微一点头,未再多言,走到薛离近前,道:“薛大人,想来你已知晓陛下的意思。” 薛离点头道:“嗯,陛下方才说过,却不知陛下让我去办何事?请鲁统领告知。” 鲁达道:“时有武国,高丽,东瀛,暹罗,等一众邻国将要进京朝贡,陛下的意思,是想请薛大人担任接待使。” 早在几年前,薛离便翻过这个世界的史书,高丽便是前世的韩国,东瀛是日本,暹罗是泰国,这些基本都一样,唯独那武国有些特殊,大汉朝时候,冠军侯霍去病,将北方匈奴打出漠北,使其逃亡欧洲,可后来在大唐末期,匈奴却又卷土重来,回到东亚,并在北方建立了新的政权,这便是武国的前身。 说到底,武国就是匈奴,是受到大华文化影响后的匈奴,也是目前对大华威胁最大的敌人,他们的太子,至今还在京中为质。 薛离有些意外,道:“让我当接待使?为何?” 鲁达道:“陛下只说了这些,想来自有深意,陛下让我先来与薛大人说一说,好让你有所准备,具体细则,陛下会亲自向你说明。” 接待使可是个肥差,许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去当,因为这其中会得到不少,来自各国使臣的好处,从来都是如此,朝廷也不会去管,已经成了一种大家都默认了的潜规则。如今皇上亲自任命薛离但当接待使,实乃一种宠爱之举,鲁达心里清楚,朱欣婷亦是如此,满心期待地看着薛离。 稍作沉吟,薛离轻笑着道:“陛下让你来与我说一说,是他的旨意还是提议?我可以拒绝么?” 鲁达神色一顿,十分意外薛离的反应,这种皇恩厚爱,这般信任与得好处的事情,薛离居然想拒绝,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朱欣婷翻了个白眼,如看傻子一般地看了看薛离,这坏人,究竟在想什么? 鲁达道:“陛下未说此乃旨意,只说让我来与你说一说,只是……” 见鲁达欲言又止,薛离道:“只是什么?” 鲁达道:“薛大人应当知晓接待使责任之重大,关乎我天朝上国的颜面与威望,陛下让你担任,当也是自这方面考虑的,你若拒绝,怕是有些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薛离笑着道:“我如今双腿尽废,连走路都成问题,接待使代表了大华形象,你觉得我这般模样,还有形象么?有损国体验面的事情,还是换个人做得好。”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也正是这么回事,鲁达无从反驳,道:“薛大人所言在理,可此乃陛下亲自决定,想来是有所考虑的,我不知陛下所想,亦不可多说多问,你若当真不愿意,需得向陛下说明缘由。” “只要不是圣旨,我便拒绝,”薛离笑了笑,道:“让一个坐着轮椅的废人,去给国家充门面,这事儿我没有自信,还是请陛下另择贤能吧。” “好,我明白了,”鲁达微一点头,道:“那我便不打扰了,会将薛大人的意思转达给陛下,你二位在此稍待片刻,告辞。” 鲁达走后,朱欣婷这才皱眉轻声问道:“此乃陛下皇恩浩荡,亦是对你的一种信任与提拔鞭策,这接待使做好了,对你日后在朝中的地位很有帮助,许多人抢着做都没有机会,你为何要拒绝?” 薛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眯起了眼,哼哼轻笑道:“不是你一直说,让我莫要轻看了皇帝么?” 见他模样,朱欣婷心头微凛,道:“你是说,陛下有别的目的?” 薛离道:“我不知道他具体有何目的,但此事绝非你们所想那般简单。” “你如何知道?” 薛离轻笑道:“大华眼下最大的敌人是武国,武国的前身是匈奴,虽然数百年后民族大团结,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可至少目前,他们是外邦,是觊觎我大华江山的敌人,还有那个东瀛岛国,弹丸之地,但其民族生性凶残、变态,一直对我大华虎视眈眈……” “现下北方边关,大华与武国的战事一触即发,东南方又有东瀛常年袭扰,这时候组团过来朝贡,你觉得会那么简单?再就是,皇帝让我担任接待使,我娘是谁?那武国太子是如何来我大华的?” 朱欣婷若有所思,眉头微蹙,随即恍然明白,微惊道:“你是说……” 见她眼神,薛离微微点头,轻笑着道:“没错,锦衣卫指挥使,乃是武国最为痛恨之人,他们此行目的,朝贡只是个借口,想要回自家太子才是真正目的,世人皆知我老娘有可能是第四位大宗师,从前她在,再加上费凌云,武国不敢轻举妄动。” 朱欣婷暗自一惊,接着他的话道:“眼下苗大人下落不明,武国国力也壮大了不少,只要他们请回太子,再有东瀛国在南方袭扰牵制,此二者沆瀣一气,南北夹击,使我大华腹背受敌……当真是狼子野心!” 薛离嘿声轻笑,道:“这事儿门道太多,麻烦,办好了只得一个虚名,可能会有些物质上的好处,但是没用。办不好则落人把柄,这把柄是什么?勾结外邦还是通敌,全凭别人一张嘴说,我出力不讨好,糊涂。” “我现下是锦衣卫指挥使,身份也不再是秘密,那武国最痛恨的便是我老娘,你觉得他们在大华会没有眼线么?我若冲到最前,不论是现在还是日后,都将成为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标,太危险。” “如此麻烦、糊涂、危险的差事,我才不去干。” 听他一番分析,确实在理,朱欣婷微微蹙起了眉头,沉吟片刻,道:“可你若不答应,陛下会就此放弃吗?陛下既然起了这个头,心中便应该有了决定,正如方才鲁统领所言,陛下有自己的考虑,你觉得你能逃得了?” 薛离轻笑道:“当然逃不了,他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谁能违抗?但我必须要拿出态度来,总不能他随口一句话,我便傻呵呵地往前冲,这事儿绝对不划算,赔本买卖咱不干,他不得给我点实质性的好处么?” 朱欣婷突然感觉,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薛离一般,惊疑道:“你想怎样?” “民族存亡,家国大事,就该让合适的人去做,至于我是不是合适,他说了算,我说了也算,我要与他讨价还价一番,若无让我满意的好处,这事儿,嘿嘿谁爱干谁干去。” 朱欣婷皱眉道:“可陛下此举,亦是有磨砺你的意思。” “宝剑锋从磨砺出,我信,可若想我替他卖命,替他办好事情,他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又想好,又想巧,还想让牛耕田不吃草,怎么好事儿都让他一人占了?我看上去很像傻子么?” 都这时候了,这人居然还说俏皮话,朱欣婷一愣,忍俊不禁,却连忙止住笑意,问道:“那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薛离道:“具体的尚未想好,但我希望他能拿出诚意,让我更有干劲的诚意,比如……告诉我一些,关于我娘当年的事情,薛家灭门之事,绝不会那般简单。” “这……”朱欣婷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洪公公来了,恭声道:“薛大人,陛下有请……” 第219章 讨价还价 薛离与朱欣婷同时一愣,看向洪公公,洪公公道:“陛下在御书房等您,请随老奴来。”说着,便行到薛离身后,微微躬着身子,慢慢推动起轮椅,往外行去。 朱欣婷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想跟上去,但还是忍住了,陛下只说让薛离去见,却没说让自己去,而且以薛离方才说的话与态度,此番与皇上聊的话怕是会有些隐秘,自己去了的确不合适,等回去了再问他吧。 薛离回头看了眼朱欣婷,没说话,很快便到了御书房内。 此时御书房内只有皇帝一个人,叶常青不见了,薛离抱拳行了一礼,问道:“陛下,叶先生呢?他可说了如何医治您的病?” 皇帝道:“叶老先生说,有个法子可以尝试,朕已让他回去准备了,此事你莫要过问,由他一人处理即可,你先与朕说说,为何不愿担任外邦接待使一职。” 闻言,薛离便没再追问叶常青的去向,笑了笑,道:“陛下,您这是要害我啊,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非得派给我?” 皇帝道:“为何说是出力不讨好?这外邦接待使乃是肥差,许多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去做,怎的到了你这,反倒成了坏事?” 薛离苦笑道:“我说陛下,按理说,咱俩抛开君臣关系不谈,是不是应该也挺亲近的?这其中缘由你我皆是心知肚明,您让臣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去接待武国与东瀛的使臣,不是害我又是什么?依我看,接待这些狼子野心的番外使臣,任何人去都比我合适。” “您让我一个瘸了腿,要靠着轮椅方能行动的锦衣卫指挥使,去接待番邦使臣,于国体颜面,或臣的安危而言,都不合适,您还是另择贤能吧。”顿了顿,薛离苦笑道:“当然,您若非要让臣去做,下道圣旨便是,臣也能硬着头皮上。” 见他已然看出了此间问题,皇帝便也不隐藏了,问道:“你怕死?” 薛离道:“岂止怕死,生老病死我都怕,不过您是皇帝,您若下圣旨,臣也会遵旨,换个说法,您若想让我心甘情愿替您卖命,是不是得先让我心甘情愿?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尚未寻到,您身上有让我信服之处。” 这话说的赤裸,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可皇帝却并未动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小子!当今天下,朕登基这数十年来,敢这般与朕说话的,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你娘!” 对此,薛离笑笑没说话。 皇帝又道:“正因你敢这般与朕说话,胆大包天,行事不拘一格,所以此事必须要你去做,我大华与武国之战势在必行,朕要你去接待处我大华的威严。” 薛离疑惑道:“此话怎讲?谁去了不都一样么?” 皇帝道:“朕问你,面对意图侵犯我国领土之外敌,该当如何对待?” 身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去想,薛离道:“那还用说,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刀枪,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打他狗娘养的!” 皇帝哈哈笑道:“好一句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有气势!很好!你小子与你娘,倒是有着同样的眼界与气魄!” 薛离笑笑,没说话,皇帝又道:“可并非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法,现下朝中分了两派声音,一则主战,一则主和,主战的火气太盛易出乱子,主和的奴颜婢膝,丢朕颜面,朕谁都不相信。若是当年,此事必然由你娘苗惜弱去做,她主意多、胆子大,现下她不在朕身边,你又与她十分相似,所以此事,你是最合适之人。” 面对皇帝这有着吹捧之嫌的话语,薛离心里无任何波动,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便愿意给你卖命了么?少来这套!他嘿嘿笑着道:“多谢陛下的肯定与夸奖,可您想过没有?我若去了,必会为日后招来巨大麻烦,被人暗杀了也不是不可能,我都还没见过我娘,您觉得这样做合适么?” 皇帝看着他,心道:“若用你的死,能将惜弱逼的现身,又有何妨?”这是他心里的想法,有些偏激,但他却没这样说,更没打算这样做,道:“朕也许久没见你娘了,此事你尽管去做,危险必然会有,但也谈不上危险,毕竟锦衣卫所在你手中,只要小心一些,天下几无人能对你不利,最多算个麻烦。” “你只要处理些麻烦,便有可能将你娘逼出来,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若是别的事,薛离是决计不会考虑的,可听皇帝说出这话来,他顿时心头一颤,问道:“您是说,我娘会在我遇险的时候,现身救我?” 皇帝眼神忽然有些空洞,走神了片刻,道:“极有可能,她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却也是个无所不能之人,你是她的孩子,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亲情之人,你若遇险,她极有可能会出现,只要有她在,任何外邦都不敢对大华起异心,也正好能圆了你与她相见的愿望,你干不干?” 这已经算是在与自己商量了,不过这个说法的确很有吸引力,他只是不想平白无故地替谁去冒险卖命,可若是能见到自己那位神秘且牛逼的老娘,冒险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沉吟片刻,薛离道:“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只是陛下,臣还有个条件,您若答应,此事便算定下了。” 皇帝眉头微皱,双目微凝,沉声道:“你是在与朕讨价还价?” “没错,”薛离直截了当地道:“您说我老娘有可能会现身,但也只是猜测,您能保证她会出现么?若是不能,我岂不是亏大了?而且我的条件也绝不会过分……” 皇帝心里虽有不悦,但该说不说,他是越看薛离越喜欢,胆子大、主意大,有着很重的苗惜弱的影子存在。他虎目微睁,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薛离道:“很简单,我想知道,关于我娘当年的事情,包括薛家被满门抄斩的细节,当时我娘身在何处?以她与您的关系,她若阻止,您应当会给她一些颜面。” 闻言,皇帝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怅然,随即恢复平静,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朕可以将真相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要先替朕将事情办好,两件事,一个是户部自江南调运进京的军饷,一个是外邦使臣朝贡,这两件事办妥之后,朕不仅会将那些事告诉你,亦会将今年三月科举考试的主考官一职,交给你。” 薛离沉默着,一个是当年事情的真相,一个是科举考试的主考官,这就意味着,不论今年金榜题名的是什么人,都是自己的门生,而自己的势力也会因此而越发壮大,这是非常好的事情。 可是薛离明白,利益越大风险越大,且不论外邦接待使的骨头有多难啃,单是那所谓江南调运进京的军饷之事,便一定不会太简单,这其间必然困难重重。 稍作沉吟,薛离点头道:“好,臣定当全力以赴,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 皇帝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道:“好,那便如此说定了,明日大朝会你前来上朝,朕会当朝宣布对你的任职调用。” 第220章 军饷的问题 出得宫来,朱欣婷推着轮椅慢慢走着,薛离自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只是神色沉浸地思考着什么,不时的还会皱一下眉头。到了现在,朱欣婷才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薛离仍旧沉浸在思绪中,没反应过来,朱欣婷轻轻在他肩头捏了捏,又道:“你怎么了?” 薛离这才回过神来,干笑了笑,道:“哦,没什么,我在想方才皇上说的那些话,你知不知道江南往京城,运送军饷的事情?” 朱欣婷微微一愣,道:“军饷?不是去说外邦接待使之事吗?” 薛离道:“这个没什么好说的,皇上既然开口让我做了,那我怎么也逃不了,只是与他讨价还价一番而已,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为何又突然让我处理什么军饷的事情。” 朱欣婷蹙眉沉默片刻,道:“陛下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你讨了个什么价?” 薛离轻笑着,将自己与皇帝的拉扯简单说了一遍,包括皇帝的要求,以及自己的诉求,毫无保留。 听罢,朱欣婷不由感叹道:“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与陛下这般纠缠。” 薛离双手捏了捏轮椅扶手,暗暗较劲,道:“既然事情无法避免,我自然是要将利益最大化。” 朱欣婷握着轮椅把手的双手紧了紧,带着笑意道:“你没看出来吗?陛下这是有意要提拔你,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哎,以你的资历,如何担当得起?看来陛下,可能比你还想找到你娘。” “他们这是老情人相会,我管不着,我现在考虑的是,那所谓的军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应该归户部管,他为何要交给我?” 朱欣婷问道:“你怀疑此间有问题?” “不是怀疑,”薛离道:“而是一定有问题,运送军饷有何难处?他为何要这般慎重地交代给我?你替我想想,可能会有什么问题?” “害你的事情,陛下应当不会去做……”朱欣婷沉吟片刻,道:“两江之地乃我大华粮仓,每年的税收便占了国库收入的六成,若单纯只是税银,陛下不会如此慎重,有户部便可办成,可他说的却是军饷,这便说明,很快可能要打仗了。” 薛离微微皱眉,道:“陛下的确说过,大华与武国之间必有一战,所以呢?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朱欣婷秀眉微蹙,道:“我不敢肯定,但若当真要与武国开战,这军饷便是重中之重,极有可能是运送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而陛下让你去办,应当是考虑到你有这个能力……” 我有这个能力?在大华境内,那些军饷会出什么问题?我手里也只有锦衣卫所的力量,杀个人查个案倒是问题不大,略作沉吟,薛离又道:“然后呢?还有什么?” 朱欣婷苦思良久,最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了,此间线索太少,我无法做出更多推理,不过……你可以让锦衣卫去查查,江南那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薛离点了点头,道:“这个容易,我们快些回家,我这便让贺通去查,此事非同小可,必不会简单,可别让皇帝摆了我一道,他可是一心盼着我出点事儿,好能将我老娘引诱出来,若到最后,我娘没出来,我却嗝屁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二人相继少言,各自思考,回到了朱府。 刚一进门,便见贺通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面露焦急之色,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出大事儿了!” 薛离心头“咯噔”一声,立刻联想到了江南军饷的事情,当即与朱欣婷对视一眼,也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安,问贺通道:“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 贺通四下看了看,下人们正在准备午饭,他道:“去后园说。” 朱欣婷愣了一下,道:“那你们聊正事儿,我去看看蒹葭姐姐。”就要走。 薛离一把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都这时候了,你便莫要与我见外,一起去。” 贺通见势得快,见薛离拉着朱欣婷的小手,他连忙走到轮椅后方,推着轮椅,让薛离拉着朱欣婷的手,三人一起往后园而去。 朱欣婷哪里看不出贺通那点小心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一个主子一个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没去挣脱,反正被他占便宜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习惯了。 去到后园那棵梨树旁的凉亭里,贺通也不啰嗦,直言道:“公子,是秦恒秦大人出事儿了。” 薛离心头一凛,忙道:“老秦?他怎么了?” 贺通道:“户部尚书魏文和,奉陛下旨意,去往江南运送八十万两白银回京,行至山东济宁路段,护送的五千军士,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八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现下那魏文和已将参奏秦大人的折子递了上去,怕是要治他重罪,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薛离心头猛地大惊,八十万两白银啊,那可是足足四十吨,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这其中必定有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情况如何?可曾查到是何人所为?那许多银子怎会不翼而飞?” 闻言,朱欣婷秀眉紧锁,若有所思,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等着贺通继续说下去。 贺通道:“公子,是前日夜里的事情,今日一早,我们在济宁府的眼线,便传回了线报,小的亦是第一时间前来禀报给您。” 薛离皱眉问道:“前日夜里的事情,为何今日方才来报?” 见薛离神色不悦,明显有责怪之意,贺通吓得微一哆嗦,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朱欣婷在薛离肩头拍了一下,道:“你先别急,听贺通把话说完,耐心一些。” 见薛离面色稍霁,贺通感激地看了朱欣婷一眼,正色道:“公子恕罪,此事发生后的第二日一早,我们的线人便已得知,只是当时并未掌握任何线索,经过昨日一番严查,有了线索之后,才急急回报给您。” “有线索了!”薛离心头一阵惊喜,连忙道:“什么线索?快说!” 贺通道:“银子寻到了,在济宁府微山湖底,五千军士已尽数死亡,是被人用毒毒死的。” 薛离皱起了眉,五千人都被毒死了?问道:“可曾查出是何人所为?” 贺通悄摸看了看朱欣婷,道:“具体凶手不曾查到,但这其中有东瀛人参与,而且……而且……” 薛离道:“而且什么,说下去!”又是小鬼子,这帮孙子真是阴魂不散,老子定要找机会好好收拾你们一番! 贺通道:“其间似有某位朝中权贵的影子,小的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见贺通的神情和语气,“不敢妄言”便已然说明了很多事情,薛离与朱欣婷都看明白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薛离道:“此事陛下知不知道?” 贺通连忙摇头,道:“不知,小的得到情报之后,便一直在等您回来,是否要告知陛下,由您决定,毕竟我们……不是陛下直接管辖的。” 这话听的心里舒服,薛离暗暗点头,道:“很好,我今日进宫,陛下已与我说起江南军饷之事,但却不曾提起诸多细节,你的情报很及时,容我想想……” 贺通咧着大嘴嘿嘿乐了两声,又道:“公子,银子虽然寻到了,而且也查到了动手之人的身份,只是那些银子……八十万两白银沉在湖底,如何打捞上来是最大的问题,一箱箱往上运有些不切实际,工作量太大,而且此间亦有许多不确定因素。” 薛离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此事暂且保密,你派人将藏银之地仔细看守,莫要再出意外,回头我亲自过去看看,再想办法处理。” 贺通躬身抱拳:“明白,小的告退。” 贺通走后,薛离轻轻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轻声苦笑道:“怎样?我便说此事不简单吧,皇帝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我若不能给他办好事情解决麻烦,他岂会给我那些个好处?你如何看这件事?” 此前在贺通说话时,朱欣婷便一直在细细思考,直到这时才开口言道:“此事怕是比你想的不简单,还要不简单一些。” 薛离一怔,忙道:“什么意思?” 朱欣婷道:“攘外必先安内,陈王赵明诚有不臣之心,陛下岂会不知?既然要与武国开战,这些事情肯定要先处理好了,还有前几日,陛下已将群英会推上台面,之后便发生这件事,不可能是巧合,不简单呐……” 第221章 揣摩圣意 经朱欣婷这么一说,薛离似乎也明白了一点什么,问道:“你是说,陈王要趁着大华与武国即将开战,从而勾结东瀛与武国,再以群英会之势,行那谋反之事?”这个猜测十分大胆,可他知道,朱欣婷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以往种种,加上近期所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看,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朱欣婷道:“极有可能,但陛下也不是好相与的,他让你去办这事,至少有两个方面的考虑。” 薛离不解,问道:“哪两个方面?” 朱欣婷道:“你可还记得吴江水寨的大当家邹围城?” 薛离自然记得,当初朱欣婷还是小叫花的时候,他们便是因邹围城而相识的,他点头道:“自然记得,邹围城怎的了?” 朱欣婷道:“据我所知,那邹围城虽说武功不算太高,但那吴江水寨却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一方势力,与朝廷官府有着不少合作,就比如此次运送军饷银两,若是以往,此事必是由吴江水寨承接办理,毕竟走水路进京,要比陆路快上不少,而且吴江水寨人脉极广,在水路中遇到阻碍的概率微乎其微。” “而且一旦在运送途中出了意外,吴江水寨会全权负责赔偿,此乃万无一失之举,但这次为何没有让吴江水寨承接运送?” 薛离微微皱眉,道:“有人从中作梗?” “要么是吴江水寨受到了威胁,不得不放弃此次运送。要么便是有人刻意捣乱,绕过了吴江水寨。”朱欣婷正色道:“而且为何偏偏是在济宁,秦大人管辖的区域内出了问题?你觉得会是谁从中作梗?” 薛离恍然明白过来,道:“秦大人深受陛下信任,眼下屈身县令,不过只是暂时的,陛下一直在找机会重新重用他,对头是想将秦大人除掉,而银子途径济宁,出了问题,应当便是对头故意为之,不仅可借机将军饷弄丢,阻碍朝廷大军北上,还能顺便除掉秦大人,好一招一石二鸟!” 朱欣婷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陛下的第一个考虑,是因知晓你与吴江水寨的关系,让你去办此事,办好了,用吴江水寨将银子押运回京,可保万无一失。其二,你与秦大人关系要好,你去帮他,将真相查明之后,对头一方便要派个人出来顶罪,你觉得会是谁?” 薛离算是想明白了,一拍巴掌,道:“我懂了!此事是由户部尚书魏文和督办,他现已将参老秦的折子递了上去,我若能证明老秦无辜,即便无法证明是魏文和干的,但也是他办事不力,届时再将寻回银子的功劳记到老秦头上,那负主要责任的便是他魏文和了……” 到这,朱欣婷轻笑道:“届时即便魏文和不死,罢官告老必是在所难免,然后秦大人便会得到封赏,户部尚书啊,啧啧啧,他也算是官复原职了,不比那两江总督对陛下的帮助大吗?这便是陛下让你去的第二考虑。” 日!看似一个简单决定的背后,居然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他妈的,还好有婷丫头在身边,否则老子想破头也想不到这的!薛离听得大喜,心中激动无比,一把将朱欣婷拉入怀里,在她光洁滑腻的俏脸上“吧嗒!”用力亲了一口,喜道:“你太聪明了!哈哈哈哈!” 朱欣婷猝不及防,又叫他占了便宜,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羞得面红耳赤,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吒道:“你这无耻之人!我打死你!”随即玉手握起,粉拳如雨点一般落在这人身上, 薛离心中喜悦,一想到秦恒可能快要进京,自己便能与他并肩作战了,心里便非常激动,那小老头虽说奸诈了些,但绝对是个称职的战友,何况还有秦蓁,自己与她刚确定恋爱关系,便分开了这么久,可苦了那丫头了。 于是他任由朱欣婷扭打着,也不挣扎,满脸荡笑。 见这无耻之人,不叫不闹不挣扎,还露出这般**笑容,朱欣婷大为奇怪,打了一会儿便也就停了下来,哼哼道:“你在想什么?” 薛离笑着道:“没什么,你说我明日上朝,应该穿什么衣服?”他信口胡诌,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定会再遭一顿暴打。 朱欣婷不疑有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道:“自然是陛下御赐的那件官服,我提醒你,明日早朝见了陛下,他定会对此事严辞厉色,对你更是不会有好脸色,你千万莫要莽撞,更不可表现的随性散漫,明日,你要做个正常臣子的模样,记下了吗?” 薛离笑着道:“配合皇帝演戏嘛,这个我懂,可我有一事不明,皇帝怎的就敢断定,我一定能寻到银子,乃至于寻到幕后黑手?万一我寻不到怎么办?” 朱欣婷摇头轻笑道:“你当陛下是白给的吗?他即便会低估你,也绝不会低估锦衣卫所的能力,这天下事,尤其是关乎朝廷与江山社稷的大事,何处没有锦衣卫的身影?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便如你,在此之前,你知道济宁府有锦衣卫所的人吗?” 还真不知道,看来我锦衣卫的一把手有些不够称职啊。薛离干笑两声,道:“是我疏忽了,可既然你与陛下能想到这点,陈王会想不到么?” 朱欣婷道:“自然也能想到,可谋反之人都有个共性,那便是无所畏惧,敢于冒险,何况……你怎知锦衣卫中,一定没有他的眼线?” 这话倒是给薛离提了个醒,当年他被陆真仪救下时,不就是被锦衣卫三处和四处的人追杀的么?虽说后来王柠芮在京城整饬了很长时间,可谁能保证一定都清除干净了? 他道:“也是,我当年便被锦衣卫三处与四处的人追杀过,正是陈王从中搞的鬼。” 朱欣婷轻笑道:“所以说,你此行并非一定能够大获全胜,一定要格外小心,陈王如今便是一条疯狗,当真逼急了眼,他定会不顾一切发起反扑。” “我当真成了皇帝肃清内乱的急先锋了?” 朱欣婷道:“那可不嘛,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正如你曾说的那般,宝剑锋从磨砺出,这是陛下对你的磨砺。” 该出手时就出手,反正与陈王和何进已经到了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还怕个屁啊,干就完了!他心里暗暗发狠,面上却做出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一抄手搂住朱欣婷柔软纤细的腰身,将脸埋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一边蹭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呜咽道:“婷婷,我好害怕啊,怎么办啊,我若叫人杀了该如何是好,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一边说一边蹭,柔软滑嫩的触感,让这厮心里大为得意,这小妞的身材,真不是一般得好! 朱欣婷大惊,怎的又叫这人占了便宜!她脸色艳红,伸出双手,一边一个抓住他的耳朵,用力往外拉扯,娇吒道:“你无耻!下流!快松开我!坏胚子!我打死你!” 可这厮却咬紧牙关忍着痛,抱得更紧了,一边蹭一边呜咽哭诉,气得朱欣婷浑身颤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丫鬟小兰自远处跑来,唤道:“公子小姐,吃……”可话到一半便赶紧收住,小脸一片通红,低着头道:“公子小姐继续,小兰打扰了!”而后转身快步跑了。 朱欣婷快气疯了,吒道:“你这无耻登徒子!再不松手我便当真不客气了!” “啊!”跑出一段的小兰,突然听见薛离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她暗暗发笑,越发觉得朱小姐与薛公子十分般配了。 第222章 上朝 一夜寒凉过后,次日四更时分,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二月里,正是春寒紧俏的时候,薛离起床后,慢慢将那身黑紫相间的御赐官服穿上,揉了揉仍旧毫无知觉的双腿,他暗暗苦笑,内力逆行才刚刚开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不过好在他跟随叶常青,学了不少管用的医学知识,知道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时间虽然长了点,但只要开始了,便离着成功的目标近了一步。 这时,门外传来朱欣婷的声音:“薛离,你醒了吗?” 薛离笑着应道:“起了,正穿衣服,还有条裤子,马上便好。” 朱欣婷推门而入,见他十分不便地用手搬着腿脚往裤管里放,微微皱眉,但却没有对他的决定再发表看法,道:“你当真要带我一起进宫?” 薛离好容易将双腿套入裤管,顺势往后躺下,提着裤腰往上拉扯,道:“不然呢?你就忍心让我自己摇着轮椅进宫?” 朱欣婷道:“可陛下没让我进宫,会不会不太合适。” “那你让陛下派个人来接我啊,”薛离笑着道:“我肯定不会自己摇着轮椅进宫的,那么远,我疯啦?别站着看了,快过来帮我一把。” 朱欣婷过去将他搀扶起来,抱上轮椅,见他难得一次与自己身体接触,而没有占便宜,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嘟囔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薛离哈哈轻笑两声,道:“佛说,这一世的情,皆是上辈子的缘,你上辈子是个死在沙滩上的女尸,有人路过给你盖了件衣服,有人路过吓得尖叫逃开,而我,便是那个葬了你的人,所以这辈子,你来报我的恩。” 朱欣婷一愣,嗔道:“呸!你才是沙滩上的死尸!” 斗了几句嘴,朱欣婷便推着轮椅往前院而去,刚进到前堂,便见家丁陶然急匆匆跑了进来,道:“公子小姐,门外来了宫里的马车,说是要接公子进宫上朝!” 朱欣婷微微一愣,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道:“怎样?我便说这事儿不用我操心吧,宫里来人接你了。” 正说着,院门大开,洪公公领着两个红衣太监走了进来,到了近前,拱手见礼道:“薛大人,陛下命老奴前来接您进宫,请随我来。” 薛离微一点头,笑着道:“有劳公公了。” 见状,朱欣婷微微一笑,道:“那我便不去了,回房睡觉,别忘了我昨日与你说过的话。” “那怎么行。”薛离一把拉住她的手,嘿嘿笑着道:“起都起来了,哪还有再回去睡的道理,你必须陪我去,我有些害怕,你若不去,我便也不去了。” 朱欣婷一愣,俏脸泛红,这坏人,有外人在,怎的还这般耍无赖!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洪公公,正要说话,洪公公笑着道:“朱小姐,陛下有旨,说薛大人是第一次上朝,难免会有些紧张,加之身体不便,需要亲近的人照顾,可以带上一名家眷,您既然准备好了,便一起去吧,宫里这些下人粗手粗脚,有您在,也不会让薛大人有什么意外,请……” 朱欣婷神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红到了脖子根,我怎的成这人家眷了?指定又是这人,在陛下面前胡说了些什么,讨厌死了!可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也无法再说什么,狠狠白了薛离一眼,半推半就地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进了宫,去到太和殿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数十文武群臣,分左右两列而立,皇帝刚好自殿后走出来,站到了龙椅前。 外面雨下得有些急,马车不能进宫,这一路走来,虽然打了伞,可薛离身上还是落了不少雨水,朱欣婷额前的发丝也沾了雨水,结成了两道绺子,刚到廊檐下,她也没去主意殿内的情况,取出一块丝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然后又给薛离擦拭衣服和脸上的水渍,全程动作自然而然,没有任何犹豫。 好安静啊。正擦着,朱欣婷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接着便发现,薛离正望着自己笑,她俏脸微热,终于反应过来,急忙站直身子,走到轮椅后方,看见了满屋子的文武群臣都在看着自己二人,皇帝立于高位之上,亦是望着自己二人,面带微笑。 皇帝轻咳了声,众人回过神,不待太监喊出“上朝”二字,皇帝道:“来人,将薛大人的轮椅搬进来。” 看着两个侍卫将薛离抬过门槛,朱欣婷了定在原地,这阵仗,她是第一次见,心里也有些紧张,何况此时殿内只有自己一个女子,众人还都望着自己。 皇帝道:“朱家丫头,你愣着作甚?将薛离推过来。” 朱欣婷一愣,连忙道:“民女遵旨!”随即跨过门槛,推着薛离往前走去。 这金銮殿内,文武群臣的站位都是有讲究的,官职越大,距离龙椅越近,可薛离会被安排站在哪里? 往前走了一段,朱欣婷也看清了,文武群臣中,不仅有陈王赵明诚,太师何进,国公荣兴国,还有六部尚书,老将军李泰,主管文渊阁的大学士等等,她虽没上过朝,但也知道上朝的一些规矩,像今日这般各部大员尽数到场的情况,几乎很少见,除非是皇帝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众人商议,否则此间一些人,平日里是不用来上朝的,这也是皇帝定下的规矩。 由此可见,今日的大朝会,绝不简单。 见薛离与朱欣婷都在东张西望,皇帝道:“薛爱卿,怎的,你是要与朕面对面上朝议事吗?” 陈王与何进几人在看笑话,其他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等着看薛离出糗。 朱欣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薛离笑着道:“皇上,您这一大清早不让臣下睡觉,叫来宫里上朝,也不说给个位置,您让我往哪儿站?您若不介意,我便在此也行,位置不错,大家都看得见我。” 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朱欣婷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人怎敢这般与皇上说话,我昨日与他说的那些,他都忘记了吗? 正在有人冷笑有人心惊之际,皇帝却呵呵笑着道:“从前便听说过,你这孩子脸皮奇厚,且无耻至极,起初朕尚不信,今日看来,传言果然为真,你这厚颜无耻的小子。” 群臣哈哈大笑,朱欣婷忍俊不禁,用手掩住了口,偏过头去偷笑。只有薛离浑不在意,道:“陛下,哪里是臣厚颜无耻,臣说的是事实,第一次上朝,我怎知往哪儿站?再说了,谣言止于智者,您莫要听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败坏我的名声。” 皇帝哈哈笑道:“哦?败坏你的名声?莫非朕冤枉你了?那朕倒要好好问问。朱家丫头,你说说,那传闻可是风言风语,败坏了薛大人的名声?” 见皇帝心情不错,温和与薛离拉着家常,朱欣婷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微微施了一礼,道:“回陛下,您所言不错,薛大人却有厚颜无耻之名,至于说败坏他的名声,实乃无稽之谈,便以他那名声,哪里还用得着旁人去败坏,早已坏到骨子里了。” 皇帝明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群臣亦是如此,整个太和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薛离暗暗咬牙,背过手在朱欣婷大腿上捏了一把,轻声道:“你这丫头,不帮我说话便罢了,怎的还帮着外人诋毁我,看我回家如何收拾你。” 朱欣婷微微吃痛,身子轻颤,没想到这家伙,会在金銮殿上,当着皇上的面欺负自己,俏脸一片血红,咬牙道:“别乱动,小心陛下生气!”然后伸手在他耳朵上用力揪了一把,找回了场子。 他二人的小动作,自然没逃开群臣的眼睛,都看得真切,虽听闻这二人有些暧昧关系,如今更是住在一起,可这事儿却并未得到官方证实,便也就当做八卦去听了,今日一见这二人这般亲昵之举,众人也都相信了传闻,还得是年轻人啊,居然敢在金銮殿上,当着皇上的面打情骂俏,不仅胆大,而且也超刺激。 笑过一阵,家常拉完,皇帝装作没看见他二人的小动作,摆正了颜色,道:“薛爱卿今日第一次上朝,不懂规矩,朕便不予计较了,李老将军。” 右侧首位第一人的李泰,抱拳出列,道:“老臣在!” 皇帝道:“薛爱卿年纪轻,亦是初次上朝,便叫他站在你的下手,你多帮着他些,可好?” 李泰应道:“谨遵陛下旨意!薛大人,请这边来。” 左侧第一人是陈王赵明诚,下手是太师何进,往后也都是六部尚书级别的高官。右侧第一人是李泰,下手原本是兵部尚书韩冲,可如今却被薛离插了进去,也就是说,薛离的地位,已经与六部尚书相当了。 他虽是锦衣卫指挥使,可这毕竟是个没有品级的官,而且锦衣卫指挥使也从来没有上朝的,这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也就是说,以锦衣卫所的权势力量,再加上今日皇帝对薛离地位的认可,从今往后,锦衣卫所的能量便又将往上大约进一步了。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 薛离归位之后,皇帝身旁的太监高声唱道:“上朝~”群臣相继下跪,磕头行礼,山呼万岁,只有薛离坐在那,神态自若地看着,看着群臣,也看着皇帝意味不明的眼神,他知道,正事儿要来了。 第223章 战与和 行礼完毕之后,皇帝虎目微扫,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今日大朝会,将众卿家尽数召来,乃是有两件大事商议,何爱卿,你来说说这第一桩事情。” “是。”何进拱手抱拳踏出一步,对着皇帝躬身一礼,正色道:“按照约定,再有半月,便是番邦万国来朝,入京朝贡之日,只是今年不同以往,各国皆是带着目的而来,尤以那武国与东瀛为甚,现下武国与我大华边境局势紧张,此番朝贡,那武国乃是为了其太子骆尔丹而来,名为朝贡,实则是想以军力要挟,要回太子,那东瀛国狼子野心,意欲进犯高丽,企图在陆地之上站稳脚跟,借的却是武国之势,其二者当已结了盟约。” “简单来说,此番万国来朝,武国是来要挟,高丽是来求援,东瀛则是为了趁火打劫。” 薛离听得暗暗发笑,就这也好意思叫“万国来朝”?除了这三个别有用心的国家,最多也就还有三五个小国前来朝贡了,也不知道你老赵家这些皇帝是怎么当的,祖宗给你们留了如此大的一个家业,才不过百年,便叫你们败成了这样,啧啧啧。 皇帝虎目四顾,自每一个大臣脸上扫过,沉声道:“这便是今日早朝,要商议的第一桩事情,诸位爱卿,谁先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所谓的第一桩事情,其实就是如何面对武国的挑衅,是战是和早已分为了两派声音,只是皇帝一直没有表态而已,所以此番旧事重提,众人也都相继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第一个开口说话。 沉默片刻,见无人说话,皇帝淡淡开口道:“怎的,平日里为了此事,诸位可是吵得不可开交,今日怎的都不说话了?莫非是要朕亲自点名?”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却是那陈王先开了口,他抱拳出列,道:“陛下,臣弟以为,既是万国来朝,姑且不论他们有何目的,都该好生接待,至于该如何应对,便看他们的态度而定,不论如何,万不可损了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颜面,免得传出去叫人笑话。” 这话说得看似有理,但等于没说。 皇帝微一点头,道:“陈王兄所言在理,我天朝上国,颜面不可损,首先要做好这接待之事,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 陈王开了个头,那一旁的户部尚书魏文和,挺着个大肚子往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老臣有话说。”皇帝点头,他道:“按理说,那武国与东瀛,挑衅我大华国威,定然不可饶恕,只是今夕不同往日,那武国休养生息日久,国力昌盛,南边儿又有东瀛常年袭扰沿海一带,使我腹背受敌,若此时开战,对我大华将大大的不利啊。” 这魏文和,便是主和一派的重要人物。 皇帝微微点头,道:“那以魏爱卿之意,该当如何?” 魏文和道:“陛下,臣方才所言只是其一,尚有其二。此次若要与武国、东瀛开战,不仅压力巨大,劳民伤财,而且前些日子,自江南调来的八十万两白银,于半道山东济宁府不翼而飞,现下军饷不足,国库空虚,想打也打不成啊。” 此话一出,殿内多数官员皆是一惊,尤其是那些主战的官员,个个面色大变,没了银子,这仗还怎么打? 见皇帝面色微沉,但却没有多少愤怒与意外之色,老将军李泰抱拳出列,道:“陛下,此事当真?若无粮草军饷,我那三十万儿郎如何作战啊?”他乃主战派的领头人物,听闻此事,心中再也忍不住愤怒与失望了。 皇帝道:“李老将军,朕来问你,此番若叫你领兵北上抗击武国,有几分胜算?”这是皇帝自两派争吵以来,首次说出这般,有着倾向性的话语。 这李泰五六十岁的年纪,满面皱纹、须发皆白,但却有着一股虎威,闻听皇帝问话,他虎目一睁,声音铿锵有力,道:“陛下,若有足够的粮饷,我大华儿郎绝无一人是孬种,武国犯我国境,狼子野心,欺人太甚,若是上了战场,便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叫他越过我国境半步!” 这话听着提气!薛离暗暗点头,对这位老将军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还是军人让人感觉舒服。 皇帝神色稍霁,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老将军果然乃我大华栋梁支柱,有你在,朕心甚慰啊。” 听皇帝似有开战之意,陈王悄悄给那魏文和使了个眼色,魏文和连忙道:“陛下,李老将军铁骨铮铮,乃我大华栋梁之才,臣等自然相信他的权权报国之心,只是眼下情势不容乐观,若贸然开战,不仅钱粮不足,更是要同时面对武国与东瀛两面之敌,分身乏术啊。” 皇帝微微点头,道:“魏爱卿所言也有道理,那以你的意思,该当如何应对?” 魏文和正色道:“臣以为,发兵之事可行暂缓,眼下国库空虚,粮草供给完全跟不上,不若先将武国与东瀛安抚住,待我大华休养生息一阵,恢复些国力,届时再举兵北上,甚至可派兵出海,将那两国贼子尽数灭掉,显我天朝国威,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将拳头收回,是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请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立有许多人出来复议,都觉得魏文和所言有理,反观李泰主战一派,却一个个丧眉耷眼的没了气势,无钱无粮怎么打仗?纵是他们有千般理由、万般热血,可单就这一点便让他们没了话说,拿什么打? 看着主和派复议声此起彼伏,皇帝面无表情、神色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什么,众人以为,这仗怕是打不成了。 片刻后,众人说话声渐渐平息,都看向了皇帝,等着他作出最后的决定,皇帝突然微微一笑,道:“魏爱卿所言有理,能力不足时就该隐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实属有理,嗯……”众人以为皇帝要答应了,两派人各怀心思,主和派心中窃喜,主战派满心无奈,暗暗叹气。 可皇帝却突然问道:“薛爱卿,你以为魏爱卿所言如何?” 薛离算是看明白了,山东济宁丢失的银两,绝非只是陷害秦恒那么简单,十成十的与这些主和派有关,因为只有这样,朝廷大军才没法儿北上,逼着皇帝不得不求和。 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自家人窝里斗已经是极致了,居然还勾结外敌,你们的都是骨质酥松了么?妈卖批,老子像是惯孩子家长么?能让你们得逞,老子还不如将一身的华夏血脉,都他妈换成畜生血,狗日的! 见皇帝与众人都看着自己,薛离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道:“陛下,臣下不懂甚国家大事,此事关乎我大华兴衰荣辱,臣怎敢妄言?不过……” 听他话有转折,皇帝双目微凝,道:“不过什么,有话便说,朕恕你无罪!”对于薛离,皇帝心里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感,都是因为苗惜弱的原因,所以他下意识觉得,薛离应该有合适的处理方法。 薛离轻笑道:“陛下,臣虽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臣却知道一个道理,魏大人方才说起,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不知他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此乃三岁孩童都听过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下一句? 不等旁人说话,薛离推着轮椅轮子往前走了几步,笑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快乐无穷,臣以为,该战!” 第224章 激辩朝堂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快乐无穷。这话虽听上去有些俏皮话的味道,可若细细一想,也不无道理,只是不知,薛大人这“快乐无穷”从何而来。李泰的主战派皆是一愣,纷纷看向这位身份特殊,皇上面前的新晋红人,薛大人。 陈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也不知薛离什么意思,却也没说话,等着皇帝开口。 皇帝稍作沉吟,道:“薛爱卿,你这话是何意思?方才魏爱卿已然说过,不可开战的理由,也十分在理,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莫名的,皇帝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作为一个有着伟大抱负的皇帝,他岂会希望自己的江山,叫外敌染指欺侮? 薛离并不卖关子,摇着轮椅往前走了几步,轻笑道:“回陛下,魏大人方才所言的确在理,但臣有一事不明,或者说是有个不太成熟的猜测,不知魏大人可敢应答?” 见薛离眼神湛湛,面带微笑,皇帝心里暗暗好笑,看样子,这小子是有想法了。他道:“是何猜测,你且大胆说来,魏爱卿与你解答。” “好,”薛离笑着道:“据臣所知,这天下的税银,国库的钱粮,应当皆是由户部主管,也就是说,魏大人乃是陛下您的大管家,我如此说,对是不对?” 皇帝点头,薛离轻笑道:“臣无凭无据,只是有些疑问,敢问魏大人,您既是主和一派之人,我相信陛下与我,包括在场诸位都相信,你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的,是吧?” 魏文和神色一正,立刻答道:“这是自然,本官受陛下隆恩,拜为户部尚书,一言一行自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辅佐陛下治理天下,乃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职责!” 见魏文和满面正气,说的话铿锵有力,薛离看得暗暗冷笑,狗东西,你他妈也敢说这种话,太不要脸了!他抚掌而笑,道:“好!魏大人不愧为陛下的左膀右臂,朝廷的肱骨之臣!薛某佩服!只是魏大人,我想问问,那八十万银两丢了,可是你的失职?” 这话锋一转,所有人心里皆是一惊,这才是问题关键啊。魏文和对此早有说辞,未作任何犹豫,哼道:“这军饷丢失一事,本官确有失职之处,只是这主责之人却非本官,而是那济宁县令秦恒!饷银是在他辖区丢失,莫非还要怪本官不成!” 李泰一派的人,多数都与秦恒交好,此刻听了魏文和的话,一个个皆是心里咯噔一声,紧紧皱起了眉头,若此事为真,那秦大人便危险了啊。 薛离点头,笑着道:“魏大人所言极是,此乃济宁县令秦大人的主责,甚至可能是他参与了劫走饷银之事,您觉得呢?” 李泰众人对薛离怒目而视,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眉头轻蹙一下,快速恢复,双目微凝,没有说话,他倒要看看,薛离搞什么鬼,连自己老丈人也要陷害? 魏文和面色一喜,道:“薛大人所言极是,本官亦有此般猜测,正准备向陛下请旨彻查。” 薛离明显感到,主和一派那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暗暗冷笑,点点头,道:“魏大人明察秋毫,薛某佩服,只是……”他拖长了声音,眼睛环顾一周,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最后目光定在魏文和脸上,忽而似笑非笑地道:“魏大人,您说有没有可能,您为了不让皇上发兵武国,达到尔等主和的政治目的,从而故意将饷银弄丢,然后让秦大人背了这个锅?” 此话一出,魏文和脸色大变,厉色喝道:“休得胡言!你竟敢污蔑本官!”一时间,主和一派群情激愤,全体对薛离大加指责,唯有那陈王没有说话,但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好一个先扬后抑,看来本王倒是小瞧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了。 见状,薛离连连摆手,苦笑道:“诸位大人莫要激动,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推测而已,是皇上准许我问的……” “那你也不可这般无端猜测,诋毁本官名誉!”魏文和脸红脖子粗地呵斥道。 “哦~”薛离拉长音笑了声,随即道:“原来有关名誉生死的事情,是不能无凭无据无端猜测的啊,我不懂官场规矩,还以为只要有了些联系,便可全靠推测定罪呢!如此说来,魏大人请旨定罪秦大人的同时,是不是也该给自己请一道旨,彻查自己的旨?” “我这人不嫌麻烦,就查案而言,我锦衣卫所认了第二,相信整个大华,无人敢认第一。”薛离轻笑道:“魏大人,不若您与秦大人一起接受本官调查?请你放心,我也是吃了陛下的皇粮,一定秉公办理,如何?” 魏文和心里有鬼,脸色难看,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陈王,不知如何作答。 不待众人说话,薛离转向皇帝,正色道:“陛下,您方才问臣下,关于战与和之事,何为进一步快无穷。” 皇帝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算是明白了薛离方才所为的意思,道:“的确如此,薛爱卿快快说来,你说该战,为何该战。” 薛离道:“陛下,想我华夏民族,炎黄子孙,自数千年前的三皇五帝开始,由黄河流域的一个小小部落,发展至今日这般辽阔国土,并非是因侵略得来,我们爱好和平,从来都是地不犯我我不犯人,想我华夏儿郎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乃祖宗留存在我等血脉中的东西,我们只是不好战,但却并非不善战,面对侵略与威胁,忍一时的确能够暂缓口气,从而休养生息,调整状态,但那却是无奈之举,是我无力一战下的被动选择。” 众人都望着薛离,眼中满是火光,只是每个人的火光意味不同罢了。薛离接着道:“想那武国,其前身不过是叫秦皇汉武打怕了的匈奴人,陛下雄才大略,堪比尧舜,莫说现下尚未到达穷途末路之境,即便当真到了,也不该放任外敌欺侮,秦老将军方才说过,能打,臣也认可老将军之说法,能打!若忍了,我大华将士,无数百姓,谁能甘心?此乃压抑血脉中善战之传承,岂能快活?” 薛离侃侃而谈,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直藏獒犬,凶猛善战,面对一只京巴与野狗的串儿的挑衅,我却将他限制住了,它能快活么?将它放开,让它发挥天赋,撕咬扭打,它才会快活,这便是进一步快乐无穷,也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此乃我华夏民族的骨气!若连这些根本的东西都丢了,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这句话如巨锤一般砸在每个人胸口,尤其是皇帝与李泰那些主战派,个个热血沸腾,李泰突然大喝道:“好!我大华有薛大人这般年轻才俊,有血有骨之人,实乃幸事!” 