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之辈》 第1章 一梦末世 躺在床上的方项只有一个最强烈的渴望，那就是快些死去。 癌症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镇痛药几乎完全失去作用，他每时每刻都如同在承受酷刑，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一直守在病床边的母亲流着泪用力握着他的手，这是她仅能给予儿子的帮助。 “我爸呢？”方项艰难地问。 “回家做饭去了。”母亲说。“你不是最爱吃他做的蛋炒饭吗，他说……他说他要给你再……” 说着说着再说不下去，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对不起你们……”方项的眼泪落了下来。 “别这么说，别！”母亲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那种温暖的触感是他对人间最后的留恋。 “我走以后，你们要好好的……你们还不到五十岁，还可以有美好的人生……” 他喃喃念叨着。 母亲的眼泪瞬间决堤，哭泣着想打断他的话，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仿佛要将未来几十年里能说的话全在此刻说尽。 念叨中，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隐约听到有人冲了进来，接着父亲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兴奋与希望： “中了！我中了头奖！一亿五千万！儿子有救了！” 方项以为那是他弥留之际的残梦。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再感受不到疼痛。 他知道自己是要死了，因为痛苦正在慢慢消失，而他明白，唯有死亡才能终止自己的痛苦。 但想象中沉于黑暗的永眠并没有到来，相反，他还做起梦来。 梦中，他以一种俯瞰的视角看着自己生活过的这片土地。他看到天空变得阴暗，巨大的阴影掠过城市上空，引起了人们的恐慌；他看到无数飞机飞起冲入云层，又接连爆炸坠落；他看到导弹腾空震碎了云朵，在蓝天上燃起可怕的光焰；他看到波动扩散向远方的地平线，而繁华的城市则崩塌沉陷，化成了废墟…… 可怕而漫长的梦境中，他看到的是科幻电影中的末世场景。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临终前的残梦会全是这些东西。 这时有一阵阵呢喃传来，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坐在宝座上的魔王，勾着手指引他走入宫殿，教他如何活下去。 “蝼蚁之辈，怀着对我的无限感激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魔王面色冰冷，居高临下说着令他倍感困惑的话。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此时的他躺在一个大罐子里，罐子上的玻璃罩已经破碎，断茬很新。他疑惑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他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可能有上千平方米的大仓库中，仓库里到处都是两米多长的罐子，排列有序。 他迈出罐子去打量其他罐子，透过透明的玻璃罩，他看到里面是一具具赤裸的尸体。 那些尸体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岁月才会如此。 每只罐子前都有一个液晶屏，除了他的那个之外，所有的屏幕都黯淡无光。他看着自己的那块显示屏，见上面不断闪烁着“电力不足”的警告文字。 在罐体侧面，他找到了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与被冷冻的时间，他这才想起昏迷前听到的父亲声音。 他记起当初医生曾说过，依他的情况，除非用人体冷冻术保存到未来，否则以现代医学的水平，根本无力回天。 他很快理清了头绪：父亲幸运地中了大奖，于是支付了昂贵的冷冻费，将自己冷冻保存了起来。 想起双亲，他不由泪湿双眼；望着那些罐子，又一阵惊惧。 自己被冷冻了多长时间？ 其余的冷冻者为什么全都死了？ 冷冻术是保存人体的手段，却不是医疗手段，可自己为什么不疼了？ 他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将所有的罐子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是这个大仓库中的唯一幸存者。 他来到自己的罐子前，看着地上散落的圆角碎玻璃发愣。 自己醒来时身边并没有玻璃残屑，说明玻璃是由内向外被某各力量击碎的，所以玻璃渣才会散落在罐外。 是什么力量击碎了玻璃？ 正在这时，罐子前的显示屏暗了下去，仓库中的灯也开始闪烁。 方项不敢再耽搁，急忙找到出口，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走廊，两旁是或紧闭或敞开的门。他借着闪烁的灯光进去翻找，找到了手套、靴子和防护服。 虽然防护服穿起来有点别扭，但总比光着好。他穿上这些，将自己武装得像个生化公司里的工作人员，摘下墙上的塑料制紧急逃生地图，靠着地图指引，一路向上爬了几层楼梯，终于在灯光彻底熄灭前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来到了外面。 耀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眼，略作适应后放眼打量四周。 眼前是末世电影中常见的情景——建筑废墟上长满了青苔，茂密的杂草铺遍大地，汽车的残骸中钻出各种虫子，树林点缀于废墟之间，将城市残骸与森林完美结合为一体。 方项彻底呆住，回头看身后的建筑，见到的却是一座杂草丛生的小丘。 铁门外侧也已经被泥土和苔藓覆盖，所以自己推动它时才会如此艰难费力。 这时方项才明白，原来自己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在某一时刻已经毁灭，昔日的文明已经不复存在。 我到底睡了多少年？ 我又为什么能梦到世界末日的景象？ 人类的文明是否真的已经彻底毁灭？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折磨着他几似崩溃的精神。 而就在这时，有危险的低吼声响起，他惊慌回头，看到的是一头全身无毛的怪兽。 那东西将近两米长，通体白色，体形如豹，但从细长的尾巴、尖长的嘴和大耳朵来看，却更像是啮齿类的某种动物。 它的一双圆眼盯住方项，嘴角滴下的口水充分说明了方项在它眼中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它尖叫着向前冲来，锋利的爪子在奔行时将地面抓出一道道沟痕，尖锐的牙齿带着腥气咬向方项的脖颈。 方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血液中的氧浓度突然飙升到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 于是大量的养分被快速分解，生成能量注入他的器官与肌肉中，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力量充满他的身体。 末世的森林中，怪兽与幸存者如此相遇，预示着某种开始，亦或是某种结束。 第2章 超呼吸 凶恶的怪兽凌空扑来，方项下意识地抬手扼住了它的脖子。 那巨大的、流着口水的嘴胡乱咬着，强健的身躯奋力前冲，将方项推倒在地。 人与怪兽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怪兽的爪子不断乱抓，在方项肩头抓出一道道伤口。 鲜血与痛楚刺激下，方项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 他并不懂什么格斗技巧，就算懂，人类的格斗技也无法应用于这种搏斗上。 他只是本能地不断用力，一边推开怪兽的头不让它咬到自己，一边使劲地掐着它的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后，怪兽不再挣扎，软软地倒在方项身上，方项却丝毫不敢松懈，又使劲扼着它的脖子前后用力摇了几下。 他隐约听到有咔嚓声传来，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扭断了怪兽的脖子。 将这怪异恐怖的东西从身上踢开后，方项坐在地上喘息了半天。 看着那如同豹子一样大的怪兽，方项只感觉不可思议——自己不过是一个22岁的孱弱大学生，怎么可能徒手杀死这样的怪物？ 剧烈的呼吸渐渐转缓，那种力量就慢慢收敛了起来，这时方项耳边传来了一阵阵呢喃，听不清具体是什么，但却让方项情不自禁地望向某个方向。 这呢喃声有些熟悉，让他想起了自己梦中的梦见的魔王，然后陡然记起了某些事。 在梦里，魔王曾经教给他强大自身的方法，叫超呼吸。 糖类的有氧分解就是生物体能量的来源，而氧则是进行这一活动的关键物质。细胞借助氧将糖彻底氧化分解，产生出二氧化碳和水，才能释放出能量。 简单来说，氧就像是能量工厂，利用氧分解有机物的速度越快，人能获得的能量就越多。 超呼吸法就是通过呼吸加大血氧含量，强化氧化分解能力的一种方法。 在梦里时，他浑浑噩噩，学过就算了，并没往心里去，但清醒之后在死亡阴影笼罩下，却不自觉地用了出来。 竟然是真的。 如果世界末日是真的，超呼吸法也是真的，那么魔王呢？ 方项不断在心中追问，但却没有回应，他扯着嗓子大吼质问，也没有回应。 可方才耳边响起的呢喃却不是假的。 方项站了起来，重新走进铁门。 但此时门内所有的灯光都已经熄灭，除了门口阳光照亮的那一处，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没办法再度进入，于是就用力将铁门关闭，又小心地在门缝处抹了泥土做了伪装。 这个人体冷冻所显然没被人发现过，里面应该存有不少可用的资源，他觉得这也许能成为自己的后勤保障基地，以及末世生存的避难所。 眼下反正不知应该做什么，干脆就顺着呢喃指引的方向前进，同时也看看世界到底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叫了起来，一阵饥饿感袭来，让他忍不住望向了怪物的尸体。 但他并不敢吃这奇怪的东西，因为天晓得这玩意儿是啥东西变异而成的。万一真是大老鼠，那就太恶心了。 他在林子里乱转，想看看有没有野果，但却一无所获。 他越发感到饥饿，一时头晕眼花。 他在罐子里冷冻了不知多少岁月，冷冻期间没有新陈代谢，自然就不需要进食。可现在醒来，新陈代谢开始，他又用超呼吸法把体内的糖分用得七七八八，当然会饿到不行。 没死在怪物嘴下却死于饥饿的话，可真就是笑话了。 他眼冒金星四下寻找，但始终一无所获，终于不支倒地晕了过去。 许久之后，他隐约闻到一丝香味，这才慢慢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木屋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往自己嘴里喂汤汁。 他舔着嘴唇坐了起来，少年立刻警惕时放下碗退向后，从腰间拔出了短刀。 “是你救了我？”方项问。 “你是谁？”少年问。 方项自然不能说实话：“我叫方项。” “你就一个人吗？”少年问。 方项点头。 少年露出一抹疑惑地表情：“你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方项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末日世界中，别说只身一人，只怕小点的团队都撑不下来。 他急忙说：“我跟队伍走散了，遭到怪物攻击，慌不择路的就跑到了这里。” 他肩头的伤就是佐证，少年信了。 少年收起刀，指了指汤碗，示意方项把汤喝了。 那是一碗肉汤，虽然制作手法简单，调料也只有一点盐，但对此时的方项来说却是人间美味，完全抵挡不了的诱惑。 他一气将汤喝光，仔细地把里面的两块肉嚼烂咽下，赞叹了一句真好吃。 少年说：“多亏我运气好，发现了一头死掉的白鼯，不然你也喝不上这么好的肉汤。” 方项立刻想起被自己掐死的那头白色“大老鼠”，脸色不由一阵发白。 不会就是它吧？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躲开。 不过老实说，肉汤真香。 他问起少年的名字，得知少年名叫成高，名字取自父母双方的姓氏，这点跟方项一样。这令方项对他又多了一丝亲切感。 以受伤昏迷意识有些错乱为由，方项问起了现今的年代。 成高只说离大崩灭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别的就说不清了。 所谓的大崩灭，成高也说不清楚，但方项明白那应该就是文明毁灭的时刻。 成高只不过是个少年，心思单纯，很快被方项套问出了许多信息，自己却懵然无觉。 通过套话，方项知道地球上已经不再有什么国家，过去的文明也几乎没有任何存留，人类以部族的形态抱团求存，随时面临着被怪物或是其他部族歼灭的危险。 至于大崩灭到底是什么，毁灭一切的又是什么力量，成高完全不清楚。 百年沧桑，许多事都已经改变，地球不再是方项熟知的文明世界。 而父母亲……自然也早已作古。 这令方项感伤。 不过人体冷冻费用再昂贵，怕也用不了一个多亿。那笔钱哪怕只剩下几百万，也足够父母安度晚年了。 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释怀。 这时有人推门而进，示意成高带上方项跟他走。 方项心里一时忐忑。 患病的一年里，他看遍了人情冷暖，见多了嫌弃的脸。 繁华的和平年代尚且如此，末日废土里又怎么会有多余的温情？ 等着自己的，应该不会是另一碗肉汤。 第3章 驱逐 出门之前，来人给方项戴上了厚实的眼罩，显然不想让他看清部族内的情况。 出门后走了没多久，方项就被带进了一间大屋，摘下眼罩之后看到的是七八个年龄各异的男人，坐在主位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脸上斜着三道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 成高小声说：“快叫葛伯。” 没等方项开口，葛伯就摆了摆手。 “也不是一个部族的，别乱叫。”葛伯说，“我叫葛大洪。你怎么称呼？” 方项说了名字，把先前的话又讲了一遍。 面对这些成年人，他就讲得尽量细致，说自己的部族被怪物毁灭，自己和几个朋友一路逃难到了这边，路上又遭遇了好几次劫难，结果只有自己幸存了下来，慌不择路跑到了这片林子里，却因为饥饿加上体力透支昏倒，多亏被成高救下，不然只怕就要死在外面了。 失去了家园的悲痛，遭遇怪物的恐惧，面对陌生世界的忐忑，这些都是他亲身的经历，丝毫不用伪装。 他真实的反应让众人感到信服，也符合如今这世界的常态。 没有哪个部族敢说自己是安全的，生与死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前一夜还有篝火燃起的部族，可能第二天早上就只剩下灰烬。 流离失所的人注定会死在荒原之中，除非有新的部族肯接纳他。 方项看着葛大洪，眼里流露出的是最真切的渴望。 再强的人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活下去，尤其是在末世。 葛大洪默不作声，低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他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左边的皱着眉毛，眼里目光不善；右边的面带笑容，很是友善。 这时左边皱眉的汉子沉声说：“来路不明，不知底细。救他一回已经够意思了，没道理再收留他。” 右边面善的汉子说：“留下吧，咱们也正缺人手。他的部族没了，赶走他和杀了他并没什么区别。” “你这话不对。”皱眉汉子摇头，“明明是我们救了他，怎么又成杀他了？” 两人争执起来，各不相让，其他的人只看着他们，并不发表意见。 “小伙子。”葛大洪这时开口，左右两人就都不争了。 “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葛大洪说，“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你走吧。” 成高说：“葛伯，付叔说得对，赶走他和杀了他没有区别，我们不能……” 葛大洪摇头：“就这样了。给他几张饼，送出去吧。” 引路人给方项重新戴上了眼罩，还塞给他一个小包，里面硬硬的东西应该就是饼。 方项并没有恳求对方收留自己，也没有拒绝对方的馈赠。 他行了个礼道了声谢，就跟着引路人离开了。 成高看着葛大洪，欲言又止。 “这么知礼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面善的汉子叹了口气。 “葛伯，我觉得可能那只白鼯……就是他杀的。”成高觉得这么说也许能让葛伯留下方项。 葛大洪笑了：“傻孩子，如果他是进化者或变异者，他的部族又怎么会毁灭？” “他的鞋可真好。”这时有人忍不住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的鞋。” “其实……”另一个人说，“咱们救了他一命，要他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吧？” 葛大洪摇了摇头：“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咱们还惦记他的东西，要脸吗？” 那两人红着脸低下了头。 葛大洪望向门外，却忍不住低声自语：“不过那鞋确实好啊！” 外面，方项被人牵着手，一路向外走去。 木屋林立的寨子里，好多人好奇地走出来打量方项。 他们从没见过防护服，也没见过橡胶靴子，所以都盯着他这奇怪的装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寨子被粗木围墙包围着，墙上还有专门让人行走的木板道。引路人将方项带到了正门前，有人绞动转盘将沉重的木门抬起，引路人压低方项的头，带着他躬下身子钻了出去。 一路向前没走多远，就见前边有一个汉子抱着个全身是血的少女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叫：“黑蛮，是黑蛮！” 这名字显然吓到了寨里的人，好几个提着大弓的男人冲上了墙头，拉满弓对准了来人后方。 密林中一阵乱响，接着，一只两米多高的人形怪物手脚并用地冲了出来。 它前臂粗长，下肢却短小，整个身子逞倒三角形，没有脖子，脑袋直接卡在两肩中央，张开的嘴里甩出一条长舌头，锋利的牙齿如同一把把小刀子。 它用下肢走路时并不快，但此时它手脚并用，速度就提了上来。 依这种速度，它会在进入弓箭有效射程前追上汉子。 “快跑，快跑啊！”引路人急得大叫，但却不敢上前迎接。 方项意识到了危险，再不管许多规矩，一把扯下了眼罩，看清了那可怖的怪物后，本能地打了个寒战，也想转身往寨子里跑。 就在这时，呢喃声响起，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让他奋勇向前，去拯救那两个即将消逝的生命。 就如同成高拯救了昏迷不醒的他。 方项冲了出去，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不断提升速度，很快越过了抱着少女的汉子。 “快跑！”他大吼一声向前扑去，挡住了黑蛮的去路。 见此情形，引路者急忙冲了过来扶住那汉子，一起往寨子里跑，头也不敢回。 高大的怪物根本没将方项放在眼里，大吼一声后，抬起长臂狠狠拍下。 墙头的弓箭手们忍不住低下头去，不忍看这个勇敢的年轻人被拍成肉泥的场面。 就在这时，方项一个侧跳躲开了黑蛮的巴掌，那大掌重重拍在地上，地面被拍出砰地一声巨响，一时沙土飞扬。 躲闪全是出于本能，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所以落地后方项没能站稳，直接摔倒。 黑蛮暴叫着又一掌拍下，方项来不及站起，只能狼狈地就地翻滚。 弓箭手们发出惊喜的欢呼，眼见引路者已经扶着汉子来到门前，便在围墙上大呼小叫，还射了几箭，试图吸引黑蛮的注意力。 但黑蛮显然被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激怒了，摆出一副不拍死对方绝不罢休的架势，砸得身周烟尘四起。 被惊动的葛大洪等人赶上了墙头，看到这一幕后，一时目瞪口呆。 “这小子有点本事啊！”皱眉汉子惊讶地说。 第4章 收留 几次翻滚之后，方项终于找到机会站了起来。 黑蛮两只长臂不断砸过来，但超呼吸带来的提升不仅仅限于力量，因为能量供应太过充足，甚至达到了“溢出”的程度，所以方项身体的各项素质都在同步提升。 他的反应力也远远超出了平时，面对狂暴凶兽的攻击，虽然躲得极是狼狈，但却能平安地避开每一击。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戏耍一个行动迟缓的傻大个，几乎可以说毫无危险，方项心中的恐惧不由很快消失。 他甚至尝试着反击，看准一个空隙一拳打在黑蛮的长臂上——这家伙的手臂太长，方项根本近不了它的身，也只能攻击手臂。 一拳砸中，黑蛮立刻惨叫着收回手臂，一瘸一拐地跑了。 这情形让方项本人都怔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呆，围墙上的一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 直到黑蛮冲进林中消失不见，葛大洪才缓过神来，急忙让人出去迎接方项回来。 引路人冲了出去，拉着还在发怔的方项跑进半开的大门，葛大洪等人围了上来，那个被救的汉子更是冲到近前给方项行礼，连声道谢，流着眼泪说：“要不是你冲上去，我和我女儿就没命了。大恩不言谢，我刘豪这条命，今后就是你的了！” 方项并没有以为意。 感恩这种东西往往只存在于被帮助的当时，过了一段日子，再大的恩也会变淡。 到时别说是一条命，几个钱也许都是一大难关。 先前一力要赶方项走的皱眉汉子变了态度，激动地说：“小方，你可真是好样的！临危不惧，舍己救人，我王火服了！先前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留下吧！” 葛大洪也面带笑容：“留下吧，日子再不好过，也不缺你的一口饭。” 方项明白，对方态度这180度的转变与自己的见义勇为无关，对方看中的是自己表现出的实力。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人总是现实的动物。对自己有助的称为益，会拖累自己的称为害。趋利避害，这就是人性。 成高兴奋极了，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方项觉得只有这少年的心意才是真诚的，只是单纯地不想他只身一人死在外面。 倒是先前想要留下他的那位面善汉子，此时眼里却出现了犹豫之色。 方项点头答应了下来，葛大洪立刻松了一口气。 很快，方项就被请回了大屋里，一众人围着他问长问短，葛大洪更是试探着问：“小方，你是不是进化者？” 方项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脑筋一转，想起了影视剧里常用的桥段，于是诚恳地说：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除了名字之外，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直接利用影视中常用的失忆桥段，解释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这个故事里，他只记得曾经历过一场很残酷的厮杀，自己重伤昏迷，醒来后就已经在一个部族之中了。 那个部族收留了他，但好景不长，没多久那个部族就受到怪物攻击毁灭。 接着就是他先前讲过的那些。 对于他所讲的这些，众人虽然感到惊讶，但并没有什么怀疑。因为他的故事前后逻辑通顺，情节安排合理，一切都很完美，挑不出毛病。 虽然失忆的故事有些离奇，但现实是越离奇的事人们往往却越容易相信，反倒是一些很朴实的故事，却常被人们怀疑有假。 面对忘了一切的人，王火抢着解释了起来。 原来此时世界，人类也并非完全孱弱无力。在大崩灭之后，人类中相继出现了进化者与变异者，靠着他们的力量，人类才能在末世之中挣扎求存。 简单来说，进化者拥有远超正常人的体格、速度、力量，就像是能力得到全面强化的战士；变异者各项指标与常人无异，但却会觉醒各种神奇的异能。 异能种类繁多，有的鸡肋无比，有的则强大如神。所以综合来说，变异者的强弱差距很悬殊，而进化者则普遍很强。 因此，各个部族都希望能拥有一位进化者，用以保障自己部族的存续。拥有进化者的部族大多也都会日渐强大，族人存活机率大大提高。 反之，部族就如行于悬崖边缘，随时都有毁灭的可能。 除了进化者与变异者，还有一种可怕的存在，称为异种。 大崩灭之后，许多生物都发生了异变成了怪物，这些生物被统称为异种。 这与前面说的“变异”又不相同。变异者改变的是能力，而这些异变的异种改变的却是外形。 各类生物种群中都有异种产生，人类也不例外。有的异种直接变成了可怕的怪物，失去理智，有的则能保留原来的样子与心智，能随意在两种形态之间切换。 异种多为嗜血好杀的凶物，先前方项遇到的白鼯和刚才遇到的黑蛮，就都是异种。 而与动物中的异种不同，人类中的高级异种，在变化后不但能拥有可怕的怪物之躯，其中有些还会拥有异能。 如果遇上了这样的异种，不论是进化者还是变异者，都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普通人，能依靠的则只是手中的刀斧和弓箭。火器文明已经成了过去的传说，现在的年轻人甚至已经不相信人类曾掌握那样的力量。 成高的部族名叫崖山部族，得名的原因是它位于一处三面绝壁围成的谷中，只有正面一条出入的道路。 崖山部族一共有一百多位族人，除去老幼和妇女，能战斗的成年男子只有二十几人。凭这样的实力能存活至今，是因为部族的族长是一位进化者。 葛大洪并不是族长，他们的族长名叫郭沉，此时正带着狩猎队在外狩猎。 “先前我不敢留你，是因为我不确定族长能不能同意。”葛大洪解释说，“不过既然你和族长一样是进化者，族长肯定会答应的。” 方项觉得老人家这话说得毫无心机。 不论如何，一方有意收留，一方渴求安稳，两方一拍即合。 第5章 再回冷冻所 崖山部族的食物获取主要靠两支队伍：采摘队和狩猎队。 肉食能提供的热量极高，一次狩猎所得，往往够全部族吃上很久。 而蔬果类的东西消耗则极大，采摘队几乎隔两三天就要外出一次。 采摘队一共有九人，都是身手敏捷体力又好的少男少女，被方项救下的刘豪是采摘队的护卫。 这次遭遇黑蛮，采摘队死伤惨重，除了刘豪父女外，过后只有三个少年逃回了部族。 但方项发现除了死者的亲人外，其余人似乎并没有多大感触，看来这种事情应该经常发生。 成高一个人住，方项被安排和他住在一起。两人聊天时，方项更确定了这一猜测。 成高是孤儿，他的母亲原来也是采摘队的成员，在成高很小的时候就死在了采摘途中。 他的父亲是狩猎队的成员。狩猎队因为有族长亲自带队，所以很少有伤亡。但很少的意思并不是没有。 几年前，成高的父亲死于狩猎。 这些悲伤的往事，现在自少年口中讲出，却只是简单的平铺直叙，甚至听不出什么难过。 也许这就是末世的模样——人已经无暇顾及什么旧日伤悲，只能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怎样活下去上。 “现在有了你，部族一定会变得更强大，说不定能统一三大部族呢！”成高躺在床上，兴奋地畅想着。 从他口中得知，附近还有两个和他们规模相近的部族，三家不但没有什么冲突，有时还会联手狩猎，勉强能算是盟友。 但三家也都在竞争，如果哪家变弱，就一定会被另外两家瓜分。 末世的人类最明白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但却也不会一味抱团。 强者与强者的联手叫合作、叫团结，强者与弱者则不存在联手之说。 弱者只能被强者统治，服务于强者。 晚饭时，方项分到了一碗肉和几个果子。 和自己那个时代的水果相比，这几个果子口感发柴，而且还酸，方项并不喜欢，就都给了成高，成高却吃的津津有味，连核都吞了。 由此可见，这种果子应该算是一种奢侈品。 至于那肉，方项没问是什么，低头全吃了。 时代已经不同了，想要活着就不能挑肥拣瘦。即使是真的老鼠肉，还得学会不皱眉头地吃下去。 第二天，方项要了几根火把，说自己要外出检查一下周边，看看是不是有猛兽洞穴，那头黑蛮又是否已经离开。 葛大洪自然同意，还问他需不需要带几个人一起去，方项说自己一个人才方便，人多了反而累赘。 一般人说这种自负的话，自然是要引人不悦的，但方项是“进化者”，大家就觉得合情合理。 方项在昨夜就跟成高打听清了路线，离开部族后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冷冻所附近。 这里离崖山部族只有几公里远，一路上倒也太平，没遇见什么异种怪物。 方项用超呼吸加强了力量后，小心地拉开了铁门，闪身入内后再慢慢关好，点燃火把举着一路向下，探索起来。 冷冻所大楼有三层，地上一层，地下两层。方项先探索了地上的一层，发现这里是居住区。 他在几个房间里发现了一共五六具白骨，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倒在地上。他很难猜测出他们死时的情况，但从房间数量上能看出大多数人当时成功逃离，只有这几个倒霉蛋死在了这里。 在房间的柜子里，他找到了一些似乎有用的东西——红酒的开瓶器，螺丝刀，瓶起子，扳手……但仔细一想，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就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 他还找到了几个打火机，但百年沧桑中，它们充气口处的密封胶圈已经老化断裂，里面的气全都跑光，只能摩擦出几点火花。 除了这些，最常见的东西就是药物，但可惜历经百年的药，早已经失去了所有药效。 至于衣物倒有不少，但百年的时光让它们都成了一碰就坏的破烂。 他也发现了不少皮鞋，但因为百年无人上油保养，都已经干裂变形。 食物仓库也在第一层，里面的存货也不少，但放了一百年的食物已经不能称之为食物，只能算是用塑料包裹着的泥土。 这里还有不少罐头，它们吸引了方项的注意力。因为他记得自己在科普节目里看到过，罐头的保质期很长。 可打开一罐后连尝都不用尝，他就将其丢在了一旁。 一百年的时间真的太久了。 总的来说，第一层的东西不少，但不是无用武之地，就是已经成了废品。 之后他逐层去寻找，所得也并不多，也只有最底层工房里那些防护服、手套和靴子，因为是采用特殊工艺制成的，所以还可以使用。 但他并没打算把它们带回去，因为它们并不是什么必须品，而且带回去后他还得解释这些东西的出处。 他带着一丝失望离开了冷冻所，走时还是小心地将门关了，并做好了伪装。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相对坚固的堡垒，关键时刻完全可以当成避难所使用。 回程途中他四下转了转，再没发现任何异种的踪迹，但却与一支狩猎队伍撞最个正着。 狩猎队有十二个人，带头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健壮老者，披着露出胸膛的兽皮坎肩，背后背着一把巴掌宽的砍刀。 相似的兽皮衣让方项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于是在对方停下后，他保持距离，举起双手高声问：“你们是崖山部族的狩猎队吗？” 众人打量着他，对于他这身奇装异服表示出了极大的兴奋与警惕。 老者示意众人不用紧张，点头后问：“我是崖山的郭沉。你是谁？” “族长好。我叫方项，是新加入崖山部族的进化者。”方项说。 这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郭沉则不动声色地问：“谁收的你？” “葛伯。”方项说，“我受伤昏迷被成高发现带回了部族，因为帮部族打跑了一头黑蛮，所以葛伯同意收留我。” 虽然方项是个生面孔，但正因为他这个生面孔能将成高的名字说出来，所以众人并没有怀疑有假。 郭沉打量着方项，问：“你能打赢黑蛮？” 第6章 死亡临近 方项点头承认。 郭沉没再说什么，示意方项跟他们一起回部族。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崖山部族，瞭望台上的人见到狩猎队，立刻通知族人，大家打开大门一起出来迎接，就像迎接凯旋的英雄。 狩猎队也没让大家失望，带回了两头野鹿还有十几只野鸡野兔。 末世的鹿也不同过去，个头比方项印象中的鹿要大上几圈，根本就是两匹高头大马。 那些野鸡野兔的个头也不小。看来末世之后，很多生物的体格都壮大了。 只是很奇怪，人类竟然没跟它们一样变得更巨型。 这么多的肉，足够大家吃上很久，族人们都很高兴，围着猎物载歌载舞。 葛大洪等人迎了上来，郭沉在他那里得到了印证，很是满意地拍了拍方项的肩膀：“好好干，将来族长的位子就是你的。” 方项明白进化者对一个部族有多重要，但却没敢接这句话，只是摇头：“我没想过。” 葛大洪招呼大家过来排队分肉，方项和成高也排进了队伍里。 这时，曾对方项展示出善意的汉子走了过来，将郭沉拉到了一边。 汉子名叫付君伟，在族里有一定地位，郭沉随着他来到偏僻处，问：“什么事？” “我怕这人不可靠。”付君伟说，“按他的说法，除了名字之外，他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这有点奇怪。” “确实有这样的人。”郭沉说，“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有人受到太大刺激后会忘了自己的经历，但做饭打猎这类能力却丝毫不忘。” “他说他失忆后救了他的那个部落，被怪物袭击毁灭了。”付君伟说，“什么样的怪物，能轻易灭掉拥有进化者的部落？” “进化者也有强弱之分。”郭沉说。“他还这么年轻，能有多强？” “我只怕他是奸细。”付君伟说。 “说什么呢？”这时王火走了过来。 付君伟也没想瞒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末了补充道：“如果他真是奸细，从内部搞破坏，威胁可比一群黑蛮还要大。” 王火乐了：“老付你是不是神经了？一开始可是你巴巴地想要留他！” “那不同。”付君伟摇头，“那时我以为他只是一个落单的年轻人，可现在我知道他是头猛兽。” “猛兽？”王火不以为意地撇嘴，“他要不是猛兽，咱们还不要他呢！” “养羊当然不用想太多，但养狼的话就必须谨慎！”付君伟说。 “行了。”郭沉说，“先观察一阵。反正我一时半刻也不会外出，有我坐镇，他就算是奸细也掀不起风浪。” 说着就去分肉了。 王火指着付君伟嘲笑了几句也走了。付君伟一个人望着队伍中的方项，暗中警惕。 这边正分着肉，瞭望台上传来消息，说有人来访。 这里的三大部族除了崖山外，另两个分别是清泉部族和古木部族。来者是清泉部族的人，说他们族长陈安在狩猎时发现了异兽的踪迹，应该是比黑蛮更难缠的东西。 他们已经知会了古木部族，对方族长的意思是家园附近出现了这样的凶物，三家应该联手及早将之除去，不能给它主动攻击三族的机会。 那两家已经约好，两位族长亲自出动，各从本族驻地开始巡察，请郭沉配合围剿。 事关三族安危，郭沉毫不犹豫地直接答应了。 葛大洪忍不住说：“族长，你刚狩猎回来，休息一下再去吧。” 郭沉摇头，招手把方项叫了过来：“小方跟我一起去就好。” “成。”方项点头。 他初到部族，总要做些什么让大家信服的事才能被众人收纳，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而且他只掌握了让身体素质快速提升的方法，却并不懂怎样战斗，对于末世荒原也缺少了解，能跟在郭沉身边学一学，自然是好事。 郭沉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带着方项出发，沿着本族所在的林子开始巡察。 一边走，他一边打量方项的衣服和靴子，忍不住问：“这衣服哪来的？真怪。” 方项摇头：“我也不清楚，记不得了。” 郭沉就没再多问。 一路向前走了几公里远，方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呢喃。 这熟悉的呢喃声，即使细细去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但却能让方项生出某种感应，他因此望向了某一方向，隐约觉得是魔王在提示异兽所在的方位。 “族长，我们到那边看看？”他指向了那个方位。 郭沉看了那边一眼，就继续向前：“狩猎方面，我还算在行。这里有大型兽类移动留下的痕迹，指向的是那边。” 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认定的前方。 耳边的呢喃声越来越频繁，吵得方项脑袋疼。 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去那边，这魔音会一直缠着自己，直至将自己脑袋吵爆。 “我想去那里看看。”他只好坚持。 郭沉停了下来，皱眉看着他，问：“你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呢喃声更响了，方项再挺不住，转身向着那处飞奔而去，留下一脸疑惑的郭沉站在原地发怔。 “这小子怎么回事？”郭沉一脸不解。 方项一路飞奔，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超呼吸带来了超级的速度，他很快就穿过了一大片林子，来到了一座建筑废墟前。 那上面已经生满了青苔和杂草，如果不是方项对某些暴露出来的建筑部件有印象，可能也认不出这是某座崩塌大楼的残骸。 某处杂草丛中，有合金物件被扯断发出的声响，方项望过去，看到一头三米多高的怪物从杂草掩映着的建筑物中站了起来。 怪物像人一样直立，全身黝黑无毛，肌肉隆起，手长脚短，头脸像熊，应该是熊异变形成的异兽。 它看着方项，眼里闪过一抹凶光，突然咆哮一声，疾速飞奔而来。 异兽的四肢粗壮，比方项的腰还要粗，但跑起来竟然如同猎豹，转眼就到了方项面前，伸出指爪如刀的巴掌拍向方项。 方项全力躲避，但异兽的爪子击中地面，竟然砸出一道直径一米多的冲击波，让方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异兽立刻挥起另一只爪子狠狠抓来，方项全力躲闪，但还是被一根利爪刺进了大腿。 利爪擦着他的腿骨划过，将他大腿外侧的肌肉轻易撕开，扬起了一片血雨。 第7章 杀与被杀 剧烈的疼痛，让方项瞬间冷汗如雨。 但他并没有因此慌乱，因为对他来说，这样的痛苦其实并不算什么。 类似的痛苦他曾经每时每刻都在承受，虽然这不代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痛苦，但却使他对痛苦的承受能力远超常人。 常人骤然承受这样的伤害，一定会痛苦哀嚎惨叫，但他不会。 在生死关头，他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急促，但却并不紊乱。 死亡的威胁让他把超呼吸发挥到了极限，在胸膛剧烈的起伏中，他全身充满了强大的力量，眼睛也像凶猛的野兽一样放出寒光。 那一瞬间，异兽愣了一下神，仿佛被他的目光震慑住而不敢乱动。 于是他就利用这珍贵无比的机会奋力跳起，一拳砸在异兽的天灵盖上。 这一拳如同铁锤，直接将异兽的头盖骨砸得粉碎，里面的脑子也被砸成浆液，四下飞散。 异兽巨大的身体颤抖了几下就扑倒在地，将刚刚落地的方项压住。 方项这一击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此时就算再怎么调整呼吸，也无法让身体再次变成超人，只能勉强撑着那巨大的兽尸，艰难地呼吸，大声呼救。 有两道人影从另一个方向跑来，到了近处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两人都是中年男人，肌肉结实，身材高大，穿着兽皮衣服，一个手里提着斧子，一个背后背着十几根一米多长的短矛。 “两位是清泉部族和古木部族的族长吗？”方项费力地问。 两人微怔，然后点头，提斧子的说：“我是清泉的陈安，他是古木的李克。你是谁？” “我是崖山的人，叫方项。”方项说。 三家既然是联盟关系，自然都是自己人，他觉得自己表明了身份，两人自然就会帮他。 果然，陈安一听就要动手掀开兽尸，可李克却拉住了他，问方项：“这头恐熊是你杀的？” “是。”方项点头，“杀它让我用尽了力气，麻烦两位帮忙把它挪开。” 李克没动手，将陈安拉到一边，低声说：“你怎么看？” “小子挺厉害！”陈安说，“我要是遇上了这么大个儿的恐熊，只怕也得打一阵子才能杀掉。” “崖山又出了一个进化者。”李克说，“这样一来，三族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陈安一怔：“你的意思是？” “如果任其发展，早晚明一天我们两个部族会被崖山吞并，成为他们的仆役。”李克说。 陈安摸了一把头：“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好在郭沉不在这里。”李克一边说，一边从背后抽出一根短矛。 陈安笑了笑：“你扎心，我砍头，日后谁也别说谁握了谁的把柄。” 两人再度走回兽尸边，看着方项。 他们看出方项很年轻，应该是二十刚出头。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将来实力一定会远远超过他们。 两人心里都有些惋惜，感叹这年轻人为什么不是自己的族人，然后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方项怔怔看着两人，惊愕之际满心不解。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他问。 “平衡。”李克说。“三家的实力相当，所以才能成为朋友。可你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小伙子，别怪我们。”陈安笑着说，“反正这乱世里，谁也活不长远，早死晚死都是死。死在我们手里，总好过将来被异兽吃掉。” 方项瞬间明白自己做了蠢事，一时懊恼。 虽然读过不少小说，看过无数影视剧，有了多到数不清的间接经验，但他的直接经验毕竟还太少。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对人间的险恶虽然有所认识，但认识得还不够深刻。 就在这时，郭沉的声音响起：“两位这是要干什么？” 他并没有坚持自己的看法，终究还是跟了过来，而且来得很及时。 李克和陈安转向他，目光不善。 郭沉从背后拔出大砍刀，扛在肩头走向前，问：“怎么，这是打算干一架？” 李克沉吟片刻后收起了矛，陈安也大笑着放低了斧子：“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朋友，干什么架呀！” “我们只是怕这只恐熊没死透，再伤了你的人。”李克说。 郭沉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走过去一脚就将那少说也得有一吨多重的恐熊尸体挑开，抬手将方项拉了起来。 “怎么分？”他回头问两人。 “熊是你的人杀的，自然都归你们。”李克说。 “对对对！”陈安笑着说，“论功来行赏嘛！” “消息是你给的。”郭沉对陈安说，“你能占一半。” 陈安有点心动，但瞬间明白郭沉这是在玩心计。自己真跟他平分兽尸的话，必然会引起李克的不快。 他立刻笑着摆手说：“消息值啥呀！我可没脸抢功。” “这样吧。”郭沉说，“都是朋友，也别论出力多少，三家平分了吧。” 李克点头：“那就多谢了。” 郭沉抡起刀将异兽的四肢斩断，李克和陈安各提了两肢而去。 “没伤着吧？”郭沉问方项。 方项摇头，望向两家族长离去的背影说：“我还是有点嫩。” 郭沉笑了笑：“其实这事换成我，也会起杀心。” 他也望向了两人的背影，低声说：“他们并不是心虚谦让，而是在试探。如果我将熊尸背走，他们一定会趁机在背后下手。我不是慷慨大方，而是在向他们表明态度，告诉他们我没有称霸的意思。不过这也只能缓和一时，以后的日子一定会不大太平，咱们得小心些。” 方项点头。 这些道理不难理解，他都能想通。他告诫自己今后不能事后才想，要在遇事前先想透。 两人带着兽尸回到了崖山部族，族人们见到熊肉又兴奋了好一阵子。虽然躯干的肉量不及四肢，但里面却有内脏，不但味道极好，而且又不会费牙，牙口不行的老人和孩子都很喜欢。 方项看着族人熟练地剖开兽尸割取内脏，突然一阵恍惚。不久前，他还生活在文明世界里，可一转眼，竟然就开始了茹毛饮血的生活。而未来又将何去何从？他有些茫然。 郭沉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问：“想不想学怎么打架？” “想。”方项点头。 他明白，实力是活在这个世界中的唯一依仗。末世之中生物间只有吃与被吃的关系，如果实力不强，你就会成为被人砍断四肢剖腹取肉的那个。 “明天开始我教你。”郭沉说。 人应该怎样对待被对手高度重视的身边人？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有人选择立刻将这人杀掉，以免将来被其取代，有人则选择加倍对他好。 很幸运，方项遇到的是后者。 第8章 鸡肋异能 正在这时，吵闹声传来，原来是有人领到了恐熊的心脏，但却不想要。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因为在末世荒原中，人类已经失去了挑食的资格，能有一口肉吃已经不错，谁要是挑肥拣瘦的话，简直该死。 葛大洪很是生气地斥责那人，那人却一脸委屈地说这样的内脏从来没见过，根本不敢吃。 就在这时，方项耳边又响起了呢喃声，引着他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 那人手里捧着一颗皮球一般大小的鲜红心脏，那心上有着淡银色的纹路，而且看起来不像其他内脏一样柔软，给人一种坚实的感觉。 方项走过去示意那人将心给他，捧在手里端详了一阵。 这颗心入手的感觉有点怪，摸着柔软，用力捏时又觉得很硬，不怪那人不想要。 郭沉也走了过来在旁打量，方项就将熊心给了他。 郭沉捏了捏就抽出砍刀来，一刀将那心斩成两半。 咔嗒一声，那心里有一枚银丸掉了出来，被方项一把接住。 失去了银丸的心脏立刻软了下来，上面的淡银色纹路也消失不见，恢复了正常。 银丸看起来像是金属，但又有弹性，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郭沉眼睛却是一亮，对方项说：“吃了吧。” 方项一怔，没敢乱用。 郭沉笑着说：“这是异兽精华，可是好东西。据说吃了它，就有机率获得变异者的能力。” 变异者的能力就是异能，如果幸运地得到了强大异能，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这……”方项有点含糊了。 这么珍贵的好东西，郭沉能毫不犹豫地给他，着实让他感动，也让他不敢轻易接受。 “熊是你杀的，东西当然应该归你。”郭沉说。“我们能得到这些肉，已经很知足了。” 付君伟一直盯着这边看，这时疾步走过来说：“族长，我觉得这不妥。这枚异兽精华应该用在你身上才对。” 郭沉摇头：“没什么不妥。再说这东西不是百试百灵，小方年轻，获得能力的机会大。让我吃的话，可能就浪费掉好东西了。” 付君伟还想说什么，被郭沉摆手阻止，然后催方项赶快吃下。 方项没有矫情，直接将那东西吞了。 当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到睡到半夜的时候，全身突然燥热起来，他冲到院子里，从水井里打上水来从头浇到脚，仍不能解除燥热，忍不住在寨子里飞奔起来。 值守的哨兵惊得目瞪口呆，不知他发什么疯。 方项越跑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知不觉就用上了超呼吸，于是奔跑的速度就更快了。 有一股力量从他全身涌起，慢慢地集中到他左手，他抬起手来端详，只见掌心隐约有一点银光浮现。 他情不自禁地微屈起五指，指尖上就亮起了微弱的银光，接着，一个半透明的淡银色圆盘就出现在他手掌上方。 圆盘中央处，出现了由白线勾成的短刀轮廓，这时方项耳边再次响起呢喃，他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抓那轮廓，结果就从小小的圆盘中取出了一柄半米长的丛林刀。 这把刀的刀柄是弧形的，刀刃也是弧形曲刃，形态特别利于劈砍，握在手中手感极佳。 刀背是一排锯齿，可以当锯子使用，是典型的丛林救生类刀具。 方项端详一阵后，试着将它放回去，结果刀身一接触左手圆盘，就立刻化成了圆盘上的白线轮廓。 他反复试验几次，收取自如。 他疑惑地看着左手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醒出的是这种异能。 老实说，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什么异能，反而觉得这有点像是游戏中的武器选择界面，而且内容还太过单一，只有这么一把短刀。 末日世界不是文明社会，你可以背着刀出入各种场合，而不会有警察过来询问。所以这种变出武器的能力，根本就是典型的鸡肋异能。 除了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拔出武器抢占先机，他想不明白这异能还有什么更好的用途。 随着圆盘的出现，燥热感消失了。方项有些无奈地收起了武器，回屋睡觉。 第二天，他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郭沉，并展示了自己的异能。 郭沉也没怎么以为意，笑着安慰方项，说非自然觉醒的话，能得到异能已经算是不错了。他还年轻，今后也许还有得到异兽精华的机会，说不定下一个异能就惊天动地。 有了这次的经验，方项对他的安慰并不敢抱什么希望。 这天起，郭沉开始教方项搏杀的技巧。 方项对于格斗虽然没有多少了解，但平时动作影视剧看过不少，也大概看过一些格斗比赛，因此学起这些东西来倒也挺快。 末世的搏杀术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一切以精简直接为主，核心就是用最简单的动作达成最大的效果。 相比于招式，这时的搏杀术更重视的是运用力量的技法。 如何劈砍最有效，怎样运力最省力，刺什么部位能一招制敌，砍哪里能收取怎样的制敌效果…… 有些技法是针对人类的，有些技法则是针对异兽或寻常野兽。 方项知道这是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根本，所以很耐心地学习，反复练习，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把郭沉的本事都学到了手。 能收到一个好学生，是当老师的人最大的欣慰。郭沉越发喜欢这个好学且进步飞快的学生，把他拉进了狩猎小队，带着他打了几次猎。 狩猎在锻炼他心性的同时，也教会了他许多丛林生存的技巧。如何分辨野兽踪迹，如何辨别植物，不同的兽类要害分别在什么地方，哪种草是毒，哪种草是药……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方项已经完全蜕变，由昔日的孱弱现代大学生，变成了一个肌肉结实的野蛮人。 那身防护服也早已脱下，取而代之的是从里到外全套的兽皮衣裤兽皮鞋。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头发也长长了许多，现在看上去，跟末世荒原上其他年轻猎人已经没任何不同了。 在狩猎中，他也展现出了过人的实力，除了跟郭沉比仍有所不及，队伍中已经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 因为多了一个他，狩猎队的工作效率几乎翻了一番，崖山部族人们的日子也就更好过了。 他也成了深受族人们喜欢的人。 但付君伟对他一直心存猜疑，经常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9章 超呼吸进阶 这天古木部族和清泉部族派过人来，商量办三族聚会的事。 三个部族每年入秋后，都会办一次三族聚会，内容除了唱歌跳舞外，就是三族青年的猎杀比赛。 表面上看，聚会旨在激励三族青年向上，但其实也是一次部族实力的比拼。 人在饥饿时是没有余力练习歌舞的，所以如果某个部族的人特别擅长歌舞，就说明他们衣食无忧。 这代表的是该部族现在的实力，而青年们的状态则代表着该部族的未来。 如果哪一部族在三族聚会中远远落后于别人，就说明他们未来堪忧，现在也过得不好。 那么，另两族就会开始打它的主意。 郭沉将这些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方项，然后问他有没有兴趣。 方项笑了：“我上的话，会不会有些欺负人？” “尽量低调些，别太出风头。”郭沉说，“如果不是咱们的年轻人实力确实偏弱，我真不想让你上场。” “明白。”方项点头。“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所谓“过犹不及”，意思是说做事太用力的话，其实和毫不用力效果是一样的。 如果自己在猎杀比赛中表现太过惊人，就会引起两族的忌惮。而为了防止崖山部族做大，他们极有可能联起手来对付崖山部族。 示弱和示强都不对，稳坐中央才是长久之计。 提到三族聚会，族里的青年们都很兴奋。 对于小伙子们来说，这是在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而姑娘们也盼着自己的情郎能在比赛中有所表现，好让自己有资本把胸挺得更高。 自从方项加入后，崖山部族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好了。 因为有两个进化者，所以他们可以打猎守备两不误，在郭沉带队外出狩猎时，方项则巡守四方，解决掉任何进入部族势力范围内的猛兽或异兽。 这使得部族采摘队的工作变得异常轻松，于是那些身手并不灵活敏捷的老人和孩子也加入了进来，采摘的所得直接提升了几倍。 衣食无忧，人们自然要唱歌跳舞，所以歌舞方面，他们也有绝对的自信能胜过那两个部族。 因此，不光是青年，部族里所有人都对三族聚会满怀着期待。 在所有人都在憧憬三族聚会的时候，方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呼吸频率推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他没敢在部族里这样做，而是以外出巡逻为借口来到了冷冻所，小心地钻进门来到了最深层。 到了这里，他再忍不住，立刻快速地呼吸起来。他的胸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起伏，简直不像人类，而像是一台正在全力运转的发动机。 当他的呼吸频率达到一个极限后，他的身体突然停住，两分钟时间里，他不呼不吸，只是静静地站着，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深深吸入。 他的超呼吸技能生出变化，应该算是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由原来的急促的快速呼吸变成了缓慢的深呼吸。 但得到的力量提升效果，却比先前的快速呼吸还要大。 他知道自己这是“进阶”了，一时极为欣喜。但因为没有对手来做比较，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又提升了多少。 他试着朝一个金属罐子打了一拳，当地一响中，金属罐子直接凹下去了一个大坑。 这种罐子因为要承受超低温，所以极为结实，恐怕抢起大铁锤用力去砸效果也不过如此。 当初方项集中全力才能将恐熊的脑袋击碎，过后还会脱力无法自保，而现在的他想砸碎这种大型异兽的脑袋，只要多用几分力气就足够，更不会因此脱力变得虚弱。 方项很高兴，觉得在三族聚会前自己突然进阶，应该是个好兆头。 出了冷冻所，小心关好门后，他径直向部族那边走去，但没走多远就听到草丛里乱响。 他一时警觉望向那里，只见一条四米多长的灰色大蜥蜴冲出草丛，瞪着一双红眼向自己冲来。 大蜥蜴背后偏尾部的地方鲜血淋漓，也不知是和什么东西搏斗受的伤。 这蜥蜴如此巨大，又满嘴尖牙，一看就是凶物，方项可不敢放任它乱窜，立刻冲了上去。 伤痛激发了大蜥蜴的凶性，它张开大嘴猛地一扑向方项咬来。 现在的方项可不是先前毫无战斗经验的小菜鸟了，他灵活地一闪躲过了凶猛的一咬，接着一拳砸在大蜥蜴的脖子上，直接砸烂了一块颈肉，也砸断了大蜥蜴的颈骨。 大家伙摔在地上，四肢不断抽搐，嘴里吐出一堆血沫子，眼睛虽然还在散发着凶光乱转，但却已经再动不了。 方项抓住它后颈坚皮的褶皱处，正打算将它扛回部落里，给大家添点新鲜的肉食，远林里却有六七个人跑了过来。 这些人穿着兽皮衣，背着长短不同的矛枪，一个个体格高大彪悍，一看就是某个部族的狩猎队。 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虽然年纪比别人小，个头却比所有人都高，体格也是最强壮的，背后背着七八支短矛，手里还握着一支。 他看到方项要动大蜥蜴，立刻瞪眼大吼：“放下！” 方项从他们的武器中判断出他们应该是古木部族的人。想到那天李克和陈安曾想动手杀自己，心里一时来了火气，冷冷地问：“凭什么？” “这是我们的猎物！”青年指着大蜥蜴说。 “它是我打死的。”方项说。 青年指着大蜥蜴背后的伤说：“是我用矛扎伤了它，赶着它跑了两片林子把它累死的！你别想拣现成！” 方项摇头：“狩猎的规矩是谁打死的归谁，而不是谁先动手归谁。” 青年脸一沉，他的人立刻散开将方项围了起来，一个个虎视眈眈。 方项冷笑：“怎么，仗着人多，想坏规矩？” 青年满眼的不屑：“对付你这种小矮子，我只用一只手就足够！” 说着将短矛插在地上，把身后的矛袋也卸了下来丢在一边，将左手背后大步向前而来。 “我赢了，猎物就是我的！你赢了，猎物就是你的！”他大声说。 “谁反悔谁就是王八蛋！”方项点头同意。 青年狞笑一声：“谁求饶谁也是王八蛋！” 说着抬手就向方项胸前抓来。 第10章 厮杀不是动作片 方项抬手啪地一声就将对手的手打开，青年惊愕地收回手，低头看着开始红肿的手背，眼里流露出愤怒。 “你耍诈？”他怒吼起来。 其余人听到他的话，也都怒目圆睁看着方项。 这令方项很生气：“你别信口雌黄诬蔑人。” 青年把左手也抬了起来：“假装不行骗我大意轻敌好偷袭我？想得美！” 方项更生气了。 他最烦的就是这类人——自以为是，对全是自己的，错全是别人的。 这种人遇到眼前的事，第一反应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这不是我的错，而是你在故意伪装在骗我。 所以我是无辜而正义的，你是阴险而邪恶的，我对你使用任何手段就都没有问题。 果然，青年退了一步把短矛抓了起来，冲向方项就是一矛。 对方已经下了杀手，方项自然也不用留客气。 与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不同，武器的威力其实很大，只要动用了武器，就说明眼前的是生死之战。 小说里大侠们能刀来剑往过个几百招不分上下，但现实中的械斗，往往是不交手则已，一交手两三个招面就能分出生死。 这时方项应该也取出武器，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一来是他不想让古木部族知道自己异能，二来现在他的身体素质提升很大，他觉得自己就算面对手持武器的敌人，应该也能大占优势。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人类与动物不同——哪怕再强的异兽，攻击手段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一种，只不过力量奇大，让普通人无法应对而已。 但人是智慧生物，搏杀术的招式虽然简单，但具体应用时要考虑的元素却有很多。 所以，也可以说是千变万化。 武器不同于拳头，人挨上几拳也可以没事，但被武器擦中一点，就是皮破血流的下场。 强壮的人可以硬挨对方几拳，借机蓄力将对方一拳砸倒，但再强壮的人也不敢硬挨对方一刀。 强者通过数年修炼或是进化得来的破坏力，普通人只要握住武器就可以赶上。 方项确实能一拳将钢板打凹，但换成个普通族人，拎只铁锤去砸也能做到。 而且方项的拳头虽然坚实有力，却不代表可以对着钢板连续挥击。 一拳下去钢板虽然会凹陷，但拳头也会受损。持续打击的结果必然是皮肤破裂，骨头断裂。 可抡铁锤的人却不用担心这些。 这就是武器的威力。 已经不再轻敌的青年，不断绕着方项移动，试探着出矛，骗方项做出防御动作。 只要方项上勾，他就能抓住机会直刺方项的空当。 几个月的训练，让方项已经有了很强的搏杀能力，他当然不会轻易上当。 但几个月的训练终究比不过从小浸淫。就经验而论，方项只是新手，而青年却是行家。 所以最后方项还是上了当，在对方真实的攻击下做出反应，却没想到对方能快速变招，一矛横扫，用柔尖划破了他的兽皮衣，在他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方项想过利用自己的反应力空手夺矛，但在实战中才发现那很不现实。 对方的速度也不慢，自己在对方挥矛时赤手去夺的话，手一定会被矛击伤。 到时别说夺矛，掌骨受损的手掌还能不能完成攻防动作都是问题。 这些事先前郭沉都告诫过他，但他并没怎么在意。 归根到底，是小说和影视剧里那些夸张的动作戏害了他。 此时的生死之战，让他彻底认清了人力的极限与武器的作用，再不敢盲目自信，假装躲避青年的攻击时贴地一滚，用背挡住众的视线，快速地取出了曲刃刀。 众人见他一滚之后拔出刀，都有点惊讶，但也只是惊讶于他能将武器贴身藏得如此隐秘而已，没有人往异能方面去想。 方项站了起来，持刀谨慎地防御。 青年舔了舔嘴唇笑了：“就算你亮出刀子也没用。” 他突然向前，好像要发起快攻，但实际只是虚晃。方项没为所动，手里的刀稳如泰山。 不再因自身素质而看轻对手的方项，开始运用智慧。他故意将重心后移，做出自己害怕被对方击中上身的样子。 这样一来，他的前腿就暴露在先，成了绝好的目标。 青年果然上勾了。 虽然叫短矛，但只是相对于长矛而言，其实本身的长度也有一米，远远超过了方项的曲刃刀。 而方项采取重心后移的架势，使得刀的斩杀范围变得更小，青年即使冒进，也不用担心会被他砍中。 于是一个上部的虚晃后，青年单手抡矛向着方项小腿扫去。 如果抽中，方项的小腿骨就算不会断，腿也将再难做出动作，方项就会成为瘸腿的靶子，任由青年虐杀。 但这条腿本就是方项的诱饵，他一直在等着对方攻击，当然早有准备。 他后腿猛地发力，前腿顺势抬起一个前跃，在躲开对方扫击的同时飞身冲入对方内围，一刀砍在了对方右肩上。 两族毕竟是盟友关系，而且郭沉对他极好，这青年的身份不明，万一是重要人物，杀了他就惹了**烦。 他不想为郭沉惹麻烦。 不然，他完全可以一刀砍飞对方的脑袋。 但饶是如此，这一刀也让青年受伤不轻，他丢开短矛捂着肩膀惨叫后退，鲜血洒落了一地。 方项摔在地上，紧接着就爬了起来，还顺手抓起了对方掉在地上的短矛。 这一刀差一点就废了青年的右臂，狩猎队的众人大惊失色，有人急忙过来将他扶住，其他人则将手里的矛对准了方项，大有群起攻之的架势。 方项一手持矛一手持刀，警惕的环顾四周。 这么多手握武器的人一拥而上，他就算再强也无法幸免。 影视和小说里的一人力敌八方，根本都是扯淡。现实中，除非是钢筋铁骨，否则再强大的进化者也对付不了这么多有战斗经验的持械者。 当然，凭着超人的体格，他一定能拼掉对方好几人，但对方人多，死几个也不算什么，剩下的人仍能将他刺成马蜂窝。 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道理。 方项环顾四周，明白自己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像成龙那样边跑边打，以跑为主，而不是像李连杰那样，当力战八方半步不退的英雄。 