薛离连忙冲李泰抱拳,尴尬一笑,若是旁人夸他,他定能心安理得生生受了,可面对这铁骨铮铮的老将军的夸奖,他心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一片称颂声中,陈王开口了,笑着道:“薛大人果然后生可畏,叫本王好生佩服,你方才所言确实有理,只是眼下却非我想不想打的问题,而是能否打的问题,无钱无粮,那数十万将士吃什么?莫非薛大人有办法解决?” 还是陈王厉害啊,一句话便将薛离营造出来的沸腾氛围,打回了原点,你说得再好听,没有钱粮,你怎么打仗? 众人都安静下来,回归现实,看向薛离,但见他不急不慢地笑了笑,道:“想来诸位大人与王爷,也都听说过,秦恒秦大人乃是我未来岳父,他如今惹了官司,关系身家性命,我不能不管,所以此事,我会亲自去督办,倘若当真是他所为,我向陛下立军令状,绝不徇私,一定将之绳之以法!” “但若叫我查明,此事乃是有人故意陷害,哼哼,”薛离目光在陈王一方,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似笑非笑地道:“我也绝不会姑息,我那锦衣卫所的大牢,可是许久不曾去过,二品以上的官员了。” 见薛离又是先扬后抑,又是威逼恐吓,生生将这些人吓得不敢说话,皇帝心里暗暗发笑,这小子果然有些能耐,朕没看错你。皇帝道:“既如此,众爱卿可还有话说?倘若没有,朕便让薛爱卿督办此事了。” 这时候谁还敢说话?主和一派噤若寒蝉,连陈王都保持了沉默。 皇帝道:“既如此,锦衣卫指挥使,薛离听令。” 薛离一抱拳,笑着道:“臣在!” 皇帝道:“朕给十日期限彻查饷银丢失一案,若寻不回银子,你便与那秦恒一起进大牢。” 薛离道:“陛下,那我若寻回了银子,又该如何?您总该善罚分明吧?” 皇帝沉声道:“按功行赏,按罪论罚!” 这话虽不曾给出实质性的东西,但却是句弹性极大的话,功与过还不都是皇帝的一句话的事?薛离也就没再多问了,又道:“那个,陛下,这十日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能否多宽限几日?”虽然已经知道的银子的去处,可四十吨银子啊,怎么弄上来还是个巨大麻烦。 皇帝道:“岂容你与朕讨价还价,既然你前番说得那般好,那便一事不劳二主,半月后便是万国来朝,这接待使一职你也一并接了,时间可不多了。” 薛离暗暗苦笑,道:“陛下,那能否将期限变动一下,臣只要半月内办成不就好了么?” 皇帝略一沉吟,道:“也好,徐爱卿。” 礼部尚书徐青出列,应道:“臣在。” 皇帝道:“接待一事,你便辅助薛爱卿一起去办,在他回来之前,一应准备事宜,有你礼部执行。” 徐青弯腰拱手道:“臣遵旨!” 薛离见状嘿嘿一乐,对徐青道:“徐大人,咱两家可是邻居,今后定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第225章 危机 大朝会散去,此时外头已然天光大亮,依旧春雨绵绵,看这模样,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出了宫门,朱欣婷推着轮椅、打着伞,慢慢往家走去,她此刻心里依旧不能彻底平静,轻声道:“真没看出来,你竟也有这般权权报国之心。”今日的大朝会她算是开了眼界了,在遇见薛离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介女流,竟也有机会上到金銮殿听取朝议。 薛离自走神中回过神来,轻笑道:“什么权权报国之心,这是我这种小人物该干的事情么?我不过就是见不得那些人的软骨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老秦倒霉,这叫赶鸭子上架。” 朱欣婷微微一笑,认识薛离这么久以来,这些日子倒让她有了种,重新认识他的感觉,道:“你想到捞银子的办法了?” 薛离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那许多银子沉在湖底,想打捞上来谈何容易?暂时没想好,等过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吧,劳碌命哦。” 朱欣婷稍作犹豫,终是问道:“你与那秦小姐……当真是那般关系?” “算是吧,”薛离笑着道:“不过并非我招惹的她,而是她倒追的我,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向来习惯被动,老实巴交,不善言辞,更不懂拒绝,很好追的,她对我那般殷切,我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见这人腆着个脸在那胡说八道、自吹自擂,朱欣婷小脸一阵发热,想起他从前与自己说笑的话,便也是这般不要脸的句子,她道:“那你此番前去救她一家,她便对你越发不可自拔了。” 此时的薛离并没有多少心思说起这些,他想的是该如何将银子捞上来,头疼得很,所以并未去接朱欣婷的话,而是有感而发地缓缓吟道:“古木阴中系短蓬,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想起从前在金陵的日子,与秦恒、秦蓁之间的交际纠葛,这首诗的前两句便似他的处境与心境一般,他自己是那雨中春游的人,彼时秦恒、秦蓁便是他手中的“杖藜”,其时若无他父女二人相助,自己怕是极难在金陵讨到好处。 现下他父女二人有难了,自己必须去救,只要将这件事渡过去,让秦恒入京为官,那自己便又多了一个强大盟友,日后的局势便会越发开明,便似那倒春寒后,不再寒冷的春风,清明爽朗。 这诗喻人喻景,有感而发,是薛离此刻内心的深处想法,所以朱欣婷立刻便从中听出了些什么,沉默片刻,轻声道:“你的杖藜有难,自该去救,却不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薛离微微一愣,很自然地抬手在她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背上拍了拍,没有任何别的想法,轻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做,陪我过去便是,如今我要做些什么困难的事,你若不在身边,我倒有些不太习惯了,”到这,他突然变出个**的笑脸来,仰头望着朱欣婷,嘿嘿笑道:“你说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居然什么事都想告诉你,都想让你参与进来,我都快没有秘密了。” “呸!”朱欣婷俏脸血红,啐了一口,道:“休要胡说八道,什么爱上我了,你便是想利用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休想骗我!”心里却忍不住“嘭嘭”一阵急跳。 收起笑容,薛离摆正了颜色,道:“你别生气,我便是喜欢与你开玩笑,你是知道的,与你说话我心里放松。” 朱欣婷知道他在烦恼什么,可她也没什么办法,见他时而深沉、时而无耻,两者间从容切换,心中不免好笑,轻声哼道:“谁说我生气了,一天要被你欺负七八道,若总生气,还不被你气死了。你方才说快没有秘密了,意思便是还有秘密咯?你还有什么秘密?可以都告诉我吗?我保证谁也不说。” 听朱欣婷后面的话带着笑意,薛离知道她是想逗自己开心,便嘿嘿坏笑道:“那可不能说,此乃绝密之事,一般人我不告诉他,除非你亲我一下,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三分之一。” 朱欣婷脸颊一热,红晕上脸,不轻不重地在他耳朵上揪了一下,嗔道:“你这坏人,说不了几句话便又不正经了,你便不能好好与我说会儿话吗?” 薛离咧嘴无声而笑,悄悄将双手放到轮椅扶手下方,道:“好吧,我将我最后的秘密告诉你,那就是……我屁股上有颗痣,生得可好看了,我们快些回家,我脱了让你长长见识!” 朱欣婷一愣,知道又被这人耍了,当即嗔怒,便要打他,可薛离却突然双手同时摇动轮子,快速往前冲去,哈哈大笑。 朱欣婷呆了一下,快步追上去,唤道:“你这坏人!让你捉弄我,看我不揪掉你的耳朵!你给我站住!” 二人在雨中追逐打闹,好不快活,薛离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然而就在二人不远处的一座小楼里,陈王正与魏文和靠着窗户望着他们,陈王道:“魏大人,事情安排妥当了吗?” 魏文和道:“人昨日便已派出去,此时应当准备妥当,只等薛离上路了。” 陈王双眼微眯,冷冷地道:“此子武艺高强,现下有伤在身废了双腿,正是灭掉他的最佳时机,千万莫要出岔子。” 魏文和道:“王爷放心,此事由东瀛一方的二十名忍者操办,绝对万无一失,即便薛离侥幸不死,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陈王微一点头,道:“锦衣卫所那边情况如何?” “王爷放心,一切安排妥当,这一回,秦恒必死无疑,薛离也绝活不了。”顿了顿,魏文和看着朱欣婷的身影,道:“可这朱欣婷怎么办,她可是朱维龙的女儿,连她一起杀了吗?” 陈王眼神微冷,道:“朱维龙固然厉害,值得拉拢,但若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是祸害,找机会,都杀了。” 魏文和正色道:“明白,下官告退。” 薛离并不知道,因为自己今日在大朝会上的一番作为,终于彻底将陈王激怒,一场危机正在悄然靠近。 回到朱府后,薛离二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又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便由贺通驾车,三人一起往山东济宁赶去,时间紧、任务重,容不得半点懈怠。 第226章 抵达济宁 二马并辔,拉着车厢快速而行,行过一日夜,于次日破晓之前,终于到了济宁城外,贺通勒住缰绳,道:“公子,济宁城到了。” 这一日夜的兼程赶路,三人都不曾休息过,听着贺通有些沙哑的声音,薛离缓缓睁眼,将体内行过一半的内力停下,丹田中又充实了一些,他道:“辛苦你了,老贺,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回头我向陛下给你请赏。” 贺通呵呵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这点程度的事情,谈不上辛苦,小的我向来都是恪尽职守,为了公子与朝廷的事情,鞠躬尽瘁,能给您办事,是小的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嘿嘿。我们现在进城吗?” 薛离老大一阵无语,对这厮时刻不忘拍马屁的行径极为不耻,懒得理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朱欣婷,微微一笑,回应道:“直接去府衙见秦大人。” 贺通应了声,一抖缰绳,两匹骏马低低嘶鸣,迈开蹄子,快速往前方城池而去。 朱欣婷已经习惯了薛离与贺通的无耻,全当没听见他二人说话,问薛离道:“你感觉如何?体内情况可有好转?” 薛离笑着点了点头,道:“还不错,以现在的速度,最多再有三日,便可将散落的内力引入丹田,至于要多久才能让功法逆行成功,我也不知道,若能在回京之前完成一切,便是最理想的了。” 朱欣婷略一沉吟,微蹙秀眉,轻道:“你是说,对头要动手了?” 薛离点头道:“这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也太安静了些,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反正我若是陈王,面对有可能要打乱自己计划的人,我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我意外死亡,至于如何做出这个意外,我暂时没有想到,所以我若能在回京之前恢复过来,最理想,也能给对头一个意外惊喜。” 朱欣婷蹙眉思考片刻,点头道:“有道理,我们来的时候是刚从宫里出来,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也只有那几个人,对头若在来的路上动手,意图太过明显,容易暴露,返程才是最佳时机……”说着,朱欣婷眼神一亮,问道:“听你意思,似是想到捞银子的办法了?” 薛离点了点头,道:“有了初步想法,但具体实施还要去现场看看。” 见他神色淡淡,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朱欣婷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道:“那你自己多加注意,功法逆行可不是小事。” 马车在开城门的第一时间进入了济宁城,贺通对此间路线了然于胸,也不用寻找,直接往济宁府衙而去。 来到府衙外时,里面灯火通明,隐隐可见一些快步行走的人影,薛离被朱欣婷与贺通抬下马车,右手手指轻轻叩击着轮椅扶手,发出阵阵“哒哒”声,在破晓前宁静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人!”不多时,一名腰间挂着佩刀的衙役快步走了出来,看着薛离三人,沉声问道。眼下济宁城发生了大事,整个府衙都在寻找饷银与幕后黑手,有了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贺通几步上前,自腰间摘下锦衣卫所的执事腰牌,往那衙役面前一亮,道:“我乃锦衣卫一处执事,奉皇命随我家指挥使大人,前来调查饷银丢失一案,快去通报秦大人!” 那衙役一见腰牌,又听贺通说话,赶紧往薛离那看了看,神色立即激动起来,几步走到薛离近前,弯腰抱拳,道:“敢问这位便是指挥使薛离薛大人吗?” 薛离微一点头,道:“是我,你如何认得我?” 衙役脸上激动之色更浓,道:“大人,您可算来了,老爷与小姐……” 薛离蹙眉道:“秦大人与蓁儿怎么了?” 那衙役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说,道:“您请进,一看便知。” 薛离对朱欣婷点了点头,朱欣婷推着轮椅跟了进去。 进到府衙没多久,便见屋内快步行来一人,肥胖的身躯行走间微微颤抖着,薛离眼尖,立刻认出了秦恒,多日不见,这小老头苍老了许多,身体依旧肥胖,但脸却消瘦了许多,头发花白了一些,眼角有了些皱纹,眼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十分憔悴,一看便知,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好。 “贤婿……”隔着一段距离,秦恒便高声笑着叫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兴奋之意,三两步到了薛离近前,先是一愣,皱眉问道:“你这是怎的了?为何坐了轮椅?” 薛离呵呵笑了两声,一抱拳道:“秦大人,我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您近来可好?” 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秦恒紧紧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受伤了?”满面担忧之色。 薛离道:“我没事,此事回头再说,蓁儿呢?” 提起秦蓁,秦恒神色不由一黯,摇头苦笑道:“这孩子,忙了几个日夜,自饷银丢失那日开始,便一直不曾休息,一个时辰前因劳累过度晕了过去,刚睡下。”见薛离面露担忧之色,秦恒道:“不用担心,赢先生已然看过,并无大碍,休息一阵便可恢复,倒是你……是皇上让你来的?” 见秦恒模样,再加上秦蓁的情况,薛离不难想象,这几日他父女二人是如何过的,心中不免戚戚,道:“如此大事,我岂可不来?昨日刚在大朝会上议过此事,陛下已将此间事务尽数交由我处理了。” 秦恒面色一喜,这才注意到了朱欣婷,轻声问道:“这位小姐是……”不等薛离说话,朱欣婷盈盈一拜,笑着道:“小女朱欣婷,见过秦大人。” “朱欣婷……”秦恒神色微怔,他自然听说过朱欣婷的名字,乃是护龙使朱维龙的千金,可她怎的与薛离到了一起? 薛离看出了秦恒的想法,带着笑意道:“秦大人莫要奇怪,婷婷是自己人,与她父亲不是一路,我行动不便,陛下特意让她照顾我的,您有话直说便是。” 秦恒对朱维龙的印象不是太好,心存戒备,不过既然薛离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多想,冲朱欣婷点头笑了笑,道:“昨日大朝会,情况如何?陛下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薛离将昨日大朝会上的事情,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最后笑着道:“我向皇上立了军令状,定要将此事查清,若寻不回饷银,咱翁婿二人,便等着一起下大狱吧,哈哈。” 听罢,秦恒脸色大变,压着声音惊呼道:“你糊涂啊!怎敢将这种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你也知晓此事另有蹊跷,若当真寻不回饷银,你我二人一起完蛋,那你从前所有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糊涂啊!” 见他满面焦急之色,确是发自真心为自己考虑,薛离暗暗感动,朱欣婷也有些动容,对这位秦大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朱欣婷道:“秦大人不用担心,薛离既然敢接,便是有些把握的,我也会尽力助他,而且此间也承载了陛下的一些意志,您现下只要尽力配合便是。” 见朱欣婷这时候开口说话,秦恒大感意外,他知道这姑娘的名声,可她与薛离的关系,已经好到这般地步了吗? 薛离笑了笑,道:“您别意外,婷婷昨日与我一起去的大朝会,是陛下恩准的,所以她知道所有事情。”说着,薛离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距天大亮尚有些时间,我们别在这耽搁了,您带我去微山湖看看,顺便说说整件事情的细节,今日正午,下水捞银子。” 秦恒神色一怔,心头微凛,道:“你说什么?下水捞银子,你说银子在微山湖?” 薛离点头道:“早在您这出事后的第二日,锦衣卫的人便已介入调查,现已寻到了银子所在,也寻到了一些幕后凶手的线索,只是出于保密考虑,此消息只有我知晓,以免节外生枝。” 秦恒神色微变,又是一喜,叹道:“难怪老夫将方圆十里,都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寻到银子,居然被那贼人藏到了湖里,真阴呐!” 薛离笑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正要说话,却被朱欣婷阻止了,她见薛离模样,抬手摁住他两侧太阳穴,轻缓地揉捏着,道:“你先休息片刻,做自己的事情,我来与秦大人说。” 见他二人这般模样,秦恒明显一愣,看出了些什么,不禁嘴角微翘,露出个很隐晦的暧昧笑容,心里对薛离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子可真有两下子啊,连朱欣婷都叫他拿捏了!佩服,当真佩服! 朱欣婷一边给薛离按着太阳穴,一边将薛离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又问了秦恒关于丢失饷银的全过程。 原来整件事情,现在想来都是阴谋,押送饷银的队伍,在途径济宁时,要求就地驻扎,休息一晚,而秦恒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既然是运往京城,用作军饷的银子,那绝对不能出事,夜间赶路也不方便,便答应了领队的请求,谁知便是这个决定,让自己卷入了这场轩然大波之中,现在想想,自己当真是糊涂至极。 待二人将话说完,薛离突然开口道:“贺通,你立刻出发,去叫邹围城过来见我。” 贺通抱拳道:“是!”说完转身就要走。 朱欣婷却叫住了他,道:“贺大人,你不能这样去,要多带些厉害的人随行。” 贺通一愣,皱眉看向薛离,不明所以。薛离反应过来,轻轻一拍额头,道:“没错,多带些三处与五处的兄弟,打架杀人的那种,不管用什么手段,但凡阻拦邹大当家的,一律都给我杀了,若是能抓几个活口是最好。” 第227章 办法 薛离一行到达微山湖的时候,天色已然亮了许多,晨光微曦,火红的朝阳将湖面映得一片微红,波光粼粼的广阔湖面上,有几只早起的水鸟在那自在游动着,不时扑棱几下翅膀,用尖尖的鸟喙梳理着羽毛,微凉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些潮湿水汽,让人精神微震,清爽了不少。 迎着湖风,薛离紧了紧身上衣服,朱欣婷道:“你打算如何打捞银子?”这微山湖面积极大,看水的颜色便知不会太浅,八十万两白银,也不知是以什么形势沉在湖底,往上捞着实有些困难。 薛离道:“还不知道,要先弄明白水下的情况。”这时,几道黑色人影自远处湖边的芦苇荡里跑了过来,到了近前,纷纷单膝跪地,一齐道:“见过公子!” 薛离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是……”他自然看得出这些是锦衣卫的人,但却是些生面孔,可又从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上察觉到了一些其他。 其中一人道:“属下受贺大人之命,在此看守湖底沉银,附近尚有近百兄弟,听候公子差遣。” 薛离微一点头,既然是贺通安排的人,那也就说得通了,道:“湖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人道:“回公子,八十万两白银用一百六十只箱子装着,水深八丈六尺,其外裹着五层渔网,怕是不太好往上搬运。” 八十万两分一百六十只箱子,平均一箱五千两,也就是五百斤,借着水的浮力,一箱一箱往上运也不是不行,只是工程量太大,而且水那么深,十分危险,弄不好就会淹死人,这种笨办法是绝对不能用的。 薛离暗暗计较一番,却听朱欣婷眉道:“五百斤的箱子,在水下无处借力,便是四个人也抬不上来,弄不好便会出事,怎么办?” 秦恒沉吟片刻,道:“一箱一箱往上搬肯定不行,那银箱在湖底必然占了大片地方,又如此之重,陷入淤泥之中,靠人力的话,基本不可能完成,除非打开银箱,一点一点往上拿……” 银子寻到了,秦恒的心思本已有些活络起来,可眼下却又面临着这个难题,说完后面那句,连他自己都暗暗好笑自己的建议,那许多银子,若一点一点往上拿,工作量大不说,万一少了或者丢了,怎么办?他摇头苦笑道:“方才那话,当我没说。” 薛离哈哈轻笑了两声,道:“八十万两银子,光靠人怎么可能搬上来?需得用些手段才行。” 听他说话,朱欣婷与秦恒皆是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有办法了?” 薛离道:“办法倒是有,但我要先弄清水下的情况,看看裹住银箱的渔网够不够结实,所以需要下水去看看。” 秦恒眉头微皱,道:“你是想连着渔网一起打捞上来?这不可能,八十万两啊,而且还是陷入湖底淤泥之中的,那得多少人才能拉得动?”他觉得,薛离的想法,比自己方才说的还要荒唐。 朱欣婷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更了解薛离,见他神色,她道:“你便莫要卖关子了,有什么法子赶紧说出来。” 四十吨的东西,靠几张渔网,肯定是拉不上来的,想了想,薛离问那锦衣卫道:“湖底的情况,你可曾亲眼见过?” 那人道:“属下亲自下去查看过,便是方才与公子说过的那般情况。” 薛离点了点头,道:“这样,你用纸笔将湖底银箱摆放的形态与位置画出来。” 那人应下,不一会儿便取来纸笔,开始画图,一边画一边说道:“一百六十箱银子,一共六层,最底层纵横数七,计四十九箱,往上第二层纵横数六,计三十六箱,第三层纵横数五,计二十五箱,第四层纵五横四,计二十箱,第五层与第六层皆是十五箱,外面以五层渔网裹着,便是这般。” 薛离接过数目极为详细的草图看了看,笑着道:“你图画得不错,很好。” 那人笑笑没说话。 朱欣婷与秦恒都围过来看着,问道:“你要这作甚?知道了又如何?能捞上来吗?” 薛离笑着道:“我也不确定,但值得一试,尚有十多日时间,实在不行,便让人一点点往上拿,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吧?”然后对那锦衣卫道:“你去准备二十根结实的绳索,要求每根十丈长短,必须非常结实,再准备二十根二丈五长的坚韧木料,竹子也可以,但必须非常结实。” 那人微微一愣,他虽不知薛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但作为锦衣卫,无条件服从命令乃是本能,他应了声,带着身边几人快速遁去。 到这,朱欣婷好奇问道:“你要那些东西作甚?” 薛离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知晓,趁现在贺通尚未回来,一应事物也未准备妥当,我想到水下去看看。” 本来还因他神秘兮兮卖关子,而有些不高兴的朱欣婷,忽听他说要下水,立马杏目一瞪,道:“不行!你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你双腿没了知觉,下了水如何行动,淹死你!绝对不行!” 薛离道:“我若不下去看看,不放心啊,此事至关重要,我的身家性命,与秦大人一家都绑在这了,哪敢大意?” 朱欣婷神色微怔,想了想,暗一咬牙,道:“你想下去看什么?我替你下去,总之你不可以下水,太危险了!” “这……”薛离犹豫不定,朱欣婷柳眉一挑,道:“怎的,你不相信我?” 薛离连连摆手,笑着道:“别瞎想,我岂会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这水可有八丈多深,水性差的根本别想下去,我担心你出事。” 朱欣婷笑了笑,道:“叫你小看我,我水性很好,莫说八丈六,便是十丈六我也去得,你只说你要看什么。” “那你千万小心,”薛离道:“我要知道那每层银箱的围长是多少,湖底淤泥的软硬程度,绳索能否穿到银箱下面去。” 朱欣婷道:“你是要用绳索将银箱捆绑成一个整体?可你如何将之弄上来?” 薛离道:“正是,你看这图……”薛离在图纸上,底层银箱的底部用毛笔点了点,道,我要将绳索穿过每一只箱子底部,然后再用绳索横着将每层银箱捆住,从下往上,它们便成了一个整体,此间有渔网兜着,力却作用在绳索之上,它便不会散掉,到时候再往上拉,只要银箱浮上来,再想打捞便容易许多了。” 朱欣婷看得明白,也理解了他的意思,皱眉道:“可你如何将它们拉上来?不仅银箱很重,那湖底淤泥的粘性便不小……” 薛离笑着道:“这你不用管,到时候自会知晓。” 朱欣婷稍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继续追问,道:“那你在此等着,我下去看看,”然后看向秦恒,道:“秦大人,能否向您借副水靠用用?” 秦恒连忙点头,道:“自然可以,朱小姐稍等。”随即挥了挥手,身后的衙役会意,立刻离去,不一会儿便拿了副黑色水靠回来,双手递给了朱欣婷。 第228章 老不修和不要脸 朱欣婷接过水靠,也不多言,当即便穿上了身,黑色如鲨鱼皮一般光滑紧致的行头,顿将她身材勾勒出道道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波涛汹涌,山峦起伏,惊心动魄,让人担心那衣服会不会被挤破。 薛离静静地看着,嘴角泛起一丝荡笑,嘿嘿轻笑道:“这衣服似是有些小了啊。” 朱欣婷脸色微红,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多做在意,身材本就是她引以为傲的一桩事情,见薛离色眯眯的模样,嗔道:“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薛离哈哈大笑,双指做出扣自己眼珠子的动作,道:“不用你抠,已经掉了,你行行好,带上我的眼珠子,一起下水。” 心中羞涩,但对薛离的反应又有些自豪,不去理他,道:“我下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很快便上来。” “注意安全。”薛离笑着点了点头。 朱欣婷嗯了声,当即跳入水中,娇躯轻轻一扭,便如一条光滑妖娆的蛇头鱼般,往水下潜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片刻后,秦恒带着笑意问薛离道:“你小子老实交代,与这护龙使的千金是何关系?” 薛离收回盯着水面的目光,摇了摇头,道:“关系?尚未发生,秦大人以为应该是何关系?” 对这小子的无耻早已了解,秦恒道:“我看这朱小姐待你不错,你便没有一些别个想法?你在京中的事情,老夫也略有所耳闻,这姑娘有些本事,身份背景也很是了得,你若能将她收服,对日后许多行事,都将大有帮助。” 见薛离望着水面微笑不语,秦恒接着道:“对付女子,你小子很有一套,但这朱欣婷却非一般女子,必要之时你该用些必要手段。” 薛离有些好奇,看着秦恒笑着问道:“请秦大人指点,何为必要手段?” 秦恒龌龊一笑,鬼鬼祟祟地轻声道:“我听说你便一直与这姑娘同住一处,你也知道,这女子的清白大于性命,你若寻着机会,坏了她的清白之身,那她还不对你死心塌地?” 牲口啊,老秦你个牲口!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太他妈彪悍了!公子我是这样的人么?难道是我太保守了?不行,我要放开一点,再放开一点,向老秦看齐!我应该用强还是用药呢? 被秦恒这副为老不尊的惊人之语的模样吓了一跳,薛离呵呵轻笑道:“我说秦大人,有您这么做长辈的么?教我行此等下作之事?” “哎?”秦恒大手一挥,正经道:“这如何能叫下作?此乃策略,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诉蓁儿,待你将生米煮成了熟饭,此事便算板上钉钉了,不仅对你日后行事大有益处……”到这,秦恒的神色逐渐暧昧,道:“这朱欣婷相貌身材皆是上等,于你而言不也是一种艳福吗?” 妈的!摊上这么个老丈人,我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很为难啊。薛离嘿嘿贱笑着道:“秦大人果然见解独到,看来您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之人呐,经验丰富,今后还望您多多指教。”随即脸色一正,道:“不过您也太小看这丫头了,她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对她做的事情,哪件能瞒得住她?太难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听他这话,秦恒便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子一早便有了这般想法,不过也是,以这小子无耻的性子,有这等优质的女子在侧,他怎会不动心思?我这是瞎操心了,他若当真是个正人君子,我蓁儿岂会就此沦陷?大意了! 秦恒道:“所以你应该用些特殊手段,比如那药物辅助,你若想,老夫可给你弄些好药来,定能助你将这姑娘拿下,你意下如何?” 日!这老小子真不是一般的**,而且他让我拿下朱欣婷的心思,显然比贺通还要重,过去倒是我小看这老小子了。 薛离心思活络起来,嘿嘿笑道:“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下流的人么?用药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再说也用不上。” 秦恒两眼一眯,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被那肥肉这么一挤,几乎成了一道缝隙,有些兴奋地道:“哦?如此说来,你们已经有进展了?快说说,你估计多久能将她拿下?” 薛离正色道:“秦大人,你也太轻看我了,凭我薛公子的人格魅力,再加上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相貌,哪里还用得上药物?公子我往那一站,便是一副上好的**!” 一个老不修,一个不要脸,这一老一少对视片刻,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对秦恒而言,他是想让薛离利用朱欣婷,哪怕玩儿些阴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成,这就是一个搞政治的人的观念。可对于薛离而言,一方面是不想与秦恒,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所以便顺着他说。 另一方面却是“阳谋”。正如他所言,朱欣婷知道他对她的企图是什么,可她乐意接受,便似她曾说过的那样,“你可以骗我,我也愿意让你骗,但我希望你日后,莫要做得太过绝情。”这是一种警告,却也是一种信任与选择。 而薛离,他对朱欣婷的好与照顾,已然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习惯,他自己也快分不清,是在骗她还是发自真心了。 在岸上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忽见水面往上翻腾起一片涌动的水花,接着便听“哗啦”一声,朱欣婷的脑袋冒了出来,几缕散乱的头发黏在额前腮边,脸色略微有些发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见薛离望着自己,朱欣婷展颜一笑,道:“都看清楚了,那些……”不等她说完,薛离抽出后背衣服里的剑,连着剑鞘递了过去,道:“上来再说。” 朱欣婷抹了把脸上的水,抓住长剑微一用力,上了岸。她满面喜色,道:“我都看清楚了,你说的那些都能做到,十丈长的绳索,完全够用,淤泥也容易穿过,用……” 不等她说完,薛离取出事前准备好的毛巾,一边给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道:“别急,慢慢说,先将水擦干,别着凉了,蹲下……”不由分说,他将朱欣婷拉着蹲到自己身前,让她背对着自己,然后解开她的发髻,用毛巾慢慢擦拭起来。 “天气寒冷,若不赶紧将头发擦干,以后上了年纪,容易落下头疼的毛病,一会也赶紧将水靠脱了,回去洗个热水澡……” 朱欣婷愣愣蹲在原地,任他施为,心里暖烘烘的,又甜又酸,久久无语。 见薛离举动,秦恒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这小子说得不多,可做起来却厉害得紧,这般细心体贴,哪个女子能扛得住?厉害,当真厉害,后生可畏啊。 将头发大致擦干,薛离才带着笑意道:“我说的那些能完成就行,别的你不用管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办,你现在回去洗个热水澡,一定要将头发擦干。”说着,他将毛巾顺着她头顶往前一抹,来了个“猫儿洗脸”,吓了朱欣婷一跳。 这坏人,当我是小猫了吗?怎的这般给我擦脸。朱欣婷“呜呜”叫了两声,好容易才挣开他捂住自己脸的毛巾和手,转过身来,道:“那你告诉我,你要如何将银子捞上来?”根据她的观察,那一百六十只箱子非常沉重,而且最底层已经陷入淤泥之中,想往上拉几乎不可能。 薛离笑着在她头上轻拍了拍,道:“先回去沐浴换衣,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了,等贺通他们回来再告诉你,快去吧,别着凉了,听话。” “听话”二字便似有着某种魔力一般,朱欣婷心头轻颤,俏脸爬上一丝红晕,有心想继续追问,但见薛离无比认真地神色,她乖巧地“哦”了一声,起身快步往济宁城而去。 至此,秦恒也没了继续讨论“拿下朱欣婷”的心思了,就这情况来看,朱欣婷估计已经成了薛离“烂在锅里的肉”,跑不掉了。他道:“你打算如何打捞银子?” 薛离问道:“您这能弄来吃水量最大的船是多大?” 秦恒不明所以,略一沉吟,道:“山东水师倒是有些运物资的大船,约莫能装万斤货物,你要这大船有何用处?” 薛离想了想,八十万两白银就是八万斤,装万斤的船只远远不够,他道:“不够,有没有再大一些的船只?” 秦恒蹙眉道:“万斤货船已然不小了,再大了也用不上,你是要用大船装银子吗?” 薛离未做回答,沉思片刻,道:“吴江水寨专门搞水路运输,他们最大的船是多大?” 秦恒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他们有一些搞海运的船只,我见过三万斤的,怎么了?” 薛离微一点头,道:“那便等邹围城来了再说,先回去吧,我有些饿了。” 第229章 初次见面 回到济宁府衙之后,秦恒给薛离二人安排了食宿,现下也只等贺通回来,以及那些绳索木棍准备妥当,便可开始捞银子了。 在此之间,不论秦恒与朱欣婷如何询问,薛离就是不愿将捞银子的办法说出来,让这二人老大一阵恼火,可对于薛离而言,他不是不愿说,而是不好说,这办法能否行得通还两说,他把握也不是很大,若此时说了,到时候办不成,面子上挂不住。 时间来到下午时分,薛离正与朱欣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衣衫掠起,被风吹动的声音,来势极快,薛离微一蹙眉,回头望去,正见秦蓁踏空而来,轻功十分俊俏,只是她脸上带着的煞气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朱欣婷却不认得秦蓁,见她来势汹汹,直奔薛离,朱欣婷柳眉微蹙,想都没想,直接纵身而起,迎着秦蓁而去,吒道:“大胆!来者何人!竟在府衙内行凶!” 不待薛离说话,那二女便已撞倒了一处,四只玉手翻飞间,顷刻过了四五招。 朱欣婷乃刚晋级八品中的高手,秦蓁却只有七品初的实力,二人内力相差一大截,她自然讨不了好,立刻败下阵来,捂着手腕向后退了十多步方才站稳。 秦蓁俏脸带煞,吒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家里与我动手!” 朱欣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秦蓁,见这小姐十五六岁的年纪,着一身水粉衫子,模样俏丽,她下意识回头看了薛离一眼,心中升起一阵酸酸之感,难怪这人如此紧张秦恒一家的事情,这秦小姐倒是有几分姿色,正应了这坏人的好色本性。 尽管知道了秦蓁的身份,可朱欣婷是什么人?她与薛离在一起时才收了许多古怪性子,面对其他人,尤其是挑衅自己的人,哪儿还有那么好说话,当即立在原地,背着双手,似笑非笑地道:“你问我是谁?哼哼,我是来救你秦家之人,你是要与我打架吗?” 秦蓁神色一怔,便也注意到了朱欣婷的模样,该说不说,她生得极为好看,尤其是那身材,比自己强了许多。她本因连这几日操劳奔波,身心俱疲,直到今日晨间方才昏倒睡下,至此方醒。 醒来后听闻薛离来了,心中既高兴又委屈,本想来寻他,扑到他怀里好生痛哭一会,诉诉相思之苦,寻求些安慰,此时却见朱欣婷与薛离在一起,心里顿生怒火,这才有了见面便动手的事情。 见朱欣婷模样,秦蓁银牙紧咬,哼道:“打就打,当我怕你不成!来救我的乃是我未婚夫婿薛离!与你有甚关系!” 朱欣婷嘴角微掀,冷冷一笑,道:“真个是不要脸,谁是你未婚夫婿,他与我同住一屋已有数月,却成了你的未婚夫婿,你是有多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秦蓁虽脾气火爆,但更多还是率真单纯,很是要强,论起嘴上功夫,哪是朱欣婷的对手?被她言语相激,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吒道:“你说谁不要脸!我看你才是不要脸!抢了他人夫婿,竟还是如此猖狂,妖女受死!” 朱欣婷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并不惧她,一边迎着她而上,一边火上浇油道:“脸皮这东西最是无用,我要来作甚?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婿吗?可他却与我同住一屋,同床共枕过了,怕是不会要你了,咯咯咯咯……” 听了朱欣婷的话,顿觉她那笑声中满是嘲讽得意,秦蓁脸色通红,复又煞白,银牙都快要碎了,拼尽全力,大开大合,与朱欣婷战到了一处。 薛离暗暗苦笑摇头,他没想到,这二人初次见面便动起了手,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更不明白,朱欣婷干嘛要这样刺激秦蓁,这不没事找事么? 看了片刻,见秦蓁虽下手凶猛,但却伤不到朱欣婷分毫,而朱欣婷也未真个下重手,倒像是在与秦蓁戏耍一般,薛离这才放下心来,朱小姐这是要干嘛?他不知道,朱欣婷这是吃醋了,却又寻不到合适的方法宣泄,便用了这法子。 见她二人过了数十招,秦蓁渐落下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薛离苦笑道:“差不多行啦,怎的见面一句话没说便动起手来,我……” “闭嘴!”朱欣婷与秦蓁同时娇吒喝止了他的话,继续拳来腿往,分毫不让,打得热火朝天。 薛离悻悻低头,摸了摸鼻子,受了伤就是不方便,若未受伤,此刻便可将她二人拉开了,今后都是自家姐妹,总打架像什么话?还有一个傀儡师安觅儿,若到时候她也参与进来,那家里可就热闹了。不行!这种有损我薛家团结的不正之风,一定不能任其发展下去,否则我日后还有好日子过么? 摸了摸鼻子,薛离急中生智,突然“哎哟”一声痛呼,然后紧紧捂着肚子,大叫道:“疼死我了!救命啊!疼死我了!” 见状,朱欣婷与秦蓁二人皆是一惊,丢下彼此,匆匆赶了过去,急切问道:“你怎么了?哪里痛!” 见她二人在自己面前,便似两朵并蒂莲花般娇俏美丽,薛离不由眼前一亮,心中却也有些得意,这办法果然管用。他赶紧一手一个,分别抓住二人手腕,分开左右,自己搁在当间,道:“你们别打了,我肚子疼,钻心得疼,你们若不管我死活,便接着打。” 朱欣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要与秦蓁动手?她也不曾得罪自己啊?对于自己方才那下意识的行为,她心里突然“嘭嘭”直跳起来,自己问自己是怎么了,实则心里却已知道了原因,自己这是吃醋了。 但她却不愿意承认,我怎会吃这种醋?这坏人与我有何关系?她的心很乱,但却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神怪异地看着薛离。 秦蓁不知朱欣婷心中所想,她此刻只关心薛离的情况,连忙轻拍着他的背,关切地道:“你怎的了,为何会肚子痛?” 匆忙间见到,薛离眼中闪过的捉黠之意,朱欣婷立刻明白过来,准是叫这坏人骗了,她笑容满面地看了看秦蓁,柔声对薛离道:“肚子痛啊?来,起来让我看看,是不是怀宝宝了。” 呸!秦蓁眉眼晕红,狠狠瞪了朱欣婷一眼,这不知羞耻的女人,竟说出这种话来,居然还说我不要脸,我看你才是真的不要脸! 见秦蓁瞪自己,朱欣婷不以为意地展颜一笑,并不解释,自己此番如此失态,都是这坏人害的,她要让薛离在秦蓁面前露出真面目来。 一听朱欣婷如此说话,薛离便知,自己的小计俩已经被她看穿了,心中暗暗苦笑,这丫头太聪明,以后什么事能瞒得住她? 正不知该如何应付,院门外却传来了贺通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公子!小的回来了!邹大当家也来了!” 见状,薛离赶紧抬头,正见贺通领着邹围城进来,他面色大喜,连忙道:“来得正好!来得正好!贺通,快推我出去,我们去湖边看看情况!哎?邹大当家,勿用多礼,有话我们出去再说!” 挥手阻了邹围城的礼数,薛离一边摇着轮椅一边冲贺通猛眨眼,贺通却是与他配合很多回了,见此情况,立马便猜出了个大概,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冲朱欣婷与秦蓁咧嘴一笑,推着轮椅便往外走,看的邹围城一阵莫名其妙,这是唱的哪出? 见薛离仓皇逃走,朱欣婷挑眉微笑,暗咬银牙,却没有追出去,而是笑着问秦蓁道:“还打不打了?” 第230章 吴江水寨的情况 见薛离急匆匆逃离,秦蓁双眸一瞪,便要追上去,却听朱欣婷向自己问话,她止住步子,哼道:“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朱欣婷冷笑摇头,也不啰嗦,突然长身而起,一指点向秦蓁胸口,此前有薛离在场,她动手时还多少有些顾虑,不想让薛离难做,此时薛离已然离开,她心里压着的古怪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终是下了重手。 秦蓁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朱欣婷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她此前一直都是让着我的?心中正这般想着,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朱欣婷玉手翻腾,划出一片雪白丽影,青葱般的玉指,不偏不倚地点在自己胸口。 一股极为集中的力道迎面撞来,秦蓁未做出任何反应,顿感胸口疼痛,呼吸滞塞,连着往后退了十数步方才站稳。她心头吃惊,面带寒霜,冷冷望着对面的朱欣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朱欣婷轻笑摇头,淡淡地道:“薛离爱护你,我却不会惯着你,别与我说什么脾气不好,我脾气也不好,你若再招惹我,薛离也救不了你。”让秦蓁吃了些亏之后,她心里压着的莫名情绪,终于释放出了一些,感觉舒服多了,便不再与秦蓁纠缠,快步往外追去。 秦蓁吃了亏,心里非常不爽,但她却不傻,只方才那一下,她便已经清楚了,自己与朱欣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根本打不过,可她心里却对朱欣婷此前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她与薛离已经同床共枕过了?不行,我一定要寻薛离问清楚!便也追了出去。 出了府衙有段距离之后,贺通才嘿嘿笑着问薛离道:“公子,方才那是怎么回事?我见朱小姐与秦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对路子啊。” 薛离挠了挠头,无奈一笑,道:“都打起来了,这事儿没法说,我真不知道朱欣婷那丫头,在搞什么……” 贺通贼眉鼠眼地坏笑道:“小的虽不曾亲眼见到当时情况,但也能猜出一些,无非便是两个女子,因公子您的魅力而互相吃醋了,打一架很正常,这很符合您的身份与魅力啊,您如此出色,应该要慢慢习惯这种事才行。” 听这厮马屁拍得当当响,薛离哈哈一笑,将此事揭过,这才看向一旁的邹围城,上回在凤阳一别,已经过去了好些时间,他笑着道:“邹大当家,你那里的情况如何?” 邹围城抱拳行了一礼,正色道:“大人,情况在下已然知晓,多谢您出手相助。” 薛离微微蹙眉,没明白他的意思,问贺通道:“什么情况?” 贺通微微一笑,道:“公子您算无遗漏,小的去到吴江水寨之时,那里的确叫人挟持,不过那些人都已叫小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精光闪闪,带着一抹嗜血的兴奋之色。 薛离微一点头,道:“是些什么人,群英会的么?” 贺通点头道:“没错,群英会白虎堂堂主武空亲自坐镇,另有三个八品上的高手。”到这,他给邹围城使了个眼色,道:“你将具体情况与公子说一说。” 邹围城点了点头,道:“大人,此次官府运送饷银之事,本待是由我吴江水寨负责,但却叫那群英会从中搞了破坏,他们出动大批武林高手,威逼我水寨不得参与此事,而且那白虎堂堂主武空也并非此行的领头之人,尚有更厉害的角色,在下不认得那人,但从武空对他的态度不难看出,此人地位应该在武空之上。” “至于武功修为,怕是也在武空之上,此番若非您派贺大人前去相助,我吴江水寨怕是难逃此劫了,邹某感激不尽!” 听邹围城说完,薛离暗暗点头,情况与朱欣婷猜得一模一样。他道:“那些人现在何处?都死了?” 贺通道:“哪能都杀了,咱们的人也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武空逃遁,在吴江水寨中逗留的四十余群英会中人,除了两**口之外,其他都尽数斩杀,小的担心您这里急着用人,便未将活口带来,现下吴江水寨,有咱们的人在暗中保护,暂时不会有危险,先紧着您这里的事情,事后再去处理群英会的人。” 薛离微微点头,对贺通的安排非常满意,道:“你怎知我会去处理群英会的人?” 贺通嘿嘿一乐,道:“小的也是猜的,以您的性格,哪有有仇不报的道理,那对头已经欺负到了头上,您收拾他不是早晚的事嘛,而且皇上也已将群英会定了反贼之名,嘿嘿,小的斗胆,即便您不想去寻群英会麻烦,先处理此处事务,应该也不会影响您的计划。” 听贺通当着邹围城的面直接说这些,薛离有些意外,看看邹围城,又看看贺通,意思很明显。贺通见状微微一笑,一把搂住邹围城的肩膀,道:“大人放心,小的早在离开凤阳时,便将邹大当家的毒解了,他如今是自己人,我可没有胁迫他,不信您自己问,我二人如今是好兄弟。” 邹围城躬身抱拳,深施一礼,道:“大人,贺大人所言不差,在下虽非什么英雄人物,但也知晓薛王爷的名声,更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此等家国大事,我也许出不上太大的力,但贺大人有句话说得极有道理,做到何种地步不是标准,身为大华子民,尽心尽力才是标准。蒙您不弃,我邹围城与吴江水寨四千兄弟,今后便在您麾下办事了。” 做到什么地步不是标准,尽心尽力才是标准。薛离笑着点头,扶了扶邹围城,笑着问贺通道:“方才那句话,当真是你说的?老子怎么那么不相信呐,你这厚颜无耻的骚人,也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快说,你最近可是偷偷看书学习了?”他此刻心情大好。 贺通嘿嘿直乐,谄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跟着您办事,受您的阳光雨露日夜熏陶,总该学会些什么不是?至于看书学习嘛,您也知道我,看看春宫画册还有些可能,至于圣贤书嘛,看不得,看不得!” 薛离哈哈大笑,对这老小子厚颜无耻的马匹功夫十分佩服。随后又道:“此间事务不得大意,要先将银子的事情处理好,此间事了,我有个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届时你将一处执事的位子交给齐东成。” 虽是要退出官职,可贺通却没有任何不适,他了解薛离,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自己去办,单是这份信任,便比那执事的官职分量重,他连连点头,道:“公子只管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替您办好每一件事,只是眼下这情况,我们如何打捞银子?” 这时,朱欣婷刚好自远处走来,笑着道:“薛离,情况如何了?能告诉我如何捞银子了吗?” 见她与秦蓁一前一后过来,薛离顿觉头大,却也知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招招手让她过来,指了指邹围城道:“这位便是吴江水寨的大当家邹围城,你们见过的此次打捞沉银,需得借助他的力量,你猜怎么着?贺通去了吴江水寨,果真如你所料,他们受了群英会的要挟。” 对此,朱欣婷并不意外,冲邹围城微微一笑,道:“邹大当家,久仰大名,许久不见了。” 邹围城一愣,连忙抱拳道:“不敢不敢,夫人果然与薛大人一般,冰雪聪明、料事如神,邹某佩服。”他不知朱欣婷身份,怎么也不会将她,与当初偷自己银子小叫花联系起来。 一声“夫人”叫的朱欣婷俏脸一红,有心想解释,却见秦蓁赶了过来,她摇摇头,道:“邹大当家客气,此番还要多多倚仗你的力量相助。” 见秦蓁过来,又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邹围城神色一顿,看向在一旁偷笑的贺通,贺通假模假式地咳了两声,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道:“邹大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位朱小姐乃是神龙教教主朱维龙的千金,如今是我家公子的夫人,这位是秦恒秦大人的千金秦小姐,也是我家公子的夫人,快些见过了。” 邹围城一愣,连忙抱拳道:“邹某,见过两位薛夫人!” 薛离脸色发黑,贺通偏过头去无声哈哈大笑,笑得脸红脖子粗。 秦蓁杏眼一瞪,哼道:“什么两位薛夫人!”然后瞪着薛离哼道:“薛离,你给我说清楚,她是谁,为何被称作你的夫人!” 薛离一阵头大,恨不得冲着贺通的屁股来上那么一脚,这老小子,唯恐天下不乱!正要解释,却听朱欣婷轻笑着道:“怎的,便许你与薛离交好,我便不行吗?我与他两情相悦,早已同床共枕过,有了夫妻之实,说起来你还在我之后,你可是心中不服?” “你!”秦蓁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酝泪,泫然欲泣,狠狠瞪着薛离,恨不得生食其肉。 薛离狠狠瞪了贺通一眼,比着口型无声道:“你给我等着!”这让他如何解释?告诉秦蓁情况不是这样的?那岂不是一点面子不给朱欣婷?若将这小妞惹急了,后果会很严重。 薛离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些,我要准备捞银子了,邹大当家……” 第231章 准备妥当 邹围城精神一振,立时躬身抱拳道:“在,请大人吩咐!”在得知薛离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心里便有了对薛离的敬仰之情,亦或是说对薛建山的敬仰之情,又或者说,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对那种为国为民铁血英雄的敬仰之情,所以此时能帮到薛离,让他心里无比激动。 薛离道:“听闻吴江水寨,有可吃水三万斤的大型海船?” 邹围城道:“是,我吴江水寨,走的便是江河湖海各路运输,最大的船只可运载四万斤货物,大人有何吩咐?” “越大越好,”薛离满意点头,道:“此番运往京城的八十万两饷银遇祸之事你已知晓,我需要两艘吃水量四万斤的大船,弄到微山湖来,你需要多久能办到?” 邹围城略作沉吟,正色道:“两艘海船,运到微山湖,人手充足的话,约莫最快后日晌午可达,不知大人要这船只用作何用?” 听他这么说,薛离便放心了,笑着道:“这个你暂且别管,只管弄来便是,人手不是问题,我让贺通随你一起,需要多少人,他自山东各地给你调集官兵,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邹围城道:“请大人吩咐!” 薛离道:“两艘大船运来之后,要将每艘船都装满泥沙,能装多少装多少,然后停在微山湖中听我调用。” 这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不仅是邹围城,一旁的朱欣婷、秦蓁几人也想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邹围城却也不多问,正色道:“大人放心,在下这便去准备,若要装满泥沙的话,最迟后日日暮之前便可运达。” “好,”薛离轻轻拍了下轮椅扶手,道:“你即刻去办,贺通!” 贺通精神一振,应道:“小的在!” 薛离自怀里摸出黑铁令,道:“你带上我的令牌,随邹大当家一起出发,若需要人手,着你就近抽调官兵使用。” 这已经是薛大人第二次将黑铁令交给自己了!贺通心潮澎湃,对薛离对自己的这份信任万分感激,他连忙躬身抱拳,双手接过黑铁令,大声应道:“小的遵令!请公子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薛离笑着道:“别光说得好听,若给此事办砸了,你也别来请罪了,老子直接将你小子扒光,丢进微山湖里喂王八,赶紧滚蛋!” 贺通挨了骂,心里却暖烘烘的,对薛离万分感激,就差落泪了,他偏过头去,在邹围城肩膀上用力一拍,道:“老邹,我们走!办事去!” 邹围城自己便是一方大势力的掌权人,自然知道最高统领的令牌意味着什么,而且薛离给贺通的,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令牌,这东西有多厉害,但凡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就是比起皇帝的金牌,也不遑多让,所以他十分理解贺通的心情。 同时也对贺通有了新的认识,能被薛大人如此信任,他绝非一般的锦衣卫官员! 贺通二人匆匆而去,薛离长长松了口气,有两艘运载四万斤的大船,这事儿就算成功一半了。 见薛离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安排下去,此时神态轻松了许多,这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秦蓁也顾不上追问他关于朱欣婷的事情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这大船有何用?” 薛离笑笑,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然后自言自语地轻声道:“那准备绳索的人,怎的还没回来……”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四万斤就是二十吨,两艘船便是四十吨,湖底的银子有四十吨,再加上水的浮力,应该不难将银子捞上来的,只是银子浮上来之后,该用什么法子弄上岸呢? 见薛离沉眉思考,秦蓁似又要追问他,朱欣婷虽也气恼这坏人卖关子,但也明白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差错,她轻轻拉住秦蓁衣袖,微一摇头,道:“莫要打扰他的思绪。” 闻言,秦蓁神色一愣,就要驳斥,却又见薛离思考模样,生生将话咽了回去,抽回衣袖,轻声嘟囔道:“莫要碰我。” 