那样的英雄只存在于影视中，现实中这样做的人都死得很惨。 但对方都是有经验的猎人，自然不会给他突破的机会。他们同时收缩包围圈，彼此关照，不管方项从哪个方向突破，等着他的都是所有人的合攻。 方项不由生出一种人在末路的感觉。 “杀了他！”此时青年恶狠狠地下了令。 第11章 三族聚会 无路可逃的方项，只能选择血战到底。 既然已无生路，那就向死而去。 即使是死，也要让强敌胆寒！ 就在他打算拼死一搏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古木部族想干什么？” 远林中，郭沉飞奔而来，砍刀已经从背后抽出握在手中，眼里也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一族之长，且不说其实力惊人，单凭其所坐的位子，也足以让他族族人敬畏。 见到了郭沉，那些人再不敢逞凶，收起了杀人的目光，慢慢放低了手里的矛。 青年人脸色苍白，虽然不甘心，但还是示意众人收起矛，捂着伤口向他行了个礼：“郭伯！” 郭沉也将砍刀收了起来，说：“李天雷，这里并不是你们的领地。” 方项差点笑出声。 敢情这青年叫“天雷”？ 那你可听说过“天雷滚滚”？ 不过他既然姓李，狩猎队的人又都听他的话，就说明他很有可能是李克的后辈。 说不定就是那家伙的儿子。 李天雷红着脸，指着大蜥蜴的尸体说：“我是追猎物追过来的，再说这里虽然接近崖山的领地，但终究不是崖山的领地。这人要抢我的猎物，按规矩……” “按规矩，谁杀的就归谁。”方项打断了他的话，说：“他只伤了蜥蜴的尾巴，是我杀了蜥蜴。” 李天雷愤怒地说：“我们追了它好久，已经快把它累死了，你却跳出来拣现成，好意思吗？” “行了。”郭沉摆手，“猎物归你们了，拿走吧。” 方项心里不服，但并没有说话。 他不能在外人面前驳郭沉的面子。 族人敢公然顶撞本族首领，暴露出的问题可远比在三族聚会中输掉还要严重。 “他还砍伤了我！”李天雷说。 郭沉冷冷地说：“要不把你爸叫来，咱们从头细细论论？我要不是看在你受伤了的分上，能让你们占这便宜？” 李天雷不敢再争辩了，让族人扛上蜥蜴就要走。 “等等。”方项叫住了他，将左手的短矛掷了过去。 李天雷不愧是使矛的行家，用左手在半空将矛接住，丢给了族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沉这才走过来关切地问：“没伤着吧？” 方项摇头，问：“他是李克的儿子？” 郭沉点头：“这小子天生神力，精通搏杀术，虽然不是进化者，但只要有矛在手，一样勇不可当。他是李克的宝贝，所以我才要给他面子。不过……” 他笑了笑：“你那一刀砍得真不错！” “我本来能砍掉他脑袋的。”方项忍不住说。 郭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情况下还知道顾全大局，你有当族长的潜质！” 方项摇头：“没想过。” 郭沉说：“我年轻时也没想过当什么族长，只想着当族里的第一勇士。但世事从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事到临头，你就算不愿也躲不了。” 两人一路走了回去，方项问起郭沉为什么能赶过来，郭沉说他发现方项离开时状态不对，有些担心，所以才追了出来。 由此可见郭沉对方项有多关注。 在这世上已经再无亲人的方项，一时有些感动。 这些日子以来，郭沉对他一直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这本就让方项很是感激，经过这件事，方项跟他的感情就又进了一步。 这一战让方项感触良多，半路上他就提出，想每天都能跟郭沉对练一阵子。 实战才是提升搏杀能力的唯一捷径，其余都不是。 郭沉答应了，说自己本来也有这打算，只是这种事如果不是弟子自己意识到的话，师父再如何用心思也是瞎起劲。 他其实一直在等方项自己想通。 想通了的方项，开始每天坚持与郭沉对打。两人用木头削成的刀，以实战的方式交手，一开始时郭沉不出全力，很有保留，仍能制住方项，但半个月后，他就必须动用真实功夫才能压住方项了。 他为这青年进步的速度而大感惊讶和欣慰，同时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方项就是他的接班人。 但在方项感觉中，自己却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半个月前打不过，半个月后还是打不过。 他并没有因此气馁，而是认识到了力量不能代表一切，自己光凭着超人的身体素质并不能称王称霸，想要有自保的本钱，必须苦练技术，掌握力量的正确使用方法。 郭沉看出他的心思，因此也没说破原委。 知难而退者或许是聪明的，但迎难而上者往往才能取得最大的成就。 他希望方项一直敢于迎难而上。 不知不觉，到了三族聚会的日子。 这天一早，三族人齐聚于三方领地中央的一片小平原中。 这片林中小平原极为广阔，别说容纳三族这三百多人，就算几千人也装得下。 方项好奇地四下转了转，发现了几处坑洞底下有水泥砖碎块，由此明白这里原来应该是一座广场，因为地下水泥太厚，大型植物无法扎根生长，所以才只长杂草，保持了开阔平原的状态。 他一时恍惚，眼前不由浮现出一群大爷大妈在这里跳广场舞的景象。 时移事易，人类能悠哉游哉安享生活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 在他发呆时歌声响起，三族相聚，先来了个大合唱，不过这不过是个表示友好的形式，所以谁也没拿出真功夫，歌声说齐也不齐，就那么回事而已。 三个部族轮流主持每届三族聚会，这次好巧不巧轮到了古木族。 李克站了出来，先发表了一通三族团结友爱的**，又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 这种套话除了老人们，少有人爱听，年轻人们都望着对方族群之中的同龄人，比较着哪个部族的姑娘更美，小伙更壮。 古木族的人群中，李天雷沉着脸一直盯着方项。 他肩头缠着白布，右臂也被吊在胸前，说明他的肩伤没好利索，不敢让右臂随意发力。 方项迎着他充满怒火的目光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转而去欣赏那些姑娘了。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那种柔弱的女孩，所有的姑娘在曲线起伏之余，全身肌肉紧绷，都有一种健康之美。 虽然没有各类化妆品用以伪装，也没有各种面膜用以保养，使得她们的皮肤看上去有些粗糙，相貌看上去也很一般，但好身材却完全弥补了脸上的缺点。 一样很惹眼。 第12章 胜者方项 无聊的发言结束后，就到了歌舞环节。 歌舞只是暗中较量，向来不算什么正式的比赛，三家你来我往，倒是极为热闹。 如果方项不知内情，只看表面，会觉得这三族真是亲如一家，其乐融融。 这个时代的歌曲都比较简单，一首歌里的曲子很少变化，很有点像方项听过的太平歌词，有一个基本的曲调，歌长歌短全看依着调子写了多少词。 歌舞都是众人齐唱齐跳，评价高低的标准基本就是齐不齐。 唱得齐，说明该部族族人有大量时间唱歌跳舞，所以配合得才天衣无缝。 反之，则说明该部族平时无暇搞这种文娱活动，而原因自然是活着都觉艰难，哪来心情和时间歌舞。 这两项上，崖山部落的优势极为明显，毫无疑问技压另两族。 这令族人们骄傲无比，忍不住又多唱了几首歌，多跳了几支舞。 其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崖山部落众人都是油光满面，肤色红润，这说明他们平时饮食不错，营养跟得上。 相对而言，另两族就略略要差一些了，不过区别也不能算非常大。 歌舞结束，正戏就要上演了。 崖山部族已经证明了自己当下的实力，未来这一块就需要谦虚一些。郭沉转头看着方项，没说什么，方项却全都明白，微微点了点头。 郭沉露出笑容，为方项是个力量与智慧并存的人而感到欣慰。 古木部落那边有三辆大车，一直用黑布蒙着，这时拉了过来。 拉开黑布，原来三辆车上各有一只大铁笼，铁笼里都关着一只怪物。 这种怪物方项见过，正是自己最初掐死的白鼯。不过颜色不对，这三只都是红色的，如果要叫的话，可能应该叫赤鼯。 “今年的猎物是血鼯。”李克说。 方项一吐舌头，心里道了句差得有点远。 崖山和清泉部族人群中不约而同地传来了惊呼声，人们纷纷议论说今年的猎物有点凶，看来这次猎杀比赛难度不低。 “大家都知道，血鼯的实力比普通黑蛮还要强大，所以今年这场比试，信心不足的人最好不要上场。”李克说。 “你们古木部族要派谁出战？”郭沉问。 李克一指李天雷：“由我儿子天雷上场。” 李天雷立刻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强壮的体格，使他即使有伤在身，也显得威武不凡。 古木部族的人一阵叫好，好多小姑娘都向李天雷投去了满含桃花的目光。 “天雷好像受伤了啊。”清泉部族的陈安说。 “小伤，不碍事。”李天雷高声说。 他说话中气实足，眼睛里精光闪烁，极有神采。 陈安笑了：“听这声音就知道确实不碍事。不过伤的是胳膊，总归不大方便吧？” 李克反问：“老陈，你们清泉今年派谁上场？是你儿子吗？” 陈安笑着说：“你派你儿子，我当然派我儿子了。老郭，你没儿子怎么办啊？” 郭沉的儿子很小时候就夭折了，妻子也因为伤心过度而早逝，那之后郭沉一直没再娶，只单身一人过日子。 这件事当然是他记忆中永远的痛。陈安这时当玩笑说起，让方项十分不满，眼里当时就有怒火燃起。 郭沉面色如常：“我虽然没有儿子，但有族人。方项，你敢不敢上？” 方项立刻站了起来：“敢！” “那你就去吧。”郭沉笑了笑。 “儿子，去吧。”陈安转头对身后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说。 那年轻人体格也很壮，不过跟李天雷一比就不怎么显眼了。 他站了起来，把腰两边两把手斧扶正，大声说：“我，清泉部族族长陈安之子陈大龙，代表清泉部族年轻一辈下场！” 后方立刻传来一片叫好声。 在叫好声中，陈大龙大步走到了场中央。 李天雷也走了出来，轻蔑地看了陈大龙一眼后，盯住方项。 “赤手空拳进笼，敢不敢？”他挑衅地问。 方项把右手插进了腰带里：“别说我占你便宜。我也不用右手。” 李天雷呵呵一笑：“你可想好了，到时抽出右手就算你输。” “行。”方项点头。 陈大龙听着两人对话，却不插话，只是打量三辆车，然后走向其中一辆，冲李克说：“李叔，我选这只。” 李克点头：“好。” 李天雷也选了一辆车走过去，方项则走向最后剩下的那辆。 笼子里的血鼯从刚才开始就龇牙咧嘴，面露凶相，见三人接近立刻扑到笼子边，伸出锋利的爪子去抓。 但三人的站位都很妙，它们的爪子正好差一点点而够不到。 这时有古木部族的人手持长矛过来，将长矛插入笼子里，将三头血鼯逼到一边，另有人来到车尾，拉开笼门的铁栓让三人钻了进去。 三人一入笼，外面的人就将铁栓再度插好。 “开始！”随着李克一声令下，三根长矛同时拔了出来，三头血鼯尖叫着扑向了三个年轻人。 在场的众人不论男女老幼，没有一个人露出畏惧的眼神，反倒是个个眼里有光，兴奋至极，纷纷为自己的族人呐喊助威。 三只笼子都不小，差不多有拳击台那么大，完全够三人和怪物在里面闪转腾挪，不愁施展不开。 血鼯体长两米有余，奔行时四脚着地，攻击人时却人立而起，与被方项打跑的那头黑蛮相比，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强出不少。 此时的方项丝毫不惧这种凶物，灵活地躲过了血鼯的前爪攻击，绕到了它的体侧，一拳重重砸在它胸侧，直接砸断了它一排肋骨。 那些肋骨断裂后刺破了它的内脏，令它痛苦哀嚎着倒下，有力使不出来，只能原地抽搐，徒劳地乱摆着爪子。 方项这边一招就解决了血鼯，而另外两个笼子里却还打得正欢。 陈大龙一手一柄手斧跟血鼯缠斗，在血鼯身上开了好多伤口，但都不致命。 以这种速度，想杀死血鼯恐怕得用上一两分钟。 李天雷那边，大个子正面一拳砸退了血鼯，然后扑上去骑在血鼯身上用单臂勒住了它的脖子，打算将它活活勒死。 但血鼯力气极大，头脑也聪明，在笼子里乱撞乱滚，生生将李天雷掀翻了出去。 李天雷眼看方项那边已经完事，又气又急，暴叫着冲了上去，任由血鼯在自己身上抓出几道血口子，一拳又一拳砸在血鼯头顶，砸得它抬不起头。 十几拳后，血鼯吐出一滩血沫子，倒地不起，奄奄一息。 另一边，陈大龙还在和血鼯周旋。 不问可知，今年猎杀大赛的胜者，是方项。 第13章 血色末日 看着站在笼中接受众人崇拜目光的方项，郭沉皱起了眉。 李天雷胸膛起伏，看着方项，满心的不甘。 方项的右手一直插在腰带里，一动不动，只凭左拳一记重击就废掉了血鼯，这样的实力着实令众人惊讶。 陈安眉头也皱得老深，因为他儿子还在奋战。 又过了一阵，陈大龙才将血鼯杀死，最后一个结束战斗。 不过猎杀大赛的成绩，并不能简单以速度而论。 陈大龙虽然用时最多，但从头到尾没让血鼯伤自己分毫。反观李天雷，虽然速度够快，但却挂了彩，就算是领先，也没领先陈大龙太多。 只有方项，神乎其神，一招废掉凶兽，赢得干脆利落又漂亮。 李克示意族人上前打开笼子，放三人出来。 他走到李天雷面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上药吧。” “小伤，没事！”李天雷语带不平意。 李克没多说什么，赞许地冲陈大龙点了点头后来到方项身边，举起了他的左手。 “今年猎杀比赛的胜者，是……” 没等他宣布，郭沉就站了起来，摇头说：“不是方项。”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郭沉指着笼子说：“血鼯没死，只是重伤。所以胜者不是方项，而是李天雷。” 方项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说：“没错，我并没能……” 没等他说完，李克已经开口：“那只血鼯已经废了，死只是早晚的事，所以应该是方项胜。” 他把这话说完，就等于已经宣布了结果，郭沉自然不能再反对。 方项还要争辩，陈大龙已经笑着向他道贺，让他没机会说话。 李克则趁机宣布这次三族聚会结束。 李天雷恨恨看着方项，没说什么，转身随着族人一起离开。 转眼间，热闹的三族大会散场，众人各归各寨。 路上，族人不断过来夸奖方项，说他为崖山部族争了光。成高兴奋得不得了，跟在方项身边又蹦又跳，叽叽喳喳的。 回到部族后，大家又庆祝了一番，直至天黑才散。 庆祝时郭沉一直表现得很开心，这时将方项叫到了自己的屋里，脸色却沉了下来，问：“为什么要出这个风头？” 方项低头不语，郭沉生气地一拍桌子：“先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还以为你这孩子有大气，能定得住心，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跟那些毛小子一样忍不住想出风头！我真是看错了你！” 方项也有点后悔，但他不想郭沉误会自己。 “我并不是想出风头。”他说，“我听陈安揭你的伤疤，实在忍不了这口气。我不想让他们这种人得意。” 郭沉愣住，看着方项久久不语，半晌后说：“你这孩子……这事……这事我都不当回事了，你这么介意做什么。” 方项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红了眼圈。 不当回事是假的。 如果真的已经不当回事，郭沉身强体壮，早就再娶了。 两个男人沉默不语，彼此对视着，眼中渐渐有温情慢慢化开。 “也是。”郭沉说，“咱们有实力，凭什么藏着掖着低头做人？他们真敢惦记咱们，咱们俩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嘿！两个进化者齐心，就算他们两个部族真合成一股，咱们也不怕他们！” 方项笑了：“到时我跟他们拼命！” “不许乱说。”郭沉摇头，“你的命比什么都金贵，你小子给我好好珍惜！” 方项用力点头。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郭沉说。 两个男人之间再没有更多的感情表达，一切的深情厚谊都深埋在心底。 因为埋得深，所以永不会被岁月风沙消磨去。 方项回到了屋里，见成高还没睡。 少年到现在还兴奋着，跟方项聊起猎杀大赛，提起李天雷看方项时那种又恨又嫉妒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把少年乐得直踢被子。 “太长脸了！哥，你太给咱们崖山部族长脸了！” 方项笑笑，鼓励他刻苦锻炼，这样早晚也能变成一个真正强大的战士，保护部族安全，给部族增光长脸。 成高跳下床对油灯发誓，说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哥哥的期望。 好不容易哄着成高睡了，方项也涌起了惓意，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他突然被一阵呢喃声惊醒。 魔音入脑，让他情不自禁地穿好衣服走出屋外，望向远方。 那是魔音为他指引的方向，一遍遍呢喃，仿佛催他快去。 方项犹豫了片刻，但终敌不过魔音吵闹带来的头疼，只好悄悄翻过了围墙离开部族，一路飞奔向着那处而去。 他跑出了十几公里后，就听到了哭喊声与怪物的吼叫声，当即一惊。 那个方向是古木部族所在的位置，听声音是他们遭到了怪物的袭击，应该是寨子已经被攻破了。 方项有些犹豫。 李天雷是个不讲理的家伙，李克更曾想要杀他，他没理由去帮他们。 但那哭喊声中有孩子的啼泣，让他狠不下心来。 人类的世界已经崩灭，文明不复存在，曾经的地球主宰，如今成了挣扎求存的蝼蚁之辈。 到了这时还不知团结，还要勾心斗角，互相残杀吗？ 我如果转身就走，和当初的李克有什么两样？ 他终于飞身向前。 一片参天古木枯林中有一座木寨。此时，寨里火光四起，怪物横行，血流遍地。 一位母亲抱着两岁大的孩子飞奔向木屋，但在到达之前，就被一头白鼯扑倒在地。 锋利的爪子深深刺入她的后背，刺穿了她的胸膛。 她吐着血，却努力躬起身子，想要用身体护住身下的孩子。 可白鼯一下就将她的尸体甩飞出去，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蜷成一团，大声啼哭，嘴里不住喊着妈妈。 远处，李克一人独战四头三米多长的血鼯，自顾不暇。 李天雷左手持短矛护着一群妇孺，全身浴血，抽不出身。 族里的战士们都在奋力厮杀，个个身上带伤。 袭击他们部族的，是由三十几只白鼯组成的兽群，领头的四头血鼯，实力几乎与恐熊相当。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即使是正面作战古木部族也没有胜算，更何况它们是趁夜偷袭。 力战两头血鼯的李克已经绝望。 他知道，今夜就是古木部族的末日。 第14章 拯救古木部族 当白鼯的爪子扬起又落下，所有人都以为那孩子就要血浅当场时，一道身影冲出黑暗，用整个身子撞在白鼯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白鼯凌空飞起，摔入了前方的木屋之中，撞塌了一面木墙。 来人正是方项。 他一把抱起啼哭不止的孩子，飞奔向李天雷那边。 李天雷瞪大了眼睛，全没料到方项竟然会出现，更想不到他会出手帮忙。 “照顾好他！”方项一路冲来撞飞了好几只白鼯，将孩子放到李天雷身边后，就转身冲向了白鼯群。 凶悍的怪物尖啸怒吼着扑向他，却被他一拳接一拳纷纷打飞出去。 他虽然冲向了白鼯群，但却并没有深入其中，而是故意激怒它们之后，引着它们在寨子里乱转起来。 他充分利用木屋构成的复杂地形，将白鼯们分隔开来，保证自己每次只需要面对最多三只白鼯。 这也是上一次跟李天雷的狩猎队起冲突时，他在危难中体会到的群战术。 以一对多，绝不能仗着身强体壮就横冲直撞意气用事，必须边移动边打，让对手始终不能对自己形成合围。 到后来，他跳到了木屋上方，这样一来白鼯想要攻击他就得起跳上房，而他则可以在半空拦截。 他取出了曲刃刀守在房上，白鼯们纷纷跳起，被他轻松地在半空中斩得七零八落。 但这些家伙很快学精了，从四面一起往上跳。 方项见状立刻就换了战场，几步助跑后跳到了另一个屋顶。 这样白鼯群又要自下方再追过来，它们没有人类的智慧，不懂形成合围后一起出手，离房子近的悍勇白鼯就直接起跳，方项只需要盯住一面，手起刀落一通砍杀。 等白鼯群眼看要将房子包围时，方项又跳到了另一个屋顶。 如此往复，他在屋顶跳来跳去不久，就轻松杀了**只白鼯。 李天雷和古木部族战士们的压力骤减，都松了一口气。 方项扭头望向李克，只见他拼着受伤终于搏杀了一头血鼯，但身子踉跄，看来体力已经透支。 他急忙跳房子冲了过来，将白鼯**给了战士们，自己挥刀杀向血鼯后方。 有一头血鼯暴叫着迎了上来，凌空扑击。方项侧身躲过，顺势用曲刃刀在它身侧一划，就斩开了一排肋骨，直接剖开了它的半边身子。 血鼯摔在地上，内脏从伤口中流淌而出，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四去其二，但李克的压力却似乎并没有减轻，因此方项判断，他早已受了重伤。 于是方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帮他再杀一头血鼯。 这时，李克才将短矛插入了最后一只血鼯的脑袋里，但自己也跟着血鼯一起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喘息。 方项没时间去照顾他，转身冲向了白鼯群。 这些白鼯论个体实力的话并不算强，但最可怕的地方是不知恐惧为何物，就算眼见到同伴一只接一只死去，还是不肯逃走，只是一味冲向敌人，胡乱撕咬挠抓。 有了方项加入，古木部族的战士们很快占了上风，经过一阵子的激战，终于将这群白鼯全部击杀。 几十只白鼯的肉，足够整个部落的人吃上好久，换成平时，古木部族的人见到这么多战利品，一定早兴奋得欢叫了起来。 可现在的古木部族中血流成河，所有人不是惊恐战栗就是悲哭嚎泣，谁也没心思去想什么收获。 方项沉默不语，跟着众人一起帮忙救治伤者，清理战场。 古木部族和崖山部族规模差不多，也是有一百多族人。在这一场偷袭血战之中，一共死了三十多人，剩下的几乎人人有伤。 死者之中除了妇孺，还有十多位成年战士。 部族中的成年战士本来就只有不到三十人，狩猎与作战全都要靠他们，现在一下死掉了近一半，不问可知，古木部族的实力必然会严重下滑，再无法与另外两个部族比肩。 望着那些族人的尸体，李天雷的心在滴血，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李克在别人搀扶下走过来，没理儿子，先冲方项行了个礼：“谢谢你！” 方项并不喜欢他，只冷冷说了句：“我不是为了你。” 李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低头叹息没再说话。 悲戚痛苦的情绪弥漫在整个部族上空，这种情形下，除了李克之外，其他人都没想到应该过来道谢。方项也没多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路回到了部族之中，悄悄回到屋里躺下，他一时不能入睡。 他有些疑惑不解——魔王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救古木部族？ 带着疑惑，他渐渐睡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来到魔王的宫殿，只见魔王悠闲地坐在宝座上，正望向天空中的一块光幕。 光幕上是怪物横行的荒原景象，无数人在与怪物血战，但却不敌怪物大军，接二连三地倒下，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魔王像在欣赏一场有趣的电影，不时露出笑容，抬手举杯饮尽杯中酒。 方项觉得那酒色鲜红，就像是血。 “蝼蚁之辈。” 魔王开口，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方项很想问一句他到底是谁，既然将人类当成蝼蚁，又为什么要帮自己，为什么让自己去救古木部族。 但梦中的他张不开口，发不了声，一急之下就醒了过来。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成高帮他打来了洗脸水。 昨夜的事恍然如同一场梦，要不是衣服上还沾有白鼯的血迹，方项真会觉得那一切只是梦境。 人怎么会混淆现实与梦幻呢？ 他觉得自己知觉的错乱，应该跟梦中的魔王有关。 自己身上有许多未解之谜，比如为什么其他冷冻人都死了，只有自己活着；为什么自己醒来后癌症就全好了；为什么自己会梦到魔王；为什么魔王传授给他的超呼吸是真实有效的技能…… 这些他一概想不明白，而且相对于自己身上的谜，他其实对人类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有着更大的好奇。 正当他打算将昨晚的事告诉郭沉时，古木部族的人来了。 他们赶着两辆大车而来，车上装着四头血鼯和二十只白鼯的尸体。 这样一份大礼，让崖山部族的人都大觉惊讶，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15章 谢礼 古木部族的人见到了郭沉，也只是鞠躬行礼，但方项过来后，他们立刻向方项跪倒磕头，触地有声。 这让崖山部族的人更加惊讶，更加感到莫名其妙。 方项急忙上前将带头人扶起，其他人这才跟着起来。 郭沉一脸疑惑，但却没有追问。 古木部族的人自己就说出了原因，不住地向方项道谢。虽然他们说得不是很明白，但崖山部族的众人大致也听懂了。 谁都没想到，风平浪静的昨夜里，方项竟然悄悄出去办了这么一件大事。 而再想到古木部族的遭遇，人人心中都感到庆幸，也感到恐惧。 万幸鼯群袭击的不是自己的部族，但既然有了初一，就肯定有十五，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别的怪物群杀来。 万一它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崖山部族呢？ 想到方项趁夜从容离开又从容回来，哨兵却一点也没有发现，族人们就对自己部族的防卫能力生出了忧虑。 郭沉问起古木部族的伤亡情况，对方并没有说得太具体。郭沉安慰了他们一番后，婉拒了这些礼物。 对方诚恳地说：“郭族长，如果不是方小哥出手相救，我们古木部族早已灭顶。这群白鼯大多是方小哥杀掉的，按理说，我们应该把它们都送过来才对，可……可我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没办法外出狩猎，所以才厚着脸皮留了一些，您可别见怪。” “古木部族遭遇危难，正是生活困难的时候。”郭沉说，“你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些肉。” 对方说什么也不肯将东西带走，千恩万谢后就离开了。 郭沉和方项也不好坚持，将他们送走后关上门，郭沉先集合所有人，重新安排了夜间岗哨，将原来的四人增加到了十二人。 有些老人自告奋勇，说自己年纪大了，反正夜里也睡不实，不如到盼望塔上守夜，郭沉想想后同意了。 非常时期，只能使用非常手段，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了。 安排完后，郭沉才向方项问起了昨夜的详情。 方项只是说自己感觉身体有些异状，似乎是力量又要提升，当时怕惊扰到大家，就独自溜了出去到荒野里体会变化，却意外地发现了古木部族那边的异动，好奇之下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他们遭遇了怪物攻击。 虽然李克对他不友好，但古木部族的族人是无辜的，所以他就出手了。 郭沉点头：“我小时候听祖父说过，昔日咱们人类可是世界的主宰。而之所以能有那样的成就，就是因为我们懂得合作，集全人类力量于一体。” 方项点头。 这话不假。 虽然他生活的繁荣年代里，人类之间的利益争斗仍然不断，还有些人一生都活在战火之中，但总的说来，人类已经形成了一个无比细密的协作网。 一张经济的大网网住了全人类，不论意识形态如何，国家体制怎样，全人类都在这张网中谋求利益，虽有争斗，但从宏观上来说，确实是形成了一种有效协作的体系。 所以大国对小国的攻击手段，才会从过去的战争改成了经济制裁。 更多的道理他也说不好，但至少他明白郭沉的意思。 人类文明已经崩毁，人类成了挣扎求存的渺小蝼蚁，那么，就更应该互相帮助。 否则就只有灭亡一途。 郭沉安排好了本族的防卫措施后，又派人去知会了清泉部族。 陈安听了这件事后，很是重视，让来人捎去了自己对郭沉的谢意。 来人走后，陈安望向了儿子陈大龙。 虎头虎脑的陈大龙一直面带笑容，看起来很是憨厚。 “大龙，古木部族算是完了。你说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陈安很认真地问。 陈大龙说：“既然是方项救了他们，李克应该会投向崖山。” 陈安怔住：“那……那这事不是把崖山给成全了吗？那咱们费了半天的劲是干什么？” “成全？”陈大龙笑，“李克会甘心受制于人吗？李天雷那小子更不是省油的灯。” “可方项毕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陈安说。 陈大龙摇头：“再大的恩情，也只能记上一时。时间一久，矛盾一多，消磨之下什么恩都忘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只要勾一勾他们的火，自己就会烧起来。到时崖山部族乱成一团，咱们坐看他们内斗，在关键时刻出手，就能将两个部族一并拿下。” 陈安恍然大悟：“这么说，方项这一手插得好啊？” 陈大龙说：“本来的打算是吞并古木，再攻崖山，但现在一想，这手段终究是有点冒险。方项这么一插手，却正成全了咱们，这事反而好办了。爸，你放心，有我在，你就安心等着一统三族吧。” 陈安哈哈大笑：“大龙啊，我这辈子最值得自豪的可不是成为什么进化者，而是生了你这个儿子！” 陈大龙面容平静，喜怒不形于色。 在送出谢礼三天后，李克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女李芽儿亲自登门拜访，向方项道谢。 族长亲来道谢，这礼节不可谓不重，郭沉急忙用最高规格的宴席招待。 虽然是招待客人，但崖山部族的人都觉得这事是自己长脸，值得庆祝，所以舞乐齐上，搞得很是热闹。 李克向郭沉道歉，说自己其实早就应该过来，只是族里经历大劫，处处都要他主事，实在是抽不开身。 郭沉笑着摆手，只说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套。 面对方项，李克带着李天雷和李芽儿一起身跪倒，可把方项吓了一跳。 可他始终记着李克要杀自己的事，所以没去扶。 郭沉急忙上前将李克扶起，说：“李族长这是做什么？” 李克一脸惭愧：“郭大哥，不瞒你说，当初我害怕崖山崛起威胁到我们，曾对方小哥动了歪心思。可方小哥却不计前嫌，出手救了我们全族的命，我……我真太不是人了！” 见他直言不讳，方项也不好再坚持，说：“我早说了，我不是冲你。” 李克说：“方小哥，我现在彻底悔悟，也彻底服气了。芽儿，你过来，让方小哥好好看看。” 李芽儿向前一步，并没有丝毫害羞，挺起胸膛，尽力展现自己的好身材。 这一下给方项整懵了，心说这是哪一出？ 第16章 两族合一 郭沉毕竟年纪大，当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面带微笑，问方项：“小方，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方项愣愣地问。 李克说：“方小哥，这是我亲侄女李芽儿。你要是不嫌弃，今后就让她跟着你，洗衣做饭，照料起居，保证能把你伺候好。” 这个时代的姑娘少有什么矫情和羞怯，李芽儿直接就说：“你救了我们全族，我愿意跟着你，伺候你。” 方项这才明白李克是想搞两族联姻。 古时候的人类就常如此，那时没有那张经济的大网，为了让两方能亲密连合，就要靠血脉流通的方式。 这一点上，不论中外都没有什么分别，古代欧洲诸国甚至比古中国还擅长玩这个。 等后来经济的大网成了型，诸国就改为通过彼此纠缠的利益连在了一起。 因为利益纠缠，使得各国形成了不同的同盟，同一联盟内，只要主支柱不倒，联盟就会无比稳固，而血亲关系反而失去了意义。 郭沉觉得李芽儿不错，而且最主要她是李克的亲侄女，嫁给方项的话两族就真成了一家。 但方项却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想考虑婚姻的事。”他说，“我最近一直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我想把精力花在研究进化上。” 这理由坚实得谁也推不动，根本没办法反对。 李芽儿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却没有当场甩脸子，只是挺起的胸膛微微塌了些。 李克也没坚持，点头说：“这是正道。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支撑起一个部族。” 郭沉安慰他：“李老弟放心，咱们向来是兄弟，古木有事，崖山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克沉默了一阵后说：“郭大哥，不瞒你说，我这次受伤不轻，恐怕担不动族长的担子了。” “不如借机让年轻人历练一下。”郭沉望向了李天雷。 李克摇头：“天雷是天生的勇士，可不是当族长的料。老哥，我就直说了吧——我有意带着族人加入崖山部族，不知你愿不愿收？” 这话一出口，崖山部族所有人都惊呆了。 片刻之后，每个人心里都涌出了浓浓的自豪感和喜悦。 部族扩大既是一件荣耀的事，也可是一件有实际意义的事——部族越强大，族人的生活就会越好，也会更安全。 没人不想过太平日子，所以没人不渴望部族强大。 古木部族虽然实力大减，但精英力量仍在。李克是进化者，这不用多说，李天雷虽是普通人，但天生神力勇武过人，几乎也能当进化者来用。 不说其他，单是这两人加入，就能让崖山部族实力大壮。 这当然是好事。 郭沉沉吟片刻，说：“老弟这决定做得有些仓促了吧？” 李克摇头：“不，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伤再重，只要命还在就能养好。”郭沉说。 “可一个人是撑不起一个部族的。”李克语气诚恳，“我们的成年战士死了将近一半，部族的实力衰落，想让族人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就是崖山的收留。” “你跟老陈关系一直不错。”郭沉说。 李克摇头：“他这人表面粗心里细，其实精得狠。同福贵还成，共患难想都别想。我们到了他那边，就真的变成仆役了。” “你怎么看？”郭沉望向方项。 对于李克投诚这件事，他其实满心欢喜，因为身为族长，他远比一般族人更明白部族壮大的意义和好处。 只是他知道方项对李克一直心存芥蒂，所以他不想因为这事让方项心里不痛快。 方项当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觉得郭沉对自己这么好，这么看重自己，自己也应该多为他着想。 更何况郭沉也说过，按当时的情况，换成是他的话一样也会选择杀掉对方部落中的后起之秀，以绝后患。 这就是末世，这就是人性，这就是肩负一个部落兴衰成败者必须要有的冷血。 他虽然不敢轻易赞同，但终究能理解。 再者说，李克现在表现的诚意并没有假，李天雷眼里原本的桀骜也已经全被感激取代，而且部族壮大，对所有族人都有好处。 于是他点了点头：“我觉得两族融合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一点头，这件事就算是成了，李克和郭沉都很高兴。 李天雷直接起身冲方项鞠了一躬，说：“之前都是我不对，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一顿吧。” 方项笑笑：“咱们年轻人火气盛，一言不合动手打架也不算什么。不打不成交。” 李天雷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说话，心里的忐忑一扫而光，再想起那夜他为了古木部族而血战白鼯，救下幼儿的情形，眼圈不由一红，又鞠了个躬。 “我李天雷今后就是你的兄弟了！” 一问年龄，原来李天雷比方项还小两岁，大高子立刻以弟弟自居，一口一个大哥地叫。 成高见方项又收了个弟弟，一时忐忑，心说这个二哥实力有点压人，不会把我给显没了吧？ 不成，我今后也得努力锻炼，绝不能被他落太远！ 事情谈妥后，皆大欢喜，接着，两大部族就开始忙了起来。 六七十号人拖家带口地迁过来，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崖山部族这边不但要伐木造屋，还要扩大营寨，重修围墙，工程量可不小。 不过这一切都是两族人共同完成的，人多力量大，做起来也就没那么辛苦。 而且人在共同努力做一件事时，最容易互相熟悉，建立友谊，建设的过程中，两族人很快就融到了一起。 一个多月后，大工程终于完成，崖山部族寨子扩大了一倍有余，古木部族的东西也全运了过来，直接交给郭沉分配。 郭沉没收，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都分给了古木部族众人。 不但如此，他还将部族的名字改成了“古崖族”，取两族各一字，而且还把古木部族的字放在了前边。 这让古木部族的人都十分感动，都觉得族长做的这个决定英明无比。 但方项却还是有些担忧。 眼下他们解决了古木部族的困境，对方当然满心欢喜，但凡给一点好处就会感激涕零。但两族人终归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时间久了，一定会有一些矛盾出现。 他提醒了郭沉，郭沉也深以为然，问了他的意见，方项想了想后，建议他制定一部详细的“法典”。 “法典？”郭沉一怔。 第17章 挑拨 “以前大家都是自己人，许多事约定俗成，心里有数，有了矛盾也容易分出谁对谁错，所以不会出问题。”方项说，“但现在加入了外族人，大家生活习惯不同，久在一起一定会有种种习惯上的冲突。所以，咱们应该制定一部所有人都要共同遵守的法典，把部族的规矩明明白白写下来。这样所有人都守一个明确的规矩，就不容易出乱子，也不会有人觉得族里对他们有失公道。” 郭沉点头：“你这个主意好！不过……” 他苦笑一声：“族里认字的人可不多。” 大崩灭已经过去了一百年，如今在荒原中挣扎求存的人，重视的是狩猎与采摘等生存技能，对于文化这种东西，大多数人都已经很是陌生了。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出于对旧日文明的向往，将一些东西继承了下来，比如简单的算术和文字。 崖山部族中，就有几位老人识字，也懂简单的算术。 郭沉本人也识不少字，但族中更多的人却是字识得他他不识得字的文盲。 方项觉得这倒没关系，自己识字多，书写法典的事交给自己就行。 至于族人，正好可以用这部法典来给他们普及一下文字知识，让他们多少学点文化。 方项毕竟是一步跨进末世荒原，所以对于知识就是力量这件事还有是相当大的执着，觉得能学一点文化还是应该学一点的好。 人类的文明不能就此湮没，自己这也算是为文明复兴做一点小贡献，又不用费多大力，何乐不为？ 郭沉也挺高兴，点头同意了。 方项觉得制定法典是大事，因此让郭沉和李克出面办了一场大会，讲明了以后族里的大规矩，那就是同族人必须相亲相爱，把对方当成亲人，谁敢分化两族，谁就是罪人。 这事古木部族当然易于接受，只是有部分崖山部族人心里不痛快。 他们觉得是自己收留了古木部族，没让他们充当仆役已经够仁慈了，现在还要让他们跟自己平起平坐，实在是太惯着他们了。 郭沉和方项也发现了这些人的不满，但没办法，集体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对组成集体的个体一视同仁，不能分亲疏远近。 否则，就会在集体中人为地制造出阶级，产生出矛盾。 作为现代社会的大学生，方项深知阶级矛盾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好，再强大的国家都会分崩离析，顷刻成一盘散沙。 所以眼下只能无视崖山部族众人心中的些微不满，强推法典。 等大家都习惯之后，自然也就好了。 接着他跟郭沉和李克一起商量起来，先简单归纳出大纲，再细添骨肉。 方项学的虽然不是法律，但身为一枚旧时文明的遗珠，耳濡目染得到的法学知识，也远胜末日荒原中最睿智的长者。 这部法典不论是大纲还是细则，几乎都是由他提出，跟两人商议之后再完善的。 为此，两位进化者都对这位年轻人佩服至极。 李克是心计比较深、想事比较周全的人，所以他更对方项惊为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没事回家就在李天雷面前夸方项。 李天雷倒没什么感觉，可经常在李克家里玩的李芽儿每次听了眼睛都会放光。 这天，陈安突然带着儿子陈大龙来拜访，还扛来了一头大山猪。 这山猪个头跟方项那个时代的壮牛相似，切开一看肉都是五花三层的，可算是极为上等的礼物。 陈安带了这么重的礼物来，是祝贺两族合一，更加壮大，也是慰问老朋友李克。 他们三位族长聚在一起谈笑，郭沉把方项也拉了过去。 这已经算是明确地表示，方项在部族中拥有与他一样的地位，今后自己会将古崖部族交给方项了。 陈大龙没资格列席，于是去了李克家会见老友李天雷。 李天雷挺热情，拿出了好果子招待，两人坐了下来聊起天。 聊了一阵，陈大龙突然说：“雷哥，我看你好像挺习惯在这边的生活。肩上的伤全好了？” 李天雷说：“伤早好了。说习惯其实也不是多习惯。方项搞了个古崖法典，里面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的写了一大堆，还天天逼着我们跟着学法典识字，实在又累又烦。” 陈大龙有些惊讶：“他这不是要用绳子把你们拴起来吗？” 李天雷摇头：“古崖法典我们全族人都得遵从，崖山族人犯了法条一样会被惩罚，倒挺公平。” “原来如此。”陈大龙笑了笑，“那倒真是挺有意思。” 他打量四周，点头说：“你这间屋子跟原来的比，倒也没小太多。还算好吧。” “我爸现在不是族长了，我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李天雷随口说。 陈大龙叹了口气：“寄人篱下，也只能低头。雷哥，苦了你了。” 李天雷微微皱眉：“什么低不低头的，我没觉得。” 陈大龙笑笑：“不说这个了。我听说李叔想把芽儿妹妹送给方项，结果人家嫌弃没要？”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李天雷不高兴了，“什么叫嫌弃没要？方大哥是要把心思用在变强上，暂时不考虑成家的事！” 陈大龙说：“这我可不信。我才十八，天天都忍不住想姑娘，他比咱们都大，能不想？不信你留意看着点儿，他要是跟崖山部族的姑娘眉来眼去的，那就是嫌弃芽儿。不，不光是嫌弃芽儿，他是将你们古木部族当外人呢！” 李天雷皱眉半天，说：“我也没见他跟哪个姑娘眉来眼去。” “那是你没仔细观察。”陈大龙说，“不信你今后就仔细看着点儿，真要是那样……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你们可就得留点心眼了，因为人家压根没把你们当自己人。” “不会。”李天雷摇头，“我不都说了，方大哥制定了古崖法典，所有人都……” 陈大龙笑着说：“他一上来就压制你们，让你们为奴为仆，你们能答应？别忘了李叔可是进化者，原来的一族之长，你也是不输进化者的天生猛士，真跟他们斗起来，他们可未必是对手。他们这是想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奴化你们。” 李天雷眉头深锁，被他说得心里不痛快起来。 第18章 算计 陈家父子走后，李克回到家里。 他是个精细的人，一眼就发现儿子精神状态不对，于是把他拉到一边坐下，问：“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天雷支吾了一阵，问：“爸，你说族长跟方项是不是在温水煮咱们？” 李克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仔细问了陈大龙都说过什么。 李天雷在外人面前桀骜不驯，但父亲面前却极老实，一五一十都说了。 李克眉头深锁，反问：“儿子，如果方项那晚不出手，咱们部族会怎样？” 李天雷说：“你说过你当时受伤不轻，顶多能拼掉三头血鼯，所以……我们会被灭族。” 李克点头：“所以就算郭沉要求我们为奴为仆，似乎也没不妥吧？” 李天雷一拍脑袋：“爸，我明白了！” “不。”李克摇头，“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李天雷抢着说，“我们全族的命都是方项给的，他想要我们怎样，我们就应该怎样，可他并没那样做，所以……” 李克依然摇头：“儿子，就算是甘心为奴的人，苦日子过得久了，心性也会变。” 李天雷一脸疑惑：“爸，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克低声说：“我明白这道理，郭沉也明白。他既想壮大部族，又不想留下隐患，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善待我们。这是大格局的人才有的手段。你看吧，将来古崖部族还会壮大，而后来者如果能像我们一样真诚投靠，一定也能得到极好的待遇。儿子，我们部族注定是要衰落的，注定是要投向别人的，与其投靠小家子气的人，不如投向有大格局的人。而我们也不必看轻自己，应该明白，他们想壮大部族，也必须依靠我们的力量。我们是合作关系。” 李天雷点头：“爸，这回我真明白了。反正咱们不能起内讧，那只对外人有利。” 李克缓缓点头：“陈安眼看崖山做大，当然会担心害怕，所以才会让陈大龙来挑拨。如果我们上了当和郭沉搞内讧，最后得利的就是他们。” 李天雷忿忿地说：“这小子，亏我还当他是个人，原来在算计咱们！” 李克又仔细给他讲了讲其中利害，李天雷深以为然。 他这才笑笑，打发儿子去忙自己的事。 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他含笑的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无奈。 儿啊，如果你不是个没有心机的莽夫，爸又何尝甘心居于人下？ 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附庸，强大的进化者更不愿。 虽然大势已去，但既然崖山部族给了他机会，他自然可以借机东山再起。谋掉整个崖山部族，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多难的事。 只是……就算东山再起了又如何？就算夺得了崖山又如何？ 自己终究没有一个理想的继承人，费尽心机的结果，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儿子没有能力掌管部族，自己死后，再大的部族也是别人的。 那还夺个什么劲儿？ 李克并不是个多么善良正直的人，但他是个精明人。他知道野心不但是毫无意义，还会给儿子带来灾难。 他不由自嘲地一笑，在心里念叨： 老陈，我这边是儿子不行，你那边是老子不行啊！ 想到郭沉与方项这对虽无血脉，但关系密切的师徒，他不由心生感叹：为什么上天没让我遇到这样的好弟子？ 随即他又摇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太精明了。像自己这么精明的人，总喜欢对人算计来去，就算有机会得到方项这样的人，肯定也收不到他的心。 “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啊！”他轻声自语。 清泉部落里，陈大龙听父亲学完三家族长相谈的内容后，紧锁眉头。 “你觉得没戏？”陈安问。 陈大龙点头：“李天雷过去还有一股桀骜气，但现在就只剩下傻气了。靠他成不了事，而李克又太精明……” “那怎么办？”陈安急了，“李家父子真要死心塌地跟了郭沉，那咱们可就危险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们内斗，如果不成，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陈大龙说。 其后一连十多天，风平浪静。 方项原来只是跟郭沉对打，李克来了之后，他又请李克给他当起了培练。 他为的是熟悉不同的打法风格，以快速提高自己的实战能力。 李克平时除了陪他对打，还教他矛术，其中主要是投掷的技巧。 这个时代最缺少的就是远攻的力量，弓箭虽能及远，但威力并不算大。 但铁矛就不同了，这种份量感十足的武器经力量强大的进化者掷出后，威力简直不要太惊人。 当然，前提是得有准头。 在李克的倾囊相授之下，方项很快找到了窍门，十次里有六七次能命中目标。 李克夸了他一顿，说他现在缺少的只是练习次数，多练自然熟能生巧，百发百中。 这天正在练习，陈安父子又来拜访了。 这次两父子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们在几公里外的山中发现了异兽群的踪迹。 各种迹象显示，这是一群黑蛮，数量可能有二十多只。 这么大一群黑蛮，对任何部族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如果放任不管，万一它们摸了过来，不论是古崖还是清泉，都可能会重蹈古木部族的覆辙。 所以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趁它们还没注意到这边，就先给它们来个突然袭击，合两族之力将这群黑蛮歼灭。 两个部族的成年战士加在一起足有五十多人，再加上四位进化者和李天雷这个天生神力的勇士，如果是偷袭的话，消灭这群黑蛮完全不在话下。 郭沉、方项、李克和陈安四人商议再三，最后决定主动出击。 攻击总比防御更占优势，外出击敌总比守家激战损失更小。 黑蛮的习惯是晚睡晚起，所以两族议定明天天不亮就一道出发，趁黑蛮熟睡未醒，给它们来个一锅端。 诸人各自回去准备时，李天雷问李克：“爸，陈大龙挑拨的事，不和族长他们说吗？” “这种事没凭没据的，不好说。”李克说。 李天雷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就忙自己的去了。 李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心里盘算。 他左思右想，最终确定自己的推算不会有错，于是淡淡一笑。 老陈啊，你别怪我。 统一内部的不二法门，永远是制造外部的敌人。先有同仇敌忾，再有相亲相爱。 你这么积极地送上门，那我就坐享其成好了。 第19章 围猎 天色仍是一片漆黑时，两族的狩猎队就拉着几辆大车出发了。 五十多人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好猎手，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却极有默契。 队伍向前而去，走得飞快，队形乱中有序。 虽然是主动出击，他们也不忘防卫自身，队伍前后左右都有派出去的探哨，随时能将周围情况的变化传达过来。 因为古崖部族势大，所以陈安理所当然地把这次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郭沉。 一路疾行却不显匆忙，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熟悉的节奏行进，所以并不会感觉累，体力的消耗也并不算大。 到了目的地后，郭沉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稍稍喝了一点点水，补充了一下体力，之后由陈安引路，一路向山上而去。 半山腰处一片林子里，众人发现了熟睡中的黑蛮群，不过这里的黑蛮数量不多，只有七八只。 陈安微微皱眉，小声说：“它们怎么还分窝了？” 李天雷低声说：“那就先解决了这群，然后再去找剩下的。” 李克摇头：“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妙了。我觉得咱们也应该兵分两路——反正咱们人手也足够。老陈，要不你带人留下？” 陈安立刻点头：“成，那我就带人留下来收拾它们。这群数量少，我的人正好对付得了。这山不大，分出去的大群应该也好找。” 郭沉点头同意，陈安就带人在附近林里潜伏了下来，只等大队那边放出信号，就同步出击，干掉这群黑蛮。 侦察周围，很快找到了大型兽群留下的痕迹，古崖部族的队伍谨慎向前，不久后来到了山另一侧的一片林中。 那里有十七八头黑蛮正在熟睡，正当中伏着的黑蛮体型巨大，比普通黑蛮大了一圈，显然就是蛮王。 兽类的世界以力为尊，战斗力最强的才能当上王，所以这头蛮王的实力绝对是黑蛮中的顶流，就算自己这边有三位进化者，郭沉也不敢大意。 他熟练地分派任务，布置战术，安排弓箭手上了树，形成一个包围圈，再让李天雷带着掷矛手们潜到近处，然后跟李克定好了分进合击的战术，两人各带一组人，移到了兽群左右两边。 一切布置妥当后，传讯者吹响了骨笛，尖锐而悠长的笛声立刻传遍山野，远在山另一侧的陈安等人一样也能听到。 这就是总攻的命令。 一声令下，猎手们立刻按照先前的布置动手，那些掷矛手狠狠掷出手里的长矛，第一轮攻击，就让**头黑蛮被扎成了重伤。 李天雷更猛，掷出的长矛狠**入了蛮王的侧腹部。 能让实力最强的蛮王受伤，这可是大功一件，一会儿的战斗就会好打许多。 随着受伤黑蛮的惨叫，整个黑蛮群都醒了过来，一个个懵然爬起，暴躁地大叫起来。 这时第二波的飞矛再次掷来，又有六七头黑蛮中招，其中不少伤势不轻。 如此一来，整个蛮群几乎个个带伤，战斗力自然被大大削减。 不过它们也因此发现了敌人的位置，暴叫着拔出自己身上的矛，向着李天雷等人冲去。 就在这时，弓箭手们发起了攻击。 这个时代的弓样式结构简单，而且对这种大型凶兽来说，箭矢的破坏力不及人力掷出的矛，但胜在射击距离远。 弓箭手们现在处于比较安全的位置，而且都躲在树上，不易被发现，所以一波箭雨就把黑蛮群给射懵了，嗷嗷叫着四下环顾，却找不到敌人所在，想要追击已经看见的敌人，却被箭给射退了回来，一个个憋屈无比，只能狂叫泄愤。 李天雷借机带着众人急忙退下，与父亲带的队伍汇合。 黑蛮失去了敌人的踪影就更加焦躁，这时蛮王忍痛发出咆哮，带着蛮群向坡上移动，看样子是想逃到山顶开阔地去。 这早在郭沉预料之内，两侧的弓箭手立刻停止射击，而山坡方面的弓箭手则箭如雨落，将蛮群给射了回来。 蛮群又想逃去山下，结果自然又被一通狠射。 它们不得不向山侧而去，方向正是郭沉队伍那处。 这次弓箭手没有射击，任它们冲了过来。 等黑蛮群进了狩猎队的包围圈，郭沉这才大吼一声，拔出背后的砍刀带队冲杀出来。 方项紧跟在他身边，面无惧色地与他一起冲向了蛮王。 依计划，李克的队伍暂时按兵不动。 郭沉定的战术是由自己带的大部队先消耗黑蛮的战力，然后由李克带队自后杀过来，一锤定音。 李克带领的自然是原来古木部族的那些人，郭沉这样安排，等于是将他们放在了相对安全的战斗位置。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族长的关照之意，一个个心里都十分感激。 这样的生活，又怎么能算是寄人篱下？ 因为黑蛮已经全体带伤，行动不便，所以这场战斗根本没有什么悬念。 蛮王虽然强大，但同时被郭沉与方项围攻，境况却比普通的黑蛮们还要糟糕。 两人一前一后夹击蛮王，你一刀我一刀砍个不亦乐乎，蛮王回头来抓这个，那个就在它背后捅刀子；回头去抓那个，这个又给它玩背后开花。 蛮王双拳难敌四手，身上鲜血淋漓，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大吼。 就在这时，李克带人冲杀了过来。 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立刻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大量的黑蛮失去了半志，四散逃开，结果被猎手们轻易击杀。 可就在战斗即将取得大胜的时候，**头黑蛮却突然从后方猛冲过来，一下就撕开了李克的队伍，冲入战团！ 李克的队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没人身死，但却有一半人受了伤，其中有几个伤势极重，已经无法再战。 李克怒吼：“陈安这个混账东西，怎么没动手！？” 他这一吼，大家立刻想到这群黑蛮一定是陈安负责对付的那一群，当时个个怒气满腔。 你陈安主动要求留下对付这一小群，却怎么让它们完好无损地冲过来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 “去帮忙！”郭沉见状大吼一声。 方项立刻提着曲刃刀杀了过去，迎向了冲在最前的一头黑蛮。 这黑蛮体型也不小，显然是这一小群黑蛮的首脑，看到方项就红了眼，大吼着一掌拍来。 方项一个闪身躲过，一跃而起，一刀狠**入了黑蛮的头顶。 他踩着蛮尸拔出刀来，借势一跃而起，扑向后面一头黑蛮，一刀斩断了黑蛮的长臂后，落地一拳击碎黑蛮膝盖，在黑蛮痛苦跪倒后，又一拳砸塌了它的胸膛。 他连杀两头黑蛮，一气呵成，第二头黑蛮身死时，第一头黑蛮的尸体才刚刚倒地。 这般神勇，令所有人都为之折服，忍不住为他喝彩。 第20章 异能进化 方项如此勇猛，李克也不甘落后，双手持短矛杀了过来。 凭他们两人，就生生挡下了这群黑蛮。 其余人见状立时斗志高燃，也冲了过来一起迎敌。 树上的弓箭手也早跳了起来，此时向着这边而来，帮他们一起对付这支黑蛮的生力军。 战事虽然起了一点波折，但总的来说，还是朝着胜利的方向稳步前进。 可就在这时，方项突然听到了一阵呢喃。 这呢喃声突然出现，令他脑袋剧痛，手上一慢就被一头黑蛮击中，飞出了两米多远摔在地上。 李克大惊，怒吼着将短矛投出，刺入黑蛮小腹，将那头黑蛮刺倒在地。 方项擦了把鼻子里涌出的血就跳了起来，被呢喃声引导，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后。 他只见一头体型与蛮王相当，但肚子高高隆起的黑蛮正撞断树木，向着郭沉背后冲去。 它一出现，蛮王立刻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竟然让郭沉一阵手忙脚乱，无暇回顾。 有许多猎手冲向了大腹黑蛮，但不及近它的身，就被它狠狠地拍飞出去。 这大腹黑蛮的实力，竟然比蛮王还强！ 这时所有人都各守其位，根本没有余力去帮郭沉，而郭沉身边的猎手们挡不住大腹黑蛮，郭沉就要腹背受敌，被两头强大的黑蛮围攻。 仅是一个发狂的蛮王就已经让郭沉应接不暇，再加一个大腹黑蛮，后果可想而知。 猎手们都急了，拼命地冲向大腹黑蛮，想要保护郭沉，但已经来不及了。 方项一时红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没有公开说出口，但在他心里，郭沉就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师父，为师为父，传之以道，授之以理，待之以诚，动之以情。 郭沉对方项是真的好，几乎将他视为自己的儿子。而方项也在不自觉间将他当成了亲人。 谁都能死，郭沉不能死！ 他想要冲过去，但双方间的距离足有七八十米，就算他拼尽全力赶过去，等着他的可能也只是郭沉的尸体。 刀也好，短矛也好，都没办法掷出这么远，而且就算可以，到时力量和速度已经减弱，也根本伤不了大腹黑蛮。 愤怒与不甘让方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在急促的超呼吸中，他左手涌起了一股高热，那只圆盘自动出现，从中分裂，变成了一个由两个半环组成的平面圆环。 圆环中央处一道断口，将之分成了两半，左边一半一片空白，右边一半上却有一个用白线勾出的轮廓。 方项一看这轮廓就瞪大了眼睛，但当下局势由不得他多想或是惊叹，他急忙将曲刃刀塞回圆环左半边，从右半边圆环中抓出了一件新武器。 那是一件银光闪闪、表面锃亮如镜的武器，棱角分明，个头不大重量却不轻，超过了两公斤。 方项知道它，因为这件武器经常出现在电影和游戏之中，差不多代表了近战武器的颠峰。 它叫沙漠之鹰，是一把威力强大的手枪，是末世中已经绝迹了的火器。 耳边的呢喃再起，那一刻方项仿佛被枪神附体，眼里闪起了不一样的光彩。他双手平稳地端起了枪，缺口准星目标三点成一线，对准百米外的大腹黑蛮。 一般手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三十多米，威力再大一点的能达到五六十米，在这种距离内，能发挥的作用极为有限，所以只能用于近战。 但沙鹰不同，有记录的最大射程是两百米，有效射程也有一百米。 这一刻里，方项耳中的世界是寂静的，眼中的世界是缓慢的。他从容地瞄准，快速地击发，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力量的使用被他控制得精微至毫厘。 这把以威力著称的枪后坐力极大，一般人很难控制得住，但方项的体格已经可以称作超人，这枪在他手中就像是一件大玩具。 稳定的枪身快速动作，子弹的底火被激发后，顺着枪膛以每秒四百余米的初速呼啸而出，瞬间就越过了战场，准确地击中了大腹黑蛮的额头。 钢铁的弹头轻易刺破了黑蛮坚硬的头骨，深入它脑中，随着一道血雾绽开，大腹黑蛮的身体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瞬间就没了气息。 一枪爆头，当即毙命！ 枪声惊到了战场上的所有人和兽，没死的黑蛮惊恐地呜咽着，被吓得失去了所有斗志，只想赶快逃离。 猎人们虽然惊讶，但却知道当务之急是杀光这些凶兽。 大腹黑蛮一死，蛮王也再坚持不住，眼中的疯狂之色退去，呜咽着想要逃跑，但却被郭沉缠住。 失去了斗志的蛮王很快被郭沉抓住破绽杀死，这场战斗的结局也已经。 不久之后，战斗结束，郭沉指挥众人救治伤者，李克则带人清理战场。 方项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 那一枪击发之后，沙漠之鹰就自动消失了，他曾试图再次唤出那只变化了的圆环，但手上微弱的银光闪了几次，却都没能化成圆环。 李天雷走了过来，有点激动，问：“大哥，你刚才使的是异能吗？” “嗯。”方项点了点头。 “太厉害了！”李天雷兴奋地说，“你有这本事早怎么不用呢？有这异能，都不用别人出手，我看你一个人就能把这群黑蛮给灭了！” 方项摇头：“我这异能也是刚刚觉醒的。” “是因为族长有危难吧？”李天雷倒不傻。 方项点头：“可不知怎么着……它之后就消失了。” 李天雷忙说：“大哥你别急，这么厉害的异能肯定不能说用就用，说不定是有什么限制。” 这时郭沉和李克也走了过来。 李克又惊讶又好奇，问起方项，方项把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郭沉则有些担忧，问他之前是否曾出过异能失灵的事，方项摇头。 “怪我。”郭沉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您别这么说。”方项说，“如果不是因为您，我的异能也不可能进化。天雷说得对，这么厉害的异能，应该是有限制，只是我还不知道限制是什么。” 郭沉年轻时倒是见过变异者使用异能，但异能这东西因人而异，郭沉也没法用从前的经验判断方项的问题。 一时，几人又高兴又有点担忧，就怕方项的异能只是昙花一现。 第21章 各有计较 清理战场时，李克仔细检查了大腹黑蛮。 那是一头雌性黑蛮，大肚子里有一只快要出生的小黑蛮。 此时母体身死，里面的小黑蛮自然也不能活了。 郭沉推测，这只雌性黑蛮应该是蛮王的伴侣，将要临产，所以独自找了处地方隐藏起来，准备产崽。 听到蛮群的惨叫后，它就跑了出来，准备与族群并肩作战。 “畜生都知道要齐心，可惜人里却总有叛徒。”李克说。 “你怀疑陈安？”郭沉问。 他当然也在怀疑，不然不会这么问。 李克说：“有件事先前我没在意，但现在想起，觉得很是问题。” 接着，他就将陈大龙挑拨李天雷的事说了出来。 李天雷在旁听得纳闷，心说爸不是说这种事没凭没据，不好说出来吗？怎么现在又说了？ 郭沉一时眉头深锁。 方项忍不住说：“咱们部族壮大，清泉部族自然会担心，只是用这种手段就太阴险卑鄙了。” 正在这时，一队人跑了过来，正是清泉部族。 陈安到了近前，气喘吁吁地说：“可累死我了！” 李克冷冷地问：“老陈，你怎么搞的，怎么把那群黑蛮放到这边来了？” 陈安叹气：“别提了！郭老哥，你发讯号之前，这帮黑蛮不知因为什么就醒了过来，往山上去了。我这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就只好跟着，没想到半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毒蛇把我们给困住了，我们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杀光它们，再追黑蛮，就找不见了。