朱欣婷也不与她计较,眼前的薛离,给了他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这坏人不作怪、不胡说八道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反而有了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吸引力,真是…… 俏脸微红,朱欣婷走到薛离身后,双肘轻轻搭在轮椅靠背上,伸出纤纤玉手,在他两侧太阳穴上缓缓揉按起来,柔声道:“想不出法子便暂且别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见状薛离任由朱欣婷按揉他头部,似还有些享受的模样,秦蓁秀眉一皱,便要发怒,简直太过分了!当我不存在吗?! 这时,暮色夕阳中,一群身穿黑色官服的锦衣卫自远处快速奔来,约莫十人,肩上扛着竹棍、木料、绳索一应事物,朱欣婷惊喜道:“回来了!” 薛离回过神来,见那行人过来,他连忙招了招手,领头那人快步走到近前,将一捆比大拇指粗几分的黑色绳索放到地上,单膝跪下,抱拳道:“大人,东西准备好了,您看看能不能用!”随即一挥手,身后那些人便将竹棍、木料放了过来。 薛离弯腰拿起黑色绳索用力扯了扯,这不是简单的麻绳,里面参了不少编成麻花状的蚕丝,还有一些如橡胶一般柔韧的东西,混着麻绳裹在一起,十分坚韧结实。 他用力扯了扯,绳索有着一些不太明显弹性,以他的力道,竟没动撼动分毫,随即笑着问道:“这是什么绳索?很结实,够用了。” 那人面色微松,就怕自己第一次给指挥使大人办事,却没能让他满意,那就太说不过去了。他道:“大人,这绳索用了冰蚕丝与鹿筋,麻绳也是特制的,属下请了五处的兄弟帮忙,已然备了二十根,每根皆是十丈长短。” 说着,他又拿起身旁的一根成人大臂粗的毛竹,道:“大人再看看这个,也是请了五处的兄弟精心加工而成,您看看能不能用,还有这木料,亦是非常结实,属下不知您要用哪种,便每样各带了二十根。” 薛离拿起毛竹与木料分别看了看,又试了试结实程度,每根都带着一些韧性,非常结实。他点头道:“很好,此间事了,我给你们记大功一件,包括那些五处的兄弟们!剩下的东西呢?” 那人道:“多谢大人!这些是拿给大人看的,其他都已运到了微山湖畔,有咱们的人看守着。” 薛离点点头,道:“很好,定要将这些东西看紧了,我有用,你们先下去,注意附近的动静,莫要叫贼人靠近了,如有违抗者,先拿后问。” “属下明白!”那人一挥手,领着一行人,带着东西快速遁去。 见薛离神色放松了少许,朱欣婷问道:“怎的?问题解决了?” 薛咧嘴一笑,道:“捞银子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可还有一件让我头疼的事情。” 朱欣婷柳媚微蹙,道:“何事?” 薛离嘿嘿一笑,左手抓住朱欣婷的柔荑,右手拿住秦蓁的小手,道:“你两个别打架了,我夹在中间很为难的,只要你两个别打架,我保证,以后一晚在婷婷房里睡觉,一晚在蓁儿房里睡觉,一定将碗里的水端平了!” “呸!”两个女子皆是心头一颤,俏脸通红,齐齐啐了一口…… 第232章 捞银子 芦苇青青露尖,碧波泱泱低吟。偌大的微山湖上,金光熠熠,夕阳斜挂,晚风阵阵,吹来淡淡水汽,水声涟涟,如歌舞伎的浅吟低唱,透着几分安宁祥和的味道。 得了贺通消息在此等候的薛离,静静望着碧波荡漾的微山湖,心中有些紧张,更有些期待,虽说理论上自己的安排是能够行得通的,可这毕竟是理论上,真正操作起来会不会出现意外,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朱欣婷立在薛离身侧,一只手搭在轮椅把手上,微微蹙眉,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这两日来,她虽多次询问薛离,要如何打捞银子,薛离也大致说了一些,可这对于她而言,还是没有什么概念,什么利用水的浮力,大船吃水的拉扯力,听上去似乎能够理解一点,可当真行得通吗? 秦蓁立在薛离另一侧,手搭着另一只轮椅把手,心里同样有些担忧,此刻听朱欣婷问话,她出奇的没有出言呛她,而是安静地听着,等待薛离给出能让自己心安的回答。 这时,秦恒自远处快步走来,小老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略有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落下几缕,挂在眼前、腮边,灰褐色的长裤裤腿,被卷到了膝盖位置,整个便似个乡野村夫一般,哪还有半点昔日封疆大吏的威严模样。 到了近前,秦恒气喘吁吁地道:“贺大人回来了,带着两千山东兵马,程德也回来了,很快便到。”这两日,他便一直忙碌这些事,因为按照薛离与朱欣婷的分析,此番打捞沉银可能不会太平。 一听程德回来了,薛离立刻来了精神,笑着道:“好,程老哥回来得非常及时,有他与虎贲营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秦恒微微皱眉,道:“按照你的意思,此番打捞银子,那背后的贼人必会出来捣乱,那我们的人马该如何安置?” 薛离笑笑,看向朱欣婷,道:“婷婷,你与秦大人说。” 这些事情的判断与分析,主要便是朱欣婷给薛离的提醒,于是她也不推辞,道:“秦大人,既然背后的贼人,不想让我们将银子运回京城,其本质便是不想朝廷与武国、东瀛开战,所以此番,不管银子能否捞上来,暗中必然有人盯着,可能是在事前,更可能会在事后,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眼下锦衣卫所人手不足,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让虎贲营潜藏暗处,暂时莫要现身,让贺通带着山东兵马过来即可。” 秦恒眉头紧锁,道:“你是说,届时会有人冲杀出来抢银子?那也太大胆了!” “有可能,但也未必,但我们不得不防,”朱欣婷道:“这算不得大胆,毕竟此前已有五千将士死亡,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秦蓁哼道:“死了活该!若无他们帮忙,贼人岂能顺利将银子沉入湖底?助纣为虐,该死!” 朱欣婷神色微顿,看了薛离一眼,见他没说话,她微微一笑,道:“此言差矣,那五千军士皆是大华儿郎,他们只是奉命行事,都是朝廷的人,听谁的不是听?你不该如此说他们。” 这话里深意满满,薛离与秦恒都听明白了,秦蓁却没听懂,她不知道“都是朝廷的人,听谁的不是听”这话里的深意,本想反驳,却又见薛离与秦恒神色淡淡,似并未对朱欣婷的话有何异议。 “此般种种皆是你的猜测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料事如神的神人了吗?”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两日里,她亲眼目睹了薛离和父亲,与朱欣婷讨论事情的过程,听朱欣婷侃侃而谈,且薛离与父亲又对她甚是推崇,心里很是不平。 朱欣婷笑笑未语,秦蓁此人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且爱使小性子,但这两日的接触中,她发现,秦蓁其实蛮可爱的,单纯率真。 不多时,就见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了两个黑点,薛离双目微凝,道:“来了。”随着两个黑点的不断靠近,逐渐露出真容,但见两艘巨大的木船,载着满满的泥沙,风帆拉满,缓缓靠近,水几乎快要漫过了船沿。 邹围城与数十身穿短衣的精壮汉子,立在沙石之上,远远冲着薛离招手,薛离挥手示意,让他们停在事先标记好的沉银位置的水面。邹围城带着几人坐小船来到岸上,抱拳道:“大人,都准备妥了,请吩咐!” 薛离笑着道:“很好,邹大当家辛苦了。”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贺通领着两千军士赶到。 薛离看了眼,微微点头道:“很好,邹大当家,你带人按照图纸,将木料毛竹以及绳索安置好,然后听我命令。” 邹围城接过薛离递来的图纸,只见上面用炭黑简单勾勒出两艘船的模样,两船之间标着用木棍毛竹连接的样子,木棍毛竹之上立着一个两丈高的架子,上面系着绳索。 再往下,水底的银箱位置与数量分明,七根绳索穿过底层七排银箱的底部,又以一根绳索围绕捆住,再往上六排银箱,又是一根绳索围绕捆绑,一直到第六层皆是如此,看上去很简单。 邹围城仔细看了片刻,默默记下,道:“在下明白,这便去安排。”然后一挥手,随行众人便将一应事物搬上小船,快速往大船而去。 这些事看着简单,可真做起来却有些繁琐,尤其是下水布置绳索的事情,若非邹围城那些人都是水中好手,还真不容易做到。饶是如此,当他们将所有事情做完,也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西方天际霞光万道,金色的夕阳洒落人间,将万事万物映得通红金亮,水草萋萋,晚风阵阵,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等着薛离下一步的命令。 薛离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沉声道:“贺通,你带人上船,只要船不沉,能上多少上多少。” 贺通精神一振,应道:“遵令!”顿了顿,又道:“上船之后呢?您一并说了,省的一会儿下令还要大喊,您有伤在身,别累着您。” 朱欣婷在旁暗笑,她早已习惯了贺通对薛离的拍马与各种殷勤。秦蓁微微蹙眉,心里大大的鄙视了贺通一番,满脸的不屑之色。 薛离笑着道:“我是腿受了伤,又不是内伤,你他娘的少拍马屁,赶紧滚蛋!让兄弟们带上铁锹,上船之后,我说开始,你们便往湖里掀沙子,给我玩儿命造。” 贺通嘿嘿一乐,浑不在意,一挥手,带着数百军士上了小船,往湖面大船而去。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薛离双目微凝,看看天色,又看看远处的大船,暗一咬牙,高高举起右臂,奋力往下一挥,喝道:“开始!” 两艘大船上的军士,开始玩儿命似的往水里掀泥沙,两船之间的木架上,那本就绷得笔直的绳索,随着泥沙不断减少,越绷越紧,木架与那毛竹木料微微弯曲,承受的力量越来越大。 朱欣婷终于看明白了,利用大船吃水的重量,加上水的浮力,将湖底的银子拉动,只要银子从淤泥中出来,一切便好办多了。此举看似简单,说穿了一文不值,可在这种情况下,能想到这种法子,又有几人能做到? 而薛离一直担心的,应该便是绳索与毛竹木料不够结实,看眼下的情况,只要木架不碎,两船之间的毛竹木料不断,应该便可大功告成了。 看了眼面色冷静中带着些凝重的薛离,朱欣婷暗暗心颤,此番济宁之行,薛离给了她焕然一新的印象,这人似乎,当真有些真本事。 泥沙越来越少,毛竹木料与架子弯曲的弧度也越来越大,薛离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不能断啊,不能断,千万不能断,否则就更麻烦了!某一刻,他突然发现,那微微弯曲的毛竹木料,微微往上抖动了一下,他心头随之一颤,没断,那应该就是,水底的银子动了! 片刻后,离岸不远处的水面突然一阵翻涌,接着就见邹围城冒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面色大喜地道:“动了大人,银子动了!银子自淤泥中出来了!” 薛离长长松了口气,心弦放松下来。朱欣婷心中大喜,知道此事算成功了大半,想都没想,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在薛离侧脸亲了一下,满心欢喜。 秦蓁气得俏脸发白,吒道:“你做什么!” 薛离亦是一愣,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把拉住就要暴走的秦蓁,轻笑道:“别急,呆会儿让你亲个够,别闹,先捞银子。”然后对邹围城道:“再去看,待银箱浮起,让他们立刻起帆,往岸边划船。” 邹围城神色一紧,道:“是!”随即再次潜入水底。 第233章 后续安排 看着浮出水面一大截的两艘大船,一直压在薛离心头的担忧终于散去,船里的泥沙已被尽数掀入水中,船上的贺通众人一个个累得大汗淋漓、面色通红,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掩的兴奋之色。 不多时,邹围城领着几个人自水中冒出头来,大手一挥,高声喝道:“起帆!” “起帆!”船上吴江水寨的人一起大吼,随即拉动帆绳,灰白色的船帆“哗啦”作响,快速升起,随即被风吹满。 在邹围城的指挥下,留在船上的吴江水寨的人,开始滑动船桨,两艘大船齐头并进,不疾不徐地往岸边而去。 见薛离双手摇动轮椅,慢慢往后退去,朱欣婷连忙要上前帮忙,却见秦蓁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前番她鬼使神差地亲了薛离一下,心里至此都还有些羞赫与难以言说的奇怪滋味。 笑了笑,示意秦蓁去推轮椅。 秦蓁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抓着轮椅往后退去。 待到大船靠近岸边,再往前便要搁浅了,邹围城才示意众人停下,然后快速游到岸边,对薛离道:“大人,银箱距离水面尚有四丈!” 薛离点了点头,道:“系绳索,拉上来!” 早已准备就绪的一行锦衣卫,搬来数根绳索,将一头丢给邹围城几人,另一头攥在手里,剩余那一千多山东军士一齐上前,待水下传来邹围城几人,拉扯绳索的信号之后,开始喊着号子一齐拉扯。 银箱被拉到了浅水区,剩下的事情便简单多了,数千军士分成几人一组,接应着银箱往上抬,待到太阳彻底落山之时,一百六十只箱子尽数上岸。秦恒激动地脸色通红,早已等着的书记官一齐上前开箱数钱,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数完。 八十万两白银一分不少,秦恒命人贴上封条,分批次运回府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回到府衙之后,秦恒摆了一桌酒宴,薛离与邹围城等人都在,这时,秦蓁才带着不屑看着朱欣婷,哼哼道:“前番有人不是说,会有贼人出来捣乱吗?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都是唬人的,我还道有多厉害呢!” 朱欣婷嘴唇动了动,面带微笑正要说话,却被薛离按住了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笑着道:“蓁儿莫要胡闹,婷婷所言未错,的确有贼人在暗中伺机而动,只是叫我锦衣卫的人吓走了。” 朱欣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蓁眼眶微红,吒道:“薛离!你为何如此护着她!她有什么好的!我讨厌你!”说着起身便往屋外跑去。 这时,贺通领着几个锦衣卫跑了过来,与秦蓁错身而过,正色道:“公子,抓到几个东瀛人!” 正要呼喊秦蓁的薛离神色一顿,秦蓁也听见了,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薛离道:“在哪儿抓到的,人呢?” 贺通道:“公子料事如神,那几个东瀛人便一直藏在暗中,待我等将饷银捞上来之后才悄然离去,咱们的人一路尾随,最终在临沂县衙将之捉住,现下正在府衙外。” 我他妈屁的料事如神。薛离哼哼道:“狗日的小鬼子,果然是他们干的好事。蓁儿,一会儿我带你去审问小鬼子好不好?” 听了贺通的禀报,秦蓁便知自己方才话说早了,心头又羞又恼,不敢应答,狂奔而去。 “蓁儿……”薛离还要再喊,但却被朱欣婷拦住了,道:“你与贺通了解情况,我去看看秦小姐。” 薛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微一点头,朱欣婷快步追了出去。 秦恒呵呵笑道:“蓁儿不懂事,你可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啊。” “哪儿能啊。”薛离笑着摇了摇头,又问贺通道:“临沂县衙抓的人,莫非那临沂县令也与此事有关?” 贺通道:“何止临沂县令,此番公子成功捞上饷银,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附近一些官府衙门多数都有反应,小的已派人仔细盯梢,随时可以收网!” “呸!”薛离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吐沫,冷笑道:“奶奶的,这帮卖主求荣的软骨头,老子不给他们都办了,便将名字倒过来写!继续查,但凡与此事有联系之人,不论官职,不论背景,一律严查!立刻传书信回京,命四处执事孟畅过来,协助审案!” “遵令!”贺通抱拳应道,复又问道:“公子要不要见见那几个东瀛人?还有吴江水寨处羁押的群英会活口。” 薛离看了看秦恒,又看了看邹围城,略一沉吟,道:“不见了,此间事务交由你全权负责,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定要将事情查清,不管什么人,但凡胆敢不配合,或者阻挠查案者,都他娘的给老子抓起来!必要之时可先斩后奏!” 贺通精神一振,应道:“小的遵令!”说完快速退下。 至此,秦恒才开口问道:“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薛离平复了下有些激动的心绪,道:“这八十万两饷银,关乎您老身家性命,更关乎我大华生死存亡,不得大意,要尽快运送回京,”然后看向邹围城,道:“邹大当家,这运送饷银一事,便麻烦你吴江水寨了,有没有问题?” 邹围城精神一振,立刻起身,抱拳道:“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完成任务!” 薛离点点头,道:“你只管办好你的事情,至于威胁你水寨的那些人,我会派人处理,定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邹围城道:“多谢大人,我这便去准备安排!” 邹围城匆匆离去,秦恒这才问道:“那你自己呢?有何打算?” 薛离笑笑,道:“让人给咱唱戏,咱怎么也得给披件行头,我另有安排,但此事还要先问问婷婷的意见,她看事情的眼光比我好。” 秦恒有些意外地道:“你便如此相信她?” 薛离微一点头,正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前在京中种种都已表明,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秦恒道:“照你这么一说,老夫对这位朱小姐,越发好奇了,我这便将她请来,听听她有何高见。” 正说着,朱欣婷去而复返,面带苦笑,对薛离道:“还是你去看看吧,秦小姐在那哭,你这恼人坏胚子,我安慰不了了。” 秦恒道:“朱小姐莫急,此事稍缓,我知道你对薛离的情意,你放心便是,回头我去与蓁儿说,你如此出色,对薛离又情深义重,你二人的事情,我这做岳父的便也同意了,往后你与蓁儿便是闺中姐妹,还望你多多包涵。” 闻言,朱欣婷俏脸一红,狠狠白了薛离一眼,却出奇的没有反驳,秦恒又道:“方才薛离已将后续事情安排下去,并说他另有他事要办,且不知朱小姐是何意思?” 听薛离将此前的安排说了一遍,朱欣婷略作沉吟,道:“安排地很妥当,只是你既要调查此间事情,又要派人对付吴江水寨中群英会的人,你自己身边还剩下多少人?” 薛离道:“怕是剩不下多少了,说说你的看法。” 朱欣婷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以身为饵,勾引暗中那人对你动手,从而炸出更多大鱼,但你想过没有,以你如今的状态,说不好便会被对头害死。” 薛离嘿嘿一笑,道:“所以我才请你来帮忙啊,我知道你的厉害,是不是早有打算了?快告诉我。” 见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朱欣婷暗暗好笑,却又因他如此信任自己,而有些感动,白了他一眼,道:“面对阴谋,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跳出来看阴谋本身,你自以为将此间事务安排处理妥当,殊不知,这极有可能是对头刻意安排的。” 薛离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朱欣婷道:“对头的目标是饷银,是秦大人,同样也是你,眼下饷银与秦大人都有了保障,便只剩下你了,所以对头的最大目标一开始便是你,如今你手下已经没了多少人,又是这般身体情况,正是对头对付你的最佳时机。” 薛离猛然惊醒,道:“你是说,对头是故意露出这些马脚,让我心系此处,从而放松对自己安全的警惕?” 朱欣婷微一点头,道:“极有可能,即便不是如此,我们也该按照如此去对待,不可大意。” 秦恒也听明白了,皱眉道:“既如此,那便自山东调集一些军士,护送你二人进京。” 朱欣婷笑着道:“秦大人您不了解他吗?他若真想如此做,岂会来与你我说这许多话?” 秦恒神色微凛,道:“那怎么办?”不管朱欣婷是不是在危言耸听,至少他身为一个为官数十年的老油子,是觉得她所言十分在理的,难怪薛离会如此信任她,不简单呐! 见薛离好整以暇地笑望着自己,朱欣婷心头微颤,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你便料定了我会帮你吗?讨厌死了! “准备一百六十个箱子,装不装东西无所谓,然后再调请五千军士护送,我们走陆路进京,至于对头的阴谋是什么,让薛离派出机灵点的锦衣卫去查,沿途必有猫腻,若想对付那对头,需得站在他的阴谋之外去看,然后再行应对之事……” “此举虽有危险,但却正合了他的心思。”朱欣婷似笑非笑地问薛离道:“我说得对吗?” 薛离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应是,道:“来来来,今日你亲了我一口,现在也让我亲你一口!” “滚!”朱欣婷俏脸通红。 第234章 感动 诸事商定,薛离便别了秦恒,往秦蓁的闺房而去。到了门外,朱欣婷轻声道:“进去吧,我在门外等你。” 薛离望着她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朱欣婷笑笑,轻轻摆手,示意他进去,便转过了身,背对房门,望向了漆黑如墨的夜空。晚凉风阵阵,没有半点星光,看这情况,怕是又要下雨了。 薛离摇着轮椅到了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伸头往里看了看,昏黄的烛火被风吹地微微跳动,摇曳间,洒开片片光亮。 他耳力极好,听着秦蓁略微断续的呼吸声,心里有些愧疚,许多日子不见,这丫头清减了不少,而自己到了济宁之后,却也一直没有与她好好说过话。 “anybodyin?有人在家吗?”薛离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笑着道:“没人在家我可进去了啊?想我薛大公子诚实正直,一表人才,有口皆碑,今夜却要做个偷别家小姐锦被,抱着睡觉的小贼,哎~惭愧啊!” 听他这般作怪模样,朱欣婷暗暗呸了声,这人也太不要脸了!房里安静片刻,传来秦蓁略带颤抖的声音,显然是刚哭完:“要进便进,做什么怪,你怎的不去找你的婷婷小姐,跑来我这作甚!” 听她后一句的语气,又有了些酸味与怒意,薛离不忧反喜,嘿嘿道:“酒足饭饱思**,这大晚上的,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我是特意先来你这,你若不让我进门,我便只有去婷婷房里了,我总该有个地方睡觉不是?” 这话说得十分无耻,朱欣婷粉脸一片血红,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了这不要脸的坏人一眼。薛离连忙笑着比口型道:“别闹,别闹,我哄她呢,拜托拜托。”双手合十,不停作揖。 见他这作怪模样,朱欣婷白了他一眼,连忙转过身去,在薛离看不见的位置,无声而笑。 不多会儿,房里传来几声床榻晃动的咯吱声响,秦蓁快步走到门口,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怒吒道:“你要去便去!我这里不留你睡觉!你赶紧走!反正你与那狐媚子已经同床共枕过了,还到我这来做什么!” 在秦蓁出来之前,朱欣婷便闪身到了一旁,所以秦蓁并未发现她。闻听此言,她俏脸微热,轻轻呸了声,有些后悔上次用这话刺激秦蓁了。 狐媚子?这称呼倒是别致,还别说,若那朱欣婷当真放得开一点,以她的长相身材,倒真当得起狐媚子这个称呼。薛离哑然失笑,道:“她就随口一说,你怎的还当真了?朱小姐眼高于顶,择偶的标准比起当初的你,也是不遑多让,你觉得她会看上我吗?对了,你从前说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来着?叫……文能提笔天当大棍,武能上马杀坏人,是这样的吧?” 闻言,秦蓁秀眉微蹙,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赶紧忍住,板着脸道:“什么当大棍杀坏人,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连这都不知道,亏你……”话说到这,秦蓁才反应过来,上当了,这人是故意说错,引我说话,讨厌死了! 见她俏脸泛红,似嗔似怨地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上尚有未干涸的湿意,想起从前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薛离心中感动,这姑娘对自己,那是真心实意啊。 冲她微微招手,轻道:“过来,到我身边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本想拒绝,有心想再骂他两句,可见他坐轮椅上的模样,又想想他这几日绞尽脑汁,想办法捞银子的过程,心里又有些心疼和感激,终是没敌过对他不可自拔的爱意,慢慢走了过去。 看着薛离深情如水的双眸,秦蓁心跳嘭嘭,半晌方轻声嗔道:“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要说的话太多,一辈子也说不完,”薛离缓缓拉起秦蓁的小手,柔声道:“本来此行过来,是想解决完银子的事情,便带你回京的,我二人年前刚确定恋爱,便分开了如此之久,挺对不起你的。” 见他模样,秦蓁心中又苦又甜,却又立刻反应过来,急道:“什么叫本来?难道你现在不想带我走了?” 这丫头抓语言漏洞倒是挺厉害。薛离无声而笑,道:“嗯,现在你不能跟我走,留在济宁,有程德将军的虎贲营保护,于你而言是最安全的。”见秦蓁双眸泛红,似又要流泪,薛离连忙解释道:“先别急,听我说完,我明日便要护送饷银回京,此前婷婷说的那些你也知道,都叫她说中了,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而且我眼下双腿废了,自保都成问题,若再带上你,岂不是连累你了?”薛离知道秦蓁的性子,轻轻摩挲着她的小手,又滑又嫩,道:“我知道你不怕陪我冒险,更有与我生死与共、同甘共苦的决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爹与奶奶,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那你便是我未婚妻了,我若要接你进京,当是要用八抬大轿,而不是祸乱刀兵的危险,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想要说的话,被薛离堵在口中,秦蓁一时间有些走神,半晌后方才讷讷道:“你是说,你要与我成亲?” 薛离嘿嘿笑道:“怎的,你莫不是要悔婚?那——可不行,这婚事不仅是你爹答应了,奶奶也答应了,她老人家如今还在京中,你若敢悔婚,我便去见她,看奶奶如何教训你!” 秦蓁“嘤咛”一声,破涕为笑,嗔道:“谁说我要悔婚了,我既已被奶奶与爹爹许配与你,那便是你薛家人了,便是你不要我也不成,我让奶奶收拾你!” 可算是哄好了。薛离暗暗叹息,心中感动,道:“这还差不多,所以你便在此等着我的好消息,准备准备当新娘子吧,待我将事情办完,便来济宁接你进京,好不好?” 这对秦蓁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心中万分甜蜜,正要点头应下,却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如今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此行北上进京又危险重重,你的安全问题怎么办?谁来保护你?” 薛离笑着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人送外号,陆上大老虎,水中小白龙,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这种小事情我经常干的,区区几个毛贼能耐我何?头给他打歪!” 听他大言不惭地胡说八道,秦蓁嗔道:“吹牛!”随即蹙眉沉思片刻,忽而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正色道:“婷婷小姐武功很好,我打不过她,可以让她保护你,你等我,我去求她!” 薛离一愣,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你不恨她了?” 秦蓁道:“恨,谁让她与我抢相公!不过这是两码事,只要能保你无恙,我便是给她磕头,给她端茶倒水也不算什么,你等我,我一会儿便回来!” 感动啊,几个月不见,这丫头的情话功力居然已经如此厉害了,连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薛离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秦蓁微微蹙眉,道:“你放开我,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我支持你做任何事,但关乎你性命的事情,必须听我的,否则我便随你一起进京!” 这丫头厉害啊,都学会软硬兼施了。薛离悻悻松手,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见秦蓁飞奔而去,他摇头苦笑,道:“这……”可不等他话说出口,便觉眼前人影一闪,躲在暗处的朱欣婷追了上去,留下一句:“你自己回去,我与秦小姐说说话。” 薛离苦笑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搞了半天倒是将我自己摘出去了,让这两个丫头单独对话,也不知会谈成什么样子。无奈,他缓缓摇动轮椅,往外而去,至于秦蓁与朱欣婷会聊成什么样子,他已经无法干预了,不过想想方才秦蓁的模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薛离心里十分感动。 刚出秦蓁闺房所在的小院,便见一道黑影自侧方闪出,单膝跪在薛离面前,那人低着头,抱拳道:“属下范乾,见过大人,有要事禀报!” 第235章 后手 突然被人拦住去路,薛离神色一怔,细细去看来人,却是此前做捞银子准备时,那个被派去准备绳索木料的锦衣卫,他怎么还在这里? 薛离微一点头,道:“范乾,你有何事禀报?起来说话。”此前做了那许多事,却一直没问此人姓名,于是他刻意叫了一声。 范乾站起身来,看着薛离的眼神十分周正,道:“最新消息,户部尚书魏文和,在您返京途中的山东与河北交界处,设下埋伏,执行者为东瀛武士。” 薛离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地望着他,道:“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按照朱欣婷的建议,他本待是要派出一队锦衣卫先行侦查,也就是要摸清对头的阴谋是什么,然后再想应对之策,岂料这范乾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实在出乎意料。 范乾接下来的话,却险些让薛离咬到了舌头。他道:“属下乃是三处副执事,另有四处副执事,名叫南天,加上此番在微山湖看守沉银的百余名兄弟,我们都已被魏文和收买,其中有陈亲王的影子。” 薛离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睁大了眼睛,道:“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你们被陈王收买了?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范乾道:“魏文和给了我与南天每人十万两白银,让我们在锦衣卫所做内线,前番贺通大人抓住的那几个东瀛武士,便是收到我等消息匆匆赶来。” 薛离更不明白了,蹙眉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是陈亲王的人了,是要帮助他对付我的,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范乾道:“请大人恕罪,此并非我等本意,乃是王大人的意思,大人在离京之前有过交代,倘若再有人要渗透入锦衣卫,我们便顺着对方的意思走,只要不伤及您的性命,便可尽量配合对方。” “眼下大人您回京在即,沿途又有巨大危险,属下这才亮明身份。” “等等,你说这是王柠芮的意思?”薛离蹙眉道:“她这是何意?为何要如此安排?”他想不明白,这一手“谍中谍”的戏码虽出人意表,可王柠芮是如何料定的? 范乾道:“当年您尚在襁褓中时,便因卫所中出了奸细,导致您为人追杀,王大人后来将三处与四处的四名执事尽数杀死,又在卫所中进行了一番肃清整顿,之后便有了交代,此事乃秘密进行,外人无从知晓。” “不出王大人所料,五个月前,便又有人出来贿赂卫所中人,属下与四处副执事南天,便是被选中的人。” 五个月前我还在黄山派,居然那时候就开始收买人对付我了,这赵明诚好深沉的心思!薛离暗暗心惊,问道:“王柠芮如何知晓,对头还会收买锦衣卫的人?” 范乾道:“属下不知,但这的确是王大人的意思。” 难怪王柠芮当初在京城,一呆就是那么长时间,原来所谓的重要事情是这个,这个女人不简单呐,她既然能料到后面的事情,那她必然知道赵明诚要对付我,知道了却不告诉我,这他妈是几个意思? 沉眉凝思片刻,薛离微微点头,道:“你们的身份,贺通知不知道?” 范乾道:“不知,事发之后,除了属下与南天,以及手下那些兄弟,再无任何知道。” 薛离道:“好,详细说说你知道的情况,你是如何知晓半道有埋伏的?” 范乾道:“消息是我等传出去的,说您要亲自押送饷银回京,我等亦会随行,之后便传回了方才那则消息,对头命我等暗中配合,至您于死地。” 薛离道:“什么埋伏?对方要如何致我于死地?” 范签到:“尚不明确,属下只知埋伏在何处,对头命我定要引您走那条路,属下前来便是要提醒您,这条路不能走,走另外一条回京之路,只要绕开那路段,进到河北深处,离京城便近了,届时对头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听到这里,薛离暗暗心惊,为王柠芮的这招后手深深震撼,这女人看着年纪不大,那般柔柔弱弱的模样,做起事情来倒是周全得很,居然将手伸到了这等长度,太厉害了。 而且若非她的这招后手,此番回京,自己虽然知道会有埋伏,但却不知埋伏在哪里,更不知会是什么埋伏,如今有了范乾通风报信,虽然还是不知道具体埋伏是什么,但也能有个心理准备,而且想弄清楚对头的情况,也相对容易了很多。 想了想,薛离道:“单凭一些银钱,便敢保证将你等收买,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吧?王柠芮杀了原先的三处四处执事,对头必然已经知晓,他们便不担心你们是诈降?” 范乾似知道薛离会有此问,道:“大人有所不知,王大人安排了属下与南天的家人被对头带走,以此作为要挟,只要我等不露马脚,对头不会有所怀疑的。”他自怀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递给薛离,道:“大人请看,此乃王大人亲手书写的密令,可证我等身份。” 薛离接过密令看了看,他收到过王柠芮的信,所以认得她的字迹,密令的内容也很简单,只一句话“范乾、南天,自己人,王柠芮。” 薛离压住心头惊意,淡淡地笑道:“控制了你们的家人,你们便心甘情愿用家人冒险?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范乾道:“属下与南天的娘子和娘亲是真的,但孩子却不是,孩子是王大人安排而来,我们自己的孩子不在京城,被王大人带去了训练基地,所以大人您不必担心。” 薛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他妈的……”心里除了这四个字,却再也找不到别的话,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他道:“即便如此,你们还有娘子与老娘在对头手里,便不担心她们发生意外?” 范乾却忽然微微咧嘴笑了笑,道:“大人放心,王大人说过,她安排的孩子不同一般,会保护我等娘亲与娘子的安全,”顿了顿,他脸色严肃起来,接着道:“即便当真有了意外也无妨,为了家国大业,总有人要做出牺牲,便似苗大人当年所言那般,一切为了大华,一切为了华夏民族!” 薛离愣了愣,暗暗摇头,这洗脑洗得真够彻底的,我那老娘也真是厉害。不过想想也是,我大华夏数千年,何曾缺过民族脊梁,缺过一些舍小家为大家的民族英雄?那些被后世知道的英雄,不都是这芸芸众生中,很普通的一员吗?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确定范乾所言的真假,这事儿毕竟关系重大,他道:“对头可知饷银如何运送进京?” 范乾道:“不知。”回答得简单干脆,倒让薛离寻不到进一步的突破口,来验证他所言的真假了。 薛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尽快查明对头埋伏的具体细则,两日之内,我要清楚这些。” 范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抱拳,道:“是,属下告退。”然后闪身离开了此地,混入夜色之中。 这事儿不能不相信,却也不能完全相信,个中真真假假很难判断,看来还是要与朱欣婷商议一下才好。 第236章 秦蓁的请求 范乾走后,薛离独自一人到了前院的院墙边,凉风嗖嗖,吹起他侧面几缕散乱的发丝,飘飘荡荡着划过他的眼帘口鼻,有些痒,但他却没心思理会这些,而是微微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走神。 范乾在这时候向自己表明身份,若所言属实倒还好,对己方大大有利,关键就在于这之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能保证他说的都是事实?就没有可能他是将计就计?来了个“谍中谍中谍”?此事不能大意,一步走错,当真便会万劫不复。 细凛的夜风吹起阵阵寒意,薛离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这是他身体出问题之后,新获得的东西,知道冷暖了。 这时,朱欣婷与秦蓁自后衙走来,二人并肩而行,便似两朵一样美丽,却又各有特色的花儿一般,朱欣婷像蔷薇,秦蓁像海棠。虽不曾说话,但从她们此刻的状态来看,火药味儿没了,倒有几分相处和谐的意思。 远远见到薛离对着夜空发呆,秦蓁双眸轻轻眨了眨,便要喊他,告诉他好消息。但却被朱欣婷伸手拦住了,轻声道:“莫要打扰他,当是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了。” 秦蓁一愣,道:“你如何知晓?” 朱欣婷轻笑道:“他这人你还不了解吗?平日里看似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有了事情却不喜欢与人说起,喜欢一个人思考,让他自己待一会儿,过会儿不管想没想明白,他都会说出来。” 想想这几日薛离想办法捞银子的事情,虽然最后很顺利的成功了,可在此之前,无论自己这些人如何问他,他都是语焉不详,不愿仔细说来,用他的话说就是“我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情,提前说出来不合适,万一办不成,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话虽如此,可秦蓁也不傻,她知道这是薛离说的玩笑话,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些人跟着担心罢了,所有的事情,都有他一个人扛了下来。 思及至此,秦蓁忽而望着朱欣婷,小声问道:“婷婷姐,你喜欢他吗?” 朱欣婷一愣,心思自薛离身上收了回来,俏脸微红,她虽只比秦蓁大两三岁,而且也都是自幼丧母,可二人的经历,却决定了她们不同的性格。朱欣婷要比秦蓁更深沉成熟一点。 她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秦蓁望着她,轻道:“便似我对他那般的喜欢。”此番二人经过一番畅聊,朱欣婷喜欢秦蓁的率真直爽,对感情的热烈,秦蓁则是喜欢朱欣婷的聪慧大方,再加上有事相求,倒让二人的关系好了不少,可一想起薛离与朱欣婷模糊不轻的暧昧关系,她心里还是有些酸酸。 朱欣婷笑着道:“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声,很不好,一般人都是对我敬而远之,但我这相貌倒是还算能看,所以喜欢我的人倒是有一些,可我……至今尚不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话语焉不详,像是说了什么,却又感觉什么都没说。秦蓁犹豫片刻,轻叹道:“其实我也不知我为何喜欢薛离,也不知喜欢他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救过我性命吧,从当年第一次与他相遇,之后便总会想起他……当街拉屎的模样。” 秦蓁的脸上露出笑容,道:“后来重逢,他又救了我一次,自那之后,我也不知从何时起,我便总想着与他见面,听他说话,他虽总说些不正经的话,也爱占些便宜,但我就是放不下他,总担心他会照顾不好自己,担心他出事,什么都想告诉他,也什么都想他告诉我。” 听秦蓁说完,朱欣婷忽而有些走神,这便是喜欢一个人吗?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虽总与他打打闹闹,受他欺负,可这些自己好像都已经习惯了,每日便盼着与他相见,能与他吵上几句,甚至想着他来欺负自己几下,每次他嬉皮笑脸地来求自己出主意帮忙的时候,自己心中便会非常开心,这是怎么了? 秦蓁道:“话虽如此,可我总感觉自己不了解他,比起婷婷姐,你要更了解他一些。” 朱欣婷回过神来,轻笑道:“妹妹可莫要妄自菲薄,他心里一直都念着你的,我只是与他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知道他的性子。” 听了这话,秦蓁心里微苦,笑着道:“当初我缠着他的时候,他那娘子便与我说过,若想与他在一起,得到他的认可,需得与他经历一些事情,他这人虽好色,但更注重人品……” 到这,秦蓁忽而话锋一转,拉住朱欣婷的手,道:“婷婷姐,你与他经历了许多事情,我也能看得出,你能帮到他,他也十分信任你,所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被秦蓁说得俏脸微热,朱欣婷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轻声道:“什么事?” 秦蓁正色道:“替我照顾好他,我能看出,他心中有你,而你心中也有他,你若答应,自今日起,我二人便是最好的姐妹。” 被秦蓁满是真诚,灼灼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朱欣婷红着脸笑了笑,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道:“你不吃醋?”却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澄清自己与薛离的关系,告诉秦蓁她误会了。 秦蓁苦涩一笑,道:“吃醋又有何用?他本就已经有了娘子,那位觅儿姑娘你见过吗?生得十分好看。他这人坏得很,反正我是斗不过他,我与你说得来,你若愿意,我们便做个闺中姐妹,以后一起对付他,再有那位觅儿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性子,会不会欺负我们……” 越说越没边了。朱欣婷脸若涂丹,红了个通透,道:“我见过他那娘子,人还不错……你也觉得薛离是个坏人?咯咯,我也觉得。”但却还是没有回答秦蓁“好不好”的问题。 看来比起秦蓁,他更信任我,秦蓁只知觅儿姑娘,却不知安觅儿全名,更不知安觅儿的真实身份。朱欣婷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 听她说话,秦蓁面色一喜,道:“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朱欣婷心头急跳,却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忽听薛离喃喃骂道:“他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就不能简单点吗?死了老子那么多脑细胞!你大爷的!” 二女皆是一惊,脸红着互望彼此,而后“噗嗤”笑出声来。 薛离听见笑声,连忙转头去看,见她二人手拉着手站在一起,他心头一动,哈哈笑道:“站那儿干嘛?快过来帮帮我,摇轮椅太累了,我要撒尿!” 呸!这没羞没臊的坏东西!二女同时轻啐了声,却也没有多言,一起走了过去。 见状,薛离笑着道:“蓁儿,你莫要与婷婷打架,我有些事情要与她商量,你在一旁听着可好?” 秦蓁想都没想,眉眼弯弯,脆生生地应道:“好!” “咦?”薛离奇怪地看了看二人,小意道:“你们俩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该不是想害我吧?我警告你们啊,公子我武功盖世,品德高雅,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说的便是我,不过嘛……你们若愿意一人亲我十下,我倒可以考虑让你们祸害一下子,来来来,排好队,不要抢,蓁儿亲左边,婷婷亲右边……” “咦?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啊!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想亲我的嘴?这里不可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能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不雅之事?我们回房再亲吧!” “无耻!”二女一齐娇声嗔道,随即一左一右,各揪住他一只耳朵,又分别控制住他的左右手,朱欣婷哼哼道:“你不是要撒尿吗?我们推你去。”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大。 见朱欣婷使劲,秦蓁不愿落后于她,卯足了劲揪薛离耳朵,顿觉这法子十分之好,太解气了! 薛离疼得哇哇大叫,哭喊道:“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第237章 出发 三人闹了一阵之后,朱欣婷与秦蓁,便推着薛离往他房里而去。房内朴素,摆设简单,一床、一桌、四张圆凳,便再没了其他物事。 点上灯火,三人围着圆桌坐下,见薛离轻轻揉着通红的耳朵,二女相视一笑,在灯光的映衬下,宛如两朵盛开的花儿,美艳非常,二人的关系又近了一些。 见她二人模样,薛离咧了咧嘴,道:“往后下手轻些,我这是耳朵,肉做的,又不是茅房里的厕纸,随便拉扯,真的很疼。” 二女脸色微红,同声嗔道:“活该。” 见她二人“同仇敌忾”的模样,薛离心里高兴,便不与她们闹了,正色道:“我前不久得了个消息,有些拿不准真假,你们替我分析分析。”见二人同时望向自己,他道:“此前为我准备绳索木料的那个锦衣卫官员,你们还记得吧?他叫范乾,他说……” 将此前与范乾的对话,以及自己心中的顾虑说了一遍之后,薛离蹙眉问道:“你们说,这事儿有几分真假,能信吗?” 朱欣婷柳眉微蹙地思考着,却是秦蓁首先开口,道:“若当真是柠芮姐姐留下的后手,那此事应该不会有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意思。” 薛离将那张写着王柠芮密令的纸拿出来,递给秦蓁道:“这是范乾给我的,你看一眼。” 秦蓁与王柠芮交好,又曾随王柠芮习武,对她的字迹自然清楚,看了两眼,点头道:“的确是柠芮姐姐的字迹,”随即看向朱欣婷,问道:“婷婷姐你觉得呢?” “参杂着真与假的谎言,才更容易让人相信是真话,”朱欣婷接过密令看了看,问薛离道:“你有何打算?” 薛离道:“我让范乾去细查对头埋伏的细则,给了他两日时间,既然埋伏点在山东与河北交界处,那我们行慢一些,到时候应该来得及做出应对。” 朱欣婷点点头,道:“办法不错,但不能光这样安排,你既然怀疑此事真假,不信任范乾,那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假的,兴许埋伏点不在那里也不一定。” 顿了顿,朱欣婷问薛离道:“你现下手里还有多少能完全信任的人?” 薛离道:“还有四十余一处的人,二十余三处剑手,都是贺通留下的,可以完全信任。” “好,那就用他们,”朱欣婷道:“你派出一到两支十余人的小队,要秘密出发,一方面跟踪范乾等人,另一方面,去暗查沿途状况,这本来便是我们最初的想法,先当范乾等人不存在。” “如此行事有两个好处,第一,倘若范乾所言不假,那他便是自己人,可以放心去用,届时有他们做策应,便可对对头展开致命打击。第二,倘若范乾所言为假,我们也好有个防备,届时随行有数千将士,他们区区百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也能顺便拔掉锦衣卫里的钉子,只要小心行事,便不是什么难事。” 薛离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又道:“那你让秦大人准备同样数量的箱子,便是为了吸引对头对我动手?” 朱欣婷笑了笑,道:“你若不想对付那些人了,那这箱子便也没有必要了,直接跟着邹围城的船回京,最是万无一失,关键是你甘心吗?” 薛离摇摇头,道:“不甘心,自我从无华教出来之后,那对头便一直想致我于死地,如此被一条潜藏暗中的毒蛇盯着,我心里不舒服。” “这便是了,”朱欣婷道:“吴江水寨那边有人随行保护,又有各路武林高手卖邹围城的面子,他那不会出问题,但也不能确保,对头会不会不计代价、孤注一掷,毕竟群英会的势力也不算小。我们带着银箱上路,一方面可以吸引对头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能减轻吴江水寨那边的压力,虚虚实实,让对头去猜银子在哪儿。” “用你的话说,”朱欣婷微笑着道:“让别人给咱唱戏,咱怎么也该给他披件行头,我们离京时便已察觉不对,猜测他们会在我们返程时动手,我们若走了水路,岂不辜负了对方一番心意?你也会心有不甘的。” 薛离深以为然地点头,这时,却听屋外有人压着声音唤道:“公子,属下陈宇平,有要事禀报。” 薛离微微一怔,连忙应道:“进来说话。” 陈宇平推门而入,单膝跪下抱拳道:“公子,贺大人派属下前来禀报,吴江水寨那头一切妥当,打的是运送驰援朝廷打仗粮草的名号,明日发船,您这边可便宜行事。” 闻言,薛离与朱欣婷皆是眼神一亮,好你个贺通,办事果然周全。薛离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来得正好,替我去办一件事。” 陈宇平神色一正,道:“请公子吩咐!” 陈宇平是最早跟着薛离,那群锦衣卫中的一个,算是心腹,可以信任,薛离道:“你带二十三人分成两只小队,秘查回京沿途的情况,行踪保密,直接向我汇报,不得让任何人知晓。” “是!”陈宇平领命,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朱欣婷轻笑着道:“现在更好了,吴江水寨那边放出迷雾,又以驰援朝廷粮草为号,轻易不会有人敢动歪心思,我们再带着空箱子上路,对头十成十会前来为难,现在只要想好如何应对即可。”顿了顿,她轻声叹道:“这贺通办事,当真周全得紧。” 薛离哈哈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手下!” “臭美!”朱欣婷笑着白了他一眼。 秦蓁不无感叹地道:“婷婷姐,你真厉害,难怪薛离与爹爹都要向你询问意见!” 这些事说出来不算难,可真能想到的却不那么容易,秦蓁自认不算笨,可面对这些事,她却一头雾水。 ………… 次日晌午,薛离和朱欣婷别了秦恒父女,带着一百六十只空箱子的车队,在一行五千军士的护送下,踏上了北上京城的官道。那装着八十万两白银的箱子,已经被贺通带人,连夜运出了济宁城,现在何处薛离不知,但贺通办事,他很放心。 雨是自今晨破晓时分开始下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春雨绵绵、淅淅沥沥,使得官道泥泞、马蹄溅泥,薛离坐在马车里,自轮椅上微微前倾着身体,双手拢在面前的碳炉上的铁水壶上,阵阵热气烘烤着,十分舒服。 朱欣婷坐在他对面,道:“你现在怎的如此怕冷?” 薛离笑着道:“我也不知,从前我可是寒暑不侵的,自从身体出问题之后,便开始怕冷了,不过也是好事。” 听他到这,突然闭口不言,朱欣婷问道:“怎么叫好事?” 薛离道:“我从前无法修炼内功,必然是身体出了问题,其时不知冷热。如今隐隐有了可以修炼内功的迹象,这知冷知热的感觉便出现了,表示我的身体正在恢复正常,这还算不上好事么?” 朱欣婷点了点头,问道:“此前听叶先生说,你心窝处的敝骨不见了,如今怎样了?可有生出来的迹象?” 这一点薛离还真没注意过,笑着道:“我也不知,最近都忙着收拢体内那些气流了,你帮我摸摸看。”说着便去抓住朱欣婷白嫩的小手,往自己胸前摸去。 朱欣婷俏脸一红,心头微颤,但却没有挣扎,而是任他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胸前,入手处先是一块硬邦邦的玉石轮廓,她心头微甜,那是她贴身佩戴的玉,如今却让薛离贴身佩戴了,又想起此前秦蓁说过的那些话,何为喜欢?她有了些迷茫…… 第238章 消息 淫雨霏霏,细如牛毫,将这初春时节复苏的万物洗涤一通,有了种焕然一新的勃勃生机之感。 五千大军的队伍,在这阴雨天行军速度本就不快,又有薛离刻意放缓前行的命令,所以一连两日也没走出山东境内。 第二日傍晚时分,雨势渐小,终于有了要停下的迹象,在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后,薛离让朱欣婷推着自己下了马车,往聚在一起聊天说笑的军士们而去。 朱欣婷道:“你早间时候不是说,体内那些气流已经差不多收拢完成了吗?怎的还不抓紧时间去做,还有心思出来闲逛?”薛离心窝处的敝骨尚未长成,只有很小一块凸起,朱欣婷摸过之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二者之间的大小还是有些差距的,她不懂医术,也不知那敝骨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块玉重新生长出来的。 薛离嘿嘿笑了两声,道:“急什么,敝骨已然长出,成熟也只是时间问题,我只需将最后那些气流引入丹田,相信便可大功告成,届时我应该便可站起来了。” 朱欣婷面色微喜,道:“那你还不赶紧的,后面的路途凶险,你坐着轮椅始终不太方便。” 薛离仰头向后看着她的脸,轻笑道:“正是因为马上便要离开轮椅了,所以我要珍惜这最后的享受时光呀,我若好了,往后再想得你这般无微不至的贴身照顾,怕是机会渺茫,你让我再享受享受。” 朱欣婷哑然失笑,这人的理论总是这般出人意表,哪有这样的无赖?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想也是,他这是心宽的表现,叶常青曾经说过,敝骨的生成与状态,与人的心态好坏有关,心宽与涵养好的人,敝骨一般都比较大、比较突出, 朱欣婷轻笑道:“那我便将你的腿打断,叫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便也一直这般照顾你,你愿意吗?” “你舍得死我便舍得埋,”薛离嘿嘿笑道:“我这人很麻烦的,睡觉要人暖床,吃饭喝水要人喂,洗澡要让人搓背,不过你放心,就算我腿断了,可其他地方却不会受到影响,以我出色的能力,到时候你怕是半月便要换张床,火力太猛。” “呸!”朱欣婷听得俏脸通红,轻啐了声,骂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便将你阉了送入宫当太监去!” “喔!”她这一句,立时引来周边将士们的一片起哄声,众人哈哈大笑。这两日的相处,这五千将士对薛离二人的印象极好,这位指挥使大人没有一点架子,与谁都说得来,而且说话风趣幽默,能雅能俗,时常还会唱些大家没听过,但却一听难忘,且朗朗上口,又不太正经的小曲儿,有些甚至比十八摸还要下流。 还会与大家抢饭吃,所以大家也都挺喜欢他的,开开玩笑也就十分正常了。 “你们起什么哄,没见我与我娘子在说私密情话么?都他娘的给老子将耳朵堵起来,不准听,听一个字罚十文钱!惯得你们臭毛病!”薛离哈哈笑着大声喊道。 众人笑得更欢了,有人起哄道:“薛公子便是会说大话,你娘子都要将你送进宫当太监了,你当我们没听见吗?哈哈哈哈……” 薛离看着起哄那人,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他两眼一瞪,恶狠狠地道:“你知道个屁,懂不懂什么叫夫妻间的情趣?我娘子是在与我调情,你们见过我这样帅气逼人、风流倜傥的太监吗?你小子有相好的吗?在这瞎咧咧!” 见他模样,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军中乏味,这种粗话正是大家平日里调剂的方式之一,所以听薛离说来,都倍感亲切。 朱欣婷脸红的似着了火一般,狠狠在他肋下软肉上掐了一下,轻声嗔道:“你胡说些什么!” “嘶~”薛离疼得倒吸凉气,龇牙咧嘴地道:“我错了我错了,赶紧松手!以后这些话,回家说给你一个人听!” 朱欣婷俏脸血红,饶是她性子泼辣大胆,却也敌不住这许多男子暧昧、揶揄的各色眼光,嘤咛一声,掩面逃回了马车里。 薛离嘿嘿笑道:“诸位大哥见笑了,我娘子面皮薄,见笑、见笑……” “哈哈哈哈……公子你还是快去哄哄吧,免得晚上朱小姐不让你上床!” 与众人调笑一阵,薛离心中开阔了许多,今日便是他给范乾的最后期限了,如果不出意外,范乾应该很快便会带着消息回来,届时便要迎来一场巨大的考验,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躲在马车里将心绪平复下来,朱欣婷掀开窗帘,见薛离正捧着个碗,与众人一起喝粥,不再胡说八道,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好笑,她哪里不知这人的想法,只是那些话听着,实在让人受不了。 这时,远处官道上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不多时便见一个黑点往这边飞奔而来,朱欣婷柳眉微蹙,下了马车,快步走到薛离身边,轻声道:“回马车吧,外面冷,别着凉了。”然后便推着轮椅往马车行去。 薛离自然也听见了马蹄声,知道关键时候到了,轻轻嗯了声。又被众人调笑几句之后,他佯装凶恶地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若给我娘子惹急了,当真不让我上床,小心老子都给你们阉了送进宫当太监!”然后冲着众人连连眨眼,志得意满地离去了。 上了马车之后,薛离脸色立刻变得周正起来,仿佛方才说那些骚话的人不是他一般,看的朱欣婷暗暗惊叹,但却没说什么,与他交换了个眼神,静静等着范乾到来。 “都让开!我有要事禀报薛大人!”范乾高声喊道,不消片刻,马儿便到了马车外,他翻身下马,压着声音抱拳道:“公子,探查到消息了。” 薛离嗯了声,道:“说。” 范乾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这才贴近车窗,低声道:“是火药,对头在您回京的路上,于一处山崖的洞中,藏了大量火药,请公子立刻下车,离开队伍,自另一条路进京!” “什么!”薛离心头大惊,沉声道:“哪里来的火药?对方有多少人?” 范乾到:“属下不知火药从何而来,对方只有三十余人,但都是东瀛人,只有一个是与我等联络的大华人,此前魏文和秘密与我等见面时,那人也在场,唤作柯龙,是个八品上,接近九品初的用剑高手。” 薛离眉头微皱,还要再问,却见朱欣婷冲自己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明白过来,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继续探查,随时汇报。” 范乾微微一愣,道:“公子不打算绕到回京吗?” 薛离道:“此事你不用管,去盯着便是。” 范乾沉默一阵,道:“是,公子千万小心。”而后便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朱欣婷小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冒险吗?火药可不是闹着玩的,便是大宗师来了,也不敢正面对抗火药的威力。” 薛离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名字,费凌云,那个身在京城的大华大宗师,他曾听齐东成提起过这个名字。 将脑中这一闪而过的思绪抛开,薛离正色道:“不然怎样,绕道而行?那这一趟不白走了?火药乃是受朝廷严格管控的东西,对头既然弄了许多,说明此间必然有朝中大人物参与,这是个逼出对头马脚的绝佳机会,只有对头露出狐狸尾巴,我们才有扳倒他的机会。” 朱欣婷若有所思片刻,道:“先别急,等陈宇平回来再说,看他是否弄到什么重要消息,倘若能证明范乾是自己人,那便可冒险一试,倘若不是,你也别多说,随我一起绕道回京,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毕竟对方还有个堪比九品初的高手。” 薛离微一点头,却未置可否,道:“看看再说。”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是,那个叫做柯龙的近九品剑道高手,那是何等厉害的存在?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让这种级别的高手,甘心卖命?若说只是一些银钱与荣华富贵的话,他不太相信,看来自己一直都还是低估了赵明诚的势力。 第239章 站起来了 幽凉一夜春风起,万树梨花朵朵开。绵绵数日的春雨终于停下,次日清晨,一缕温热的阳光撕破云层,静静流淌而下,给这复苏的大地增添了许多光彩。 朱欣婷双眸微闭,盘腿坐在薛离对面,她一夜未眠,此时晨光乍现,透过深蓝色的床帘映衬进来,她缓缓睁眼,看了看对面正闭目调息的薛离,微笑了笑,见他气息悠长,却不知他体内的情况怎样了。 想起与他初逢到重逢,又一起经历了那许多事情,朱欣婷脸色热热的,心里甜甜的,望着他的脸一时有些走神。这坏人,不作怪的时候,其实生得还算不错。 正看着,忽听薛离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干嘛这样看我?对我有想法?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朱欣婷微微一愣,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收回方才的话,这人是还不错,但前提是莫要开口说话,呸! 轻轻在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朱欣婷嗔道:“好好说话,怎的一开口便是这些不正经的话语,你当我是什么了?” 薛离缓缓睁眼,贼笑道:“你是我娘子啊,大家都知道的,这叫夫妻间的闺房情趣,你要慢慢适应。” “呸!”朱欣婷俏脸通红着轻轻啐了一口,赶紧移开目光,却也不敢继续与他胡扯了,否则定会再惹来些更不堪的话语,她道:“你体内情况如何?可有好转了?” 说到正事儿,薛离便也不开玩笑了,细细感应了一下体内情况,忽而咧嘴一笑,道:“我告诉你真相,但你不许尖叫……” “啊?”朱欣婷不明所以,微微歪着头,扑闪着玲珑大眼望着他。 见她模样可爱,薛离微笑着伸出手去,在她头上的丸子发髻上捏了捏,又揉了揉她的头,没说话。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耳热心跳,心里却也没了任何排斥的感觉,一时间也是愣在了那里,这人怎的突然如此温柔,要死了,我该不会当真喜欢上他了吧? 见她俏脸微红,模样有些呆,竟还没有反应过来,薛离暗暗好笑,忽而又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道:“这样看着我作甚?不认识了?” 满心的羞涩、欣喜与疑惑,被鼻尖上的温热触感惊散,随即猛然反应过来,所有情绪化作无尽的惊喜,声音颤抖着道:“你、你、你……”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车厢很宽敞,中间放着一个碳炉,二人间隔足有五六尺的距离,薛离是站起来往前垮了一步,才碰到她头发与鼻子的。也就是说,薛离站起来了,这坏人……朱欣婷激动地心头发颤,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见她激动的模样,薛离心中感动,连忙道:“嘘~莫要声张,我要继续装下去……” 朱欣婷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难怪他方才说,让自己莫要尖叫!她强忍着心中激动,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眼中热泪盈眶,拼命点头,颤声道:“你好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然后重重往下咽了口吐沫。 薛离轻笑道:“我体内散乱的气流都已收入丹田,我感觉那应该便是内力,我下半身闭塞的经脉已经被冲开,如今只要将那些气流,倒流着往上半身经脉而去,一旦成功,我便可修炼内功了。”他此刻心里也十分激动,可表现出来的却十分平静。 激动欣喜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朱欣婷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可她就是想宣泄自己此刻的情绪,也不再去管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搂住了薛离的脖子,侧脸紧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上,任泪水尽情流淌。 薛离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也感受到了她内心此刻的激动,心中柔情顿起,再没了半点占她便宜的心思,双臂微微抬起,不去触碰她的身体,眼神清澈干净。 听着薛离有力的心跳,却久久不见他说话,更不见他动作,朱欣婷心中疑惑,便抬头去看,正与他满是笑意、清澈纯净的眼神撞到一块儿,她心头急颤,见他微微抬着双臂,心里不禁又羞又恼,这人今次怎的这般守礼了?送上门的便宜也不占? 看着朱欣婷尚且微红湿润的眼眶,薛离轻笑道:“呐,这回可不是我抱你,是你抱的我,我没占你便宜。” “你……”朱欣婷羞恼的不知该如何反驳,气急之下,一口咬在他胸前,疼的薛离“啊哟!”一声惨叫,差点跳起来,剧痛之下的挣扎,让车厢随之晃动起来,发出阵阵咯吱声。 你这坏人,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咬死你! 外头有人惊道:“薛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好容易才将朱欣婷的嘴自胸前皮肉上摘下来,眼神哀求地看着她连连讨饶,随即笑着应道:“哦没事,方才被一只母蚊子咬了一口,有些疼,呵呵。时辰差不多了,让大伙儿拔营启程。” “好嘞!”外头众人忙活起来,却也没有揭穿薛离的谎言,人家小两口闹着玩儿,不能老跟着起哄。 薛离轻声道:“看到没有,还好我机灵,否则便要穿帮了,你干嘛咬我,属狗的吗?” 朱欣婷松开他的脖子,脸色泛红,白了他一眼,嗔道:“机灵个屁,这个时节哪里来的蚊子?你怎的不说被老虎咬了一口?” 薛离怪声怪调地“哦~”了一声,嘿嘿笑道:“原来你是母老虎,那我以后可有的受了。” “你!”朱欣婷气得脸色通红,又上这坏人的当了! 见这丫头有了要暴走的迹象,薛离连忙一把搂住她柔弱无骨的腰肢,往身前一拉,二人紧紧贴在一起,已经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了,朱欣婷吓得低呼出声,脸红如火,看着薛离越来越近的脸,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粗重起来。他、他要做什么…… 薛离轻声道:“别闹了,一会儿下去之后,你还要推着我,暂时不能让人知道我已经好了,我要给对头一个惊喜。” 见他没有亲自己,朱欣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也有了些淡淡的失落,这人怎的突然这般守起礼数来了?她微微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你、你快放开我。” 薛离轻轻松开她柔软的腰肢,趁她不注意,快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叫他心头一荡,太爽了。 朱欣婷吓得娇躯一颤,脸红似火地看着他,却听薛离嘿嘿乐道:“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卑鄙无耻的好色之徒的身份,正人君子不适合我,送上门的小绵羊,身为大色狼,不吃一口解解馋,太不符合我的性格了,嘿嘿嘿嘿……” 朱欣婷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出奇的没有任何排斥感,反而觉得这样的薛离,更亲切一些。 “咦?你怎么不骂我?”薛离奇怪道。 朱欣婷佯怒着将他推开,哼道:“无耻登徒子,离我远点!”贱皮子,我不骂你你还不习惯了? “嗯,就是这个味儿!继续保持!”薛离老怀大慰。看的朱欣婷想笑又不敢笑,悄悄背过身去不看他。 这时,车厢外突然传来陈宇平压低的声音:“公子,情况查明了……” 第240章 两个条件 天色大亮,阳光正好,微风拂面,轻轻柔柔,朱欣婷推着薛离到了队伍远处,陈宇平恭恭敬敬地跟在一旁。 远离了众人,薛离这才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陈宇平道:“对头在山东与河北交界处,官道旁的一处崖壁山洞里,藏了不低于千斤火药,其内有三十六人看守,具体身份不明,但可以肯定,这三十六人都是武道高手,其中有一人的修为很不简单,属下亲自去查,险些叫他发现了。” 陈宇平乃是一处官员,其本身便擅长跟踪与搜集情报,所以他的藏身功夫十分了得,所以能察觉他行踪的人,必然是高手。听他这话,薛离立刻想起了范乾说的那人,堪比九品的剑道高手,柯龙。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柯龙的剑道高手?” 陈宇平点了点头,道:“属下听说过此人,乃是西北屠龙帮中,数得上号用剑高手,后加入群英会,在长老院中任职,公子为何突然问起他来?” 安觅儿曾经说过,群英会除了四堂之外,其上还有一个长老院,其中都是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高手,没想到这柯龙,居然是长老院中的人。 薛离道:“我得到消息,那看守火药的都是些东瀛武士,而那柯龙,便也隐藏其中。” 陈宇平神色微凛,道:“您是说,此番险些发现属下行踪的,便是那柯龙?” 薛离点头道:“极有可能。” 陈宇平微微蹙眉,道:“公子,属下以为,您还是绕道回京稳妥,既然已经发现了对头的埋伏,便不该去以身犯险,毕竟对方有个柯龙,堪称九品的剑手,除非方进大人亲来,否则咱们这帮兄弟根本打不过,再加上那千斤火药与数十东瀛武士,此行危险重重,这五千军士,在山道上也发挥不出人数优势。” 这话说得有理,因为现下最关键的是对付柯龙,只要有他在,便很难将那千斤火药处理掉,那必将损失惨重,兴许连自己与朱欣婷的小命,也要搭进去。可若是绕道而行的话,便无法引诱对头动手,对后续的很多事情的开展,都会产生阻碍。 薛离静静地思考着,没有说话。朱欣婷道:“陈大人,你先撤回去继续盯梢,让薛大人好生想想,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陈宇平看了朱欣婷一眼,见薛离虽然没说话,可他也知道薛离与朱欣婷的关系,微一点头,抱了抱拳,快速离去。 见薛离久久不语,朱欣婷轻声问道:“以你如今的状态,可有把握打得过柯龙?” “我不知道,但我想试试。”薛离回过神来,道:“他虽号称堪比九品高手,但毕竟只有八品上的修为。” 毕竟只有八品上?你当八品上是集市上的白菜吗?想抓一个就抓一个?这样的话,怕是只有你能说得出口了。朱欣婷悄悄翻了个白眼,道:“你身体的情况才刚好一点,八品上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还是剑道上的八品上,战力极强,否则也不会号称堪比九品了。” 薛离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朱欣婷道:“按照陈宇平的情报来看,范乾那些人说的应该都是真话,他们是自己人,否则也不会一直建议你绕道而行。起初我并不知晓对方中有九品剑道高手,如今看来,只要那个柯龙不死,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作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手段,都不堪一击。” 薛离道:“那你的意思,是也让我绕道而行了?” 朱欣婷点头道:“是,我知道你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但也要量力而行,只要我们绕开那条路,对方没了火药,即便有九品高手与那数十东瀛武士,在五千大军面前,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最是保险,机会可以日后慢慢再找,但你的小命,却只有一条。” 朱欣婷了解薛离的性格,知道他不想放过这次这个难得的反击机会,可形势比人强,并非你想怎样便怎样的,所以她在陈述此间利害关系的时候,神色十分认真,一定要说服薛离才行。 见她神色,薛离便知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所言不错,这次的机会里,暗藏着足以叫自己万劫不复的危机,可他还是不想放弃,根本原因还是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倘若他双腿没有恢复的话,兴许也就听从朱欣婷的建议了,可眼下他双腿已然康复,他有这个自信,只要对方不是如王柠芮一般变态的超级强者,一个八品上的剑手,自己应该能够对付。 沉吟片刻,薛离抓住朱欣婷白嫩细滑、柔弱无骨的小手,捏了捏,轻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这次机会难得,倘若错过了,再想逼对头露出马脚,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然后抬头看着她,道:“我想试试,八品上的剑手,我应该可以应付,你也知道,我即便没有内力,也有着堪比九品的实力。” 被他抓着小手又摸又捏,朱欣婷俏脸微热,却也没多少羞涩之意,又见他神色坚定,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柔情与恳求之色,她的心便软了下来,能叫这人软语相求,那自己在他心里,必然有着不轻的地位。 朱欣婷幽幽叹了口气,问道:“你当真执意要去?”薛离点头,她想了想,正色道:“你若坚持要去也不是不行,但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薛离连忙点头道:“你说,我一定答应。” 朱欣婷正色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本就没什么尊卑观念,于是才会与那五千军士打成一片。但我也清楚,你那是收买人心之举,想让他们替你卖命,此举看似你有些心思,但你这人过于看中情谊,心不够狠,这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这小姐倒是了解我。薛离暗暗点头。 朱欣婷接着道:“所以你要答应我,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那千斤火药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若不得不牺牲掉这五千军士,你不得心软,更不得冒险去救他们——你别看我,这种事你做得出来。” 薛离无声的哈哈两声,又想蒙混过关,道:“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可这次却没能得逞,朱欣婷正色道:“先答应我第一个条件,不准打马虎眼,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去的!” 薛离无奈,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军士,若要他牺牲掉着许多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安全,他还真有点做不到,可眼下的情况却不是犹豫的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朱欣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第二,从现在起,一直到所有事情结束,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到哪儿都必须带上我,包括与那柯龙动手的时候,我要亲眼看着你,否则我不放心。” 朱欣婷八品中,柯龙八品上,相差不大,有她跟着,兴许还能帮上忙。所以这根本算不上条件,薛离略一沉吟,笑着道:“可以,从现在起,你便一直跟着我,包括上茅房。” 朱欣婷小脸一红,轻啐了声,却没反驳他,看着薛离笑盈盈的面孔,她心里突然有了种莫名的不安浮现。 见朱欣婷沉默着没有骂自己,薛离心里奇怪,接着调笑道:“我说丫头,你如今这般待我,莫不是当真承认是我娘子这重身份了?我可不信什么男女之间,存在什么纯洁的友谊哦?” 朱欣婷脸红到脖子,两只晶莹的耳垂都染上了一抹粉红,此刻被心里那份不安干扰着,她鬼使神差地哼道:“是又怎样,你不是一直都如此说的吗?” 薛离一愣,哈哈大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今次回京之后,我便搬去你的闺房,既然是夫妻两口子,自然是要做些爱做的与该做的事情,像什么搂搂抱抱亲亲嘴,摸摸抓抓洞洞房,这些都是十分正经且重要的事情,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朱欣婷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怎的这般无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讨厌死了!他嘤咛一声,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嗔道:“你再胡说,信不信耳朵给你揪掉!” 薛离疼得哎哟惨叫,连连求饶,大喊“谋杀亲夫”,听的远处那些军士们哈哈大笑,气氛十分火热。 经这么一闹,朱欣婷心里的那份不安也淡了许多,脸色通红,却勇敢地迎着众人的目光,在薛离看不见的地方,嫣然一笑,美艳如春露中盛开的白色梨花。 第241章 临近 一路观光,沿途赏景,大好春色醉人眼,草绿花香风去寒。天晴后,气候逐渐温暖起来,春天真的来。 如此行过两日,终是在日暮时分,到了山东与河北的交界处,官道蜿蜒于山野之间,两侧尽是新发的绿植,青翠欲滴,透着股勃勃生机。 陈宇平坐在马车车辕之上,手里紧紧抓着缰绳,隔着车门帘小声对薛离道:“公子,不能再行了,前方那山崖便是对头藏火药之地。” 薛离掀开门帘打眼望去,只见二三里外有一座数十丈高的石山,官道自石山笔直的崖壁下经过,另一侧便是荒野山林。在那崖壁距离山顶约莫四丈的位置,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山洞,山高林密,又值太阳落山天色渐晚时分,若不仔细观察,还真不容易发现。 这地方选得好啊,在山洞里藏着大量火药,等运银大队路过下方之时,火药爆炸,且不论那巨大威力能炸死多少人,便是这通体岩石的石山,爆炸后塌陷飞落的石块,不仅可以将官道阻塞,更是能将下面的人砸死砸伤无数,届时再有那数十人狠刀快的武道高手,出来扑杀,大军的人数优势荡然无存,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薛离微一点头,道:“通知下去,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陈宇平应了声,立时传令下去,然后道:“公子,您明知此处有埋伏,为何还要以身犯险?”他如今最担心的便是薛离的人生安全,若叫薛离出了事,那不仅是他,怕是整个锦衣卫所都别想好了。 薛离轻笑道:“那对头何许人,有何居心,你也知道。眼下朝廷与武国开战在即,南边又有东瀛鬼子虎视眈眈,大华已处于腹背受敌之境。往大了说,我是为了大华着想,内忧不除,何以剪除外患?往小了说,你看我像那种任人欺负的人么?既然想致我于死地,我必须得反击。此事你莫要多问,办好差事便是。” 陈宇平心头微凛,薛离说的这些他自然知道,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大人竟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引诱对头动手,锦衣卫所建立的初衷便是,一切为了大华,所以此时此刻,他心里对薛离,升起一股浓厚的敬佩之意。 陈宇平小声问道:“公子,属下发现,咱们暗处跟着一些锦衣卫的兄弟,那是您安排的吗?” 薛离知道,他说的是范乾带的那百十号人,点了点头,道:“是,你的人在何处?” 陈宇平道:“在山顶不远处的林子里,洞里的人十分警觉,我们不敢靠得太近,那些人派了岗哨藏于山顶,眼下大军在此扎营,想来已经叫他们发现了。如今若想顺利通过此处,唯有将洞里的人都干掉,否则一旦火药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薛离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朱欣婷开口问道:“你是如何查清洞中人数,以及藏有火药的?”这是一个细节,倒不是不相信陈宇平,而是他既然说了无法靠近侦查,那他是如何知道洞里情况的? 朱欣婷问话,便等同于薛离问话,陈宇平如实答道:“回夫人,属下等一直在山顶潜伏,那洞中的人每隔一个时辰便会轮值换班,根据他们的身形话音,判断出大致人数,火药是属下亲自进去看过,方才得知数量,其时那柯龙出了山洞,但此人武艺太高,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并不知晓他去做了什么。” 这一声“夫人”叫的朱欣婷俏脸发红,轻哼道:“你瞎叫个什么,谁是你家夫人,再瞎嚼舌根子,我对你不客气。” 陈宇平看了看薛离,见他一脸的暧昧笑容,心里便明白了,这是公子尚未得手,他正色道:“属下明白了,下次不会乱叫,夫人息怒。” 人才啊!薛离暗暗发笑,这锦衣卫所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是那种不苟言笑、非常严肃的,可骨子里却都还有着一些让人莞尔的幽默细胞,也不知是跟什么人学的。 朱欣婷一阵羞恼,本想说些什么,可突然发现,自己与这些人有什么好说的?他们都是薛离的人,自然都跟他一个鼻孔出气,说再多也是徒劳,只会惹来更多误会,索性便不说话了,心里甜甜地偷看了薛离一眼。 薛离忍着笑,问道:“你们在山顶可曾听清,那些岗哨说了些什么?” 陈宇平道:“公子见谅,属下等都听不懂东瀛语。” 薛离点了点头,道:“好了,你去看看兄弟们营地可曾扎好,让大家生火造饭,吃完之后好好休息,再将岗哨安排好,不得大意。” “是。”陈宇平领命而去。 薛离放下车门帘,微微仰靠着轮椅靠背,缓缓闭上了眼。 朱欣婷问道:“你在想什么?” 薛离道:“如何将洞里那些人都弄死。” 朱欣婷微微蹙眉,道:“引出来击杀不太现实,只要稍有差池,让对方发现不对劲,里面的火药怕是立刻便会爆炸……”其实她也在想这个问题,那山洞位置险峻,完全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别说里面还有个柯龙,即便没有这样的高手,硬往里攻,除非能保证瞬间击杀那三十六人,否则火药大概率会立刻被点燃,何况里面的地形地貌,自己这边完全不清楚。 沉吟片刻,薛离忽然笑着问道:“你敢不敢随我混进去看看?” 朱欣婷神色微变,摇头道:“不是我不敢,而是根本混不进去,你莫不是想杀掉山顶岗哨,冒名顶替混进去?” 薛离道:“正是,引蛇出洞行不通,那便只有深入虎穴了,只要混进洞中,便有机会将那些人都干掉,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道理没错,”朱欣婷道:“可里面都是东瀛人,进去之后的情况也不了解,而且此事重大,进去之前必会受到洞里人的盘问,你如何与他们交流?” 薛离轻笑道:“蓁儿没告诉你么?我会说东瀛语,而且说得非常好,届时你与我一起换上对方的衣服,”到这,他盯着朱欣婷高高耸起的胸部,嘿嘿淫笑道:“就是你这胸太大了些,可能会暴露目标,对了,你是如何长这——么大的?” 这下流胚子!这都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说这些!朱欣婷脸色一红,却也没心思与他计较了,道:“你当真会说东瀛语?” 薛离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自朱欣婷胸上收回,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着道:“那还假的了?我当初学东瀛语时,可是下过大功夫的!”能不下大功夫么?不然真听不懂,电影里那些女明星说什么啊。 见他居然还真流口水了,朱欣婷心头急颤,也不知该做个什么反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她也知道薛离的性子,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混进洞中,而且这也是目前唯一还算稳妥的办法,那便再难说动他改主意了。 她红着脸,强忍羞涩地道:“你打算何时动手?” 薛离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沉声道:“今夜子时。” 第242章 深夜查探 深夜,五千大军的帐篷沿着官道一侧,往远处绵延数里,灰绿色的帆布内隐有灯光映出,远远望去,便似一朵朵漂浮在河流里的幽暗小灯,数十近百辆马车被围在当间,树林内外或明或暗地潜伏着十多处岗哨,十分严密。 此时,薛离与朱欣婷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用黑巾蒙住半张脸,悄无声息地上到了石山顶上。 二人隐在一处草丛之后,距离悬崖边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那里有两个同样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男子,身材短小精干,腰间配着狭长的武士刀,正立在悬崖边沿,鬼鬼祟祟地往下方看。 薛离抹了把脸上微湿的露水,小声对身边的朱欣婷道:“一会儿我先过去,将此二人杀了,然后你再出来,”随即盯着她高耸的胸部,轻笑道:“趁这会儿功夫,你想办法将你的胸处理一下,可别穿帮了。” 朱欣婷俏脸微红,轻声嗔道:“你管这许多作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薛离嘿嘿道:“我特好奇你有什么办法,那么大的两个东西你如何弄平?切掉么?” “你!”朱欣婷又羞又恼,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这无耻坏人,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嘘~”薛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因为此时那边的两个黑衣人已经有了动作,但见他们快速拉动身旁的一根绳子,绳子被架在一个用树干立起的木头架子上,架子顶端塞着一个滑轮,绳子在滑轮的轨道里穿行着,似正往上拉着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用东瀛语骂道:“笨蛋!怎的晚了一刻功夫,你们想饿死我们吗!”所谓“笨蛋”也就是“八嘎”,骂人的词汇量如此匮乏,连我华夏民族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亏你也好意思自称一个文明?真他娘的丢人!薛离暗暗发笑。 朱欣婷听不懂,见薛离神色古怪,时而讥讽、时而不屑,她好奇道:“他们在说什么?” 薛离轻笑道:“在骂人,你还是不要问了,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说着,便如一道黑夜里的鬼影般飘了出去。 朱欣婷看的暗暗心惊:这当真是没有内力的人吗?身法居然可以如此之快?我八品中也做不到啊。 眨眼到了附近,薛离掩身在就近的一一棵大树后方,静静望着那两个人,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不一会儿,就见那两人从崖壁下拉上来一个五尺多高的竹筐,竹筐里蹲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同样是黑衣黑裤、黑巾蒙面。 那人一上来,便自竹筐中跳了出来,将食盒丢给其中一人,用东瀛语压着声音道:“你们再坚守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便上来换你们,武树皇子答应过,只要这次事情成功,便会奖励你们最美的大华女子。” 先前骂人的那个嘿嘿淫笑道:“我听说大华皇帝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公主,我们也可以享受吗?” 上来送饭的那人道:“据锦衣卫范乾报告,山下大军中,不仅有那锦衣卫指挥使薛离,连同那八十万两白银也在其中,只要此事办得好了,区区一个大华公主算什么,魏文和还答应了百万两白银的好处,到时候有了这许多银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好好守着。” 妈的!百万两银子,居然只是给这些小鬼子的好处!那些人都他妈是天生的软骨头么?还有你们这些侏儒一样的小鬼子,也配染指我大华公主?哎?皇帝什么时候有公主了?从前怎么没听他说起过?我可是他老相好的儿子,就算有个漂亮公主,难道不应该指给我当老婆么?这皇帝不厚道,老子鄙视你! 听着前方三人说话,薛离心里暗暗计较着,范乾将自己这边的消息船底给这些东瀛鬼子,倒也无可厚非,但那人口中说出的另一个人的名字,却让薛离微微皱起了眉头,“武树皇子”他清楚记得,当初在金陵便与此人暗中打过交道,是与赵康宁沆瀣一气的小鬼子。可薛离明明记得,当初抓住那狗屁武树皇子之后,是交给秦恒处理的,怎么现在又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了他的名字?难道从秦恒手里逃跑了? 正想着,送饭那人又坐着竹筐下了悬崖,绳子被轻轻扯了三下,那二人便将绳索绑在一旁的树干上,开始吃饭,薛离收拾起思绪,静静地看着。 如此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两个东瀛鬼子将食盒里的食物尽数吃光,起身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正要重新回到悬崖边沿继续盯梢,薛离双眸微凝,瞅准了这个合适的时机,如黑色轻风一般飘了出去…… “嗤!嗤!”两道极其细微的声响,在两个东瀛鬼子立身处响起,接着就见薛离现出身形,一左一右双手各接住一具倒下的尸体,鲜血迅速染红了脚下的岩石地面。 远处草丛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朱欣婷,心头不禁一颤,这也太厉害了,她也曾与薛离动过手,当初在仙来酒楼更是见过他与人动手,彼时正因为他实力强劲,之后才会传出,他是九品高手的话来。 可此番见他动手杀人,这实力明显不是当初所展现出来的样子,他怎会如此强大?心里揣着震惊与疑惑,朱欣婷闪身快速靠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那两个被杀的东瀛鬼子,每人脖子上都有一道细微平整的血痕,正汩汩往外涌着鲜血。 见薛离两手空空,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你用什么杀了他们的?” 薛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结拜整齐的大白牙,自后背抽出那把通体黢黑的长剑,道:“这剑十分好用,在夜里不会反光,最适合搞暗杀了。” 朱欣婷眨了眨眼,这黑剑足有四尺来长,他藏在后背的衣服里,是如何做到瞬间拔出,杀了人之后又瞬间放回去的?真是个怪胎。同时心里却也暗暗松了口气,薛离的实力越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就会越顺利。 她道:“现在怎么办?如何混进洞中去?” 薛离略作沉吟,道:“我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信号,若我拉动绳索三下,你便下去。” 朱欣婷立刻明白过来,连连摇头,蹙眉道:“你想丢下我,自己去冒险!” 薛离道:“说的什么话,我答应过要一直让你在我身边的。只是现在还不清楚下方洞口什么情况,我们若一起下去,万一出现意外,连个支援的人都没有。而且论起速度与灵活性,你远不及我,我可以长时间贴在墙上,你行吗?” 这话倒不是在刺激朱欣婷,而是事实,朱欣婷轻功虽然不错,可论起在小范围内辗转腾挪的灵活性,她却远不及薛离,尤其是在这种几乎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悬崖崖壁上,她根本无法停住身形,要么上,要么下,要么就是直接冲进洞里,可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稍作迟疑,朱欣婷不确定地问道:“你当真能贴在墙上?那崖壁可是非常光滑的。” 薛离道:“若是直接暴起,冲进去杀人,我一定带上你一起,可这行不通啊,我要先弄清楚洞口与洞里的情况,你要相信我,听话……”说着,拉起朱欣婷的小手,走到悬崖边上,轻声道:“你便此看着,我想办法进入洞口,然后你等我信号,记住了么?” 不待朱欣婷说话,薛离便轻轻一跃跳下悬崖,然后双手攀住崖壁边沿,双脚顶着崖壁,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便见他往下的一只手的手指,轻松插进坚硬的崖壁内,竟连一丝碎石粉末都不曾掉落。 接着便见薛离手脚并用,如贴在墙上的壁虎一般,十分诡异地往下摸去,看的朱欣婷不住地眨眼睛,这是什么手段?他那手指是铁做的吗?怎的似戳豆腐一般戳那岩石?这人也太神奇了! 只片刻功夫,薛离便已到了下方山洞的顶端,他仰头冲着朱欣婷咧嘴一笑,比划口型道:“等我信号。”然后移动到山洞的一侧,悄悄往里看去…… 第243章 洞里的情况 这山洞洞口,只有不足五尺的高度,宽度也不过三尺有余,仅可容一人猫着腰进出,往里是一条长两丈左右的笔直通道,通道尽头往左折转,隐有淡淡的灯光洒出。 薛离皱了皱眉,这淡光明显是火烛发出的,这些狗东西胆子还真大啊,藏了那么多火药在里面,居然还敢点明火,就不怕有个意外,炸死你们这帮狗娘养的? 他紧紧贴在崖壁上,凝神静听着里面的动静,除了火烛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便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了。难道是情报搞错了?怎么只有两个人?又或者里面的人多半都是八品中以上的高手? 沉思片刻,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如果有数十个八品中以上的高手,陈宇平他们根本不可能安全靠近,更不可能混进洞中查看情况,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山洞里的结构很复杂,里面别有洞天,而那些人又是分散开来,所以才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有了这般想法,薛离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分得越散就越容易各个击破。又仔细等了片刻,见里面没有任何异动,他暗一咬牙,一闪身钻了进去。 可就在薛离刚踩上洞中的地面时,忽听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人用东瀛语道:“我去撒泡尿,顺便看看外面的情况,你也准备一下,早点换井上君他们下来休息,天气有些凉。” 薛离暗暗一惊,连忙又钻出了洞口。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精瘦男人自拐弯处走了出来,他这身高倒是有些优势,在这五尺高的通道里,刚好能够直立行走,里面另外一人笑着道:“你小心一点,千万别一泡尿将下面那些大华猪淹死了!嘎嘎嘎嘎!” “八嘎!”那人回骂了一声,随即便慢慢走到了洞口,解开裤腰带,掏出家伙往下撒尿。 你妈妈的,高空抛尿,这小鬼子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薛离看了眼小鬼子的家伙,连连撇嘴,这么小个玩意儿也好意思掏出来显摆?丢人现眼,我呸! 正等着,那小鬼子的尿飘出洞口,此时外面夜风阵阵,那尿液被风一吹,散了,片片骚臭的水渍飘到了薛离裤腿上,让他一阵恶心。 人在撒尿的时候,中医又叫“泄气”,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无尿完后的那一哆嗦,便极容易昏倒。薛离跟着叶常青学过医术,自然知道这些,眼下又被小鬼子的尿液甩了一身,他哪里还忍得住,眼看小鬼子尿得正爽,就要打哆嗦的时候,他突然暴起,跳出来与对方打了个照面,不待小鬼子反应过来,手中闪过一道细弱的黑色锋芒,“嗤!”长剑划过了那人脖子。 这小鬼子到死都没反应过来,尿也没撒完,便瞪大双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薛离接住他倒下的尸体,扯下他的面巾,将裤腿上的尿液擦了擦,轻轻啐出一口吐沫落在那人脸上。 这时,里面那人用东瀛语问道:“小田君,你好了没有,快点换我,我也想撒尿,快点!” 薛离微微一怔,计上心头,捏了捏嗓子,学着死掉的小田君的声音,用东瀛语道:“马上好,你过来看一下,下面的大华军队好像有动静了。”说完便快速躲到了拐弯处的石壁一侧。 薛离学得太像了,里面那人没听出问题,不疑有他,轻轻应了一声,快步走来。 可他刚走到拐弯处,便看见小田君靠坐在洞口石壁上,正要说话,忽觉眼前黑影一闪,“嗤!”长剑划破他的喉咙,鲜血如喷泉一般飚射而出。薛离闪身到他身后,捂住他的嘴,看着血水激射,微微咧嘴,暗道:狗东西,血压还挺高。 无声无息地干掉了两个人,薛离这才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走过拐弯处,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六七尺外是一个四五丈见方的石室,洞顶也成了近两丈的高度,往里走了一段,便见石室靠着三面墙,排放着十多个大水缸,水缸口上用黑色的牛皮纸盖着,火药味很重。另一面墙上挂着一个,用玻璃罩住的的油灯。 薛离快速扫了一眼,暗暗心惊,这里最少有一千斤火药,还好及时发现了,否则要让这东西在自己头顶上爆炸,那可就真他妈爽了! 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火药的时候,真正棘手的是那个柯龙,与另外三十多个东瀛鬼子。 他悄无声息地往里走去,约莫又走了六七尺的样子,忽然发现右侧方出现两个门洞,门洞内是两条长长的甬道,里面隐有灯光射出,他凝神静听片刻,发现了数十人的呼吸声。 其中除一人的呼吸绵长,几不可闻之外,其他人的都挺正常,这人应该便是柯龙了吧?薛离心里暗暗计较着,又细细观察一阵,左边门洞里二十人,右边门洞里十一人,柯龙在右边。 这种情况下,想无声息地干掉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柯龙这个剑道高手存在,除非两边同时进行,否则一旦打斗的动静惊扰了任何一方,他们点燃火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想了想,他虽不想让朱欣婷跟随自己以身犯险,可这时候也别无选择了,让她下来,自己去柯龙那个门洞,以她八品中的实力,对付二十个东瀛鬼子,就算打不赢,拖住他们应该不成问题,然后自己尽快将柯龙干掉,过去帮忙。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这时便体现出,有柯龙那种高手存在的重要性了,若无他存在,薛离便可直接将这千斤火药丢出洞外,便万事大吉了,可现在却是不行,只要动静稍大,柯龙必会发现…… 思及至此,薛离快速回到洞口,扯住绑着竹筐的绳索拽了三下,几乎是同时,便见一道曼妙的黑影自高出落下,他眼神微亮,瞅准朱欣婷的位置,伸手抓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将其拽进洞里。 朱欣婷暗暗松了口气,见到薛离后,立刻大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刚要说话,却被薛离抬手制止了,轻声道:“里面的情况很复杂,一会儿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薛离贴着她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将自己的发现与想法说了一遍,朱欣婷点了点头,二人才一前一后往洞里走去。 来到两个门洞外面,薛离给朱欣婷做了个手势,便要进去,却被朱欣婷拉住了,朱欣婷指了指火药堆岔路旁的一个物事,轻声道:“你看,那是什么?” 薛离一愣,方才只顾着看火药和找人了,却没有注意到这玩意儿,他微微蹙眉,看着那玩意儿,这东西类似于一个粗杠杆,正中间处用一个木架支撑,左右等长。 右边固定着一个装满桶油的小铁桶,一根粗大的捻绳自里面穿出,左边则是一个小小的铅块与一盏小小油灯绑在一起,油灯尚未点亮,下面的地上放着一个洒满火药的纸盒,与装着火药的水缸连通,盒子底部还有一个直通地面的大孔,火药流进,似是与外面有连接。 薛离眉头轻挑,低声道:“这是一个计时装置。” 第244章 经验主义害死人 薛离看了看那东西,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道:“他们撤退时,只要将将右边铁桶中的的捻绳点燃,再将左边的油灯点燃,当右边铁桶中的桐油燃烧完毕,天平左端倾下,油灯里面的灯火落到盒子里的火药堆里,正好点燃火药。” 听他这么一解释,朱欣婷也明白了,能做出如此精巧的计时器来,这些家伙定然已经准备很久了,蹙眉道:“这些人好歹毒的心思啊。” 薛离微微一笑,道:“有的东西是人,有的人却不是东西,不过如此看来,这些人也并非不怕死的死士,如此一来,我们也更有底气了,我们怕死,他们也怕……”顿了顿,又道:“倒是那装火药的盒子下面的大孔,也不知通向哪里,该不会在外面还有个引爆装置吧?” 此时再想去外面仔细查看一番,显然已经来不及,若叫里面的人发现,这里的人都死了,那必然会生出事端。摇了摇头,薛离道:“管不了这许多了,我们先进去杀人,既然他们也怕死,那我们成功解除危机的机会便更大,动手。” 朱欣婷点了点头,看了看那个计时器,又看了看薛离,大眼弯弯,轻声笑道:“你真厉害。” 薛离眼中满是笑意地摇了摇头,又在她头上揉了揉,冲着门洞微一甩头,眼神凌厉起来,慢慢摸了进去。 这二人一左一右,蹑手蹑脚地分头往洞内而去,最里面散出的灯光,将这门洞内的甬道,映衬的有些昏暗。薛离猫着腰,缓步行到甬道尽头,便见一个偌大的石室,其内有两张石床,上面躺着几个熟睡的黑衣人,另有几人盘膝坐在地上,似是正在调息练功。 他目光一扫,落在最角落里的一个人身上,那人身材精瘦,形容枯槁,鼻下仁中位置留有一撮方形的小胡子,典型的东瀛人模样。薛离心头暗自一凛,这是个东瀛人,可他的呼吸却是最隐秘、最悠长的,自己前番察觉到的高手便是此人…… 想到这,薛离心里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既然这里的高手是个东瀛人,那柯龙在哪儿?正想着,忽听隔壁甬道内发出一声轻响,随即便是一群人的暴喝声:“八嘎!有大华人闯进来了!” 听着那惊怒的东瀛语,薛离不敢再做停留,提着长剑冲进了石室,就在他动的同时,那十一人同时惊醒,慌忙间坐了起来,便要呼喊,但薛离的剑实在太快,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连续的“噗嗤”声中,鲜血横飞,惨叫声四起,只有那最里面的东瀛人没有被一击毙命。 那东瀛人反应极快,在薛离长剑挥来之际,他立刻侧身躺倒,双掌在地面奋力一拍,整个人弹射起来,同时抓住身旁的武士刀,大吼着扑了上去。 薛离眼光微凝,从此人的气息来看,他是八品中的高手,绝对不是柯龙!也就是说自己判断出了错误,柯龙也许不在洞里,更有可能在隔壁!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薛离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若让朱欣婷遇上了柯龙,那她可就危险了。心急如焚之下,他不敢有任何保留,瞬间将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催发到了极致,迎着那东瀛武士攻了上去。 可这东瀛武士的实力,却有些出乎薛离的意料,不仅攻势凌厉,反应速度更是极快,他连出三剑却也只是在他不致命的地方,留下了三处伤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没了心窝处的气流加成,实力已远远不及受伤之前了。 对上八品中,再没了瞬间击杀的能力。可如今丹田内的那些内力,他却尚不知该如何调用,又是一个他没想到的意外,经验主义害死人呐! 情急之下,薛离与那东瀛武士连过十数招,虽然没有一招击中他的要害,却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数十道伤口,殷红的血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趁你病要你命,见对方伤势严重,行动开始迟缓,薛离如风一般冲了上去,手中长剑做刀劈之势往他头顶落去。 “叮!”长剑与武士刀撞到一处,发出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那东瀛武士身体一阵颤抖,身上的伤口受到震荡,崩裂开更大的口子,随即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双目惊恐地望着薛离。他不明白,这样一个瘦弱少年,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力气?而且还是在没有动用内力的情况下。 薛离正要一剑结果掉此人性命,却听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里面的那位朋友听着,快些出来,你的朋友已然被我拿住,你若不想她死的话。” 这是很纯正的大华语,薛离心头一凛,这应该就是柯龙了,他抓住了朱欣婷!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看眼中突然有了光亮的东瀛武士,薛离一剑划出,将他的头颅砍掉,然后一脚踢了出去。 头颅飞出门洞,砸在对面的石壁上,“嘭”的一声落地,立时引来一阵骚动,薛离阔步而出,便见到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将朱欣婷挡在身前,右手成爪放在她咽喉处,其身后还跟着十多个黑衣东瀛人,看来朱欣婷是一个没杀成。 “阁下武功不错啊,如此年轻,竟能杀死八品中的高手,实乃后生可畏。”柯龙轻笑着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见朱欣婷虽脸色发白,但却并无受了伤的迹象,薛离暗暗松了口气,道:“阁下便是西北屠龙帮的柯龙柯大侠?” 柯龙笑着点头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见朱欣婷不断地冲自己微微摇头,薛离心中哑然失笑,这时候我还能以自保为主么?那我成什么了?不去理会,笑着道:“我姓大,名叫华人。” “大华人?”柯龙轻声念叨一句,立刻反应过来,轻笑道:“阁下年纪轻轻,不但武艺了得,更是幽默非常,你是在嘲讽我做了国贼走狗吗?” “难道不是?”薛离哼笑道:“私藏火药,与东瀛人勾结,意图暗害朝廷命官,阻挠朝廷与敌国开战之大计,阁下这走狗的定位,显然还不够准确……” “那是……”柯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薛离道:“华奸,卖国贼才更贴切。”顿了顿,薛离收起笑意,正色道:“阁下也是有身份地位,在江湖中享有盛名之人,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放了我的人,你要找的人是我。看什么看?老子就是薛离,锦衣卫指挥使,薛离薛大人!” “别他娘的用这种眼神看我,既然我的人被你拿住,那我便算受制于你了,但你也别有什么妄想,放她走,我留下陪你,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这千斤火药爆炸,妄说你尚未到九品之境,便是大宗师来了也讨不了好。” 闻言,朱欣婷悲呼道:“不行!薛离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不等她说完,薛离沉声打断道:“在外面,听我的。” 见状,柯龙忽而放声大笑,道:“好一出重情重义的戏码,果然英雄出少年!可你觉得,你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有没有资格,要靠实力说话,”薛离自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手一抖便将火焰点燃,轻笑道:“你也要认清事实,大家都是一条命,谁也不比谁尊贵,我死了还有她陪着,不孤单,可你若死了,怕是会成为孤魂野鬼,寂寞得很呐。你要谈条件是吧?没事儿,慢慢谈,我们有的是时间……” 在一众人带着惊惧的目光中,薛离慢慢弯腰,将那个计时器上的油灯与捻绳点燃,轻笑道:“你慢慢考虑,在这桐油烧完之前,我们有的是时间。”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薛离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便是一副不要命的光棍模样,倒让对面那些人恍惚了,究竟是谁要用火药炸谁?怎么会遇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胎? 见柯龙众人死死盯着自己,薛离扯下面巾,咧嘴一笑,道:“看好了。”然后将火折子往火药堆丢去,众人大惊失色,吓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但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就在有人准备不顾一切逃跑的时候,薛离却又如鬼魅一般追上了火折子,以两指夹住,在与火药堆距离仅有数寸的位置定住。 薛离笑着道:“我还不想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随时可以点燃火药,到时候谁也跑不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当着我的面折磨她,她是我的女人,我肯定会心疼,也会愤怒,然后便会失去理智,到时候……我就不会再接住火折子了。柯大侠慢慢考虑。” 此时薛离透出的狠劲儿,给了人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慑感。 第245章 上当了 堆满千斤火药的山洞中,此时却点着三处明晃晃的火焰,不时的有阵阵微风,自洞口窜流而入,火焰轻轻跳动间,发出阵阵极细微的噼啪声,便如此刻的薛离一般,充满了挑衅与威胁。 朱欣婷呆呆望着眼前的薛离,眼里亮晶晶的,充满了感动的泪水,与难以掩饰的无边爱恋。此前被柯龙拿住而生出的畏惧,早已荡然无存,若当真与他一起死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柯龙双目微凝,死死盯着薛离那张尚有几分稚嫩的脸,以及他手中跳动着火焰的火折子,心脏不禁有些发紧,若当真将他逼急了,他或许当真会点燃火药,与这里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柯龙沉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很佩服阁下的勇气与手段。”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薛离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柯大侠,如今已然是我们年轻人的武林,以你的修为,大可以归隐山林,亦或者择一处闹市隐居,闲来诵黄庭,寂寞读南华,做你的前辈高人,受人敬仰,何必要掺和这些俗事?