我就怕它们跑到这边，所以这不就急着追来了？你们没事吧？” 他目光快速扫过众人，见那些猎人虽然都是身上有伤，但这几个核心人物却是毫发无损，心里不由一阵失望。 李天雷是直性子，当即就瞪眼发问：“你们是不是故意把它们放过来的？你们是不是早知道蛮王有个待产的老婆？” 陈安一脸怒气：“这是什么话！老李，你儿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天雷怒道：“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故意下套害我们？” 陈安不干了：“李天雷你个混小子说什么呢？我害你们干什么！” 李天雷还要说话，却被李克拦住。 “你说你们被毒蛇困住了？好，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李克说。 陈安倒不含糊，直接点头。 族人早将几辆大车拉了过来，将黑蛮的尸体放在车上。黑蛮数日太多，几辆车根本拉不下，得分几次才能运完。这些事自然不用郭沉操心，都由李克带人负责。 大致清理之后，队伍向着山另一侧而去。 一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气氛很是尴尬。 等到了那边山坡上，果然看到一地蛇尸，而且都是毒蛇，足有上百条。郭沉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番后说：“老陈，你们也辛苦了。这事不怪你们。” 陈安没说什么，只说自己部族也没出什么力，这次的战利品就不要了。 郭沉也没跟他客气，带人拉着大车跟清泉的队伍分道扬镳，回了部族。 陈安完全没想到古崖部族在这次围猎中竟然可以全身而逃，一时懊恼不已，带人回到清泉部族后，跟陈大龙关了门，说起了经过。 陈大龙也是一阵皱眉：“不对，咱们算计得绝没有遗漏，他们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我也搞不明白。”陈安说。 这次围猎当然是一个陷阱。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这群黑蛮，不过知道它们是过路客，等蛮王的伴侣产崽之后就会离开，所以并没有理它们。 等古崖部族成立，他们感受到了威胁，才开始琢磨利用这群黑蛮来作文章。 陈大龙探查得很明白——蛮后已临产，所以独自住在山洞里，蛮群也因此分成了两支。这倒倒不是为了望风站岗，它们都是野兽，也没这种智慧。这纯是兽群中地位使然。 地位高的黑蛮才有资格陪蛮王一起守在山洞附近，地位低的黑蛮则被驱逐到远处，不许靠近蛮后。 于是陈大龙就以此定好了计，让这些地位低下的黑蛮打郭沉等人一个措手不及，蛮后听到蛮群的惨叫一定会受惊，也会冲出来。 这样郭沉就算安排得再好，也会因猝不及防而方寸大乱，到时必然大败。 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郭沉、李克、方项或李天雷中有人战死，而且这种可能性还相当大。 次一点的结果也是古崖部族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到时他们清泉一样可以借机猛攻，将之拿下。 按照算计，眼前这种古崖部族大胜的结局，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所以陈大龙直接懵了。 为避免跟黑蛮交手，陈安带队到场很晚，所以没能看到方项那惊人的一枪，所以怎么也弄不明白。 而且因为李克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他也没机会跟着打扫战场，没能看到那头蛮后的伤处，就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实力。”陈大龙喃喃自语。 另一边，古崖部族的众人也回到了寨中。 虽然大家几乎人人带伤，有人伤得还不轻，但终究是去了多少人就回来了多少人，完全可算是一场大胜。 族人们拥了过来，有人帮着搀扶伤者去医治，有人帮着卸车。 眼见一次猎获了这么多黑蛮，大家都兴奋不已，李芽儿则只关心方项，跑过来问长问短。 搞得成高想靠前跟大哥说几句话都抢不上。 郭沉上前将两人打发走，示意李克、方项和李天雷跟自己来到屋里，把门一关。 在战场上说陈安背叛的事时，他也避开了族人，因为怕他们沉不住气。 现在就剩下了他们四个核心层，郭沉也不避讳了。 “那些蛇是真的，也确实是当时刚被杀的。”郭沉说，“但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这不对头。” 李克说：“这些蛇应该是陈安早就准备好的，用来当借口。” 李天雷气愤地说：“卑鄙，真是太卑鄙了！族长，这事咱们可不能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郭沉说。 “可也不能莽撞。”李克说，“这件事明眼人虽然一看就明白，但无凭无据的，咱们难占得上理。除非打算把清泉部族推平，不然就不能轻举妄动。” 李天雷不能理解，李克就给他解释了一遍： 如果无凭无据指责他们，然后杀了陈安父子，吞并了清泉部族，那清泉族人就会不服，心里存着芥蒂，迟早会作乱生事。所以现在要动手的话，就得做将整个清泉部族灭族的打算。 不想灭族，只想收服的话，就得找到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证据再收拾陈氏父子。 第22章 生意人 这次围猎的战利品，运了几次才全部运回来。 一次猎得这么多食材，狩猎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外出，古崖部族上下沸腾，都忙了起来。 这个时代没有冰箱冰柜，储存食物就是个大难题。不过古代先民在那时都能想出各种办法，这些来自旧文明的遗脉更不可能被这种事难住。 最简单就是切割之后晾晒风干，使其脱水变成肉干，再复杂一点的工艺则是烟熏和腌制。 这些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都是生活必备的技能。 这次大胜固然鼓舞人心，但也有令人担忧的方面，其一就是清泉部族的虎视眈眈，其二就是方项的异能一直没恢复。 这让郭沉很是担忧。 现在的古崖部族实力已经十分强大，少了方项的异能其实并不影响什么。但郭沉的担忧并不是出于为了部族的公心，而是单纯的私心。 他没有儿女，在心里却早将方项当成了儿子。 他见不得儿子吃亏。 清泉部族暗中使绊的事，不知怎么在私下里传开了。大家虽然明里不说，关上门却都要骂上陈家父子几句，咒他们不得好死。 也正因此，原本多少还有些隔阂的两族人渐渐真的融到了一起。崖山人再不去抱怨族长对古木人太好，古木人也不再怀念当初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而把心思全用在了防备清泉部族和骂陈家父子上。 对古崖部族来说，这是件好事。 这天郭沉陪方项对练过后，带他回自己屋里一起吃饭。 一边吃，郭沉一边问：“异能还是不行？” 方项摇头：“那次之后，就一直使不出来。” 他抬起左手意念发力，但掌心只是有淡淡的银光浮现，却并不化成平面圆轮。 “别急，兴许慢慢就好了。”郭沉说。 方项点头，假装不在意，其实心里很是焦急。 这项异能刚觉醒时，他只当它是鸡肋，但当圆盘变化为圆轮，生成了沙漠之鹰后，他才明白这可能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异能。 人类之所以能成为世界的主宰，靠的正是武器。自人类生出智慧开始，制造武器的脚步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如果说他的异能可以生成冷兵器，进而再生成手枪，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它继续进化的话，就能生成步枪，大炮，甚至是某些可怕的大杀器？ 这些武器在这样的蛮荒时代有着怎样的意义，恐怕没人比他更明白。 如果这异能就此消失，那简直是可惜至极。 郭沉看出了他的假装，于是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看李克？”他问。 “可以信任。”方项说。 “具体说说？”郭沉问。 方项想了想，说：“一开始我发现关于清泉算计咱们的事是他散布出去的，还有点担心，但后来就明白，他的用意其实不坏。他是想树立一个外敌，这样部族内部就更容易团结起来，两族的隔阂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消融。” 郭沉点头，对方项的回答很满意。 “他擅长算计，是个精明人。”郭沉说，“难得的是：他的精明是真的精明，所以才能狠心将自己儿子排除在族长继承人之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我才愿意吸纳他进咱们部族。他来之后，果然也起到了好的作用。陈安的儿子陈大龙则不同，他是假精明，这种精明早晚会害了他。像先前挑拨李天雷这件事，就极不明智。他根本没看透李克这个人，盲目出手，却正中了李克的下怀。我不是说李克有坏心思，他脑子里想的其实全是怎么能让古木部族真的融进来，因为这才是对他们族人——尤其是李天雷最有利的结果。所以一开始，李克就看透了陈安的计，但他不说明，为的就是让这个外敌暴露出来，成为两族融合的催化剂。所以李克这个人不但无害，反而是一位极好的帮手，只是你得知道怎么用他，又怎么防他。” 方项点头，然后微怔，心说最后这一句话怎么有股教育接班人的味道？ 正吃着饭，有人来敲门，开门一看，是付君伟。 葛大洪、王火和付君伟三人不大擅长战斗，但治理内务却是一把好手，所以郭沉平时经常把管理部族小事的权力放给他们三个，这三人也算是部族的核心层成员。 见他过来，郭沉急忙热情招呼，让他坐下。 付君伟没坐，冲着方项鞠了一躬，搞得方项有点不知所措。 “我要向你道歉。”付君伟真诚地说，“一开始，我觉得你身上充满了疑点，所以曾反对让你加入部族。但经过这一段日子的观察，我发现是我错了。” 方项笑了：“原来是这件事。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付君伟说：“这件事还请你谅解。我并不是出于私心，对你有什么意思，而是为部族考虑。” 方项说：“我根本没怪过你。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必须要谨慎细心。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不过你和王火都有不周到的地方——弱者就弃之不管，强者就不问出处，他的做法当然危险。但见到弱者就放下戒心，这也不好。因为作恶这种事与实力无头，弱者也可以是奸细。” “你说得对，我今后要注意改正。”付君伟如释重负。 方项又安慰了他几句，两人之间的事终于翻了篇。 正在这时有人跑进来，说寨子外面来了个奇怪的人，指名要见族长，说是来做生意的。 方项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生意人存在，一时有点好奇。 他跟着郭沉一起出去，来到了围墙上。 寨子大门五十米左右处站着一个身穿长袍的人，光头无发，头脸上纹着黑色的简单图案，没有眉毛，纹了个黑眼圈。 方项觉得这家伙的妆扮有点像是过去唱死亡重金属的摇滚歌手。 不过他身上的长袍很是吸引人，因为那并不是兽皮缝制，而是粗布制成的，手工看上去还不错。 过去时候，穷人穿布衣，富人穿皮草。但到了这个时代就不同了，皮草是寻常货，布料才难得一见。 光凭这件袍子，就说明这人来头极不一般，更别说他只身一人行于末世荒原，说没点惊人的本事，谁都不信。 “我是古崖部族的族长。”郭沉冲他说，“你要跟我们做什么生意？” 那人抬头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刀，缓缓开口：“异兽精华要不要？” 郭沉听到这话心里一跳。 别的东西他可能不会动心，但异兽精华却绝对能让他乱了方寸，因为这东西或许是重新打开方项异能的钥匙。 第23章 异兽精华 “开门，让他进来。” 随着郭沉下令，守门人转动绞盘，升起了沉重的木门。 光头并没有弯腰钻进来，而是等木门升过自己头顶的高度，才缓步走了进来。 他这种做派让一些战士们心里觉得不快，于是抱着膀子站在那里，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光头视若无睹，全不把他们充满恐吓意味的神情放在眼里。 郭沉和方项走下围墙，来到他面前。 “先看看货吧。”郭沉说。 光头背着一个粗麻布做成的包，此时拿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淡银色的圆丸，看起来和方项吞食掉的异兽精华一模一样。 “能让我看看吗？”方项问。 光头毫不在意地将异兽精华丢了过来，方项一把接住。 这东西入手后，他就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好形容，有点像是第六感。 而当他将其丢回给光头后，那种奇妙的感觉就消失了。由此他能判断，这东西应该就是异兽精华。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吞食过异兽精华，所以体内留有相应的力量，在近距离接触下，就能与其生成某种共鸣，用以判断真伪。 “东西应该是真的。”他小声对郭沉说。 “你是哪里人？”郭沉问。 “与你无关。”光头说，“这生意做还是不做？” “你想要什么？”郭沉问。 “十个二十岁以下的健康女人。”光头说。 一听这话战士们不干了，松开了抱着的膀子往前凑，瞪圆了眼睛一脸要干架的意思。 郭沉摇头：“这不行。说其他的条件吧。” 光头盯着郭沉，突然咧嘴邪性地一笑，问：“你是进化者？” 郭沉点头：“是。” “那咱们可以打个赌。”光头说，“跟我打一架，如果你赢了，这东西归你；如果我赢了，你跟我走，给我当奴隶。” 战士们眼里冒火，直接嚷嚷着向前来，将光头围住，眼看就要动手打人。 光头毫无畏惧，看也不看他们，只是盯着郭沉，用目光挑衅。 李克这时带人走了过来，大声说：“我跟你打！” 光头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是族长？” “不是，但……”李克说。 没等他说完，光头已经不屑地转过了头：“那就给我滚远点。” 李天雷大怒：“混账东西你说什么？” 光头也不理他，只是问郭沉：“你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郭沉示意众人散开，对光头说：“但你来得莫名其妙，我得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又为什么到这里跟我做生意。” 光头冷漠地说：“我是个行商，走到哪里就把生意做到哪里。” “在荒原里一个人行走？”郭沉问。 光头点头：“所以我会经常和一些强者打赌，好让自己身边随时能有代我送死的人。” “明白了。”郭沉点头，“我跟你打。” 方项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这人怪得很，您……” 郭沉笑笑：“没事。这事跟生意无关——身为族长却不敢接受挑战，那很丢人的。” 方项知道根本不是这样，他明白郭沉是为了自己才接受挑战。这让他心里感动，也让他满心担忧。 末世荒原是处处充满危险的死亡地狱，光头能只身行走四方，足以说明他的实力与能力。方项怕郭沉会败给这人，所以他挺身而出：“我跟你打！” 光头冷冷摇头拒绝了他，郭沉笑着拍拍他肩膀：“怎么，你对我没信心？” “不是……”方项想解释，却被郭沉阻止了。 战士们都血气上涌，纷纷喝骂大叫，说这光头不知天高地厚，说族长一定会好好教训他。光头沉默不语，只是把背包在原地放好，再把长袍叠好放在其上。 长袍之内是赤着的上身，结实的肌肉棱角分明，即使是族中最强壮的战士看了这身肌肉，也不免要自惭形秽。 强者自会得到尊重，所以战士们纷纷住嘴，不再用言语污辱这个主动上门挑战的家伙。 很快，一片场地被清理了出来，古崖部族的族人纷纷跑了出来，围着比武场站成一个大圈子，不住给自家的族长呐喊助威。 “你不怕我让族人一拥而上将你杀了？”郭沉问。 光头咧嘴露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笑容：“你可以试试。” 郭沉脱去了上衣丢给站在圈外的方项，然后摆出了格斗的架势：“来吧。” “你来。”光头什么姿势也没摆，站在那里冲郭沉勾手。 他这种故作姿态的举动，引来了众人的一片嘘声。 嘘声中，郭沉移步向前，先用虚招点了他几拳，光头轻松地偏头躲过，并不还击，只是用轻蔑的目光看郭沉。 郭沉知道这只是对方的战术，所以并不被这种目光激怒，保持着冷静，不断出拳试探。 以前方项没有格斗经验时，看拳击比赛时碰见那种老是出虚拳的就会觉得烦。 可现在他已经明白，那种拳并非毫无意义，而是一种试探。 试探的目的，是了解对方的深浅。 格斗经验不足的人，往往对方一动自己就动，这样的人不足为惧，攻击者完全可以随便出手，不用怕被反杀。 但对方如果是高手，就不会随便乱动。 光头显然是高手，这点郭沉不用试探也能明白。所以他想探查的主要是对方的速度与反应能力。 从他几次出拳试探的结果来看，光头的反应很快，往往是他这边一动，光头就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不会对完全不可能击中自己的拳做出反应，只会躲避那些能碰到自己的拳。 对方躲闪的速度也不慢，虽然是根据自己出拳来做反应，动作比自己慢半拍，但每次都躲得很及时。 而且躲闪的动作幅度都不大，刚好能躲过自己的拳，又不会让身体重心偏移得太厉害。 大致了解后，郭沉开始了进一步的试探。 这一阶段他出拳开始变重，速度也快，看起来好像是真打，其实随时都能做到收发自如。 这阶段试探的目的，是逼对手移动和防御，就此了解对方移动的速度，步法特点，以及防御技术与防御力如何。 光头动了起来，速度一点不慢，移动时身体重心不变，一直稳定得很，有些躲不开的拳他也能用手臂挡下，没吃半点亏。 同时，他也展开了适度的反击，用以试探郭沉的实力。 两人这么斗了一阵子，渐渐都了解到了对方的深浅，终于开始全力出手了。 第24章 愤怒 随着战斗变得激烈，众人的热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不住地呐喊助威。 渐渐摸清对方深浅的两人全力出手，战术与技法层出不穷。 对于方项来说，这是一次很好的观摩机会。因为一直以来，他看到的只是郭沉或李克与兽类搏斗时的打法，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高手间的拼杀。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从这一战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经验，受益良多。 不过他越来越发现，随着对战时间推移，郭沉开始渐渐走下坡路。 两人虽然都中了对方好多拳，但光头越战越勇，迎着郭沉的拳头向前逼近，郭沉却开始畏手畏脚，许多时机就在眼前却不敢出手，错失良机，躲避的次数明显增加。 方项明白，这是因为光头的拳头更强，杀伤力更大。 和电子游戏中不同，现实之中的防御并不是万能的，也同样会消耗体力。 人体终究有极限，再强的人也不可能无限次数地承受重击。 就像方项的拳头虽然能打凹钢铁，但攻击硬物的同时自己也会受损，这样的损伤如果不断叠加，拳头会受伤，甚至是残损报废。 郭沉开始频频使用躲避动作，是因为他不敢再硬挡对方的拳头。而光头开始如此大胆地进攻，是因为他完全不怕郭沉的拳头。 对方的攻击力不足，即使中了几拳，也不必在乎。 方项感觉不妙。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光头的攻势变得更加狂烈，而郭沉的脚步却开始变慢，无法有效躲闪，于是只能硬防，这样十几拳下去，郭沉的防御终被攻破，连中了好多拳，身子摇晃，脚步踉跄。 大家再叫不出声，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盯着场上的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如果郭沉输了怎么办？ 是履行诺言还是大家一拥而上将光头拿下？ 前者不必说，后者一样也会对古崖部族造成极沉重的打击。届时人们对族长失去信心，而耍赖反悔则会因此成为正确的选项。 维护道德其实并不是为了维护道德，而是维护一种集体的行为风范。 这风范是一种坚持，更是一种凝聚力，是组成集体的个体不会堕落的保障。 如果它崩溃了，这个集体也必将走向堕落，最终毁灭于堕落。 前景一片黯淡，所有人都不再乐观，心头沉重。 就在这时，郭沉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破绽，光头一拳重击打在他侧肋上，方项竟隐约听到了骨裂的轻响。 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恨不能冲上去替郭沉挨这一拳。 光头越发疯狂，连续数拳左右开弓重击郭沉两肋，郭沉不得不沉下身子，躬着腰，坠下两肘用手臂格挡，被打得如同风雨中的小舟。 光头则趁他放松对头部保护的时机，立刻重重一记平勾拳扫向他的太阳穴。 如果击中，这场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郭沉却突然以一种与先前完全不相符的速度拧腰一闪，接着起身一拳重重击在光头的下巴上。 光头的脑袋剧烈地一晃，接着踉跄几步后退，然后身子一软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郭沉站直了身子，长出一口气，高高扬起了拳头，宣示着自己的胜利。 族人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纷纷高呼大叫着族长威武，个个兴奋无比。 方项也没想到竟然会有第三个选项，那就是战胜对手。 他兴奋极了，但也知道郭沉的胜利来得极不容易，是利用经验与战术骗过了对手。 如果不用战术，郭沉绝赢不了这一战。 他急忙过去将郭沉扶住，假装是兴奋拥抱，实际却是帮郭沉站稳。 那几下肋部的重击，一定让郭沉受伤不轻，现在他只是在族人面前强撑而已。 光头晕了一阵后，摇晃着站了起来，但脚步还是不稳。 “你赢了。”他倒也干脆，直接将异兽精华丢了过来。 方项抬手一把抓住，一指大门：“慢走，不送。” 光头没再说什么，费力地穿上了长袍，背起背包向外走去。 守门人故意只将门拉起一半，光头弯腰钻了出去，不久后就消失在远林中。 郭沉在族人们的欢呼中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屋里。 方项一直扶着他，假装是勾肩搭背和他亲热，不让族人发现自己是暗中搀扶。 李克却看得明白，急忙跟了进去。 关上门后，李克才责备郭沉：“你这也太胡来了！万一真输了可怎么办？” 郭沉笑笑：“这不是赢了嘛。” 李克过来检查，一边检查一边说：“可代价太大了。疼不疼？应该是两边都断了几根肋骨。” “养一阵子就好了。”郭沉说，“反正族里还有你。” “不值得这么冒险。”李克摇头。 “吃了吧。”郭沉冲方项说。 方项的眼圈红了：“族长，我知道您全是为了我……” 郭沉笑笑：“我是为了族里。族里能出一个变异者不易，能出一个拥有强大异能的变异者更不易。如果这东西能让你的异能回来，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吃吧。” “吃吧。”李克也说，“别辜负了族长一番心血。” 方项红着眼圈点头，把那枚异兽精华吞了下去。 可异兽精华刚一进入胃里，他耳边就有呢喃之声大作，接着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张口就将那枚异兽精华呕吐了出来。 那东西掉在地上一阵滚动，表面几道银色的纹路裂开，露出了里面黑色而腥臭的液体。 郭沉和李克一时大惊，李克急忙拣了起来，凑到鼻子边一闻，脸色就是一变：“有毒！” 方项擦了把诞水过来看，见那裂口极为整齐，边缘有好几几道银色的细丝蜷曲。 那不是异兽精华的纹路，而是一种同色细线。 裂口整齐说明是人为用刀剖开的，银线自然就是用来缝合的。 这枚异兽精华虽然不假，但却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在里面下了毒。 郭沉大怒：“这个王八蛋是来害我们的！快，派人去追，把他抓回来！” 如果方项不是突然反胃呕吐，等这枚异兽精华被他吸收，那就是神仙难救，必死无疑。 想到自己拼着受伤打了一场，赢回的却是一枚毒丸，郭沉就气得七窍生烟。 而且方项对他而言就像儿子一样，他怎么受得了有人害自己儿子？ 李克沉着脸说：“我亲自去！” “我去吧，李叔你防备有人偷袭部族！”方项转身就冲了出去。 郭沉和李克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这样做才最稳妥，于是急忙大声提醒他小心。 方项没让人转绞盘开门，直接跑上高墙一跃而出，把族人弄得很是纳闷，不知他这是发什么疯。 想到郭沉被人愚弄，方项就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一时全力以赴疾追而出，不久后就看到了光头的背影。 第25章 异能重启 光头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头也不回向前飞跑。 看那动作，一点也不像先前受了重拳晕厥过的样子。 由此使方项明白，这人其实是故意输给郭沉，好把那枚异兽精华送出。 郭沉伤得不轻，短时间内只能修养，无法动手，否则就会加重伤势，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不是魔王暗中出手，自己肯定会消化掉那枚异兽精华，然后毒发身亡。 古崖部族同时失去两位高手，在这样的打击之下一定方寸大乱，如果这时有外敌攻来，古崖部族只怕会一触即溃。 好毒的手段，好狠的计！ 方项越想越怒，忍不住大吼一声：“有种站住！” 听到他的声音，光头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只有方项一人追来，眼中一时惊愕，随即向着一片密林冲去。 方项追进林中，却发现对方并不是想利用这片林子逃走，而是在密林深处停了下来，将背包和长袍都挂在了树枝上。 “你怎么没死？”光头转过身，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问。 方项冷着脸走向前，问：“是谁指使你的？” 光头笑了：“没死也不要紧，我亲手杀了你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突然向前冲来，眼里寒光闪烁，并不试探，直接全力展开攻击。 方项虽然也经常和郭沉、李克对练，但再真实的对练也完全没办法与实战相比。 面对全力出手，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时，方项才知道人类间真实搏杀的样子。 他凭着超呼吸将身体各项机能提升到了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毫不犹豫地与光头对攻起来，着实与光头狠拼了几拳。 他的拳头极为有力，光头挨了几下后也感到吃不消，于是不敢再与他对拼，而是采取了游斗战术，引着方项出手攻击，不断消耗方项的体力。 方项满心都是怒火，人被怒气冲昏了头，根本没去仔细思索，盛怒之下出手极重，不知控制，所以对体力的消耗也极大。 这么打了半天，对方没挨几下有效攻击，他的力量却被大量消耗，速度也不如先前了。 光头这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突然转守为攻。 体力消耗严重的方项几乎重复了郭沉之前的困局，躲闪不及时，防御没力量，在对方的猛攻之下节节败退，受了好几下重击。 如果不是他仗着年轻身体状态好，恐怕早就被打倒在地了。 “真不知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忌惮的。”光头摇头嘲讽，“你这本事也不成啊！” “是谁指使你的？”方项红着眼睛问。 “无可奉告。”光头说。 “你到底是谁？”方项问。 光头显然没兴趣继续和他废话，脚步后移退到了树边，从长袍内里取出了一柄短刀。 “亲自把你的头交到雇主手里，应该能得到更多的报酬吧。”他笑容阴森缓步向前，丝毫没将方项放在眼里。 方才他故意不用武器，一个目的就是主动引导对方陷入一个反应误区，被他带节奏，不用武器而与他拳斗肉搏。 另一个目的就是消耗方项的体力，让其在自己真要下杀手时无力逃掉。 看到对方手中短刀反射的寒光，方项终于冷静了下来。 自己先前被愤怒冲昏了头，不仅选择了完全错误的战法，还忘掉了生死之战中最重要的东西——武器。 赤手空拳难敌武器在手，这一点他本来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认识，可方才的怒火却让他忘了一切章法与判断。 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今后不论遇到怎样令人气愤的事，都要压住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才是人类最容易却也最难拥有的最强武器。 他把呼吸的节奏放缓下来，把全部精神集中于左手掌心，然后闭上了眼睛，回忆着初得异能时的感觉。 淡淡的银光开始自他掌心浮出，慢慢传到了指端，于虚空之中彼此呼应，却难以形成什么具体的事物。 方项并不焦急，他放松全身，原地站定，只抬起左手，默默感应。 光头一怔，随即冷笑：“这么快就认命了？” 方项不语，只是追寻着那种感觉。 “予人方便，自己方便。”光头说，“既然你这么配合，我下手时会利索一点，不会让你感受到一丝痛苦的。” 他不紧不慢地走来，手里的刀低垂。 冥冥中有一种飘渺的力量环绕着方项，他用平缓的呼吸调整着身体的状态，尽量去迎合那种力量。 这就像是钓鱼，越是有大鱼上钩越要沉稳冷静，不急不躁，慢慢地、时急时缓地引它，消耗它的力量，消磨它的意志，在最关键的时刻才提杆拉它出水。 那一丝飘渺渐渐变得真实，方项也终于完全找回了那时的感觉。五根手指上的淡淡银光连为一体，再度化成了那圆盘。 一道缝隙出现，将圆盘一分为二，圆盘就化成了中有间隔的圆环——从形状上更准确地说，应该叫圆轮。 方项笑了，他低头看着圆轮，却发现右半边上白线勾出的图案与原来大为不同。 但此时光头离他只有五米远了，他来不及去惊讶或疑惑，抬右手就将那把武器取了出来。 那是一支短管左轮手枪，黑色的枪身，棕色的木制握柄，握在手里手感不错，只是那短小的枪管让它看起来显得有点可爱，却不是可怕。 因为不是沙漠之鹰那种鼎鼎大名的手枪，所以方项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不过这枪看起来多少有点眼熟，似乎老港片里警察就用这种枪。 在剧里许多警察称它为“点三八”，因为它的口径是0.38。 方项记得老港片里警察经常会抱怨：人家匪徒用的是AK，我们只有点三八，怎么打得赢？ 方项不明白为什么异能重开后武器会发生变化，他也没时间去琢磨这个。 左轮手枪并不难用，它没有什么保险机关和复杂的设计，压下撞针，枪就处于待击发状态，方项举枪对准了光头。 见方项突然变出了一件奇怪的铁器，光头一愣。但因为那铁器过于小巧，又让光头丝毫没有在意。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件用来远距离抛掷的武器，类似锤子或飞斧。 看这东西设计得这么精美，他就知道它一定不实用，于是笑问：“怎么，这就是你的异能？变出东西来砸……” 在他说着废话的时候，方项开了枪。 就算是点三八，子弹击发时一样有爆炸的声响，在不知火器为何物的时代里，这就像是惊雷。 第26章 绝岭行脚商 这次举枪射击时，方项并没有那种人枪合一，我即枪神的感觉。 但此时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四米远，在这种距离下，方项并没有射偏多少，子弹击中了光头的右胸偏肩膀处，扬起一片血花。 打击来得太快太强，反而就没有多少痛苦，光头踉跄退了几步，惊愕地看着方项手里的武器，这才知道这奇怪的东西有多可怕。 方项清楚这把枪的威力有限，所以果断地连续射击，又开了四枪，其中一枪打空，两枪打在光头的两条大腿上，另一枪击中了其腹部。 方项之前曾在网上看过一个外国的警务节目，里面直接有警察向歹徒开火的镜头。而与影视中的人中枪即倒不同，那些歹徒往往身中数枪还能举刀冲向警察，又或是钻进车里开出十几米远。 他甚至看到过子弹直接命中歹徒的心脏后，歹徒还挣扎反抗好几秒，然后才不支倒下。 因为人体是个复杂的组织，除了直接破坏大脑外，任何一个脏器受损，都不可能让人立刻死亡或是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所以他一点不敢大意，力求先彻底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他的这把点三八载弹量是六发，他一出手就直接用去了五发，不可谓不谨慎。 在他这种谨慎的打法下，光头失去了所有反击的机会，踉跄着摔倒在地。 方项学着电视里警察的样子，一边用枪指着对方的要害，一边走过去一脚将对方手里的武器踢飞。 光头身子颤抖着，眼神惊恐地盯着方项手里的枪，艰难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想活，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方项退步与对方拉开半米左右距离，用枪指着他的头。 影视里好多人都喜欢用枪顶住对方的头，而这一点除了给对方夺枪反抗的机会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样的电影方项看过不少，所以吸取了教训，没做出这种傻事。 枪的厉害之处在于可以远距离杀人，合格的枪手应该懂得保持优势。人为地拉近与目标的距离，那等于是自废武器优势。 许多人都会说自己不惧死亡，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勇敢与强大，但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时，才会知道自己对与它到底有着怎样的态度。 光头杀过许多人，自以为见惯了生死，早将其置之度外，直至此时伤口汩汩流血，剧烈的痛苦折磨着自己的神经，他才真正意识到死亡意味着什么，才真正了解了自己。 他全身冒起冷汗，先前的桀骜姿态不复存在。他的呼吸变得极为急促，眼里再没办法绽放强者的光。 “别杀我。”他下巴颤抖着说，“不然你会后悔的。” 方项朝他左肩头又开了一枪，新的痛苦与对死的恐惧令光头发出惨叫，痛哭流涕。 枪已经空了，但光头自然不懂这些。所以方项继续用枪指着他，冷冷地问：“是谁？” “我不能说。”光头惊恐地摇头，“如果我出卖了雇主，我就违背了规矩，那惩罚会让我生不如死。” 他挣扎着抬手指向背包：“那里有我的全部家当，我都给你。你放我走吧，我保证永远不再回来！” 方项沉默不语，只是用枪指着他的头。 光头崩溃了，哀叹着说：“是清泉部族，陈氏父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方项问。 “我是‘绝岭’的人。”光头说。 方项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于是再次追问什么是绝岭。光头这才意识到面前人只是一个荒原小部族中没见过世面的异能者，所以把关于绝岭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 末世荒原之中，并非只有百人共存的小部族存在。在更远的地方，还有着更为强大的人类部族。 小有上千大有近万人的部族，如星般点缀在广袤的末世荒原之中，其中有些势力极为庞大，不但组建起狩猎队将周边清理出一片净土，种植庄稼发展畜牧，甚至还会攻打其他部族，俘虏外族人为奴，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绝岭，就是其中一个谁都不敢忽视的势力。 它拥有三个人口过万的部族，其内进化者与变异者无数。像古崖这样的小部族，它只会视之为蝼蚁，根本不放在眼里。 光头是绝岭中的行脚商人之一。 虽然名为商人，但做生意只是他们的副业，他们的主业是为组织探查境外周边，探寻资源。同时，他们也等于是绝岭散出的暗哨，随时盯着势力之外广阔荒原中的风吹草动。 方项听得怔住。 光头的话令他心潮起伏。 如果人类还有这种大型的集体存在，那么恢复文明就只是迟早的事。这让一步从文明世界迈进了蛮荒的方项，重新燃起了过上幸福生活的希望。 如果在近处就有这样的人类社群存在，那么在更远的地方，或是旧日文明残存更多的地方，会不会有城镇与国家存在？ 一切皆有可能！ 见方项一阵出神，光头还以为他是怕了。 “年轻人，你的实力不差，异能更强，像你这样的人才，绝岭向来很重视。”他用最诚恳的语气费力地说，“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可以帮你引荐。如果你去了绝岭，说不定能得到岭主的亲自接见，到时像这样的小部族，你想要几个岭主就会赏你几个。但如果你杀了我，你就成了绝岭的敌人，你要面对的就是无止境的……” “绝岭在什么地方？”方项打断了他的话。 光头笑了，他以为方项动心了，于是摇头说：“我不可能告诉你，因为告诉了你我就死定了。你想去那里的话，就只能靠我……” 方项收起了枪，默默无语地走到树旁，摘下了背包。 “都给你，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我……”光头以为自己安全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很累，很倦，早就想沉沉睡去，现在精神一放松，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方项检查背包，发现了几个油纸包，里面是一些粉沫，似乎是什么药物。 除此之外，则是一包包的金粒。 那些金粒有大有小，形状并不规则，就像大颗的沙子一样。 这样的纸包有五六个，方项掂量着觉得怎么也得有半斤重。 末世的荒原中，商业活动几乎绝迹，就算有也不过是以物易物，纸币固然已经不复存在，金银等贵金属也成了无用之物。 而光头将之视为家当，自然说明在那些大型的部族之中，仍有货币与贸易存在。 越是接近现代文明的事物，就越能让方项生出亲近感。此刻他不由无比向往远方的世界，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那些能让他重温旧日文明的大部族。 第27章 磨练技艺 除此之外，背包里就只有一包肉干和一个长筒保温杯。 保温杯自然是文明时代的遗物，虽然已经磨损严重老旧不堪，自然也不可能保温，但杯盖还可以拧紧不漏水，实在是厉害。 方项又检查了长袍，发现内里有一个暗兜，里面还藏了一小包金粒。 另一边则有一个用来挂短刀的皮带装置，可以不露痕迹地藏起半米长的短刀来。 方项拎着背包走过来，见光头沉沉睡着，就踢了他几脚。光头一动不动。方项俯下身探他鼻息，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方项将耳朵贴到对方胸口，也并没听到心跳声。 估计可能是击中对方腹部的那一枪起了作用，让对方因失血过多而慢慢死去。 方项不由有些后悔，觉得不打那一枪就好了。 可他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杀了光头，留一口气让他招供就好，怎么能想到光头会招出对自己这么有用的信息来？ 他又仔细地翻了一遍长袍和背包，并没找到地图之类的东西。 于是寻找绝岭的希望就彻底落了空。 方项一阵怅然若失，将光头的刀找个地方埋了，带着光头的长袍和背包回了部族。 至于光头的尸体，则完全不用在意。因为用不了多久血腥味就会引来野兽，将其吃个干净。 族人们见他带回了光头的长袍和背包，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人当即一阵欢呼。 可有人却皱眉觉得不妥，认为对方已经痛快认输离开了，何必要追上去杀人抢东西？ 郭沉看出了这些族人的心思，当即将光头的阴谋算计说了出来。听到光头竟然用下过毒的异兽精华害人，族人义愤填膺，一个个破口大骂，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到尸体再砍上几刀。 李克趁机在私下里给族人们又做了次思想工作，但并没指明是清泉部族，只说外面总有人看不得他们好，所以大家一定要团结。 族人们深以为然，不再有任何人敢说一些有损部族团结的话，都同仇敌忾，团结一致防备着外敌。 郭沉屋里，他和方项相对而坐。 “你的异能是不是恢复了？”郭沉急切地问。 “您怎么知道？”方项问。 郭沉笑了。这回答代表他猜对了。 “那家伙的实力比我还强。”郭沉说，“如果你的异能没恢复，顶多能把他打成重伤，但杀不了他。” “异能是恢复了，但没有上次那么强。”方项说，“所以我觉得上次可能是……异能的最终状态吧。它的到来是个意外，可能是为了给我个目标吧。想要达到那样的高度，我还需要刻苦练习。” “熟能生巧。”郭沉说，“天赋只是一道门，刻苦练习才是往深里走的路。” 他因方项异能恢复而开心了一阵后才问：“是清泉干的？” 方项点头。 郭沉叹了口气：“可惜还是没有直接的证据。” “所以这种事也只能让李叔在私下跟大家渗透。”方项说。 “不急。”郭沉说，“他们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而我也需要时间养一养伤。” 方项犹豫了一会儿说：“师父，我想出去走走。” 郭沉点头：“去吧。” 方项摇头：“我的意思是到更远处，去探索广阔荒原。” 郭沉一下怔住：“你……你要离开？” “我从那人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方项说。 他将光头的话学给了郭沉，但隐瞒了“绝岭”的事。这个组织的势力实在太大太强，而他杀了它的人，他怕郭沉知道后会担心。 郭沉也是第一次知道外面竟然有这种规模的部族，一时吃惊不小，犹豫再三，虽然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你想去就去吧。大鱼不应该被困在小水塘里。不过外面天地大，风险也大，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方项点了点头，说：“等您养好了伤我再走。这段时间，您正好再多教我一些。” 郭沉应下后，趁方项不注意，拭了拭眼角的泪。 儿子长大终是要离开父亲身边的。 你为他付出的一切，本来的意义就是要让他走得更稳，走得更好，也走得更远。 所以每一个父亲都要学会看透，都要学会放手。 时已入秋，天气眼见着慢慢转寒，不适宜远游。再加上郭沉的骨伤总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康复，所以方项决定开春之后再走。 小部族并不掌握种植的技术，蔬果类的食物全靠老天赏饭，所以没有秋收的忙碌。 但却因此有了越冬的担忧。 虽然有了上次大胜的收获，但古崖部族还是按过去的传统进行了几次大型的秋猎，在入冬前积攒了不少肉干。 采摘队也很忙碌，每天都外出采摘，带回大自然赠予的各种蔬菜果实。 除了坚果类之外，其他都要经过一定手法处理，以便冬季储存。其中一些水分大的菜被送入了地窖里，放在一排排架子上，看起来颇有点超市货架的感觉。 这也让方项想起了电视剧里偶尔看过几回的北方农村存越冬白菜的镜头。 这些旧回忆，也让他更渴望去更广阔的天地见识，看一看人类的文明到底还残留有多少，有没有可能给自己一个大惊喜。 他有几次做梦梦到自己来到了首都所在的位置，看到的是水泥的城堡和持枪的军人。 他走入城堡，看到了奔驰而过的汽车，坐在冰淇淋店里的年轻人，玩着手机的孩子和赶公交上班的中年人。 这些原本平平无奇的生活，在现在的他看来是如此幸福，简直像是天堂。 天气渐渐寒冷，人类忙着储备越冬食物，野兽也开始为过冬奔忙。 这段时间里，古崖部族一共受到过三次兽群攻击，有一次还是异兽群。 但别说部族里有方项和李克，就算只有李天雷一个，凭着三十多位成年战士的阵容，也足以挡住它们的攻击。 于是这三次攻击就成了三次馈赠。天地无情兽有情，长途奔行送肉来。 不知不觉，第一场雪落下，天气快速变冷。 不过好在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北方，只是近北方的地区，方项印象里自己过的一次最冷的冬天，最低气温也不过就是零下十二三度，不像真正的北方地区，动不动就能达到零下二三十度。 等待的日子里，方项并没有闲着。 异能不再给他枪神的能力，他就自己通过磨练来获得。为了让点三八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他每天都要练枪。 武轮——这是他给自己左手圆轮起的名字，因为他感觉这就是个电子游戏里的武器选择系统，应该不会有别的东西再生出来。 武轮除了生成了点三八外，还会自动为其生成子弹，一开始每天的上限是十发，后来增加到了五十发。 方项每天都会把配额用光，不断磨练自己的枪法，熟悉枪械的性能，利用大半年的时间，把自己练成了一个合格的枪手。 第28章 大包袱 开春之后，天气渐暖。 方项决定出发。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不光将枪法练得纯熟，超呼吸也没有落下。 格斗方面，他不光与郭沉、李克对练，还与李天雷和族中所有成年战士对练，为的就是增长经验，了解不同的格斗风格，以便能随时适应任何一种风格。 在他的刻苦修炼之下，他身体素质进步得飞快，如今启动超呼吸后实力已经完全不亚于郭沉和李克，多少还有所超越。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郭沉已经完全养好了伤，因为每天陪方项对练，所以搏杀技艺也变得更精湛了。 而清泉部族方面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因为前两次的失败而认了命，老实蛰伏了起来。 此时古崖部族的实力也已经不惧清泉的任何小动作，但方项却并没有因此完全放心。 临行前，他将郭沉带到了冷冻所外。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郭沉不解地问。 方项上前打开了那扇铁门，点燃火把后，带着郭沉参观了这座旧文明的遗迹。 面对百年前文明时代的遗存，郭沉目瞪口呆。 方项一路将郭沉带到了最下层，让他看了那些罐子和尸体。 “我就是其中之一。”方项说。 郭沉对他没有保留，他对郭沉就也毫无保留。他细说了自己的过去，也说出了自己醒来后的种种疑问。 郭沉最开始是震惊，但后来慢慢接受，就开始帮方项分析起来。 可他除了认识一些旧文明的文字外，对其完全一无所知，他的分析也基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论如何，你活下来了，还成了进化者，这就是件好事。”郭沉说，“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只是……” 他苦笑了一声：“我是应该将你视为晚辈，还是当成祖宗呢？” 论年龄，方项其实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郭沉觉得自己把他当成儿子确实不合适。 方项却一直没觉得这是问题。 他笑笑说：“我就是一个只有二十三年人生经验的年轻人，当然是晚辈。” 郭沉说恐怕自己得用上一阵子才能转过这个弯来。 方项带郭沉来这里，是因为觉得是这里更为安全，他建议郭沉将古崖山寨搬到这里来。 郭沉拒绝了。 一来他觉得方项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二来他觉得这里毕竟是地下，生活在这里不见阳光，有点憋得慌。 方项也没强求，只说万一遇到什么危难可以临时到这里躲避，郭沉答应了。 出发前一天，成高坐在床上直抹眼泪。 跟方项相处日久，他早将方项当成了亲哥哥。如今哥哥要外出游历，屋里就又剩下他一人，他心里难过。 方项知道这是个不安分的小子，总喜欢只身一人悄悄溜出去探险，也正因此，才会撞见昏迷的自己。 他安慰了成高一番，鼓励少年好好磨炼体格与技艺，这样早晚也能变成强大的战士，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大半年里，他也曾试着将超呼吸法教给成高，但却以失败告终。 他以为只是成高不适合练这种神奇的技能，所以又试着教给了许多战士，但无一例外，均不成功。 他甚至还将超呼吸教给了郭沉，但郭沉也没能练成。 对其他所有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无用功，除了不好好呼吸而让自己倍觉难受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这才意识到，超呼吸法很可能是魔王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为什么技能可以量身定制？ 他思索了很久，最后发现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的身体一定在冷冻的过程中发生了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必然自魔王，是他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适合这种技能的状态。 正是因为这种改造，自己的癌症才能无药而愈，经历一百年的沉睡之后醒来便能活动自如，如同睡了八小时好觉一样精神饱满。 但确定了这一点后，他却更加疑惑了。 魔王到底是什么人？ 他又为什么选中了我？ 梦中魔王曾说过，好好活下去就是对他最大的报答。这里又有什么玄机？ 方项不信自己是独得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会有一个了不得的魔王单纯地因为中意自己而主动赐予新生和力量，只为让自己活得更好、活得更长。 除非那魔王是自己的父亲。 但这种推测可也太扯淡了。 有时他觉得，也许自己对末世中人类的存在状态了解得更多，这谜就能自动解开了。 所以远行是必须的。 为了远行，他做了许多准备，但别人为他做的准备更多。 他还没安慰完成高，李芽儿就敲门进来了。 她抱了一个用兽皮做的大背包进来，放在桌上砸得桌子砰地一响。 “这都是什么？”方项吃惊地问。 “这是防寒的毛皮褥子，平时休息时用；这是兽皮睡袋，晚上野宿用；这是替换的内衣；这是腌好的肉干；这是吊床；这是……” 李芽儿将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摆在地上，摆满了房间的地面还有剩余。 成高都看呆了：“芽儿姐，你这是让我哥带着家去游历吗？” 李芽儿不理他，自顾自说着。 方项急忙摆手：“李芽儿，谢谢你，但真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李芽儿摇头：“你要是短途赶路，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但你是外出游历，不知道要走到哪儿，也不知要走多久，就得准备充足。” 成高忍不住说：“我哥背着这么个大包还怎么游历啊！累都累死了。” “你懂什么。”李芽儿说，“方项是进化者，跟你这种瘦皮小个子可不一样。” 成高争辩：“我不是瘦皮小个子！我只是还没长大而已！” “那就是瘦皮小个子。”李芽儿说。 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件长袍，双手递给了方项。方项接过抖开一看，是一件跟绝岭光头长袍样式有些相似的兽皮袍子。 这件袍子手工细致，比光头的长袍还好看，仔细一看针脚细密，制作者显然费了很大心血。 “这是你做的？”方项一时愕然。 李芽儿点头：“我觉得这种长袍挺好看，就照着做了一件。你穿上看看。” 方项心里一时感动，直接穿上了。 成高眼睛当时就亮了：“哥，真好看！又威武又……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好看！” 虽然没有镜子，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具体形象，但低头看看衣袖与下摆，方项就能有所感觉。 “让你费心了。”他忍不住对李芽儿说。 李芽儿说：“穿着好看就行。” 方项本以为接下来她会有话要说，没想到她转身就走了，走得一点不扭捏，搞得方项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第29章 双人成行 第二天一早，方项穿上了长袍，准备踏上行程。 郭沉反复叮嘱，只怕还有什么事没说到，拉着方项说到实在没话可说，还在那里想了又想。 李天雷眼圈红了，跑过来说了好多一定要小心谨慎的话。 成高被他这么一搞，又忍不住哭了。 部族里许多人都舍不得方项，被成高感染，在一边悄悄抹眼泪。 方项笑了：“大家别这样，我只是外出游历，又不是不回来。” “记得要回来啊！”许多人连声地叮嘱。 这时李芽儿背着那个大背包走了过来。 “怎么没带着？”她皱眉不高兴地问。 “东西也太多了，真用不着……”方项急忙解释。 “算了。”李芽儿说，“我背着就好。” 方项一怔，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李芽儿背着背包径直往大门走去，冲守门的喊：“开门，我们要走了。” “我们”？ 方项急忙追上去问：“李芽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陪你。”李芽儿说。 方项一时无语。 李克笑了。李天雷瞪大眼睛，低声问父亲：“爸，这是你安排的？” 李克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是这丫头自己的主意。” 郭沉先是一怔，随后又有点高兴，走过来说：“这也挺好。两个人互相关照总比一个人孤单着强。芽儿厨艺好，针线活儿也好，有她跟着，你吃穿就不用愁了。” 方项咧嘴：“可是……” “别可是了。”郭沉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一起去吧。” 方项说：“我毕竟是进化者，而且没牵没挂的。芽儿跟我走了，她家里怎么办？还是让她……” 这时李芽儿的父母也站了出来，表示自己完全同意女儿的决定。 方项急着解释外面有多危险，两人却只是一笑，说自己当然知道荒原的可怕，但既然人人都得面对这样可怕的荒原，历练总比不历练强；早历练总比晚历练强。 李克在旁添油加醋，李天雷则打感情牌，就连成高也忍不住替李芽儿说起了话。 当然，他不为别的，只是单纯觉得有个人照顾哥哥总比哥哥只身一人强。 其他人都明白小姑娘的心思，也乐于成其好事，于是纷纷表示赞同，齐齐开口来劝，搞得方项很是无奈。 最后郭沉强行拍板决定，就让李芽儿跟他一起去。 李芽儿站在门口回头催促：“别争这些了，走吧。” 于是方项只好带着李芽儿一起离开了部族，向远而去。 族人们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与他们挥手告别。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方项几次让李芽儿将大背包给自己背，都被李芽儿拒绝了。 一路行走，李芽儿什么也不说，沉默得如同一匹为远行浪子驮行李的马，绝不打扰方项半分。 但这让方项觉得有点窘迫，只好时不时找点话题来说，以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李芽儿却直接说：“方项，你不用没话找话，你累我也累。” 方项更加尴尬了，于是只好沉默。 又走了一阵，李芽儿主动开口问：“你是要去清泉部族？” “嗯。”方项点头，“我得问清那个光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哦。”李芽儿应了一声就没话了。 老实说，这种相处让方项觉得有些累。他一边走一边不断想着，怎样能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把李芽儿打发回去。 不知不觉，两人就这样走到了清泉部族前。 清泉部族依着一道有小瀑布的悬崖而建，瀑下清泉甘甜清冽，部族也因此而得名。 守门人看到两人后立刻慌了神，大呼小叫着问他们来干什么。 方项说要见陈安，有些事想向他请教。 虽然暗里双方早知对方底细，但明里毕竟没公开了说，所以两个部族还能保持着所谓的“盟友”关系。 陈安听说方项来找他立时吓了一跳，一时有点慌张，问陈大龙：“他不会是因为绝岭行脚商的事吧？” 陈大龙摇头：“如果是那事，他早来兴师问罪了。走，我跟你一起去。” 但说实话，他的心里也有些慌。 光头一去不复返，下落不明，古崖部族那边保持沉默，没有一丝消息外泄，这让两父子很是慌了一阵。 后来他们得知方项安然无恙，立刻明白计划已经失败。 光头有多强，父子俩都明白，所以他们虽然做了许多推测，但却本能地避过了光头被方项杀死这一项。 在消息不全的情况下，他们做出的自己觉得最合理的推测，就是光头临时反悔，并没有依计行事。 至于这是为什么，他们不得而知，所以在其后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只是小心防备，却一直没敢再主动出击。 这次方项的到来令他们心里发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两父子来到了围墙上，假装友好地打招呼，却一不开门请方项进来，二不开门自己出去。 方项也不以为意。 “我只想问问陈族长，行脚商是从哪里来的。”他平静地说。 陈安打了个哆嗦，陈大龙也倍感意外。 “什么行脚商？”他假装听不懂。 “就是先前跟你们做生意的那个光头。”方项说。 父子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他跟我们约好了做一笔生意。”方项说，“可我们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却一去不复返，害我们空等了大半年。现在春暖花开，族长决定派我去找他。我们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但他说过先前跟你们有来往，所以就来问你们了。” 陈安吃了一惊，小声跟儿子说：“那小子竟然改和古崖做生意了？” 陈大龙有些纳闷：“难道古崖那边也有金石？” “咱们怎么办？”陈安问。 陈大龙犹豫了一会儿，对方项说：“我们也只跟他打过两次交道，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只是知道大致方向是西北。” 方项道了声谢，带着李芽儿走了。 陈安松了口气，低声说：“这么看来，咱们没猜错，那家伙确实是临时反水了。” “古崖那边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他断绝了跟我们的合作，却转投了古崖？”陈大龙一时皱眉。 “管那么多。”陈安说，“反正方项要是按那个方向去找的话，他就死定了！” 第30章 悄悄接近的箭手 行走中，李芽儿忍不住问：“你真的相信他们会说实话？” “不，一点也不信。”方项说。 “那为什么还要来问？”李芽儿不解。 方项耐心解释：“那个光头背后还有一个大势力，清泉部族应该有所了解，所以绝不敢招惹它。我来这里透露光头与我们合作的消息，就等于是告诉清泉：那个势力已经转到了我们这边。这样虽然不一定能让清泉完全死心，至少他们会更加收敛，短时间内不敢对咱们部族有任何动作。这样我外出游历就能更放心些。” “哦。”李芽儿点头，称赞道：“你想事情可真细致。那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们说光头来自西北肯定是假的，所以西北方向就不用去了。”方项说，“我们先往南方走，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大部族。” 说完这句话后，方项耳边一直都在低响的呢喃声就消失了，这代表魔王也同意他做出的这一选择。 李芽儿并不问为什么，只是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向南而去，方项靠着跟郭沉学到的狩猎技能，小心地观察周围细枝末节的痕迹，在离开了两大部族势力进入真正的野兽荒原后，数次成功地避开了大型的兽群，一路走得倒很平安。 这个时代没有娇花，女人的体力并不输于男人太多，但方项毕竟跟普通人不同，所以为了照顾李芽儿，他故意放慢了行走的速度。 如果按他自己的速度，即使随便走走，一天走出五六十公里也不算什么，但有李芽儿在，他就将速度放慢到了一天二十公里左右。 过去有句话，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方项渐渐对此有了很多体会。 李芽儿并不是那种爱害羞的小家碧玉，她大方乐观而又聪明，更难得的是长得也算漂亮。 当然，与同时代的女孩儿相比，她绝对算得上是大美女，不然李克也不会把她带到方项面前。 但与方项那个时代的女孩儿相比，李芽儿当然就逊色了。方项也不得不承认，没了那些美瞳、假睫毛、唇膏、粉底之类东西的辅助，凭着本色再漂亮也漂亮不出天际去。 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已经开始流行所谓“健康美”，即天然的健美的美。 但老实说，审美这东西其实也是物以稀为贵。 当年绝大多数女孩儿都在追求用化妆术把自己武装成天仙，所以这种健康之美就变得难能可贵，因此受到追捧。但在眼下的时代，健康美已经不再难能可贵，相反，如果这时有某位网红脸美女突然穿越，一定会被全世界的人公认为第一美女而遭疯抢。 不过等他们给网红脸美女洗把脸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把美女给杀了，那就没准儿了。毕竟妆容之下到底真是一位漂亮美女还是一个中年阿姨，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方项也说不准。 方项一边瞎想着这些一边赶路，脸上会不经意地露出笑容。 李芽儿有时看到会觉得纳闷，不知他在暗自开心什么。 如果是言情小说看多了的少女，难免不会往对方是因为有自己相伴而开心上想，进而觉得对方心里一定有自己，然后就脸红心跳暗自开心，搞些小动作装些小艰辛撒些小娇嗔来试探。 但可惜李芽儿并不会这些。就算能有人教她，她也会觉得这是很莫名其妙的矫情。 她只是背着大包跟着方项走，到了休息时就铺好皮毛垫子，从背包里拿出小铁锅，架起火来烧水，在等水开的时候到附近采摘一些野菜野果，然后煮肉烧汤，跟方项一起饱餐，收拾好后再踏上征程。 这样走了五天，他们来到了一片比较奇怪的山区。 对方项来说，这里的地形地貌不难理解——这里原来应该是一座大型城市，楼宇崩塌之后的废墟上长满了花草与苔藓，就形成了怪异而有棱角的大小方形山峰。 而那些半露锈铁的小丘，则应该是在百年风雨中锈蚀破败了的汽车。 但李芽儿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棱角状山丘，在心里着实称了一阵奇。 方项见有一只土狗大小的兔子正在七八米外啃草，就悄悄地取出了曲刃刀，一刀飞掷过支取了兔子的性命。 肉干的保存时间极长，但远行在外时没有制作肉干的条件，所以能打到猎物的话就要尽量吃鲜肉，把肉干留到最后，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大半年里，方项不光练枪，把刀法也练得挺棒。 李克不光擅长掷矛，对于一切投掷类的武器他都比较擅长，所以方项也跟他学了飞刀的技巧。 虽然半米长的曲刃刀用来飞掷的话，远不如普通的匕首好用，但方项就这么一把冷兵器，也只能凑合着用。 枪有打光子弹的时候，换弹时，飞刀就有可能是保命的技巧。 而且总会有些时候需要安静地杀敌，所以出击无声的飞刀技巧自然必不可少。 李芽儿早跟方项配合无间，见方项一刀建功，她立刻跑了过去将兔子提起，也拾起了方项的曲刃刀送了回来。 方项曾经试过，如果将刀丢出不回收的话，自己就无法再次从武轮中唤出新刀。 但如果自己与武器间的距离超出了二十米，远处的曲刃刀就会自动消失，自行回归到武轮中。 那把点三八左轮也是如此。但子弹作为消耗品却并不会被武轮回收，打出去不论中没中，都会扣掉每日子弹数。 他离兔子只有七八米，曲刃刀自然不会自动回收，所以需要李芽儿帮忙。 收了刀，两人架起了柴堆生火做饭，吃了顿烤兔肉。 吃到一半时，突然有几个人张弓搭箭地从四方围了过来，箭头直指两人。 李芽儿反手向后握住了别在后腰的匕首，警惕地打量几人。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中领头的箭手用箭指着方项问。 “旅人。”方项说，“我们来自北方的古崖部族，出来游历荒原。” “荒原有什么好游历的？”那人皱眉问。 方项指着李芽儿说：“这是我未婚妻。我们部族的规矩是男子成家前要带着妻子外出游历，走得越远，说明能力越强，在部族年轻人中的地位也会越高。先前从没人来过南方，所以我打算冒一下险。” 听他这么说，李芽儿的心猛跳了一下，但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警惕地盯着箭手们。 问话的人示意方项站起来，方项老实地举手站起，还大方地拉开长袍衣襟让他看里面。 那里面当然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武器。 对方松了弓弦下了箭，疑惑地问：“游历荒原，就带一把匕首？” 第31章 南华狩猎队 “我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方项说，“我是部族里最好的猎手。” 几个箭手都收了弓，打量着这对准夫妻，面带笑容。 “你们部落离这有多远？”领头的问。 “挺远。我们走了八天。”方项报了个渗水的数字。 这样的距离，足以让对方打消对古崖部族的生出的全部想法。 领头的点头：“那你们可真厉害，我们部族都没人在荒原中走这么远。回去后，你说不定能被族长指定为继承人了吧？” 方项腼腆一笑：“哪有那么简单？” “到我们那边去吧。”领头的说，“我们那边有酒。你能喝点不？” 方项一怔。 酒在这个时代可是相当珍稀的东西。古崖部族是合两个部族而成的大部族，也不过只有几坛藏酒而已，都是在最重要的时候才拿出来，给成年男子一人来一小碗。 这伙人能给偶遇的陌生人喝酒，说明酒对他们来说并不算珍贵之物。那他们的部族规模得有多大？ 方项一时心动，心说我不会已经来到光头所说的大部族领地中了吧？ 他爽快地点头答应，和李芽儿一起收拾东西，背着行李跟几人向远而去。 他们来到一座高大的方形山丘前，见正面有一个洞口，形状逞规则的方形。方项一眼就认出这应该是个写字楼，而这个洞口就是曾经的大门。 门内是一个大厅，里面的物件早已不知所终，只剩下了破败的空旷大厅。 有四五十个健壮的汉子正席地而坐吃喝着，见那几人将方项和李芽儿带来，都面露惊讶的表情。 领头的箭手过去，和坐在正中位置的中年人低语了几句，中年人望了过来，看了看方项，目光在李芽儿身上来回了几遍，然后摇了摇头。 领头的箭手立刻露出失望之色。 方项隐约觉得不对，但并不在意。 对方人再多，也敌不过他一枪在手。 左轮的载弹量虽然只有六发，击发之后要靠自己手动装填，但问题是没见过火器的“现代人”根本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就算对方人再多，方项也有把握凭一把枪压制所有人。 领头的箭手走了过来，说：“不好意思，我们的酒刚喝完了。” “哦，那就算了。”方项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拉着李芽儿要走，正中位置的中年人却开口挽留：“来了就坐吧。这附近有一头异兽，是我们这次狩猎的目标。你们贸然出去，万一遇上它就不好办了。” 领头的箭手急忙说：“就是！你们先留下，等我们杀掉了它再走，不然很危险的。” 方项点了点头，和李芽儿在大厅一角坐了下来。 中年人招了招手：“过来坐吧，聊会儿。” 方项没拒绝，带着李芽儿走过来。中年人示意身边人给两人让开位置，让两人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方项注意到他们使用的餐具都是金属的，一看就是自己那个时代的遗物，看着既亲切又彼有点意外。 中年人见他打量餐具，就问：“你们古崖部族没有这样的东西吗？” 方项摇头：“我们用的都是陶器。” “见过这样的房子吗？”中年人指了指大厅。 方项摇头，然后问：“这是你们盖的？” 所有人都笑了，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城里人见到了乡下的土包子。 “这是旧时代的遗物。”中年人说，“据说这些房子原本都极高大，直插云霄。” “好像也没有多高吧。”方项说。 中年人解释：“那是因为大崩灭时它们多大数都倾塌倒掉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座，只不过是残余的‘底座’而已。” 方项随意地哦了一声，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众人摇头，低声交流着一些嘲笑小部族人没见识的话。 “我叫宋方。”中年人自我介绍，“来自南华部族。” “我叫方项。”方项说，一指李芽儿：“我未婚妻李芽儿。” 宋方冲李芽儿礼貌地一点头，李芽儿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宋方笑了笑，指着带他们回来的领头箭手说：“这小子看上了你的未婚妻，把你们骗过来是想求我作主，把她抢过来给他。” 李芽儿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到腰后，握住了匕首。 方项倒不怎么意外。 末世荒原可不是什么法制社会，各种末世影视里早演得明白，这种世界里最大的威胁往往不是来自怪兽或僵尸，而是人。 领头的箭手一脸的尴尬，众人则看着他笑，有人直接开口取笑他，他却不敢还嘴，只是低下了头。 “你们放心。”宋方说，“南华部族跟那些野蛮的小部族不同，我不会允许部下做出这样的事。许直，过来道歉。” 领头的箭手急忙冲两人鞠躬：“两位，我一时糊涂。不好意思。” “算了。”方项摇头要起身，被宋方一把拉住。 “异兽的事真不是骗你。”他诚恳地说，“至于说酒……我们带的确实不多，但部族里却有很多。我们部族规模很大，有一千多人，光是狩猎队就有六支。我们是第一狩猎队，也是最好的一支，我是队长。等这次狩猎结束，你跟我去看看，好酒随你喝。” 听到对方部族的规模，李芽儿着实大吃了一惊，眼神中不免有所流露。 方项却稳如泰山，点了点头，老实地坐下。 宋方递过一只碗，里面盛着肉，还有不锈钢的勺子。 方项表示自己已经吃过，实在再吃不下了。 宋方明白他对自己还有所戒备，也没强求，就和他聊起了南华部族的事。 方项发现他只是不断介绍南华部族的强盛与善良好客，却一直没问自己关于古崖部族的任何事。 方项假装听得认真，暗里仔细分析了一下，就明白宋方的用意了。 末世荒原之中当然也有好人，比如郭沉。 但就算是郭沉，心里也有着极多的算计，外人很难看得出来，但他却全都跟方项讲了，还要方项学会这些。 这是对方项真的好。 眼前的宋方可能也是一个好人，但心里也一定藏着许多对旁人的算计。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异族陌生人而让自己的部下下不来台，如果真这么做了，就说明他有更大的图谋。 方项觉得自己的话也许能骗过许直，但肯定骗不过宋方。 宋方一定对自己编造的族规有所怀疑，而且应该很清楚：除了进化者或变异者，没有任何人能带着个姑娘走这么远的路游历荒原。因此，他之所以反对许直抢走李芽儿，并不断展示自己的友好与南华部族的好处，并非因为他是有原则又好客的好人，而是因为他想拉拢自己。 想明白了这些，方项就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这些人相处了。 第32章 一枪之威 闲谈间，方项故意表现出了对南华部族的好奇与向往，但却又假装极力掩饰，不想让对方看出来。 这正中宋方的下怀，只以为这个年轻人已经动了心。 “方小哥擅长狩猎？”他问。 方项点了点头：“还成。” “一会儿我们就要去猎那头异兽。”宋方说，“不如方小哥跟我们一起去？” “不了。”方项摇头，“我未婚妻累了，我们需要休息一下。” “也好。”宋方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这里是我们在此地的一个据点，很安全，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 方项点头应下。 又聊了一阵，宋方带人起身而去，却将所有的行李物品都留在了这里，一副对方项很放心的样子。 “他就这么相信咱们？”众人走后李芽儿小声问。 “不过是故作姿态。”方项说，“他想拉我去南华部族。” 李芽儿忍不住说：“南华部族很强，你去那里的话，应该……应该会过得更好吧？” “这件事你怎么看？”方项问她。 李芽儿说：“你这样的人，如果在咱们部族呆一辈子就太委屈了。” “我确实会离开。”方项说。“但像南华这样规模的部族，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归宿。” 李芽儿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 “但我不是要一个人离开。”方项说，“我是想为大家找一个更好的归宿。” 李芽儿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让咱们部族整族加入大部族？” “不。”方项摇头。 李芽儿彻底不懂了。 方项笑笑：“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芽儿越发好奇，但方项不说她也不问。她取出了皮毛毯子铺好，躺下闭上眼睛打算睡上一会儿。 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其实拖慢了方项行进的速度，所以平时她很重视休息，争取每次休息都能让自己体能恢复到巅峰，好能加快行进的速度。 这次难得不用急着赶路，李芽儿干脆决定睡一小会儿。 她很快睡着，方项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侧躺的曲线，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心动。 人和人的感情少有初见惊艳便终生的，大多数时候，感情都是在朝夕相处中培养出来的。几天的同吃同住，使他们的生活从细微处连接在一起，自然会生出一些特别的感觉。 方项想起当初李克贸然将她带到自己面前时李芽儿说的那些话，然后不由笑着摇头。 末世荒原，哪来的心思想这些。 他低头回忆光头的话，思索着旧文明存在的可能。有无数种推测在他脑子里生出，又被他推翻。 但有一点他觉得自己并不会想错，那就是人类的文明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断绝。 不论大崩灭是天灾还是人祸，那遍布全世界的文明之花，都不应该一瞬凋零。就算地表上已经寻觅踪影，说不定哪处地下建筑之中，还会有遗留的科技之力。 就像他所在的冷冻所一样。 正这样想着，外面突然一阵乱响，他警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头遍体生着灰色长毛，体长达到四米多的强壮异兽正从门外飞奔而来。 这头异兽眼睛血红，长嘴突出，身上虬结的肌肉连那些长毛也遮挡不住。 它身上有许多鲜血淋漓的伤口，显然是受到了多人同时攻击。 但这些伤似乎并没影响到它的速度，它一路飞奔过来，见到这方形大洞口就一头钻了进来，却没料到里面的“洞穴”中竟然还有人类。 它本能地以为这是埋伏，一个疾停想要逃走，但竖起的大耳却清楚地听到了外面猎人追赶的脚步声，于是干脆转过头冲着方项扑来。 方项没想到南华部族这么大一支狩猎队竟然没能将异兽围住，反正让它跑到了这里，不由一皱眉。 异兽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与以往他面对的任何异兽都不同。所以方项不敢大意，直接取出了点三八左轮手枪。 他并没有急着开枪，而是等异兽跑到了离自己只有十米的近处时，才突然举枪射击。 子弹准确地命中了异兽的眉心，强大的冲击力轻易撞开它的头骨，让弹头深入其中，深深撞入异兽的大脑。 枪械的威力其实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子弹。方项这把在电视剧里常被警察吐槽的左轮，用的自然不是被吐槽的警用子弹，而是武轮生成的大威力弹药。 所以击穿强大异兽的头骨对它来说并不是难事。它最让方项觉得不爽的地方，只在于换弹速度太慢以及有效射程太近。 中枪的凶悍异兽向前扑倒，狠狠摔在地上，巨大的身子扬起，屁股朝天地翻了个个儿，再重重摔落在地。 声音惊醒了李芽儿，她急忙一跃而起，反手拔出了匕首，等看到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才小心地向前接近异兽检查，确定已死后打算用匕首剖开异兽的肚子。 方项拉住了她，自己抬手从异兽头摸到了尾，然后摇了摇头。 先前跟光头打交道时，他就发现自己能对异兽精华生出感应，所以根本不用解剖异兽去寻找，摸一遍就行了。 李芽儿却不明白。不过方项不让她剖她就不剖；方项不主动解释她就不问。 这时外面脚步声乱，宋方带着一众南华猎人冲了进来，看到倒在方项脚边的异兽尸体，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脸上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 宋方的眼皮微跳，然后很好地掩饰住，走过来惊讶地问：“方小哥，这……这是你杀的？” 方项点头：“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不但让它给逃了，还这么巧逃进了据点？” 宋方表情略显尴尬：“这都怪我没有指挥好。不过万幸方小哥实力非凡，也算是错有错着。” 方项看着宋方，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五十人的狩猎队围猎一头异兽却还是让它跑了，又这么巧地刚好跑进据点，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但肯定微乎其微。 相比之下，更大的可能是对方想要借异兽之手试探或除掉自己。 一头需要整个狩猎队一起出动才有把握击杀的异兽，宋方凭什么认为他方项能对付得了？所以试探这一项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就只剩下了借刀杀人这一种可能。 “你想杀我？”方项单刀直入地问。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打了南华猎人们一个措手不及，大多数人露出愕然之色，而宋方身边几人却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武器，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宋方惊讶地说：“方小哥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要杀你呢？再说，我就算真起了歹念，又何必这么大费周张？难道我们这些人还杀不了你？” 方项呵呵一笑：“我也想不明白，所以麻烦你好好解释一下。” 第33章 复杂而艰难的 宋方脸色微变，而站在他旁边的许直则突然冲着方项举弓，准备搭箭。 李芽儿毫不犹豫地反握匕首向前，挡在方项前方。 这让方项大感惊讶，同时心里极为感动。 他立刻唤出武轮，取出点三八左轮，抬手一枪击中许直右胸，终止了他弯弓搭箭的动作。 巨大的声响吓住了南华部族所有人，他们惊慌而警惕地举起了武器，低伏身子。 有几个箭手下意识地也要举弓，但立刻被方项用枪指住。 他们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却知道那件武器极为可怕，于是一个个僵硬地停下了动作。 许直的右臂垂了下去，左手捂住右胸痛苦地半跪于地，咬紧牙关，冷汗却如雨而下。 宋方急忙抬手，示意大家不要乱动，然后诚恳地说：“方小哥，这真的只是一个巧……” 方项将枪口对准了他，沉声说：“宋方留下，其他人出去。” 猎人们红了眼，有些站在后方的猎人想悄悄摘下背在身后的弓，在同伴身体的遮挡掩护下完成偷袭。 方项向着宋方头顶开了一枪，子弹擦着宋方的头皮飞掠而过，刮掉了他一条头皮，在他头顶正中形成了一条可笑的无毛地带。 感受着头皮上火辣辣的痛楚，宋方抬手大喝：“出去！都出去！” 猎人们心带着不甘和恐惧退了出去，隐藏在大门两边。 方项示意宋方走过来，站到离自己五米左右的地方。 “我刚才应该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对南华部族的兴趣。”方项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也不可让其为他人所用。得不到就毁掉，是许多内心阴暗者最直接的想法。 方项想知道自己方才到底是露出了怎样的破绽，才让宋方萌生了杀掉自己，以防自己为他族所用的想法。 他好好奇：宋方为什么不自己直接动手，却要大费周章地驱赶异兽来杀他？ 宋方看着方项，很快明白自己眼前站着的是怎样一个对手。他暗骂自己大意轻敌。 只身一人穿越末世荒原，这是一件极难办到的事。但有件事比它更难，那就是带着一个普通人安全地穿越末世荒原。 宋方扫了李芽儿一眼，暗责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方项此时的话，代表其早就看透了宋方的想法，先前表现出的种种不过是伪装。 这说明方项是个有实力又有智慧的人，你绝不能将这样的人当傻子，不然你就是傻子。 “正因为你表现出了对南华的兴趣，我才不得不下手。”宋方说。 方项示意他继续说。 宋方用方项和李芽儿能听清，但外面人却听不到的声音说： “只身穿越荒原这种事我绝对做不到，因此我断定你的实力应该比我强大许多。我们族长是一个求贤若渴的人，如果我假装没看出你的实力而放你走，回去后一定会有人打我的小报告，所以我必须假意挽留。猎队之间的竞争很激烈，我能坐稳第一猎队队长的位子很不容易，应付其他几位队长已经让我身心俱疲，实在不想再被平空出现的外人后来居上抢风头。” 方项这下全明白了，不由在心里感叹人性的复杂，人心的难测。 如此热情拉你入伙的人，竟然是最不想你入伙的人。 你以为顺应着对方的意思对方就会消除戒备，却不想反而激起了对方的杀心。 人生于世，何其艰难？ 再想起方才许直等人的反应，方项更明白了。 五十人的猎队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是宋方的死忠心腹，其余人并不是。所以宋方必须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否则就会被其他人打小报告。 所以他一开始邀请方项参加狩猎，是想在狩猎中借机杀掉方项。但方项的拒绝，使他只能联合自己的几位心腹，想办法在围猎异兽时将其赶到据点这边，借异兽之手除掉方项。 方项点头：“可以理解。” 宋方并没有因这句话而感到轻松。 他也可以理解自己所有竞争对手的所作所为，但理解是一回，接受是另一回事。 “像你这样强大的变异者，没必要跟我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宋方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进化者，和你相比，就像是地上的蝼蚁。你如果愿意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可以将我身上的财物都送给你。” 说着指了指一个兽皮包。 方项让李芽儿过去打开检查，结果发现里面有四个装着药片的瓶子。 李芽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方项看到后却心头一震。 “那些都是药。”宋方说，“关键时刻一片就能救一条命。” 每瓶药片的颜色都不相同，四瓶就是四色。瓶上没有标签，因此方项觉得，不同的颜色应该代表了不同的功能。 仔细看上去，这些药片很有些粗糙，表面还有裂纹，瓶底有掉落的药渣。很显然，这些药片并不是旧文明的遗存，而是这个时代人自己制造的新品。 古崖部族也有药，但都是直接使用植物天然特性的草药。而这种片剂则显然蕴含着某些前代医学的影子，方项很想见一见制造它的人。 在这个时代，药物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珍贵物资。 “药是哪来的？”方项问。 宋方摇头：“无可奉告。” “翻看所有的背包。”方项对李芽儿说。 李芽儿把其余的包都翻了一遍，发现每个背包里都有这四种颜色的药。宋方脸色微变，方项则面带嘲讽盯着他。 “能大量持有这种药物，说明对你们来说它们并不算珍稀。”方项说，“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你们部族自己可以制造这样的药物。” “是的。”面对枪口，宋方艰难地点了点头。 “带我去你们部族。”方项说。 宋方犹豫着问：“你打算留下吗？” 方项摇头：“我只是想买一些药。” “这里的都可以给你。”宋方说。 方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种目光令宋方汗流浃背。 目光本身并没有力量，但方项手中那件奇怪的武器很有力量。二者联合起来，就是会让人心悸的可怕存在。 宋方只能点头。 “今天发生的事，我不会别人讲。”方项说。 “多谢。”宋方点头。 方项示意李芽儿将所有的药瓶收集起来，装进一个背包，然后带着她向大厅深处而去。 他轻易找到了楼梯间的入口，顺着楼梯上了楼。 李芽儿没想到这大屋里还有阶梯，一时好奇得很。 两人来到了二楼，这里的建筑布局与大厅全不相同，李芽儿看着走廊有点发懵，不明白是什么人建了这么奇怪的屋子，这么窄又这么长。 方项拉着她，在步梯间门口铺上兽皮毯子坐了下来。 第34章 你用的是什么枪？ 如果只追求安全性的话，进入旁边的房间里会更好一些，但方项怕宋方带人悄悄溜走，所以最终还是选择在楼梯间门口休息，方便听下面的声音。 楼下渐渐传来血腥气，应该是宋方他们在分解异兽。 他们自然能发现那枚小小的子弹头，进而初步明白方项手中武器的玄妙，但方项并不在意。 枪就是枪，即使全天下人都知道它是怎么回事，在它黑洞洞的枪口面前也依然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宋方等人更在意的，应该是异兽精华。 方项当然知道他们必定要白忙一场。 楼下的解剖与寻找进行了很久，最终宋方等人失望地将异兽尸体分割以便于携带，在大楼里休息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启程回家。 他派人来知会了方项，但并没有等方项下来再出发。 方项也没打算跟他们走在一起，只是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始终保持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其实因为可以用抛物线射法的缘故，一般来说弓箭射程比手枪更远，甚至可以达到两百米。不过这已经是极限距离，也并非有效射程，所以方项故意保持这样的距离，一是为了安全考虑，二是想让对方生出错觉，以为他的武器有效射程有这么远。 经过了将近一天的跋涉，在天近黄昏时，方项随着宋方猎队来到了一座坚木建造的城寨前。 宋方让狩猎队的人先进了城，自己在大门处等着方项，将两人从旁边的小门里带了进去。 城寨的大门也是坚木制成的垂直绞升式大门，比古崖部落的更加坚固沉重，所以平时轻易不开，人员流动全靠旁边隐藏的小门。 上千人的大部族规模自然与百人小部族完全不同，这里的建筑不光是民居，还有不少铺子，卖肉卖菜打铁修鞋的，不一而足。李芽儿进入城寨后看花了眼，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在李芽儿看来，这就是大城市了。但在方项眼中看来，却不过是个不成规模的小村。他也看了那几家铺子一眼，但所有的好奇仅限于他们用什么来交易，价格又如何。 城寨中心是一座木制的二层楼，宋方将方项带进一层的空旷大厅中让他稍等，然后上了楼。 楼梯处有两个穿着皮甲的卫士，腰里挎着刀，手里持着矛，眼里泛着精光，冷冷打量着两人。 李芽儿小声问方项：“他会不会找人对付咱们？” 方项摇头：“狩猎队里其他人都见识到了我的本事，他不敢压着这事不服。” 李芽儿点了点头，慢慢把手从匕首上移开。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长袍的老人在宋方和五位壮汉的簇拥下，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人佝偻着身子，脸上满是皱纹。那些皱纹每一条都像黄土地上的沟壑一样，准确地说应该叫皱褶而不应该叫皱纹。 方项觉得老人就算没有一百岁至少也得有九十。他因此对老人多出了一份期待——兴许老人知道大崩灭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类世界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好。”老人温和地笑着向方项打招呼。 “您好。”方项点头致意。 老人在两个壮汉搀扶下，在大厅上首的大椅中坐下。在他示意下，有人搬来椅子让方项各李芽儿坐，但方项摆手拒绝了。 因为坐着时人容易放松警惕，坐姿也不利于快速展开攻防。 他牢记郭沉的教导，并没有因老人表现出的温和态度而放松警惕。 “我叫丘成杰，是南华部族的族长，同时也是一名医生。”老人说。 方项也做了自我介绍。 丘成杰并没听说过古崖部族，但知道它在离这里足有七八日路程的远方后，就释然了。 “这样的距离在大崩灭之前简直不算什么。”他叹息着说，“但大崩灭之后，这就成了生死之间的距离。就算是大型狩猎队也过不去哟！” “您有多大年纪？”方项问。 “九十八岁了。”丘成杰笑着说。 李芽儿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从小长到大就没见过几个能活到六十岁的老人，更不用说年近百岁的寿星。 方项忍不住说：“这样说来，您对大崩灭和之后世界的变化，应该很清楚？” 丘成杰说：“也不过是父辈的转述而已。自我记事时起，地球已经是一片废土，我所见的世界与你所见的世界其实并没有太多不同。” 方项依然很激动。 丘成杰是大崩灭两年后出生的孩子，那么他的父母自然是在文明世界生活的人。依那时人类对知识与文明的重视程度，一定会教给孩子许多东西。 “大崩灭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项问。 丘成杰看着方项，面带笑容：“我很少见到对大崩灭这么感兴趣的人。” “我只是好奇。”方项说。 丘成杰望向宋方，说：“你们先都出去。” “这……”宋方一时迟疑，丘成杰摆了摆手：“没有关系，都出去吧。” 几人不敢违他的意思，于是一起退了出去，连守楼梯的那两个护卫也离开了。 方项明白，老人要说一些不能轻易告之于人的秘密。于是他让李芽儿也先离开了。 李芽儿没有半点迟疑，听话地退了出去，打开门后见宋方等人正守在门前，一副要偷听的架势，就把眼睛一瞪。 宋方等人只好退出了几米远，李芽儿关上门，也自觉地退出一定距离，盯着宋方等人。 空旷的大厅中，丘成杰看着方项，突然问：“你用的是什么枪？” 方项知道丘成杰对旧世界一定极为了解，所以并不意外，抬手唤出武轮，取出了点三八左轮走上前递给老人。 “你这么放心我？”丘成杰问。 “没装子弹。”方项说。 丘成杰并没急着接枪，而是看着他左手的武轮，感叹道：“如果是年轻时，我一定会很羡慕你。” 说完他才接过了枪，熟练地把玩着，然后赞叹：“保养得真好。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代表人类最强力量的武器，真荣幸。” “它离最强还差得太远。”方项说。 “是啊。”丘成杰将枪还给了方项，“与核力量相比，枪械的威力几乎就像是萤火。可要论起哪种武器杀的人最多，恐怕还要数枪械。因为普通，所以普遍。” 第35章 爱屋及乌 看着丘成杰，方项有点压不住心里的激动。 醒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与自己进行文化交流的人。 这就像是身在异国，虽然所有人都能与你正常交流，但他们全然不懂你的文化，因此你与他们之间就总有一层说不清的隔阂，你也总会感受到一丝莫名的孤独。 突然你遇到了一位同胞，你与他交淡时可以随便使用成语和典故，你玩的那些梗他全懂，你抱怨的那些事他全感同身受，你说明天该吃饺子了他绝不会问你为什么那一天一定要吃这种食物。 他只会和你讨论哪种馅更好吃。 这种感觉会令人激动不已，就算是因为豆腐脑到底应该甜还是应该咸、月饼到底能不能拿红烧肉做馅而吵起来，暗里也会觉得开心。 方项的眼圈有些微红：“您真的什么都没看到过？一点也没有？” 他的意思丘成杰完全懂，老人轻轻摇头：“我出生得虽然早，但可惜人类幼崽不是一出世就能记事。就算可以，那时世界应该也已经是焦土一片，我看不到什么的。” 他看着方项，目光中也透出一丝激动，低声问：“你……是穿越者吗？” “某种意义上算吧。”方项说。 “小说里的穿越真的存在？”丘成杰激动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你看到过穿越小说？”方项有点吃惊了。 “我父亲给我讲的童年故事都是这种。”丘成杰说。“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变成穿越者，穿越回过去的时代。” 方项摇了摇头：“我不是以你想象的那种方式来的。我身患绝症，被冷冻起来等待科技进步后再救治，结果醒来后却已经时移事易。” 丘成杰失望地慢慢坐下，叹了口气：“这也算是奇迹吧。” 然后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将这秘密告诉给任何人。” 方项点头道了声谢。 “那个时代到底是怎样的？”丘成杰满怀期待地问。 他一条条说出自己父亲的口述，然后不断从方项那里得到证实，就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样拍着椅子赞叹。 方项也从与他的对话中了解到，大崩灭的时间是自己被冷冻差不多六十年之后。 他因此有些高兴，因为那时自己的父母应该已经寿终正寝，不必经历那一场可怕的浩劫。 “我的父母都是医生。”丘成杰说，“他们将自己的医术教给了我。后来因为他们的死，我觉醒了异能。最开始，我觉得那是很没意思的能力，那时我最渴望得到的是你这样能战斗的力量。但随着年龄增长，我才意识到这才是末世荒原中最好的异能。” “您的异能是什么？”方项问。 “制药。”丘成杰说，“更准确地说，是辨识植物中的药用成分以及提取的能力。” “那确实是很强的能力。”方项不由感叹。 一把枪再厉害也不过只能用来杀人，但药物却能救下整个世界。 “你愿意学吗？”丘成杰问。 方项点头：“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不过……异能也能学习吗？” 丘成杰笑着摇头：“异能当然无法复制，但……” 他指了指脑袋：“知识却可以复制。我在六十岁时找到了用技术代替异能的方法，并将它教给了族人，现在我们部族的医生都懂提炼草药成分的方法，我们还有自己的制药作坊。” “但药方在您手中？”方项问。 丘成杰缓缓点头：“没错。这些药材如何调配，只有我自己知道。正因此，我才能稳坐族长之位数十年，虽然已经老态龙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依然被所有强大的战士们敬畏。这是我用来控制部族的力量。” “您有什么条件？”方项问。 这样的力量自然不能轻易传予他人，方项觉得老人一定会开出极为苛刻的条件。 丘成杰笑着摇头：“没有任何条件。” 方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丘成杰眼角微红：“我想没人比你我更懂得孤独的滋味了，对吗？” 方项默默点头。 “我能活这么久，是因为我的医术和异能。”丘成杰眼眶微湿，“如果不是因为有医术和异能在，我也早死了。年轻时我有许多好伙伴，但他们中很少有人能活过六十岁。他们不是死于狩猎，就是死于疾病。渐渐的，那些明白我的人越来越少，后来的孩子们无法听懂我的话，我也没有耐心向他们一一解释，于是这条鸿沟就越来越宽。我还活着，可却感觉已经死了。而这时，在我真的快要死了的时候，你来到了我身边。” 他看着方项，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想这就是天意吧。不过虽然你与我相似，但却又完全不同。你永远不会明白，当我听到宋方对你手中武器的描述时是多么激动。” 他情不自禁地又站了起来，久久注视着方项，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以后，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人类文明的未来。方项，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要让我们的文明就此断绝！” 看着老人，方项缓缓点头：“我答应您！” 这天起，方项和李芽儿暂时住在南华部落。 方项每天都跟在丘成杰身旁，跟他学习医术与制药术。 老人亲自为他演示了自己的异能，那种神奇的能力让老人能轻易找到最合适的药用植物，也能轻易从中提取出药用成分。 异能无法复制，但技术可以。老人带着他去了制药作坊，让最好的提炼师手把手地教他，把一切技术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 而那些只有老人自己知晓的配方，老人也全教传给了方项，让他牢牢记住。 如此，方项在南华部族一呆就是三个月。 从学习中他了解到，丘成杰的父母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一个内科一个外科，因此他们传给丘成杰的医术还算全面。不过因为失去了现代药物与仪器的辅助，丘成杰学到的真正能用的东西就很少。 至于那些药方，也是老人父母凭记忆写出的，多数只是药物中的主要成分，因为缺少其他成分的辅助，所以效力也远不如从前的药。 但即使如此，在末世荒原之中，这也已经是堪称圣手的医术了。 老人对旧日文明的爱，也许更多的是对父母的一种怀念。在生命将要走完的时刻，他有幸遇上了方项，便将这份爱传给了方项。 但老人一直没跟方项说自己父母留下的往日见闻，方项问过几次，他只说过后再说。 第36章 最大的可能 成杰的医术并不是万能的，大体来说只涉及到呼吸道疾病——也就是感冒和肺炎的治疗；消化道疾病——也就是肠胃病的治疗；简单外伤——包括骨折处理和伤口消毒。 这些伤病放在方项的时代，差不多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病，除骨折和肺炎外，其他的用家庭医药箱几乎就都能处理。 但放在末世的荒原中，这些病就成了足以要人性命的可怕魔鬼。 因为并不涉及太过高深的医学知识，所以对方项来说，丘成杰的医术并不难学。这种程度的医术理论体系并不复杂，但需要大量的临床经验积累，所以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其实大多花在了临床实操上。 丘成杰对他的学习成绩大感满意，欣慰不已，几次暗示想让他留下，自己会将南华部族交给他，但方项一直没回应。 所以这天他干脆明示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学生。”丘成杰说，“我很中意你。留下吧，我扶你走一段，然后就把族长的位子交给你。” 方项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沉默并不是思考接与不接，而是有些不忍心让这位对自己像家人一样的老人失望。 “您相信人类的文明已经全部毁灭了吗？”他问。 转移话题本身就是一种拒绝，丘成杰立刻就明白了。虽然遗憾，但他却并不会因此而对方项有所保留。 他出生时大崩灭刚发生两年，但对他来说，自己记事起所见的世界就已经是崩灭的末世。对于人类辉煌的文明，他虽有耳闻但却未能眼见，所以总是觉得有一层朦胧的隔膜。 但方项不同。他就是那个时代的人。对他来说，那个时代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你打算去寻找？”丘成杰问。 方项点头，简单说了绝岭行脚商的事。 丘成杰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点头说：“如果我再年轻些，可能也会像你一样跋涉向远，去寻找那些有可能残存于世的文明遗迹。” 然后他关切地叮嘱：“但末世荒原中充满了危险，可能还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怪物存在。你要小心。”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自己不会让一个小小南华牵住方项的脚步。 广阔天地，你想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吧。但一定不要大意。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方项点了点头，问：“关于大崩灭，您可以跟我说说了吧？” 丘成杰犹豫了片刻，说：“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慢慢讲起，用语言描绘出父母向他描述过的末世场景，于是一幅画面就渐渐在方项脑海之中铺展开来： 某天，天空突然变了颜色，一道巨大的波动从天际掠来，所过之处，高楼倾塌，城市毁灭。人们哭喊着、奔逃着，有人活了下来，有人则与城市一起毁灭。 人类曾经拥有的骄傲全部化成了灰烬，幸福生活就此终结。 野兽的世界却开始壮大，异兽崛起，成为了荒原新的统治者。可就在残存人类命途岌岌可危之时，进化者和变异者出现，扛起了人类存续的旗帜，带给了人类新的希望。 幸存者围绕在他们的周围，渐渐聚拢，形成了大小不一的部族。人类渐渐忘却旧日的安宁生活，变得习惯于茹毛饮血。 百年时间，数代更迭，荒原上的人类慢慢演化出了新的文明——并不完全原始，但却完全不现代。 这些描述并不能令方项满意，他更在意的是大崩灭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发生，在大崩灭之后是否所有的城市都已被摧毁，灿烂的文明是否真的已全面终结。 可这些丘成杰都给不出答案。 他的父母过世得太早，使他只来得及学到了他们部分的医学知识。至于大崩灭的详细，一来他们并不十分清楚，二来他们也并不愿提那段过往。 他们怕讲得太多会让丘成杰对旧世界充满了种种幻想，在面对残酷而艰难的现实时，就会生出幻灭的感觉，进而悲观颓丧。 “可当时总归会有一些消息流出吧。”方项说，“难道大崩灭是全球同步的？事先就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媒体发布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丘成杰摇头：“我父母没说，我也不清楚。” 方项沉默下来，回忆起自己的梦。 梦中，巨大的阴影掠过城市，无数飞机和导弹冲天而起，在空中炸裂成烟花。 难道说，那只是自己梦中的臆想？ 可丘成杰所说的“波动”也曾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这说明自己确实是“看”到了末日的景象。 方项不知那阴影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它就是灾难的源头。那或许是一颗巨大的彗星，或许是一艘来自天外的飞船，或许是敌国某种隐藏极深的秘密武器…… 思索之后，方项觉得前两项猜测更靠谱一些。而综合之前自己学到的知识，他又意识到第二项猜测可能是唯一的答案。 因为如果是彗星撞地球的话，受难的就不仅是人类，只怕整个地球生物圈都会灭绝。如果撞击的是陆地，必然会扬起笼罩全球的烟尘，而如果撞击的是海洋，就会涌起几百上千米高的潮汐。 但不论是自己梦中所见，还是丘成杰的描述，都与这种情况相去甚远。 当排除所有的可能后，剩下的答案再离奇也是真相。方项也只能相信大崩灭来自于外星文明入侵。 可他们入侵的目的是什么？是毁灭人类的文明，防止它快速成长之后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但如果他们拥有同步毁灭全球城市的力量，那么让人类彻底灭绝应该也不是难事。就算当时做不到，大崩灭之后的百年间，他们也完全有能力将人类残存的部族全数歼灭。 他们为什么没这样做？ 还有就是：进化和变异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梦中的魔王与耳边的呢喃又是怎么回事？ 成堆的谜题，让方项想得脑袋快要爆炸，他急忙停止了思考。 已知的线索不足以让自己推理出事件完整的过程，那就再踏旅途吧。也许在更大的部族那里，会有更多的线索。 甚至也许在更远的地方，还会有城市存在！ 带着这样的信念，方项与丘成杰辞别，带着李芽儿向更远方而去。 因为他并不清楚冷冻所在旧世界中的地理位置，所以无从以此推断自己的位置，那就只能听着耳边呢喃的指引，去寻找种种可能。 但他没料到自己刚离开南华部族不久，一条线索就主动找上了他。 那是一条用血与火写成的线索。 第37章 血与火 前行中，方项几次要将大背包接过来，但都被李芽儿拒绝了。 “我就是来伺候你的。”她说。 “男女平等，谁也没义务伺候谁。”方项忍不住说。 “你是进化者，是未来的族长。”李芽儿不懂什么平等不平等，她只知道不重要的人应该服务于重要的人。 方项觉得以后得好好教教她这方面的事。 这时他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下头，有意无意望向了南华部族的方向，或许是因为心中对丘成杰还有一丝不舍。 这一回头让他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烟柱，黑沉沉的舞动着向上，在高空处才被天风吹散。 那正是南华部族的方向。 大白天里不会有人升起大篝火，而且看烟柱的规模，绝非普通篝火可以生成，一定发生了大规模的火灾。 惊讶中，方项拉起李芽儿向回跑。 在大型火灾中，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无关大局，他们就算及时跑回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世间许多事的判断，靠的不是理性的分析与计算，而是感性的冲动。 那里有他第二位师父，有他与之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朴素族人。他们有难，他必须赶过去。 两人很快回到了部族所在的位置，站在已经化成了火海的南华部族前，两人神情一时呆滞。 他们以为会看到人们奔走忙碌的救火场面，但眼前火中的部族却安静无比，仿佛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扑灭火灾的希望，早就以极快的速度匆匆离开。 但时间上算这并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大家都没能逃出火海，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都已经葬身其中。 “怎么会这样？人呢？大家呢？”李芽儿惊恐而焦急地叫了起来。 方项闻到了蔓延在空气中的焦糊味道，里面有一种淡淡的肉香味。那味道令他全身发寒，额上也渗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有轰鸣声响起，那种源自于机械马达的声音令方项瞬间竖起了耳朵，猛地扭头向部族旁边的林子望去。 一辆外表陈旧如古董的越野摩托，一边发着特有的巨大轰鸣声，一边越过小土丘飞掠出林。车上的骑士穿着皮制的衣裤，手足上是皮手套和皮鞋，护目镜勒在额头上。 双方对视，都因为对方的出现而大感惊讶。 李芽儿看到那鸣声比异兽咆哮还可怕的怪异车子，完全无法理解，方项则因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旧文明遗存而激动万分。 特制的防风皮衣，护目镜，虽然破旧但功能全在的摩托车，预示着旧日文明并没有完全消失，甚至就存在于离此不远的某地，这让方项瞬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骑士皱起眉头，但显然并没有和两人对话交流的意思。 他扬了扬手，面前的空中就有一团火球呼地一下出现，随着他手掌在下不断做着搓揉的动作，而从拳头大小变成了篮球大小。 李芽儿再次被这神奇的力量吸引，惊讶地打量火球。 方项却毫不迟疑地立刻唤出了武轮，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点三八左轮手枪。 对方显然是变异者，见面一言不发就直接出手，而且其异能还是火系，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骑士没料到方项也有异能，惊讶中急忙抬手抓向火球，高高举起形成了投掷预备动作。 但枪械的优势不仅在于距离，还在于速度。与投掷动作相比，举枪的动作更快，勾动手指也只是刹那间的事。 双方的距离不足二十米，在这样的距离之下方项完全不会失手。在骑士将火球掷来之前，他的子弹先命中了骑士的胸膛。 因为怕对方仍有余力将火球掷出，所以方项一气连开了四枪，以确保能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快速度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虽然他很想生擒对方问个明白，但他身边还有李芽儿，他不敢冒险。 四枪中的，骑士应声倒下，手里的火球失去控制砸在他自己的身上，瞬间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方项飞身冲上去，抓住骑士的脚踝将他丢到一边空地上，以防他身上的火引燃摩托。 骑士并没有立刻死去，但因为有两枪击穿破了他左右两片肺叶，使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倒在火焰中，不甘地望着方项，然后努力抬手用手指指向了李芽儿。 有一团火在他的指尖涌动，似乎随时都会爆发飞射出去。 李芽儿一直盯着他，这时猜到了他的意图，立刻飞快地丢下背包以蛇形线路向骑士飞奔过去，同时拔出了腰后的匕首。 骑士指尖的火团射了出去，但在李芽儿敏捷的身手前自然打在了空处，李芽儿转眼到了他近前，匕首快速划过了他的咽喉。 气管被切开，动脉被割断，骑士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睛盯着李芽儿，眼神慢慢地变得黯淡。 他临终前的眼神诅咒，根本不会让李芽儿生出半点畏惧。姑娘收了匕首往后退，看着他被自己的火烧成焦黑的人形，转头望向方项。 此时的方项刚刚将摩托车扶起，用脚压下支架，让它稳稳地立在了平地上。 打量着这辆摩托车，方项一时恍惚，有一种先前一切都是梦的感觉。 文明还在，科技也还在，那么…… 这时李芽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方项，你说这里的火是不是他点的？” 方项看着火海，默默点头。 这位带着旧文明而来的变异者，肯定就是这场大火的元凶。他方才应该是骑着摩托绕着南华部族的城寨转了一圈，以确保没有人逃离火场。 而火场中的寂静和骑士的回归，则代表南华部族中并没有幸存者。 所有人都死了，死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死在一个拥有火系异能的变异者手中。 能在极短时间内将一个千人部族焚毁，令上千人无一生还，这位变异者一定很强大。方项能轻易杀掉他，一种可能是他为了瞬间毁灭整个南华部族而用掉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另一种可能是骑士太大意轻敌而葬送了自己。 也有可能是二者都有。 方项和李芽儿面对火海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整个部族慢慢在火中倒塌，等着这场大火自行终止。 火烧了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到黄昏时火势才弱了下来。两人迫不及待地走入火场，在可以通行的地段疾奔，努力寻找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在原来是广场和道路的地方，他们看到了许多焦黑的人形。 方项来到丘成杰的大屋废墟前，不顾灼烧痛楚，用手推开仍在闪着星点红光的焦梁，来到老人屋子大堂的位置。 那里有一具焦骨，保持着端坐静思的姿势倒在地上。 方项慢慢地跪倒在老人的尸体前，看着那具焦骨发呆。 千人部族，毁于一瞬。 末世荒原之中，人与蝼蚁原来并没有分别。 第38章 消失的轮印 夕阳下，方项神情凝重。 他穿行于林中，仔细地寻找着摩托车留下的所有痕迹，以此判断骑士来自何方。 然后他跳上车，将李芽儿也拉了上来，顺着那些痕迹开始飞驰。 李芽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使用这种怪车，但也不问。她知道方项的状态不对，她想要安慰他、开导他，但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她为此感到难过，能做的也只是用力搂紧他。 然后她就想好了——入夜休息时就把自己给他。因为她听母亲说过，女人的身体就是男人焦虑时最好的安慰剂。 方项一直向前，目光冰冷如刀。摩托车在林中发出的轰响吓跑了大小野兽，甚至有几头异兽也因为恐惧而快速逃离了居所。 方项一路飞驰，一路搜寻，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大河前。 摩托车的轮印在河边消失，方项跳下摩托走进河里，发现河很深，才走了几米远河水就已经没过了他的脖子。 他茫然看着对岸，然后一步步走了回来，站在河边愣了很久后突然爆发。 “为什么！？” 他跪在河边，用力捶打着铺满石子的河滩。那些石子被他砸得粉碎，他的手也在一次次的砸击中鲜血淋漓。 “为什么要杀他们？是谁让你杀了他们？” 他怒吼着，咆哮着，双眼通红地望向了大河两端。 摩托车渡不过这条大河，所以骑士和摩托是被人用船运来的。而船到底来自下游还是上游，根本无从判断。 他可以选一个方向继续追下去，但对错的成功率各占一半。如果选错了，他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到元凶了。 “告诉我！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他冲着四周大喊，想唤醒心中的魔王。但魔王并无回应，呢喃之声突然变得矜持起来，不论他如何渴望，都不出现在他耳边。 李芽儿静静站在他身后，听着他的嘶吼，直到他再发不出声音，只低下头喘息时，才从后面搂住了他。 “哭吧。”她说，“哭出来就好了。” 她的话仿佛是一个开关，方项的眼泪在那瞬间夺眶而出。 李芽儿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 天色渐暗，四周慢慢黑了下来。远景再不可见，对岸慢慢隐于黑暗之中。 方项搂着李芽儿坐在河边，望着河里的月光怔怔出神。 “你说如果我们没走的话……”他突然说。 “那我们现在应该也死了。”李芽儿说。 方项沉默了。 在李芽儿看来，南华部族一共有六位进化者，可他们却连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全都葬身火海，说明那位变异者的异能远比方项强大的得多，就算方项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只能徒增亡魂。 但方项不这么看。 他还有魔王的呢喃。他相信魔王不会对变异者的偷袭无动于衷，一定会用呢喃提醒自己。那样的话，这场灾难就可以避免。 “我应该晚一天走的。”他忍不住说。 李芽儿发现他的目光又有些失常，于是咬了咬嘴唇，开始脱衣服。 方项惊讶地看着她，愕然问：“你做什么？” 李芽儿丢开了兽皮外衣，还要脱里面的无袖小衣，被方项一把拉住。 “要了我吧。”李芽儿认真地说。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方项一时手足无措。 “要了我，你应该会感觉好一些。” 如果换成别的有经验的女人，这时也许会扑进方项的怀里，先送上一记长吻，等对方完全沉浸在那种甜蜜的气息中后，一切就会变得自然而然。 但李芽儿是个不懂绕弯子的人，她只懂对方项实话实说。 方项急忙抓起地上的外衣给她披上，摇头说：“别做傻事。” 李芽儿问：“我是不是很难看？” “不。”方项摇头，“你是部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即使在南华部族里也是最漂亮的。”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李芽儿问。 “这……”方项不知如何回答。 李芽儿也没让他为难，穿好外衣靠在他肩膀上说：“总有一天，你会愿意要我的。” 感受着李芽儿身上传来的温暖，方项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情绪在骚动，但时机已经错过，这时如果再做什么，就会显得特别别扭且尴尬。 他只能闭上眼睛，去思考骑士的事。 现在看来，骑士应该是一位极厉害的变异者。 那些死难者的尸体并没有呈现出痛苦挣扎又或是竭力逃难的姿态，像丘成杰的尸体，甚至还保持着静坐思索的样子，这说明死亡来得很快，只在一瞬间就降临下来，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瞬间烧杀千人，毁灭一寨，骑士自然强得可怕，但也一定用尽了全力。所以在大意轻敌之下，才会被自己轻易击杀。 这样的人世上还有多少？ 能指使这样的人为其效命的，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他们又为什么要将这么一位强大的变异者运来，去毁灭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类部族？ 他望向了滔滔大河，问李芽儿：“你觉得那人可能是从哪边过来的？上游还是下游？” “不知道。”李芽儿摇头。 “随便猜一个。”方项说。 “瞎猜能有用吗？”李芽儿反问。 “我们在这里等吧。”方项说，“既然他是被船运来的，那船就一定还会来接他。” “可如果他还要去别的地方呢？”李芽儿说。 方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在这里等五天，五天一过就走。” 李芽儿默默点了点头。 离河岸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两人就在这片林子里住了下来。为怕错过船，方项特意把摩托车摆在了林外正对河岸的地方。 林子里没有什么果子野菜，也没有什么飞禽野兽，两人就靠行李里的肉脯干粮过活，一呆就是五天。 五天里，除了有飞鸟掠过从河里抓起白条大鱼，就再没见过其他生灵。 第六天的早上，李芽儿并没有问方项是否再留，直接开始收拾行李。 方项不由想起了离开南华的那天。有些时候，也许再多留一天，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他有些摇摆，但还是默默起身带着李芽儿骑上了摩托。 因为他明白，再坏的选择也比不做选择要好。一味停在原地，等来的可能不是惊喜，而是错过更好的机会。 “你随便瞎猜个方向吧。”方项对李芽儿说。 第39章 一艘船 李芽儿犹豫了一会儿后，指向了下游的方向。 方项没说什么，带她骑上摩托沿河向着下游而去。一路上他始终沉默不语，李芽儿知道他难过的心情还没有平复，搂紧他的腰，也是一声不吭。 沿河而行走了大半天，方项突然发现远方河道转变处有半条船影，他心里一震，情不自禁地加速冲了过去。 速度一起，颠簸就更剧烈，李芽儿急忙紧紧搂住他的腰，看着那船一脸欣喜。 她知道自己立功了。 转过一道弯，整条船出现在眼前。那是一条七八米长锈迹斑驳的铁皮船，静静靠岸停泊着，并没有拴缆绳，却不曾随波漂走。 船中央偏后的位置是驾驶室，其后连着明显是后来加装上的船舱，船尾有一台个头不小的发动机，证明它是一艘烧油的旧时代科技产物。 只凭这一点方项几乎就可以肯定，这正是运送火系变异者的那条船。 前甲板上有一个戴着太阳镜的男子正坐在折叠椅上钓鱼，他上身穿长袖外套，下身是黑色长裤，材料用的都是工艺不错的揉制皮，脚上踏着一双皮靴，与方项身上的兽皮衣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产物。 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他却不回头，显然是早就知道来人是谁，所以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一点更证实的方项的猜想。 他停下车示意李芽儿小心躲藏，自己直接唤出武轮取出点三八左轮枪向前走去。 “怎么来得这么早？”钓鱼男子懒洋洋地说。“这可不大像你的风格。” “手抱头慢慢站起来。”方项站在岸边冷冷地说。 钓鱼男子一惊，愕然转过头，看到站在岸边的是一个穿兽皮衣手里却举着枪的“野蛮人”，眼里一时满是惊愕。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方项用枪口指着对方说。 “别冲动。”钓鱼男子缓缓抬手抱住头，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转身面对方项。 他看了看摩托，然后问：“车主呢？”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普通的荒原部族？”方项问。 “你从哪里弄到的枪？”钓鱼男子问。 方项直接冲他左腿开了一枪，子弹在对方腿上扬起血花，开了一个洞。钓鱼男子半跪在地，手撑折叠椅才没摔倒，额上立刻见了冷汗。 方项这一枪，一是为了让他意识到自己不但有枪，而且还擅长用枪，二是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没杀过人的菜鸟。 这是最好的警告，让对方明白应该老实回答自己提的问题，而不要节外生枝。 船并没有系缆绳，此时钓鱼男子的摔倒使船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然后就随波向着河中漂出了一小段。 方项并没在意。 “回答我的问题。”他沉声说。 钓鱼男子抬起头，目光凶恶地盯着他，问：“你是哪个公司的？” 公司？ 方项微怔，心里猛地一跳。 摩托车，机动船只，还有“公司”的存在，无不证明旧时代的文明并没有消失，而且还以一定规模保留了下来。 末世荒原并非一片荒凉，人类的文明之火还在！ “你到底来自哪里？”方项大声喝问。 河水涌着波浪，一波接一波，不断将铁皮船推离河岸，只是每次的幅度都不算太大，所以方项没能注意到。 钓鱼男子笑了：“想知道的话就上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方项将枪口指向了他另一条腿：“这次我会击碎你的膝盖。” 钓鱼男子脸色微变，低声骂了句什么。 就算是在方项的时代，膝盖骨粉碎也是一种需要手术医治，还未必不留残疾的伤，更何况是在如今的末世。如果方项开枪，恐怕钓鱼男子就算得到及时医治，也会落下终生残疾。 “上头发现了一条漏网之鱼，派给本公司来处理。”钓鱼男子说。 “什么漏网之鱼？”方项追问。 钓鱼男子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确定要听？依你的员工级别，知道了这种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这是为你好。” “说！”方项厉喝。 这时船已经漂离河岸一段距离，钓鱼男子用眼睛扫了一下水面，突然一个侧倒摔在甲板上，没等方项反应过来就滚到了靠近河岸方向的船舷侧，用船舷完全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子。 也就在这时，岸边突然炸开一道水浪，纷乱的水花喷射向方项，溅了他一身一脸。 他急忙抹了把水，快速睁眼举枪瞄准，却发现船已经被突然涌起的浪推出了将近二十米远。 这条大河一直平稳流淌，不可能突然起这么大的浪，所以这浪和这水花一定有鬼。 方项瞬间想通，钓鱼男子一定也是一个变异者，能力应该是控制水。 敢只身一人在荒原行走的人，必然得有些过人的本领。自己刚才只顾着追查事情真相好为丘成杰报仇，却忽视了这一点，实在可气。 他恨恨举枪，但男子完全被船舷挡住，不给他半点机会。 他气得在心里骂自己，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水浪一波波涌动中，船被推到了大河中央，离方项足有五十多米的距离。就在方项准备返回摩托旁，一路跟着船追寻码头时，钓鱼男子突然站了起来。 他扶着船舷站定，狠狠盯着方项，大声说：“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的通缉令将会被传到所有公司，不管你上边是什么人，你都死定了！” 一句“所有的公司”，几乎等于揭开了某个壮阔世界的一角，让方项生出一种地球文明不但依然存在，而且和从前几乎相差无几的感觉。 难道说，荒原只不过是被毁灭的一个角落？ 在这角落之外的世界里，人类的文明依然完好无损？ “立刻回来！”方项举枪指向对方。 钓鱼男子冷笑着：“咱们之间的距离有五十多米，你那把破枪的有效射程顶多三四十米，威胁谁呢？” 此时腿上一阵剧痛，令他倍感恼火，他捂着伤处恶狠狠地说：“不但你要死，你的家人、朋友，还有你的公司，全都要被毁灭！这就是与本公司为敌的下场！” 方项看着对方，脑海中出现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和丘成杰的焦骨，以及古崖部族的族人们。 这些景象并没有让他陷入愤怒、悲伤或是焦虑的情绪，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不能放对方走。 他在心里默念着，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手中的点三八左轮渐渐成了光影，眨眼消散。 第40章 船里的姑娘 钓鱼男子的目力极好，竟清楚地看到了五十米外这一幕奇怪的变化。 他一时惊愕，瞬间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枪手，而是与自己一样的变异者。 既然那枪并不是真实的物品，而是由能力化成的武器，那么就不能用正常的枪械数据来衡量。 他下意识地立刻蹲下身子，想躲到船舷后。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那只曾经出现过，但后来又莫名其妙被点三八左轮取代的沙漠之鹰，再次出现在方项手中。 在握住枪柄的一刹那，一种枪人合一，所指之处即子弹必到之处的感觉，出现在方项心中。 那一刻，他就是枪神的化身，其武器有效射程之内的任何一个目标，都无法逃离被他毁灭的命运。 