乱臣贼子,祸乱家国的帮凶,你当得起比这更大的骂名么?” 武林中人,尤其是像柯龙这样的成名高手,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名声,听薛离这般说话,他心头微动,有些被他戳中了痛脚,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时,柯龙身旁的一个人用东瀛语说道:“王爷的命令是杀了薛离,不要再与他啰嗦,赶紧动手!”语气十分强硬,便似在呵斥自家的一条狗般。 柯龙微微皱眉,冷冷看了那人一眼,薛离又道:“柯大侠,天道有正统,你应该分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一点应该不用我教你。今日你想杀我是决计不可能了,只有一条路,要么大家都活着,要么大家一起死,同时我也要提醒你,能让你这样的高手甘心效力,想必是有人用了什么威胁手段。” “我是锦衣卫指挥使,身后是皇帝,我娘是苗惜弱,我师父叫陆真仪,师娘叫沈云臻,今日你若执意要与我作对,即便我死了,你信不信,你要守护的任何东西,我依然能将之彻底毁灭,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在威胁你,同样也是在告诉你事实,你好好考虑。”眼下这种情况,想活命的话,便只有报名字了,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听薛离抖出如此多的身份、牛人,柯龙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沉声道:“你知道谁要杀你?” “你觉得呢?”薛离呵呵笑道:“与我有深仇大怨,又能请动你这样的高手,以及这些东瀛鬼子的,还能有谁?”看了眼方才说话的那个东瀛人,薛离冷笑道:“新机子挖,一字莫黑搭子,除了陈王赵明诚,还有谁具备这样的手段,对吗?” 他这突然说了句东瀛语,顿叫柯龙与一众东瀛武士大吃一惊,满眼惊色地看着他,柯龙道:“你懂东瀛语!” 薛离道:“所以你考虑好了吗?是放了我的女人,大家一起活命,还是拼个鱼死网破?时间可不多了,一旦那铁桶里的桐油烧完,我们一起死……我师父倒还好说话,修道之人嘛,性子总归要温和一些,可我师娘却有着妖女之名,她可不好说话,她发起飙来,怕是连皇宫里的皇帝,都敢去刺杀一番,而且成功率应该不会低……” “去年的凤阳盛会你应该知道吧?她险些杀了朱维龙,而我,便是她护着的那位,血公子,她当日放出的话,你应该也听说过了吧?” “血公子,你居然便是江湖传闻中的血公子!”柯龙眼神凌厉地盯着薛离,似是要自她的神态变化中,寻到一些他说谎的证据。 薛离轻笑道:“原来我那么有名啊,我居然不知道,呵呵。我明白你是想确认我的身份,我无法证明别的,但我当初下山时,师父给了我一把剑,不知你认不认得。” 柯龙眼神微凝,沉声道:“陆真人的剑,你拿来我看看!” 薛离笑笑,将黑剑收入背后,又将那把水蓝色剑柄、剑鞘的宝剑拿了出来,轻松地道:“我也只是问问,或许一把剑而已,你并不会认得。” 看着薛离手里的剑,柯龙的神色瞬息万变,隐隐有些激动,但却很好地收住了,随即厉声喝道:“这些东瀛人皆是陈王派来的!我若不杀你,他们定会告知陈王,我还是会死!”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一跳,但听他说的话,薛离却暗暗发笑,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紧握的右手松了一些,掌心里满是汗水,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打湿。 在明白那些东瀛人听不懂大华语之后,他配合着柯龙,同样厉声喝道:“赵明诚威胁你!不过请你放心,此事我来处理,至于这些东瀛鬼子,杀了便是!” 柯龙面色狰狞地喝道:“如何杀!别将火药点燃了!” 薛离脸色涨红,喝道:“我自有办法!” 若不听这二人说话内容的话,还以为他们是在言语上的争锋相对,演得惟妙惟肖、极其逼真,那些东瀛人便是这样认为的,唯有朱欣婷,从先前的惊慌,到了此刻的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说完,薛离目光在那十多个东瀛人身上一扫而过,动了动手里的火折子,顿叫他们眼神紧张起来,以为他与柯龙谈崩了,要玉石俱焚。 薛离快速给柯龙使了个眼色,然后将火折子高高抛起,直往不远处的火药缸落去,那些东瀛人神色大变,引起阵阵骚乱,便要不顾一切去截住火折子,而薛离便在这时动了…… 秋水宝剑带起一片耀眼的寒芒,剑身在昏黄的灯光中白光熠熠,接着便听一连串的血肉被刺破的声音响起,“嗤嗤嗤嗤……”剑光飞舞间,鲜血伴着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只几个呼吸间,十数个东瀛武士尽数毙命,且没有一个尸体是完整的。 就在薛离杀光那些东瀛武士之后,另一边,柯龙已然将火折子接住,带着朱欣婷到了薛离先前所在的位置,一掌将计时器中的火焰熄灭,眼神冰冷地看着薛离。 朱欣婷见势不对,便要挣脱柯龙的控制,但却被他用力掐住脖子,单手举起,晶莹如玉的俏脸,快速变得通红,呼吸迟滞,双手紧紧抓着柯龙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两腿无力地踢蹬着,却努力睁大双眼,看向脸色剧变的薛离,上当了! 第246章 生死之间 “现在,你还拿什么与我谈条件?”看着脸色剧变的薛离,柯龙淡淡冷笑着问道,手指一撮,火折子碎成了一堆碎屑,缓缓向地面飘落而去。 薛离点点头,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经验主义害死人呐,但缺少江湖经验也是不行的,姜还是老的辣,我认栽了,你想怎样?” 柯龙轻轻冷哼了声,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她死,要么你死,你选哪个。” 薛离看着脸色由通红,正在缓缓转白的朱欣婷,她虽说不出话,但却还在一直拼命对自己摇头,满是泪水的眼中尽是哀求之色,是在乞求他不要做傻事,不能受柯龙要挟。 见薛离皱眉不语,死死盯着朱欣婷,柯龙提醒道:“你越快做决定越好,否则等你想好,她已经死了。” 薛离道:“我这人没啥优点,但还是挺讲情义的,你放了她,我的命给你。” “唔……”朱欣婷拼命摇着头,脸色已然卡白,眼看着就要没力气了。 柯龙冷笑道:“不仅是英雄少年,更是风流少年,我也懒得与你动手了,你自裁吧,就用你手里那把剑,否则她立刻便死。” 薛离道:“我若死了,如何知道你是否放了她,不行,你先放了她,让她离开这里,我立刻按你说的做。”他的声音很沉稳,似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实则内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致,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窒息,可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柯龙冷笑道:“你还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格吗?我数到三,你若不自裁,她立刻便会成为一具死尸,一!” 朱欣婷的脸色一片惨白,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但泪水却还在不停地流着,用尽所有力气,也只能进行极轻微的挣扎。 薛离看的心如针扎一般的疼痛,但却无力阻止,更无法出手相救,顿了片刻,他暗一咬牙,反握剑柄,“噗!”的一声,剑身自其腹部贯穿而过,锋利的剑尖自后背穿透,往下滴着血,口中立时涌出一股血水,带着拉丝往下滴落,滴到地上,滴到他脚面上,十分凄惨。 朱欣婷看得猛然瞪大双眼,泪水哗哗而下,下嘴唇被咬出了丝丝血迹,拼了命地摇着头,奋力挣扎着,发出艰难而短促的“呜呜”声。 薛离的眼神开始出现涣散的迹象,但他却强打精神,冲朱欣婷挤出一个习惯性的坏笑,轻声道:“别哭,我说让你给我当老婆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嘿嘿。” “呜呜……”朱欣婷似发了疯的小母豹一般,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去到薛离身边,可怎么都无济于事,柯龙的手便似铁钳一般,将她抓得牢牢。 薛离强忍身心痛楚,死死盯着柯龙,微微气喘着道:“请你放了她,我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希望你说话算话……” 柯龙点点头,轻笑道:“果然重情重义,看来你是当真喜欢这丫头,我自会说话算的。”随即五指一松,将朱欣婷放了下来。 重获自由的朱欣婷,本能反应地猛喘几口大气,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可她却未作任何停留,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却还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薛离身边而去,嘶声哭喊道:“薛离!薛离你这个骗子!你为何要骗我!薛离!你不要死啊!” 被朱欣婷一把抱住,薛离在她头上摸了摸,声音虚弱地轻笑着道:“乖,别哭了,赶紧离开这里,我们不能都死了,听话,快走……” 朱欣婷拼命摇头,泪水飞洒:“不!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要娶我的!啊——” 柯龙假模假式地擦了擦眼角,消瘦的脸上带着些哀伤,道:“真是太感人了,男子重情重义,却不知这女子对你情意如何?嘿嘿,我再给你片刻功夫温存,然后便会引爆此间火药,小丫头,你走不走?” 朱欣婷疯了一般地拼命摇头,嘶吼道:“我不走!我要与他死在一起!我不走!” 薛离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虚弱,但却无比坚定地道:“快走,听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不能让我白死了!” “不!我不走!”朱欣婷反向用力,双手紧紧握住薛离的手,哭着道:“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一定要与你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薛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朱欣婷紧紧抱着他,一刻也不肯松开。柯龙看得眼泛泪花,连连点头,悲悯道:“好,非常好,感天动地的感情,情比金坚,堪比绝世佳话,既如此,你们便死在一起吧。”说着轻轻擦了擦眼角,转身往外走去。 到了通往洞口甬道的那个拐弯处时,但见他抽出宝剑,在石壁上连劈数下,顷刻间便抠出一块与门洞一般高宽的石块,然后双手插入两侧的缝隙中,低吼一声,拽出石块,自己走出门洞,才用千斤巨石将门洞堵上,道:“火药爆炸,很快的,你们死得不会有多少痛苦,也算是我对你们这份坚贞不移、感天动地感情的祝福了,告辞,血公子,薛大人!哈哈哈哈哈哈……” 待到柯龙的笑声渐远,再也听不见了,朱欣婷心里平静了很多,但泪水仍旧不停地淌着,又哭又笑地对薛离道:“你为何如此之傻,为何要这般待我好,你还有那许多事情没做,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薛离声音很轻地道:“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你待我也不薄,生死关头却对我不离不弃,我很感动……” 见他脸色苍白,满身血迹,却还用力笑着,朱欣婷鼻子一酸,连忙捂住他的嘴,颤声道:“别说话了,你不是让我做你娘子吗?我答应了,生同眠,死同穴,有生之年能遇上你这么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的男子,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便与你死在一起……” 薛离听得满心感动,忍着痛,将她手自嘴上拿开,虚弱地道:“现在还不能说死,别耽误时间,否则当真来不及了……” 朱欣婷心头一凛,惊疑道:“什、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薛离挣扎着跪坐起来,脸色苍白,然后双手握住剑柄,紧咬牙关,一点一点将长剑自身体中往外拔,鲜血汩汩,看得朱欣婷心惊肉跳,就要阻止,薛离声音低沉沙哑地轻声道:“我的剑,不曾伤到要害,避开了所有,所有脏器,只是流了些血,你赶紧、赶紧……咳咳咳……” 见他模样,朱欣婷以为他又要让自己走,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地身体,急声道:“你莫要再说话了,你会死的!” “暂时死不了,咳咳!”薛离一口气将剑身拔出,带出大片血迹,道:“用我的剑,去将这些死尸的血,放出来,然后,然后……”他指了指计时器杠杆一侧的盒子,道:“注入那个盒子里的圆孔,将火药,打湿,否则……否则……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与身体的剧痛让他再也说不下去话了,眼神期待地望着朱欣婷。 朱欣婷突然反应过来,急声问道:“你是说,这圆孔下方还有一个引爆装置,你此前说过的!” 薛离点点头,脸色苍白如纸,将剑递给她,道:“快去。” 朱欣婷不敢大意,连忙接过长剑,就近拖来一句东瀛武士的尸体,割破其脖子上的大动脉,猩红的血水顿时如注涌出,直往圆孔内流去…… 见她开始干活,薛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此刻的状态很糟糕,失血过多让他十分虚弱,于是赶紧解开衣带,“滋啦”一下撕下一大块内衬衣布,咬着牙,艰难地将前后两处伤口包扎起来,累得满头大汗。 见朱欣婷专心致志地往洞里放血,薛离沙哑着嗓子提醒道:“莫要放得太多,否则渗入外面的引爆点,便会叫柯龙察觉,他若再杀回来,我们、我们当、当真必死、必死无疑了……”然后便闭上眼睛,慢慢调息起来。 这时,堵住门洞的岩石外,突然传来阵阵敲打声,接着便听有人在外面推动岩石的声音。薛离赶紧睁眼望去,朱欣婷瞬间站了起来,紧紧握着长剑,面色严肃地看了薛离一眼,快步走到了岩石后方,银牙紧咬,做好随时与柯龙拼命的准备…… 第247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多一会儿,堵门石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急切声音:“公子,您在不在里面?我是范乾!” 闻言,薛离神色一怔,给朱欣婷使了个眼色,朱欣婷往后退了退,看着脸色苍白的薛离,眼里满是泪水与心疼。 薛离强忍疼痛,声音沙哑地应道:“我在,你怎么来了?” “公子稍退,属下这便进来救你!”说完,便听“锃!”的一声脆响,一把平口战刀自岩石缝隙插了进来,随即猛地一转,大片岩石碎块掉落,战刀的活动空间变大了些,不一会儿便将岩石削去大半,最后轰然倒塌。 范乾闪身进入,先是看了看满脸泪水,眼神戒备的朱欣婷,而后便看到了脸色苍白,浑身如血人一般的薛离。他快步走过去,急声道:“公子你怎么了?怎会受如此重伤?” 薛离眼睛闭了闭,满脸疲惫之色,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范乾道:“柯龙走了,他将另一处火药引爆装置点燃,但却被一个不明身份之人阻断,眼下二人已战到了远处,属下这才过来看看,您赶紧随我离开此地,柯龙随时有可能杀回来!” 薛离双眼猛然睁大,朱欣婷亦是如此,不明身份的人,阻断了火药引爆装置?而且还与柯龙打起来了?会是什么人?二人皆自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之色。 顿了片刻,薛离看了看周围十多个装着火药的水缸,道:“此间火药暂时不会爆炸,你去让陈宇平传令下去,所有将士立刻拔营,连夜离开此地,然后再派些人过来,将此间火药弄出去,运回京城!” 他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话的,心里的恨已经到了顶点,此番若不将那赵明诚与群英会灭掉,难消心头之恨! “是!属下遵令!”范乾应了声,又道:“那您怎么办?” 薛离脸色苍白地虚弱一笑,道:“我暂时死不了,你赶紧去办事,我自会离开。” 范乾皱了皱眉,却又不知该如何帮助薛离,最后道:“那您小心一些,属下会将马车赶至山下,您先行回京,此处由我与陈大人处理。”见薛离点了点头,便转身快速跑了出去。 不待朱欣婷说话,薛离带着淡淡笑意开口道:“你受伤了么?” 朱欣婷连忙摇头:“没有,已然恢复了!” 薛离道:“能不能背我离开此地?我现在需要休息,需要药草,马车里有,否则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好,你别乱动,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朱欣婷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薛离背到背上,纤细弱小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但却稳稳将高出自己一个头的薛离,背了起来,秉着呼吸,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触动到他的伤口…… 一路艰难地下得山来,二人都已满身大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薛离又流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如纸,不断喘着粗气,朱欣婷一路艰难前行,身上已被汗水与血水彻底湿透,却也见到了不远处山脚下的马车。 “再坚持一会儿。”声音急促地说了声,便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往马车走去。 到了近前,陈宇平立刻迎上来,惊道:“公子你……”薛离摆了摆手,虚弱地道:“我没事,死不了,你与范乾一起,将此间事务处理妥当,然后直接回京,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陈宇平默默点头,想说些什么,可见薛离疲累虚弱的模样,又将话咽了回去,转身快步离去。 上了马车,朱欣婷取过轮椅上的软垫,又将二人包袱里的衣物取出一些,平整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薛离平躺着放了上去,声音兀自颤抖地道:“现在怎么办?” 薛离道:“你去驾车,暂时莫要回京,寻个地方休养一阵,我有些累,要休息一会儿……” 朱欣婷神色一凛,声音很轻地急声道:“你现下伤势极重,若睡着了……” 看她表情,薛离便知她在担心什么,裂开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即便要死,也要等到与你洞房之后,我这人好色无耻,便宜没占够,哪会甘心去死,快动身吧……” 朱欣婷轻呸了声,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也就只有这人了。但这回却也没有因薛离的调戏而心生羞恼,擦了擦眼角泪渍,柔声道:“那你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便叫我。”然后出了车厢。 薛离强打精神,取出随行带来的一些药物,艰难地给伤口上用了些止血药,又重新将伤口用纱布包好,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这才重新躺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他心里还在想着前番范乾说的话,有个不明身份的人,将火药装置破坏救了自己,而且还能与柯龙动手,会是谁? 迷迷糊糊中,马车慢慢前行着,薛离终是不堪疲累,沉沉睡了过去。他至今都还没太弄明白,自己身体的具体情况,但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伤势应该不难恢复,因为他可以控制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当然,他这是经过高科技改造过的身体,有着无限潜能,若非因为那块神秘芯片,并未跟随灵魂进入这副身体,这些皮肉伤根本不算什么,分分钟便可恢复如初,可惜没如果…… 深度睡眠中,薛离的身体开始进行自我修复,虽然速度很慢,但只要开始了,便总有走到头的那一日。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成了一艘,漂流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中上下翻涌,随时有可能被巨浪吞没,惊心动魄。后来又梦到了前世的同学和朋友,梦到了老师、孤儿院院长,梦到了资助自己上学的那个大哥哥。 仿佛一切就在昨日,就在眼前,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学生时代。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报以微笑与关怀,没有一个人对自己的高考失利表示责怪,甚至都没有人发表任何意见。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自然,没有人嘲笑或鄙视自己,所有人都很好。国家强大,社会安稳,只要不懒便不会被饿死,有那么多知名或不知名的平凡英雄,守护着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自己还有什么奢求呢? 何谓出人头地?何谓人上人?这些当真有那么重要吗?只要心安,只要努力活着,干什么不一样?自己为何要有那般可笑的执念?可笑,实在可笑…… 即使是在梦里,当他看见每一个人的微笑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选择自杀,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你们还好吗?我们怕是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吧?我很想你们…… 睡梦中,两行清泪自眼角悄然滑落,他后悔了,当真后悔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画面突然一转,眼前那些熟悉的面孔尽数消失,却出现了他自己前世的那张脸,还是那样的悲催滑稽,但却有了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笑着对自己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第248章 梦醒时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薛离悠悠醒来时,便嗅到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清香,是肉食炖米粥的味道。 他缓缓将沉重的眼皮,睁开一道缝隙,清亮明媚的光线下,入眼处皆是一片碧绿的竹排。 这是一个用新鲜毛竹搭建的屋子,有着一个大大的窗户,屋内除了一张竹床之外,另有几样竹子做成的桌椅小凳,虽简朴,倒也清新自然。 薛离微微眯着眼,慢慢感受着身体的情况,丝丝疼痛自腹背两处的伤口传来,但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力气也恢复了不少。我这是在哪儿?婷婷呢? 身上的疼痛与眼前物事,让他自梦魇中清醒过来,自己还是在这个世界,那么……那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正想着,便听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肉食米粥的香味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便见换了一身粗布钗裙的朱欣婷,端着一个竹筒做的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碗里冒着热气,她俏脸微红,仔细盯着手里的竹碗,生怕洒了的模样。 见她虽是一身村姑打扮,但容颜身材却依旧俏丽,更有了一种让人心安神闲的别样韵味,薛离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就要说话,但却见朱欣婷,将竹碗放到竹桌上,一边用手指轻轻搓着耳垂,一边带着笑意道:“你这人便跟猪一般,都睡了如此之久,也不说醒过来,你要赖到什么时候?” 薛离听得莞尔,正要说话,却见朱欣婷走到床边,坐到床沿上,开始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拆纱布,脸色嫣红地道:“给你换药,这都五日了,伤口也基本恢复,你怎的还不醒来?” 薛离这才发现,自己此刻除了腰腹处缠着一块,不足一尺宽的纱布之外,全身上下竟不着寸缕,光溜溜地躺在朱欣婷面前,难怪这丫头脸红成这样,我可吃大亏了。 本想开口说话,告诉她自己醒了,但见她白嫩的脸上带着点点汗珠,神色极为认真,洁白整齐的贝齿轻咬着红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上的动作,模样甚是娇俏,薛离不禁心头一荡,想要逗逗她,便忍住了没有说话。 约莫过了一刻功夫,朱欣婷终于将纱布重新缠上,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轻嗔道:“你这人看着也不胖啊,怎的重的跟猪一般,累死我了。”然后拿起竹碗,慢慢给他喂起食儿来:“这是野鸽肉炖的米粥,对你的伤势恢复很有帮助,不过这是最后一顿了,下午我再去抓几只,还有村东头的那位大婶儿,我们的炊具调料,都是她送的,还有给你治伤的膏药,也是她给的,你看这个……” 朱欣婷拿起手里那只黄灿灿的小勺子,一脸灿烂地炫耀道:“这个勺子是不是很可爱?也是那位大婶儿给的,她说是她孩子小时候用过的,如今送与你用了……” 听着朱欣婷唠唠叨叨地说着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薛离心里有了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原来这几日,都是这丫头,细致入微地照顾着自己,他鼻子微微泛酸,不忍心再捉弄她了。 所以就在朱欣婷,又将一勺鸽肉米粥送进嘴里的时候,薛离微微用力,将勺子咬住,朱欣婷一愣,蹙眉道:“怎么回事?”可刚说出口便立刻反应过来,所有动作僵住,如被定了身一般,紧紧盯着薛离。 这一刻,薛离清晰听到了她陡然增快的心跳声,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将肉米粥吞下,松开了牙齿,薛离声音微哑地轻声道:“我醒了……” 这一刻,朱欣婷的身体急剧颤抖起来,眼睛瞬间通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晶莹璀璨,颗颗滑落,手里的竹碗“啪嗒”一声掉到地上,趴到薛离胸前,无声哭了起来。 薛离看得心疼,这丫头也是个苦命人,从认识她到现在,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哭了,但从来都没见她哭出过声儿,十七八岁的年纪,花样年华,却连哭都要压抑着自己。 哎……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薛离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着,同时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想哭就哭吧,哭出声来,会舒服一些……” 薛离这一句,便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朱欣婷再也抑不住内心激动、伤心、欣喜,等各种交杂的情绪,“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起来。 受她情绪感染,薛离心绪也随之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湿润,然后舒展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一言不发。 “你这坏人,坏人!让你骗我!让你骗我!”朱欣婷带着哭腔,粉拳不轻不重地敲打在他胸膛上,宣泄着自己这几日来的担忧与害怕。 受她几下敲打,薛离心里跟吃了蜜一般得甜,不言不语也不动,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享受着这份劫后余生的安宁与喜悦。 哭了很久,朱欣婷有些累了,压抑的情绪也释放了许多,此间一直不见薛离动静,她心中疑惑,便慢慢抬头去看,却正见到这坏人满是柔情的眼神,与那习惯性的坏笑。 她心头轻颤,脸颊发热,红唇轻启,便要说话,但却被薛离阻断了。薛离见她抬起头来,快速将脸凑过去,在她红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咂了咂嘴,坏笑着回味道:“又软又香又甜,这是谁家小娘子的烈焰红唇?太过瘾了!” 朱欣婷“嘤咛”一声,脸红过耳,又将脸埋入他怀里,身体轻轻颤抖着,羞不可抑。 薛离笑着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道:“干嘛还这般害羞,你不是说答应做我娘子了么?这亲嘴儿可是最基本的,日后若要让你给我生儿子,那你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这坏人越说越露骨,越说越没边了,朱欣婷连忙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嘴,嗔道:“不许说!谁答应做你娘子了!” 没想到“恶名在外”的朱小姐,竟也有这般娇羞小女儿态的时候,薛离看的心头大乐,道:“怎的?想不认账啊?我这身子都叫你看光了,便宜也让你占光了,老实交代,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对我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哎……想我薛离一世英名,诚实正直,品德高尚,如今却叫你这女色狼坏了清白,日后我还如何见人?你得对我负责。” “呸!”朱欣婷埋着脸,声音颤抖着道:“厚脸皮,你说的这些哪个与你有关?还清白?你若还有清白,那猪圈里的种猪,便也是清白小郎君了!” 见她似乎恢复了不少,薛离心里也随之平静下来,柔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害你担心,对不起,我日后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朱欣婷心中甜蜜,却嘴硬道:“什么辜负我,我可没答应要与你成亲。” 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声问道:“婷婷姑娘,你相公醒了吗?我给你拿了些韭菜猪肉的饺子,新包好的!” 朱欣婷脸色一片艳红,不待回应,便见一位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篮,用纱布盖着。朱欣婷连忙起身,羞涩望着妇人,小声道:“多谢大婶,他醒了……” 话音刚落,便听薛离突然“哎哟”一声,急急背过身去,尴尬道:“那个,大婶儿,您转过去、转过去,我这没穿衣服呢!” 朱欣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大婶笑着道:“你这孩子,年纪还不如我孩子大,大婶儿什么没见过,你这衣服都还是我与婷婷一起给你脱的呢,别害羞。” 薛离老大一阵尴尬,道:“大婶儿,那会儿我不是睡着了不知道么?这会儿我可醒着,您还是别看了,转过身去、转过身去,呵呵呵……” 大婶儿莞尔,笑着对朱欣婷道:“丫头,你将这饺子煮了给他吃,你自己也吃点,别委屈了自己。我先回家了,有什么需要,便去家里寻我……” 朱欣婷接过竹篮,深深鞠躬道谢。大婶儿临走前又对薛离道:“小伙子,你这娘子很好,待你真情实意,千万不可负了她,否则会天打雷劈的!” 薛离扯过身边的一件衣服,盖住重要部位,回过身来,正色对大婶儿道:“大婶儿放心,我若负他,天地不容!这几日多谢您了,待我康复,一定登门道谢。” 听这大婶儿的话音,朱欣婷这几日当是自己舍不得吃喝,将好东西都留给自己了,这丫头,感动死老子了! 如果说此前梦里的场景,让他无限依恋的话,那么现在梦醒了,有朱欣婷这样,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女子,他觉得也很好,关键是要好好活着,不论在哪里,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是值得自己珍惜与感念的,都应该好好珍惜。 第249章 说不说 日头渐西,火一般的残阳,将最后几分温暖送入房间,风逐渐有了丝丝凉意,这早春的时节便是如此,早晚昼夜的温差,很大。 轻轻抚摸着身上,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薛离笑着问朱欣婷道:“明明有被子,你怎的还让我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多不雅?” 朱欣婷正在拨弄碗里水饺的小手微微一顿,脸色染红,但很快便恢复过来,道:“被子都叫你的汗水打湿了,若不晒晒,夜晚会着凉,你现下感觉如何?” 被子被汗水打湿了?薛离在身上摸了摸,皮肤清爽滑嫩,根本不像出过汗的样子,他坏笑道:“你帮我擦过身子了?有没有偷摸我?” “呸!”朱欣婷轻啐了口,脸色艳红,不去理他,道:“你昏迷的这五日,一直都发着高烧,昨日至今辰,更是浑身通红,似着了火一般,你没有感觉吗?” 薛离摇了摇头,重度外伤发炎,极有可能引起高烧,可如朱欣婷说的那种情况,却也不多见,他道:“我现在感觉好了很多,除了伤口还有些疼之外,便只有……”正说着,突然语气一顿,神色呆呆愣在那里。 见状,朱欣婷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有内力了……”薛离不确定地说了句,随即缓缓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体内情况,一股带着淡淡温热的气流,在丹田内缓缓起伏着,全身经脉暖洋洋的,一股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流,在其间缓缓流动,微不可查。 朱欣婷神色一喜,连忙问道:“怎么样?可是有内力了?” 片刻后,薛离睁开眼,面色周正地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内力,不过此前被引入丹田中的气流,如今已倒流而出,正在温养经脉。” “那你赶紧试试运行内功心法!”朱欣婷心中激动,见他此刻的模样气色,心中又高兴又惊讶,这是个什么怪胎?如此重的剑上,就算没有伤到要害,可这恢复得也太快了,若非亲眼所见他受伤的过程,定会误以为,他只是被剑轻轻割了一下。而且先前给他换药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血痂坚硬,透着丝丝肉红色,显然已经到了大好的地步。 薛离点点头,缓缓靠坐起来,笑着道:“不急,先趁热吃了饺子,快饿死了……我从前最喜欢吃,韭菜猪肉馅儿的饺子了……” 朱欣婷笑笑,夹起一只稍微放凉了点的饺子,送到他嘴边,道:“那你快吃,饿死鬼一般——你现在有伤在身,多吃一些食物也是好事。” 薛离心里暖烘烘地,在饺子上吹了吹,笑着道:“你先吃,我怕有毒,你帮我试试毒。” 说的什么怪话,若当真有毒,早毒死你这坏人了。朱欣婷嗔道:“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这几日你用的东西,多是那位大婶儿送来的,要毒死你还用等到今日?快……” 不等她说完,薛离轻轻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将饺子递了回去,笑着道:“张嘴,这几日你都瘦了。”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朱欣婷神色一呆,反应过来,就要反驳,却见这人眼神如水一般温柔,定定望着自己,带着些期待之色。她俏脸微红,心头一软,便乖乖张开小嘴,在饺子上咬了一小口,眉眼染晕,大眼弯弯,如月牙儿一般。 薛离满意地笑了笑,也不嫌弃,将剩下的大半个饺子往自己嘴里一丢,一边咀嚼一边连连点头道:“嗯,好吃,这大婶儿的手艺很是不错,下回我们上她家里去吃,我出钱她出力……” 见他将自己吃剩的东西吃下,朱欣婷心若擂鼓,却又十分甜蜜,忽而问道:“比陈鹏妈妈做的还好吃吗?” “啊?”薛离心头一凛,脑中“嗡”的一声轻响,她怎么知道陈鹏和陈鹏妈妈?陈鹏是他前世的高中同学,二人是同桌,关系很好,他是孤儿住校,陈鹏却是学校附近的走读生,他经常会去陈鹏家里吃饭,陈鹏妈妈便总给他们包饺子吃,韭菜猪肉馅儿的。 见他神色惊愕,朱欣婷轻笑道:“前两日你昏睡的时候,可是做了什么梦?一直喊着什么陈鹏,你妈妈包的韭菜猪肉饺子好吃。什么院长,老师,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薛离心头生出一些很奇怪的感觉,原来自己说梦话了,问道:“我说了什么你听不懂的话?” “嗯……”朱欣婷想了想,道:“高考,毕业旅行,网吧包宿,大学,高配电脑,还有……宿舍空调,说了很多,我记不全了。” 听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词语,从朱欣婷这个古代女子口中说出,薛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见他神色呆呆,眼神空洞,似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的一般,朱欣婷又夹起一只水饺,送到他嘴边,柔声道:“你还流了许多眼泪,你……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告诉她吗?薛离暗暗问自己,他在这个世界虽然已经生活了十多年,可内心深处却仍是前世那个自己,即便再如何沉稳,也无法彻底避开,十八九岁年纪的冲动与社会经验不足,否则此前也不会轻易被柯龙骗了。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而也是因为这个秘密,让他对这个世界一直没有什么归属感,总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漂浮水面的浮萍,没有根源,很孤独。 见他神色痴呆,不言不笑,朱欣婷以为他不想说,暗暗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地道:“若不想说便不说,我也就随口一问,毕竟有些压在心底的东西,说出来会舒服很多,便如我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一般,后来便舒服多了——当然,我不是在要求你……张嘴。” 薛离一口将水饺吃入口中,大口咀嚼着,含糊不清地道:“这是我心里最大的秘密,说出来怕你接受不了,我需要时间考虑,你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朱欣婷笑着道:“无妨,不想说便不说,我不怪你,毕竟每个人都该有只有自己能知道的秘密,不说了。” 薛离道:“那你有吗?” 朱欣婷愣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去,俏脸染晕,点了点头,细若蚊吟地“嗯”了声,那娇羞无限的模样,看的薛离直流口水。他呵呵笑了两声,道:“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又在套路我,我告诉你啊,我若决定将秘密告诉你,那便一定是完全出于对你的信任,不会有其他目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回京之前,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朱欣婷以为他是在搪塞自己,不想说,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却也没有多做深究,展颜一笑,道:“好,那你快些吃了,然后抓紧时间尝试修炼内功心法,锅里还有些饺子,我一会儿吃完了,去集市上给你买些衣物,顺便再去抓几只鸽子。” 薛离笑着点头嗯了声。 第250章 玄天真气 日暮渐沉,最后一丝光亮被远处群山吞没,幽凉的晚风吹着屋外竹林哗啦轻响,此时月尚无光,天地间一片昏沉的幽暗。 薛离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贴身白色短裤,盘膝端坐于竹床之上,双目微微闭合,呼吸悠长沉稳,吐纳间,几丝淡淡的白色烟雾,自其鼻中溢出,若有似无。 无华教的《玄天真气》乃是一门上乘的内功心法,在整个武林中也是数得上号的宝贝,但却对修炼者的资质要求极高,一般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将之练至圆满,但凡能够圆满之人,必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便如陆真仪。 以玄天真气的心法,控制着经脉中的内力逆行而上,丹田内那些起伏不定的气流随之活跃起来,丝丝缕缕溢出,加入了“唤醒”经脉的大军之中。 功法与内力逆行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个不注意,便会落个走火入魔的下场,所以薛离十分小心,十分仔细,单是胸腹前的那一小节经脉,便花去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经脉中隐隐犹如针扎一般的疼痛,让薛离已是满头大汗。可自始至终,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心神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状态。他知道自己体内的经脉都是畅通的,包括任、督这两条,对习武之人至关重要的经脉。之所以一直以来无法修炼内功,他曾与叶常青讨论过,虽没有个确实结论,但根据他的猜想,应当是经脉“沉睡”了,需要将其唤醒。 丹田中的气流,顺着经脉逆行而上,此前已然被“唤醒”的那节经脉,眨眼便可通过,也已再没了疼痛感。此时的工作便似盾构机打隧道一般,一点一点地前行着,尽管这“盾构机”的效率极低,可再长的遂道,也终有彻底贯通的时候。 事到如今,薛离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心中高兴激动,但却很好地压制住了,慢慢来吧……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薛离依旧沉浸在刺痛,与经脉“唤醒”后,所带来的充实感中,朱欣婷回来了。她手腕上挎着个竹篮,青丝简单挽起,没了两个丸子发髻的点缀,少了许多俏皮可爱,掩在粗布罗裙下的曼妙娇躯玲珑有致,多出了些成熟妩媚的味道。 蹑手蹑脚地进得屋来,立刻便被薛离的模样吓了一跳,但见他原本略黑的皮肤,此时正泛着淡淡的火红,阵阵热力扑面而来,前两日他高烧时便是这般模样。 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几不可查的淡淡白烟,自其鼻中流出,通红的皮肤上,附着一层黏糊糊的黑色油脂,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朱欣婷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薛离一阵,心中才逐渐安定下来,因为她发现,薛离此时的状态,正是所谓的“洗筋伐髓”,也就是说,他成功了。 这坏人真厉害! 怕打扰到他,朱欣婷本想去屋外守着的,可转念一想他此时正在做的事情,又怕他功法逆行出现意外,便又小心翼翼地留了下来,搬了张竹椅,与他面对面坐着,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月入中天,夜入子时,冰凉的夜风吹进窗户,加速着屋里的空气流通,朱欣婷有些冷,本想将窗户关上,但见薛离身体通红,热力滚滚,似要烧着了一般,却又没动,这自然的凉风,兴许能对他有些帮助吧。 如此想着,她轻轻紧了紧身前衣裳的对襟,神色紧张地望着他,期待着他功成睁眼的时刻。 某一刻,薛离突然浑身轻颤起来,体表的黑色油脂,如被挤破的脓包粉刺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冒,朱欣婷吓了一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薛离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藏着淡淡的红光,如野兽一般盯着她。 “呃!”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薛离突然飞扑向她,朱欣婷吓得惊声尖叫,想挣扎,但此时的薛离,力气却大得出奇,抓住她双肩的手如铁钳一般,如山一般压在她身上,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惊恐中,薛离突然张嘴向她嘴唇咬去,似要吃了她一般。朱欣婷拼命挣扎,却还是被他堵住了小嘴,舌头轻易撬开她的贝齿,如饥似渴地吸允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强吻了,朱欣婷虽然惊惧,虽然慌乱,更是非常担心他此刻的状态,可当她被一股如火烧一般炽热的男子气息,团团包围之后,心里却是一阵急颤,娇躯酥软,俏脸如染了胭脂般,嫩红一片…… 薛离此时却是完全没有意识的状态,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此时正是他唤醒经脉的关键时刻,其体内的情况十分诡异,他需要汲取一些类似的能量,而这能量,就在朱欣婷体内…… 之所以会这样,便要从他最初,获得那股神秘气团说起。那藏于心窝敝骨处的气团,并不是内力,而是得自于安觅儿的处子之气,他曾为了救安觅儿性命,而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加之安觅儿又是个内力深厚的武道高手,被他破了身后,那混杂着浑厚内力的处子之气,便进到了他体内。 只因他无法修炼内功,这才化作了一团神秘而强大的气团,藏于其敝骨处,护他周全,否则必会内力大增…… 之后在京城朱府,朱欣婷第一次被薛离强吻,内力被吸干,之后直接突破八品中,亦是因为这个,而薛离在那次行为中,也自朱欣婷体内,汲取了一些让自己受用的东西,所以今次才有了,这等无比激烈的行为…… 被他压在地上贪婪地吻着,朱欣婷大脑一片空白,娇躯酥软,浑身轻颤,感受着自己的内力,正被他一点点吸走,她似是明白了什么,他这是需要自己帮忙了,可这帮忙的法子,也太羞人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朱欣婷也不再如何害怕了,内心逐渐平静下来,除了无尽的羞涩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高兴?难过?喜悦?甜蜜?很复杂,但却是正面多余负面的情绪。 这一吻足足持续了近半刻功夫,朱欣婷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可薛离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的内力也被吸走了大半,身子软弱无力,也不知是因为失了内力,还是其他原因。 终于,她体内的情火再也无法压制,心头微颤,强忍着羞涩,慢慢回应起了他的吻。这不回应还好,刚一回应,顿觉薛离的身体越发火热起来,随即一股股炽热的气流倒回她体内,竟是比从前还要纯厚的内力,让她娇躯一震,力气快速恢复…… 居然还有这般好处!他究竟修炼了什么内功心法?朱欣婷暗暗心惊,却也不曾停下,对薛离吻的回应。 随之而来的便是内力的来回倒换,如此反复了三次,朱欣婷觉得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而薛离的气息也有了变化,他这是…… 正疑惑间,薛离双眼突然一片通红,喉间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低沉吼叫,抓着她双肩的手,爬上了她的身体,一阵摸索过后,“滋啦!”一声,将她罗裙扯碎,如饿狼一般俯下身去…… 朱欣婷心跳如擂鼓,终归是没躲过这一劫吗?她缓缓闭上双眼,眼角流出两行清泪,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片刻过后,就在她等着那不算美好,却也不甚排斥的一刻到来的时候,薛离的动作突然定住,眼中红色褪去,恢复了些清明,定定望着他,眼神却是空洞的。 他怎么了?朱欣婷暗暗心惊,难道出问题了?正想着,薛离的眼睛忽然闭上,一头栽倒在她近乎赤裸的胸脯之上,再也没了动静…… 朱欣婷大惊失色,便要去询问薛离怎么了,可刚抬起手,尚未碰到他的脸,便听见一阵匀称、悠长的呼吸声,自他口鼻中发出,这坏人竟是睡着了! 朱欣婷暗暗松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却也隐隐有些失望,你这坏人,将我欺负到了这般地步,自己却睡着了,太讨厌了!难道是我魅力不够?想到这,她突然心头一颤,俏脸血红,自己这是怎的了?为何还有些盼着这人,对自己做那羞人的事情? 盼着也好,不盼着也罢,现在都已是不成了,这人睡得如死猪一般,哪里还能作怪?朱欣婷红着脸暗暗好笑,费劲巴拉地将他推开,低头看了看被他撕碎的衣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羞涩一笑,将他搬到了床上,打来清水,替他擦拭身体。 朱欣婷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成功了吗? 第251章 如愿以偿 朱欣婷一夜未眠,便一直默默守在床边看着薛离,看着他熟睡中安详的面容,一会儿微微蹙眉,一会儿脸红微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事情。 时间来到次日正午,朱欣婷回头望了望窗外天色,笑了笑,轻声道:“正午了,你睡了六个时辰,怎的还不醒啊,你不饿吗?我去给你煮饭好不好?”说着,伸出柔软嫩滑的小手,在薛离脸上摸了摸。 薛离的肤色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自昨夜给他擦去体表污油之后,他的肤色也变了,从以前的淡淡黝黑,成了如今的古铜色,看着很有一种视觉冲击。 朱欣婷站起身来,轻轻踢了踢有些酸麻的双腿,就要往外走,这时,薛离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她。 朱欣婷一惊,连忙看过去,欣喜地道:“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曾……”可不待她说完,薛离突然翻身下地,双腿轻轻一蹬,纵身自窗户跳了出去。朱欣婷大惊,呼道:“你去哪里!”随即赶紧跟了出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她心中立时被满满的激动与惊喜填满,但见薛离出了竹屋之后,并未停留,而是直接纵身飞起,一跃便是数丈高度,而且此番飞起之后,并未如从前那般,需要借力,或落地后再次跃起,而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如翩鸿一般飞掠出去。 这是真正的轻功!只有身负内力的人,方才能够做到,他有内力了! 朱欣婷匆忙跟了上去,口中呼唤着薛离的名字,可这人却似聋了一般,不闻不问,在茂密的竹林里快速飞转,其周身暗暗涌动的气流表明,他的内力十分了得。 紧追一阵,却跟不上薛离的步伐,又经昨夜一番折腾,加之一夜未眠,朱欣婷已然有些微微气喘了,呼道:“薛离!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啊!” 可薛离还是不闻不问,眼看便要飞出竹林了,朱欣婷弯下腰,双臂撑在浑圆笔直的大腿上,喘着粗气,仰头望着他,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很不正常,怎的一觉醒来,有了内力之后,整个人却似得了失心疯一般,不认识我了?他这是要离开吗? 就在朱欣婷暗暗神伤之际,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听薛离“哎哟!”一声大叫,原来却是他飞得太快,一头撞到了一簇毛竹之上,被狠狠拍到了地上,发出“乓”的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朱欣婷大惊,飞快赶了过去,却见薛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脸上从额头到下巴,有了一道通红的印子,是叫那毛竹砸的。她连忙蹲下身去推他,急声道:“你怎么了?为何睡醒便往外跑?要去何处?” 可薛离却没有任何反应,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丢了魂一般。朱欣婷呆呆望着他,十分担心,莫不是昨夜后来出问题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动静。 片刻之后,正当朱欣婷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见薛离眼角落下两滴眼泪,骨碌碌滑入耳郭之中,她大惊失色,连忙抓着他的手,道:“你怎么了?怎的哭了?” 薛离未作应答,忽而语态木讷、如梦呓一般地喃喃道:“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妈妈,不要丢下我……我好害怕……”说话间,眼神越发空洞,泪水如潮,汹涌而出。 见他模样,朱欣婷心头微颤,眼里满是心疼之色,却也叫他的话勾起了回忆,自己何尝不是与他一样?早早便没了母亲…… 眼眶微微泛红,朱欣婷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坐起来,将他的头轻轻拥入怀中,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些,你娘那么厉害,不会轻易死的,日后我陪你一起去寻她,好不好?” 安慰片刻,感觉薛离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朱欣婷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坏人平日里喜欢作怪,张牙舞爪的模样,可受伤后却又像个孩子,也不知他都经历些什么…… 正自替他神伤,忽觉伏在自己胸前的那张脸,轻轻往前拱了拱,敏感部位受到触碰,朱欣婷身子一软,浑身酥麻,有心想推开他,却又不忍心,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占便宜了,随他去吧…… “咳!你这样抱着我干嘛?想闷死我?”薛离嗡嗡的声音自她胸口传来,微热的气息打在**之上,朱欣婷一阵娇羞,脸红了个通透,颤声道:“你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吗?” “不是,”薛离微微挣扎,带着笑意道:“能不能先放开我?虽然我也想干脆死在你怀里,可这样我真的喘不上气来。” 听他说话,朱欣婷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于是连忙松开他,急切看向他的眼睛。 薛离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神却已恢复了灵活清明,随即看向朱欣婷的眼睛,嘿嘿笑道:“你方才为何那样抱着我?存心给便宜给我占么?这敢情好,再来一次!” 见他恢复过来,又要对自己作怪,朱欣婷连忙伸出一根洁白玉指,戳在他额头上,红着脸嗔道:“别乱动,小心我打你!”想起他方才那凄楚模样,轻声问道:“你方才怎么了?” 薛离疑惑道:“什么怎么了?”竟似完全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了。 