他勾了勾手指，一发子弹就以每秒将近四百米的出膛速度飞射而出，准确地命中了正在下蹲的钓鱼男子。 五十多米开外，一枪爆头，血花飞溅，尸体被子弹的力量撞得倒向后方，重重摔在甲板上。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四下蔓延。 方项收起武器，脱下了兽皮衣一跃跳入水中，向着船游去。 李芽儿急忙跑过来拾起他的衣服，看着他飞快地接近那船，心里对他的崇拜又增了一分。 三大部族生活的地区没有大型河流，所以三个部族里没有任何人会游泳。方项在这一项上又是一枝独秀。 方项抓住船舷一跃而起，落到了甲板上，扫了钓鱼男子的尸体一眼，就走向了与驾驶室连为一体的船舱。 与杀那个火系变异者时一样，因为情势紧急，他只能痛下杀手，没办法留活口讯问，所以也只能调查一下这艘船，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船舱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驾驶室的门，他进了门走入船舱，借着两边窗子透进来的光，看到了被绑住手足拴在一根栏杆上的姑娘。 和荒原中大多数女性一样，姑娘留着一头漂亮的长发，此时有些纷乱地挡住了脸。 她身上穿的兽皮衣做工很好，远胜方项的衣服，说明其生活在一个拥有相当强手工艺技术的部族中。 看到有人进来，她警惕地抬起头，眼睛透过黑发的缝隙向外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声粗重，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方项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说：“不用怕，我不是坏人。那人已经死了。” 他小心地接近，发现女子的嘴被一块胶布粘住，就小心地帮她撕了下去。 “谢谢！”姑娘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激动地道谢。 “你是谁？”方项并没急着给她松绑。 “我叫苗灵灵，是水泉部族族长的女儿。”姑娘说。“如果您愿意送我回家，我们部族一定会倾力回报您的！” 方项示意她先不要急，起身检查了一遍船舱。 船舱里竟然有几本书，装帧还不错，方项翻看了一下，发现是文笔很一般的传奇小说。 几本书看起来还算新，应该不是古物，这说明对方所在的地方拥有生产制造书籍的能力，以及有专门靠写作维生的作家。 除此之外，他还在船舱中找到了许多充满旧时代文明气息的工具，比如水果刀、指甲刀、牙刷和胶带等等，使他有一种时光倒流，重回旧世界的错觉。 这些东西都让他激动不已，但遗憾的是他仔细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自己最想要的地图。 没有地图，就无从知晓文明世界位于何处，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话，则很可能会与真正的目标背道而驰。 这让方项很是懊恼，怪自己先前太不小心。 当时应该直接上船，先将这个水系变异者绑起来再慢慢问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一堑只能无奈地吃下，把它牢记在心里，化成自己日后的一智，从此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 他没有展现自己的异能，而是用一把水果刀为姑娘松了绑。 “真的谢谢您。”姑娘冲着他鞠了个躬，红着眼圈说：“如果不是您救了我，他早晚会欺负我的……” 这时姑娘拢了头发，露出了白静的脸。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蛋，皮肤白皙细腻，容貌远胜于李芽儿，甚至有些接近于方项那个时代的女孩。 她的身材也很好，只是跟李芽儿比显得纤细瘦弱了一些，不大符合末世荒原的审美。 “他为什么抓你？”方项问。 苗灵灵目光低垂着摇头，并不说话。 方项觉得自己追问这种事好像也不大合适，因为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女孩不可能跟陌生男人说，于是他决定将这任务交给李芽儿。 “你会不会游泳？”他问。 “会的。”苗灵灵急忙点头。 “游上岸去吧。”方项将她带出船舱，指着遥远的河岸说。 苗灵灵看到站在岸边挥手的李芽儿，因为对方同是女性而感到了一丝放心，毫不犹豫脱下了兽皮外衣裤，露出了里面的短衫和短裤。 方项发现她这套款式很保守的内衣竟然是用棉布制成的，不由有些惊讶。 苗灵灵熟练地用腰带将衣裤捆好交给方项，然后跳下水。浮出水面后，她望向方项，方项将衣服丢给她，她举起顶在头顶，一路游去了岸边。 她的水性很好，看得李芽儿好一阵羡慕。 这工夫方项转回了船舱。先前的检查中他发现了一些食物，其中有一箱罐头让他很是心动，这时他撕了床上的被单，将之绑在身上。 他并不会开船，所以这船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留着只是隐患。可他也不了解船的构造，不知道油箱在哪里，于是只能用从船舱里发现的一小桶油浇了船舱和甲板，随后点燃。 这一桶油没有多少，方项觉得可能是给摩托车准备的。用掉虽然有些可惜，但这时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跳下了水，唤出武轮取出沙漠之鹰，冲着水下的船体连开数枪，也不知能不能打穿。 他背着那一箱罐头游回到岸边时，船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但因为船体是金属结构，可供燃烧的材料不多，恐怕很难完全烧毁。 许多事情都是如此，尽力做了也难以达到完美。但就算明知如此也一样要去做，因为做了总比不做要强一些。 上岸后他将罐头交给了李芽儿，自己过去骑上摩托，在岸边加速后从一个小土坡上一跃而起，玩了个飞车入水。 看着从水中游回来的方项，李芽儿一脸不解。 第41章 更大的部族 李芽儿很喜欢那辆怪车，一来是因为它跑起来真快，能节省两人不少力气，二来是因为坐这车时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力搂着方项。 “为什么把它丢进河里？”她有些不高兴地问。 “燃油不足，本来也跑不了多远了。”方项说。 李芽儿一脸的不懂：“什么油？” 方项简单解释了一下摩托车的动力来源，李芽儿忍不住说：“那用炼肉的油行不行？” 方项反问：“海水也是水，能喝吗？” 李芽儿好奇地问：“你见过海吗？海什么样啊？海水不能喝吗？为什么？” 方项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新麻烦。 苗灵灵这时小声插嘴：“海很大的，而且是咸的，所以不能喝。” 李芽儿就拉着她问：“你见过海？有多大？海水为什么是咸的？” 方项忍不住说：“你的话怎么突然变多了？” 李芽儿立刻不说话了。 “你能找到回家的路？”方项问苗灵灵。 苗灵灵点了点头：“这一带我不熟悉，但船是从上游开过来的，只要一直往上游走，找到我们部族所在的河段，我就能找到家。” “那走吧。”方项说。 “先生火烤烤吧。”李芽儿说。 此时离开春还没多久，天气还有些冷，方项体格异于常人倒不觉得如何，但苗灵灵全身湿透，一直在打寒战，只是她怕添麻烦而一直强忍着。 方项没注意，但李芽儿却细心地注意到了。 方项点头，李芽儿立刻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拾来了枯叶干草生起篝火，拉着苗灵灵烤起火来。 方项等她忙完，才将从船里搜来的梳子和指甲刀递给了她。 那把梳子是塑料制的，李芽儿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一时好奇得不行，但却没再追问。可指甲刀就不同了，她根本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只能问方项。 方项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用指甲刀剪指甲，把李芽儿兴奋坏了：“这可太好用了！谁这么聪明想出来的？” “是前人。”苗灵灵说，“这种东西只是不起眼的小发明，我听父亲说过，过去人类特别强大，连刚才那样的船和那种摩托车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李芽儿满眼向往，忍不住嘀咕：“我要是早生一百年就好了。” 这话又勾起了方项的心事。 此时有了人类文明依然存在的确凿证据，他就更急于去寻找文明社会了。等苗灵灵烤得差不多，他就带着两人启程，一路沿河向着上游走去。 人总是由穷到富易，由富到穷难。之前李芽儿从不觉得走路辛苦，但自从坐过了摩托车后，她的观念立刻就变了。 一路上，她愁眉苦脸，十分难受。 好在苗灵灵是个女孩子，跟她有许多共通的话题，而且方项还悄悄叮嘱过她，让她问问苗灵灵的情况，她正好有事没事就与苗灵灵聊天。有了这么个聊天的伙伴，艰辛旅途才多少好过了一些。 两个姑娘聊天，方项并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却从中了解到了许多情况。 水泉部族是一个两千多人的大部族，但在这一片地区，还称不上有多强大。 与它相隔不远的绿山部族实力才是真的强，一直稳压着水泉部族一头。而且他们还有与外界交流的渠道，掌握着许多生产生活物资的贸易，水泉部族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与他们搞好关系。 两方族长的孩子年龄相仿，所以水泉部族族长就动了联姻的心思。幸而绿山族长的儿子对苗灵灵早有好感，所以一拍即合。 婚礼的时间就定在此时的一天前。 在婚礼前一天的黄昏，苗灵灵按族里女孩出嫁前的规矩，在母亲的陪伴下到长河沐浴，结果就遇到了这艘从上游驶来的船。水系变异者直接用浪头卷走了苗灵灵，带着她一路来到这里停泊了下来。 苗灵灵被吓坏了，以为自己注定难逃魔掌，下场一定悲惨至极，却没想到方项突然出现杀了坏人救了她。 她十分感激方项。 李芽儿很喜欢听她说夸奖方项的话，忍不住跟着应和起来，把方项拯救古木部族的英雄事迹又说了一遍，听得苗灵灵不住拍手赞叹，眼里直闪星星。 听别人夸自己当然是一种令人愉快的体验，这多少缓解了一些丘成杰的死给方项带来的悲伤。 但看着苗灵灵，他又有些担忧。 虽然他发现苗灵灵时，她衣着整齐，并不像是被人欺负过的样子，但方项不信水系变异者费力将这个漂亮姑娘掳到船上，就只是为了欣赏。 如果真的曾发生过什么，这件事就会变得相当麻烦。因为苗灵灵并不是普通的姑娘，她是别人的未婚妻，是两个部族联姻的关键。 绿山部族的那位年轻人并不计较这些还好，但如果他在意，追问这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就将变得极难收场。 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情，三人一路向前，一气走了几天时间，终于遇到了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由三十多名彪悍战士组成的马队，远远望去就见健马蹄踏荒草，扬起烟尘。 李芽儿早听苗灵灵形容过水泉和绿山两大部族的繁盛，知道他们以马为交通工具，但初见这种骑士队伍，还是被震了一下。 苗灵灵眺望向远，脸上露出喜色，冲着对方不住挥手，对方项说：“我父亲来找我了！” 方项察言观色，见她脸上好像并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就放心了许多，觉得自己应该是想错了，水系变异者确实没动过她。 也许……那家伙掳走苗灵灵是为了那位火系变异者吧。 队伍渐近，一马当先而来，马上骑士是一位穿着简易皮甲的中年人。马到近前他猛地勒住，跳下马飞奔过来和苗灵灵抱在一起，红着眼圈说：“闺女，没事了，都没事了！” 苗灵灵也哭了起来：“爸，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 这时骑队飞驰而来，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方项和李芽儿围在中间。 马上汉子握住腰间的刀柄，一个个目光不善。 第42章 恐怖的推测 李芽儿眉毛一皱，大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是我们救了她！” “爸，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方项和李芽儿。”苗灵灵急忙说。 中年男人急忙抬手，示意骑士们不要莽撞，对方项说：“年轻人，谢谢你！” 路途中聊天时，方项已知苗灵灵的父亲名叫苗成刚。身为族长，自然也是一位进化者。 “不必客气。”他说。 骑士们纷纷下马了，冲着方项和李芽儿微微躬身施礼，以示感谢，眼中的凌厉全被友善取代。 “快说说都是怎么回事。”苗成刚急着问。 “那条船上的人是个变异者，能力是控制水。”苗灵灵说，“他将我掳到船上后，就一直往下游走。我吓坏了，一路大声呼救，项哥他们正巧路过岸边，听到我的声音就一路追了下去，最终把船拦下。他杀了那个变异者，救下了我。” 李芽儿听得一怔，心说事情明明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方项却明白苗灵灵的意思。她这样说就等于是告诉众人：方项在变异者掳她逃走的路上就已经出现，并一直在追船，所以变异者根本没有时间进船舱做坏事。 这当然是谎言，但综合自己发现苗灵灵时她的情况与后来她的精神状态，方项认为她确实没受到过侵犯。 既然这是个不会伤人的谎言，还能维护一个无辜姑娘的名声，方项不介意帮她圆谎。 “是的。”方项说，“当时我们正在河边休息，听到呼救声后就追了上去。” 李芽儿不大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说谎，但却没乱插话。 有了方项的证词，苗成刚和水泉族人就更放心了，他们再次向方项道谢，并邀请方项去族里做客。 方项其实也有意去水泉部族看一看，因为之前苗灵灵说过，与他们交情不错的绿山部族与外界有贸易活动。 现在他手上没有什么线索，也许绿山部族那边能给他惊喜也说不定。 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水泉部族的马个头都不小，但却远没有方项见过的其他野兽那么夸张。 它们只是比大崩灭之前的正常马匹大了一圈而已，不至于大到让人乘骑困难。 这让方项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野兽都在疯长，而作为人类坐骑的马却几乎没什么变化。但他再反过来一想，就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了——人类当然不会去驯养那些变得过大的马，而会去挑那些个头比较正常的马来驯养。 所以不是马没变大，而是人类没去“招募”那些变大了的马。 他和李芽儿各上了一匹马，跟着骑队一起向远而去。 奔行了两天之后，队伍来到了一座木石结构的城堡前，这里就是水泉部落了。 沿途两日中，队伍也曾遇上几群异兽，他们没有躲避，而是主动出击杀向异兽巢穴，将之连窝端掉。 但他们却并不稀罕那些战利品，直接将异兽的尸体丢在了荒野之中，大笑着策马而去。 这说明他们猎杀异兽只是为了兴趣，而并不是为了获取食物。 方项因此有些好奇，于是问起他们的食物来源，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发展起了农业和畜牧业，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 听到这些的李芽儿也不免心动，想着如果能把这种技术带回部族，那今后大家就不用愁食物的事了。 所以当看到水泉部族的城堡时，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得知族长带回了苗灵灵，水泉部族上下欢腾。大门打开，马队进入城中，受到了族人们的夹道欢迎。 在族长宅中，方项和李芽儿见到了苗灵灵的母亲。 她哭着扑上来抱住苗灵灵，然后将她拉进了屋里半天才出来。再出来时，眼圈虽然是红的，但脸上却已经挂起了笑容。 “没事了，都没事了！”她笑着说，走过来向方项和李芽儿鞠躬行礼，再次道谢，然后就开始张罗宴席。 苗成刚腾出一间屋子，安排方项和李芽儿休息。看着屋里的装饰，还有那张有着柔软棉被的大床，李芽儿惊得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看个没完，就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 方项坐到椅子里，陷入沉思。 水系变异者曾说过，之所以对南华部族动手，是因为“上头”发现了“漏网之鱼”。这几天里他反复思索，觉得能被冠以这一称呼的恐怕只有丘成杰。 丘成杰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诞生于大崩灭后第二年，对于旧时代和大崩灭有着远非他人可及的了解，而且还掌握了旧时代的部分医术。 将近百岁高龄的他，几乎等于是大崩灭的见证人。 除此之外，方项想不出对方还有别的什么理由，跑到那种“穷乡僻壤”去毁灭一整个部族。 可他们是怎么发现丘成杰的？ 之前那么漫长的岁月中，他们又为什么没发现过丘成杰？ 联想到之前自己对于大崩灭的推测，方项有了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推理：这世界上存在着一种自己看不见的力量，可以随时监视整个世界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并非没有可能。要知道，在他生活的时代里其实就已经有了这种技术。只不过当时的技术是通过监听电话，监视短信、邮件、社交媒体等等所有信息端来实现的，除了天眼系统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设备可以随时监视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举一动。 而天眼系统也只是基于城市安全设置的一种公共区域设施，绝不会侵犯私人领域。 但既然大崩灭的操盘手是外星文明，而且拥有一举毁灭整个人类文明的力量，那随时监视全世界人类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不难吧。 当然，这个监视系统一定不是时时都在运转，应该是有一些触发条件，比如敏感词汇。 如果是这样，那么丘成杰被对方发现的原因，应该就是他提及了大崩灭以及旧时代文明。而引发这一切的，则是自己。 一时间，方项陷入了自责之中。 如果不是自己，丘成杰不会死，南华部族的那些人也还在好好活着。 这种想法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李芽儿发现他样子不对，立刻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和越发凌厉的眼神，她有些害怕，但还是蹲了下来，握紧了他的手。 “方项，我们会有机会报仇的！” 一语中的，直击方项此时内心，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她太懂他。 第43章 去绿山 李芽儿的话，瞬间让方项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 他转头看着李芽儿，情不自禁地也握紧了她的手，缓缓点头：“是的，一定会的！” 关于这件事，自己自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不能本末倒置。 真正可恨的是毁灭了这个世界的那支力量；真正应该偿还血债的是派人毁灭南华的人。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扛起复仇的责任，查出幕后真凶，送他到丘成杰面前去忏悔。 这时苗灵灵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敲了敲门才又进来。 “你们有没有兴趣四下转转？”她问。 李芽儿直接替方项答应了。 她觉得方项这时应该分散一下注意力，转换一下心情。 悲痛自然不能忘，但也不能时时将它压在心上。否则在复仇完成之前，人先会被自己的情绪折磨发疯。 两人在苗灵灵带领下，参观了整个水泉部族。 与先前他们曾见过的几个部族不同，水泉部族的城堡建设得有模有样，道路方正，区域划分明显，很有点旧文明村落的味道。 在主路两旁有好几家店铺，售卖着不同的货品，从铁制的武器到生活用品，不一而足。 当看到那些花布衣服时，李芽儿立时就呆了，拉住苗灵灵追问这是什么材料。 方项在旁听着，这才知道原来绿山部族那边竟然有棉纺作坊，这些布料都是从绿山部族那边进的货。 方项问起绿山部族跟外界的联系，苗灵灵也不清楚。 因为那是绿山部族之所以强大的依仗，他们自然不会轻易让人知晓。 之后，苗灵灵又带他们去看了水泉部族的农田与牧场。 农田和牧场就在离城堡不远的地方，有专人守护，但在方项看来防卫力量并不算强。 牧场中饲养的主要是猪，体型大得跟犀牛似的，但腿变得越发地短，行动迟缓得要命，方项着实搞不懂这种东西怎么能在末世荒原中活下去。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种特殊品种也是从绿山部族那边买到的。 但绿山部族只卖给他们公猪幼崽，这就导致他们无法自行培育下一代，只能依靠绿山部族。 农田那边，种植的是水稻和小麦，长势都不错。 因为农作物没办法像控制家畜一样限制其繁衍，所以水泉部族的牧场规模不大，但农田规模可不小。 李芽儿见这里除了劳作的人外，只有四五个带刀背弓的守卫，忍不住问苗灵灵：“你们就不怕野兽来糟蹋了粮食？” 苗灵灵笑着说：“我们这儿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没有大型野兽和异兽的。” 李芽儿大感好奇：“这是为什么？” 苗灵灵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从绿山部族和外界有了联系后，附近的大型兽群和异兽就都不见了。” 这令李芽儿大感不解，也让方项对绿山部族的兴趣进一步增加。 他问起详情，苗灵灵也说不大清，只是听父亲说过，在他小的时候这里还是野兽横行之地，周围几个部族的规模也不大，都是百人小族。但在苗成刚十来岁时，绿山部族突然与外界某个势力取得了联系，之后就得到了种种神奇的技术和力量，这里的环境也渐渐变好，野兽消失，人类部族快速壮大，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这时有人过来传话，说宴席已经准备好。 三人回到城堡，在族长宅盛宴上饱餐了一顿。 席间苗成刚不着痕迹地问起方项救人的经过，方项并没说太细，但也足以让其相信苗灵灵确实不曾被人侵犯。 苗家人再三表达了感谢之意，敬了方项好多杯酒。 酒是稀罕的东西，李芽儿平时根本没机会喝，这一下不小心就喝多了，半途就昏沉睡着。 方项倒有酒量，陪着苗成刚喝了一个下午，最后一起倒在桌子下才算完事。 一气睡到第二天上午，方项才被人叫醒，得知绿山部族那边来人了，要当面感谢方项。 来到客厅，发现苗成刚正陪一个年轻人说话，见方项过来，苗成刚急忙介绍。 那年轻人就是苗灵灵的未婚夫，绿山族族长黄明山之子黄勇。 黄勇生得浓眉大眼，有几分帅气，加上身材健硕，确实可以算是一表人才。见到方项，他立刻起身，微笑着向方项伸出手：“真是太感谢您了！” 自从于末世荒原中苏醒至今，方项还是第一次遇到懂握手礼仪的人，一时微微一怔。 苗成刚以为他不懂，急忙解释说这是一种代表友好的礼仪，是从外面传来的。 方项心里暗笑，心说恐怕没人比我更懂这种礼仪了。 他正打算伸手过去，黄勇却缩回了手：“是我唐突了，方兄弟你别见怪。” 坐下后，黄勇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对于方项救人的经过却一概不问，最后说什么也要邀请方项到绿山部族作客，以便好好感谢他。 方项正求之不得，自然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黄勇这时又问苗灵灵的情况，苗成刚说苗灵灵受了惊吓病了，正在休养，不大方便过来见他，黄勇托他转达自己的关怀与问候，随后就准备离开了。 方项觉得奇怪：苗灵灵健健康康的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却托病不见黄勇？ 但他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请苗成刚派人去找李芽儿。 他昨天喝多睡着，也不知李芽儿睡在了哪里，反正刚才醒来时没见她在屋子里。 没多久派出的人就回来了，说族长夫人和李芽儿去山里采果子，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 方项急着去绿山部族了解情况，干脆也就不等李芽儿了，直接跟着黄勇一行离开水泉部族。 黄勇一行七人，个个都骑着雄壮的健马。苗成刚本来要给方项弄匹马，但他不会骑马，就跟黄勇乘骑一匹离开了。 一路飞驰，渐渐来到一座高大的青山前。 青山苍翠，鸟鸣声声。顺着山道盘旋而上，不久来到山顶一座石造城堡前。 大门打开，一行人驶入其中，方项环顾四周，见到的是比水泉部落更为繁盛的城镇景象。 路上的行人和街边的商家见到黄勇后，都立刻停下来恭敬地弯下身子，黄勇目不斜视，只打马向前，带着方项来到了一座白石大院前。 第44章 提问与回答 这座白石大院就是绿山部族的族长宅邸，与苗成刚的宅子相比，这里显得气派而又华丽。 方项注意到，大宅的墙壁上有许多精美的金属装饰，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不像手工制品，而是某种流水线产品。 他一时心跳加快，但再一想，自己对于制造业并不怎么了解，这些东西也可能是通过一些古老的模具工艺做出来的。 众人下马，黄勇带着方项进入了大宅侧门，将他带到一个大厅让他坐下，说：“你稍等一会儿，我去请我父亲过来。” 黄勇离开后，方项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这房间的墙上有几个金属挂灯，比较之下发现它们一模一样不差分毫，使方项越发觉得这应该是现代流水线工艺的产物。 过了一阵子后，八个健壮的挎刀大汉走了进来，在主位两旁分成两队站直，接着，黄勇和一位高大威武的中年男人一起进入大厅，坐到了主位上。 不问可知，这中年男人就是黄勇的父亲，绿山部族的族长黄明山。 方项起身点头致意，黄明山请他坐下不必客气，上下打量了方项片刻，笑着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我叫方项。”方项说。 “你是水泉部落的人吗？”黄明山问。 方项心里觉得奇怪，因为黄勇应该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之黄明山，那他又何来这么毫无意义的一问？ 可他还是回答了：“不是。我只是一个过路客。” “看年纪，你应该二十刚出头吧？”黄明山问。 方项点头：“是的。” “是你要求黄勇带你来这里的？”黄明山问。 方项觉得他这些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不，是他邀请我来的。” 黄明山看着方项，突然问：“你是进化者？” 方项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莫名其妙的问法，习惯性地点头回答：“是。” 黄明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流露出一抹鄙夷之色，继续问：“你是变异者？” 方项微微皱眉后回答道：“不是。” 他自然不可能随便向任何人坦白自己的一切底细，更何况对方此时的态度明显有问题。 黄明山眼中的鄙夷之色变得更浓重了，他继续问：“苗灵灵是你救下的？” “是。”方项点头。 “说一下细节。”黄明山说。 方项看了黄勇一眼，发现对方面无表情，眼神也显得有些冷冰，与先前的热情大相径庭。他觉得奇怪，但还是将过程说了——当然，是按苗灵灵的说法。 黄明山听完他的话后沉声说：“年轻人，你在说谎！” “事情确实就是这样的。”方项说。 黄明山说：“事情根本不是如此，这一点你比我们更清楚。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您凭什么这么说？”方项反问。 黄勇冷冷说：“你最好如实交待。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如实交待救人的经过，绿山部族会放你完好无损地离开。否则……” 他一个眼神过去，八个壮汉立时握住了腰畔的刀柄，看着方项，虎视眈眈。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方项的脸色微变。 “麻烦你如实交待！”黄勇加重了语气。 “无可奉告！”方项冷冷回答。 八个壮汉长刀出鞘一半，冰冷刀锋寒气逼人。 黄明山摆了摆手，八柄刀又都收回了鞘内。他冲方项说：“其实我们关心的并不是那些细节，我们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苗灵灵到底有没有被对方糟蹋。” 方项冷着脸说：“这一点我觉得你们应该不必担心。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衣着得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回来的一路上精神状态也不错，没有任何异状。如果她真的曾经遭遇暴力侵犯，应该不会这么活泼开朗。” 黄明山看着方项，许久后问：“那你为什么帮她说谎？” “因为我确信她并没被人侵犯。”方项说，“但如果实话实说，恐怕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这一点。为了保全一个姑娘的清白而说一些并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谎言，无伤大雅。” 黄明山又看了他很久，点头说：“这倒是真话。既然你已经承认，那就没必要再隐瞒其余了。说说真实的经过吧。” 方项沉默了片刻，说：“我发现那艘船并不是在她被掳的当夜，而是在一天之后。我用计引开了船上的人，进船后发现了她。当时她被绑在船舱里，衣衫完好无损，没有受到暴力侵害的痕迹。” “你又说谎！”黄明山眼里涌出了怒火。 这次八个壮汉一起拔刀出鞘，大有黄明山一声令下他们就把方项剁碎的架势。 方项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把船上的人杀了。” 黄明山抬手示意壮汉们不要乱来，说：“你确定是在她被掳的一天之后发现的她？” “是。”方项点头。 黄明山摆了摆手：“你走吧。” 两个壮汉收了刀走过来，一左一右夹住方项，抬手示意他离开。 方项望向黄勇，后者眉头深锁，脸上是不甘和愤怒的表情，低着头，没有心情观察方项的微动作。 方项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大宅。 两个壮汉一路将他带到了门口，打开小门让他离开。 方项回头望了重重关上的小门一眼，转身向着水泉部族走去。 在黄明山问话的过程中，他渐渐发现了不对。 一开始，他觉得黄明山那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是要打乱自己的思路，然后突然问些关键的问题，让自己来不及深思熟虑就开口，这样就会露出破绽，让他能分析出自己的话是真是假。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他在察言观色时判断出，黄明山是真的能看出自己是否说谎。 于是他做了一个测试，故意在一段真话中加了一句假话，说自己把船上的人引开了。 果然，黄明山立刻就发现了自己在说谎。 而当方项说出实情后，他又追问了一句日期的问题，则使方项进一步明白了他的能力。 黄明山应该是一位变异者，异能是看破谎言。 更准确地说，他是一台人形测试仪，功能所限，不能具体分析出哪句话有假，只能分析出一段话中是否存在谎言。 第45章 用心 因为不能具体分析出整段话中具体哪一句是谎言，所以黄明山才会在方项改了说法后，把日期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而他先前问的那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应该是在“测试”。 这一点和方项所知的测谎仪也很像——用它测试时，必须先问一些基础性的对错问题，以记录受测试者在说真话与谎话时不同的生理变化。有了这些数据，才能正式开始测谎。 但有一点还是令方项觉得有些疑惑：进化者和变异者那两问又是怎么回事？ 当自己肯定自己进化者的身份时，黄明山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就好像他发现自己在说谎一样。 方项停步站住，然后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问题。 自己到底是进化者还是变异者？ 别人的进化基于什么，他并不知道，但自己的力量来源则是超呼吸，而超呼吸应该算是一种技术，而不是基因突变式的“进化”。 因此，当自己给出肯定的答案后，黄明山才会露出鄙夷的目光。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说谎，因此断定自己不是进化者，而是冒牌货。 可问题是自己当时确实没想说谎，只是习惯性地按照郭沉对自己的认定，承认自己是进化者。 因此，自己应该没有说谎时的生理变化才对。 那么自己到底是不是变异者呢？ 按理说，自己的异能是吃了异兽精华之后得到的，应该算是变异者。不过自己当时否认了这一点，应该算是说谎。但黄明山听后眼里的鄙夷却变得更浓了，这又说明了什么？ 是因为黄明山觉得自己是在说谎，以为自己竟然想在他面前隐藏能力，所以觉得自己可笑？ 还是说，黄明山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由此判断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方项有些迟疑。 现在看来，黄明山的异能靠的并不是感受对方的生理变化，而是另有玄机。 不过相比这个，他更关心的问题是： 我究竟是不是变异者？如果不是，那么我的异能又是从何而来？也是魔王的馈赠？ 他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方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追问，呼唤魔王回应，但徒劳无功。 他突然想到：梦中是否会出现魔王，耳边是否会响起呢喃，这些向来不以他的个人意志为转移。他就像一个被动的接收者，只能随时听候“上级”的命令，却无权联络上级提出任何问题。 也许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底层员工？ 而像我这样的员工，其实在世界上还有很多个？ 这些问题暂时无解，他只能摇摇头，快步走向水泉部族。 他只身回到水泉部族，令苗成刚吃了一惊，急忙询问详情，方项毫不隐瞒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听得苗成刚脸色越发阴沉。 “您对黄明山了解多少？”方项问，“他是不是有能看破人谎言的异能？” “这我不清楚。”苗成刚摇头，“不过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以前与他打交道的一些经历。他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每次和他说话，我都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种压力。也许……真像你猜的那样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您应该不必担心了。”方项说，“我之所以会帮苗灵灵圆谎，就是因为确信她没受到过侵犯。这一点，黄明山应该也已经明白了。” 苗成刚艰难地笑了笑：“不论如何，我都真的感谢你。让你受牵累受委屈，真是抱歉。” 方项摆手，问起李芽儿回没回来。 苗成刚说她们可能没那么快回来，建议方项去山上玩玩，转换下心情。 方项明白他这是想支开自己，于是跟着苗成刚叫来带路的人走了。 他刚一走，苗成刚就来到女儿的房间，推门而入。 面色红润的李芽儿正饶有兴趣地摆弄着一盆花，父亲不敲门就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不是没病吗？”苗成刚皱眉问。 苗灵灵脸一红：“我就是……刚好了些。” “我知道你没事。为什么说谎？”苗成刚问。 苗灵灵低下头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引起黄勇的误会。”苗成刚说，“他会觉得你不见他，是因为……因为……” “因为我被人糟蹋过了，身心状态都不对，所以才不敢见他？”苗灵灵抬起头看着父亲，面无惧色。 “是。”苗成刚点头，“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对方去怀疑你。” 苗灵灵沉默了一会儿后，问：“爸，你说决定一个部族兴盛与否的关键是什么？” 苗成刚一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苗灵灵认真地说：“绝不会是外力，而是部族本身的实力。绿山部族之所以能兴盛，不是因为它找到了外界势力，而是外界势力找到了它。外界势力为什么选择它？还不是因为它与其他部族相比更为强大？如果我们超过了绿山，外界势力是不是会重新考虑合作的对象？” “这……”苗成刚一时呆住。 他没料到看似单纯的女儿，脑子里竟然会想这么多。 “可这一切跟这些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解地问。 “爸，你根本不知道方项有多强大。”苗灵灵眼里闪起了光，“绑架我的变异者能控制大河的波涛，能让平静的河流瞬间变成暴怒的怒涛洪水，可他在方项面前却脆弱得像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他这么强吗？”苗成刚不敢相信。 苗灵灵用力点头：“不仅如此，方项还懂得使用那些外界势力的工具。我敢说，他一定有与外界人打交道的经验！” “可这和你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苗成刚依然不解。 “就算我嫁到了绿山部族又如何？”苗灵灵反问，“他们两父子真的会因为区区一个我，就与咱们水泉分享他们拥有的一切？” “我并没有奢望……”苗成刚解释说。 “你应该奢望才对！”苗灵灵有些激动地说，“你是一族之长，肩负着全族的兴衰！你应该有更远大的志向，你应该有野心！方项就是上天赐给水泉最好的礼物，我们必须留下他！而留下方项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但这里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与黄勇有婚约在先，如果我们毁约，绿山部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如果毁约的是绿山，我们就不用负任何责任。我故意装病不出，其实就是为了让黄勇误会，进而猜疑，最后主动退婚，然后……我就可以嫁给方项了！” “灵灵，你……”苗成刚看着女儿，不知说什么好。 他突然明白，自己其实直到现在才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 “爸！”苗灵灵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请你相信我！” “好……吧。”苗成刚犹豫着点了头。 屋外，有人悄悄后退，小心地离开。 第46章 各有所思 部族中，有人牵马向着大门去。 守门人恭敬地向他施礼，他随便几句话就让其打开了门，然后，牵马人上了马，打马而去。 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与族长苗成刚有几分相似。 他是苗成刚的弟弟，名叫苗成杰。方才在苗成刚屋外偷听父女对话的人，就是他。 一路飞奔，不久后他就来到绿山部族，进入其中后没多久就见到了黄明山父子。 “什么事这么重要，让你急成这样？”黄明山一脸不大喜欢苗成杰的样子，皱眉问道。 黄勇看苗成杰的眼神里也有鄙夷和轻蔑。 苗成杰视如不见，低声说：“这件事关系太大，我实在是不敢耽误片刻工夫啊！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自己偷听到的话仔细学了一遍，黄明山愕然看着他，黄勇则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这都是真的？”黄勇气愤地问。 他没看苗成杰，看的是父亲。因为他明白，追问传话人没有意义，父亲却可以洞悉一切。 黄明山缓缓点头：“没想到灵灵这孩子，心计竟然这么深……” 苗成杰焦急地说：“这不是父女俩跟外人合伙来骗你们吗？黄族长，我对您向来敬仰，可看不得您和勇少爷受这样的窝囊气！” 黄明山笑了：“灵灵心计不差，但这眼力可就太差了。” “什么意思？”苗成杰不解。 黄明山说：“那个方项只是个无能之辈而已，根本没她说的这么厉害。” “可确实是他救了灵灵啊。”苗成杰说，“别的能有假，灵灵她这么有心计，能自己害自己？” “女人被爱情冲昏头脑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黄明山说。 “不论如何，如果真让她得逞，那绿山的脸面可就……”苗成杰一脸担忧。 黄明山冲他笑：“绿山如何，跟你并没什么关系。但水泉可是你的部族啊！” 苗成杰认真地说：“水泉是我哥的，并不是我的。亲戚是上天给的，没得选，但朋友却是自己交的，可以选。我想选绿山！” 黄明山点头：“这自然是个极好的选择。” 苗成杰低声说：“现在我嫂子和方项都在山里采摘果子，正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黄明山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苗成杰急了：“黄族长，您真不能小看这个方项啊！” 黄明山笑着说：“我不知他用什么办法骗过了灵灵那丫头，但他可骗不过我。苗老弟放心，那小子不足为惧。他既不是进化者，也不是变异者，不过是一个有点身手的普通人。我估计是那个变异者太不小心，被他偷袭得手了而已。” “爸，我想杀了他。”黄勇说。 苗成杰摇头：“儿子，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眼里不揉沙子。”黄勇脸色很是难看地说。 意中人被别人横刀夺走，这种感觉不比知道妻子出轨好多少。他此时最恨的不是一心毁婚的苗灵灵，而是突然出现抢走苗灵灵芳心的方项。 “儿子，事情不能这么办。”黄明山笑着说，“杀了方项，这件事就变得死无对证，我们也会变成理亏的一方。” “难道就这么留着他？”黄勇眼放凶光。 “至少要等到婚礼时再动手。”黄明山笑着说。 黄勇一怔，心里不解，苗成杰也是一脸的疑惑。 “灵灵这孩子不错。”黄明山说，“所以这个儿媳我要定了。” 他望向苗成杰，笑着说：“苗老弟人也不错，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老弟，水泉部族如果落在了你手中，你打算怎么做？” 苗成杰一时激动：“当然是全听您的！水泉到时就是绿山的附属部族，老弟甘心给大哥您当牛做马！” “客气了，客气了！”黄明山笑着拍了拍苗成杰的手。 此时，离水泉部族不远的野山上，方项刚见到正挎着个篮子一脸兴奋的李芽儿。 “方项，你看，好大的果子！可甜了！”李芽儿兴冲冲地奔向方项，挑了个最大的红果，用衣服擦干净了递给方项。 方项接过咬了一口，酸中带甜，酸少甜多，汁水还足，跟古崖部族那边的山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确实甜。”方项点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后，问旁边的族长夫人：“这么甜的果子，怎么没大规模种植？” 族长夫人笑笑：“我们试过，但都不成功。不过等灵灵嫁过去，就能学到绿山部族的种植技术了，到时我们肯定会建起果园来的。” “跟绿山部族合作的外界势力，你们就一点也没接触过？”方项问。 族长夫人摇头：“那可是他们的大秘密，谁也不知道。” “那边还有好多我没见过的果子，方项，我带你去看！”李芽儿兴奋地拉起方项的手向一片林子跑去。 族长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叹了一声年轻真好。 李芽儿带方项去的那片林子里，果然有许多好吃的野果。 方项对于植物方面的知识了解得不多，并不知道这都是什么果，但觉得应该都属于沙果类。李芽儿摘了一些看着好的，自己尝过好吃后才给他吃，他吃了几个后嘴里泛酸，摆手不要了。 李芽儿看着这些野果树，忍不住感叹：“我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如果能带些回去给大家吃就好了。” “会的。”方项说，“将来我们会有自己的果园，自己的农场和牧场，大家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真的？”李芽儿一脸憧憬。 方项点头：“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个与绿山部族合作的外界势力，一切皆有可能。” 李芽儿立刻说：“那咱们可以拜托苗灵灵。你救了她的命，她会报答你的。” 提起苗灵灵，方项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她今天装病不出这一举动，恐怕就是黄勇将自己骗去绿山部族的直接原因。 黄勇应该是起了疑，又不好直接逼问苗成刚，所以才把自己骗去绿山部族，让他爸这台人形测谎仪来测试自己。 方项觉得苗灵灵不是那种没头脑的女孩，不应该想不到这点才对。 那这姑娘是想干什么？ 正琢磨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呢喃，令他情不自禁地扭头望向了远方。 呢喃声越发响亮，似乎在催促他赶快过去。 第47章 杀人越货 方项叮嘱李芽儿去找族长夫人后，径直向那边冲了过去。 穿过这一片林子，他看到在山坡上有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倒地不起，正虚弱地喘息着，从衣着上看，好像是水泉部族的人。 有五个背着弓箭挎着刀的男人站在周围，一个身穿皮甲的年轻人正蹲下来在伤者身上翻找着什么。伤者试图抬手阻止，却被年轻人轻易拍开。 “你们在干什么？”方项厉喝一声。 几人一时警惕，环顾四周发现只有方项一人后，又都松了口气。 伤者这时拼尽最后的力量大叫：“我是水泉族人，绿山要抢我……” 不及他说完，穿皮甲的年轻人就一拳打在他脸上，他的头歪向一边，再不动了。 方项不再问话，径直向着对方冲去。 那伤者既然是水泉部族的人，他就必须要救。 “杀了他。”穿皮甲的年轻人低声下令。 五个男人立刻拔出刀迎向方项，一个个眼神冰冷阴沉，冲在最前的人面对方项提刀就砍。 方项在前冲时就已经唤出了武轮，瞬间拔出曲刃刀，闪过对方一刀后顺势抹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并非技艺不精，只是眼见方项手无寸铁又只身一人，因此大意轻敌，这才轻易被方项杀掉。 其余四人在惊骇之余立刻散开，如同包围猎物一般向方项围来。 方项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那人立刻挥刀虚劈阻挡，其余三人则立刻向前包抄，打算同时出手攻击。 方项本意就是引他们冲来，这时脚步一顿就扭身迎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那人眼放凶光一刀劈来，但方项把距离算得极准，抬手一刀斜斩，将把对方半条右小臂斩飞空中。 惨叫声中血雨落下，方项没有转攻他人，而是敏捷地绕过伤者高大的身体，以其为盾挡住了其他敌人冲向自己的路线。 这时那三人已经冲了过来，因为被受伤的同伴阻挡，只能绕道追击方项。 方项一脚踢在伤者腰后，将他踢向其中一人，与那人撞成一团。 他自己则趁机迎向另一人，作势虚斩诱使那人举刀格挡后，却冲向了第三人。 那人举刀就劈，方项脚下发力，配合着超呼吸将速度猛地提升一大截，单刀直入，在刀子落下前先将曲刃刀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这时被方项虚斩诱招的人暴叫着冲了上来，仗着刀的长度优势猛力劈砍。 方项用曲刃刀架住了他的长刀，左手闪电般抬起，手搭在刀背处捏握住了对方的刀身。 这一架一抓看似简单，实际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就算是搏杀高手也根本无法完成。 方项此时的力量已经比郭沉等进化者还要强出一线，对方全力一斩根本不能撼动他手中单刀分毫，所以他才有余力出手去抓刀刃。 他猛地将对方的刀向旁掀开，同时右脚向前大步侵入对方内围，一刀斩向对方脖颈。 对方也极悍勇，想也不想就用左手向曲刃刀抓去。 可惜他并不是方项，既没有方项的力量，也没有方项的速度与准确度，抓向曲刃刀的手直接被斩掉一半。 而这只手也并没能阻挡曲刃刀半分，这一刀直接落下，又斩在他脖子上，将他的脑袋斩飞半空。 这时，那个被断臂同伴撞倒的的人刚爬起来，看着三位同伴的尸体，眼里的凶光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恐惧。 断臂人捂着伤口半跪在地，看着一地尸体也惊得呆住。 这时穿皮甲的年轻人突然跳起冲了过来，从背后拔出一把长刀，狠狠斩向方项。 他不是非等自己人要死光才出手，而是实在是没想到方项这么强悍。 在下令杀掉方项后，他就低下头专心地在水泉伤者身上翻找，但刚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来不及欣喜，就听出声音不对，抬头看时才发现战斗竟然已经结束，而输的一方竟然是人多势众的他们。 他没有多说任何废话，直接拔刀向前。 从他这一刀的速度、力量与准确度上，方项判断出他也是一位进化者，实力应该还在郭沉之上。 方项不敢大意，用双手握刀挡了一击。 手臂上传来沉重的压力，强大的冲击力令方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不愿再接对方第二刀。 穿皮甲的年轻人却直追过来，再次出刀。 方项猛地向后跃出，将手中的刀向着对方迎面掷了过去。 他不愿轻易暴露自己的异能，因此先前才选择以刀对刀。 但他更不愿与一个和自己实力相当的进化者进行械斗。 与拳脚肉搏不同，使用兵器格斗，胜负会分得很快，一个大意疏忽或是霉运加身，就是非死即残的结果。 这种时候，就不能再考虑隐藏实力的事了。 穿皮甲的年轻人反应极快，抬手一刀将曲刃刀斩落，看着方项露出轻蔑的笑容，那意思似乎在说：竟然让武器脱手，你简直是个蠢货，我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方项落地时，已经与对方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他迅速地唤出武轮取出沙漠之鹰，举枪指向穿皮甲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对方变出的这件武器，露出一脸疑惑，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向那个无伤的部下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摆开架势举着刀小心地向方项接近。 方项不会给他们拉近距离的机会，他们脚步刚一动，他就一枪将年轻人的那名部下爆了头。 枪火闪现，爆炸声响彻野山，惊飞了群鸟，惊走了野兽。 尸体轰然倒下，年轻人瞪大眼睛看着部下血肉模糊的脑袋，手里的刀差一点握不稳掉在地上。 这时，方项把枪口对准了他。 “别！”年轻人抬起左手做出阻止的动作，然后慢慢将右手的刀放在了地上，尽量表现得镇定，举起双手以示无害，说：“我是绿山部族族长的侄子，我叫黄栋。” 方项目光冰冷，不说话，只是用枪指着对方的脑袋。 其实他是在盘算应该怎么处理这局面，但对方却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先前的事我很抱歉。东西我可以交出来，只要你不杀我。”黄栋慢慢将右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淡银色的圆珠。 方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异兽精华，这才明白绿水族伤者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略一犹豫，就缓缓伸出了左手。 第48章 意见相左 影视里常有这样的桥段——坏人丢过东西来，趁好人忙着去拣时跑掉。 方项当然不会如此弱智，对方也不会认为他能如此弱智。 所以黄栋老实地将异兽精华丢了过来，方项一把抓住，然后用枪口指了指地面：“双手抱头跪下。” 黄栋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按方项说的跪了下来。 这时李芽儿和族长夫人一行人赶了过来。 族长夫人带了五名战士护卫，加上带方项上山的那位，水泉这边足有六位战士。而黄栋这边已经人材凋零，还活着的除他之外，只剩下了那个断臂的伤号。 被枪声引来的族长夫人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黄栋则急忙向她求助：“夫人，我是黄栋，黄明山的侄子！”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这一地尸体，族长夫人不知所措。 “去看看那是不是你们部族的人。”方项对带路的那人说。 那人急忙过去检查那个受伤的水泉族人，然后面色阴沉地点头：“是我们的人，已经死了。” 黄栋急忙说：“这可跟我们无关，你们千万别误会！” 方项对族长夫人说：“刚才我看到黄栋在殴打他，还在他身上翻找东西。” 说完伸出左手，将异兽精华展示在族长夫人面前：“就是这个。” 有战士过来确认这是异兽精华后问族长夫人：“我们要怎么办？” “先带他们回去吧。”族长夫人说。 这场冲突中，水泉部族死了一个人，绿山部族死了四个。事情非同小可，她不敢擅自做任何决定。 面对方项的枪口，黄栋表现得像只温驯的羔羊，老实地跟着众人回了水泉城堡。 苗成刚被这些尸体惊得不轻，黄栋一见到他则开始大叫起冤枉来。 “苗族长，这都是误会！”他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急切地说：“我们看到水泉这位兄弟受伤倒地不起，就过去检查，结果这位大哥突然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项没做解释，只是冷冷看着黄栋，吓得他急忙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苗成刚检查了那几具尸体，当看到被爆头的那个家伙时目光猛地一跳，心里想起了女儿对方项的评价。 他挥了挥手，命令族人将这些尸体抬下去，带那个断臂的家伙医治外伤，然后才问方项：“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到他们在殴打你的人，还从他身上搜走了这枚异兽精华。”方项将那枚异兽精华交给了苗成刚。 苗成刚接了过来，看着手中泛起淡淡银光的小东西，脸色阴晴不定。 “不是这样！”黄栋急忙说，“苗族长，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怎么可能抢你们的东西呢？” 苗成刚没急着下定论，只是让人将黄栋用铁索绑好，先关了起来。 方项这时才收起枪。 苗成刚请他坐下，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况，随后说：“死者是我派出去寻找外界势力的探子之一，虽然不是进化者，但身手也相当不错。” “这么看来，他应该是接触到了外界势力。”方项说。 能生成精华的异兽，绝大多数都是极为强大可怕的存在。所以这枚异兽精华应该不是这位探子狩猎所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是自外界势力处获得。 外界势力给他这枚异兽精华的目的显然是想示好，帮助他们部族产生一位变异者。这对水泉部族来说意义非凡，但对绿山部族来说则是天大的麻烦。 苗成刚眉头深锁，问方项：“方小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也许外界势力想要给绿山部族培养一个竞争者。”方项说。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苗成刚不能理解。 他这一问让方项断定，苗成刚的武力值一定很高。否则以他的智慧，实在不配当这么大一个部族的族长。 再一想也难怪——能想出以合亲的方式稳固部族的人，再聪明又能聪明到哪里去？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指望苗灵灵不固丈夫的利益来帮娘家，真不大现实。因为她嫁过去后，绿山部族就成了她的家，是她和将来的儿女们要生活一世的地方。 方项于是向他解释起来：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题。外界势力不是到这里来搞扶贫的，做生意搞贸易是为了经济利益，而能使经济利益最大化的手段，永远不是只忠诚于一个合作伙伴。当附近的几个部族展开竞争时，他们才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正因如此，绿山部族才会严守机密，不让其他任何部族有机会接触外界势力。或者反过来说，他们也一定做了不少工作，让外界势力无法轻易接触到其他部族。 苗成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女儿曾说过，部族壮大的关键是自身实力。外界势力送他们这枚异兽精华，目的应该就是让他们增加实力，好能与绿山部族竞争。 他看着那枚异兽精华，又看看方项，心里有个想法，却又拿不大定主意。 这时，苗成杰闯了进来。 “哥，你把绿山部族的人给抓了？”苗成杰一进来就气急败坏地问。 “刚才你不在城里？”苗成刚反问。 苗成杰看了方项一眼，苗成刚说：“有什么话就直说，方小哥不是外人。” 方项没打算参与，起身说：“你们聊。”随后就离开了大屋。 苗成杰来到窗前，看到方项已经走远，这才转身冲苗成刚说：“哥，你疯了不成？竟然杀绿山的人，还把黄栋抓了？黄明山的兄弟死得早，他可是把这侄子当儿子养的！” “是他们先杀了咱们的人。”苗成刚说。 “谁说的？”苗成杰问。 “方项亲眼看到的。”苗成刚说。 “他说的就是真的？”苗成杰气坏了，“哥，你可别糊涂！这小子只不过是个过客，虽说救了灵灵，但咱们招待也招待过了，感谢也感谢过了，你要实在还觉得欠他的，从族里挑两个小姑娘送他就好了！”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苗成刚皱起了眉头。 “哥，赶快放人吧！”苗成杰说，“我刚从绿山部族那边回来，好说歹说才算是稳住了他们，答应过几天就举办婚礼。你现在把黄栋抓了，黄明山不得跟你急？你可别耽误灵灵的前程啊！” 苗成刚有些不悦地问：“你去绿山那边了？” “不然怎么办？”苗成杰说，“灵灵那丫头也不知发什么疯，装病不见黄勇，人家能不起疑？那个方项也不是好东西，过去没说什么好话，把黄明山气得不行，差点没打过来！多亏我见机不对追了上去，好歹算是说服了他们，哥，这种时候不能节外生枝啊！” 第49章 命在这里，有本事就拿去 苗成刚沉默不语，苗成杰就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不能得罪绿山部族。 苗成刚终于听出了火气，猛地一拍桌子：“成杰，你是水泉的人还是绿山的人？怎么处处为绿山说话？” 苗成杰也急了：“大哥，我一心为了咱们水泉好，你却给我扣这么个帽子？成，我不管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他前脚气哼哼地离开，后脚族长夫人带着两个族中战士就进了屋。 “成刚，有些事我说不好，让他们跟你说吧。”族长夫人说。 两个战士向前而来，仔细地把审讯断臂伤号后得知的战斗详情转述了一遍，把苗成刚听得心惊肉跳。 黄栋确实是黄明山的掌上明珠，也是不可多得的强大进化者，实力在绿山部族中能排进前五名。这样的人带着五位强悍的战士，却被方项斩瓜切菜般杀得七零八落，简直不可思议。 “成刚，其实灵灵跟我说过她的想法。”族长夫人让两个战士离开后，低声对苗成刚说：“她认为方项这个人对我们来说比整个绿山部族还要重要，我们应该想办法留下他。” 苗成刚点头：“其实刚才我已经问过她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全对我说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族长夫人问。 “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苗成刚说，“我从没听说有人可以既是进化者，又是变异者。如果我们真的能留下他，水泉部族有我们两个坐镇，超过绿山部族指日可待！” 随后，他示意夫人将方项请过来。 不久后，方项回到了大屋。 屋里只有苗成刚和他两人，苗成刚请他坐下后，将那枚异兽精华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方项问。 “你应得的。”苗成刚说，“如果不是你，我们不但会失去这枚异兽精华，还会继续被绿山部族蒙蔽，却不知他们的险恶用心。” 方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于是说：“苗族长，有什么话还请您直说。” “好。”苗成刚点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将灵灵嫁给你，将来整个水泉也都是你的。” 方项着实吃了一惊。 “抱歉。”他摇头拒绝，“我有自己的部族，我离开它远行为的并不是为了另攀高枝，而是想探索外面的世界，为部族寻找更好的未来。” 苗成刚说：“你留在水泉与这目标并不矛盾。你想想，外界势力既然已经对水泉示好，我们和他们搭上线也只是早晚的事，到时你再把部族迁来这里不就好了？” “抱歉。”方项起身，“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不过请您放心，和绿山部族的冲突是我引起的，在妥善处理好这件事前，我不会离开。”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大屋。 苗成刚一时焦急，急忙去找苗灵灵商量。 外面，李芽儿正挎着果篮在等方项，见他脸色不对，想了想后终于还是没问原因，只是问：“咱们是要走了吗？” “再等一阵子。”方项说，“等这次冲突事件解决之后咱们就走。” “哦。”李芽儿点了点头。 方项看着她，忍不住问：“你就不好奇吗？” “什么好奇？”李芽儿一怔。 “你很少问我问题。”方项说，“总是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却不管原因。” 李芽儿笑了：“你要愿意说自然就跟我说了。