朱欣婷蹙眉道:“你睡了一夜,刚醒便往外跑,我都追不上你,方才又哭着找妈妈……” 听朱欣婷将昨夜至此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薛离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了,你方才说什么?我醒来后是用轻功飞出来的?难道……”到这,他赶紧去看自己体内的情况,便见体内的经脉都已畅通无阻,宽阔坚韧,其内流淌着阵阵温热的内力,惊喜道:“我成功了!” 见他喜上眉梢,朱欣婷莞尔,道:“嗯,成功了,你真厉害!” “谢谢你!”薛离一把抱住她的头,“吧嗒”一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很是兴奋,忽而又道:“我昨夜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被他抱着亲了一口,朱欣婷本就有些羞涩,此刻又听他如此问话,便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脸红过耳,声若蚊吟地道:“没、没有,怎的突然问这个?” 见她神色,薛离微微蹙眉,道:“真没有?我做了个梦,梦里与一个姑娘家亲嘴儿了,昨夜一直都是你在我身边,难道真的只是个梦……” 她怎好意思,将昨夜自己险些被他侵犯的事情说出来,于是赶紧红着脸转移话题道:“你方才哭着找妈妈,是梦到什么了吗?” 薛离木然摇头,沉默片刻,忽而正色问道:“婷婷,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啊?”朱欣婷一惊,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心跳加速,脸色艳红,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这叫人如何回答? 顿了顿,薛离轻声道:“愿不愿意都行,反正我是信任你的,先回去,我有话对你说。”说着也不等朱欣婷反应,拉起她的小手纵身一跃,施展轻功,快速往竹屋方向而去。 这就是有内力的感觉么?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了! 第252章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薛离明白,对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而言,他的经历就像是个神话,过于荒诞无稽,过于匪夷所思,轻易不会有人相信,而自己也不应该告诉任何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朱欣婷以后,尤其是在与她一起,经历了京城到山东其间种种,他便突然想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她。 可以说是信任,或者依赖,可薛离心里知道,他是想找一个能分享秘密的人,尤其是在此番重伤,做了那些梦之后,他越发想找个人,分享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了。而朱欣婷,是他心里的最佳人选。 二人回到竹屋,薛离将门关上,拉着朱欣婷坐到床沿上,尽管已经做了决定,可此刻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薛离坐在那走神,举止郑重,神情严肃,朱欣婷心里突然有些紧张、期待起来,她悄悄望着他,轻声道:“你……是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吗?” 薛离沉默着,慢慢将思绪拉了回来,面带微笑,却难掩其此刻的纠结与落寞,半晌后,忽然抓起她的手,眼神清澈地看着她,微一点头,轻声道:“是,我答应过你,回京之前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见他模样,朱欣婷心中激动,却不动声色地轻笑道:“其实你若不想说,也不用为难自己,我不怪你。” 薛离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猜我今年多大了?” 朱欣婷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想了想,道:“薛家被满门抄斩,是夏历十六年,你亦是那年出生,今年是夏历二十九年,所以你当是十三岁……”说起这个,朱欣婷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神采奕奕,肩膀宽厚,身材结实的少年,却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比自己还要小四岁,可他哪里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奇了怪了。 薛离笑笑,道:“嗯,不错,我在这个世界,到今年十月二十四便满十三岁了,那是我的生日。” 朱欣婷会过意来,秀眉微蹙,道:“什么叫在这个世界?” 薛离道:“其实我的真实年龄是十九岁,加上这个世界的十三年,我已经活了三十二年了。” “停停停,”朱欣婷满心不解地打断了他,道:“什么叫……不是,你究竟什么意思?”饶是以她见多识广、十分稳定的心性,一时也有些难以理解与接受薛离的话。 薛离道:“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死后没有进到九幽地府,然后便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到了这个世界,前世我活到了十九岁。”这样解释灵魂重生,似乎是最贴切的,也最容易让朱欣婷理解。 看着朱欣婷一脸匪夷所思的神色,薛离暗暗苦笑,早知道这些话是不容易让人相信的了,他道:“是不是觉得很扯淡?可这就是事实,我活着,本就是一个奇迹,或者说是神话吧。高中便似这里的私塾,都是读书的地方,只不过有着一些区别,陈鹏是我同学,也就是所谓的同窗好友。” “我前世便是一个孤儿,连亲生父母的面都不曾见过,到了这里还一样是孤儿,不过比前世要强一点,至少我知道了我父母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了。虽然他们给我留了如此大一个烂摊子,可毕竟算寻到根源了。” 朱欣婷眼里满是惊愕之色,虽然能够理解他说的话,可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投胎转世本就是个无从考证的民间传说,而且在传说中,人死后都要去到地府,喝孟婆汤,忘记所有前尘往事,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投胎转世,所谓“前世印记”也都是古人制造出来,颇具浪漫色彩的文学作品,可薛离居然如此认真地说出了这些话,让她如何敢相信? “呃,”朱欣婷收敛心神,正色问道:“那你前、前世是如何死的?”她还是决定,顺着薛离的话说下去。 薛离苦笑道:“自杀,喝了许多酒,自山顶滚下,摔死了。”这重生的说法,已经很难解释了,他更无法向朱欣婷解释,什么叫飞碟、外星人,什么叫芯片了,于是便省略了这一段,说了自己当初自杀时,最初的想法与打算。 朱欣婷蹙眉道:“为何要自杀?我此前听你说的那些听不懂的梦话,便是你前世中的东西?” 薛离笑着道:“是,我们那里也算是现在的未来,只不过那里的历史走向,与这里有了偏差,但民族与文化基本一致,从三皇五帝,到夏商周,又经春秋战国,最后秦皇嬴政一统天下,这里是大秦享国运三百年,我们那里却是秦二世而亡,后也经刘邦项羽楚汉相争,一直到两千多年以后,科技昌明,百花齐放,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不再是神话,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见朱欣婷神色呆呆,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听不太懂,可薛离心里却很是舒服,便也不去管她反应了,接着道:“我们那里,几乎所有行业都是机械化,我死的时候,人工智能也正在快速发展期,我们有日行万里的交通工具,有瞬间送达的通讯手段,有耸入云端的高大建筑,有让人生活十分便利的网络科技,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人是无法想象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的,包括幻想也不行,所以朱欣婷基本上听不懂薛离在说什么,因为她根本想象不出,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听着薛离侃侃而谈,又连着抛出许多自己从未听过的名词,脸上带着些骄傲之色,她虽听不懂,但却不妨碍她心生向往。 “你是说,大华以后也会成为,你说的那样?”朱欣婷小意问道。 薛离点头,道:“没错,但在变成那样之前,还会经历一番堪称屈辱的磨难。” 朱欣婷蹙眉道:“什么磨难?” 薛离想了想,摇头轻笑道:“这个你别问,问了也没用,那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朱欣婷神色呆呆,沉默片刻,再次问道:“既然那个世界如此便捷美好,你为何要自杀?” “因为我考大学……哦,也就是考科举没考上,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其实我一早便后悔了。”薛离轻笑道:“人总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我前世虽活到了十九岁,可在那里,十九岁还是个心志不太成熟的孩子,国泰民安,十九年加在一起,也不如与你相识这些日子,所经历的多和惊心动魄。” 见他脸上中满是追忆之色,朱欣婷轻轻感叹道:“我有些想去你说的那个世界看看,竟会有那许多神奇的东西。” 薛离一愣,有些意外,轻笑道:“你相信我说的这些?” 朱欣婷道:“莫非你在骗我?” “绝对没有!”薛离道:“实话实说,我虽两世为人,活了三十多年,可真正能让我交心,说出心底所有事情的人,到目前为止,仅有你一人,我以为你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这也是我从前不想告诉你的原因。” 听他给自己挂了个“唯一”的头衔,朱欣婷心里轻轻一颤,但立刻又反应过来,轻哼了声,道:“什么叫到目前为止?你是说以后还会有第二个?” 这丫头倒是会抓语言漏洞,薛离轻笑道:“我若说不会那是骗人,因为我也不敢保证,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准?” “不行!”朱欣婷噘着嘴道:“你只能与我一人这般交心,别人不可以!” 这丫头还挺霸道。薛离呵呵笑着紧了紧她的手,道:“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现在我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已对你完全公开,希望你替我保密,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好吗?” 感受到他此刻别样的情绪,朱欣婷心里暖烘烘的,哼道:“这些事儿比那小说话本都要神奇,我便是想与旁人说,也不会有人相信。” 见她模样可爱,薛离笑着道:“那你为何相信?” 朱欣婷倒是被他问住了,自己为何会相信?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她心头发颤,耳根微热,低着头沉默良久,想想他的神奇之处,想想他那与年龄大不相符的性格,坏到了骨子里,哪里像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朱欣婷慢慢抬起头来,红着脸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第253章 竹屋定情 听朱欣婷如此说话,薛离心头微颤,神色呆了呆,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捏了一下,轻笑着道:“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什么受不的?”朱欣婷一时间没反反应过来,俏脸霎时间一片通红,将头埋入高耸的**中,呐呐如蚊吟一般地道:“没成亲之前,不能洞房……” 薛离神色微凛,明显愣了一下,忽而呵呵大笑起来,道:“我是说你如此信任我,我会忍不住以身相许的,怎么突然说到洞房了?我在你眼里便是那般下半身思考的好色之徒么?” 朱欣婷娇躯轻颤,瞬间明白是自己会错意了,当下脸红过耳,连雪白修长的脖子上都染上了一层嫩粉,“嘤咛”一声,急急抽回被他抓住的小手,头往下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怪这坏人,尽把我往那邪处引导,讨厌死了! 见她羞不可抑,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薛离哈哈大笑,在她头上摸了摸,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与你开玩笑的。” 朱欣婷恨不得给他一脚,好容易才将羞涩压住,稍稍抬起头来,望着他那张讨人厌的笑脸,轻哼道:“你就是个下半身做主的好色之徒,否则岂会与那安觅儿做了夫妻?!” 天大的冤枉!我那是为了救她性命好不好?薛离嘿嘿笑道:“其实我也很反感婚前性行为——反感别人的,不反感自己的。” 无耻!朱欣婷白他两眼,哼道:“你自己便是学医的,难道不懂过早行那事,对身体不好吗?” 薛离坏笑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没有!”朱欣婷赌气似的偏过头去,撅着小嘴轻哼道。 薛离拉过她的小手,柔声道:“觅儿那次是特殊情况,我若不与她行那事,她便会没命,我如何能眼睁睁地看她受难而死?女子名节大于天,我既然得了她身子,不管是何原因,事实已然造成,我若不负责任,那我还是人么?别吃醋了,好不好?” 还算你有点良心。听他软言相求,朱欣婷脸色好看了些,又道:“那你敢说不喜欢她吗?我是见过安小姐的,十分貌美,我见犹怜……” “男人嘛……”薛离轻轻摩挲着她柔若无骨的白嫩小手,笑着道:“好色很正常,除非是太监,或是没了那方面能力,否则只要是会喘气儿的,就难逃美色吸引,不过我对觅儿,是始于相貌,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她是个很好的女子,你日后与她相处相处,便会知道了。” 听他对安觅儿大加赞扬,心中有些酸酸,朱欣婷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她多一些?”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在告诉他,自己愿意与他在一起了吗?哎呀,羞死人了! 这是个千古难题,怎么答都不对,薛离微微一笑,挑着她的下巴,将她脸抬起来,道:“我喜欢你,便似喜欢她一般。” 这回答刁钻得很,等同于“两个都喜欢”,以朱欣婷的头脑,这种小伎俩本是骗不过她的,可她如今却已陷入了某种,让女人智商急剧下降的情感关系中,愣是没听明白,只听见薛离说喜欢自己了。 心里甜蜜蜜的,脸色艳红,露出了笑容,轻道:“这还差不多。” 女人吃起醋来,还真不好收拾。薛离暗暗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准备准备,我们要回京了。” 听他说起正事,朱欣婷很快便自羞喜中恢复过来,神色恢复如常,道:“你的伤势彻底好了吗?如今是几品内力修为?” 薛离道:“伤势应该没问题了,内力……我也不知是几品,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区分品级。”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蹙眉问道:“你还记得那晚在山洞里,范乾后来说的话么?有个神秘人截断了火药引爆装置,而且还与柯龙打起来了。” 朱欣婷自然记得,点头道:“你知道对方是谁?” 薛离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能与柯龙动手的,必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十二金钗?”朱欣婷心头微凛,道:“又或者是你娘?陛下说过,你遇险之时,极有可能会引你娘现身。” 薛离还是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是我娘的可能性不大,她被称作可能是第四位大宗师的人,若当真要动手,柯龙有反抗之力么?” 这倒也是,朱欣婷点了点头,道:“此事回去让锦衣卫去查,既然对方出手相救,就算不是朋友,最起码不会是敌人,再有半个月便是春试科考了,你身为主考官,是该回去了,还有那接待万国使臣的差事。” 薛离点头,正色道:“是,我有预感,此番回京,可能会发生一些大事,所以我还是坐轮椅回去,一来可麻痹对头,二来也有借口将你带在身边。” 朱欣婷面色微喜,羞道:“带我在身边干嘛?” 薛离一脸周正地道:“你聪明啊,有许多事我看不出来,你却能看得出来,有你跟着我会安心一些。而且你跟着我,咱多多沟通感情,时机合适了便可洞房了,那样你也不会再如我这般害羞了,有助于夫妻感情。” 前面的话倒还正经,让人心里感动高兴,可后面却又邪了,你也会害羞?这人真是……呸!朱欣婷闹了个大红脸,用力在他手背上抓了一下,嗔道:“你胡说些什么,谁要与你洞房了。” 薛离哈哈大乐,穿上朱欣婷新买回来的内衣、外衣,是一套朴素的淡蓝色粗布衣裳,便似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年一般,透着股憨厚朴实的气质。 见他模样,朱欣婷展颜一笑,大眼弯弯,仔细替他拉平身上的衣服,道:“现在便出发吗?” 薛离道:“嗯,京中事务繁多,宜早不宜迟,不过……临走前还是去看看那位大婶吧,此番她帮了我们不少忙,礼数不能丢了。” 见他这时候竟还没忘这事儿,朱欣婷心里开心,笑着嗯了声,却又细细打量起了这住了数日的竹屋,眼中满满的不舍之意。 薛离看在眼里,拉住她的手,笑着道:“回头我给大婶儿留些银票,请她帮忙照看这间竹屋,待以后有时间了,我们便再回来住上几日。” 朱欣婷脸色一喜,带着些雀跃地道:“真的?!” 薛离笑着道:“当然是真的了,此处乃你我二人定情之处,很有意义,一定要回来看看的。” 朱欣婷脸色艳红,悄悄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却也没有反驳否认,算是默认了。 将一应物事收拾好,薛离突然将朱欣婷抱起,往背上一放,双手紧紧拖住她的腿弯,吓得朱欣婷低呼道:“啊!你做什么!” “没什么啊,这些日子一直是你照顾我,今次换我背你走路,大婶儿不是警告过么?我若待你不好,会遭报应的,趴着别动,出发咯!” 朱欣婷芳心急颤,虽已不是第一次被他背着了,可这次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便似他方才所言,眼下算是定情了。羞涩一阵,便颤抖着小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内心一片安宁。 第254章 三品修为 去到那位大婶家拜访一阵,吃了顿饭,留下一些银票,薛离二人便拜别而去。 马车滴滴哒哒,不疾不徐地上了路,春风不燥,温暖亲肤,湖光山色,入眼处皆是一片大好春光,生机盎然。 薛离与朱欣婷挨身并排坐在车辕之上,手里轻轻扯着缰绳,微微抖动间,马儿打着响鼻,轻快而行,十分惬意。 二人一个是粗布衣裳,模样俊秀憨厚的农家少年,一个是暗红罗裙,发髻轻挽,朴素秀美的山村少女,如此模样,倒也没引起什么太大的关注,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少年夫妻一般。 见薛离神色专注地驾着马车,朱欣婷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薛离目光盯着前方,笑着道:“驾车啊,要认真,否则会出交通事故。” 稍作犹豫,朱欣婷试探性地问道:“你们那个世界没有马车吗?” 薛离呵呵一笑,道:“有,不过基本无人使用,我们的交通工具,基本上都是机械的,大铁疙瘩,利用燃烧能源产生热能,再将热能转换成动能,从而达到让轮子快速转动的目的,速度很快的,从此处到京城,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朱欣婷听不懂什么热能、动能,此前虽听他说起过交通工具,但也只是轻轻带过,此时听他说得细致,不由轻叹,道:“此处距京城可有近五百里路,当真只要两个时辰?” 薛离想了想,道:“理论上是这样,可若是眼下这种路况的话,汽车可能还不如马车,再好的东西也要有让它发挥作用的条件不是?所以我们那都是水泥路,哦,也就是用平整的整块大石头,铺成的路,平坦宽阔,大概……”他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道:“大概五六丈的宽度。” “五六丈宽的平整大石铺路……”朱欣婷微微惊叹,眼中闪着光亮,道:“真想去你说的那个世界看看,你想回去吗?”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薛离笑着道:“那里有我牵挂的人和物事,但却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我的,在那里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能让我彻底敞开心扉的朋友,可是在这里,这些东西我都有,心安住了,便不想了。” 他虽没有明说,朱欣婷却明白他的意思,俏脸微红,浮上几分笑意,道:“那你以后,经常给我说那边的故事,好不好?” 见她神色期待,温温柔柔,薛离微笑着捉住她的手,道:“好,不过呢,活在昨天,活在期待,不如自在地活在今天,当下是最重要的。” 朱欣婷略一思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歪头望着他,嘻嘻笑道:“看不出来,你也能说出如此有深意与道理的话,对了,你心窝的敝骨长好了吗?让我看看……”说着便伸手往他胸口摸去。 薛离突然哇哇大叫:“啊!非礼啊!有女色狼要非礼我!救命啊!” 朱欣婷心头一惊,红润上脸,不顾他的奋力挣扎,两只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二人闹得咯咯大笑,好不快活。 行过一阵,朱欣婷忽然问道:“你如今是什么修为?” 薛离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划分内力品级的?” 朱欣婷道:“可根据内力强度与气势判断,你将内力释放出来,我帮你看看。” 薛离想了想,微一点头,便开始调动体内内力,一股温热的气流在经脉中快速奔流,他的气势随之攀升。片刻后,朱欣婷问道:“没了?就这样?” 薛离的气势停在一个不温不火的程度,便再也上不去了,他道:“嗯,这是我能做到的极致,怎么样?几品?” 朱欣婷微微摇头,轻笑道:“三品,不过无妨,你刚开始修炼内力,哪能一步登天,慢慢来吧。” 听这话,薛离也是一愣,道:“三品?可我感觉不对啊,我怎么觉得它非常强大?我看看你的八品中是什么模样。” 朱欣婷笑笑,也不多言,内力奔涌而出,气势瞬间而上,眨眼间便到了一种,让人压力倍增的地步,周遭空气快速流动,泛起阵阵极细微,如水纹一般的涟漪,十分强大。 薛离点了点头,道:“你比来之前又强了一些,距离八品上也不远了,可……你觉得你能打过我么?”说着,不待朱欣婷反应,他突然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淡蓝色的风影,眨眼到了不远处的一刻大树旁。 “锃锃!”两声金鸣,大树纹丝未动,薛离却又回来了,坐在那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朱欣婷惊得瞪大了双眼,看怪物一般地看着他,小嘴微张,道:“你竟有如此快的速度?是如何做到的?”这种速度,别说她了,便是一些九品强者也达不到。 这时,马车行过方才那棵一人环抱的大树,就听“咔啦啦”一阵巨响,数丈高的大树轰然倒塌,木屑漫天飞舞,树干断成了四根等长的圆木,落到了地上,惊起大片烟尘。 朱欣婷小嘴张的能放下一个鸡蛋,前番明明只听见了两声金鸣,可这等长的圆木,与那被削的整整齐齐的枝杈,是如何做到的? 见她模样,薛离嘿嘿笑道:“我说这内力很强吧,我方才出了九剑,从前是做不到的,以我现在的能力,感觉能与你爹过过招了,而且我还不一定输……” 朱欣婷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扑向他,嬉笑着道:“你这小怪物,是不是从那边带了所谓高科技过来了!快将衣服脱了让姐姐检查一下!”薛离能有如今这般实力,她心里既高兴又激动。 闹了一阵,薛离突然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往怀里一拉,朱欣婷惊叫一声,脸色潮红,薛离缓缓附身下去,与她面对面贴得很近,鼻尖与她鼻尖碰到一起,轻道:“谢谢你。” 见他眼神深情如水,朱欣婷脸红如血,颤声道:“谢、谢什么……” 薛离微笑道:“谢谢你对我如此之好,如此信任我、帮助我……” “你、你都知道?”朱欣婷深情望着他的眼睛。尽管薛离说了,他已不再想念那个世界,表现得很豁达,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愿意表达出来而已,凄婉的身世是他心里最大的苦,所以她便用这种嬉闹的方式,宽他的心,可她自己却根本不是这种性子。 “我又不傻,”薛离轻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么?”然后往她红唇上深深一吻,久久不愿分开。 朱欣婷芳心急颤,这熟悉的感觉……她颤抖着抓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回应起来。 过了片刻,忽感腋下有一硬物顶着自己,她俏脸血红,岂会不知那是什么?她此刻几乎是躺在薛离怀里,而腋下位置,正与他那里挨着,羞死人了!这坏人! 薛离老脸一红,老大一阵尴尬,轻咳两声,腆着脸道:“骚瑞,骚瑞,这属于技术性失误。” 什么技术性失误,好色便说好色,便是你会给自己找借口!朱欣婷浑身酥软地躺在他怀里,羞不可抑。 这时,突然一道黑色人影,出现在前方的大树上,呵呵冷笑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此等出格之事,看来我等是真老了!” 一听声音,薛离那满腔欲火瞬间降至冰点,勒住马车缰绳,抬头望去,却是那去而复返的柯龙。 薛离嘿嘿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柯龙柯大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没去京城给你家主子报信啊?这年轻人的事你少打听,方才让你看了好戏,赶紧给银子!” 原本还有些震惊的朱欣婷,听薛离说出这话,顿时又是一阵脸红,娇嗔着白了他一眼,在他腰间用力掐了几下,眉目晕红。 “哈哈哈哈……”柯龙一阵大笑,道:“你小子脸皮可真厚!柯某佩服之至!不过你尚未死,我如何去向王爷交代?炸药都炸不死你,看来只有柯某亲自动手了!” 你妈妈的,真当老子还是软柿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薛离缓缓起身,站在车辕上望着柯龙,笑着道:“八品上的剑道高手,堪称九品战力,我也是用剑的,不过我只有三品修为,咱切磋切磋?”说话间,他便将那可怜的三品气势释放出来,几近于无。 一旁的朱欣婷连忙拉了拉他的手,有些担心。薛离在她柔软的小手上捏了捏,轻道:“无妨,相信我,这狗东西坑了我,又是群英会的杂种,早晚要弄死他。” 朱欣婷蹙眉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薛离道:“不知道,先打打看,就算打不过,暗中不是还有个高手么?正好将他逼出来。” 朱欣婷神色微凛,焦急地道:“你是想引诱暗中的人现身?”却又想起方才与他的所作所为,不禁脸色通红,若暗中有人跟着,岂不是都叫那人看到了?都怪这坏东西! 薛离轻声道:“我会尽力,不会以身犯险引那人出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第255章 暗中的人 二人正说话间,对面突然涌来一股铺天盖地的惊人气势,猎猎狂风扑面而来,刮得面皮生疼,柯龙静静望着薛离二人,他此举却没有丝毫保留,尽管薛离只有三品修为,可上次在山洞里他却是亲眼见过他的实力的,所以不敢大意。 薛离微微眯起双眼,立在风中岿然不动,将朱欣婷护在身后,道:“你往后撤,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朱欣婷一惊,犹豫道:“可……”薛离握了握她柔软冰凉的小手,正色道:“听话,我不会有事。”然后纵身一跃而起,凌空踏步,迎着柯龙飞掠而去,手中长剑惊起偏偏寒芒。 马车在他这一踏之下,车轱辘往后滚动,马儿被拉着往后急退数步,正要挣扎,却被朱欣婷及时拉住了缰绳,稍作犹豫,她担心地忘了薛离一眼,暗一咬牙,驾着马车往后退去,帮不上忙,至少别给他添乱。 见薛离迎着自己的气势,非但没有受到阻碍,反而速度极快地飞掠而来,柯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倒是低估这小子了!当下也不再犹豫,长剑挥出,飞掠而去。 面对柯龙这样的高手,薛离心里既兴奋又有些没底,也不知打不打得过,可他却分毫不让,长剑快如闪电,瞬间挥出数下,二人撞到了一处。 连片的叮当作响之后,二人剑尖对顶,各自飞退而回,薛离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剑刃,心中惊奇,按理说这长剑薄而锋利,与柯龙的长剑以如此力度对砍,不应该没有豁口,看来武侠剧不是骗人的,现代科技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古人也做不到。 柯龙内心震惊无比,薛离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方才虽只对了十数招,可基本上都是薛离在进攻,他根本没有进攻的机会,因为薛离的速度太快了,难怪连那个八品中的东瀛人,都在他手下走不出几招。 “你让我很意外。”柯龙沉声道。薛离一脚蹬在树干之上,喝道:“要打就打,哪来如此多的废话,看招!”随即便又冲了上去。 他那剑招迅疾无比,且进攻角度十分刁钻,毫无章法可言,每次都能在柯龙想不到,亦或是看似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发起最为凌厉的进攻,逼得他手忙脚乱,只有防守的份。 不过好在柯龙内力深厚,实战经验丰富,虽有些手忙脚乱,却也将将能够应付薛离眼花缭乱的进攻。 如今有了内力加成,薛离的速度与力量,得到了质的飞跃,虽没能快速置柯龙于死地,可他却是越打越舒服,越打越顺畅,心里也越发有底了。 二人又过数十招,“叮!”二人剑身前端硬碰一记,撞出大片火花,柯龙轻喝道:“好小子!低估你了!” “低估你大爷!看招!”薛离骂了声,长剑当做刀使,无数锋芒纷飞,以泰山压顶之势怒劈而下。 速度太快,柯龙根本无从躲避,长剑横举过顶,硬接薛离怒劈一剑,他虽心惊,却也暗自欣喜,此前因为薛离的速度太快,招式皆是一触即退,眼下若能与他对拼,那自己的内力优势便可发挥出来,届时薛离必死无疑! “铛!”两把剑撞到一处,火花四起,薛离力若千钧,柯龙双手握着剑柄,脸色涨得通红,硬扛着薛离的长剑,心中无比震惊,这力气也太大了! 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机不可失,柯龙暗一咬牙,体内内力汹涌,奔流向二人长剑交汇之处,只要内力过去,薛离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去死吧小杂种! 可薛离岂会不知自己的弱点?他此前不与柯龙纠缠太久,怕的便是他的内力,此时既然选择的硬碰,自然已经有了对策,岂能让他得逞? 感受到柯龙的内力波动,薛离咬牙怒喝一声:“给我破!”用尽全身力气往下猛压,柯龙身子一矮,大吃一惊,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内力已然到了手腕处。 薛离感官敏锐,立时察觉,当下毫不犹豫地空出一只手来,暴喝道:“老子捅死你!”话音落,就见他空出的那只手里,十分神奇地多出了一把黑色长剑,直奔柯龙腹部而去。 那是他此前受伤的位置,是柯龙逼着他捅的自己,所以他要报仇,让柯龙也尝尝被剑洞穿身体的滋味。 柯龙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薛离竟能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取出一把剑,并十分迅捷地刺向自己!这手段堪称逆天,若非对自身的控制能力达到某种恐怖的地步,是决计做不到的,可他是如何做到的! 来不及多想,此时内力已经到了手掌,只要一拥而上,薛离必定受创,就算不死也要重伤,可他自己也落不了好,会被长剑刺入身体,非死即伤,竟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柯龙不敢赌,立时将那汇聚内力的左手收回,奋力拍向腹部的长剑,右手上的内力随之弱了许多。 “噗!”薛离被一股内力掀飞出去,在空中倒翻三个筋斗,与此同时,他手里的黑剑射了出去,被柯龙的左手稳稳抓住,将将停在距离腹部不足一寸的位置,十分凶险。 柯龙身体微颤,落到地面,握着黑剑剑身的左手,被割出两道口子,鲜血直流,他再也无法淡定了,薛离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哪是三品修为的人,能做到的? 强行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柯龙冷冷望着薛离,沉声道:“你很厉害!” 薛离咧嘴一笑,抬起右手擦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笑道:“剑还我,然后赶紧滚蛋,我短时间内杀不了你,但我却能耗死你。” 柯龙冷声道:“如此年纪便有了这等实力,我岂能留你!” 薛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那又怎样?我现在给你机会走,别等我后悔了,那便是不死不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柯龙此时体内气血翻涌,手上的伤势极重,虽有心想杀了薛离,可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错过了杀掉他最好的时机,现下是没机会了,若再不走的话,很可能会将自己交代在这里。 “不给是吧?那就接着打!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你便不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见柯龙沉默不语,眼神闪烁,薛离冷笑一笑,提着长剑便要再次冲过去。 见状,柯龙暗一咬牙,扬手将黑剑射了出去,喝道:“今日的梁子柯某记下了,日后再来清算!” 薛离顺手接住黑剑,哼道:“回去让你那什么狗屁群英会的人,都他娘的洗干净脖子,老子随时会过去杀人!” 见柯龙飞身而逃,朱欣婷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拉住薛离的手,急切道:“你怎么样,可曾受伤!” 被她两只小手在身上一阵摸索,薛离舒服地哼了声,假咳两声,嘿嘿坏笑道:“受了点内伤,问题挺严重的,不过你要是愿意亲我十下,应该马上便可恢复。” “你这坏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朱欣婷焦急道:“究竟有没有受伤?” 见她急得眼眶都红了,薛离哪还敢逗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没事,跟堪称九品的剑道高手打架,只受了点轻伤,我已经很了不起了,别担心……” 闻言,朱欣婷挣扎着道:“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没事,被他内力震荡了一下,伤势不重,休息休息便可恢复。” 见他模样不似作假,朱欣婷眼眶一红,紧紧抱住他腰身,带着哭腔道:“你吓死我了,你这坏人!” 薛离心头暖暖,轻轻拥住她柔软的身躯,不再多言。可就在二人紧紧相拥,彼此安慰之际,忽闻一道紧急的破风声自高出传来,薛离神色一凛,转身将朱欣婷护在身后,伸手接住那激射而来的黑色布袋,随即便见一道黑影飞掠而出,直奔柯龙逃走的方向而去,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朱欣婷惊道:“什么东西?” 薛离摇头,愣愣望着远去的那人,道:“莫非他便是暗中救我的人?”用力捏了捏那硬邦邦的黑色布袋…… 第256章 回京 朱欣婷内心颤动,甜蜜感动,因为就在刚才,她也察觉到了暗中那人,在不明敌我的情况下,薛离将自己护在身后,那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行为,让她深切感受到了,被他在乎的温暖。 轻轻吸了吸挺翘的小鼻子,朱欣婷挽着薛离的胳膊,轻声问道:“那人丢了个什么东西给你?你认得他吗?” 薛离这才反应过来,将那黑色布袋拿到眼前,眉头微蹙,道:“全身裹成那样,能认得出就有鬼了,不过我感觉应该认识他……”说着,他小心翼翼将布袋口子的抽拉绳松开,心里突然莫名的有了淡淡的激动,这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像是个铁牌。 朱欣婷看着他慢慢将布袋里的东西倒出来,这是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铁牌,很薄,但质感十足,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薛离道:“是英雄令。” “英雄令?”朱欣婷暗暗吃惊,她自然听说过英雄令的事情,但却从未见过,直到薛离将那东西彻底拿出来,才看见上面刻着英雄令三个字,翻转过来,背面一个大大的“薛”字,以及一些看不明白的奇怪纹路。 薛离点了点头,道:“我在金陵时,便有人暗中给我送过一块,也曾告知另外三块在何人手中,没想到今日又得了一块……”他将怀里的另一块英雄令拿出来,两块拼在一起,果然发现背面的纹路,有一部分是相互连接的。 朱欣婷道:“那会是谁送来的?方才那人会是谁?” 薛离微一摇头,道:“我从前以为,是我老娘送来的……”朱欣婷微喜道:“那方才那人,会不会是你娘?” 薛离苦笑道:“应该不是。” 朱欣婷道:“你如何确定?” “直觉。”薛离将两块英雄令收入怀中,正色道:“我娘当初在京城很有名,与皇帝关系也好,皇帝那应该会有她的信件什么的,拿到上一块黑铁令时,同时还有一封信,我回京去找皇帝,看他那有没有我娘的信件,从笔迹上去做判断吧。” 朱欣婷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又道:“那方才那人会是谁?似是追踪柯龙去了,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他既然在我面前现身,总有一日会知道他身份的。”薛离拉着朱欣婷的手往马车行去,道:“我们先回京。”心中有些急切起来。 朱欣婷感受到他此刻的心境,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没再多言,二人上了马车,加速往京城而去。 回到京城时已经入夜,薛离本想连夜进宫去见皇帝,可见朱欣婷略带倦色的模样,却又改了主意。 朱欣婷道:“现在进宫吗?” 薛离笑着道:“别了,先回家,还不知道邹围城与贺通,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先等等再说,皇帝应该比我着急。” 朱欣婷笑着点了点头,道:“好,那你进去坐轮椅吧,我来驾车。” 薛离在她光洁娇嫩的脸上亲了一口,道:“好,那便辛苦娘子了。”说完便钻进了马车车厢,心里却在计较着接下来的事情。 朱欣婷俏脸嫣红,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一抖缰绳,马车滴滴哒哒往朱府而去。 夜色深沉,喧闹了一整日的京城,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街上再无行人,除了一些大点的商铺府宅,门口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便再没了任何动静。马车车轮压着青石板路,发出的咯吱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路无话,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回到了朱府,刚一进门,便见贺通飞快地跑了过来,惊喜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小的听说……”他上下打量一阵薛离,喜上眉梢,道:“您没受伤?” 薛离笑着道:“谁告诉你我受伤了的?” “呸呸!”贺通呸了两声,嘿嘿笑道:“公子您武功盖世,洪福齐天,是小的听信了谗言,您怎么会受伤呢!” 这厮倒时刻不忘拍马屁,薛离满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问道:“那边的事情办的怎样了?” 贺通道:“托您的福,银子已顺利运到京城,不过尚未上交朝廷,就等您回来定夺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薛离便知此间必有蹊跷,道:“具体什么情况?” 贺通道:“您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先进屋,小的慢慢给您说,这回逮了个大的,您一定想不到!” 三人进到书房,立时有下人送来茶水,贺通看了眼朱欣婷,又看了看薛离,发现此二人间的关系,明显与从前不一样了,心里暗暗荡笑,看这情况,公子应该是将朱小姐拿下了,果然厉害! 薛离笑着对朱欣婷道:“坐下听啊,站着干嘛?这一路也挺累的。” “哦。”朱欣婷乖巧的应了声,随即搬了张凳子,坐在了薛离身旁,脸色微红地看了贺通一眼。 贺通看得心里大乐,冲着薛离一顿眨眼,神色**暧昧至极。 “别耍宝了,有什么话赶紧说。”见朱欣婷羞不可抑,薛离开口替她解围道。 说起正事,贺通便摆正了颜色,压着声音道:“咱们走水路进京,一路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别的意外,倒是抓到几个图谋不轨的家伙,说了您别生气,是咱锦衣卫所的人。” 薛离眉头微皱,道:“锦衣卫所的人?什么情况?” 贺通道:“三处副执事范乾,与四处副执事南天,此二人乃是卫所中的奸细,于半道上企图将船只凿穿,阻止饷银进京,还好被小的及时察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此二人拿下。您也知道,那范乾是三处副执事,武功高强,小的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一想到公子您对我的信任,小的便是丢了性命,也要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哎!险些叫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毙于剑下,还好有您的洪福照应,方才免于厄难,小的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日!这厮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薛离看得直翻白眼,朱欣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偏过头去,忍得好辛苦才没笑出声儿来。 贺通就像没看见二人反应一般,义正言辞地道:“那些叛徒眼下都关在卫所的大牢里,由四处执事孟畅孟大人亲自审问,已经问出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薛离与朱欣婷同时看向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之色。“你若再卖关子,信不信我给你也关进去?” 贺通嘿嘿一乐,连忙讪笑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小的绝不是卖关子,而是此事重大,您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薛离轻哼道:“说。” 贺通假模假式地四下张望一阵,压着声音道:“范乾与南天交代了,他们是受了陈王指使,户部尚书魏文和也参与其中,给了他们许多银子,让他们配合东瀛人,对您进行刺杀,此前银子沉入微山湖,被我们发现的消息,也是他们传出去的。” “此番调查济宁沉银一案,所有牵涉其中的地方官员,都是这二人给通报的消息,包括活捉的那两个东瀛人,”顿了顿,贺通小意道:“范乾、南天二人招供,目标直指陈王,此事非同小可,您看怎么办?” 能怎么办?都已经到这地步了,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那我也太没骨头了!薛离暗一咬牙,点头道:“你通知邹围城,准备将银子卸船,等我命令上交朝廷,现在立刻带我去见范乾、南天二人!” 贺通神色一凛,道:“公子,天色已晚,您一路奔波也累了,不若先歇息一晚,明日再见也不迟。” 薛离摇头道:“不必,有些话我必须当面问清楚,现在就去。” 朱欣婷轻轻抓住他放在扶手上手腕,道:“不若便听贺大人的吧,你伤势刚好,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才是。”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薛离道:“我没事,一会儿你留在家里好好睡觉,那边的情况,我明日告诉你。” 见他眼神温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之色,朱欣婷心头微颤,知道阻止不了他了,幽幽叹了口气,对贺通道:“贺大人,你家公子此番重伤险死,如今虽已恢复大半,但却不曾彻底恢复过来,劳你好生照顾,别叫他再受了风寒。” 见状,贺通心里对薛离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也太厉害了,才一起出了趟远门,回来便将这性子古怪的丫头收服了,公子威武!他连忙点头,道:“夫……小姐放心,小的一定照顾好我家公子,您在家等着便是。”故意将“夫人”二人说一半留一半,试探朱欣婷的反应。 朱欣婷岂会听不出来,却也没在意,去房里取来一件棉披风,亲手披在薛离身上,嘱咐道:“莫要逞能,遇着事情回来与我商量一下,别冻着了,回来我给你煲汤喝。” 薛离笑着点了点头,冲她一顿眨眼,得意贱笑。 朱欣婷亲自将他二人送出府外,才将轮椅交给了贺通。 第257章 一切为了大华 马车里,贺通贱嗖嗖地问薛离道:“公子,您与朱小姐是什么情况?我看她对您可是真上心了,是不是已经拿下了?” 正在思索范乾、南天二人情况的薛离,闻言不禁神色一愣,回过神来,道:“什么叫拿下了?” 贺通嘿嘿笑道:“您这话问的,据小的对女人的了解,朱小姐如今对您的态度,也只有失身于您了才会如此,还是您厉害啊!是用了强还是用了药?” 日!这老小子整天都在想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薛离哼哼笑道:“你觉得呢?公子我虽然身体发育非常成熟,能力也很强,但毕竟年纪还小,那种下作的手段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么?我向来推崇以德服人,靠的是人格魅力放光芒,偷人先偷心明不明白?少拿你那龌龊的思想衡量我。” “是是是,是小的胡言乱语了,”贺通荡笑道:“要说您对付女人,可真有一套,想这位朱小姐是何等难缠的角色,在您面前还不是乖乖躺下,小的佩服!哈哈!” “那是!”薛离笑着应了句。眼下各方局势紧张,可谓是风起云涌,与贺通这厮说点骚话,倒是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二人嘻嘻哈哈地说着骚话,很快便到了锦衣卫所,幽暗的灯光里,锦衣卫所高大的建筑,透着一股阴森感。 推着薛离进到卫所深处的牢房,贺通道:“公子,这便是锦衣卫所的牢房,此处关押的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 薛离点了点头,但见这牢房偌大,足有数百丈见方,自己所在的入口处,是此间地势最高的地方,能一眼看到所有牢笼与其中的犯人,牢笼皆是由大拇指粗的生铁制成,高约两丈,宽约一丈,每个犯人都能看到彼此。 贺通道:“此乃卫所审讯的辅助方式之一,要叫这里的人都看见,不招供的人是什么下场,对他们心理上造成威慑,很管用。” 薛离点了点头,这里的犯人不多,十多个,但每个人都是遍体鳞伤,模样十分凄惨,他道:“范乾、南天二人,关在何处?” 贺通道:“此二人情况特殊,关在单独的牢房之中,小的带您过去。” 下了台阶,贺通推着薛离到了牢房最深处的一排铁门之外,推开一扇铁门走了进去,便见到了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范乾,被铁链绑住手脚,挂在铁制的十字桩上,好不凄惨。 贺通道:“为了防止二人串供,所以分开审问,南天在隔壁。” 薛离点了点头,道:“将南天带过来。” 贺通应了声,不一会儿便将,同样浑身是伤的南天带了回来,如死猪一般丢在了地上,然后用水将二人泼醒。 见范乾缓缓抬起头来,满脸血污地脸上露出点点笑意,虚弱地道:“公子,您回来了。” “属下南天,见过公子……” 见贺通要说话,薛离抬手制止了他,正色问范乾道:“怎么回事?”见范乾看了看贺通,薛离道:“无妨,贺通是我的心腹,不用避着他。” 贺通心头一凛,立刻明白过来,看来这中间另有隐情啊。 范乾道:“公子,此乃属下替您做的最后一件事,火药在城外十里处的山里,有人看守,回头请贺大人去取即可。” 薛离眉头紧皱,道:“我问你们是怎么回事。” 伤势过重,范乾沉默着喘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力气,道:“若要扳到陈王,您需要一些人证,属下与南天商议过,此乃最合适的方法,而且我二人说的也都是事实,陛下英武,只要您利用得当,陛下定能做出文章来,我二人,死得其所……” “你们……”薛离心头颤动,微微震惊地望着二人,心里滋味难言。 范乾咳了两声,道:“公子勿要介怀,当年王大人给我等下了命令之后,我等便已做好了死的准备,一切为了大华……” 一切为了大华!这句话便似重锤一般,敲在薛离心头,他想起了前世的军人,一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便让他们不畏艰难,悍不畏死地勇敢牺牲,这是为了家国最崇高的信仰,他们喊出了口号,却也做到了! 贺通大惊失色,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王大人安排的!你们怎的不早说!”酷刑用在了自己人身上,这滋味很不好受。 范乾带着笑意道:“贺大人勿用介怀,此乃我等自己的选择,倘若轻易交代了事实,便算不得逼真了,陈王老谋深算,不能给他留有任何破绽,你们做得很好,我们很开心。” 至此,贺通回想抓住他们的全过程,从企图破坏船只,到奋力抵抗抓捕,又到咬牙扛着酷刑死不开口,此间种种,都是如此的逼真,他们都是在用生命兑现,曾对着苍天立下的誓言。 “松绑!”薛离眼眶微热,咬牙发出一道指令。 贺通连忙上前,将范乾解开,扶着他坐下,可范乾却又跪了下去,声音沙哑地道:“公子,您是个心怀仁义之人,属下十分敬佩,也很感动,但此事,你千万不可心软,属下请您尽快将我等供词上呈陛下,并求陛下对我等处以极刑,如此一来……” “不行!”薛离打断了范乾的话,沉声道:“我不能让你们这般送死,倘若如此,我日后如何向我娘交代!” “公子,”范乾一个头磕下去,道:“有您这句话便足够了,属下死得其所,请您千万莫要意气用事,您是个有本事的人,锦衣卫所在您手里,必会发挥出最大作用,让我大华越发昌盛,求您了……” “求您了!”南天亦是艰难爬起,跪倒在地,近乎乞求地说道。 男人之间的情感便是如此,看着范乾二人的模样,薛离用力擦了擦湿热的眼眶,咬牙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一定替你们实现!” 范乾露出笑容,道:“多谢公子,倘若我等家人妻儿不死,劳您照顾一二,并转告我娘,说孩儿不孝,不能给她养老送终了,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南天抬起头来,看其模样,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可面对死亡,却无半点惧色,他道:“公子,日后若见到我儿子,劳您转告他,他爹不是坏人,让他别恨我。” 薛离眼眶通红,泪水将眼睛染得湿润一片,他强忍泪水,胡乱擦了擦,正色道:“两位大哥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还有你们的家人,只要我薛离不死,便一定护他们周全!” 见薛离哭红了双眼,范乾二人心头大动,抹了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却笑容灿烂起来,道:“公子请回,您前番受了重伤,需得好生调养,莫要为我等之事伤了身子。” 南天附和道:“公子请回!” 一切为了大华!这句话如用刻刀镌刻一般地,深深印入薛离心里,他突然更深一步理解了中国人的家国情怀,也因为眼前这两个忠义之人,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归属感,他们是英雄,值得敬重! 抹了把脸,薛离双手摇动轮椅,快速往外退去。暗暗发誓:你们,绝不会白死! 第258章 谋略 在回去的路上,薛离一言不发,车厢内一片死寂,贺通也能感受到薛离此刻的心情,自己亦是难抑心中激动,他是曾与范乾、南天二人,同一批接受训练的锦衣卫,自然也立过“一切为了大华”这句信仰一般的誓言。 所以当他知道范乾、南天二人的所作所为之后,心里激动的同时,也对那二人深感敬佩。 回到朱府,朱欣婷却还没睡下,一个人坐在前厅里,见薛离回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见他神色萧索,眼眶尚有隐隐的红色,心下奇怪,正要说话,却被薛离抢了先:“贺通,你去安排将银子卸船之事,再亲自跑一趟,去城外将火药弄回来。” 贺通愣了愣,正要应是,他知道薛离要准备反击对头了,却不知他要如何去做。薛离拉住朱欣婷的小手,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我明日进宫上朝,你随我一起去……” 见他神色中带着些难掩的疲倦,朱欣婷有些心疼,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好,那你早点休息,将精神养足了。”然后对贺通道:“贺大人,你先去办事吧,我送薛离去休息。” 他二人温言软语,举止亲昵,可贺通却难得一次的没有调笑,深深看了薛离两眼,点头应道:“是!”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将薛离送回房中,朱欣婷本想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但见他满脸倦色,不禁心头一软,便不忍心再问了。“你先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见她要走,薛离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着她柔软的娇躯,将头埋在她肩窝里,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朱欣婷暗自一惊,心头发颤,下意识的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坏事,可感受到他此刻起伏激动的心绪,不禁心头一软,抬起双臂轻轻抱住他的腰身,无声轻抚着他宽厚的背膀,以示安慰。 “你是不是哭了?”朱欣婷柔声问道。这一刻,她感觉薛离便似个孩子一般,无助地让人心疼。 “嗯。”薛离轻声应了句,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落泪,随即竟慢慢轻声啜泣起来,十分伤心。 朱欣婷又意外又感动、又心疼,能叫这人在自己面前哭出声来,看来他是当真遇着伤心事了。一个男子能在一个女子面前落泪,可见他是有多信赖自己。 过了许久,朱欣婷柔声安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堂堂男子汉,怎的在我一个女子面前落泪?不怕人笑话吗?” 薛离声音沙哑地道:“我心里难受,哭一会儿怎么了,谁爱笑谁笑去,我诅咒他生儿子长两个***。” 朱欣婷俏脸一红,却又有些莞尔,亏这人想得出来,哪有这样诅咒别人的?轻轻将薛离推开,让他坐到床上,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了?与我说说。” 薛离的心绪终于平复了很多,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眶依旧通红,声音沙哑着道:“范乾、南天是自己人……” 朱欣婷一愣,这不是早有结论的了吗?但她知道,薛离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也不打断,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薛离便将此前在锦衣卫大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眼眶却又红了。 朱欣婷内心震颤,深深叹了口气,对锦衣卫深深佩服,更对范乾二人深感敬佩,如此忠义,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难怪锦衣卫所会如此强大,他们的纪律、他们的人,都是促成这个机构,受人敬畏的根本。 “你打算明日早朝,向陈王发难?” 薛离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凌厉狠辣起来,咬牙道:“我不能让我的兄弟们白白送死,更不能让他们想要守护的大华,毁在那人手里,我的私仇可以不报,但范乾、南天的仇,必须报!” 见他哭过之后,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浑身透着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狠厉气质,还有那隐隐的霸道之感,让人有些目眩。这人,好像更有魅力了……望着薛离,朱欣婷的心急跳了数下。 沉吟片刻,朱欣婷轻声道:“我不想打击你,但赵明诚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你有范乾他们的供词,也有济宁一带许多涉事官员的证据,再加上那火药与你的亲身遭遇,对付一般人绝对够了,但对那赵明诚,怕是还欠缺了些火候。” 薛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想问你,应该怎么办。” 朱欣婷想了想,道:“赵明诚与皇上乃亲兄弟,身份特殊,想扳倒他极为不易。济宁一带涉事官员的证据,于他而言不足为虑,关键是范乾、南天二人的供词,其实陛下与我们一样,都相信是真的,可那供词太过直白了,反而让陛下不好动手,你让他如何表现出相信的态度?自己的亲兄弟,勾结外敌造自己的反?罪名太大了,陛下怎么做都不对,他会很为难。” 薛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除非能当场抓到赵明诚通敌叛国的现场,否则以他的身份,这些证据根本不够,倒是让皇帝陷入了两难之境,这绝对不是皇帝想看到的。“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这些证据都没用了?” 见他状态恢复过来,朱欣婷放下心来,轻笑着道:“怎么会没用?那可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证据,就算没用,我也会让它有用的……这事儿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你继续将这些证据呈给皇上,但却不能直接针对陈王。” 薛离蹙眉道:“我不明白。” 朱欣婷笑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道:“要讲究方法,以退为进明白吧?你直接告诉皇上与百官,陈王通敌叛国、图谋造反,与你拿出一些证据,告诉百官与皇上,有人诬告陈王,再让旁人自己去判断……” “那些证据条条指向陈王,再加上当年二王夺嫡之事,如此种种,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判断?你告诉他们一百句真相,都不如他们自己推理出来的一句真相管用,人心不都是如此吗?” 薛离愣愣出神,证据全都指向陈王,可自己作为此事的经办人,却为他说话,将结论交给旁人自己去做,这便是利用了人都会相信自己判断的心理,埋下了心理暗示,“势”就会偏离陈王…… “然后呢?该如何坐实陈王的罪名,让皇帝顺理成章地下手?” 朱欣婷眼神微冷,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轻道:“等,此事我们不能主动进攻,要逼着他先动手。” 薛离心头一动,问道:“怎么逼他动手?” 朱欣婷道:“削剪他的羽翼,从朝中开始,逐步向外,如群英会,东瀛,还有武国。这些都是陈王经营多年的力量,一旦这些力量凋零,他便会有危机感,以他的贼心,岂会坐视不理?让自己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那他怕是觉都睡不着了。” 薛离立刻明白过来,道:“只要他一动,皇帝便有借口动手了,到时候百官都已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证据确凿,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没错!”朱欣婷打了个响指,赞道:“聪明!这叫曲线救国,有时候钝刀杀人可比利器管用多了!” 薛离愣了好半晌,越想越觉得朱欣婷所言很有道理,忽然间心便宽了,豁然开朗,终于露出了笑脸,道:“婷婷,你可真聪明,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朱欣婷心里甜蜜,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无比火热,她心头急颤,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薛离心里放宽,精神便也恢复了不少,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朱欣婷低声惊呼,却已被他拉着躺到了床上,坏笑道:“睡觉啊,明早还要上朝呢,今晚我们一起睡。” 朱欣婷娇躯酥软,脸颊红似血,全身轻轻颤抖着,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了,羞不可抑。但又听见了他那熟悉的坏笑声,她心中默默轻叹,暗道:“罢了罢了,既然已经认定了他,便随他去吧……”然后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昭示着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被薛离紧紧抱在怀里,朱欣婷娇羞地等了许久,却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过了片刻,她有些奇怪地抬头去看,却见他眼神清澈明亮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婷婷,谢谢你。”然后将她的脸搂入怀中,将下巴顶在她头上,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朱欣婷心颤着,不一会儿,却听见了薛离悠长而平稳的呼吸,这坏人竟是睡着了。 朱欣婷好笑摇头,心里对他的爱恋却更深了,便也轻轻搂住他的腰身,缓缓睡去…… 第259章 朝堂之上 次日凌晨四更是分,这刚晴朗了几天的天气,竟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皇宫大内,太和殿,文武群臣入班上朝,皇帝端坐在正当间高位的龙椅之上,神色肃穆、不苟言笑,唬的下方文武群臣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皇帝虎目扫过下方文武群臣,沉声道:“徐爱卿,万国来朝接待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吏部尚书徐青连忙拱手出列,恭敬道:“回禀陛下,微臣这边已然准备就绪,只等薛大人回京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诸位爱卿,可曾有薛指挥使的消息?眼下距万国来朝只有不足十日了。” 各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陈王赵明诚给户部尚书魏文和使了个眼色,魏文和会意,出列躬身行礼,道:“陛下,微臣以为,薛大人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啊。” 皇帝虎目微凝,道:“魏爱卿此话怎讲?” 魏文和轻笑了声,道:“陛下,您与臣等皆知,那秦恒与薛大人有翁婿的关系,那饷银在秦恒管辖的范围之内失踪,他责任最大,试问这八十万两白银,要么极易寻到,要么便寻不到,薛大人已然去了八日。若寻到饷银下落,岂会不传来消息?微臣以为,薛大人可能是怕陛下责罚秦恒,如今当是……” 见魏文和欲言又止,皇帝哼了声,道:“当是什么?魏爱卿有话直说!” 在薛离的各方布置之下,那些隐在暗中的眼线早已被拔出干净,所有事宜皆是暗中进行,所以魏文和至今不知前方的任何消息。 魏文和道:“陛下息怒,微臣也只是猜测,既然银子寻不到,您便要治秦恒死罪,薛大人身为秦恒女婿,怕是已经助他逃离了济宁府,不会再出现了。”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神色一凛,心中各有计较,若薛离当真帮着秦恒逃走,那他二人便成了朝廷钦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当真有如此大的胆子吗? 以李泰为首的主战派,多数与秦恒交好,此时一个个都紧张起来,不跑还好,若秦恒与薛离畏罪潜逃,那便是另一番情况了。 皇帝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轻哼道:“跑?他往哪里跑?这大华乃是朕的大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能往哪里去!” 魏文和连忙道:“陛下,薛大人如此之久,一点消息不曾传回,怕是已然应了微臣的猜测,臣斗胆向陛下请旨,即刻下达海捕公文,将薛离与秦恒捉拿归案!” 皇帝脸色阴沉得可怕,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见皇帝动怒,李泰连忙出列,抱拳道:“陛下暂且息怒,您既然给了薛大人半月时间,如今时间未到,便不好妄下定论,不若派人前去查探一番,再论不迟啊。” 皇帝脸色稍霁,却又听魏文和道:“陛下不可,那锦衣卫所本就不同于其他衙门机构,他们历来听从指挥使的命令,多过陛下您的命令,倘若不尽快抓捕,一旦让薛离、秦恒二人逃入江湖深山,再想寻到,怕是难上加上了!我大华地域广阔,他二人随便寻个深山老林钻进去,再有锦衣卫所的掩护,我们便极难寻到,如此过个三五年,他们便可重出江湖!” 这话不可谓不阴险,不仅打了薛离与秦恒,连锦衣卫所都没放过,锦衣卫所一直都是,悬在这些人头上的一把剑,有人选择约束己身,不落把柄,而有的人却是一心想着弄掉头顶上的这把剑。 皇帝看看李泰,又看看魏文和,似极难抉择,沉吟片刻,问陈王道:“陈王兄,你如何看待此事?” 赵明诚何等精明?心中冷笑,面上却周正地道:“皇上英明神武,此事定当已有了定夺,臣弟不敢妄言,毕竟薛大人与秦大人,皆是朝廷重臣,更是皇上爱惜的人才,不过……”他话锋一转,蹙眉道:“宁杀错不放过,李老将军所言在理,可魏大人所言也不错,依臣弟看,应该要将薛大人请回来,问清楚才好。” 前面都是废话,后面一句才是关键。 主和派立刻出言复议,主战派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陈王兄所言在理,不论如何,只要请薛离回来,一切便会水落石出,倘若他真要跑,迟疑则会给他留出更多时间……” “吾皇英明!”以赵明诚为首的众人,纷纷应和道。 李泰等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心中虽焦急,却也无话可说。皇帝沉吟片刻,道:“好,那便依陈王兄与魏大人之意,先将薛离与秦恒带回京来,来人,传朕旨意……” 这时,大内禁军统领鲁达,自殿外快步行来,远远便高声道:“启奏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薛离薛大人在殿外求见!”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赵明诚与魏文和是吃惊,他们没想到薛离竟然还活着,李泰等人则是惊喜,既然薛离这时候出现,那便不会是逃犯,此事尚有斡旋的余地。 皇帝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来得倒是及时,传!” 鲁达抱拳行礼,随即高声唱道:“传薛离觐见!”殿外又有太监重复一边,不多一会儿,便见朱欣婷推着轮椅,与薛离一起进到太和殿来。 薛离笑呵呵地一抱拳,道:“臣薛离,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欣婷就要行礼,却被皇帝一挥手制止了,沉声喝道:“薛离,你这几日为何一点消息不曾传回京中,可是想跑?!” 皇帝不让自己下跪行礼,看的自然是薛离的面子,朱欣婷心中欢喜,轻轻抓住了薛离肩头的衣布,提醒他注意说话方式。 薛离呵呵笑道:“陛下,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不传回消息,那自是忙着寻找银子,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恕罪。”见皇帝要说话,薛离抱拳笑着道:“陛下,臣方才在殿外,臣已然听清了诸位大人说的话,您给臣一点时间,臣有话要说。” 既然都听见了,那便省得再重复了,皇帝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薛离谢了声,看向脸色微白的魏文和,似笑非笑地道:“魏大人,方才可是你说,我畏罪潜逃了?” 魏文和脸色难看,却故作强硬地道:“薛大人去了如此之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本官有此猜测,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完全可以理解,”薛离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道:“来来来,你过来,我有些秘密要告诉你……” 魏文和神色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薛离抬手往后,拍了拍朱欣婷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背,朱欣婷会意,推着他往魏文和行去。 到了近前,薛离笑着道:“魏大人,既然你不肯走动,我这残疾人便只有靠近你了,这个秘密只有你能听,旁人不行,请附耳过来……” 魏文和脸色难看至极,可是都这样了,自己若再躲避,搞得好像自己心虚害怕似的,稍作犹豫,他微微弯腰,缓缓靠了过去,道:“薛大人请讲。” 当着皇帝的面咬耳朵,这实在过于放肆,可既然皇帝没说什么,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薛离说些什么。 这时,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薛离突然一巴掌抽在魏文和脸上,将他肥胖的身躯,抽地飞了出去,惊得满场俱静…… 第260章 举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惊愕地目瞪口呆,一时间有些反应过来,短暂的沉寂之后,才发出阵阵惊哗。敢在金殿之上,当着皇帝与文武群臣的面,动手打人的,薛离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他究竟要干什么! 朱欣婷心头急跳,亦是被薛离的举动吓着了,可既然已经和他商议好了举证之法,她便选择相信薛离,静观其变。心里却难掩激动,这人也太厉害了!敢当着皇上的面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当朝的一品大员,放眼天下,谁能有他嚣张?谁能比他有本事! 魏文和重重摔倒在地,一身肥肉连连抖动,左脸瞬间肿成了猪头,嘴角溢血,吐出几颗牙来,怒道:“薛离!你竟敢殴打本官!本官定要治你的罪!”然后爬着到了金殿正中,对着皇帝连连磕头,大哭道:“皇上,您要给臣做主啊!” 皇帝虎目如电,冷冷扫过薛离的脸,沉声道:“薛离,你做什么!” 薛离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陛下,请容臣慢慢道来,您便看这魏文和,该不该打。”然后冷冷对魏文和道:“魏大人,比起你欲置我于死地的歹毒心思,我打你都是轻的,便是杀了你都不为过。”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赵明诚目光幽幽,眼中闪过一道阴冷之色。 薛离道:“陛下,臣下此番山东之行,之所以至今方回,却是遇到了一些意外,若非臣命大,怕是当真回不来了,您看……”说着,他将上衣解开,露出腹部狰狞的伤疤,又慢慢转过身去,将背上的伤疤露给众人看。 “一剑贯通,若非臣命大,又有婷婷细心照顾,哪还有命回京复命。”薛离不温不火地说道,面若寒霜,昭示着他心中的怒火。 见薛离腹背上两道狰狞的惊人伤疤,魏文和色厉内荏地喝道:“你胡说!你受伤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薛离哼哼冷笑,摇着轮椅靠近了魏文和一些,道:“毒杀押运八十万两饷银的数千军士,将饷银沉入微山湖底,花百万两白银买通东瀛人,于本官回京路上,埋伏千斤火药,这些都还不算,你猜我知不知道?你在我锦衣卫所中收买了些什么人?” 前几条罪名便足以杀头数道了,尤其是最后一条,收买锦衣卫,简直是胆大包天。皇帝曾明令禁止过,朝中任何官员,不得干预锦衣卫任何事务,否则满门抄斩。 魏文和再也顾不得与薛离争辩,连忙给皇帝磕头,大声道:“皇上,您要给微臣做主啊!薛离这是血口喷人!臣从未做过这些事情啊!” 皇帝脸色难看得可怕,并未理会魏文和,沉声问薛离道:“薛爱卿,你方才所言,可有证据!” “陛下您先别急,还有呢。”薛离冷着脸道:“前些日子,臣在天牢救驾受伤,便是那群英会的反贼所为,陛下也已知晓并确认了群英会的反贼身份,此事天下尽知。可您知道我这伤是何人所为么?” 皇帝哼道:“何人所为!” 薛离道:“群英会长老院,九品剑道高手,柯龙。此人与那数十东瀛人藏于半路,臣这伤便是他所为!” 这话虽不曾明说,但在场众人都已明了,这是在说魏文和,勾结群英会反贼,谋害朝廷命官,综上种种,罪罪当诛。 不等皇帝说话,魏文和跪直了身子,大喝道:“薛离小儿,你休要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薛离此番所言,可谓字字惊人,倘若为真,那魏文和必死无疑,甚至连一家老小都要受到牵连,可这毕竟是薛离的一家之言,证据才是关键,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离。 薛离微微一笑,道:“我若没有证据,岂会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些话来?” 皇帝沉声道:“休要卖关子,速将证据拿出来,倘若你敢诬陷魏爱卿,朕定要只你个欺君之罪!” 薛离笑笑,自怀里摸出厚厚一沓供词,道:“事先声明,这些供词乃是济宁府一带,涉及到此次饷银丢失一案,所有官员的,还有我锦衣卫所几个被收买之人的,其上……” 薛离目光慢慢落到赵明诚身上,笑着道:“其上还涉及到了一些王爷的事情,他们有人招供,所有事情的幕后指使都是王爷。当然,我是不相信这等谎言的,王爷乃是大华栋梁,与陛下更是骨血兄弟,岂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大逆不道之事?” “但既然犯人亲口所言,我只有将之记下,一并呈于皇上过目,王爷勿怪,您是忠是奸,薛某清楚,诸位大人也清楚,皇上更清楚,这只是一道程序,还望您勿要怪罪才好啊。”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脸色立变,各怀心思地看向陈王,薛离立时察觉到了,金殿中气氛的变化,心里对朱欣婷暗暗佩服,这手段看似怀柔,但却是把软刀子,捅了人却还叫人喊不出疼来,太他妈牛逼了! 他垂下手去,在朱欣婷滑嫩笔直的大腿上,轻轻捏了一把,朱欣婷俏脸一红,娇躯发软,如过了电一般,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偷偷在薛离肩上抓了一把,以示自己的不满。 陈王脸色不变,笑着道:“薛大人果然雷厉风行,行事果断,此乃正常的办案程序,本王自当不会责怪。” 薛离抱拳道:“王爷海量,高风亮节!” 早有执事太监过来,将供词拿去给了皇帝,皇帝快速翻着供词,脸色越发阴沉难看了,片刻之后,忽然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喝道:“放肆!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魏文和,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将那厚厚一叠供词丢了出去,散乱一地,脸色铁青。 魏文和吓得连连磕头,大呼道:“陛下,臣冤枉啊!这些都是薛离小儿蓄意诬陷微臣!请您明察啊!” 薛离对皇帝道:“陛下,臣下建议,将这些供词给诸位大人一一过目,也让王爷看看,是非曲折自有论断,提供供词的所有人员,如今都在臣下手中控制着,银子在京城运河渡口,火药臣也带回来了,人证物证俱在,若魏大人不服,可当朝对峙。” 皇帝似乎有些累了,面露倦色,道:“便依薛爱卿所言,魏文和,你也好好看看!” 得了皇帝应允,薛离拍了拍朱欣婷的小手,点头示意了下,朱欣婷会意,走过去将供词一一捡起,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陈王,然后回到了薛离身后,扶着轮椅。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金殿中的数十文武官员,都已看过了供词,除了陈王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虽心思各异,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看法:这薛离果真是胆大包天! 那些供词中,虽多数在说魏文和如何大逆不道,却也有一些很直白地指向陈王爷的,他居然就这么拿了出来,还交给了皇上,实在胆大包天! 金殿中安静至极,落针可闻,沉默良久,皇帝才开口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种时候,谁也不敢出来说话,都十分默契地垂下了头。皇帝还要再问,却见陈王忽然抱拳行出,正色道:“皇上,依臣弟看,此事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全信,既然薛大人说,所有人证物证皆在其手,不若拿来应证一番。” “这供词中有魏大人,却也有臣弟出现,所以皇上,请您圣裁,倘若一切为真,臣弟甘愿伏法!” 什么叫枭雄?这就是!在这等关头,竟还能如此冷静,说出的话更是滴水不漏,态度亦是十分诚恳,用朱欣婷的话说就是,好一招以进为退! 皇帝略一沉吟,点头道:“陈王兄所言在理,朕与你乃是骨血兄弟,自然信得过你,但兹事体大,朕需要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你这法子倒也不叫朕为难,那边便照陈王兄的意思去办吧。” 陈王连忙跪下磕头,道:“多谢皇上信任厚恩,臣弟定当配合调查,以证清白!” 皇帝点头摆了摆手,道:“陈王兄请起。”而后对薛离道:“薛爱卿,你既然还有人证物证,便一齐带上殿来吧,先带你锦衣卫的人正叛徒。” 提到锦衣卫的“人证叛徒”,薛离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但立刻便压了下去,道:“臣遵旨。”然后转过头对朱欣婷招了招手,朱欣婷俯身下去,薛离在她耳边快速交代了几句,朱欣婷点了点头,又对皇帝盈盈一拜,道:“陛下,民女去去便来。”快步离开了金殿。 第261章 弃子 金殿中再次恢复沉寂,所有人都保持着相对自矜的沉默,就连表情都不敢有太大变化,苦苦捱着时间,等待着那即将揭晓,可能会让天下为之震动的大事的答案。 皇帝望着垂首作沉思状的薛离,忽然温声开口道:“你那伤势如何了?” 薛离抬头去看皇帝,笑了笑,道:“还行,暂时死不了,只不过元气大伤,需要好生静养,陛下若垂怜臣下不易,不若赐些金银,让臣下买些营养品,臣下感激不尽。” 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皇帝脸色稍霁,露出几分淡淡笑意,道:“你小子倒是脸皮厚,明目张胆地向朕要钱,天下无耻,你当属第一。” 不管什么第一,能被皇帝金口玉言,说出个天下第一,那便表明薛离的不简单,金殿中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群臣都发出些善意的轻笑声。 薛离抱了抱拳,道:“陛下谬赞,关键是脸皮不厚不行啊,我这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没银钱如何养活?臣又做不得那贪官,否则此番那八十万两白银,多少得弄点到自己的口袋,嘿嘿。” 听他说起那八十万两饷银,众人便都来了兴趣,连皇帝也不例外,道:“前番你说,那八十万两白银被沉入了微山湖底,那湖可不浅,你是如何打捞上来的?” 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薛离便将捞银子的全过程细细说了一遍,此间自然是将秦恒与吴江水寨的表现,以及对自己的帮助大肆宣扬了一番,听的众人连连点头,这法子说起来虽不难,但能想到的人却不多,这薛大人虽年纪不大,倒当真有些真本事。 皇帝微笑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段,很好,这差事办得极好,朕很满意。”又是这种毫不掩饰地直接夸奖。 薛离笑着道:“妄说陛下您没想到,臣也没想到,自己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我估计魏大人也没想到……”顿了顿,看向陈王,轻笑道:“王爷,您想得到么?” 这算是暗中交锋了,陈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赞道:“薛大人聪明机智,这等手段捞沉银,本王亦是不曾想到啊,佩服,佩服。” 见这老小子一副笑呵呵的和蔼模样,其实心里肯定已经将自己恨疯了。薛离微笑点头,连道不敢。 说了阵话,便见朱欣婷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四个锦衣卫官员,每两人架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犯人,正是范乾与南天二人。 朱欣婷行到金殿之内,对皇帝施了个万福,道:“陛下,人已带到,饷银与火药因数量过大,此时正在运来的途中,一会儿便到。” 皇帝看着朱欣婷点了点头,道:“你这丫头,倒是薛离一个不错的帮手,此番济宁之行,协助薛离寻回饷银,又照顾他重伤之体,不错,朕该给你个什么赏赐……” 朱欣婷神色一顿,心头微喜,连忙道:“陛下隆恩,以赐了民女面圣勿用下跪之无上殊荣,民女不敢再得赏赐,多谢陛下隆恩。此番济宁之行,民女也没出什么力,皆是薛大人一人之功,况且……”她偷偷看了薛离一眼,见他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心头微颤,红晕上脸,又道:“于公于私,这都是民女该做的事情。” 见她模样,皇帝听得微笑,道:“于公到还说得过去,你身为护龙使之女,为朝廷做些事情自是应该,只是这于私……朕问你,你与薛离是何关系?” 皇帝此言,立时让文武群臣发出阵阵善意的哄笑,朱欣婷羞不可抑,脸红过耳,头都快垂到胸上了,悄悄瞪了薛离一眼,风情万种。 薛离看得心里一酥,拉着她的小手,笑着道:“陛下,您看我二人如何?可还算般配?您若真心要赏,便给我二人赐个婚吧,当然,您赐不赐都无妨,反正我们已私定终身了,若有您金口玉言的赏赐,嘿嘿,那是最好的,省的这丫头再反悔。” 无耻!太无耻了!群臣听得直翻白眼,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朱欣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狠狠在他手指上掐了一下,不敢说话。 皇帝呵呵笑道:“朱家丫头,薛离所言是真是假?你愿意做他娘子吗?你若愿意,朕便赐了这个婚,你若不愿,朕也不能让这厚颜无耻的小子,欺负了你。” 朱欣婷羞得全身微微颤抖,脸红似血,过了许久,方才微不可查地轻嗯了声,随即便赶紧躲到了薛离身后,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这坏家伙,一定会笑话我的! 皇帝呵呵笑了几声,道:“好,你二人也算男才女貌,倒也合适,不过此事朕还是先要问过你父亲朱维龙,他若同意是最好,若不同意,朕也会劝解于他,定叫你二人得偿心愿。” 不等朱欣婷开口,薛离抱拳笑道:“多谢陛下隆恩,臣下感激不尽,我家婷婷脸皮薄,我代她向您谢恩,呵呵,莫要再看她了,否则回家我要挨揍。” 就你脸皮厚!皇帝与群臣心里大骂,都笑了起来。 家事说完,便要说国事了,皇帝神色一整,道:“此事暂且放下,日后再论,先议这人证之事。” 范乾、南天二人跪伏在地,同时道:“罪臣范乾(南天),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一身是血的范乾二人,薛离心里如针扎一般疼痛,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悄悄移开目光,尽量不去看他们。 朱欣婷似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心境,小手微微用力,握住他的大手,以示鼓励。 皇帝面色微冷,沉声道:“你二人的供词上说,户部尚书魏文和,曾向你们行贿二十万两白银,收买你们谋害薛离,此事当真?” 范乾道:“确有此事,请陛下明察,罪臣与南天二人所得银票,都已呈交卫所。” 皇帝虎目一扫,目光落到魏文和红肿的脸上,沉声问道:“魏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魏文和大惊失色,高声道:“陛下明察啊,微臣根本就不认识他二人!” 范乾道:“魏大人,我能有今日,皆是陛下与锦衣卫所所赐,前番受了你的蛊惑,一时财迷心窍,做出了蠢事,如今幡然悔悟,已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不求皇上赦免死罪,只求个死得心安,莫非您要我将那日的情况,都学一遍给你看?” 魏文和体若筛糠,死死咬牙,还要狡辩,却听薛离带着笑意道:“那群英会的柯龙已然被我锦衣卫抓住,眼下正在审问,魏大人,您若不认,待那边审问结束,便让他与你当面对质,当然,到时候您依旧可矢口否认……” “但此事的性质便已改变,您便成了嫌犯,我会向皇上请旨,请您到锦衣卫所坐坐,我们坐下慢慢聊,我相信孟畅大人,应该很愿意陪您聊聊的。” 去锦衣卫所,受孟畅审讯?那还有活命的可能吗?到时候怕是想死都成了难题,魏文和害怕了,连忙抬头看向一旁的陈王,哭喊道:“王爷救命,王爷救命啊,这些可都是……” 不等魏文和说完,陈王快步上前,一脚踹在他嘴上,顿时鲜血横流,倒在地上,嘴巴烂了。陈王怒喝道:“你这吃里扒外,犯上作乱的贼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本王当真是看错你了!皇上,臣弟恳请将魏文和交给锦衣卫审问!” 魏文和“呜呜”哭着,却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成了陈王保命的弃子。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范乾道:“你那供词上,还写了陈王兄的事情,此事是否当真?!”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了范乾,包括满嘴血水的魏文和…… 第262章 圣裁 范乾在两个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着,听闻皇帝问话,他慢慢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王,陈王也刚好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陈王冲他微微一笑,并未说话,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冷色。 范乾自然知道那抹冷色代表着什么,有警告,也有提醒,自己的家人还在他手里,这是如今最大的障碍。尽管薛离已经给过承诺,自己也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那毕竟是自己最亲的人,哪能做到彻底的不管不顾? 他看向薛离,见薛离眼神满是心痛之色,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最后终是暗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回禀陛下,供词中提到的王爷之事,罪臣并无确切证据,只是猜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包括与赵明诚政治意见不合的人,那些人是心理最矛盾的,因为他们都清楚,若想扳倒赵明诚,光靠几个人的几句供词,和所谓的当场指认,根本行不通,皇帝不可能因此便定他的罪。 可听范乾如此说,他们却又有些失望,这或许会是扳倒赵明诚,最好的机会了…… “放肆!”皇帝沉声喝道:“陈王兄乃朕的骨血兄弟,你岂可仅凭猜测,便对他妄加诬陷!你可知后果!” 范乾看了看赵明诚,见他眼里闪过一抹冷笑,心中憋屈,冲皇帝躬身抱了抱拳,道:“陛下,罪臣罪该万死,只是臣乃锦衣卫,推理与查案本就是本职工作,此番济宁一行,此间种种,所有迹象都隐隐指向陈王爷,臣虽无确切证据,但那些线索绝非空穴来风,必有因由。” “臣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再无他求,只愿陛下能够彻查此事,一切为了大华,臣死而无憾!” 这时,赵明诚抱拳出列,高声道:“皇上,此人虽罪无可赦,但所言却极有道理,既然有线索指向臣弟犯罪,便该彻查清楚,正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不能因为我与您是骨肉兄弟,便罔顾这些,这对江山社稷不利,更难平天下悠悠之口!” “为了我大华江山,请皇上彻查此事!臣弟问心无愧,自不怕查!”赵明诚话语顿住,目光看向薛离,微微一笑,声音轻了许多,却也冷了许多,道:“倘若查明,是有人恶意构陷臣弟,自当也该让他认罪伏法。请皇上彻查!”说着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见状,陈王一派纷纷跪下,一起请求皇帝彻查此事。薛离看得暗暗冷笑,若非他知道此间所有事情,定会以为赵明诚是被冤枉的。同时也对赵明诚生出了些佩服之意,有心机、有手段,更够狠,不愧是一代枭雄! 这时,有内侍前来通报:“启奏陛下,锦衣卫一处执事,贺通贺大人求见,说是将饷银送到了。”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陈王等人起来,沉声道:“宣。” 那内侍前去传旨,不消片刻,便见贺通匆匆进到金殿,磕头便拜,大声道:“臣贺通,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皇帝一挥手,问道:“饷银与火药何在?” 贺通道:“便在殿外。” “抬进来朕看看。” “是!”贺通应了声,快步走到门口,冲着远处的数十辆马车挥了挥手,不一会儿,便见数十锦衣卫抬着箱子鱼贯而入,到最后几只箱子时,旁边却围跟着一群禁军,一起进到金殿之内。 鲁达抱拳道:“陛下,此间有火药千斤,十分危险!” 皇帝点点头,让众人退下,然后起身下了高位,走到占了一大片地方的箱子旁,道:“打开。” 鲁达一挥手,十数禁军上前,快速将那一百多只箱子打开,但见其内银光闪闪,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十分壮观。 最后那四只箱子打开,立刻有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扑鼻而来,唬的围观群臣纷纷后退,这火药黑如煤屑,乃是受朝廷严格管制的黑火药,威力巨大,可眼前居然一次性出现了那么多,太惊人了! 鲁达带人将装火药的箱子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皇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哼道:“李泰!” 李泰应道:“臣在!” “若朕未记错,这火药一直是由军方管控,你能否给朕一个解释,此处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火药!” 皇帝语气冷硬,显然已经动了真火,李泰不敢大意,他也十分意外,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黑火药流落民间,这可不是小事,连忙道:“陛下息怒,此乃老臣失职,回去后一定彻查,给陛下一个满意答复!” 皇帝哼道:“如此大事,一句失职便可揭过了?” 李泰正要说话,却被薛离打断了:“皇上息怒,此事也不能全怪李老将军。” “不怪他,莫非要怪朕?!”皇帝冷冷看着薛离。 薛离轻笑道:“那自然不能怪您了,可是您想啊,臣这锦衣卫所,区区数千人,而且所内纪律向来严明,却还是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险些致我于死地。何况是李老将军的军营里?” “那军营里少说也有数十万人吧?”薛离笑着道:“我相信我大华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都是不怕死的硬骨头,但也保不准会出几个贪财,亦或贪恋别的什么东西的,范乾与南天便是最好的例子,他们能被收买,李老将军手下的人比我多……您觉着呢?” 皇帝哼道:“尔等御下不严,莫不是还有理了不成!” “不敢不敢,”薛离连忙打了个哈哈,道:“臣只是如此一说,李老将军乃国之栋梁,眼下军饷到位,很快便要与武国开战了,若此时惩罚主帅,怕是会影响我军士气啊。” 皇帝神色一顿,脸色虽依旧阴沉,却也没了那股天威般的逼人气势了,沉声道:“既如此,李泰之事朕暂且给你记下,你速将火药归入军营,若再出纰漏,定罚不饶!” 李泰连忙抱拳:“是!老臣遵旨!” 皇帝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模样凄惨,面如死灰的魏文和,道:“魏文和勾结外敌,意图谋害朝廷命官,暗中阻挠朝廷战事,其罪当诛!但朕念在你也曾为朝廷做出过贡献,且此次也未造成严重后果,免你死罪,着你即刻上书,告老还乡,永世不得再入京城半步!” 此话一出,魏文和瞬间精神大阵,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谢恩:“多谢陛下隆恩!多谢陛下隆恩!”见状,场间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一齐跪下磕头,山呼万岁隆恩。 薛离对此却深有不满,凭魏文和做的这些事情,直接一刀杀了了事,怎么却只给弄了个告老还乡便算了?老子差点被这狗东西炸死,就这样算了? 见薛离神色不太好看,也只有他没有对皇帝的决定表示赞许,朱欣婷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冲着他一顿眨眼。 薛离虽想不通,心中不平,但朱欣婷却是不会害自己的,于是便也跟着众人,不咸不淡地赞颂了几句,心里老大一阵不乐意。 皇帝抬手止住众人,让他们平平身,又道:“至于锦衣卫所的范乾、南天二人,心志不坚,受人蛊惑,险些酿成大错,但念在你二人及时悔悟,朕便免了你等极刑,传朕旨意,将此二人罪行昭告天下,于京城内游街三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薛离!” “臣在!” 皇帝道:“这饷银是你寻回来的,眼下户部尚书之位空缺,便由你暂代,速将饷银归入国库!” 薛离心头一惊,连忙苦笑着道:“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啊,臣年轻单纯,不谙世事,而且能力与资历也不足,如何担得起此等重任?何况我锦衣卫所中,出了此等大事,我要忙着整顿,是真没时间接管户部啊,您还是另择贤能吧?” 年轻单纯、不谙世事?这小子还要不要脸了?这两个词跟你有关系吗? 见他态度坚决,说的也有道理,马上便要接待番邦使臣了,春试科考也近在眼前,他的确是没多少时间管理户部。皇帝略一沉吟,道:“荣国公,那此事便有劳你暂代吧。” 荣兴国连忙拱手应道:“谢陛下隆恩,老陈定不辱皇命!” 薛离暗暗松了口气。 将诸事安排妥当,皇帝又道:“陈王兄,你随朕来,我兄弟二人也有许久不曾叙过话了,今日你便留在宫中,陪朕吃顿饭。” 陈王连忙应道:“臣弟遵旨!” 薛离微微蹙眉,心中疑惑,又听皇帝道:“今日朝议到此结束,散朝。” 第263章 皇帝的用意 出得宫来,朱欣婷推着薛离,不疾不徐地走在大街上,此时天光微亮,街上行人渐多,一些卖早点的摊位铺子已经开始营业,香气四溢。 朱欣婷问薛离道:“为何不肯坐马车,非得我推着你回家?” 薛离笑着道:“我请你吃早饭啊,你看那家馄饨怎样?我都好久没吃过了。”看到那简易的馄饨摊,他便想起了齐东成,从前在黄山派的时候,便经常去镇上,吃他做的馄饨,也是这样一个摊子。谁能想到,二人如今竟成了这般关系。 朱欣婷看得好笑,道:“什么请我吃早饭,我看你吃饭是假,想探探魏文和的情况为真,便是你会找些借口来骗我。” 薛离哈哈一笑,道:“哇!你属蛔虫的啊?这都知道?” “瞎说些什么!”朱欣婷嗔怪着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俏脸微红,十足的一副娇羞小女儿态。 薛离正仰头往后看着她,笑着道:“婷婷,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像仙女儿似的?” 朱欣婷心里欢喜,面若敷粉,嗔道:“我要你说些好听的话儿来哄我作甚?你是不是对皇上放了魏文和,心有不满?” 薛离点了点头,道:“肯定有点啊,那狗东西险些将我害死,范乾、南天二人也因此丧命,这样轻易绕过了他,我如何能满意?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居然在这时候犯糊涂,我与魏文和,他拎不清孰轻孰重?” 见他语气中全是对皇帝不满,甚至在这公开场合,编排起了皇帝的不是,朱欣婷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世上便没有这人害怕的事情了吗? 推着轮椅去到馄饨摊旁,叫了两碗馄饨,朱欣婷坐到他对面,轻声道:“可不敢胡说,小心被人听见了。”顿了顿,又道:“你觉得陛下这是糊涂吗?恰恰相反,他才不糊涂呢,反而十分精明。在皇上心里,魏文和自然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也正因如此,皇上才会做此决定。” 薛离蹙眉道:“我不明白。” 朱欣婷娇媚地白了他一眼,大眼中满是笑意,道:“魏文和毕竟是一品大员,且又是陈王的人,如今重罪加身,陈王已将他当成了弃子,他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倒不如饶他一命,不仅顺理成章地将他罢了官,还让陛下有了个宽德仁厚的美名,同时也有向陈王示好的意思。” 薛离撇了撇嘴,道:“向陈王示好?他二人还有和好的可能么?还有那什么美名,依我看就是个无甚大用的虚名,反正魏文和活着,我心里挺不舒服的。” 见他孩子般的赌气模样,朱欣婷莞尔,轻笑着道:“陈王与皇上,毕竟是亲兄弟,而且当年,陛下已经赦免过一次陈王,那是陛下的仁德,却也是先皇的遗命,他不能对陈王动手,至少不能亲自动手,我说示好,其实也不全是,更有警告与安抚他的意思。” “至于不杀魏文和嘛,也并非是不在乎你的感受,而是就大局而言,你的感受与魏文和的性命相比,不算什么,因为你是陛下的自己人,受点委屈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薛离哼哼道:“我看他就是不在乎我的感受,这老头子,亏我拼了命地给他办事!” 朱欣婷用木筷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笑得跟小狐狸似的,道:“别抱怨了,你想想啊,皇上饶魏文和不死,那是他的恩德,对他名声有好处,可那也只是他不下令杀魏文和而已,一个做尽坏事的被贬贪官,有些民怨再正常不过了,魏文和老家是河南的,此去山水迢迢,谁敢保证不会出些意外?” 薛离眼神一亮,惊喜道:“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朱欣婷摇头微笑,摊主正好送上馄饨,她顺手接过,道了声谢。 “皇帝自己做了好人,拿了魏文和的官儿,他若再死于民怨,又能以此警告世人做人要厚道,起到警示教育的作用,高啊!”薛离连连点头,道:“一个看似简单,甚至糊涂的决定,其间居然藏着如此多的弯弯绕,厉害!” 见他想明白了,朱欣婷笑着将一碗馄饨推到他面前,道:“快吃吧,吃完回家,再请叶先生给你看看伤势,如此重伤,这才几日,怕是没那么容易彻底痊愈,可不能落下病根了。” “好的,都听娘子的!”薛离嘿嘿一笑,舀了个馄饨往嘴里放去,烫地直吐舌头。 朱欣婷眉目晕红,嗔道:“在外面呢,别瞎叫!”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吾吾——”薛离含糊着哼了两声,好不容易才将馄饨吞下,贱笑道:“我懂、我懂,在外面暂时还不能叫,我们回家叫,就叫给你一个人听。” 这无赖!朱欣婷红着脸白他两眼,却也没再多言,细嚼慢咽地吃了两口之后,忽然问道:“前番陛下让你接管户部,你为何不应?那可是管全国钱粮的,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去干……” 薛离的一碗馄饨已经见底,最后一口汤也喝光了,满意地抹了抹嘴,道:“不想干,那我不得累死?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样适合我,多自在?干嘛搞个累赘束缚自己?我傻啊我?” 朱欣婷轻笑道:“你以为你不傻?”心里却在想:这世上怕也只有这人会如此洒脱了,任你千人想、万人抢,他却不屑一顾,只想轻松自在,这份气魄,也只有他具备了,真帅! 朱欣婷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勺子,道:“我吃饱了,我们回家吧。” 见她碗里还剩大半碗馄饨,薛离摇头道:“你这基本没吃啊,可不敢浪费粮食,给我给我!”然后很自然地接过她的碗勺,大口大口吃起来,跟个饿死鬼似的,看的朱欣婷脸色红晕,嗤嗤轻笑。 将瓷碗里的馄饨,吃了个底朝天,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嗝,模样甚是搞怪,见朱欣婷望着自己发笑,薛离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皇上叫陈王进宫,是什么目的?” 朱欣婷摇头:“这我如何知晓,你若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皇上,反正他一定会单独见你一面的。” 薛离不解,狐疑道:“单独见我?干嘛?” 朱欣婷道:“回家再说,人开始多了。” 见街上的行人的确越来越多,薛离便也不再多问,摸出两个铜板往桌上一拍,高声道:“老板结账,不用找了!” 老板满面堆笑地跑了过来,正要感谢公子赏钱,却见桌上只放了两个铜板,不禁面色一苦,一个铜板一碗,还找个屁啊!很是无奈,苦笑着道:“公子小姐慢走,以后常来啊!” 那从满心希望到满眼失望的模样,让朱欣婷看得暗笑不已,这坏人,总会弄出些事情除来作怪!便也不再多留,推着轮椅往家的方向而去。 第264章 皇帝的要求 夜入子时,玄月当空,清风徐而不紧,吹落梨花点点、绿叶片片,洋洋洒洒,飘飘荡荡,伴着淡淡幽香,轻轻附在下方那个黑衣少年身上。 薛离静坐在轮椅之上,闭目沉神,双手在小腹处上下交叠,胸膛微微起伏,鼻息间隐有淡淡白烟溢出。如今已然有了内力,他越发勤耕不辍了,虽然经过柯龙、朱欣婷,乃至叶常青的诊断,都对他的修为做了定论,只有三品。 可薛离自己心里清楚,这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三品修为,他知道自己如今很强,比起身体出问题之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若从前说是九品强者还有些勉强的话,那现在一定是了。 所以他在想,如今只有三品修为,便有了如此战力,若再往上晋级会怎么样?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大宗师?成为那被称作怪物一般的存在?所以他想试试,便对修炼越发勤奋了。 花瓣、树叶很轻,可落到身上的感觉却如此清晰,薛离甚至能够感受到它们落下后,所发出的细微颤动,这种感觉十分玄妙。 某一刻,薛离忽然感到耳畔风声一紧,花瓣落下的轨迹受到轻微影响,他将心神守住,行功中断,淡淡地道:“既然来了,便请现身吧,阁下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见无人应答,薛离扯了扯嘴角,伸手在一旁的梨树上,抠下一块黑色树皮,手腕一抖,往暗处那人的方向激射而去。“乓!”树皮被铁器击落,接着就见一道黑色人影,如暗夜中扑棱翅膀的大鸟般,飞扑而来,携着狂猛的气势,内力汹涌而至。 薛离一时间无法判断出来人的修为,但绝对不会比柯龙差,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高手。 那人自他身后而来,赤手空拳,双掌翻飞间,现出片片掌影,拍向他的后心。薛离不敢托大,却也毫无惧意,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兴奋,他现在最是需要这样的对手,来应证与磨砺自身。 身体微微左移,在那人手掌即将拍中后心的一刹那,以一种堪称诡异的方式避了开去,那人一击不成,立刻做出第二次进攻,手掌横扫,砍向他的脖子,他又是以那种方式避开,并不还手。 来人似也没想到,薛离竟会有如此快的反应速度,随即动作越来越快,片刻间攻出十数招,可每次都叫薛离妙到毫巅地避了开去,连他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碰到。 那人吃惊之余,也隐隐有了些怒意,双目微凛,内力汹涌,瞬间汇于掌心,奋力拍向轮椅靠背,要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怒气,这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让你背对着我,竟连手都不还! 至此,薛离才有了些反应,他身体灵活,反应极快,但这轮椅却不行,若再不出手,轮椅便该被拍碎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只见月光下寒芒一闪,下一瞬,一把晶亮的秋水宝剑“呛啷”出鞘,划出一道银芒,不偏不倚地抵在了身后那人脖子上。 薛离头也没回,带着笑意道:“我不管你是谁,若敢坏我轮椅,我便杀了你,不信你试试。” 那人身体一顿,手掌定在半空,脖子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流淌而下,顺着眼角腌入眼眶,又酸又涩,他声音沙哑地道:“为了一副轮椅,连朕也要杀了?” 闻言,薛离心头一震,连忙收起长剑,转过身来,便见到了一身夜行衣,满头大汗的皇帝,苦笑道:“陛下,怎么是您?” 皇帝扯下面巾,脸色通红,道:“怎的,不杀朕了?” “不敢、不敢,”薛离打了个哈哈,抱拳道:“不知陛下圣驾莅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见皇帝模样,看来是又发烧了。 皇帝摆了摆手,道:“都用剑指着朕脖子了,这些虚礼不要也罢,你那伤势如何了?” 薛离没有回答,问道:“您这是……又发烧了?” 皇帝点头,薛离又道:“这次的实力,似是较上回强了不少。” 皇帝道:“这次九品初,上回八品上,倒是你……”皇帝上下打量着薛离,道:“看来此次济宁之行,叫你收获不小啊,有内力了?” 上次便是为了救皇帝,身体才出了问题,后来的诊断皇帝也是知道的,见皇帝如此说话,薛离嘿嘿笑了两声,自轮椅上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座位,道:“陛下请坐,臣下站着与您说话,前番为了掩人耳目,才一直坐着轮椅,请您恕罪。” 皇帝愣了愣,带着笑意道:“这倒是新奇,朕有生以来,尚未坐过轮椅。”说着便坐了上去,还顺便用手推了推轮子,感觉十分新奇。 见状,薛离道:“您龙体康健,坐这轮椅作甚,早间时候婷婷还与我说过,您会单独见我一面,我还想着明日进宫求见,没曾想您竟亲自来了,敢问陛下,您此来所为何事?” “这朱家丫头倒也聪慧,”皇帝道:“你与她究竟是何关系?” “关系?”薛离嘿嘿道:“尚未发生。” 见薛离一脸贱相,皇帝忍着笑道:“你小子真他娘的无耻!” 亲耳听见皇帝爆粗口,还挺有意思的。薛离笑着道:“多谢陛下夸奖,却不知您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不仅无耻,还不要脸。皇帝擦了擦额头汗水,道:“今日早朝之事,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 “早朝之事?”薛离疑问道:“您是说陈王?” 皇帝正色道:“朕是说魏文和,与陈王兄无关。”只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薛离会意过来,道:“臣自然知晓,那些肮脏事情与陈王无关,所以婷婷告诉我,应该为陈王开脱,否则会让您难办。”二人打着哑谜,实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心照不宣罢了。 皇帝道:“你此事办得很好,但若要朕给你与朱家丫头赐婚,还得你自己去办,她朱家的事情你应当已经知晓,朱维龙虽是护龙使,直接听命于我皇室赵家,但他却与陈王兄关系近一些,你要自己想办法折服此人,否则即便那朱丫头愿意,朱维龙也不会愿意,朕想,你也不愿与他父亲为敌吧?” 婷婷以前说过,让我日后莫要为难朱维龙,莫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还是这丫头有远见啊,听皇帝的意思,似是要动手了。薛离道:“您是想收服朱家?” 皇帝道:“与武国之战迫在眉睫,朕需要兵源,更要保证国内安稳,此事交由你办最是合适,朕也放心。” 薛离蹙眉思考片刻,道:“稳住朱家倒可以尝试尝试,毕竟有婷婷在,朱维龙应该不会连父女情都不念,而且神龙教属于江湖门派,按江湖规矩办事,朱维龙应该不敢动用朝廷的力量,何况我还有锦衣卫在手,除非他想造反。” “只是那兵源之事,臣却是毫无办法,指望江湖中人去战场厮杀,与千军万马的战阵对抗,不切实际,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薛离蹙眉道。 皇帝道:“朕不是让你收服神龙教,然后他们去战场厮杀,而是让你稳住神龙教,同时将你薛家那二十万西凉军调来,他们才是兵源。” 薛离听明白了,皇帝绕来绕去,主要是在打西凉那二十万大军的主意,因为陈王也在打那个主意,只要将那二十万西凉军收服,与武国的战争便有了更大的胜算,同时也是断了陈王借机造反的念想,可那二十万大军如今谁也不认,只认四块英雄令。 所以,若想收服那二十万西凉军,便要寻到四块英雄令,而陈王有群英会在手,他们也在寻找英雄令。说到底,便是要铲除群英会,断掉陈王的臂膀,然后收服二十万西凉军,届时将武国打败,神龙教朱家被收服,大华便彻底安定下来,陈王便也没了造反的资本。倒是与自己想逼着陈王动手的想法,有些共同之处。 薛离苦笑道:“陛下,您将锦衣卫给了我,如今又让我去收服二十万西凉军,马上又要让我担任科举主考官,这又是兵又是权的,您便不怕我与我那死鬼老爹一样,图谋造反?