你不愿意说我还缠着问，那太烦人了。再说你又不会害我，瞎问什么。” 方项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苗灵灵从屋里疾步走了出来，问：“项哥，能和你聊聊吗？” “如果是你父亲说的那件事，就不用聊了。”方项说。 苗灵灵眼圈微红：“你别生气，他确实太唐突了。可这也不能怪他。我们周围几大部族，几乎都是依靠绿山部族才能安居乐业，这次我们得罪了绿山部族，恐怕……” 方项说：“你放心，我会等这次的事解决之后再走。” 苗灵灵露出了笑容，但很有些勉强。 她走过来说：“真是抱歉。你救了我，我们本该全力报答你，可却又把你卷进了我们两个部族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方项摇头：“救人救到底，不然不如不救。你别想太多。” 苗灵灵点头，欲言又止。 不久之后，绿山部族的人就来了。 这次他们直接来了一队人马，十几个人气势汹汹跟在黄勇后面，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苗成杰在前带路，大声喝骂着让守门人打开了门，将这一队人带进了部族城堡之中。 苗成刚迎了出来，见到这场面脸色微沉，问苗成杰：“成杰，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是帮你的忙！”苗成杰气哼哼地说，“你把事情闹到这地田地，难道还想着隐瞒吗？” “苗叔。”黄勇沉声问：“听说您杀了我们部族几个人，还把我的堂弟关了起来？” 苗成刚恨恨瞪了苗成杰一眼，对黄勇说：“这件事有点复杂，我本想全弄清后再亲自去绿山那边跟你父亲说……” 黄勇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复不复杂的，您只要回答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就好了。” 苗成刚解释：“黄栋带人追杀我们的人，被发现后又想杀人灭口，方项他是……” “方项？”黄勇眼里寒光一闪，“又是方项！他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小勇，这件事情……”苗成刚还想解释，方项已经从大屋里走了出来，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我在这里。”方项说。 黄勇打量着方项，心中很是疑惑。 苗成杰离开不久就又返回绿山部族，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而比起这消息本身，方项竟然能瞒过黄明山的异能，才令这对父子更感惊骇。 父子俩简单商议之后，黄明山决定让黄勇先行出面，试探方项实力高低，自己看事态如何发展，再决定怎么走下一步。 “你杀了我们的人，还抓了我堂弟黄栋？”黄勇问。 “是。”方项点头，并不解释自己为什么出手。 “杀人偿命。”黄勇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命在这里，有本事就拿去吧。”方项平静地说。 黄勇觉得，他这份淡定倒是对得上苗成杰描述中的强者形象。 可他总觉得这事太不真实。 第50章 深谋 黄勇略一沉吟后说：“不过……你毕竟救了我未婚妻的命。” 方项静静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我和灵灵的婚礼在即，就算是为了讨一个吉利，也不宜杀生。”黄勇斟酌着说，“这样吧，为防你逃跑，你得暂时跟我回绿山，等我和灵灵婚礼之后，再来决断我们之间的事。” 他望向苗成刚，问：“苗叔，您觉得呢？” 苗成刚心里一阵焦急。 先前苗灵灵的一切算计，都是为了让对方主动退婚，可没想到黄勇竟然还坚持这桩婚事，这让他感到一阵手足无措，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这时苗灵灵冲出屋门，站到方项身边，冲着黄勇生气地喊：“黄勇，你这是什么意思？项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敢这么对他？” 黄勇强装出一抹温柔：“灵灵，一桩归一桩，他毕竟杀了我们好几个人……” “你们的人又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苗灵灵面色转冷，“黄勇，你们是不是根本没把我们水泉放在眼里？在你眼里，是不是我也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 黄勇脸色微沉：“灵灵，你别胡搅蛮缠。” 苗灵灵冷笑：“你先前说得好听，要带项哥去绿山好好招待，以示感谢，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就这样对我的救命恩人？” 她对方项的全力维护，让黄勇越来越气闷难当。 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虽然心有一定城府，却不可能真像黄明山那么沉稳，这时只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挑战，一时压不住火气。 “够了！”他怒喝一声，“苗灵灵，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自己病了，可方项一有事你就全好了，你是拿我当傻子耍吗？！今天我必须将黄栋和方项带走，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一声令下，身后战士们全体抽刀在手。 “黄勇，你好大胆子！这是在我水泉部族，可不是在你绿山！”苗成刚吼了起来。 周围的水泉战士们立刻也拔刀在手，城墙上的箭手们直接弯弓搭箭，对准了绿山众人。 绿山部族再强大，终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凭黄勇带的这十几人，真敢动手，跟找死无异。 黄勇强压下火气，厉声说：“方项的事可以过后再说，但你们必须将黄栋交出来！” “爸，人给他！”苗灵灵气愤地说。 苗成刚点头，派人去将黄栋和那个断臂伤号押了过来。 “哥！”黄栋一见黄勇就大叫了起来，“水泉部族的人血口喷人，杀了咱们的人还抢了咱们的东西！” 黄勇狠狠瞪了他一眼，冲苗成刚说：“苗族长，人我就带走了。至于其中的是非曲直，咱们过后再论！” 说完转过马头，打马向外而去。 有两个骑士打马过来，将黄栋和伤号拉上马背，载着飞奔而远。 望着远去的烟尘，苗成刚心里有些担忧，但看看与苗灵灵站在一起的方项，又安心不少。 他不觉得凭绿山部族的实力，能捍动自己眼前这尊杀神。 苗灵灵身子颤抖着，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太过激动。她搂住了方项的胳膊，颤声问：“项哥，我们应该怎么办？” 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方项没忍心推开她的手，只低声说：“放心，有我在。” “对不起……” 苗灵灵抽泣着道歉，方项不得不轻声安慰了她许久。 这时李芽儿走了过来，拉开苗灵灵搂着方项的手，然后跟她手拉着手，认真地说：“灵灵你放心，我们既然救了你就会救到底，什么时候解决了绿山部族和你之间的事，我们什么时候再走！” 说完转头看着方项，问：“对吧，方项？” “是的。”方项点了点头。 苗灵灵怔怔看着李芽儿，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远方的绿山部族之中，城门大开。 马队疾驰而入，到了族长宅院前才停下。黄勇翻身下马，带着黄栋和那位断臂伤号一起进入宅中，来到父亲面前。 “这么快？”黄明山有点意外。 “爸，我……我有点冲动了。”黄勇惭愧地低下了头。 “慢慢说。”黄明山轻声安慰着儿子。 黄勇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低头说：“我当时太冲动了，您骂我吧。” 黄明山笑笑：“没有几分血勇，哪里算是猛士？女人的事关系着男人的尊严，我懂。没关系，虽然没能跟方项交上手，但不是还有他们吗？” 他望向了黄栋和那位伤号。 黄栋满脸惭愧：“大伯，我让您失望了……” 黄明山摇头：“说说当时的经过吧。” 黄栋点头：“我发现水泉的探子跟联络人接触之后，就一路追杀他，但这小子狡猾得很，我趁他回到自家地盘放松了警惕才抓住了他。结果没想到那个方项突然出现，一个人就把咱们的人都杀了，可真太邪性了！” 他将战斗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听得黄明山眉头深锁。 那个伤号则从普通战士的角度，将自己面对方项时的感受又描述了一遍。 那简直是人中杀神，搏杀的技巧、速度、力量还有战术，都无人可及。 “爸，这个方项确实邪门。”黄勇说，“按他们俩的说法，他应该是进化者，但他的武器都是平空变出来的，这又应该是变异者。” “可从没听说这两种力量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黄栋忍不住说。 黄勇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有点担心地问：“爸，你说他会不会是异种？” 黄明山摇头：“异种如果不变身，实力只与普通人相当。” 他摆手示意那位断臂伤号退下，当屋中只剩下他们爷仨时才说：“我更在意的是他蒙蔽我能力的手段，这说明他有克制其他变异者的能力。这个小子……不简单啊！” “我们要怎么办？”黄勇问。 黄明山想了想，一笑：“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耽误了你了灵灵的好事。过几天我亲自带你们过去，和苗成刚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黄勇和黄栋都是一怔。 双方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这婚约怎么可能还有效？ 黄明山笑容转为阴鸷，冰冷的眼神，预示着有什么可怕的计划正在他心中酝酿。 第51章 老狐狸 明朗，可见银河。 方项坐在夜风中的城墙上，抬头静静看着横空的星河。 李芽儿爬了上来，示意守卫不要出声，悄悄地来到方项背后。 “过去有人一直在争论是否有地外文明存在，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方项说，“真可悲，最后的答案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我想，赢得这场争论的人也不会高兴吧。” 李芽儿悻悻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我说的是大崩灭。”方项说，“我觉得应该是外星文明毁灭了我们的文明。” “外星？”李芽儿一脸不解。 “解释这个有点麻烦……”方项说。 他打算从头跟李芽儿说起，但李芽儿却摇了摇头：“麻烦的话就不用解释了。” 她抬头看着星空，说：“我知道星空很好看就好了。” 方项侧头看着她，突然觉得星光下她的侧脸很美，有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的冲动。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都忘了。”方项忍不住想跟她说实话，因为不知为何，当自己看着她时，心里就会涌起一种有事不想着瞒她的冲动。 “那挺好啊！”李芽儿露出开心的笑容，“我其实一直很担心这个。一个人要是想不起过去的话，该有多苦恼？我真怕你总是苦恼。” 方项忍住了去拉她手的冲动，说：“我只是觉得我的过去别人可能接受不了，所以……” 李芽儿笑着说：“那就不要跟别人讲好了。省得麻烦。” 她指着银河说：“你听没听过银河的故事？” “听过一个。”方项说，“但不知道跟你听过的一不一样。” “你先说。”李芽儿说。 于是方项讲起了威严的天宫，下凡的帝女，幸福的人间生活，被银河阻隔的夫妻，和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 李芽儿听得感动极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急忙用手擦。 “显然，这个故事和你听过的应该不一样。”方项看着她说。 “你这个故事真感人！”李芽儿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你的故事呢？”方项问。 李芽儿摇头：“不好听，就不说了。” 她擦完眼泪，看着头顶的星河，忍不住说：“那个天帝可真是个好人。” 方项一脸诧异：“一般人都会骂他无情吧？” “才没有，他很有人情味啊。不然哪来的一年一度鹊桥会？”李芽儿摇头，“他是天宫的主宰，必须按规矩办事，否则天宫就乱成一团了。” 方项笑笑：“我从没想到这个故事还可以这么解读。” “别忘了我大伯过去是族长，他跟我说过好多这种道理的。”李芽儿说。“他说主持大局的人就不能拿自己当人，而应该像上苍一样无情无义，对谁都一视同仁，不偏不私，一切按规矩办事，这样才能管理好部族。你别看我堂哥对外人那个样子，可在部族里从来不敢坏规矩乱来的。” 方项一时沉默。 李芽儿说的不过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道理，在过去，好多小说里都会引用这一句，已经成了老生常谈，没什么新鲜。 可此时听来，却令方项感到亲切。他甚至渴望李芽儿能直接念出原句。 可惜那只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日子平静地过去，五天之后，有一支马队来到了水泉部族城堡大门前。 马队由两百骑组成，为首的是黄明山父子。看到这位地位显赫的大族长，守门人一时惊慌，急忙先行问好，然后请对方稍等，自己跑去通报。 听说黄明山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苗成刚有些担忧，但该来的总归要来，他下令让部族战士们暗中做好准备后，带着夫人和部族中所有核心成员，一同来到门前迎接。 马队进入城堡之中，苗成刚率众翻身下马，笑着过来跟苗成刚拥抱，拍着他的背脊说：“苗老弟，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过分的热情让苗成刚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跟着表达热情，然后才问：“什么风把黄老哥吹来了？” 黄明山呵呵笑着说：“先前小辈不懂事，我已经教训他们了。苗老弟，小孩子不定性，咱们当大人的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哪能呢。”苗成刚急忙说。 他一开始以为黄明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认错，让他倍感意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我这次来，是打算把两个孩子的婚期定下来。”黄明山说。 苗成刚当即一脸错愕。 黄明山说：“如果没有先前那事，两个孩子早已是一家人了，说不定连咱们的小孙孙都怀上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一手拉着苗成刚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得不得了。 苗成刚一脸尴尬，勉强笑着，望向了夫人。 夫人正要说话替他解围，黄勇已经走向前来，冲着苗成刚单膝跪倒，一脸诚恳地道歉：“苗叔，上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样对您说话，更不应该吼灵灵。我错了，请您原谅！” 说着躬身低下头去，一脸的谦卑与自责。 苗成刚更不知所措了，只能借扶黄勇起来的机会，先让黄明山松开了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黄勇诚恳地说：“苗叔，那天我其实是关心则乱。您应该能理解吧？任何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维护别的男人，都难免会……不过父亲已经骂过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太惭愧了！” 黄明山笑着说：“年轻人难免做错事，好在也没实质性的冲突。苗老弟啊，这事就过去吧。咱们谈谈婚礼的事？” “这……”苗成刚表情僵硬，脑子里乱成一团。 大屋窗边，方项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眉头深锁。 李芽儿在另一扇窗边望风，忍不住嘀咕：“带这么多人来，我还以为是要打架呢。” 李芽儿的话无意中提醒了方项，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这时，苗灵灵推门而出，有些激动地快步走了过去。 黄勇立刻迎上前，一脸真诚地说：“灵灵，那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苗灵灵冷着脸看着他，准备当众和他翻脸。 方项忍不住轻声自语：“一条能看破别人谎言的老狐狸，确实值得被外界势力关注……” 第52章 刺入脑中的目光 黄明山并不是来谈儿女婚事的，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大干一场。 只是他图的是整个水泉部族，所以必须考虑到人心向背的问题，因此得有一个极合理的借口才能出手。 这就如同古崖和清泉之间的局面。 婚事只是借口，一旦苗灵灵拒绝，苗成杰就一定会借机煽风点火，将事情定性为苗家无德毁婚，届时就算黄明山因“受辱”而复仇杀死苗成刚，恐怕也不会令水泉族人生出什么同仇敌忾的心情。 社会是由无数个体凝聚而成的，而维系这些个体凝成集体的则是各种规则。那或是道德，或是法律，或是宗教，总之，必然要有一个规则约束所有的人，社会才能成立。 而打破规则者总是会引起众人的不快与敌视，哪怕他是居于上位者。 方项推开窗子直接跳了出去，抢在苗灵灵开口之前大声说：“我不同意！” 李芽儿瞬间怔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方项，许多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最感到意外的是苗灵灵。先前她曾向方项暗示，但方项明明已经拒绝了她，这种时候却突然又站出来反对，一时让苗灵灵心中激动不已。 方项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冲苗成刚点头示意。 苗成刚不大能理解方项的用意，但却明白方项这一点头，是要自己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 于是他拉紧了夫人的手，示意她不要慌乱，也不要说话。 “方项？”黄明山饶有兴趣地看着方项，笑着问：“这是我们绿山部族黄家和水泉部族苗家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 “我看上苗灵灵了。”方项说，“我要娶她。” “你说什么？”黄勇眼里燃起了火。 族长夫人一脸震惊，扭头看着丈夫。 苗成刚满心意外，但却又有些高兴。 苗灵灵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内，无喜无悲。 大宅窗后，李芽儿用力地抓着窗框，脸色发白。 水泉部族众人都惊得呆住，绿山部族的来者则满脸怒色。 方项看着黄勇，说：“人是我救的，所以我有权要求她以任何形式来报答我。之前我没有想好，现在我想好了——我要她嫁给我。” 黄勇的手握住了腰侧的刀柄，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黄明山笑问：“你救的，人就归你了？” “是的。”方项点头。 黄明山望向苗成刚，问：“苗老弟，这事你怎么看？” “我……”苗成刚不知说什么好，但什么都不说又不行。 方项说：“他怎么看并不重要。我说了，人是我救的。” 水泉部族众人的情绪终于从惊讶转为了愤怒，有人直接开口骂了起来，一人开头，众人相和，骂方项不要脸的声音一时响成一片。 方项大声说：“我救了她，就等于你们水泉部族欠了我一条命。如果谁愿意还我一条命，我可以放弃回报。” 一时间，广场上鸦雀无声。 方项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沉声问：“有人愿意把命给我，来换苗灵灵的自由吗？” 无人应答。 这一结果不出方项所料。 当不需要付出代价时，每个人都能表现得像个英雄，跟着众人一起群情激昂，仿佛是最勇猛的战士。但当真需要他们付出代价时，绝大多数人就都沉默了。 这一点不论古今中外，绝大多数时候和地方都没有什么不同。类似的事，方项更曾在互联网上见到过无数次。 他转头看着黄勇，问：“你呢？你愿意拿自己的命换苗灵灵的自由吗？” 黄勇眼放凶光，一时不知怎么接方项的话。 黄明山一直很镇定。半生风雨，与人斗，与天斗，与兽斗，早将他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虽然情况多少出乎他的意料，但并不影响计划的实施。 “我可以。”黄明山说。 所有人都是一惊，情不自禁地看着他。 难道这位高高在上的族长，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儿媳的自由？ “你？”方项看着黄明山，目光如电。 黄明山点头：“只要是命就可以不是吗？那我就用你的命来换苗灵灵的自由。别担心，我不是要恩将仇报——我会挑出一位族中勇士跟你公平决斗，如果你赢了，我无话可说；如果我们赢了，灵灵获得自由，我们放你离开，绝不为难你。这就等于是给了你一条命。你看怎么样？” 方项点头：“可以。” 这时有人轻轻打马向前，来到黄明山身边，用冰冷的目光打量方项，然后说：“我来。” “有劳了。”黄明山并不转头看那人是谁，只是盯着方项，笑容如刀。 苗灵灵率先后退，苗成刚和夫人见状也跟着退开，广场上就出现了一个十几米见方的空地，只有方项一人站在那里。 挑战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有着棱角分明的肌肉，穿着绿山部族中常见的粗布短衣。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方项，在他对面站定。 “需要先定规则吗？”挑战者问。 “不需要规则。”方项回答。“你只需要做好死的准备。” 挑战者点头：“我喜欢没有规则的战斗。” 他看着方项，眼神渐渐变得凌厉，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猛地刺来。 人可以躲过最快的刀，但却躲不过最慢的目光，而且也没人会去躲别人的目光。因为目光并不是实物，它伤不了人。这是常识。 可挑战者的目光却完全颠覆了这一常识。它如刀刺来，狠狠刺入方项的眼中。 方项耳边传来尖锐的鸣响，眼睛突然不能视物。 他感觉有什么锐利的东西从眼睛里扎了进来，深深刺入了他的大脑，令他感受到一阵令人全身僵直的痛楚，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响起，令他意识模糊： “你是拥有伟力的强者，但力量如果只深藏不露，就没有任何意义。将它展示出来吧，让它在所有人面前绽放光彩，让人们知道你是谁！” 这声音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将方项引入一种兴奋状态中。 他不由自主地想在人前展露自己最强的力量，以证明自己是人群之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不——应该是太阳，是独一无二的光！ 他抬起左手唤醒了武轮，从中取出沙漠之鹰，面带着笑容打开保险，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第53章 枪的低语 在围观者的眼里看来，决斗场上的这一幕是如此诡异。 决斗的双方已在场中站定，却都不发一言，接着，方项就变出了一件奇怪的银色金属物，然后用它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见过或听说过这支枪的人一时大惊失色，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件致命的武器。他们无法理解，方项为什么会用这件武器指住自己。 李芽儿意识到不对，直接撞开窗子跳了出来，拼尽力气大叫：“方项，醒过来！” 她一边叫着一边拼命跑来，想冲过去拉开方项持枪的手。 挑战者眼中露出鄙夷之色，转头望了她一眼。 一道目光如刀般刺进了李芽儿的眼中，令她脑海之中暂时一片空白。她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茫然看着场中的两人，如同梦游未醒。 苗灵灵的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着，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黄明山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敛，目光凝重地盯着场上静立的二人。 挑战者的目光移回，盯着方项的眼睛，露出残忍的笑容，却始终不发一语。 方项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回荡，引诱他将自己最强的力量释放出来。 现实中，方项的食指慢慢地向回勾，一分一分地将扳机扣向击发的位置。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令他瞬间头痛欲裂。 熟悉的痛楚让他突然清醒，接着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空旷的大殿中，眼前是向上延伸的阶梯，高台上的宝座中是用手支着下巴而坐的魔王。 代表着血色的红与代表着寂灭的黑在他身后无尽蔓延，组成了这个空旷的殿堂。 他被自己的力量围困在其中，看着同被围困的方项，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这就是你的程度？”他问。 “不。”方项摇头。“我不会死。” “可你就要死了。”他语带嘲讽。 “我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我还要寻找一切的真相。”方项说，“所以我不能死。” 魔王笑了，笑容很冷。 “蝼蚁们挣扎求存的模样特别容易引人发笑。”他说，“好在你很幸运。” “我太无聊了。”他说，“所以不介意多看几场喜剧。但你最好别让我太过失望，否则我会抛弃你这只小蚂蚁，去找几只甲虫什么的来玩。” “你可要小心。” 呢喃声入耳，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方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在清醒状态下见到魔王，应该问出那些自己最想问的话。 但不及他发问，魔王与殿堂就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睁大了眼睛，只看到越来越清晰的现实。 他感觉到自己正举枪抵着太阳穴，手指在缓慢地向后勾动扳机。 对面，挑战者的眼中充满了神秘的力量，影响着他的思维，让他陷入一种思维混乱的幻境之中。 这不行！ “住手！” 他发出一声无人听到的厉喝，刹那间，那道如刀的目光瞬间崩碎，挑战者的眼底猛地涌起一抹赤红的血色。 他惊恐地看着方项，身子摇晃后退，嘴里发出长声的尖叫。 “这不可能！你得听我的命令，绽放你的……” 挑战者大吼着瞪圆了眼睛，那血红的目光就变得如同尖刃，再度狠狠刺来。 这种眼神太危险了，方项丝毫不敢大意，危机关头抬手一枪，直接爆了挑战者的头。 血雾飞散，挑战者的尸体仰天倒下，摔落尘埃。 银色的枪身在阳光下反射光华，有一种蒙着暴力色彩的艺术美感。方项缓缓垂下手臂，转头望向了黄明山，问：“现在你怎么说？” 整个城堡之中鸦雀无声，远处也好，近处也好，屋子里的人也好，墙上的人也好，都被那一枪属于旧时代的绝响震住。人们惊恐地看着方项，进而望向他低垂的手中那看似小巧，实则拥有恐怖威力的武器。 有人开始打寒战。 黄明山看着方项手中的枪，眼里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畏惧。 黄勇的呼吸变得粗重，因为他总感觉胸膛处有什么东西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几乎所有第一次见到方项这把枪的人，都隐约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李芽儿爬了起来，一步一步退向后方。 她真的很想冲过去抱住方项，问问他有没有受伤。但她没有。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老实地站到人群中。除非方项示意，否则她绝不会擅自上前去打扰他。 “我们输了。”黄明山说。 “那就走吧。”方项说。 黄明山望向了苗成刚，问：“苗老弟，你怎么说？” 方项缓缓举起枪，让那把致命武器停在自己耳边，枪口向天。 他仿佛在聆听枪的低语。 苗成刚一脸为难，不知说什么好。苗灵灵脸色苍白地说：“黄伯伯，现在这样的局面……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毕竟你们输了。” 所以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你们绿山部族都压不住方项，又何苦逼我们触怒他？ “是啊。”黄明山叹了口气，调转马头，高声说：“我们走！” 两百人的骑队迅速调头，后队变前队，冲出了水泉部族的大门，渐渐远去。 苗成杰站在人群中急得不行，却不敢乱开口说话。 方项走向人群，人群立刻惊恐后退，留下李芽儿一个人站在原地等着方项。 方项望向苗家三口，沉声说：“进去说吧。” 五人一起进了族长大宅，李芽儿紧跟着方项，在他身边坐下。 “为什么要这样做？”苗灵灵红着眼圈问他。 “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如果你直接拒绝黄勇，黄明山立刻就会发作。”方项说，“我不知你注没注意到你叔叔苗成杰，我想他应该已经彻底投靠了绿山部族。到时候他一定会推波助澜，鼓动族人认定是你见异思迁、毁婚在前，从而将你们一家推进绝境。到时黄明山如果下杀手……不。” 他摇了摇头，说：“他根本不用下杀手，只要将苗叔打成重伤，再暗中扶持苗成杰夺取他的位子，整个水泉部族就都成了他的囊中物。” 一家人听得直打寒战，一阵后怕。 “所以你才不让我出声，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苗灵灵的眼泪落了下来。 “这是最优解。”方项说。 “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苗灵灵哭了，“你明明是我们的救星，可现在大家却都把你当成逼迫我的坏人……” 方项淡淡一笑：“无所谓，反正我们只是过客，总归是要离开的。我是来帮你的，别人怎么看我们，原本也不重要。” 他扭头看李芽儿，发现后者正红着眼圈傻笑。 原来都是假的。太好了！ 第54章 夜色暗影 马队向前，黄勇回首望向水泉部族的城堡，一阵心悸。 “怕了？”黄明山笑问。 “那种力量……匪夷所思。”黄勇声音微颤。 “哥。”黄栋强忍着笑意，认真地问：“这回你明白我当时的心态了吧？” 黄勇没说话。 黄明山回头示意队伍不要跟太近，然后和两个年轻人一道打马走在最前，低声说：“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方项确实拥有破解变异者能力的能力。” “他们的变异者死了。”黄栋一脸担忧，“我们怎么向他们交待？” “为什么要我们给交待？”黄明山笑了。 黄勇看着父亲，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您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利用……”他低声说着，话到一半就被父亲抬手阻止。 “他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他。”黄明山说，“我们只要如实将情况报告给他们就好，至于他们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就跟我们无关了。” 夜色渐渐降临。 方项静坐屋中，运转着超呼吸。 既然是技巧而不是基因突变，那么就可以——也必须通过不断的练习来提高。 随着对外界接触越多，方项越觉得自己的力量还不足够，必须抓紧每分每秒，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行。 超呼吸能将人变成怎样的超人，现在还不知晓。如果能像玄幻小说中的功法一样，靠不断修炼而一路升级，最后达到断江开山的地步，那就完美了。 不过方项隐约觉得这种事怕是有点悬。 另一个房间里，李芽儿也在忙碌着。与方项的静坐不同，她挥汗如雨，反复练习着种种挥舞匕首的攻击动作，简单直接而有效。 这种练习，在与方项离开部族之后的一路上她经常做，为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强，不成为方项的累赘。 敲门声响，李芽儿停止了练习，收起匕首后打开门，见是苗灵灵。 “你在做什么？”苗灵灵见她一身是汗，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什么。”李芽儿摇摇头，将她请了进来。 “我已经让人把实情私下传出去了。”苗灵灵面带愧疚地说。 “什么实情？”李芽儿问。 “我让他们跟族人说……”苗灵灵说，“绿山部族对我们其实存有吞并的心思，所以才会阻止我们与外界势力联系，还杀了我们的人。所以我不可能嫁给黄勇，这一点绿山部族其实也明白。他们是想拿婚事当借口，找一个攻击我们的理由。方项主动站出来当坏人，其实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为我们解了围。” 李芽儿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见了笑容。 她尊重方项的决定，并会按方项的意思和他一起坚决执行，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同意他的想法，也不代表她不生气。 苗灵灵这样做，让她的气一下就全消了。她觉得这样的苗灵灵的确值得方项为之付出。 “你不用怕。”她笑着对苗灵灵说，“方项说了，要帮你们把事情彻底解决才走。不管黄家人耍什么花招都没用，方项全都能解决。” “我明白。”苗灵灵也笑了，“真幸运，上天让我遇见了他。小时候我听妈妈讲过许多英雄救美的故事，我对这样的故事一直满心向往，我想那也应该是每一个女孩子心中的憧憬吧。真幸运我能遇到这样的事，更幸运的是遇上的是他。” 李芽儿依然在笑着，只是笑容微有点僵。 其实往宽泛里说，她也算是被方项英雄救美过的——方项救了整个古木部族，她是其中一员，自然算是被英雄救美了。 可看着苗灵灵那一脸幸福的笑容，她总是觉得心里有点发空。 几天时间，平安无事。 一开始，水泉部族的人都在骂方项，但听了苗灵灵私下散布的消息，大多数人都闭上了嘴。 但私底下的消息不光是正面的，还有负面的。苗成杰在这几天里一直没消停，让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一起帮着散布消息，说苗灵灵轻浮放荡，见异思迁看上了方项才想要毁婚，苗成刚则不顾部族的利益一味娇纵女儿，要置大家的生死于不顾。 许多人被苗成杰说动了，心中生出极大不满。只是因为事涉族长，他们才不敢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这天夜里，苗灵灵来到父母的房间，忧心忡忡地问：“爸，二叔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苗成刚一时沉默。 “再这样下去，人心就乱了。”苗灵灵说，“他现在不断四下散布谣言诋毁咱们，咱们必须采取行动了！” “他是我亲弟弟。”苗成刚说，“也是你唯一的亲叔叔。” “你当他是亲弟弟，他却并没当你是亲哥哥。”苗灵灵说，“他更没将我当成亲侄女。他已经投向了绿山，成了他们的走狗。他现在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推翻你，由他来当族长。” “我觉得你想多了。”苗成刚说，“你叔叔不是那种人，他只是目光短浅了一些而已，其实心里也是想为部族好的。” 苗灵灵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此时她只恨自己为了保持身材好看而没有好好学习战斗技巧，磨练搏杀的本事。否则她会自己过去，亲手杀了苗成杰。 她站在走廊中一阵出神，情不自禁地望向了转角处方项房间的方向。 夜渐深，方项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正坐在床上练习超呼吸，但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他不由坐了起来，走过去推开窗子，想呼吸一下微冷的空气。 月光洒落大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夜巡的猫，又像是不怀好意的怪物。 但不论是什么，都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生出好奇，想去看个清楚。 这种好奇心甚至能压过人对黑暗的恐惧，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那暗影而去。 方项直接跃窗而出追了上去。 那黑影如水流动，又似灵兽飞腾，不久之后就上了城墙，游下城墙离城而去。 方项也上了城墙，小心地避开了哨兵，跳下城墙追了过去。 黑影在黑暗之中起伏，没过多久就将方项带到了一片幽暗的林中。 月光透过枝叶从头顶洒下，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痕迹，好像一双双眼睛，一起盯着方项。 某处，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眨动，闪着诡异的光。 第55章 曲刃入脑 黑暗森林中，方项盯住了一棵高大的树木。 起伏的黑影就消失在这儿，抬头向上看，只见枝叶间有暗影浮动，仿佛它就潜藏在那里。 方项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只想一探究竟，于是猛地一跃向树枝上跳去。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影自不远处的树后飞掠过来，抬手一棍击向方项腰间。 那棍在击出的刹那间突然绽放出道道蓝色的电弧，狠狠砸在方项腰侧时，蓝光瞬间爆发，强大的电击力将方项重重击倒在地，一时半边身子麻木。 那人影一击中的，立刻飞掠向前，消失在暗林中。 方项咬牙站了起来，朝对方消失处看了一眼。 强烈的好奇心使得他将心思都放在了这棵树上，甚至对突然冲出的敌人都没有多少关注的兴趣。他转过头看着树顶上涌动的黑影，心里琢磨的是非要看清它到底是什么才行。 暗林中，提着电击棍的杀手胸膛起伏，怔怔地“看”着方项，额上流下了不知多少滴冷汗。 他手里的武器强大无比，别说普通人，就算身为进化者的他自己，如果挨上一下的话也绝对会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直接陷入昏迷。 可目标竟然只是摔了个跟头就站了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他也终于明白，上面为什么会派他们来执行这个任务了。 就在这时，方项再次跳了起来。 某个讯号传来，杀手知道自己绝不能错过任何一次宝贵的机会，于是立刻发动自己最强的力量，脚踏大地发力的过程中，甚至直接踩烂了地面和之下的石子，在地面踏出了一个深坑。 他如同闪电一样飞射出去，化成了夜色中的一道暗影，一掠而过间抬手猛击，电击棍再次狠狠打在方项另一边的腰侧。 电流的威力爆发，混合了棍子的挥击力，让方项再次狠狠摔在地上。 那些电力传进他的身体，无情地在他的体内肆虐，但本应该烧焦人皮肉，损毁人内脏的电力，在他身上起到的作用却只是暂时的麻痹。 方项咬着牙站了起来，身形有些踉跄。 不对！ 他深深地吸着气，让超呼吸的力量得以发挥到极致，努力压住自己想要一探树上究竟的强烈好奇心，望向了杀手消失的方向，然后抬起左手唤出武轮，右手抓出了曲刃刀。 深夜暗林，使人的视觉感官灵敏度被降到最低，他很难清楚地看到对方何在，自然也难以在远距离瞄准。 与其乱浪费子弹还暴露自己的底牌，还不如使用冷兵器等对方近身来袭。 杀手躲在暗处，悄悄地“看”过来，立刻又出了一身冷汗。 这没道理啊！ 第一次偷袭时，自己已经开启了电击棍百分之七十的威力，而第二次自己则将电击棍的威力调整到了百分之百，再加上自己的全力挥舞，这一棍应该有致死的威力才对。 这家伙就算不死也应该被剥下一层皮才对，怎么还像没事人一样？ 这是什么怪物！？ “冷静。”极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只苍白的小手缓缓从树后伸了出来，轻轻按在电击棍上。 瞬间，一阵酥麻的感觉传到了杀手的手上，他惊愕地转头，看着树后那个矮小的身影。 “有黑猫在，我们都是安全的。”矮小的身影低语着。 “电池，这不合理！”杀手的声音中难掩惊骇，“我第二次已经用了百分之百……” 矮小的身影缓缓点头：“不必惊讶。这说明他不是一般的进化者，应该算是进化者中的精英吧。” 进化者中的精英？ 杀手感觉身上有点冷，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放心。”矮小的身影露出笑容，“他再厉害不过是只个进化者而已，逃不出咱们的手心。既然无法完全捕获，那就直接杀了吧。” 说着，他慢慢缩回了那只苍白的小手。 可杀手手上的酥麻感却没有消失，这代表此时这只电击棍上，已经被灌注了超过其最大负荷的电力。 杀手隐约有点害怕，怕这次再开动百分之百的力量，会导致电击棍直接爆炸。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望向了方项。 除了地上斑驳的月光，林子里再没其他光源，加上重重树影的阻挡，因此虽未能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能让人无法看到稍远处的任何事物。 方项无法看到杀手，但杀手却能准确地看到方项——准确地说，那并不是看到，而是一种感觉。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的好奇。而这种好奇足以指引位置，形成坐标，让他就算目不能视，也能知道目标的准确位置。 他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个讯号，然后行动。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方项的身上也已经湿透。 那种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想跳到树上去探索，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一切绝不对劲。他猜到自己一定是被某种力量影响到了，但却不知道怎么对抗这种力量。 注意力无法集中，就没办法冷静地战斗——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战斗。 好奇心与理智激烈地交战，令他倍感疲惫，终于，在数次交锋之后，他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地跳到了树上，攀着树干向上爬。 就在这时，杀手等到了讯号，立刻提着电击棍从林中飞掠而出，准确地冲向了正在爬树的方项。 他一咬牙就将开关钮推到了滑槽的尽头，将电击棍的电力百分百释放了出来。刹那间，道道蓝色的电弧将棍身笼罩，因为力量太强，而令持着绝缘柄的他也感觉到手臂一阵发麻。 杀手觉得这样一棍如果打在自己身上，只怕自己小半个身子都会瞬间焦糊碎裂。 一时间，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觉得今夜的任务应该就要完成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正在爬树的目标突然扭过头来，一双明亮如电光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他。 那一瞬间，杀手只觉毛骨悚然。 耳边呢喃的轻响声中，方项完全压住了那份好奇心，抬手一掷，曲刃刀就划过数米空间，狠狠地砍在杀手头顶。 曲刃入脑，将杀手的脑袋劈开将近一半，深深嵌在杀手的头骨中。 第56章 三杀 其实第三次探查大树时，方项之所以没有像前两次一样一跃而起，直向高枝而去，是因为他在压不住好奇心而决定行动的瞬间，却来到了魔王的面前。 黑暗的大殿里，魔王支颐而坐，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难得的机会里，方项想到的并不是如何破解生死之局，而是情不自禁地问了句： “你到底是谁？” 魔王笑了：“生死一线之际，你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身陷危局未必就会死，但错失了难得的机会，下一次相见又不知会是何时。所以方项只是急切地问：“你为什么选中了我？” 魔王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微微闭眼，语气平淡地说：“三只小虫在幽暗的林里猖狂，这出戏一点也不好看。往树上爬吧，我赐你个机会。” 没等方项抢着再次提问，他就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于是他跳上了树开始攀爬。 然后在某一瞬间，耳边突然响起呢喃声，于是那份好奇心就被无情地踩灭。 他在瞬间里感应到了风的流动与音的微响，于是扭过头，看到了那一道道淡蓝色的电弧在黑影之中绽放。 抬手飞掷，自李克那里学来的飞刀技巧终于派上了用场，曲刃刀旋转起舞，将自己固定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提着电击棍的杀手猛地摔仆在地，手上的电击棍滚落一旁，其上的电弧将地上的虫子和草叶电得噼啪作响，青烟升腾。 黑暗的远方，有粗重的呼吸声响起。 在林子之外的某个岩洞里，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用力用手压着胸口，仿佛是怕自己的心脏会跳出胸腔。 黑暗一样会限制她的视觉与听觉，但却无法限制她的另一种感官——那涌动于树冠之上的黑影。 她曾无数次用这影子将一个个强者引入陷阱，让他们失去抵抗的能力，任由自己的同伴将其剁成肉泥或是轻易捕捉，向来不曾失过手。 但今夜，她遇上了一个异类。 这人竟然能承受住“电池”的力量，显然是一个异常强大的进化者，所以她不由对目标生出了极大的兴趣，忍不住想要将他生擒下来，变成自己的部下。 如果能得到这样强大的进化者，她的实力自然会提升不少。 可当她发现杀手的第二击仍未能伤到目标时，不由感到了一丝害怕。 她不是怕目标，而是怕电池会不顾一切使出全力，那样的话目标就会死掉，自己收获强大部下的美梦就会破碎。 果然，她感应到了杀手手中武器的变化，不由心生埋怨。 接着，她就“看”到了一件极为恐怖，也令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事——目标竟然脱离了她的力量，反杀了杀手！ 那一瞬间，她生出了一种脚踏悬崖面对深渊的感觉。 她觉得有风在吹动自己的身子，让自己摇晃了起来，不可控制地要跌入那无底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太恐怖了！ 恐慌中她不顾一切地挣扎站起，脚步踉跄地奔向洞外。 她要离开，要远远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那个可怕的目标。 黑暗的林中，方项走到了电击棍前，弯下腰去将这仍闪着电弧的武器拿了起来，仔细观察后，提着它来到了杀手的尸体旁，蹲下去开始检查。 他竟然将这些电弧当成了照明的光源。 黑暗中，一个矮小的身影龇牙咧嘴地接近。 他在离方项只有两三米远的一株树后盯着方项的背影，恨恨咬牙，慢慢抬起双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和杀手、黑猫这个组合是无敌的——黑猫负责让目标失去战斗的能力，而自己则能赐予杀手一击杀敌的力量，就算遇到了实力远超过他们三人的厉害家伙，他们三人小组也能轻易将之捕捉或虐杀。 可今夜，他的自信竟被完全摧毁。 他不明白这个目标为什么能摆脱黑猫的控制，更不能明白目标为什么能承受住电击棍百分之百的力量。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失败。 黑暗中，他小心地移步向前，慢慢地接近目标。他的个子小，所以呼吸就轻，就算是在安静的屋子里，只要他保持平稳呼吸，那么就算听觉最灵敏的人也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也因为个子小，所以他行动起来几乎能做到无声无息，只要抓住合适的机会，从背后偷袭敌人的话，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 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慢慢地接近了目标，缓缓抬起双手。 一道道电弧在他的手掌中流动，跳跃，散发着可怕的幽蓝光芒，他狞笑着慢慢将手伸向目标的背脊。 只要这对手掌切实地贴在其上，他就可以释放可怕的电力，让对方瞬间被烧焦电裂。 可就在这时，方项突然回身。 那把嵌在杀手脑袋上的曲刃刀此时出现在他手中，随着他反手一刀横斩，直接就将小矮子的脑袋斩落在地。 那小身子顺着刀势倒了下去，腔子里的血喷了一地。 方项看着尸体手掌上渐渐黯淡了的电弧，再看看电击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他抬头往那株吸引他好奇的树上看去，发现涌动的黑影却已经消失不见。那棵树变得平平无奇，对他再没有半点吸引力。 耳边的呢喃声再起，指引方向，于是他向暗林远方的某处飞掠而去，不久之后就出了暗林。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次不用呢喃来提醒，他就知道自己应该向哪个方向追了。 超呼吸被他发挥到了极限，强大的力量填充了他的身体，他躬下身子蓄力，然后如同一支利箭般飞射出去，在夜色中掠向远方。 当然，就算他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摩托车。但问题是人的身体本身就是全地形交通工具，无处不可去，而就算是越野摩托，其实也会受限于一些地形。 所以方项得以在翻过了两道山岭后，成功地追上了这辆轰响着向前的越野摩托。 可前方已经没有复杂的地形可供自己抄近道，摩托车一旦放开速度飞奔，自己根本没办法追得上。 于是他只好唤出武轮取出了沙漠之鹰，双手举枪指向远去的尾灯红点，估算着骑手的位置开了枪。 再快的摩托也快不过子弹。 当那声在静夜中听来如同雷一般的枪声响起，黑猫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的心跳疯狂加速，心里只有一句夹了骂人话的问句： 这么黑的夜，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能打得这么准？ 接着，鲜血自她嘴里喷出，摩托失去了控制撞在树上。 第57章 火化 当方项赶到事故现场时，黑猫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老实说，她背上的枪伤并不算很重，不足以致命。真正要了她命的是摩托车。 撞在树上的摩托前轮尽毁，也将黑猫狠狠地抛了出去，重重摔在乱石堆里。 变异者的身体也可以很强壮，但这种强壮只是普通人的强壮，超不出凡人的概念。至于黑猫，更是一个身材纤细的美女，在这种速度之下摔在石头上，当时就摔断了脊柱。 她的肋骨也不知断了多少，内脏显然也受了极重的伤，这里破那里裂，内出血严重得一塌糊涂。 她凭着一口气坚持着不死，其实只是想仔细看看这个恐怖的对手到底长什么样。 方项飞掠而来，先看了看那辆摩托，发现其已经完全报废后叹了口气。 可惜了。 来到黑猫面前的他丝毫不敢大意，手中的枪口始终对着这个长发的女人。 黑猫瞪大了眼睛，借着月光打量方项，但在夜色中仍是看不大清楚。 “你们是……哪个公司的？”方项想了想后问。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个水系变异者曾说过“公司”，除此之外，方项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旧文明组织存在。 黑猫瞪大了眼睛，喘息变得剧烈，张嘴似乎想要拼尽力量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吐了一口长气后停止了呼吸。 方项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她死了。 他不由叹了口气。 自己身上简直好像有魔咒似的，举凡这些跟自己作对的家伙，几乎就没有一个能活到审讯环节的。 就算自己不想杀他们，但只要还击了，他们就肯定会死。从绝岭光头到长发美女，无一例外。 这样安全倒是挺安全，可问题是所有的线索也会因此中断，着实有点烦人。 看着这具尸体和损毁的摩托，方项思索了一下，最后决定毁尸灭迹。 一位进化者，两位变异者，这样的组合不可谓不强大。凭绿山部族，应该调动不了这样的力量，否则他们早就将周边所有的部族统一纳入麾下了。 所以他们应该是那支外界势力的主动派来的。 那么这个势力到底有多强呢？是强到可以随随便便就派出一支这样的小队来吗？ 方项觉得不大可能。如果对方强到这种程度的话，又何必跟荒原部族做什么生意？ 直接奴役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免费的劳动力不就好了？ 因此，方项判断这支小队应该是对方的顶级力量，而派遣他们来对付自己的原因，也并不是帮助绿山部族，而是向自己报复。 绿山部族之前自然向这支外界势力请求过帮助，那个眼神如刀的家伙应该就是他们派来的外援。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帮绿山一个小忙还能收点人情债，挺合算的。 但他们万没料到竟然赔了本。 变异者不是大白菜，尤其是拥有强大异能的变异者，一定是组织眼中的大宝贝。一个这样的大宝贝平白死了，那个组织一定会怒极生恨，要玩一出血债血偿。 三人小组准备得挺充足，知道自己有枪，就特意选在暗夜的林中动手，最大限度限制自己武器的威力。 而这个长发美女更绝，发动能力时竟然躲到了几里外的地方，如果不是魔王呢喃的提醒，自己根本找不到她。 方项仔细思索她的能力，觉得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也只能认为是“引发好奇心”。 对方能远距离引发目标的好奇心，使目标失去理智地追踪她的力量，直到深入陷阱受到攻击时甚至都不能清醒，还会一门心思地去探索那个并不存在的“秘密”。 想想自己挨了第一棍后的反应，方项只觉背后发寒，觉得这异能真是可怕。 那个矮个子小白脸拥有的应该是电系异能，不过他这异能不能外放，只能近身接触发动，不怎么样。 但那个进化者补足了他的短板——小白脸为他的电击棍充能，他则配合长发女的“好奇心”之力，利用这件杀伤力超强的武器搞偷袭。 毁尸灭迹是必须的，这样那个势力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不会轻举妄动。 方项想过这些后，返回林子里将两具尸体拎了过来，和长发美女的尸体一起丢在摩托上，抬手照着摩托油箱就是一枪。 一枪打去，本来就已经撞漏油了的油箱轰地一声就燃烧了起来，瞬间就将三具尸体和自己一起笼进了火海里。 方项怕火势不足以将三具尸体烧光，于是到周围林子里又找了许多干草和枯枝，不断往里添火加柴。 三具尸体燃烧起来，不多时突然一起发出类似哼喝声音，把方项着实吓了一跳。 多亏他胆子大，凑近了观察，发现三具尸体一动不动，都没有诈尸的嫌疑。 心里正纳闷，三具尸体肚子突然开始膨胀，吓得他急忙远远跑开，结果就听到一连串爆炸响声，竟然是尸体的腹部炸开了。 他抹了把汗，心说这怎么还带自爆的？ 这是变异者特有的能力还是别的什么？ 忐忑之中，他守着尸体看着火一个多小时，然后就有点傻眼了。 三具尸体已经被烧成了三具骨架，但不理会周围烈焰熊熊，就是固执地坚挺在那里，拒不化成灰烬，不论怎么烧都依然故我。 方项搞不懂了——电影电视里火化尸体，都是堆一堆大木头把尸体往上一放就开烧，最后都能烧成一坛子灰，我这还加了汽油呢，怎么烧光了肉却烧不化骨头？ 人的骨头就这么经烧吗？ 他又去弄了不少树枝添进去，就这样又烧了快一个小时，糊味倒是烧出来了，可那些骨头就是不化成灰。 方项一阵郁闷，心说殡仪馆火化人没听说这么难啊！ 他哪知道，殡仪馆焚化炉的炉火温度能达到九百度以上，就这样也没办法把尸体完全烧光，在烧过第一遍之后，还得将骨架敲碎再烧，最后才能烧成所谓的骨灰。 而且真正的骨灰跟电视里演的也不一样，根本不是粉沫，而是大小形状均不相同的骨头渣子。 真想将尸体连骨带肉全烧成灰，火焰的温度至少也得达到一千多度甚至两千度才行。 这条件，可不是一箱汽油加一堆柴火能达成的。 第58章 影里人 最后，方项不得不到林子里斩了一根粗枝做成大棒，用它将三具枯骨砸碎再烧。 这才勉强算是烧成了大块的骨渣子。 火熄灭之后，方项等温度降下来后，将骨灰清理出来用曲刃刀就近挖坑掩埋。 摩托车虽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仍能看出是什么，所以他用大棒挑了带走，埋到了数里之外的林子里。 三人执行任务，然后平空消失，那支外界势力一定能猜到三人已经遇难。但死不见尸，他们就会警惕小心，不敢轻举妄动。 最大的可能是对方忌惮自己的力量，派人来跟自己和谈。 当然，这要建立在对方有一定头脑的基础上。如果对方只不过是一群莽夫，那么很有可能会倾全力来对付自己。 不过如果他们真是莽夫，也就不足为惧了。 方项觉得能在末世撑起一方势力的人，不可能没有头脑。所以和谈的可能性应该最大。那时，他就可以了解到眼前世界的真相，接触到残存的文明社会。 做完这一切，天也快亮了，方项又检查了一遍现场，这才快速返回水泉部族。 水泉的城墙高有将近六米，其上还有哨兵巡逻，换成开始远游之前的方项，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几乎没有可能。 但方项一直坚持进行超呼吸的训练，这使得他的身体素质一直在慢慢地增长。这增长的速度虽然并不明显，但日积月累之下，却已经变得极为可观。 他用手指抠着石缝向上攀爬，慢慢移动到了墙头。 因为没有落脚点，所以这种攀爬只能单纯地依靠手臂拉动身体不断向上，这就要求他的指力不但要强，手指还必须坚如钢钩，否则根本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 就算是水泉部族中那些进化者也根本做不到这点，所以他们也从没考虑过要防备攀爬者潜入。 如此，方项顺利地上了墙头，小心避开巡逻哨兵后回到了族长宅，从窗子跳进了屋里。 黎明前的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候，所以方项直到走到床边，才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急忙取出从水系变异者船上得到火柴点燃照明，才发现原来是李芽儿和衣倒在自己床上睡着了。 想来应该是李芽儿过来找自己，发现自己不在就坐在这里等，结果一直等到坚持不住倒下睡去。 方项摇头一笑，小心地拿过被子铺在地上当褥子，脱下兽皮长衫当被子，在床边地上睡下了。 睡到天亮醒来，一睁眼就见李芽儿正坐在旁边盯着自己看，把他吓了一跳。 “干嘛这么看我？”他问。 “没什么。”李芽儿脸稍微一红，“我去把早饭给你拿过来。” 说完起身要走。 方项伸手拉住了她，说：“你这样很不好。” 李芽儿急忙解释：“我昨晚来找你，敲门你没应，我就进来了。见你没在屋里，窗子又开着，就猜到你是悄悄出去了。我担心你，所以就在这里等你，没想到睡着了。我下次……” 方项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说这个。” 他坐了起来，认真地说：“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沟通。坦诚的沟通才会有效，有效的沟通才会使人越来越亲近，而靠伪装和迁就对方造成的假象，终归不能长远。” 李芽儿怔怔看着他，有些不懂。 方项耐心地解释：“你看，你其实并不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咱们救下苗灵灵时，可能是因为你们女孩天生亲近，也可能是你一路憋了太久，所以你一气问了好多问题。这说明这才是真正的你，而先前那个没有半点好奇心，只懂听我话的你其实是伪装。如果我们在伪装之下成了朋友，那么我们是真朋友吗？不是。何况任何人都不可能伪装一辈子，长久的感情靠的也不是伪装和迁就，而是坦诚和彼此理解。” 李芽儿这回懂了，她郑重点头：“我明白了。我以后……不再那样了。” 方项笑着点头：“这就对了。所以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昨天晚上跑哪儿去了？”李芽儿小声问。 这就对了。 方项心里感觉很舒服。 如果是随从、仆役，跟在你身边却不乱问问题，只是严格执行你的命令，那当然是极好的，但如果是朋友，那就坏得不能再坏了。 朋友就是要多交流，交流了才能交心，交心了才能互相支持、慰藉，才能互相信任。 方项低声将昨夜的事学了一遍，听得李芽儿瞪圆了眼睛。 “他们要对你下手，这可怎么办？”她有点急了。 “不怕。”方项说，“如果这事能瞒下最好，不然的话……反正咱们已经有了准备，下次他们再来，我不会这么被动，会想办法留下活口，带咱们去寻找那个势力。” 李芽儿担心地叮嘱：“那你可要多加小心！” 说完起身去给方项拿早饭了。 她行色匆匆而去，没留意走廊转角处苗灵灵正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用力地握住了裙摆，将那件漂亮的长裙抓出一片褶皱。 不知不觉，又是几天过去。 苗成杰依然在私下里不断散布着不利于兄长和侄女的消息，但苗灵灵也不甘示弱，让人散布着留下方项会对部族如何有利的消息。 两人在暗里争斗，族人们有些在摇摆，有些在疑惑，有些坚定地站在了某一边。 总之，人心有点乱。 这天夜里，黄明山和儿子、侄子一起讨论了半天关于水泉部族的问题后，越发感觉疲惫。他挥挥手，让两人回去休息，自己打算再琢磨一会儿后，也回卧室睡觉。 油灯的光拉出长长的影子，影子中有淡淡的光点亮起，仿佛人的眼睛。 “我想知道我的人去了哪里。”影子里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黄明山打了个哆嗦，转身看向影子中，见到扭曲的黑暗慢慢固定，显出一个消瘦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梳着整齐的偏分式，上衣口袋里还插着折叠整齐的手帕。 他看着黄明山，那双眼白挤占了眼睛大部分面积的眼，给人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他并非生者，而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死人。 黄明山全身汗毛竖起。 “不用怕，自己人。”对方说。 第59章 夜里的切割声 异能告诉黄明山，对方没有说谎。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能无声无息从影子里冒出来的人，自然是极厉害的变异者。黄明山虽然并没见过这人，但却猜到是自己后台势力里的大人物，急忙恭敬地行礼。 “原来是公司的……”他打算用最恭敬的语气说些客套的话。 西装男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人去了哪里？”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黄明山说，“如果是刀瞳先生，之前我已经跟联络人仔细说明了，他的遗体也已经由联络人送回……” “其他的人。”西装男说。 他的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后来联络人来过一次，问了水泉部族和方项的一些详细情况，我都如实相告了。”黄明山说，“但他问过后就离开了，没再派别的人过来。” 西装男看着他，那一双死人般的眼睛里并没有寒光，但却令黄明山忍不住全身汗毛竖起。 “懂了。”西装男点头。 灯火一时摇曳，有切割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鲜血喷溅涂在白墙上。黄明山的脑袋带着错愕与不解的表情坠落，砸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响。 暗影里有声音响起：“干嘛杀他？” “既然他们不在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都死了。”西装男说。 “那又干嘛杀他？”暗影里的声音再问。 “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却害我先后失去了四位部下，难道不该死？”西装男反问。 “可黑猫小组是我们自己派来的，跟他又没有关系。”暗影里的声音说。 “无所谓吧。”西装男说。 “我心情不大好，需要舒缓一下。” 他抬起手，墙上的油灯就坠落在地，里面的油洒了一地，火焰顺着油一路燃烧，点燃了窗帘。 西装男走出门去，顺着华丽大宅的走廊向前，看到门就直接推开。 他推开的第一道门正是黄明山卧室的门，族长夫人已经在床上睡熟，发出轻微的打鼾声。 西装男死人般的目光扫过床上的妇人，在切割的声响中，血快速地当红了被整齐割裂的棉被，那鼾声也就不再响起。 第二道门离这边有些距离，但也不算太远，里面住的是值夜的仆人。 那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点着灯小声聊着天打发时间，随时等候族长或夫人的召唤。 听到门响，她们一起扭过头，惊讶地看着那一衣银灰色的西装——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衣服。 然后那就成了她们对这世界最后的记忆。 西装男一路走过，族长的大宅中便不断响起切割声，以及鲜血喷溅和滴落的声音。 这时某扇门自行打开，因为听到异响而感觉到不安的黄勇，赤着上身提着长刀冲了出来，警惕地望向走廊转角，厉声喝问：“是谁在那里？在做什么？” 西装男从容地走了出来，死人般的眼睛望向黄勇。 那一瞬间，黄勇有一种被猛虎近距离凝视的感觉，他的身体也下意识地做出了后退的动作，提醒他对面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但所谓的强者勇气压住了本能，让他虽然心怀恐惧，但还是提刀向前再次喝问。 “你……”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脑袋就滚落在地，提着刀的尸体撞在墙上，鲜血涂红了半面墙壁。 一旁的暗影中有声音响起：“宅里再没别人了。” 西装男转头望向了走廊墙壁，于是那面墙就突然四分五裂。他从破口走了出去，也不见他跳跃或是做任何动作，下一刻人就出现在了大宅围墙之上，望着墙外以点点灯火对抗黑暗夜色的建筑群，一掠向前。 不久之后，哭叫声，咒骂声，怒吼声，求饶声……种种声音响成一片，最终又都在切割声中归于寂静。 几个小时后，太阳升起。 阳光照在方项的脸上，也照到了轻手轻脚走来后，小心立在远处不敢过来的李芽儿脸上。 方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转身冲她一笑：“饭来了？” 李芽儿点头：“嗯。” 方项走向她，说：“下次你直接喊我就行，这么小心翼翼的干嘛？” “我怕打扰了你。”李芽儿说。 “我不怕打扰。”方项说。“我虽然在练功，但这功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跟你练刀一样，随时都能停下。” “懂了。”李芽儿笑了笑。“那我下次在屋里喊你就好了。” 方项笑着点头：“本来就应该这样。” 两人虽然住在苗成刚的宅子里，但方项故意要保持与他们一家的距离，向来不上他们一家人的餐桌。 苗成刚也不强求他们跟自家人坐在一起吃，所以每次饭好了后都只是派人通知李芽儿，再由李芽儿拿回去和方项一起吃。 回到房间，方项看着桌上的饭菜微微一怔：“今天的怎么这么少？” 李芽儿说：“我已经吃过了。” 方项投去疑惑的眼神。 平时李芽儿都是等他一起吃，如果他有事耽搁，李芽儿宁可饿着肚子等他也是要一起吃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芽儿解释说：“灵灵有好些心事，不好跟她爸妈说，就拽着我聊。我看她憋得挺辛苦的，所以就陪她聊了一会儿，结果一边聊一边吃点心，就给吃饱了……” 方项笑了：“我说今天开饭的时间怎么有点晚呢。” 李芽儿急忙说：“我下次……” 方项摇头：“你在我面前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战战兢兢的？咱们是朋友又不是主仆。” 李芽儿点头：“嗯，我明白了。我下次改。” 方项却觉得真想让她完全改过来，恐怕得用上一阵子时间。 没等他开始吃，苗成刚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很是急切地说：“方小哥，快跟我来！” “怎么了？”方项疑惑地问。 苗成刚说：“守门的报告说有人来找你，还给你带了礼物，足有一大车，也不知是什么。他说那人打扮挺怪的，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 “找我？还带了礼物？”方项满心疑惑。 “咱们赶快去看看吧。”苗成刚拉了他往外就走。 “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啊？”李芽儿有些不高兴地嘀咕着。 方项跟着苗成刚来到了城墙上，向着城外门前望去，只见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眼睛如同死人一般无神的中年男人站在车前。 第60章 恐怖的礼物 凭对方的衣装，方项就能猜到他的来历。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看着那辆大车，心里做着种种猜测，以为那车上装的可能是三位变异者的骨灰和摩托的残骸。 “你找我？”他问。 西装男抬起头，死人般的眼睛看到方项后，竟然隐约闪起一丝光彩。 “你就是方项？”他问。 “是我。”方项点头。 西装男死人般的脸上突然浮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不但没能使他这张脸看上显得友善了些，反而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森诡异。 “这是见面礼。”他抬手指了指大车，“希望你能喜欢。” “你想干什么？”方项问。 “交个朋友。”西装男说，“今晚我会来正式拜访阁下，请阁下务必做好准备。” 说完，他竟转身就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项喝问。 西装男并不回答，就这么径直走远，将那辆大车丢在了这里。 “这人莫测高深的……有点邪门儿。”苗成刚忍不住说。 得到消息的苗灵灵也和李芽儿一起赶了过来，望着西装男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害怕。 “项哥，他会不会是绿山部族背后的人？”她小声问。 方项缓缓点头：“应该是。” 众人带着好奇与疑惑出了城门，来到大车前。苗成刚示意一个战士过去将盖在车箱上的厚棉被掀开，战士上前抓住棉被一角小心地掀开，一股血腥气立刻扑面而来。 众人一时面色苍白。 在棉被遮盖之下的车箱中，整齐地排列着无数颗血淋淋的人头。 战士一狠心将被子完全掀开，满满一大车人头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苗灵灵身子发软差一点昏过去，李芽儿虽然也害怕，但还是一把将她扶住。 活在末世荒原之中，谁没见过惨死的鲜血与死亡？尤其是那些猎人，几乎每次狩猎，都是在与死神约会，在观看地狱惨象。 几乎任何一种血淋淋的场面他们都曾见过，也早已对此麻木不仁。但即使是这样，当他们见到这一车整齐摆放的人头后，也情不自禁地心惊肉跳，面色发白。 方项感觉耳朵里嗡地一响。 强烈的视觉冲击，伴随着浓重的嗅觉刺激，让他也忍不住有些难以承受。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呢喃，虽只有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却让他差一点要开始翻涌的胃安静了下来，视觉与嗅觉的影响也被降至最低点。 那声音让他能平静地看着这一车人头，就像在看一车白菜。 苗成刚脸色苍白地问：“那人……这是在恐吓你吗？” 方项目光扫过那一颗颗人头，当看清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时，不免震惊。 他指向那几颗人头：“黄明山，黄勇，黄栋。” 人们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向了那几颗人头，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人人都陷入了强烈的恐惧之中。 苗成刚疾步向前，仔细打量那些头颅，最终点了点头：“其余这些人也都是绿山部族的战士。” 他转头叫了三个名字，立刻有三人站了出来。 他们是狩猎队的队长，都是强大的进化者。苗成刚命令他们立刻赶去绿山部族查看情况，他们便牵出马来，打马而去。 在让人到城外寻找合适的地方将这些人头掩埋后，苗成刚示意方项跟自己回族长宅。 部族的几位核心成员，也在他示意下跟了过去。 苗成杰全程面如死灰地看着那些人头，随后颓废地跌坐在城门旁，失魂落魄。 可以肯定，绿山部族已经完了。那么他之前的所有努力，自然也都已经付诸东流。他散布的诋毁兄长的话，早晚有一天会传进兄长的耳朵里。他不敢想象到了那时兄长会怎么对付自己。 族长宅里，苗成刚开门见山：“我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付绿山？” “兴许是杀鸡儆猴？”一位部族核心成员试探着说。 “绿山部族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苗成刚说，“他杀自己人吓外人？这说不过去啊！” 众人一时七嘴八舌，胡乱猜测，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项没听他们的议论，坐在那里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前因后果。 对方派那位眼神如刀的变异者来时，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转眼之间他们就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恼羞成怒，派了那支三人小队过来报复。 自己杀第一人时，对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所以三人小队才会针对自己做出夜袭的布置。 而三人小队的消失，则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并非只是变化出枪支这么简单。他们应该对自己做过分析，但肯定没找到答案。 他们没有选择再次偷袭，自然是因为畏惧自己那种未知的力量，害怕会重蹈三人组的覆辙。 所以他们选择正面对战，而且在未战之前，先搞了一场心理战。 事情是因绿山而起，杀绿山部族众人，极大的可能是泄愤，同时用以震慑自己，向自己展示他们复仇的决心，以及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性格，让自己未战先惧。 如此，他们就能在战斗开始之前便占据上风。 而对方选择黑夜拜访，说明对方的异能在夜里会变得更强。 是跟黑暗有关的能力？ 这时，三位猎队长赶了回来，一个个脸色都极难看。 他们带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绿山城堡已经化成了一片废墟，火灾后的现场里到处可见无头焦尸。 绿山部族已经彻底毁灭，无人生还。 这消息让在座的众人都全身发寒，说不出话来。 “太狠了，这也太狠了。”李芽儿忍不住喃喃低语。 苗灵灵再次感到一阵眩晕，强打精神望向方项，颤声问：“项哥，你……你有把握吗？” 她也已经猜到了今夜会发生什么。 “危难当前，惊慌毫无意义。”方项说，“既然已经知道这将是一场恶战，那么做好准备就是了。” 一位核心成员犹豫再三，终于低声说：“其实……他们要对付的并不是我们部族，而只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人，李芽儿更是满眼愤怒地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为了帮你们，方项会跟他们扯上关系吗？” 那人有些害臊地低下头去，但紧接着就有人说：“本来就是这样，这一切事端本就是方项引起的！” 第61章 寻常人心 苗灵灵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质问：“你说什么？” 那人理直气壮地说：“苗灵灵，不能因为你喜欢他，就让整个水泉部族替他承受灾祸！” “没错。”有人附和，“咱们和绿山部族本来都好好的，是他来了之后乱搞事情才弄到了这个地步！” 先前害臊低头的人见自己有了支持者，立刻也来了劲，抬头大吵起来。 苗灵灵气得全身颤抖：“项哥一直都在替咱们考虑，宁愿自己承担一切，也不让咱们受半分伤害。你们就这么对他？” “族长，你说句话吧。”有人望向了苗成刚。“女生外相，爱上了情郎就忘了族人，跟她已经没道理可讲了。” 苗成刚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爸？”沉默也是种态度，苗灵灵不由担忧了起来。 “我们单独谈谈。”苗成刚说着起身，示意女儿跟自己走。 他带苗灵灵来到自己的卧室，沉声说：“事到如今，你不能再固执己见了。” “爸，这事一开始你是同意了的呀！”苗灵灵激动地说。 苗成刚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绿山部族那么强大，却转眼之间就被灭了族，咱们水泉又拿什么和对方拼？” “我们有方项啊！”苗灵灵说。 苗成刚摇头，强硬地说：“方项是很厉害，可你别忘了，他只是一个人！相反，那些可怕的家伙却是一支庞大的势力，就算今天那个怪人败了，说不定明天他们又会派来别的高手。他们的行事风格你也看到了，咱们惹不起啊！” 他语气一缓，说：“再者说，他们之前就跟咱们示过好，如今绿山被灭了族，正是咱们的大好机会。如果因为方项得罪了他们，错失机会，我就是部族的罪人。你仔细想想吧。” 苗灵灵沉默了。 “我还是觉得方项才是最优的选择。”她说。 族长夫人走了过来，轻轻搂住女儿：“灵灵，妈懂你的心思……” “不。”苗灵灵坚定摇头，“妈，你根本不懂！我并不是因为爱情所以盲目……” “总之，我们必须跟方项划清界限。”苗成刚说。 苗灵灵再次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表态。 苗成刚拍拍女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灵灵，爸知道你是个心思细致周全的孩子，你的选择是对的。但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外界势力对方项这么……这就是命，是方项的命，也是咱们部族的命。” “要有一个万全的对策才成。”苗灵灵低声说着。 苗成刚微微一怔。 不久之后，苗成刚回到了那间大屋里。 他沉默了一阵才对方项说：“方小哥，你之前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都记在心里。” 他从怀里掏出了先前那枚异兽精华，走到方项面前递给了他：“算不上是报恩，权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 李芽儿瞪眼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苗成刚看着方项：“方小哥，希望你能理解。我是族长，得为部族上下两千多口人考虑。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可做。” 李芽儿炸了：“苗成刚你个混蛋！不是为了你们，方项会得罪那些人吗？现在你竟然想将我们推出去？你还是人吗！” “小丫头，嘴巴干净些！”几个核心成员立刻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到底是谁不干净？这种事你们做得出来就别怕别人说！”李芽儿怒气冲冲地与他们对峙。 “方项，饶了我们吧。”苗成刚一脸苦涩地看着方项。 方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那枚异兽精华。 苗成刚松了一口气，李芽儿却不干了：“方项，你别要！” 方项先冲李芽儿摇了摇头，再对苗成刚说：“他跟我约在这里见，我如果走了，恐怕他会对你们不利。” “我们可以在城外给你搭个帐蓬。”一个核心成员急忙说。 李芽儿气得差点跟他动刀子，被方项拉住了。 “可以吗？”苗成刚问。 方项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不等苗成刚发话，那几个人立刻兴冲冲地跑去办这件事了。 “灵灵呢？我要见灵灵！”李芽儿沉着脸说。 苗成刚摇头：“那孩子昏了头，不听劝，我把她关起来了。不方便跟你见面。” 李芽儿还要说话，被方项拉住。 “我们走。”他拉着李芽儿回到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这不公平！”李芽儿气愤地说，“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 “无所谓。”方项说，“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他们。” 这种事说不介意是假的，但如果说很介意又不至于。 描述人性丑恶的艺术作品，在旧文明时代比比皆是，方项看过不少。在自己病重的那段日子里，他亲身体会过的则更多。 他甚至已经不觉得这如何丑恶，在他看来，不过是寻常人心。 于他而言，这件事的开始，是出于对于一个落难女孩儿的同情；这件事的继续，是出于与外界文明接触的渴望，以及自己做事善始善终有头有尾的原则。 这些都和这个部族以及部族里的这些人无关。 “得把灵灵救出来！”李芽儿说，“咱们带她一起走，远远离开这些忘恩负义的混帐！” “今晚水泉部族的人应该都会到城墙上看热闹。”方项说，“那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李芽儿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我早就发现他们后城墙没什么人盯着，我这就去顺根绳子下去，到时再从那里爬进来！”说完就去找绳子了。 她的果决让方项愣了好一会儿。 李芽儿是一门心思想嫁给自己的，而她又知道苗灵灵对自己心存爱慕，按理说，如果自己能远离苗灵灵，李芽儿应该高兴才对。可在说起救苗灵灵一起离开时，她却果断得没有半点犹豫。 也许此时她心里想的，只是不愿让这个苦命的女孩失去希望，永远沉沦在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部族中吧。至于其他，她并没有考虑。 真要带苗灵灵走吗？ 方项有些茫然地望向了窗外。 天色渐渐黑暗。 今天，入夜后的水泉部族与往常不同，灯火通明，无人安眠。 地位重要的人全都上了城墙，默默地注视着城外地上那个孤单的帐篷。其余人则在墙下好奇又担忧地等待着消息。 方项坐在帐篷里，静静聆听远方。 没有脚步声响，但却有人现身于黑暗。 第62章 蝼蚁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扭曲的身形渐渐变得凝实，西装男现身于帐篷外十几米处的黑暗之中，缓步走出黑暗。 月光洒落在他的银灰色西装上，映得他一张死人脸明暗分明。 他的脚步很轻，并不是刻意在隐藏自己，只是习惯使然。 他的出现令城墙上的人们一阵紧张，有人小声对下面说：“来了！” 短短两个字立刻引起一阵骚乱，所有人都涌向了城门这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甚至什么也听不到，但还是努力地竖起了耳朵聆听。 后方城墙上，巡逻的哨兵无心执勤，全跑去了前边看热闹。 城墙外，李芽儿顺着绳子小心地爬了上来，一路潜行来到阶梯处，借着黑暗的掩护溜进了族长的大宅。 苗灵灵的窗子已经被人用木板钉死，她只能想办法潜进宅里。宅里只有几个仆人，此时无心看家，也全都聚在一起，猜测着今夜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会有怎样的结果。 每个人心中都极为忐忑，注意力全不在看家上，这才让李芽儿有机会潜入宅内。 她一路来到苗灵灵的房间，见房门上新钉了铁栓，但好在没上锁。 她拉开铁栓闪身而入，将坐在床上正抹眼泪的苗灵灵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苗灵灵惊讶地问。 此时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李芽儿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一阵心疼。 虽然是竞争者，但一路行来，多日相处，已经让她将对方视若姐妹。 “我来救你。”李芽儿说，“跟我走吧。” “去哪里？”苗灵灵没缓过神来。 “去我们部族。”李芽儿说。 “可是……”苗灵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芽儿认真地说：“留在这个无情无义的部族有什么好？你不是喜欢方项吗？跟我们一起走，一切都有可能。” 苗灵灵哭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哭着说，“可我不能离开。这里有我的家，我爸妈只我一个女儿，如果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李芽儿急了：“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苗灵灵只是哭，伤心极了。 月光照耀之下，西装男来到了帐篷前。 方项从中走了出来，在西装男对面站定，沉声说：“你好。” “你好。”西装男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看帐篷，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论今晚结果如何，我们的事都与水泉部族无关。”方项说。“我不过是一个过客，暂时寄居在水泉部族中而已。我们的事不要牵连他们。” 西装男看着方项，眼神有点复杂。 城墙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苗成杰探出头大叫：“他不是我们部族的人！他做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他是死是活也跟我们无关！你要报复就找他吧，我们是无辜的！” 苗成刚皱眉看了他一眼，但没阻止。 更多的人跟着苗成杰一起叫了起来，极力撇清水泉部族与方项的关系。 西装男平静地看着他们，那死人般的目光令众人感觉全身发寒，一个个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嘴。 西装男冲方项笑：“很有意思。不过……恐怕你对我的来意有些误会。” “你不是来杀我的？”方项问。 西装男摇头：“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杀了你们四个人。方项心里说。 但这些话他并不会直接说出口。他只是平静地盯着对方的双眼，等着对方的下文。 言多必失，尤其是面对敌人时。沉默有时是一种态度，有时也是一种策略，有时还会是一种武器。 “我失去了四位优秀的部下。”西装男说，“但这并不是我杀你的理由。相反，正因为我损失的太多，所以才有必要向你表达善意。那些礼物就是单纯的礼物而已。” 城墙上的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这话里的逻辑。 他杀了你的人，你却因此要向他表达善意？ 方项也有些惊讶。但他冷静地思索前因后果，再从西装男的话中判断对方的想法，于是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西装男想拉他入伙。 先后失去四位变异者，对外界势力来说自然是巨大的损失。但量变引发质变这句话，并非只适用于化学反应或是数字计量上，有时也可以用于态度上。 所以过去民间才有这样一句话：杀死一人者是杀人犯，杀人千千万万者却是英雄好汉。 有人杀了我们一个变异者，我们应当报复。 可那人接着又杀了我们三个变异者……那我们就应当向他表达善意。 明白之后，方项不由笑了。 这个世界太过魔幻，如果要把真实事件写进小说，作者都不敢照搬实情。因为人们会说这完全是胡扯，逻辑不通。 城墙上站着的是自己曾帮过的人，可他们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将自己推开。 眼前站着的是因自己而蒙受巨大损失的人，可他想的却是如何拉拢自己。 “但我并不喜欢你的做法。”方项说，“我不喜欢黄明山，不喜欢黄勇和黄栋，可绿山部族中的其余人与我无关。” “哦，确实与你无关。”西装男点头，“是这样——我毕竟失去了四位得力部下，心里的不快总要发泄一下。” “我听说绿山部族有将近三千人。”方项说。 西装男点头：“所以杀起来才能让我有割草的快感。” 用将近三千个荒原人的命来缓解自己内心的不快，这件事对西装男来说，是理所应当，毫不需要大惊小怪的平常事。 但方项无法接受，不仅因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也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南华部族，还因为魔王一直轻蔑地称呼他为“蝼蚁”。 人不是蝼蚁。就算是，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我对你背后的势力很感兴趣。”方项说。 “那就跟我走吧。”西装男说，“到了那里，你的所见与所得一定能让你满意。” “我会去的。”方项说，“不过我要开一些条件。” “说吧。”西装男说。 “杀人偿命。”方项说。 西装男愣了愣，然后问：“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为什么不是你？”方项反问。 西装男不解：“可黄明山明明是你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方项说。 瞬间里，左手的武轮就被召唤了出来，他的右手快速移动过去拔出了沙漠之鹰，举枪射击。 第63章 光与影 枪火在夜色中闪耀，伴随着枪的怒吼，金属撞击的响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火花四溅，是四道如同月轮般的合金利刃在西装男面前乱舞，挡住了沙漠之鹰射出的子弹。 西装男迅速向后退去，企图躲进黑暗之中，但方项毫不犹豫地一边开火一边前行，一枚接一枚的子弹不断向他呼啸而去，如同死神的使者，追着他寸步不离。 但那四道利刃舞成了一片闪亮的光盾，将所有子弹尽数拦下。 方项并不惊讶——能轻易毁灭一个将近三千人部族的变异者，必然有自己的底牌。 他冷静地射击，目光锁定对方，不断寻找着刀幕的破绽，终于在连开五枪之后找到了月轮之刃移动的节奏，因此一枪中的。 子弹射入西装男左肩，那件漂亮的银灰色西装便立刻炸开一个圆洞，先是有部分鲜血喷溅而出，接着是暗红色晕染了破洞边缘。 西装男的死人眼里流露出愤怒，在方项第七枪击发前一脚踏入了一片暗影之中，身形快速地扭曲了几下就消失不见。 方项神色凝重，立刻闪身躲到一株树后，用最快的速度换装子弹。 沙漠之鹰确实是把好枪，但它也有短板，其中之一就是载弹量太小，只有七发。 虽然方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换弹，但一发发将子弹压入弹匣还是用去了他不少时间。 对方并没有趁机攻过来，方项迅速思考得出两种可能：一是这一枪废了对方一条胳膊，使对方无力再战，因此直接逃了；二是因为夜色太暗，自己出手又太快，对方没看清自己用的是什么枪，不知自己子弹将尽，所以不敢贸然攻来。 但再考虑到对方的身份，方项觉得第一种原因的可能性比较小。 变异者依靠的不是肉体的力量，而是异能。别说废了一条胳膊，就是两条手臂都无法再动——甚至说就算他的双腿都被打断，只要没有昏死过去，变异者就还可以战斗。 方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银色的沙漠之鹰确实很好看，但在夜里却太过显眼。它那锃亮的枪身得意地反射着任何射向它的光，因此很难隐藏。 对方一定很快就能认出这是把什么枪。 而西装男既然来自文明世界，当然对枪械有一定的了解。如果他知道这把枪的载弹量，就会想办法消耗方项的子弹，随后趁方项换子弹时下手。 方项仔细估量着刚才两人间的距离，猜测对方月轮之刃的攻击距离。 两人当时相距将近五米，西装男反应很快，自己拔枪的同时他也唤出了月轮之刃，但却并没有攻击自己。 西装男有四道月轮之刃，就算用三道用来防御，也可以分出一道用以攻击。他之所以没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两人间的距离超出了他的控刀范围。 所以最小安全距离是五米。 夜的黑暗是对方最好的保护伞，却又是对自己最大的制约。 方项干脆闭上了眼睛，用耳朵来聆听周围的动静。 他一边仔细地聆听，一边快速地思考： 算上黄明山和西装男，自己曾先后接触过七位变异者，其中有五位曾与自己战斗，并被自己亲手杀死。 生死之战中，任何人都不可能隐藏力量，而他们当时展现出的异能只有一种，就说明变异者只可以拥有一种异能。 西装男展现出的异能却有两种：一是如同御剑术一样的御刀术，二是沉入黑暗之中的遁术。 是他异于旁人，出类拔萃，真的身具两种异能，还是说御刀术并不是异能，而是一种技能？ 又或者说他还有同伴？ 冷静地分析过后，方项更倾向于第三个答案。 自己心里住着一位魔王，异能也不过只有召唤武器一种，对方何德何能身具两项异能？ 即使是神奇的超呼吸，其实也是有科学道理的——它的作用是强化人的氧化分解能力，从而提供大量的能量供人使用。 但御刀术只属于仙侠小说，方项找不到它的科学理论依据。 当然，诸如什么磁悬浮之类的科学道理，也许可以用在这种技术上，但那就未免太过科幻了。 方项不是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科技，但他不信这么先进的科技会出现在人类手中。 如果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大崩灭的真相是外星文明入侵，目的是摧毁人类文明，从而轻易奴役全人类，那么对方必不会将高科技开放给人类。 别说这样的高科技，方项见过这么多来自文明世界的人，可就没有一个身上带枪的。 连枪械都管理得如此严格，又怎么会赐予人类这样的高科技武器？ 另外，西装男又为什么要后退一定距离才遁去？ 如果第二个变异者的异能是遁术，那为什么不在自己开枪时就对同伴使用？ 方项望向帐篷。 为了能看清这一场夜战，水泉部族的人在搭建帐篷时，还在周围安置了四盏防风灯，所以帐篷前方圆将近十米左右的地方，都是一片明亮。 西装男是一路退到光亮之外，才消失于黑暗中的。 联想到对方约定夜里前来拜访后自己做出的推测，方项大致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能力与限制。 西装男可以用意念控制四道月轮之刃进行短距离攻防；隐藏于黑暗中的变异者异能则应该与影子有关。 帐篷前每盏防风灯的半径都将近四米，如果西装男的控刀距离与之相同，那么他一定会先砍翻离其最近的灯火。 他没这样做，说明他的控刀距离低于四米。 所以最小安全距离是四米。 思维的速度比闪电还要快，方项做出这一系列判断，也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他立刻离开了那棵树，来到了帐篷前被灯光照亮的地方。 只要站在四盏灯的中央，自己就立于不败之地。西装男无法在灯火范围之外出手，而自己随时可以射杀出现在灯光边缘的对方。 “摆出一副高人的架势，结果一交手就夹着尾巴躲了起来，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选择吧，是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堂堂正正与我一战，还是夹着尾巴远远滚开？”他沉声发问。 奚落的话语如刀，向夜色中隐藏不出的敌人刺去。 黑暗中，西装男捂着左肩伤口，死人眼中流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第64章 影子世界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能力与影子有关。所以你才站到灯火之中。” 黑暗中有低沉的声音传来，方项举枪望向那个方向，但并没有开枪。 “可你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不，其实你很蠢。你的做法使我清楚地看到了你的枪——你以为我不懂枪吗？你用的是沙漠之鹰，狩猎用手枪，威力巨大但载弹量太少，只有七发。你最好小心使用这七发子弹，因为七枪之后，就是你的死期。” 笑声开始在周围的黑暗中回荡，表示对方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四周移动。 那种速度快得匪夷所思，使得城墙上的人也不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们无法想象，人竟然可以用这样的速度移动。 方项并没被声音扰乱，他只是静静聆听着黑暗中的一切声音。 “我就在这里。” 在灯火将将触及的黑暗处，西装男出现在一株大树旁，冰冷的死人眼死死盯着方项，眼里写满了杀意。 方项瞬间举枪对准对方，扣动扳机。 在方项有所动作之际，西装男也快速地闪身到了树后。 他动作不慢，虽然方项已经打了提前量，瞄的是接近树干的位置，但还是被他躲过，顺利地藏到了树后。 而几乎与方项开枪的时间相同，他脚下那被四盏灯照出的淡淡影子中，有一只黑色的手伸了出来，快速地抓住了他的小腿。 “我抓住你了。” 得意的笑声传来，方项刚来得及低头用枪指向脚下，就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城墙上的人看来，方项一低头，人就在几下扭曲之中消失了。 许多人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有人脸色一时苍白。 那并非是在担心方项的死活，只是单纯地被这种恐怖的能力吓到了而已。 苗成杰的手不住颤抖，但还是冲着黑暗中高声说：“那……那位先生，谢谢您帮我们除掉了这个灾星。如果您不嫌弃，请到城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黑暗中无人应答，城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无边的黑暗中，方项不辨方位，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有得意的冷笑声不住传来，飘忽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你低估了我的力量。” “像许多低估我力量的人一样，你将死于黑暗，永不得解脱。” “知道吗？其实我的异能才是队里最强的，就算是身为队长的刀客，其实也不如我。” “我是影行者，能力是在影子之中潜行，也可以将别人拉进影子的世界里，带着他移动，又或者将他永远丢在这里。” “求我吧，用最卑微的姿态，最诚恳的语气来求我。说不定我一发善心，就将你带出去了。” “这里很可怕的。孤单和寂静会剥夺你的一切感观，你想死但又很难死去，于是就只能在黑暗中挣扎，直至发疯，或是在发疯之前饿死。” “在外面，你是强大的异能枪手，我所有的战友——包括队长，都只能在你的枪口下战栗。” “但在这个世界中，我才是独一无二的王者，你只是卑微的小虫。我想踩死你，甚至不用费一丁点的力气。” “求我吧，来吧，向王者请求宽恕吧！” 声音四下回荡，倏忽在前，倏忽在后。 自称影行者的人肆意狂笑着，似乎在围绕方项做着全方位飞速移动，多角度地欣赏着自己的猎获物。 方项默不作声，脑子里快速做着分析。 影行者说的刀客应该就是西装男，因为先前西装男也曾说过，方项杀死的人是他的部下。 如果影行者能将人带入影子的世界，并将其永远困住，那么他的异能确实可称最强。 那他为什么不是队长？ 是因为西装男的异能可以同时对付多人，而影行者只能对付一人吗？ 应该是如此。 否则影行者完全可以将刀客也拉进这个影子的世界，让刀客在他的帮助下轻易杀掉自己。 那么，影行者真能在这个影子世界中为所欲为，称王称霸，轻易干掉任何强者吗？ 应该不是。否则他应该早就将刀客干掉，取而代之了。 人都是有野心与权力欲的，就算有人真的淡泊名利，没有掌握权力控制他人的欲望，也一定不喜欢被别人控制，听别人命令行事。 自己受困之后，影行者并没有向自己动手，而是疯狂地表达着自己的得意，不断自我夸赞，这说明影行者平时是个不大受人重视的人。 所以一旦有机会他就一定要宣泄出来，让自己的优越感得到最大满足。 方项抬手向着声音起处连开了三枪。 枪声在黑暗的世界中听起来并没有多么响亮。 影行者再次大笑：“愚蠢的东西，你觉得这把破枪能伤得到影子？” 方项沉默不语，开始思考。 影行者在影子的世界里一定不是无敌的。因此，刀客在被他拉入影子世界后，仍能对他造成威胁，令他不敢对刀客动半点歪心思。 刀客的异能是控制四道月轮之刃，而每位变异者只能拥有一种异能，所以刀客的攻击只能是物理攻击，不可能掺杂其他什么异能力量在其中。 那么…… 方项咬了咬牙，突然发出愤怒的吼声，不断向周围射击，直到打光了子弹的枪空仓挂机，发出咔嗒的一响。 “混账东西，有种出来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他愤怒地咆哮着，换来的却只是影行者的嘲笑。 “蠢货，你没子弹了。” 瞬间，一道暗影迅速接近了方项，一对手臂如同铁箍一样牢牢将方项抱住，把他的双臂紧紧勒在躯干两侧。 那对手臂极为粗壮，小臂竟然和普通人的大腿一样粗。 “你可真蠢。”影行者在方项背后得意地笑着。“没了子弹的枪只是块废铁，没了枪的你就只是个废物！” 他狂笑着抱紧方项飞速向前，如同一条全力冲向水面的鲨鱼。 “队长，货到了！” 瞬间，方项感觉自己冲破了一层膜，眼前便不再只是无边的黑暗。 他被一个将近三米高的巨汉死死抱着，从地面的影子里一跃而出，等在他面前的是身边悬了四道月轮之刃的刀客。 刀客手捂伤口，眼里是阴森的杀意，脸上是邪异的笑容。 第65章 最强武器 巨汉一身黑色紧身衣尽显体型。他全身壮实无比，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处处都有结实的条块状肌肉隆起。 他是天生的巨人、大力士，而当这副远超常人的身躯与变异者的身份结合，就形成了几近于“进化+变异”双重能力的怪物。 刀客的指间满是鲜血，剧烈的痛楚时时也在提醒他：你伤得不轻，这条手臂就算治好，恐怕也再没办法像从前一样灵活。 “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一位可怕的枪手。”他盯着方项说，“你本来可以成为我的伙伴，但却选择了另一条愚蠢的道路。” 方项双臂受制，在影行者的巨力之下动不了分毫。 枪里的子弹已经打空，枪还保持着空仓挂机的状态。但他并没有松开这支已经失去了功能的武器，依然牢牢紧握着它。 这让他显得有些可笑。 “没了子弹的枪是什么？”刀客语带嘲讽地问。 方项咬紧牙关，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拼尽全力与巨力抗争。 “没用的。”刀客摇头，“影行者的力量和进化者相当，甚至还超出某些低层次的进化者。你就别浪费力气了。” “我现在答应你怎么样？”方项无奈地问。 影行者笑了起来：“原来你是真的蠢啊！” 刀客指了指自己肩膀：“我这条手臂就算治好也要落个半残，你觉得我还会欣然接纳你？” “你缺人啊。”方项说。 刀客眼里露出凶光：“你应该明白——我是个气量不大的人，不痛快了就必须杀人。” 四道月轮之刃慢慢动了起来，如同一架大型的绞刀，缓缓向前。 “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方项沮丧地问。 “不能。”刀客都不问他想明白什么就断然拒绝，眼露出凶残的目光，四道月轮之刃推进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离方项只有不到一米远的距离了。 “真不能？”方项问，“我只是想知道你背后的那支势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继承了多少旧时代的技术而已。” “不能。”刀客瞪大了眼睛，那双本就如同死人眼一般恐怖的眼睛，此时变得更加可怕。 方项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 他右手的大拇指一滑，就快速地将枪上的空仓挂机杆释放，枪身嗒地一声回滑归位。 影行者虽然紧紧勒住了他的双臂，但勒住的是肘关节之上的大臂，所以他的两只前臂还可以做小幅度的移动。 他左右手快速交叉，重新拉动枪机将子弹上膛，抬手对准了刀客。 他的动作极快，但刀客的反应也不慢，只是他并没有躲，而是有些诧异地看着方项手里的枪，不明白对手在做什么。 枪会形成空仓挂机的状态，说明里面的子弹已经打光了。这时将枪机复位再拉动枪机形成上膛动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有些生气地质问：“你真的以为我不了解枪械构造和原理？” “不。”方项说，“你只是不了解我而已。” 话音方落，他就已经扣动了扳机，枪火闪烁间一枚子弹飞射而出，以即使是进化者或变异者也反应不及的速度，狠狠射入了刀客的胸膛，在他的心肺之间炸开，将这两个脏器破坏得千疮百孔。 为了确保对方彻底失去战斗力，方项紧接着又开了第二枪和第三枪。 枪声中，刀客胸前再次爆出两团血花，他瞬间变得脸色苍白，嘴里有大量的鲜血溢了出来，人无力地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四道月轮之刃失去了控制，几乎同时掉落地上，插进泥土中。 刀客看着方项，那双死人眼中充足了惊恐与不解。 影行者到这时才缓过神来，暴发出愤怒的狂吼，猛地用力勒紧方项，似乎想将他活活勒死。 方项抬起左小臂，握住了影行者的手腕，深吸一气后猛地发力。 骨碎的声音传来，影行者的怒吼转眼就变成了痛苦的惨叫，他那壮实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强烈的痛苦让他情不自禁地放开了方项。 他的腕骨被方项捏碎了。 影行者捂着手腕，惊恐地看着转身用枪口指向自己的方项，心里充满了疑问。 变异者怎么会有比进化者还强大的力量！？ 但行动上他却没有半点迟疑，身子立刻向着地上的黑暗影子里沉落下去。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只要一眨眼，他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遗憾的是他的速度再快也没有方项动一动手指来得快。 一声巨响中，影行者的额头爆开一团血花，他双眼无神地垂下头去，身子被地面的暗影慢慢地挤了出来，伏卧在地，再进不去影子的世界里。 如果他能慢一些可能就不会死，因为方项需要一个活着的舌头，对他说说关于那个外界势力的二三事。 可惜他动作太快，而方项又不敢放任这么一个危险的潜行者离开，所以只好爆了他的头。 转过身来，方项无奈地看着刀客，轻轻叹息：“我总是留不下活口，可能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刀客这时才明白他先前那句宿命论到底说的是什么。 “这不合理……”刀客拼尽全力发出声音，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住方项的枪。 “我跟你不一样，我会让你当个明白鬼。”方项贴近他耳边低声说，“零点已过。我的子弹配额重置了。” 武轮每天提供的子弹配额虽然有限，但会在第二天重置。方项之前曾做过试验，发现这种重置并非只是恢复子弹数量，也会重置枪的状态。 正常情况下，如果他将空枪收回武轮，再次取出时枪里的弹匣就还是空的，需要他自己手动装弹。但如果把空枪收入武轮，等到子弹配额重置后再取出，弹匣里的子弹就是满的。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将这当成一项无关紧要的“系统设置”，但方项却将它算进了自己的战术之中。 因为黑暗能让影行者的异能变得更强，所以刀客选择在深夜拜访。而夜越深，也就越接近明日。方项虽没有手表，但当他手握枪械时，就能大致感受到它将要发生的变化，因此能以此判断时间——虽然这种感觉只能零点前的一两分钟里出现，但已足够了。 影行者将他拉入影子世界，在他身边不住啰嗦时，却不知他一直在谋划。 他算清了对方的异能特性，又算上对方的性格，最终算出刀客会亲手杀自己。 他将武轮的系统特性也算进了自己的战术中，在重置之前先行打光了枪里的子弹，造成自己已无威胁的假象，引诱影行者出手。 对方对枪械极为了解，这对他来说本是劣势。 但他却将之化成了优势，让对方对他的威胁性帮出了错误的判断。 所以，沙漠之鹰其实从来不是方项最强的武器。 善于思考与谋划的冷静大脑才是。 第66章 驱逐 地上的刀客怔怔看着方项，虽然听到了对方的解释，却完全不能明白。 他也再没机会明白了。 几秒钟后，他眼里的光彩变得黯淡，那一对死人眼就真的变成了死人的眼。 “这果然就是我的宿命。”方项自嘲地自语。 他缓步走出了那片黑暗的林子，来到了帐篷前的灯火照耀之下。他的出现让城墙上响起了一片惊呼声，当他的目光投向城墙上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都结束了。”方项冲城上的水泉族人说。 人们看着方项，都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他们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这场战斗怪得很，先是西装男中枪退走隐没于黑暗，接着就是方项突然被一只黑手拉入地下消失不见。 再然后，黑暗的林中响起了几声巨响，几声咆哮和惨嚎，接着方项就独自走了出来，宣告一切结束。 整个过程其实并不长，掐表算的话只有短短几分钟，期间也没有什么精彩绝伦的打斗和令人拍案叫绝的奇景出现，突然就开始，突然就结束。 “他……他把那人杀了？”有人愕然低语。 苗成杰方才还大呼小叫地为西装男喝彩，现在却哑了嗓子不知所措。 苗成刚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晕。他努力想要想出应对之策，但混沌一片的脑海中却没有任何清晰的思路。 这是一个能轻易杀掉轻易屠灭整个绿山部族的强者的强者。这话有点绕，但透出的可怕事实一点也不绕。所以没人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刚刚被自己亲手推出城堡的方项，才不会招来灾难。 方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走进了帐篷中。 城墙上人群开始沸腾，议论纷纷，有人开始事后诸葛，抱怨其他人对方项太过无情无义，声称自己一早就觉得水泉人应该和方项站在一起，只是恩将仇报者人多势众，自己才没敢出声。 先前叫得最欢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不是不敢反驳那些事后诸葛，而是怕自己的声音被方项听到，换来一声雷鸣。 苗成刚叫了个跑得最快的人，让他立刻飞速把此事告之苗灵灵。 不久之后，苗灵灵和李芽儿飞奔前来。 苗灵灵到了城门前让守门人打开小门，得到苗成刚同意后，守门人立刻开门，苗灵灵飞奔而出来到帐篷前，一边流着泪，一边激动地问：“你赢了？” “嗯。”帐篷中的方项点了点头。 苗灵灵猛地转过身，冲着城墙上吼：“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众人沉默不语，没人敢应声。 苗灵灵走进帐篷拉住方项的手：“走，我们回去。” 方项摇头：“这里挺好的。” 苗灵灵哭了：“项哥，你是在怪我吗？” 李芽儿急忙过来替她解释：“方项，她真的被关起来了，窗户都给钉死了，门上那么粗一条铁栓，她出不来。我进去时她正哭着，可伤心了。她被家人伤得够深了，你就别再伤她心了。” 方项看着李芽儿，从她脸上读出的是真诚。于是他越发觉得李芽儿真的是一个好人。 “回去吧。”苗灵灵抽噎着恳求。 “但你的族人并不欢迎我。”方项说。 “我看他们谁还敢！”苗灵灵立志坚定，语气坚决。 “咱们先回去再说吧。”李芽儿说。 方项点头起身，被苗灵灵拉着走向城门。李芽儿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表情复杂，但却没有后悔。 城墙上的人都走了下来，立在小门前，看着被苗灵灵拉进城堡的方项，一脸的尴尬。 苗成杰失魂落魄地躲在人群之后，突然咬牙狠心分开人群站了出来，指着方项冲众人说：“不能让他进来！他杀了那个人又怎么样？他得罪了外面的大势力，对方一定会不断派人来杀他的！下次来了更厉害的人怎么办？咱们要给他陪葬吗？” 许多人开始犹豫，有人跟着附和：“对呀，如果那边再来人可怎么办？” 苗灵灵松开了方项的手，突然冲向了苗成杰，猝不及防的苗成杰被她一下撞了个满怀，然后就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指着苗灵灵，惊恐地叫着：“灵灵……你……你敢杀我！？” 他的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深深刺入，只余短柄。 鲜血喷溅，迅速染红了他的衣服。 人们惊恐地后退，苗成刚一阵头晕目眩，大叫：“灵灵，你在干什么！？” 尖叫声中，苗成杰的妻子和儿子一起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扶住他，然后冲着苗灵灵大吼大骂。 苗灵灵脸色铁青，厉声说：“身为水泉部族的一员，苗成杰为自己的私利不惜出卖部族的利益，先是与绿山勾结，四下散布谣言诋毁我父亲，在绿山部族毁灭之后，又转而针对本部族的大恩人方项，一心扰乱部族秩序，分化人心，这样的行为等同于叛族！” 她抬起头，目光凌厉地望向众人，高声说：“先前有人跟他站在一起，是因为受了他的蛊惑，部族可以既往不咎。但到了此时他还在用谣言分化人心，为了私利不惜将部族推到危险边缘，大家都已经亲眼看到了！如果还有人站在他一边，那就不值得再被原谅！” 她转向苗成刚，厉声说：“父亲，请您以族长的身份下令——将苗成杰一家驱逐出水泉部族，永不许回归！谁与他为伍，谁就与他一起被驱逐！” 她的目光中一种让人不敢拒绝的东西，苗成刚看了也不由心头一颤。 他望向了站在女儿身后的方项，目光复杂。 他明白，有了方项的支持，女儿已经不再是昔日承欢于自己膝下的小女孩。她已经拥有了足以统御整个部族的力量，就算自己这个父亲，也再难逆她的心意。 “成杰，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他有些黯然地说，“但可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我，辜负整个部族，我真的保不了你了。你走吧。” 苗成杰瞪大了眼睛：“苗成刚，你什么意……” 话没说完，腹部的伤就让他一阵龇牙咧嘴，再说不下去。 “大哥，不能啊！”他的妻子惊恐地叫了起来，“你把我们赶走，让我们一家怎么活？” “在你帮他散布谣言时，应该就已经把后果想好了。”苗灵灵冷冷地说。 “姐，是我爸错了！”苗成杰的儿子回过神来，立刻跪地向苗灵灵恳求：“可这些跟我无关啊！我不认他作父亲了，今后大伯就是我的父亲，姐，求你别赶走我！” 苗灵灵目光冰冷，厉声对人群中的几位猎队长下令：“如果天亮后我还能看到他们，那被驱逐的就是你们！” 那几位强悍的进化者，竟然同时打了个寒战。 第67章 人本来就是贱的 终究是族长的亲兄弟，苗灵灵给出的时限也是天亮后，所以几位猎队长很人性化地给了他们一家人收拾东西的时间。 见哭泣和求饶都没有用，母子俩就转而开始咒骂，换来的是几位进化者的拳打脚踢。 最后一家三口被丢出了城堡之外，箭手连射数箭逼着他们远远离开。 苗成杰身受重伤，离开时已经陷入昏迷。 就算他此时完好无损，凭三人之力也根本无法在末世荒原中生存下去。 所以驱逐其实就是变相的死刑，只是听起来似乎带着点慈悲而已。 族长宅中，方项的房间里，苗灵灵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先前我怕极了，我怕你……还好你赢了，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方项轻轻摇头：“别说傻话。” “她是真这么想的。”李芽儿红着眼圈在旁边替苗灵灵说话。 “你会不会觉得我今晚有点……有点凶？”苗灵灵抽噎说，“因为我太气愤了，他们怎样对我都可以，但那样对你我就忍不了！” “不会。”方项摇头，“我觉得你做得很对。相反，你父亲有些优柔寡断，不适合当族长。” “我一开始就提醒过他。”苗灵灵说，“可他不信，总说叔叔也是一心为部族好。” “去休息吧。”方项说，“我也累了。” 苗灵灵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芽儿姐，咱们走吧。” 李芽儿不想离开，但苗灵灵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她也只好跟着一起走了。 族长卧室内，苗成刚低头沉默着，族长夫人坐在一边暗自忐忑。 “灵灵这孩子……太狠了。”苗成刚长叹一声。 “她也是为咱们好，为部族好。”夫人劝慰着。 这时敲门声起，接着苗灵灵就推门而入。苗成刚看着女儿不知说什么好，族长夫人起身过来把女儿拉到了床边坐下。 “爸，你是不是怪我心狠？”苗灵灵问。 她的眼圈仍是红的，但脸上却已经不见了先前那悲戚的神情。她的双眼明亮如炬，显示着内心的强大与坚定。 “那毕竟是你亲叔叔。”苗成刚说。 “谢谢您最后还是选择支持我。”苗灵灵说。 苗成刚叹气：“你毕竟是我亲女儿。” 苗灵灵笑了：“爸，相信我吧，听我的不会有错。” “是啊。”苗成刚点头，“先前你说要有一个万全的对策，我还以为这纯属多余，现在看来……多亏有你，不然大祸临头的就是咱们水泉部族了。” “你怎么知道方项一定会赢？”族长夫人忍不住好奇地问女儿。 苗灵灵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哪会预知未来。这事无非两个结局——或是方项杀了对方，或是方项被对方杀死。我爸做了第二种结局的谋划，那我自然就要做第一种结局的谋划。反正被关在房间里装哭又不费什么力气，但万一我爸错了，我就还可以补救。方项是个重感情、负责任的人，只要有我这根感情线牵着，他就不会对水泉下狠心。” 族长夫人看着女儿，不由感叹：“你这孩子，心思可真重。” “可她还是算漏了。”苗成刚说，“这件事还有第三种结局——对方不是来杀他，而是来拉他入伙的。是方项不知哪根筋不对，非要动手杀人。” “这和第一种结局没区别。”苗灵灵自信满满地说。 “也是啊……”苗成刚想了想后缓缓点头。 “可……万一被你叔叔说中了，那边还会再派人来对付方项呢？”族长夫人担心地问。 苗灵灵摇头：“没这种可能。我先前套了李芽儿的话，才知道原来对方在这次之前，还派过一支三人小组来暗杀方项，结果被方项轻易杀掉。算上之前那个能用眼神控制别人的人，他们先后有四位高手被杀，对，还得算上今晚这两个，一共是六位高手。妈，进化者虽然很常见，但变异者却是难得一见的珍贵人才，那个势力再强，恐怕也派不出更多变异者了。就算他们再派人来，我想一定也不是为了对付方项，而是继续拉拢，又或者是向方项示好，化解这段恩怨。” “这……这可能吗？”族长夫人惊讶极了。 “爸，换成你，如果你派出九位猎队长去杀一个人，结果九位猎队长却都被轻易反杀，你还会继续派人去对付他吗？”苗灵灵问苗成刚。 苗成刚沉默着思考了一阵，说：“我只想立刻跟他赔礼道歉，让他忘掉我曾派人对付他这件事。哪怕把我所有财产都赔给他也行。” 苗灵灵笑了：“如果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无视所有的规则，相反，那些规则只怕还要反过来去适应他的存在。” 族长夫人动心了，但又有些忧虑：“灵灵，你先前不是说，你试探过他，但他拒绝了吗？那咱们接下来可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得想个办法，让他能答应这门婚事？” “这事我早已经着手做了。”苗灵灵笑着说。 苗成刚看着女儿，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女儿的笑脸时，竟然想打寒战。 天色大亮。 一直保持着晨起练功习惯的方项，听到了李芽儿在屋里的呼唤，于是回到屋子里。 他发现饭菜又只是一人份，于是问：“又陪苗灵灵聊天了？” 李芽儿笑笑：“她做的点心可好吃了，下次给你带回来点尝尝。” 方项摇头：“不用麻烦了。” 他低头吃饭，李芽儿就坐在旁边陪他聊天。 “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问。 “等。”方项说，“外界势力一定还会再派人来，或是战，或是和，或是其他。” “你怎么打算？”李芽儿问。 “还是要去看看的。”方项说，“我外出游历的目的就是寻找残存的人类文明。” “可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李芽儿有些担心。 方项一笑：“没人希望自己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有时候最想和你交朋友的，恰是被你欺负得最厉害的人。” 李芽儿一脸的不解：“那这人得多贱啊！” “人在很多时候，本来就是贱的。”方项认真地说。 他很想说比如说我吧，你跟我示好想跟我亲近时我拒绝了你，可你不再主动要跟我亲近了，我却又想和你亲近，盼着你能再次主动开口。 这不就是贱吗？ 嗯，不但贱，还挺讨厌的呢。 第68章 缺乏勇气的强者 时间自顾自地按它的节奏走着，但在不同人感受中它却有着不同的速度。 无所欲的人悠闲度日，有所求的人焦急等待，心怀恐惧的人则觉得每一秒都是折磨。 方项每天除了练习超呼吸外就是观察李芽儿的变化，然后稍稍有些失望。 苗成刚给他的那枚异兽精华他并没有吃，而是悄悄塞进肉丸子里，以比赛整吞丸子的方式骗李芽儿吞掉了。 但一连几天，李芽儿身上都没起任何变化，没觉醒异能成为变异者。 郭沉当初也曾说过，异兽精华并不是万能的，虽然吞食后有极大概率会成为变异者，但也有小部分概率会无效。方项只能遗憾地承认，李芽儿就属于那一小部分。 李芽儿茫然不知自己浪费了一枚宝贵的异兽精华，每天早上照常陪苗灵灵聊天，白天时则跑到水泉部族的农场和畜牧场，去学种植和养殖技术。 如今方项在水泉部族人心中的形象已经高不可攀，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敬畏之心，连带着也敬畏起李芽儿来，所以对她有求必应，没人敢藏私不教。 除此之外，她把时间都用在了苦练体能和搏杀技巧上，为的仍是不成为方项的累赘。 有些话方项一直等着她主动来说，但她一直不说，这让方项憋得也有些难过。 所以方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跟她聊聊。 可她却又主动开了口，仿佛跟方项心有灵犀一样。 “你喜欢苗灵灵吗？”这天吃午饭时李芽儿突然问方项。 方项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长出一口气。 “喜欢。”他说。 李芽儿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然后就笑了：“那就正好了。” “没有什么正好不正好的。”方项说，“苗灵灵人漂亮，心思细致，又有魄力，一般人都会喜欢她。我说的喜欢和别人的喜欢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指的不是这个。”李芽儿说，“我指的是……你愿意娶她吗？” “我为什么要娶她？”方项反问。 李芽儿说：“你先前当着部族那么多人的面都说要娶她了，如果不娶的话，会让她很难堪的。你也说了她是心思细致的人，你这样做会让她很受伤的。她那么喜欢你，你别伤她。” 方项看着李芽儿，认真地问：“你希望我娶她？” 李芽儿神色有点复杂，支吾着说：“你……你要愿意的话，我当然支持你。” “我问的是你。”方项说。 “她挺好啊！”李芽儿说，“她人长得漂亮，虽然弱了点儿，但头脑好。之前聊天你也跟我说过，现在水泉部族的族长名义上是苗成刚，但实际掌权的已经是灵灵了。你娶了她，你就等于是水泉部族的族长了，到时把咱们部族的人都接来，他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过那种要随时防备兽群的日子了。” 方项耐心听她说完后，认真地说：“婚姻不是做买卖。” “所以我才问你喜不喜欢她啊。”李芽儿说。 方项叹了口气：“我该说你心大呢，还是说你善良过度了？” 李芽儿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不会娶她的。”方项说，“你记住一点——对水泉部族来说，我们只是过客。我们的游历并没有结束，之所以暂时留下来，是要等那个外界势力的人来找我。之后我们会去那里看看，根据所见再定下一步的计划。明白了？” 李芽儿并不是傻白甜，她完全能听懂方项话里的意思。 那一声声“我们”，仿佛是一颗颗蜜糖，甜得李芽儿又想落泪又想笑。 “可是……”但她还是低下头，小声说：“灵灵就太可怜了……” 方项没有接她的话。 