我与他可不同,您若冤枉我造反的话,我肯定会如您所愿的……” 知道薛离想明白了,皇帝似笑非笑地道:“你会造反吗?” 薛离道:“所谓功高震主,我若收复了西凉军,稳住了神龙教,又有锦衣卫在手,加上您当年灭了我薛家满门,万一脑子一热,也不是没有造反的可能啊。” 皇帝微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倒是有胆,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朕答应过你,待你将饷银一事处理好了,便告诉你一些当年的事情,朕说了之后,你若还有替薛家报仇的心思,朕无话可说。” 这是薛离一直想问的,可此番回来之后却还没来得及问,没想到皇帝竟会主动提起,而且还说出这样的话,所以他更好奇了,正色道:“请陛下告知。” 皇帝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道:“薛家并无谋反之心,满门抄斩也并非朕的本意,而是有人授意给朕,说杀了薛建山,好处多多。” 第265章 诡异之处 “杀了薛建山,好处多多。”皇帝的这句话便似重锤一般,狠狠敲在薛离心口,虽说他对薛建山这个素未谋面的死鬼老爹,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毕竟是薛建山给了他这次的性命,所以薛离心里咯噔了一下。 薛离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道:“陛下,您这话是何意思?您贵为九五之尊,谁有能力向您授意?而且还让您相信了?杀了我薛家满门,您得了什么好处?” 见薛离模样,皇帝静静望着他的眼睛,良久之后,方才轻笑着道:“苗惜弱。”说出这个名字时,皇帝眼里有光,湛亮湛亮的光,因为他从薛离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女人的影子,他母子二人有太多相像的地方,从容貌到气质,再到那不拘一格的性格,太像了。 薛离的眼睛陡然瞪大,不可思议地道:“我老娘!您说是我老娘,让您杀了我爹和我薛家满门?!”这种震惊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苗惜弱和薛建山有了自己,本应该是同命的恩爱夫妻才是,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帝对薛离的反应并不意外,轻轻点头道:“正是,包括削番的主意也是她想出来的。当年若无你娘的帮助,我想坐上皇位怕是千难万难,她能力出众,想法亦是天马行空,是我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提起苗惜弱,皇帝似乎又回到了没有当皇帝之前的样子,连“朕”的自称,都改成了“我”,满眼的怀念之色。 薛离还是想不明白,问道:“如此说来,我娘与我爹在一起,后来生下我,并非她自愿,而是我爹强迫她的?”除了这种可能,他想不到别的原因了,一个女人既然都愿意给一个男人生孩子了,岂还会忍心害死他?除非她不是自愿的,心中有恨。 似是知道薛离会作此想法一般,皇帝摇头道:“非也,你娘是自愿与薛建山在一起的,这件事,不仅朕无法理解,薛建山自己也无法理解。”顿了顿,皇帝又道:“至于杀了薛建山的好处,那便是后来的削番成功,用你娘的话说,这叫兵权归中央,除了你薛家之外,另外三个藩王都自愿接受削番,朕也没拿掉他们的王位,只是收了兵权,让他们世代享受藩王待遇。” 薛离道:“我爹不同意削番?” 皇帝道:“朕不知,但以朕对薛建山的了解,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应该会同意,朕的意思是,除了你薛家的兵源至今尚在之外。” 薛离点点头,道:“我娘让您杀了我爹,莫不是要做给另外三位藩王看的?杀鸡儆猴?” “或许有这个原因,”皇帝道:“但应该不全是,朕并不知晓其中真切原因,你若想知晓,只能去问她。” 如果老娘一心想除掉薛家,以她的手段,应该不会拿那二十万西凉军没办法,而且黑铁令的材质与锻造方法,与英雄令如出一辙,都是出自她的手,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一心替皇帝着想,为何不直接帮他将西凉军收服?再不济也可以如另外三位藩王那样,遣散亦或另作他用,她究竟想达到一个怎样的目的? 见薛离皱眉沉思,脸色数次变换,皇帝道:“你娘是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奇人,朕仰仗她,也信任她,更了解她,但关于此事,朕至今也没有答案,所以才想寻到她,将此事问清楚,她为何会给朕,留下如此大的一个麻烦。” 薛离终于开口了,道:“您觉着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想让您重用我?毕竟就四块英雄令而言,想集齐不算太难,但若再加上我的身份,效果更佳?” 闻言,皇帝哈哈笑道:“有可能吧,若当真如此,便说明她十分在乎你这个儿子,此事最后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朕有可能会杀了你,以此来逼她出来,你好生做事,莫要走到那一步,朕走了!” 皇帝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薛离,轻笑道:“当然,她也很在乎我,所以你若当真想见她,也可以造朕的反,将朕逼入绝境,兴许她也会出现,届时我二人便都能见到她了。也就是说,最后若寻不到她,你与朕要死一个,朕给你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好好想想。” 薛离呆呆愣在原地,看着皇帝化作一道黑影,如大鸟般飞了出去,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会搞成这样!那女人究竟搞什么飞机?有病吧! 又过了一会儿,朱欣婷自远处走来,神色中有几分焦急,隔着很远便娇声唤道:“薛离,你怎的还没睡?我刚收到我爹飞鸽传书,他已经启程往京城来了!” 不行,我不能死,皇帝也不能死!臭女人,我不管你藏的什么鬼心思,也不管你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既然你设置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我便陪你玩玩,我一定要找到你! 薛离暗暗咬牙,见朱欣婷快步而来,他迎上去握住她的手,笑着道:“来就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啊呸,不对,是帅姑爷总要见老丈人的嘛,哈哈,让他来,我一定用我超级无敌万人迷的巨大魅力,让他心甘情愿将你嫁给我!” 朱欣婷俏脸一红,嗔道:“谁要嫁你了,反正我没答应……” 薛离哈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重要,但也重不过皇帝的金口玉言,你就别挣扎了,有皇帝做主,你跑不掉的!走,回去洞房,哦不,是回去睡觉!”他拉着朱欣婷的小手,就要往回走,可朱欣婷却稳稳立在原地,如生了根一般,脸红似血,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匆匆来告诉薛离这件事,本想与他商议对策,谁曾想这人竟一点也不在乎,而且还是这般态度,这让她大感意外,却也甜蜜无比,只是这人眼下要拉着自己去洞房,却是让她又羞又怕又紧张的。 见朱欣婷站着不动,羞不可抑,薛离哈哈大笑,抄手将她公主抱起,吓得姑娘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薛离嘿嘿淫笑道:“别紧张,这是早晚的事情,先将生米煮成熟饭,我不信你爹还能怎样,走!”在她丰润的红唇上亲了一口,往回走去。 倒不是薛离突然精虫上脑了,而是前番他与皇帝说的话太过诡异,他暂时还不想告诉朱欣婷,而以朱欣婷的聪明,若让她冷静下来,并观察下去,定会叫她看出一些破绽的。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第266章 调任 朱府前院的凉亭里,薛离与朱欣婷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两盏清茶,凉亭上方的槐树始发新芽,一片嫩绿,生机盎然。 朱欣婷穿着一身她最喜爱的浅青色长裙,梳着两个可爱的丸子头,模样甚是娇俏,她昨夜被薛离抱回房中之后,虽不曾与这坏人真个洞房,但却被他强行拉着,抱着睡了一夜,那摸摸抓抓的便宜自是没少被他占了。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抬眼望了眼薛离,朱欣婷轻声问道:“你……接下去打算做什么?” 薛离却是个老不要脸的无耻之人,昨夜又占足了便宜,现下心中甚是得意,若非叶常青有过交代,他刚有了内力,正是修炼、养气的最佳时刻,不能行房,他昨夜哪会放过朱欣婷? 这丫头身材真好,皮肤也是又滑又嫩。我得找个机会吃了她!这厮正很是无耻**地想着这些,忽听朱欣婷问话,他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嘿嘿笑着道:“你放心,我一定搞定你爹,他若不答应你嫁给我,我便打到他同意为止,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拒绝与我洞房了啊?” “呸!”朱欣婷俏脸血红,啐了声,想起昨夜被这厮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情景,便觉浑身酥软、发烫,嗔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后面的事情如何安排。”是我拒绝与你洞房吗?是你自己不做的,却又来怪我。 见她羞不可抑的模样,薛离心里老大一阵得意,却也不再调戏她了,道:“先将接待使的工作做好,然后还有科举考试,按部就班地来吧,至于对付群英会的事,暂时往后推一推,我要先弄清对方的情况。” 朱欣婷道:“你让贺通去查了?” “没有,”薛离摇头,道:“贺通我另有安排,此事交给齐东成去办,这方面他比贺通擅长。” 朱欣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却也没再多问。 这时,贺通与齐东成一起自院门外进来,快步上前,一齐抱拳道:“属下齐东成(小的贺通),见过公子,见过朱小姐!” 薛离摆了摆手,道:“不用多礼,我今次叫你二人过来,是有事要与你们说。” “公子请讲,”贺通谄媚道:“您的事便是小的的事,您让小的去死,小的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对于贺通这厮的谄媚与拍马匹,薛离三人早已习惯了,可还是忍不住一阵犯恶心,薛离连忙打断了他,道:“你那小命还是留着养老婆孩子吧,老子不要。老齐。” 齐东成应道:“属下在!”在得到薛离要见自己的命令之时,他心中便已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估计是公子要兑现对自己的承诺了,所以他心里有些激动。 薛离道:“自今日起,你接替贺通的位子,接管锦衣卫一处。” 果然是这样!齐东成强抑心头激动,正色道:“是!属下一定好生替公子办事!” 他掩饰得极好,可薛离五感极其敏锐,还是听见了他陡然加快的心跳声,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齐东成已经四十好几了,在锦衣卫所的年头也不短了,如今终于坐上一处执事的位子,有些激动在所难免。 薛离微笑点头,道:“老齐为人沉稳,办事也周全,一处交给你我也放心。这样,你领了一处执事腰牌之后,立刻出发,去查查群英会的事情,我要他们所有的详细资料。” 齐东成躬身抱拳,应道:“是!属下遵命!” 薛离正色道:“注意行踪保密,此事不可大意,或会关乎我大华命脉。”自范乾、南天二人身上,他深刻体会到了这些人对那句“一切为了大华”的信仰之力,所以便用这句话来激励齐东成了。 薛离点了点头,道:“贺通,将执事腰牌给他,他立刻出发。” 贺通取出腰牌递给齐东成,嘿嘿笑道:“老齐,你这是巧夺一处大权呐!恭喜恭喜!” 齐东成看了看他,却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接过腰牌,又对薛离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见状,贺通笑道:“公子,您看到了吗?这老齐可真会装,明明心里高兴得要死,却还故作镇定,虚伪得很,我实在不屑与他为伍。” 薛离哼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头和屁股常年长反了,全不拿脸皮当回事儿?老齐那叫稳重,你懂个屁。” “噗嗤!”朱欣婷脸红着笑出了声,急忙偏过头去,不让薛离看见。 贺通不以为意地笑着道:“公子此言差矣,小的我这叫真性情,该怎样便怎样,高兴了就要表达出来,如此憋着压抑自己,时间久了,会影响咱男人在床上的能力,俗称憋坏了。” 薛离荡笑道:“是么?那你如今与你家娘子,多久行一次房?每次多长时间?” 贺通嘿嘿一乐,道:“公子有所不知啊,您别看小的我瘦,但骨头里面全是肉,那本事还是不错的,此乃咱们男人征服女人的一项重要事情,您便拿大前天夜里那次来说吧……” 见这厮竟要与薛离说那羞人事的细节,朱欣婷羞得脸色通红,连雪白的脖子,与晶莹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粉红,哼道:“你二人皆是无耻之人,这种事也拿出来说,快闭嘴!” 贺通哈哈一乐,道:“是是是,夫人所言极是,这种事小的不好说,该让我家公子亲自与您说,我不说了,不说了!” 朱欣婷啐了声,见薛离一脸贱笑,恨不得上去对着他的脸来上一拳。 收起玩笑之心,薛离道:“老贺,我有两件事要你去办。” 贺通亦是收住笑意,正色道:“公子请吩咐,小的一定竭尽所能。” 薛离微一点头,道:“第一件事,你去查一下范乾、南天二人的家属在何处,然后想尽一切以办法,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他们救出来,你带上这个。”薛离自怀里取出一张折好的白纸,递给贺通。 贺通接过来打开看,便见里面印着一个黑铁令的图案,正是当初在凤阳盖章时用过的法子,纸上另有一句话:“一切听从贺通调配。”落款是薛离的大名。 贺通忙不迭点头,将纸张收好,道:“小命明白,定不辱使命!且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 薛离道:“第一件事办妥之后,你便北上,探清武国动向,如今大华与武国即将开战,此事不能不防,一定要摸清对方的路子。” 贺通道:“正该如此,公子放心,武国内一直都有咱锦衣卫六处的兄弟,边城中也有咱们的人,只是他们身份隐秘,几无人知晓他们是谁,如今有了您的亲笔信,小的只要与他们取得联系,那边的情报便会第一时间送回您手中。” 传说中的军情六处。薛离点了点头,道:“此行任重道远,你便多辛苦一些,在外各处人员任你调用,行事千万要小心,不可冒进,也不可畏惧,更不可拿咱自家兄弟的性命开玩笑,事成之后,所有人都有赏!” “小的明白!”贺通嘿嘿乐道:“咱这帮兄弟能遇着您这样的好上司,实乃是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乃万民之幸,大华之幸哉!小的替天下百姓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论不要脸,贺通才是祖宗啊,我他妈脸皮还是太薄了。薛离听得一阵恶寒,连忙打断道:“我不管谁家祖坟冒青烟,但你若再说些恶心的话,信不信老子让你家祖坟爆炸?妈的,你是真不要脸!” 贺通哈哈大笑,道:“那小的便不多留了,公子好生照顾自己,待小的将事情办完,回来再与您细说我那房事能力!别看我瘦,骨头里面全是肉,公子您应该也是如此!哈哈哈哈!” 这厮嚣张大笑,转身就走。薛离笑着道:“你个淫棍!骨头里面全是肉的那是螃蟹,老子可没有八条腿!赶紧滚蛋!” “噗嗤!”朱欣婷又被逗笑了。 见状,贺通嘿嘿坏笑道:“夫人,其实您可以试试我家公子的能力,据小的分析,他应该很强,您应该尚未尝过那滋味吧?建议您试试,哎!别打别打!小的告辞!”随即飞快出了朱府。 朱欣婷红着脸嗔怪道:“你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人,与你一样的没个正经,无耻淫贼。” 薛离紧紧盯着她的胸部,吸了吸口水,叹道:“婷婷,你是不是又长大了?” 朱欣婷一愣,见他眼睛看着自己的胸部,这才反应过来,又听这无耻之人坏笑道:“正所谓,好身材摸出来,我估计与我昨夜那番耕耘有关,我昨夜尚未彻底了解它的情况,不如我们现在回房,我再帮你看看?” “你!无耻!”朱欣婷脸红似血,羞不可抑,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吒道:“我让你再说浑话!耳朵给你揪下来!” 薛离顺势搂住她的柳腰,二人闹作一团…… 与此同时,几辆马车缓缓驶入京城,第一批前来朝贡的藩属国使臣,到了。 第267章 武国太子 房中,经过一番折腾,薛离二人都已气喘吁吁,朱欣婷更是罗衫半解,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如羊脂美玉一般白得晃眼,她发丝散乱,俏脸嫣红,美眸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显然已经动情至极,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美与诱惑。 望着怀里的佳人,薛离以极大的意志力,才将那满腔火焰压下。该死的,能看不能吃,还有比这更折磨人的吗? 见薛离停下作怪的双手,满眼深情地凝望着自己,似是要将自己融化一般,朱欣婷娇躯发颤,脸颊滚烫,心中甜蜜与酸涩并起,带着颤音轻声道:“你这讨厌的坏人,就会捉弄我,我、我,我现在很难受,你要不要……” 按照薛离的性格,一般都是想上就上,要上得漂亮,何况此时还收到了朱欣婷的邀请,可叶常青的交代尤言在耳,若图这一时之快而破了戒,日后也不知会造成什么伤害,生了病就是不方便啊!这厮极为懊恼地哀叹着。 在朱欣婷滚烫的俏脸上捏了一下,薛离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么?我家婷婷如此美丽诱人,我真恨不得每日都抱着你睡觉,可叶先生有过交代,我暂时不能行那事,否则对身体有害,哎,苦了你了。” 什么叫苦了我了?若不是你如此捉弄我,我会这般不堪吗?朱欣婷暗暗咬牙,恨不得在这人脸上咬一口,她此刻虽已情动,但一听这话,却也冷静下来,低声嗔道:“那你还如此作怪,自己难受不说,还连累了我,你这坏人。” 见她这风情万种的娇俏模样,薛离看得大爱,色眯眯地在她胸上摸了一把,惹来姑娘家一阵低吟娇嗔,身子越发火热了。见状,他附到她耳边吹了口热气,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随即坏笑道:“我虽不能做那事,可我可以帮你啊,你觉得如何?” 听他说了那些话,朱欣婷赶紧扯过一旁的锦被,将脸蒙上,嗔骂道:“不要脸!竟想出此等龌龊之事,我才不要!” “哎?”薛离义正言辞地道:“这怎么能叫不要脸呢?此乃夫妻情趣,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了,但我事先声明啊,这法子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前世自电脑上看来的,此法以那东瀛国为最,算得上他们的支柱产业之一了。” 朱欣婷呸了声,道:“电脑是何物?” 薛离耐心地给她解释了电脑网络,以及岛国动作片的发展史与影响力,听得姑娘家嗔骂连连,任薛离如何劝说,都不肯答应他那过分龌龊的要求,于是薛离开始软磨硬泡、挠痒痒,二人闹得不可开交。 这时,忽听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叶蒹葭问道:“薛公子,婷婷,你们在里面吗?” 朱欣婷娇躯一颤,赶紧将薛离推开,红着脸狠狠瞪他一眼,低声道:“别闹了,蒹葭姐姐来了,怕是有什么事情。” 这叶蒹葭也真是,偏偏这时候跑来捣乱,就不能等我完成对婷婷保守思想,进行放开的伟大事业之后再来吗?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朱欣婷连忙自床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服头发,一边应道:“蒹葭姐姐,我在,你有什么事吗?” 听见应答,叶蒹葭又道:“薛公子在不在?” “我在我在,”薛离打了个哈哈,问道:“叶小姐寻我何事?”你最好是有正事儿,否则我跟你没完。 叶蒹葭道:“嗯,武国太子耶律铮前来拜访,已然到了府里。” 耶律铮?薛离与朱欣婷同时望向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之色,朱欣婷点了点头,示意薛离快点起床,对叶蒹葭道:“好的,劳烦姐姐先去招待一番,我们这便过来。” 叶蒹葭顿了片刻,才道:“无妨,我与耶律太子相识,你们可以慢一些过来,我陪他说话便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男一女躲在房间里,还关着房门,是个人都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 朱欣婷羞不可抑,揪着薛离的耳朵,将他自床上拎起来,嗔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蒹葭姐姐都知道了,你叫我日后如何去见她?” 日后不知如何见她,我们这不还没“日后”么?薛离很无耻的想着。随即也开始整理起衣服来,问道:“你说这武国太子,突然来咱家所为何事?” 说起正事儿,朱欣婷便也不与他闹了,一边给他扯平衣服,一边道:“我也不知道,但可能会与三日后的万国来朝有关,毕竟此番武国不只是来朝贡的,还带着谈判的目的,加之你又是外邦接待使,他可能是有事情求你。” “有事求我?”薛离不解道:“我不过一个接待使,权力有限,我能帮他什么?” 朱欣婷摇头,道:“不知,过去看看不就知晓了?那耶律铮为质子,与蒹葭姐姐的情况相似,他二人关系不错,想来是他求了蒹葭姐姐的,一会儿你说话注意点,莫要拂了蒹葭姐姐的面子,帮不上忙也要客气一些,知道吗?” “他俩不会是那种关系吧?”薛离嘿嘿坏笑道:“我这人最和气了,哪会轻易得罪人,你放心便是。” 朱欣婷问道:“哪种关系?” “便似我们这样的关系呀。”薛离抱住她的头,在她红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老大一阵得意,笑的又贱又**。 “呸!”朱欣婷俏脸通红,啐道:“便是你最会胡说八道,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厚颜无耻加下流吗?别闹了,快些过去,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薛离不再多言,拉着朱欣婷的小手,二人一起往前堂而去。 绕过屏风,进入前堂,立刻便见到了一个华服公子,正与叶蒹葭坐在那儿轻声说着什么,看他二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打死薛离也不相信,他二人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这武国太子耶律铮,十八九岁的年纪,体态强壮欣长,穿着一身大华男子款式的锦缎长衫,生的玉面高鼻,相貌堂堂,有着一双微微泛蓝的眸子,这是典型的白种人的模样,但却也有些黄种人的柔和气质,帅倒是挺帅的,但薛离却感觉,这人有股子gay的气质。 见他二人到来,叶蒹葭与耶律铮一齐起身相迎,薛离拱手笑着道:“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耶律铮的大华语很好,一点都不生硬,连忙拱手还礼,道:“阁下莫非便是薛离薛大人了?在下耶律铮,武国人,久仰薛大人大名!这位是您的夫人吗?真漂亮!” “好说好说,”薛离笑着道:“不知太子殿下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耶律铮道:“指教不敢当,只是久闻薛大人大名,今日特来拜访一二,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见他不肯直说,薛离轻笑道:“太子殿下勿用多虑,此处皆是自己人,你有话直说。” 见状,叶蒹葭对朱欣婷道:“婷婷,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在屋里待着有些闷。” 朱欣婷虽想留下旁听,却也不好拒绝叶蒹葭,稍作犹豫,给薛离递了个眼色,便跟着叶蒹葭一起出去了。 神神秘秘的,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白脸想干什么。薛离冲朱欣婷微一点头,望着耶律铮哼哼暗笑。 第268章 所求 朱欣婷与叶蒹葭走后,堂内便只剩下薛离与耶律铮两个人了。薛离笑着问道:“耶律太子,你此来所为何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耶律铮笑笑,微蓝的眸子里闪过微光,道:“薛大人,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在下听闻,你是此番外邦使臣接待使。” 薛离点头,道:“没错,我们皇上亲自任命的,所以呢?” “你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以及此次大华科举考试的主考官?”耶律铮望着薛离,带着笑意道:“如此年轻,便有了此等叫人叹服的成就,有传言说,你是沾了你母亲的光,我看不然,从前未与你见面,尚且做不出判断,今日一见,薛大人英姿飒爽,精明强干,身份固然是你成功的因素之一,但依我看,大人能成为贵国皇帝陛下的红人,乃是与你的能力本事有关,耶律万分佩服!” 这小白脸想干嘛?上来就是一通马匹猛拍。薛离暗暗奇怪,却笑着道:“看来耶律太子对我的情况,做过深度了解。首先薛某要感谢你的夸赞,所以,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耶律铮道:“按照贵我两国如今的关系,以及当下的形势,此番我应当便会随我朝使臣返回武国了。” “这不归我管,”薛离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若再不肯说明来意,薛某便要送客了,我还有事,好吗?”你妈妈的,若不是你这小白脸突然过来捣乱,老子与婷婷说不定已经在做那伟大的事情了。坏人好事,无异于图财害命,老子鄙视你,呸! 耶律铮笑着道:“薛大人莫急,”他自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许多字,道:“此乃在下在贵国京城所购房屋的房契,里面有两名我武国的美丽女子,金银十万两,外加纯种汗血宝马两匹,请薛大人笑纳。” 小白脸笑意淫淫,那眼神十分暧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薛离心里好奇,这耶律铮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老娘抓他回来至少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这小白脸来大华时,最多十岁,还是个没定性的孩子,怎的也会有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奇怪眼神?难道这真的是所有男人的天性? 听他说了这些物事,薛离暗暗咋舌,武国女人暂且不谈,那是有着异域风情的女子,还有那十万两金银,最惊人的还是两匹纯种的汗血宝马,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怕是不会低于百万两银子,都是送给我的? 薛离道:“耶律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想想这些东西的价值,便可判断一二,这小白脸必是所求不简单。不过想想,这小白脸还挺会来事儿,知道求人之前,先拿出诚意来。 “方才尊夫人在场,在下不敢多言,毕竟那有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怕尊夫人吃醋,”耶律铮笑着道:“送这些给大人,一是表达耶律对大人的敬仰,二来是有一事相求。” 来了来了,这小白脸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薛离点头微笑道:“耶律太子请讲,只要不是太为难的事情,薛某定不推辞。”说着便接过了耶律铮递过来的房契。上门不要大逆不道,这便宜是一定要占的。 见薛离收下房契,耶律铮心头一喜,这薛大人果然与自己得到的消息一样,是个好色之人,这就好办了!他道:“其实耶律所求之事,与大人您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顿了顿,耶律铮道:“听闻贵国皇帝陛下,有一位双十年华的公主,回国在即,耶律希望大人替我美言几句,请贵国皇帝将公主下嫁鄙人,自此之后,贵我两国有了姻亲,便可永世修好,对天下生民亦是好处多多,您看……” 皇帝有一位公主,这事儿上回倒是听那几个小鬼子说起过,可我却从来没见过。薛离道:“此乃两国和睦的国家大事,你觉得我能办成?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直接去与皇上说就是了,找我有什么用?” 耶律铮面露苦色,道:“不瞒薛大人,耶律的身份您也知道,根本没机会面见贵国皇帝,加之听闻那公主十分受皇帝宠爱,过去数十年,贵我两国明里暗里斗争无数,我若提起,皇帝定会以为,我欲将公主带回去为质,贵国皇帝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定不会做这以和亲换和平之事,尽管这并不是事情真相,所以才来请求大人,替耶律将此事说清楚,以促进两家睦邻友好。” 这小白脸倒是有几分聪明劲儿,将皇帝的脾气都摸透了。薛离笑着道:“耶律太子拳拳之心,实在令薛某感动佩服,以天下苍生为重,此乃国之大事,薛离自当尽些绵薄之力。” “但事关重大,我需要时间准备,你也知晓此中利害,万一惹了陛下不高兴,我的小命也难保啊。”薛离笑着道:“而且你也知道,我如今有许多事情要做,先要接待外邦使臣,后要张罗科举考试,哪一件都大意不得。这样,请太子殿下先回去,待我得了空,便进宫面见陛下,求他见你一面,到时候你自己说,我在一旁帮着说话,这样效果更好,如何?” 你忙个屁,接待外邦使臣由礼部尚书徐青在张罗,科举考试有吏部在筹备,你就是个甩手掌柜,亏你还好意思说出这些话。耶律铮一阵腹诽,心中甚为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有大人这句话,耶律便放心了,以您的身份地位,自不会言而无信,您这法子也十分合适,求亲乃大事,耶律亲自去说最为合适,不过还请大人尽快,若能早一些促成亲事,便可免了贵我两国即将开始的战争,我相信,这都是你我不愿意看到的。” 先是拍马屁,又是送大礼,现在又稍加威胁,软硬兼施,果然好手段!薛离暗暗赞叹,哈哈笑道:“请太子殿下放心,薛某一定尽快,等我忙完这两天,便立刻进宫!” 面对薛离的反应,耶律铮暗暗皱眉,这薛大人虽年纪不大,可为人却是奸诈得很,收了礼却不干脆答应请求,也不拒绝,满口官腔地让人抓不住重点,却还给人留有希望,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沉吟片刻,耶律铮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拳头大的牛皮纸包,薛离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就见耶律铮小心将牛皮纸揭开,露出里面的一个浅蓝色布袋,立时有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发出,是烟草! 耶律铮神情郑重,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什么无价珍宝一般,眼里闪过一抹肉疼之色,转瞬即逝,随即满面笑容地道:“薛大人,此物乃我武国独有的好东西,唤作辣鼻草,极为珍贵,便是我皇室,一年也弄不到多少,小小心意,请您笑纳,耶律等着您的好消息。” 辣鼻草?这名字真他妈没水平,我们那叫烟草。薛离暗暗蹙眉,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却也没表现出来,笑着道:“却不知这辣鼻草有何用处?” 见薛离一脸求知模样,耶律铮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道:“此辣鼻草可以止血,可入药,即便不入药也可用作吸食,大人请看。”说着,又自怀里取出一个墨斗一般的小壶,壶盖是镂空的。 耶律铮取过一小撮烟丝,放入小壶,用火折子点燃,然后盖上盖子,不一会儿便见袅袅白烟缓缓升起,他低头轻轻嗅了几下,满面陶醉之色,道:“大人,辣鼻草便是如此使用,您也可以试试,感觉十分舒服……” 薛离轻轻嗅了下那袅袅烟雾,顿叫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弄得剧烈咳嗽起来,涕泪横流,看的耶律铮哈哈大笑,道:“大人勿怕,辣鼻草一开始都不习惯,待你习惯了,便再也离不开它。此三两辣鼻草,在我武国可换一座府宅了,请您收下,这烟壶也一并送您,耶律等着您的好消息,告辞!” 这烟丝只经过最简单的晾晒烘烤加工,其品质连前世最低档的香烟都比不上,可在这个世界能重温这种感觉,倒让薛离心里有了些激动。另外就是,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锦衣卫所时,在门外碰到了何长祥,其时他身上便有一股烟草味,此间必不简单。 送走耶律铮之后,薛离坐在椅子上,望着那房契与烟丝走神,想着其间存在的某些联系。这时,朱欣婷一个人自门外行来,道:“怎样,那耶律太子与你说了些什么?”随即见到桌上的烟丝、烟壶,微惊道:“这是辣鼻草!” 第269章 狠辣的决定 见朱欣婷一眼便认出了辣鼻草,薛离有些意外,问道:“你如何认得这东西?” 朱欣婷走到他对面的位子坐下,望着尚有丝丝余烟升起的烟壶,道:“是蒹葭姐姐告诉我的,她虽被何进软禁在京城,却也不曾限制她的自由,何长祥时常会请一些京城里的公子小姐相聚,蒹葭姐姐偶尔也会在邀请之列,我与她便是这样认识的。” “后来有一次她对我提起过这东西,说是见何长祥用过,这是耶律太子送给你的?” “何止这些?”薛离将那房契往她面前推了推,笑着道:“还有这个,一座大宅子,宅子里还有两名武国美女,金银十万两,外加两匹纯种汗血宝马,手笔够大吧?” “不是,”朱欣婷微微蹙眉,道:“他为何送你如此贵重的礼物?究竟求你办什么事?” 薛离哼笑了声,道:“他想迎娶我大华公主,却又见不到陛下,想让我从中帮忙。” 朱欣婷很是意外,小意望着薛离的脸色,道:“你答应了?” “答应啦,”薛离不以为意地笑着道:“如此多好东西,价值堪比百万两白银,我干嘛不要?” 见他模样,朱欣婷轻哼了声,语气酸酸地道:“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两个武国美女吧?你这人便是个色胚子。为了女色,竟连这种事情也敢答应。” 见她模样,薛离心中暗笑,抓住她的小手,道:“那耶律太子的本意,便是要瞒着你,将这些东西送给我,你没听他喊你夫人么?我若是为了那两个不知所谓的武国美女,何必还要告诉你?你误会我了。” 见薛离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朱欣婷面色微赫,道:“那你为何要答应他,你知不知道?陛下有三位皇子,却只有霓衫这一位公主,向来对她很是宠爱。以武国与大华如今的关系,你劝陛下将霓衫公主嫁给耶律铮,对陛下而言意味着什么?” 薛离笑着道:“何止我知道,耶律铮都知道,他说陛下会感觉这和平是用和亲换来的,十分屈辱……”接着便将此前与耶律铮说过的话详述了一遍。 “这耶律铮倒是有些聪明。”朱欣婷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应他?还收了人家如此重礼……”眼神有些哀怨,明显不相信,薛离不是为了那两个武国美女才答应的。 薛离知她心思,见他这吃醋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在她侧脸摸了摸,笑着道:“谁告诉你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当然,若是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便是死也会做到。至于这耶律铮嘛,嘿嘿……” “这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在锦衣卫所遇到何长祥,我不是问过你知不知道烟草么,这辣鼻草便是我说的烟草。其时何长祥身上便有这味道,”顿了顿,薛离轻笑道:“这辣鼻草长在武国,他何长祥是从何处弄来的?我问过叶先生,他说大华并无此物。” 朱欣婷一惊,道:“你是说……太师府与武国有暗中往来?” 薛离冷笑道:“这已经不用怀疑了,从而也证明了另一件事,我锦衣卫在武国有眼线,武国在我大华京城也必有眼线,否则耶律铮那个小白脸,十岁左右便到了大华,从哪里来的辣鼻草?而且据他所言,辣鼻草在武国也是十分珍贵的,比黄金也不遑多让,他这是拿来送礼的啊。” 贿赂大华太师,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朱欣婷微微皱眉,道:“你是说何进……” 她没有说下去,但薛离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冷笑道:“这很合理,毕竟当年诬陷我爹的,是陈王与何进两个人,他二人为一丘之貉也不如何奇怪。”到这,他便又想起皇帝说过的话,借助削番之名杀了薛家满门,是老娘苗惜弱的意思。她必然知道陈王有不臣之心,所以她到底想干什么? 朱欣婷微微点头,认同了薛离的说法,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薛离道:“当然是给耶律铮办事咯?收了礼便要给人办事,否则显得我这人多不厚道?不过要让他再等等,好不容易捞了个接待使的肥差,我岂能放过这捞油水的绝佳机会?回头看看还会不会有人给我送礼。” 朱欣婷微惊道:“你当真要替他求亲?” “我求个屁,”薛离哼笑道:“我会进宫面见陛下,问问这耶律铮的意思,陛下知不知道,这房契你替我收着,里面的金银和宝马,派人都拿回来,宅子我要了无用,咱家现在已经够大的了,那宅子便卖掉吧,换成现银。” 朱欣婷眼神闪烁,酸酸地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两个武国美女?” 薛离嘿嘿笑道:“任你处置,你想怎样便怎样,我一律不管,你处置她们,回来我处置你,我很容易满足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我此前提出的那个建议?很有挑战性哦?” “呸!”朱欣婷俏脸血红,见这坏人眼泛淫光地盯着自己,想起他此前提出的那羞人的要求,她顿感浑身酥软,连忙按住他伸向自己的魔爪,声音发颤地道:“先别闹,我有话问你。” 有门儿!薛离暗暗得意,“先别闹”就是晚一点才“可以闹”的意思了,他点头道:“好,暂时放过你,说吧。” 这无赖!朱欣婷脸色嫣红,道:“你去问陛下,可是要求证,可有什么人向陛下表达过耶律铮的意思?” 薛离收起坏笑,道:“正是,何进与陈王皆是主和一派,此事必然也可能是他们劝说陛下的理由之一,只是陛下性情刚毅,不愿答应和亲罢了。” 朱欣婷略一思衬,道:“你是想借着询问此事的由头,向陛下表明你要动手的意思?” 薛离点头道:“没错,此事不小,动手之前,需得让他知道。” 朱欣婷道:“那你打算如何动手?” 薛离眼神陡然变冷,道:“杀人,从今往后,但凡敢阻挠我做事的,不管什么人,一律杀了,我要让他们感觉到疼,感到威胁,然后逼着他们跳反,至此国家存亡兴衰之际,我决不允许有人暗中搞破坏。只有割掉这些毒瘤,才能让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地作战。” 被薛离突然改变的气质吓了一跳,朱欣婷轻声感叹道:“真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忠君爱国之人。” 闻言,薛离神色一愣,方才那冰冷狠辣的气质烟消云散,神奇地换了个不正经的笑脸,嘿嘿道:“你可别拔高了我这人的品格,说实话,若不是你,我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归属感,也是因为你,我才不想让大华落败,这样会伤害到你,我会心疼的。”当然还有追寻苗惜弱的用意,但他没说。 朱欣婷听得心里甜蜜感动,却又似笑非笑地道:“只是为了我吗?秦小姐呢?还有你那娘子安觅儿小姐?” 薛离打了个哈哈,道:“都为、都为,这不怕你吃醋嘛,她们又不在,我何必说出来惹你不高兴?” 这个花心的坏人!朱欣婷气苦,哼道:“可我现在还是不高兴。” “那我便让你高兴高兴!”薛离嘿嘿一笑,起身一把将她公主抱起,便往内堂的房里走去,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坏笑道:“那个很有创意的建议,一定会让你高兴的,我们继续!” “啊!”朱欣婷低呼出声,微微挣扎,俏脸血红,颤声道:“你莫要胡来,叫旁人发现你腿好了!” “无妨,下人们都让我打发走了,看不见的。”薛离空出一只手来抓着轮椅,单手抱着朱欣婷柔软滚烫的身体,朱欣婷连忙环住他的脖子,心头急颤,又惊又怕,却又不忍心再拒绝他,最终一闭眼,心道:“罢了罢了,便随他去吧,这冤家!” 劝君莫话房中事,春风吹入万户中。大家都一样…… 第270章 万国来朝 朱欣婷终归没能抵住,薛离那淫人软磨硬泡的勾引,虽害羞欲死,却也半推半就地从了他那十分过分的要求。 自那日之后,又在朱府与朱欣婷厮混了两日,薛离终于如愿以偿地将这妮子拿下,可谓是逞足了威风。他的修为也成功破入了四品之境,比以前更强了。而朱欣婷,从少女成为少妇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不小改变,清纯美艳中多了一份妩媚,再配上她那原本的可爱模样,显得越发迷人了,同时也隐隐摸到了八品上的门槛,二人皆是收获不浅。 这一日,朱欣婷推着薛离进了宫,打算求见皇帝。 进宫之后,朱欣婷望着恢弘大气、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威严气势的各处宫殿,虽已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却还是忍不住轻叹道:“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皇宫大内,想进便进,你可真厉害。” 薛离嘿嘿笑道:“你是夸我哪方面厉害?” 见这人又开始不正经,想想这两日被这人捉弄的事情,朱欣婷俏脸一红,心头发颤,在他胳膊上抓了一把,嗔道:“你这人便不知何为正经么?此番进宫要说的事情如此重要,竟还有心思捉弄我,小心我今晚不让你进我房门。” 看来贺通说得没错啊,被得了身子的女子,的确与从前不一样了,连朱小姐都学会撒娇了。薛离老怀大慰,伸手在她掩在青色长裙下的大腿上捏了一把,轻笑道:“我这哪是捉弄你,我不厉害么?” 明显感到,朱欣婷的呼吸粗重了些,薛离怕她又要揪自己耳朵,连忙道:“其实我也有些紧张,与你说些话儿放松放松,也不知皇帝会如何看我的决定。” 成功被薛离转移了话题,朱欣婷的羞意退去不少,轻声道:“想来是会支持的吧,毕竟你的目的是攘外必先安内,是为了大华安定着想,这是皇上的天下,他没理由不支持你。” 薛离点了点头,道:“直接去御书房,皇上喜欢在那儿待着。” “嗯。”朱欣婷应了声。 这时,就见洪公公自远处快步跑来,大老远便唤道:“薛大人,您可算是来了!”今日是外邦使臣进宫的日子,也就这位薛大人不当回事儿,别人都到了,他却慢慢悠悠的一点不见着急。 薛离笑着冲洪公公招手道:“公公上午好啊,您用过膳了么?我家里最近弄来许多好东西,不如去我家喝两杯?小弟做东!” 洪公公哪儿还有心思用膳,到了近前,连忙拱手,面带焦急之色地道:“多谢薛大人,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陛下有旨,您进宫后直接去文华殿,请随老奴来。” “文华殿?”薛离问道:“去那儿作甚?皇上在文华殿?” “不是不是,”洪公公道:“陛下在御书房批阅奏章,那外邦使臣都已到了文华殿候着,眼下正由徐尚书招待,您快些过去吧,可别怠慢了。” 外邦使臣?薛离这才猛然想起,今日是外邦使臣进宫的日子。这事儿闹的,自己这个接待使居然给忘了,太他妈不称职了!他难得自我反省了一下,腆着脸道:“我便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前番家中有些事情耽搁了,现在还不算晚吧?” 你说晚不晚?也就是你敢这般大胆,若是换了旁人,即便不叫陛下砍了脑袋,怕是也要丢进大狱中关上几日。洪公公连道“不晚”,脚步匆忙地领着薛离二人,往文华殿而去。 行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便见远处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高阁建筑,飞檐磷瓦,雕梁画栋,甚是气派,门楣之上一块蓝底金字的牌匾,写着“文华殿”三个大字。 洪公公躬身道:“薛大人,这便是文华殿了,外邦使臣尽在此处,您赶紧进去,老奴去向陛下复命。”说完要走,却又顿住,压着声音道:“陛下口谕,请薛大人摆出我大华礼仪之邦的气度,要让各国使臣心悦诚服。” “好说好说,”薛离打着哈哈道:“公公快去吧,我这边事情办完,自去向陛下复命。” 洪公公匆匆离去,朱欣婷推着薛离到了文华殿门外,正见禁军统领鲁达自走廊一侧走来,冲薛离微一点头,并未说话,脸色不太好看。 薛离正要打招呼,却听文华殿内传来一个极其嚣张,如公鸭一般的嗓音,用蹩脚的大华语道:“你们大华人实在过分!只会喝茶,我堂堂东瀛武士,奉天皇陛下之命,不远万里前来,你们的皇帝为什么不见我!” 薛离一愣,想起了说话这人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礼部尚书徐青,陪着笑道:“武树皇子稍安勿躁,我皇帝陛下政务繁忙,您再等等,待陛下忙完,自会见你等,请坐下喝茶,喝茶。” 薛离听得暗笑摇头,与这些小鬼子打交道,哪能这般好好说话?你若不让他害怕,他只会蹬鼻子上脸。此时,鲁达已经到了薛离身旁,依旧没说话。 这时,那武树皇子怒喝一声“八嘎!”随即便听“呛啷”一声金鸣声,竟是拔出了武士刀,接着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茶碗落到地上,摔得粉碎:“你们大华人便只会喝茶!做些无用之事!我高贵的东瀛武士,被你如此慢怠,回去之后,我定要向天皇陛下说明,求他派兵惩治你们!” 此话一出,鲁达脸色瞬变,心火急升,便要冲进去,薛离抬手阻止了他,微微一笑,道:“鲁统领稍安勿躁,我大华乃礼仪之邦,动粗这种事情尽量别做,要以德服人。” 鲁达步子一顿,脸色难看的看向薛离,欲言又止,心里对他这般态度很有些瞧不起,却也没办法,谁让他是陛下钦命的接待使呢。 见鲁达脸色,朱欣婷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轻笑着道:“鲁统领莫急,让薛离处置,他可不是好欺负的。”她了解薛离的性子,这种被人骑到头上欺负的事儿,绝对忍不了,何况对方还是东瀛人,前不久险些致他于死地,他能忍便有鬼了,只是不知他会如何“以德服人”。 薛离拍了拍朱欣婷的手背,道:“进去。” 轮椅被抬进门槛,立时引来数十道目光,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徐青,见薛大人进来,立时面色一喜,迎上几步,道:“薛大人,您可算来了!” 薛离笑着道:“徐大人上午好啊!”随即目光往四下一扫而过,从服饰来看,大概分为六七家人,除了那个东瀛的武树皇子,别的他一个都不认识,于是便将目光落到了武树皇子身上。 “是你!”武树惊呼道,面上带着阴狠之色,当初在当涂山上,便是薛离将他抓住的,此乃他心里的奇耻大辱。 薛离呵呵笑道:“咦?这不是武树皇子么?你也在啊?哇!你手里拿着刀做什么?准备杀鸡做饭?赶紧收起来,收起来,我这人最见不得这些刀兵,胆小,会害怕,我们御膳房的吃食还可以,不劳你亲自动手。” 武树皇子怒喝道:“无耻的大华猪!我要与你决斗!” 薛离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但却没有动怒的意思,点头笑着道:“决斗是吧?好啊,可我这个残疾人如何与你动手?” 废话,若不是看你残疾,我怎会与你决斗!武树暗道,却又听大华人很是无耻地轻笑道:“不过我可以找人替我与你决斗——鲁统领,你去挑五百个禁军兄弟过来,东瀛武士个个身手不凡,以一当百,让兄弟们带上强弓硬弩,最好再去神机营借五门火炮过来,然后让武树皇子他们跑,你在后面放炮追,他若不死的话,我再与他决斗,这才公平嘛!” 众人皆是一愣,这是决斗吗?你要欺负人便直说,偏还找些借口来,太无耻了!大华何时出了个这么不要脸的人物? “八嘎!”武树皇子大怒,骂道:“无耻的大华猪!你想以多欺少!你若还是个男人,便站出来与我决斗!若敢人多欺负人少,我一定禀报天皇陛下,让他惩罚你!” 其他话倒还好,尽管态度十分恶劣,可薛离都能忍,只是这一口一个“八嘎”和“大华猪”,却是薛离忍不了的,他压着心头怒意,面带微笑,摇着轮椅往前而去,顺手拿起一张三尺来高的实木锦凳,笑着道:“武树皇子息怒,我双腿有疾,站不起来,你坐下,我们有话好说,请。” 薛离这般服软的态度,让场间除朱欣婷之外,所有人都有些看不起,尤其是那些外邦使臣,眼神都轻蔑了起来,什么天朝上国,不过就是个纸老虎。 鲁达心里更是膈应得想骂人,这薛大人也太没骨气了,皇上怎会将此重任交给了他?! 第271章 以德服人 那东瀛的武树皇子,乃是天皇陛下的第三个儿子,全名继宫武树,当然,继宫不是他的姓氏,而是东瀛天皇陛下的称号,有些类似于大华皇帝执政时的年号。 这继宫武树当初为薛离所擒,险些丧命,后来若非因为秦恒的一些原因,他怕是活不到今日了。如今在大华皇宫里与薛离重逢,算得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他仗着自己的身份与眼下的形势,作威作福,便是笃定了大华人不敢对自己怎样。 此时见薛离这般讨好谄媚的嘴脸,继宫武树心里冷笑,更是得意万分,众目睽睽之下,薛离对自己这般礼敬,正是好生羞辱他的时候,于是继宫武树仰着脖子,趾高气昂地行到薛离近前,冷哼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寻你决斗,你敢不敢应,懦弱的大华猪!” 此时场间所有人都盯着薛离,心里的想法也基本统一,那便是瞧不起他的嘴脸,只有朱欣婷是个例外,她太了解薛离了,别说是个人了,便是一条狗冲他叫了一声,他也会睚眦必报地吼回去,甚至更狠,所以他怎么可能对这个东瀛皇子客气?他该不会是要动手杀人吧? 想到这,朱欣婷心里“咯噔”了一下,薛离这人,一旦发起狠了来,还真没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做的!于是她赶紧扯了扯她肩上的衣服,示意他冷静一点。 薛离右手拿着锦凳,抬起左手拍了拍朱欣婷的小手,让她安心。 自他二人有了夫妻之实后,竟似建立了某种神奇的心灵感应,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是眼神,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朱欣婷还是不放心,反过来握住薛离的手,声音很轻地道:“冷静一些……” 薛离微一点头,轻声道:“我心里有数。” 这时,继宫武树已经到了薛离近前,趾高气昂地大声道:“无耻的大华猪!你想与本皇子说什么!”说着便要坐下。 “说你大爷!”薛离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儿,不给继宫武树任何反应的机会,抡起手里的锦凳,照着他面门便砸了上去,“嘭!啊!”锦凳直接碎掉,继宫武树大声惨叫着倒飞出去,头上鲜血淋漓,眨眼间流得到处都是。 突然的变故,叫所有人大吃一惊,这反转得也太快了! 朱欣婷推着薛离行到继宫武树近前,这时,继宫武树随行的几个护卫反应过来,立刻拔出武士刀围了上去,满面惊色。 薛离冷声道:“鲁统领,此乃你的失职,便不怕陛下责罚于你?没有陛下允许,任何人进入皇宫不准佩戴刀兵,你是如何当差的!” 鲁达这才反应过来,此前心里对薛离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正要说话,却又听薛大人道:“你最好赶紧将这些狗东西的刀兵收了,若再叫本官看见,老子便要杀人了,我数到十!” “是!”鲁达大惊,连忙应道:“薛大人息怒,我这便收了他们兵刃!来人,将这些人的兵刃收了!”刹那间,数十禁军蜂拥而入,将那七八个东瀛护卫团团围住,要收缴他们的兵刃。 有人不从,喝道:“这是我们随身佩戴的战刀,你们不准动!”说着便拉开了架势,做出要反抗的模样。 “老子惯了你的臭毛病!”薛离哼了声,顺手夺过一个禁军的长矛,往那反抗之人的脖子上一放,眨眼便至,那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薛离轻笑道:“爷爷我给你三息时间,立刻放下你们的兵刃,否则爷爷便要杀人了,一!”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前一瞬还在谄媚赔笑的接待使大人,这一瞬却已换成了这等狠辣模样,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些!所有外邦使臣噤若寒蝉。 “八嘎!”那满脸是血的继宫武树,强撑着爬起来,指着薛离大吼道:“你这……”可不等他说完,薛离手中长矛一甩,那无锋的平面正好抽在他脸上,又是一道血痕,与一声惨叫。 薛离重新将长矛指向先前那护卫,沉声道:“所有人听着,除了我大华禁军侍卫之外,但凡携带兵刃者,老子不管你能否听懂我的话,立刻都交出来,否则老子便要杀人了。” 这番话立刻被各国使臣带来的翻译,翻译过去,所有人皆是一惊,那东瀛国的一行人,见继宫武树被打,用日语喊出“皇子殿下!”,便要过去搀扶,薛离手中长矛一抖,那东瀛护卫的肩胛处便被刺了个血洞,鲜血横流,那人惨叫连连…… 薛离环顾四周,冷声道:“老子是文明人,讲究以德服人,但你们都给老子听着,我给你们脸,你们最好接着,否则便算不得人,鲁达!” 鲁达精神一振:“在!” 薛离道:“搜身!下了所有人的兵刃,胆敢不从者,格杀勿论!出了事我担着!” “是!”鲁达热血上涌,大觉解气,一挥手,数十如狼似虎的禁军蜂拥而上,毫不客气地收了所有人的兵刃,扬眉吐气,一个个眼神敬佩地看着薛大人。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心跳很快地望着无比强势的薛大人,噤若寒蝉。 薛离单手持矛,戳进继宫武树脖领子的衣服里,将他挑起,微笑道:“忘了告诉你,我听得懂东瀛语,最烦的便是那八嘎二字,别说你只是个东瀛皇子,便是你那天皇来了,他若敢对我说这两个字,老子一并杀了,说前两个事没搭理你便算了,是不是我给你脸了?” “你不是很有种吗?有种你再说一次,你看我敢不敢弄死你。” 继宫武树满身是血,却仍旧强硬道:“无耻的大华猪,你今日这般羞辱我,我定要禀报天皇陛下,让……” 不等他狠话说完,薛离长矛一抖,将他丢到了地上,然后望着朱欣婷,轻笑着道:“小宝贝,我想揍他,是你动手帮我,还是我自己来?” 朱欣婷俏脸一红,心跳加速,这坏人,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怎么说出这等肉麻羞人的话?但见这坏人神色淡淡,眼神中透着股微不可查的煞气,她也顾不得害羞了,连忙应道:“我来!” “这……”鲁达吓了一跳,朱欣婷看着他道:“鲁统领,你若不想让这些东瀛人都死在此处,便莫要多言,看着便是。”她太了解薛离了。 薛离点点头,轻笑道:“好,那便辛苦我的小宝贝了,给我揍,照着猪头的模样来,出了事儿我担着。”随即又朗声道:“在场的各位使臣,今儿个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服便站出来,本官最讲究以德服人,咱好好沟通沟通!” 鸦雀无声,所有外邦使臣,都以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薛大人,大华建国百年,何曾见过如此不讲礼数的怪胎? “看来诸位都没意见了,”薛离满意地点头道:“婷婷,给我揍!” “好!”朱欣婷应了声,心里却是激动无比,殴打外邦使臣,而且还是个皇子,实在太刺激了。 阵阵惨叫声中,薛离接过鲁达递来的茶盏,慢悠悠地喝了口,轻笑道:“鲁统领,以德服人,若对方不是人,便不用讲德了,多学着点,这才是我大华礼仪之邦的真谛。” 这时,那礼部尚书徐青,悄没声儿地溜了出去,薛离假装没看见,继续欣赏着朱欣婷漂亮至极的身手,心里无比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