因为他知道她并不是虚伪地假装善良，而是真的在为苗灵灵感到难过。这个善良的姑娘把苗灵灵当成了姐妹，已经习惯于处处为其着想，替其担忧。 但他无法用付出自己的方式来为她的姐妹解忧。 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人可以一见钟情，有人需要日久生情，也有人彼此相处日久也难有什么感觉。 方项觉得自己跟李芽儿属于第二种，而自己和苗灵灵则属于最后这种。 他看着李芽儿，期盼着她能再主动说出增进感情的话，但李芽儿却沉默了起来。 方项突然有点自责：为什么非要等她主动来说呢？你就不能主动向她示好？ 他久久注视着李芽儿，开始在心里鼓勇气，但鼓了半天把脸憋得通红也开不了口。他气得恨不能给自己两拳，心说人家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时都能那么坦然痛快，你一个男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奈何杀人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他，面对喜欢的女孩儿时却紧张得像个第一次走进高考考场的学生，根本不知怎么开口，从何入手。 不就是一句我喜欢的其实是你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自然点，坦然点，随意点！ 说！ 方项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半天，终于注视着低头沉默的李芽儿，拼命做出一个看似随意但其实面容都有点僵硬了的表情，张开了嘴：“我……”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急切的喊声：“项哥！” 苗灵灵的声音打断了方项的表白，让他准备了半天的勇气瞬间流失了个干净，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软软地瘪了下去。 李芽儿急忙来到窗前，见苗灵灵正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脸色通红。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苗灵灵指着身后：“他们又来人了，说要见项哥。” “谁？”李芽儿明知苗灵灵说的是谁，却还是忍不住问，是因为太过紧张。 “就是绿山部族的后台。”苗灵灵喘息着说。 紧张，窘迫，害羞，苦恼，自责……这些表白综合症瞬间消失，方项长身而起。 “别怕，不会有事的。”他一边安慰着两个姑娘，一边直接跳窗而出，向院外而去。 城门处的城墙上，苗成刚已经带着众多族内高位者站好，看着外面那个奇怪的铁家伙，露出惊讶与不解的表情。 方项快步来到城墙上，看到城堡外不远处停着一辆有些破旧的越野车，车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西装，下巴有点大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眼皮低垂，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他们说……是带着善意而来的。”苗成刚见到方项后急忙转述了对方的话。 “我就是方项。”方项冲那个大下巴男人说。 第69章 社区 大下巴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冲车里低声说了句什么，接着就拉开车门，请出了一位头戴宽沿帽的男人。 他身材挺拔，但略有些发福，穿着一件毛领大衣，里面可以看出是笔挺的西装。他下车后抬头上望，看到方项后脱帽子致意，露出了一头略有些花白的短发。 “能不能开一下门啊？”他笑着问苗成刚。 苗成刚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您有何贵干？”跟着方项一起上了城墙的苗灵灵问。 “先前你们的人曾和我的人联络过。”花白头发的男人笑着说，“当时我们就已经表明了合作意向。这次来，一是拜会方先生，二是确定合作事宜。”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对方透露出的消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好结果。 “这话可信吗？”苗成刚急忙低声问苗灵灵。 “开门吧。”苗灵灵直接下令。 城门很快在绞盘的转动中被打开，花白头发的男人点头致意后上了车，大下巴男人把车开进了城堡内，停在了离城门不远的空地上。 水泉部族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不敢太接近，又不愿离太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处聚集，好奇地打量着那辆车。 大下巴再次下车为花白头发开门，花白头发下了车，走向迎过来的方项等人。 他上下打量方项，忍不住赞叹：“真是英雄出少年！” “我的年纪早过了少年。”方项说。 “就是句赞美的话嘛！”花白头发笑了，“你这年轻人爱较真，我喜欢！” “我杀了你的人，你还喜欢？”方项问。 “杀一个两个我当然是不喜欢的。”花白头发说，“可人这东西就是贱啊！你一气杀了六个，我就喜欢得不得了，非得亲自见你不可。” 方项笑了：“是啊，人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贱啊！” 这话听得众人心惊胆战，只怕对方因为这句奚落而翻脸。 许多人心生埋怨，觉得方项不应该一直为绿山被灭族的事耿耿于怀，毕竟绿山部族又不是方项的朋友。 这次对方明显是来了个大人物，而且还要跟水泉谈合作的事，方项如果把这件事搅黄了，对水泉部族来说可是巨大的损失。 但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只在心里咒骂方项。 就在众人暗自抱怨的时候，花白头发却笑了：“没错！” 他向方项伸出右手：“我叫成万里，很高兴认识你。” 方项伸出手与他相握：“幸会。” 众人露出不解的神情，不明白这位大人物为什么毫不介意方项的奚落，但李芽儿却想起了方项先前说过的话，暗自点头：嗯，他就算想不贱也不行。 苗成刚急忙将双方请到了自己宅里，在大客厅落座。 这里本就是族里开会议事的地方，十分宽敞，座椅也都是现成的。 在苗成刚引领下，成万里和方项坐到了上首的主位，大下巴没坐，直接站在成万里身后，始终都是低垂眼皮，一副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的样子。 方项对这人倒挺感兴趣，多看了他好几眼。 “他叫袁方，是我的贴身保镖。”成万里见方项对大下巴感兴趣，就急忙介绍。 方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再一想就想起来了：元芳，你怎么看？ 此时再看看成万里，就不免觉得这个略有些发福的小老头，还真有几分狄大人的气势。 苗成刚和苗灵灵坐在了左边，部族里其他的核心成员全来了，但有点不敢落座的意思。 “也没必要弄这么多人。”成万里笑着说。 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在苗成刚耳中却如同圣旨，他立刻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他们父女俩留下陪着方项和李芽儿。 “合作的事就这么定了吧。”成万里对苗成刚说，“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那就是你们了。” “感谢您！”苗成刚急忙点头，然后忍不住问：“可……我们到底都要做些什么？” “稍后会有联络员和你们细说的。”成万里说。 苗成刚连连点头，还要说话，却被苗灵灵用力拉了一下衣袖，于是急忙闭上了嘴。 成万里的目光扫过李芽儿和苗灵灵，微微一笑，问方项：“方先生，对于先前发生的事情，我要说一声抱歉。” “不用。”方项说，“该负责的人都已经为此负过责了。” “能听出方先生仍有不满啊。”成万里感叹。“据我所知，绿山部族跟方先生之间，是一种类似于敌对的关系。方先生能为敌对势力的无辜者出头，说明方先生很有旧世的侠气，是怀了一颗正义之心的。这样的人，我很欣赏。” “我没什么侠气，更对所谓的正义没兴趣。”方项说，“我只是讨厌有人将别人当蝼蚁一般践踏。” 成万里笑：“方先生心里还是有气啊。” “这些无关紧要。”方项说，“我比较好奇地是贵方势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万里一拍掌：“那不正好？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方先生到我们社区参观的。” “社区？”方项目光一跳。 熟悉的称呼勾起了他的旧记忆，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一幢幢高楼组成的民居，以及为这些民居中的居民服务的社区工作人员们。 “方先生对这个世界有多少了解呢？”成万里问。 “我来自一个小部族。”方项说，“对于外面的世界，我一无所知。我游历四方，就是为了探索和发现。” “大崩灭之后，虽然国家概念消失，人类分散成无数群落，但文明并没有完全断绝。”成万里说，“对荒原人来说，地球已经回归到了原始社会，但对于社区居民来说，它只不过是变得更糟了些而已。” 他看着方项，认真地说：“更糟是与人类最繁荣的时代对比，如果要跟荒原中的部族相比，社区却是天堂。我们可以在盛夏享受冷风，可以在严冬体会温热，吃的是种种精致的食品，穿的是柔软的棉纺，更不用担心哪天会葬身于异兽之口。” 这些话听得苗成刚目瞪口呆，让苗灵灵也瞪大了眼睛，好一阵心动。 “现在就有一个进入社区的机会。”成万里对方项说，“当然，我并不会强求，只想请方先生先去参观一下，再决定去留。” 第70章 车向远方 “条件是什么？”方项沉思后问。 “加入我的探荒队，我让你当队长。”成万里说。 “然后要为你做刀客他们做的那些事？”方项问。 “差不多吧。”成万里说。 “包括屠杀无辜者？”方项问。 “有时候确实需要狠狠心。”成万里点头。 “抱歉，我拒绝。”方项摇头。 苗成刚急出一头汗，真恨不能跳起来数落方项几句。 “先别忙着拒绝吧。”成万里笑着说，“反正有一次去参观的机会，先看看再说。” 苗灵灵急忙说：“是啊，先看看再说吧。” 方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也好。” 成万里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苗成刚急忙问：“这就要走？” 成万里理都没理他。 苗灵灵说得没错，规则会反过来去适应强者，但在弱者面前却永远坚硬如铁，冷酷如刀。 方项站了起来，苗灵灵也急忙起身：“项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看看？” “当然欢迎。”成万里笑着说，“你毕竟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嘛。” “那……那我就不去了吧。”李芽儿犹豫着说。 “为什么不去？”方项皱眉。 “去那么多人干什么。”李芽儿说，“我想在农场里多学点东西，就不耽误这个时间了。” 苗灵灵急忙说：“芽儿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项哥的。” 方项看着李芽儿，没说话，心里有点生气。 你就这么大方？明明喜欢着我，却为了狗屁姐妹情要把我送人？ 但他也明白，自己其实没道理生李芽儿的气。毕竟李芽儿几次表态，都是自己躲掉了的。 这件事要怪只能怪自己，所以他的气其实多半是对自己生的。 “一起去吧。”他冲李芽儿说，“你不在我身边我不习惯。” 这句话的冲击力在瞬间让两个女孩心跳如狂，不同的是一个是因为幸福来得太快太猛而承受不住，一个是因为打击来得太突然而难以承受。 “我……”李芽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看着方项发怔。 “芽儿姐，一起去吧！”苗灵灵强装笑脸，向她伸出了手。 “可是……”李芽儿有些慌乱，一时不知所措。 “走吧。”苗灵灵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不自觉间有点用力过度。 方项没再给李芽儿表态的机会，就跟着成万里走出了客厅。 苗灵灵拉着李芽儿跟在他后面，一起来到了车上。 越野车是五座的四驱车，本来是成万里坐在后面，现在则完全让给了方项和两位姑娘。方项坐在中间，左边李芽儿右边苗灵灵，成万里回头看看，羡慕得摇头啧啧作声。 “别为老不尊。”方项提醒他。 “我可不算老。”成万里笑着说，“五十才刚出头而已。” “那不就是年过半百？”方项说。 成万里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 李芽儿和苗灵灵都被方项这句硬怼给逗笑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成万里低声嘀咕着。 苗成刚很是担心，站在车外想上前说话又不敢，只能不住冲女儿挥手。苗灵灵冲他笑笑，摇了摇头，似乎在说不用担心。 袁方不言不语地发动了车子向城外开去。 在众人或好奇或期盼或担忧的目光注视下，越野车驶离了水泉部族城堡，向远而去。 坐在车里，李芽儿和苗灵灵都有点激动。 她们虽然都见过旧时代的交通工具，但还是对这个神奇的大家伙充满了好奇。她们不明白这些东西为什么可以自己行走，速度还这么快。 李芽儿很想问方项，因为她知道方项是了解这些神奇物件的，像之前的摩托，说骑走就能骑走。但她又不敢问，不是怕给方项添麻烦，而是怕在成万里面前泄露了方项的底。 末世的荒原之中没有道路，车子行驶起来很颠簸。虽然越野车有良好的减震能力和柔软的真皮座垫，还是让两个姑娘大感受不了。 苗灵灵还好，平时经常骑马，所以对长时间的颠簸倒不感觉多难忍，李芽儿就不行了，她连船都没坐过，更受不了这种比风浪中行船还颠簸些的行车法。 没多久她就有点晕车了，难受得不行，开窗吐了好几次，病恹恹的没有力气，只能软软地靠在方项的肩膀上，搂紧了方项的胳膊以固定身体。 苗灵灵觉得她可真会占便宜，于是也想假装晕车，但请袁方开了窗后却死活就是吐不出来，气得她在心里直骂自己啥也不是。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成万里回头问方项：“是找地方休息还是连夜赶路？” “休息吧。”方项很是心疼李芽儿。 “体贴！”成万里回头就给方项竖了个大拇指。 越野车停在了一处避风的山坳里，袁方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卡式炉，在苗灵灵惊讶的目光中装上燃气罐轻轻一扭就点着了火，架上锅倒上水拿出几包方便面煮了起来。 从来没闻到过的香气，让苗灵灵这位淑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激动的口水。 但身为重度晕车病患者的李芽儿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那香气入鼻只令她感觉更加难受，于是方项让袁方把后排座放倒，和后备箱平齐一起形成一张大床，让李芽儿先躺下休息。 他对于车辆功能的了解程度，让成万里微微眯起了眼睛。 一顿方便面煮火腿肠加黑面包的普通晚餐，却让苗灵灵有种吃顶级大餐的感觉。 方项吃得就很随意，吃饱后见袁方把塑料袋随手丢在了山间草丛中，还特意过去拣了起来，用面袋装调料袋的方法归拢到一起，准备放回车上。 “都啥时代了，还怕污染环境？”成万里目瞪口呆。 方项没理他，把袋子硬塞进了车门的储物空间中。 夜里，袁方没生篝火，而是从后备箱中取出两顶大帐篷，支开固定好后，成万里直接就钻进了其中一个里，嚷嚷着：“不行了不行了，骨头都快散架了！我得好好睡一觉！谁也别来打扰我！” 说完就拉上了拉链，封闭了帐篷。 袁方面无表情地把李芽儿请下了车，自己躺下把车门关了起来。 “那……咱们怎么睡啊？”苗灵灵看着仅剩的那顶帐篷，脸色微红地问方项。 “你和她睡一起。”方项扶着李芽儿进了帐篷里。 李芽儿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但听到这话一把抓住方项：“你睡里面……” 方项没理她，直接扯过睡袋打开，把她硬塞进了里面再封上，然后问苗灵灵：“看明白怎么用了？” “那你呢？”苗灵灵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守夜。”方项说。 另一顶帐篷里，成万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谁家孩子？教育得这么有教养在社会上得吃多少亏啊！” 第71章 好客 繁星隐没，圆月在高空绽放光明，清冷的光照耀万里。 方项躺在山坡上，仰望星空，思考着关于成万里的问题。 苗灵灵曾说过，苗成刚小时候部族周围还满是异兽，但自从绿山部族和外界取得联系后，别说异兽，就连大型肉食野兽也都不见了踪影。 这说明成万里所在的社区拥有驱逐野兽甚至是异兽的力量。这种力量应该是一种科技设备，是他们决定与绿山合作之后，将这种设备安置在了绿山部族附近的某处，以保证部族的安全。 方项之前曾经去绿山部族的废墟那边找过几次，但都是无功而返，最后只能将寄希望于外界来人身上。 现在成万里来了，这世界隐藏的真相就快要揭开了。 其实方项之所以拒绝成万里，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并不是因为什么侠气或正义。这只是他的一种策略。 其一，他要以此来试探成万里，估算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其二，他要以此留出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种设备是一定要弄一个的，有了这东西，古崖部族就能过上安稳日子。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种植和养殖技术。水泉那边的技术并不全面，他得把最好最全的技术学到手。 不过一切的前提，都是自身的强大。 他睡不着，就干脆坐了起来练功。 随着胸腹的起伏，氧气在他肺内充盈起来，并随着血液流动散布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之中。 方项已经能做到使用超呼吸却不产生过多的能量，让身体始终保持着正常状态，并不变化成“超人”。 这种控制力是他经过极长时间反复练习才得来的，但还并不算熟练，时灵时不灵的，缺少一点关键的窍门。 这一夜，在寂静的荒野中，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终于找到了感觉，准确地抓住了技巧的要点。 也就在他对超呼吸的控制力达到一个新高度时，左手中突然涌起一股温流，他抬手观察，发现银光正在掌心隐隐浮动，似乎有什么新力量正在觉醒。 他于惊讶中唤出了武轮查看，却发现武轮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取出曲刃刀检查，发现刀子也没有变得更锋利些。 再取出沙漠之鹰，发现它也和从前一样，但不同的是当他要将枪收回时，却发现武轮上原本由白线勾勒出的手枪轮廓，此时变成了弹匣的图案。 他微微一怔，然后探手一抓，于是一个装满了子弹的弹匣就出现在他手中。 武轮上的图案就此消失，只剩下了代表子弹配置的数字。 多出一个弹匣看似是不起眼的变化，但在实战中却可以大大提升他换弹的速度。而换弹速度的快慢，往往能决定战斗中的生与死。 反正睡不着，他就把玩起这把大威力的手枪来，练习快速换弹匣。 左手武轮右手武器，这导致他过去在换弹时很有些别扭，只能将枪夹在腑下，取出弹夹，再一枚枚取子弹往里压。 但现在多了一个弹匣，情况就不同了。 他试着直接将枪的柄对准武轮按下弹匣释放键，如此，弹匣就直接掉进了武轮里。 他抬手用武轮直接撞击空了的枪柄，就好像是拿着弹匣往里塞一样，结果武轮里自动弹出了新弹匣，准确地插入枪柄。 他试着将弹匣里的子弹全都退了出来，然后将空弹匣丢入武轮，再次取出时发现弹匣已经装填了一半子弹。这说明武轮会自行装弹，但是需要一定时间。他反复试验，发现将空弹匣收回后，只要三秒钟武轮就会将它装满。 先前自己异能的生成与变化，都与异兽精华有关，但这次自己并没有吞食异兽精华，异能却发生了变化，方项思考良久，觉得这可能跟超呼吸的进化有关。 如果说超呼吸每一次的进化，都可以让武轮生出相应的变化，岂不是说自己的异能也可以靠修炼来升级？ 正当他琢磨这些事的时候，一点火光突然出现在山坡上。 一道修长的身影举着火把，自山坡上缓步走下，脚踏在青草地上，轻柔无声。 一阵呢喃声传来，方项立刻警觉地起身抬头望向坡上的火光。 火把的光映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那是一个有着披肩长发的女人，穿着一件长袖的白色连衣裙。 暗夜火光伴着末世荒原中的独行女人，缓缓而来。 必是来者不善。 “谁？”方项沉声问。 “别紧张。”女人停下脚步，露出友善的笑容。“我只是怕你们在这里不安全，所以想请你们到我家里去休息。” 帐篷中，成万里坐了起来，轻声嘟囔着真烦。 越野车中，袁方猛地睁开了眼睛，推开车门跳了出来，大步来到帐篷前，守在拉开拉链走出帐篷的成万里身旁。 只有两个姑娘还在酣睡。 女人冲他们轻轻挥手致意，说：“野外是很危险的，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我家里去吧。我家的房间很多，床很软，住得下的。” 袁方向成万里投去质询的目光，成万里轻轻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和他一样，看不透。” 袁方眼中的警惕之色立时更浓了。 “那好呀。”成万里笑着说，“只是这样就太给您添麻烦了。” 女人笑着说：“没关系的。我是好客的人，家里久也不来一个客人，太冷清了。” 说完转过身举着火把，慢慢地向着山上走去。 方项望向成万里，后者缓步走到他身边，说：“你别看我，这条路我也是第一次走。” “第一次走？”方项疑惑地问。 “和荒原部族交易这种小事，难道还要我亲力亲为不成？”成万里撇了撇嘴，冲袁方说：“收拾东西，去看看。” “要去你们去吧。”方项说。 深夜的末世荒原，只身行于山野的女人，结合在一起就是一幅诡异的画卷。方项不想闲着没事去涉险。 “随便你。正好替我们看东西。”成万里笑了笑，和袁方一起向山上而去。 方项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他们心可真大。 再望向更远处的女人，心里却不由涌起一阵好奇。但自从经历了黑猫小组刺杀后，他对好奇心这东西就变得特别警惕，越好奇越拒绝好奇。 但他有点怕两人真掉进什么陷阱，就此死了。 那自己的社区之行可怎么办？ 第72章 鬼娃 望着有两个姑娘在内安睡的帐篷，方项决定还是留下来。他不能让她们两人涉险。 至于成万里和袁方，爱死不死吧。 和大多数现代青年一样，方项在高中毕业后就考下了驾照，就算没有袁方，他也能将这个大家伙开走。 成万里刚才说他也是第一次来这边，那么车里就一定会有地图。就算没有，方项也可以带两个姑娘先回水泉部族，等社区的联络人跟水泉部族搭上线，再由他带自己去社区。 看着成万里的帐篷，方项微微一笑：你倒是给我腾了个地儿。 但刚走到帐篷前，他又停下了脚步，望向了那辆越野车。 荒山野岭，又是第一次来，他们两人怎么敢这么放心地在山里扎营酣睡？ 他们完全不怕有异兽或野兽袭击，只能说明一点——这辆车上也装有那种能驱逐兽类的装置。 方项打开车门和发动机仓，开始里里外外地仔细寻找。 但他虽然懂得如何驾驶车辆，却并不很了解车辆的构造，就算看到了那种装置，也分辨不出它是独立的设备还是汽车零件的一部分。 乱找一气后，他不得不选择放弃。 当他关上了发动机仓盖子时，突然有一声赞叹响起：“好大的车啊！” 月光下，山坡上，站着一个身穿亮黄色外套，背着同色小书包的男孩。 他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下身是一条黑裤子，脚穿着白色的运动鞋。如果这里不是末世的荒原，方项会把他错当成一个刚放学准备回家的小学生。 这身衣服表明，男孩绝不是荒原居民，而应该像成万里和袁方一样，来自于社区。 男孩长得很漂亮，头发剪成了旧时代孩子中不太常见的新潮造型，活像个小童星。 先是举着火把的女人，再是突然出现的小男孩，这面山坡好像是台诡异制造机，不知还会再造出点什么来。 方项警惕地望着男孩，慢慢来到帐篷前，将熟睡的女孩们护在身后。 “你是谁？”他问。 “我是小亮。”男孩回答。“大哥哥，能让我坐坐你的车吗？” “车不是我的。”方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我就坐一下。”男孩露出渴望的表情恳求。 “车不是我的，所以我没权利同意，也没权利拒绝。”方项说。 小亮很聪明，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兴奋地跑到车边踩着踏板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坐在主驾位上抓着方向盘左摇右晃了好一阵。 然后他下了车，仔细地关好车门，走过来冲方项鞠了个躬：“谢谢大哥哥！” 说完就跑到山坡上坐了下来，抱着双腿望向远方，好像在等着什么。 方项也望了过去，但除了黑暗山谷幽深野林，什么也看不到。 “你在这做什么？”方项问。 男孩不往前来，也不打算离开，方项总不能就这么和他耗着。虽然他的出现很显诡异，但也不能排除他真的只是此地居民的可能。 所以方项打算和他聊聊。 “我来等我爸爸。”小亮说。 “先前有个穿白色长裙的女人……”方项试探着问。 小亮笑了：“那是我妈妈。”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方项问。 “就只有妈妈和我。”小亮说。 “你不是说还有爸爸吗？”方项问。 “爸爸不在家。”小亮神色有些黯然，“上次出任务之后他就一直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写信也不回。我和妈妈只好出来找他，找了好久好久才知道他在哪儿。可他在电话里说任务没有完成他还不能回来，我很想他，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出来等他。” 他望着黑暗的远方，微红的眼眶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他的话不论真假，都令方项忍不住感觉有些难过，因为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 无数个日夜里，他们是否也曾望向冷冻所的方向，像小亮期盼父亲一样期盼着儿子的归来？ 可他们终没有等到…… 突然间方项目光一跳，意识到自己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所以不自觉地将这段话里的一个大问题忽略掉了。 打电话？ 大崩灭一百年之后的世界，还有手机吗？ 就在这时，小亮又笑了：“不过前几天他说，这几天任务就能完成，任务一完成他就会回来。大哥哥，你说他会不会这就回来呢？” 方项越听越觉得不对。 听小亮的意思，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父亲通话。 成万里在社区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可身上也没有手机。别说手机，他们的车上连电台都没有。 如果小亮说的是真的，那他得有多高的地位，小小年纪竟能拥有手机？ 可再一想，广阔的末世荒原之中根本没有信号塔和基站，就算小亮有手机，又怎么收发信号？卫星电话吗？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如果小亮是在说谎，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月光投在男孩的身上，也投在树木和岩石之上。树木和岩石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但小亮的身下却没有影子。 方项盯着男孩下方的草地，发现了这一细节后心跳一时加速。 这个世界上真有鬼吗？ 这个鬼娃突然出现在山坡上，套近乎接近自己，又为了什么？ 自己的武器对付得了鬼吗？ 方项手心开始出汗。 就在这时，小亮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绽放出兴奋的光，挥手向着远林大喊：“爸爸，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方项猛地转头望向那里，心跳再次加速。 鬼娃的爸爸……岂不是鬼父？ 远林中有轻微的响动传来，随着响动越来越近，方项渐渐听出那是木材断裂的声音。 咔嚓，哗啦，吱嘎，轰隆…… 那分明是小树折断摔落，大树被生生推倒的声音。 当这些声音全部停止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林中走出，沐浴在月光下，有些生硬笨拙地大步向前，仿佛是第一次走路的婴儿。 他步履蹒跚地向前，可越走就熟练，越走越快，最后奔跑起来。 “爸爸，我在这里！”小亮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方项悄悄从武轮里取出沙漠之鹰，看着这把银亮的杀人利器，心里一时含糊——物理驱魔这种事……他真的靠谱吗？ 第73章 “人”群 月光下的高大身影终于越来越近，好在营地不在其行进的路线上，不然方项真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先下手为强以保安全。 那人到了近处，方项才算看清他的样子——那是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身高差不多将近三米，全身肌肉结实得一塌糊涂，比影行者只强不弱。 这人表情呆滞，目光无神，眼睛一朝左一朝下，然后又变成一朝上一朝右，不时乱转着也没个准谱，怎么看怎么像具活尸。要不是这人全身皮肤呈现一种暗绿色，而且相貌与影行者相差极远，方项真要怀疑他是影行者诈尸了。 而那一身绿肤，让方项突然想起了小亮母亲先前说的那句话——我是好客的人。 浩克的人？ 活尸般的绿巨人跑到了山坡上，小亮立刻激动地迎了过去。绿巨人张开双臂蹲了下来，让小亮很轻松地就跳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将小亮抱住，再高高举起。 小亮笑得开心极了。 方项站在清冷月色下的荒山中，看着鬼娃和他的僵尸父亲在山坡上举高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切太过迷幻，像一场梦。 “爸爸，咱们回家吧，妈妈可想你了！”举高高停下来后，小亮搂着绿巨人的脖子说。 绿巨人也不回话，也不点头，只是抱着小亮向山坡上走去。 “啊，对了！”小亮扭过头冲方项说：“大哥哥，我想请你到我家做客。我妈妈做的饭可好吃啦！” “这个就算了。”方项摆了摆手。 “那好可惜。”小亮笑了笑，转过身去。 父子俩就这么向山上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方项心里不免疑惑：就这么走了？ 到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出之后，真就这么走了？ 他没敢松懈，提着枪在营地周围转了几圈，不敢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就在这时，远处那边林子里又传来了异响，方项抬头望去，只见一群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影飞奔而出，飞快地向着这边冲来。 这些人一声不吭，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奔行时的脚步声。 不会都是小亮的爸爸吧？ 大致估量，这群人得有四五十号，方项丝毫不敢大意，急忙大声喊醒了两个姑娘。苗灵灵揉着眼睛和一脸憔悴的李芽儿一起走了出来，迷糊着问：“什么事啊？” 李芽儿最先听到了那些纷乱的脚步，猛地向远处望去，脸色立时又一变：“有人偷袭？” 苗灵灵立刻吓醒了：“怎么回事？成先生呢？” “上车！”方项沉声说。 两个姑娘急忙钻进了车里藏起来，而这时，奔跑的人群已经来到了不远处。 方项只身迎了上去。 圆月辉光照耀，让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这是一群绿色的怪物，虽然有人类的形态，但却完全没有人类应有的样貌。它们的身体仿佛由发霉的血肉与扭曲的藤条组成，其上还不断滴落着绿色的汁液。 方项抬手一枪击中了一只怪物的脑袋，随着绿汁爆裂四溅，那怪物身子猛地一摇，但随即又继续大步向前而来。 方项明白枪械对它们的作用有限，便立刻收起沙漠之鹰，取出了曲刃刀。 当先那只无头的怪物张开双臂，摆出拥抱的造型径直向他冲来，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要给方项一个大大的拥抱。 方项一刀斩落了它一条手臂，侧身躲开后，再反手斩断了它一条腿。怪物摔扑在地上，翻过身来面朝方项，还在用单臂做着拥抱的动作。 其他的怪物也像这只怪物一样张开双臂，试图拥抱方项。这让方项大感疑惑——哪来这么一群热情过度的东西？你们是抱抱团出身吗？ 他奋力样出一条绿路，将“人”群杀了个对穿，曲刃刀起落之间不知斩断了多少粗壮的绿色肢体。 这些怪物盯住方项，就开始追着他的脚步移动，方项见状干脆边杀边退，将它们引到了远离营地的地方。 这些怪物完全不是方项的对手，但胜在数量众多，而且要命的是方项发现它们竟然可以断肢重接。 先前那些被他斩断肢体倒地不能行动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接好了四肢，再次热情地追了上来，拼命想要给方项一个熊抱，方项怎么杀也杀不出个头，一时不由焦躁起来。 自从来到末世，他在战斗方面几乎是无往不利，无坚不摧，还是第一次陷入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 不论力量、速度还是攻击手段，这些怪物当然都不是他的对手，问题是它们没有什么要害，不论是斩掉脑袋还是刺穿胸膛，对它们都毫无影响。唯一有效的应对方法就只有斩落四肢，让它们无法行动，但这可恶的断肢重接能力，又让这唯一的方法也失去了效果。 方项冒汗了。 他终于明白，末世荒原完全不能用常理去估量，就算自己有了强大的力量与先进的武器，也不应对荒原失去应有的敬畏。 就在这时，有三只被落在最后的怪物们突然注意到了营地，于先后转头向着营地冲去。 方项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吼着向营地的方向回冲，手起刀落间绿液飞溅，残肢乱舞。 可就算他是虎入羊群，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也需要时间，而那些怪物放开步子飞奔时速度极快，转眼就来到了营地之中。 眼看着它们在掀翻了两个帐篷而一无所获后盯上了越野车，方项真的急了。 这些怪物力量极大，别说普通人，就算进化者挨上它们结结实实地一记熊抱，只怕都得断几根肋骨。 如果两个姑娘被它们抱住…… 方项红着眼拔出沙漠之鹰，抬手三枪，快速爆了那三只怪物的头。 虽然这样的伤对它们来说毫无影响，但至少能吸引它们的注意力，让它们再回到这边来。 可惜，越野车里的苗灵灵应该是被爆头后仍然不死的怪物吓到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又将三头怪物吸引了回去。 而举枪对付远处怪物的方项，终于被一头怪物近身抱住。 一只只怪物扑上来，张开双臂拥抱方项，方项瞬间就被好几只怪物重重“抱围”。 那三只怪物也来到了越野车旁，试探着想将车掀开。 “到这里来，冲我来！”方项大吼着，但却无法再吸引它们的注意。 车内，两个姑娘脸色惨白，苗灵灵吓得缩成了一团直哭，李芽儿则握紧匕首，咬紧牙关。 “等我引开了它们，你就跑！”说着，她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第74章 美味飘香 当看到李芽儿挥着匕首划断了一个怪物的巴掌，然后一边喊着“来抓我啊”一边向山坡上跑去时，方项真的要疯了。 鲜血在眼底的血管之中猛烈冲击，在他的眼里凝成了隐约的红光，他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狂吼着撕开了紧绕自己的胳膊。 那一瞬间，他体内的力量不可思议地爆发式增长，十指的指骨末端向前伸长化成骨刀钻出皮肉，撕扯怪物的身躯就如同撕纸草纸。 绿色的液体喷溅着，被撕成了碎片的怪物飞舞于空中，方项不顾一切地向山坡方向冲击，无情地撕碎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在身周和身后留下一片七零八落。 如果怪物有智慧，此时一定会被他疯魔般的模样吓住。但可惜它们根本不懂畏惧为何物，只知道凭着本能去用力拥抱眼前人。 就算有十几个同类化成了碎片，它们还是前仆后继。重重围困之下，强如方项也根本杀不过去，只能绝望地看着李芽儿被怪物们越追越近。 就在这时，一道绿影从山坡上扑了下来。 眼珠不规则乱转的绿巨人顺着山坡疾奔而下，一跃就扑倒了两只眼见要追上李芽儿的怪物。 与他相比，那两只怪物就如同两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弱得一塌糊涂。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任由第三只怪物扑上来将自己抱住，然后猛地张开双臂，以更巨大、更可怕的力量将拥抱自己的怪物撕扯零碎。 是小亮的父亲！ 方项在狂喜中情不自禁地发出大吼，以不输于亮爸的力量将身边的怪物一只接一只地撕碎抓烂。 山坡上，在残肢碎体和绿色汁液之雨中，两个被亮爸扑倒的怪物站了起来，但不等它们有所动作，亮爸已经张开手掌，同时向它们狠狠拍下。 他的巴掌拍在怪物的头顶，发出血肉爆裂崩碎的声响，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中一路下向，毫无停滞。 只一击，他就同时将两只怪物拍成了一地碎渣。 李芽儿回过身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巨人，刚想要张嘴道谢，亮爸的脑袋就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朝向她，他脸上乱转的眼珠和僵硬的表情，使李芽儿到了嘴边的谢谢差点变成一声救命。 “爸，打坏人！”小亮的声音响起，黄衣的小男孩奔跑在坡上，指向了远方的“人”群。 亮爸仿佛听到了号角的战士，猛地向前冲去，直杀入包围方项的人群。 他不用武器，只凭双手拍击，每一击都能将一只怪物从头到脚拍成一地碎渣。在他和方项两人合力之下，怪物们快速地消失，直到一只不剩。 这里九成的怪物都是亮爸杀的，方项虽然凶，但撕抓式战法的效果其实很一般。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全身涂满了绿色汁液与碎块的绿巨人，方项深吸了一口气，对亮爸说了声谢谢。 亮爸面无表情，左眼看天右眼看树，木然转过身向着山坡走去。 方项先他一步飞奔到坡上，来到李芽儿面前。他的指骨已经恢复原状收了回去，指尖的鲜血被无数绿汁覆盖，看不出颜色。 苗灵灵这时才脚打着哆嗦从车里跳了下来，踉踉跄跄地走向方项。 小亮也到了李芽儿身边，关切地问：“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李芽儿冲他露出笑容，“谢谢你……和你爸。” 方项一把拉过她，生气地问：“你疯了吗？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李芽儿笑笑：“死一个总比死一双要好吧？” 苗灵灵走到他们旁边，眼圈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双肩抽动着哭了起来：“项哥，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方项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亮爸走回到小亮身边停下，蹲下来冲着小亮张开双臂。 方项看到这个动作，一时汗毛直竖。 小亮跳到父亲怀抱中让他将自己抱了起来，小声安慰几人：“大哥哥，姐姐，你们别吵了，怪物都死了，不会有事了。” 方项看着小亮和亮爸，沉默无语。 他理当感谢对方，但问题是不论动作还是外形，小亮的父亲都和那些怪物都太过相似，尤其是那张开双臂拥抱他人的攻击动作，更使方项没法不怀疑怪物跟小亮大有关系。 “你们到我家做客吧，妈妈会很高兴的！”小亮这时笑着对方项说。 方项使劲地斟酌自己是否能拒绝。 山顶有一片林子，林子中有一座大木屋。 木屋的厨房里正飘出丝丝香气，炒菜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大勺与锅相撞，极有节奏，如同乐队的鼓点。木屋的客厅很大，但很简陋，里面全都是木制的家具，像是由手艺极拙劣的工匠制成，比例失调，大多不对称，很是难看。 成万里坐在向左倾斜的椅子里，捧着陶制的扭曲茶杯，轻轻吹着水面并不存在的茶叶。 袁方坐在他对面向右倾斜的椅子里，低垂着眼皮。 “请稍等，饭再过一会儿就好了。”厨房里传来女人热情的声音。 “不急！”成万里急忙高声回应，然后放下已经被他吹得冰冷的茶水，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 客厅不小，四面墙上都有门。前墙一道是房门；左右墙各有一道门，应该是卧室；后墙有两道门，一个通往厨房，一个通往盥洗室。 成万里进了盥洗室，转了一圈后轻声嘀咕：“没有马桶？” 出来后，他又进了左墙门后的房间，发现是储藏间，里面放着很多做工粗糙的工具，还有几口箱子。成万里打开看了看，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很简单的生活用品和衣服。 其中一个箱子里有许多草药，成万里不懂，也分辨不出有什么用。 出来后，他又奔右边的房间去，推开后发现是一间空屋，里面只有一个两米左右的大衣柜。 “没有卧室？”他轻声嘀咕。 “饭好啦！”正当他走向衣柜时，客厅里传来女人热情的声音，成万里急忙退出房间。 女人端着一个大木盘来到桌边，小心地将木盘放在桌上。盘里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成万里闻得心情愉悦，忍不住夸：“夫人好手艺！” 坐在桌前的袁方低垂眼皮，看也不看。 “快趁热吃吧！”女人热情地指着盘中餐说。 成万里凑了过来低头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盘子里飘香的东西像肉但好像又不是肉，有着果冻或肉皮般光滑的造型，成万里用手指捅了捅，感觉又嫩又软还有点弹。 女人丝毫不介意他用手指去捅菜，只是保持着笑容。 “夫人也一起吃吧。”成万里用比她还热情的语气说。 “我已经吃过了，二位趁热。”女人笑着退回厨房，关上了门。 “是什么东西？”成万里指着盘里的美食问袁方。 袁方的眼皮抬了抬，轻描淡写地说：“人。” 第75章 主人和客人 成万里低下头，盯着盘中餐仔细地看了看，又捅了两下，摇头说：“不像啊！” 袁方说：“蛆。” 成万里不高兴了：“这俩东西差得也太远了吧？” 袁方说：“蛆人。” 成万里瞪大眼睛看着他，没等发问，他又说了句：“或人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成万里皱起了眉头，“我就问能吃吗？” “能。”袁方点头。 “那你吃吧。”成万里说。 “你呢？”袁方问。 “这么恶心的东西我可不吃。”成万里说。 袁方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块果冻一样颤巍巍弹抖抖的“肉”放进了嘴里，咀嚼几下就咽了。 成万里咧着嘴看他吃，好奇地问：“好吃吗？” “能吃。”袁方回答。 成万里心说我问你就是白问。 他再次站了起来，走进了那间只有一个大衣柜的空房间，来到大衣柜前小心地将之打开。 大衣柜里面只摆了一件东西，看得成万里眉头直皱：“这可怪得出了奇。” 这时，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位先生，不随便乱动主人家里的东西，不是做客人应尽的本分吗？” 成万里下意识地急忙关了柜门，转头冲门外的女人笑：“我有点冷，想找条毯子……” 女人缓步走进屋子，盯着成万里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问：“你想要进入我？” “夫人请自重！”成万里一脸正气，抬手做出拒绝状：“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扯。”袁方在客厅里一边享受美味一边说。 成万里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哪儿都有你呢？” “高兴。”袁方边吃边说。 那一大盘不知到底是什么肉的肉，已经被他消灭了一大半。 “他是位好客人。”女人盯着成万里说，“但你不是。我喜欢守规矩的客人，不守规矩的就不是客人，而是小偷。” “这可冤枉啊！”成万里急忙叫屈，摊开两手：“我什么也没拿啊！” 女人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想要进入我。一直想要进入我。从一见面时，你就想要进入我。小偷。” 成万里慢慢垂下双臂，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淡然自信的笑容。 “你到底是谁？又或者说……是个什么东西？”他平静地问。 女人并不回答，只是从长袖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缓步走向成万里。 “我们孤儿寡妇的生活本就不易，受人欺负，遭人嫌弃，维生艰难，还要被你们这些贼惦记。我很伤心。”她轻声说着，慢慢举起匕首。 “伤心就要杀人？”成万里问。 女人不再说话，目光平静地打量着成万里，不像在端详一个人，而像在检查一件食材。 她似要看看这块肉有没有太老太柴，又或有没有清洗干净，又或份量是几斤几两。 成万里收起了笑容，沉声说：“袁方，保护我！” 先前袁方的注意力好像全给了那盘奇怪的菜，但此时听到这一句后，却再不多看那盘菜一眼。他猛地抬头，虽然眼皮还低垂着，但眼中已经有精光泛起。 他一抬手就将筷子掷了出去，两根筷子闪电一般飞射，仿佛是两支强弓射出的利箭，破空生响。 女人猛地回身，反手匕首一挥，当地一响中同时将两根筷子格开。 她不住颤抖手臂，似乎在向旁观者诉说这两根筷子携带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身高接近两米的大下巴男人在射出两根筷子后就动了起来。他没有绕过桌子，也没有一跃而过，而是将桌子视作空气，直接从原地向前飞奔，为的是取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以最快的速度救援成万里。 那一盘先前被他视如珍宝的美食，此时在他眼中如同粪土般不值一钱，他向前而去，身体撞碎了桌椅，也撞碎了那一盘美食。 低垂眼皮的他瞬间冲入屋中，抬手扼住了女人纤细的脖颈，五指收拢。 在那瞬间，他的手臂突然变粗了一大圈，那只手上骨节突出，肌肉如虫子般扭动，产生出一种可怕至极的力量，生生捏烂了女人颈部的血肉，直向颈椎骨而去。 在眼看脖子就要被袁方捏断之际，女人眼里绽放出了一道道白芒，她的肩膀上有无数白色的、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肉涌动而出，如同一条条又大又长的蛆虫，快速地缠绕在袁方的手臂上。 它们身体与袁方手臂接触的那一面裂开缝隙，从中刺出一根根细长的针，深深刺入袁方的手臂，开始贪婪地吸食鲜血，同时分泌某种能融化肌肉的体液，要将袁方的胳膊变成浓血肉糜的大餐。 成万里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嘀咕：“还真是没有白吃的午……晚餐啊！” 然后他神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沉声说：“袁方，半档！” 他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开关，瞬间打开了袁方深藏的力量。 那件好看的白色西装突然裂开，袁方全身的肌肉突然变得坚硬，不断向外扩张，形成了类似铠甲的形状。柔软的布料被这些肌肉铠甲的棱角刺破、撕裂，许多布条悬垂在袁方的身上，看上去好像是一条条白色的肉片。 袁方反手猛掷，女人修长的身子被巨力带动着飞出，狠狠撞在大衣柜上，将那高大的柜子撞得四分五裂，里面那件东西掉落在碎木板间，半被木片掩埋。 “你也不是客人。”女人仰躺在碎木之中，眼睛睁大，盯着天花板。 她身子不动，人却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是因为她背后生出无数白色的、柔软而有弹性的肉，如同一条条巨大的蛆虫，又好似一根根粗长的手指，将她支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半被掩埋的那件东西，蹲下来轻轻将其抱住，轻声说：“乖乖不怕，有妈妈在呢。” 一条条白色巨形蛆虫自她身上脱离出来，迅速地蠕动向四面八方，转眼就爬满了四壁和天棚地板。 成万里皱眉：“挺漂亮一个女的，怎么做这么恶心的活儿？” 那些蛆虫迅速硬化成蛹又突然爆开，自飞溅的汁液之中，一只只黑色的巨型苍蝇嗡嗡飞出，扑向袁方。 它们的口器如针，在灯光照耀下隐隐反射寒光。 第76章 魔与蝇 二十多只巨型苍蝇，几乎瞬间就将屋里的空间占满。 它们对成万里并没有兴趣，而是盯住了袁方，嗡嗡地飞扑过去。 袁方的眼皮依然低垂着，只隐约透出几道精光。他抬手抓住一只苍蝇刺来的尖针口器，用力一握，那铁一般坚硬的东西就被捏得粉碎，袁方一拳重击砸在苍蝇身上，轻易将那只巨蝇击爆。 苍蝇们不知畏惧，一只接一只地扑过来，却都被袁方的铁拳砸成了漫天飞溅的汁液。 成万里厌恶地后退，不时拍打着衣服上沾染的液体。 女人抱着那件东西，轻轻哼唱起了摇篮曲。随着她的哼唱，那些苍蝇突然分散开来，身上开始涌动一种由极细小的黑色微粒形成的雾。 成万里瞬间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屋子，大叫：“袁方，开全档！” 听到这话，袁方一直低垂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 刹那间，两道几乎可以杀人的凌厉目光自他眼中绽放，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的肌肉如同活了一般，疯狂地蠕动变化，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袁方的身体就增长了一倍有余，变成了一个身高接近四米的恐怖巨人。 衣服已经完全被撑破，化成布片飞散，身无寸缕的巨人展示出的却不是令人尴尬害羞的裸体，而是一副遍身长毛无风自动，外露的肌肉全部化为紫色角质，脚趾和手指硬化为利爪，头顶更生出一对尖角的紫色长毛恶魔形象。 有苍蝇带着黑雾飞来，化身恶魔的男人抬手一击就将它拍得粉碎。 它带来的黑雾缠绕在紫色恶魔的手上，不断地向着那些角质内渗透。 一只又一只苍蝇飞了过来，如同自杀一般被紫魔击碎，但却也将它们生出的黑雾成功送到了紫魔的手上、臂上，还有身上脸上。 黑雾无视那些如甲的角质，直接从细小的边缘渗透入紫魔的身体，紫魔一时脚步踉跄，狂吼着挥臂击向四壁，转眼就将大屋拆得七零八落。 天棚被打飞，月光洒落，沐浴紫魔全身，也照见了无数飞舞的黑色微粒。 紫魔越发疯狂，挥手四下乱打，开始拆房。 客厅里，成万里脸色铁青，忍不住嘀咕：“运气就这么好？随便野个营，就撞见了需要我们一起上的东西？呸你个荒原，有两下子啊！” 他缓步后退，眼睛却直盯住发狂的紫魔。 有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如水流淌，向着紫魔而去，转眼就将他包裹其中。 紫魔突然安静了下来，低垂手臂，无视那些正在破坏和瓦解他身体的黑色微粒，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苍蝇。 女人转头望向他，停止了哼唱，抱着那件东西站了起来，一边轻轻抚摸它，一边唱起了一首歌。 先前的哼唱几乎只有曲调，并没有明晰的词句，但这时的歌唱则不同，字字清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随着歌声响起，房间里突然四处都腾起了黑色的微粒，成万里脸色大变，转身就踢开房门冲出了屋外。 紫魔追随着他冲了出去，巨大的身体将屋子撞得碎片纷飞，倾塌大半。 屋子里，一只只白色的巨蛆自女人身体里分离出来，慢慢地收缩身体，硬化成蛹。 一只只黑色的巨蝇破蛹而出，飞舞于空中。屋里狭小的空间已经容不下它们，木屋被它们撞得七零八落，转眼就化成了一地碎木废墟。 它们飞舞于空中，一只只互相撞击，每一次撞击带来的都是两两融合，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几百只巨蝇就合而为一，化成了一只足有直升机那么大的蝇王。 “这就夸张了。”成万里瞪着眼睛看着那只飞舞于月色下的巨蝇，忍不住嘀咕。 “袁方啊，得用超功率才行了。”他认真地说。 紫魔此时背对着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听到他的话后就蹲了下来。 在下蹲的过程中，他的身体继续巨大化，最后变成了六米多高的巨人，蹲下后，他背后的角质皮肉渐渐裂开，如同驾驶舱门般打开，露出里面由肌肉组成四壁的一个人形空间。 成万里直接钻了进去，紫魔背后的皮肉迅速合拢，将他融入身体中。 片刻之后，紫魔眼里闪起一道代表智慧的清光，赤红的眼中央慢慢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瞳缝。 竖瞳左右动了几下，便对准了空中的蝇王。紫魔缓缓张开双臂，抬起右手伸向蝇王的方向，轻轻勾了勾食指：“你过来呀！” 仿佛是被他的挑衅激怒，已经将所有黑雾与巨蝇全部吸收的蝇王，震动翅膀向着紫魔疾冲过来，狠狠撞入其怀中。 六米高的紫魔用胸膛挡住了蝇王的冲击，双臂死死抱住蝇王的身躯，但还是被其推动着向后滑去。 他的双脚将地面犁出了两道深沟，足下土石翻飞。 他被顶出了十几米远后，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发力将蝇王高高举起，一个反身下落，将其重重砸在地上。 无数黑雾自蝇王身上轰地一声散出，将紫魔重重包围。 紫魔的竖瞳中透出一种无形的如水之力，转眼扩散全身将他包围，那些黑雾遇到这种无形的力量，就只能在紫魔体表飘游移动，却再无法渗入他的身体。 紫魔大笑着扑了过去，骑在六脚朝天的蝇王身上，一拳接一拳地轰击起蝇王来。 蝇王一时起不了身，巨大的身子被砸得皮肉翻起，汁液四溅。它的六条粗腿用力地踢蹬起来，每踢在紫魔身上，都会踢碎一片角质铠甲，溅起一片片血雾，扬起一蓬蓬肉渣。 两个巨物毫无花巧地对攻着，巨大的声响传遍四方。 山坡上，亮爸怀抱中的小亮突然打起哆嗦，用力搂紧亮爸的胳膊，大声说：“爸爸，快回家！” 亮爸那张僵硬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眼珠乱转间迈开大步疾奔起来。 方项也听到了山上传来的声音，一时惊愕。 成万里和袁方不是跟小亮妈去了山上吗？ 那现在的声音，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他一左一右拉住两个姑娘的手，带着她们向山顶飞奔而去。 第77章 幸福之家 当方项跑到山顶小屋废墟前时，见到的是一幅过去只能在电影里见到的画面： 木屋已经成了废墟，被内里的灯火点燃，变成了好大的一架篝火，把周围照得一片明亮。 火光映照下，六米高的紫色恶魔长毛飞扬；直升机般大小的黑色蝇王当空振翅；绿巨人眼珠乱转，站在蝇王之下与紫魔对峙。 苗灵灵看到这一幕，当时脸就绿了。 李芽儿惊愕地怔住，连自己身子不舒服的事都忘了。 方项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这都什么和什么？ 但转眼，他就注意到了小亮妈妈。 此时，小亮正拉着妈妈的衣袖，兴奋地说着爸爸终于回来咱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的话，而亮妈则怀抱着一具枯骨，满脸温柔地听着小亮说话。 是的，大衣柜中的那件东西就是一具枯骨。从其大小上看，是一个八九岁孩子的骨骼。 它蜷缩着身子，保持着双手抱住双腿的姿势，静静地躺在妈妈的怀里。 这姿态让方项觉得有些熟悉，然后就想起了小亮等爸爸归来时坐在山坡上的姿态。 他的心不由一震，隐约猜到了几分真相。 这时紫魔抬手，擦去了嘴边的血，扭头瞪方项：“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那低沉又有如加了混响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好像是成万里和袁方在一起说话，因为步调节奏完全一致，所以听着又像是一个人的声音。 方项因此判断出了紫魔的身份。 “大哥哥，你的朋友是坏人啊！”小亮这时冲方项嚷了起来。 “可能是吧。”方项点点头。 紫魔一脸的气急败坏：“我干什么就成坏人了？” “他把我们家都给毁了。”小亮生气地说，“妈妈说他还想偷她的宝贝！” 亮妈望向方项，目光中有询问的意思。 “其实我跟他们也不太熟。”方项说，“但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敢跟打不过的人动手的人。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仔细说清楚，好不好？” 他前半句话把紫魔气了个半死。 “妈妈，大哥哥是好人。”小亮拉了拉亮妈的衣袖。 亮妈没有半点迟疑就点了头：“那么，我们就聊一聊吧。” 空中的蝇王嗡嗡着后退，一路退到了亮妈的身后，然后落在地上偃旗息鼓，不再发出任何响动。 亮爸转过身走到了家人身边，看着妻子，面无表情。 亮妈一脸温柔地打量着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又是幸福的一家了。” 紫魔怔了半天，问方项：“就这么简单？” 方项不知怎么回答，只好一耸肩膀。 紫魔呸地吐了一口血水，然后盘腿坐了下来，嘀咕着：“我可没这么好糊弄。骗我降档之后再突然袭击？门儿都没有啊！窗户更没有……” 苗灵灵和李芽儿一起看着他，心中满是好奇。李芽儿大胆地凑过去，问：“你是成先生？” 紫魔哼了一声：“不晕了？” “是成先生！”李芽儿跑回苗灵灵身边兴奋地说。 苗灵灵一脸好奇地盯着紫魔看，心中的惧怕飞去了九霄云外。 “爸爸，抱妈妈呀！”小亮在那边拍着手鼓励亮爸。 亮爸一脸木然，眼珠乱转着张开了双臂，亮妈温柔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搂着那具枯骨投入了亮爸的怀抱。 双臂合拢，一家人相拥在一起。 小亮开心地围着他们又跳又唱。 “我爱我的家，家里有爸妈。爸爸很高大，撑起整个家。妈妈很漂亮，勤劳又能干。我爱我爸妈，我爱我的家！” 李芽儿和苗灵灵望向小亮，看到那在月下欢蹦乱跳却没有影子的小小男孩，突然全身汗毛竖起。 她们先前都没发现这点。 听着这首儿歌，方项突然有些心酸。 他想起了他的那个家，想起了为自己操劳半生的父母，想起了他们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想想了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时的幸福，也想起了一梦永别之前那顿终没有吃上的蛋炒饭。 不知不觉，他的眼圈发红，泪水悄然滑落。 他转过头去假装侦察周围，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抬手撩头发，其实却是在擦眼泪。 苗灵灵只顾着看那一家“三口”，李芽儿却发现了方项的小动作。她很想过去抱住他，轻声安慰他，但又觉得自己的安慰可能只是无关痛痒的废话，而自己的拥抱却一定会伤到另一个姑娘。 所以她只是假装没有看见，默默地转过头去，在心里难过。 “不是要聊吗？”紫魔不耐烦地冲方项嚷。 方项没理他，径直向那一家三口走去。 小亮迎了上来，笑着说：“大哥哥，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可惜我家没了，不然我一定让妈妈给你们作一堆好吃的！我妈妈的厨艺可好啦！” 紫魔在那边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方项看了看被亮爸亮妈夹在中央的枯骨，再看看除了没有影子之外，一切都和正常人没有两样的小亮，问：“这首儿歌是谁教你的？” 方项家旁边有个幼儿园，课间活动经常放各种不太出名的儿歌，年长日久，反复就那么几首，方项早都听到耳朵起茧了。 这首“我爱我的家”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小亮没经历过旧时代，绝不可能知道这儿歌。 “看电脑学的。”小亮说。 “电脑还在吗？”方项问。 “我们急着来找爸爸，什么都丢下啦。”小亮遗憾地说。 方项望向那片火焰中的废墟，知道已经不可能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再看看伏在一边，眼中反射出无数点火光的蝇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它是谁？”他指着蝇王问小亮。 “我家的狗狗。”小亮答得极为自然。 “你过来！”紫魔冲方项招手。 “我过去一下。”方项跟小亮打了招呼后来到紫魔身边，问：“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先说他们。”紫魔瞪着那边的一家，压低声音说：“这个女人不是人，那只苍蝇是从她身体里分裂出来的。不，准确地说她身体里分裂出的是一群蛆，那些蛆又白又嫩，我跟你说…” 似乎是为了故意恶心方项好看笑话，他将亮妈的能力描述得极为详细，还加了一些特殊的修辞方法，好多贴切的形容词和拟声词，听得苗灵灵转过身就吐了。 方项认真地听着，直到紫魔自己都受不了了转过头嗷嗷地吐起来，他才皱皱眉：“你这心理素质有待提高啊。” 紫魔在心里问候了他一句祖安。 第78章 一个故事 方项丢下自己把自己恶心着了的紫魔不理，来到幸福的一家这边。 亮爸和亮妈像是太想念对方，怎么也抱不够，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小亮高兴得围着他们转圈，不断唱着儿歌，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方项有些不大礼貌地站到了抱在一起的夫妻旁边，低头看着被他们夹在中央的枯骨。 这时有一道如水的无形力量悄悄地流淌过来，似乎想要裹住这一家人。但在它接近的刹那小亮就停下了脚步，皱眉望向紫魔大声嚷嚷：“你又要偷东西吗？” 亮爸和亮妈瞬间分开，一个眼珠乱转地面向紫魔，一个目光平静地看着紫魔。 那不知到底在看哪里的亮爸之眼搞得紫魔又有点恶心，他大声辩解：“我可什么也没做！” 如水的无形之力如退潮般远去，回到了紫魔的竖瞳之中。 方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要没贼本事就别起贼心思，别害我跟你一起丢人。 “我跟他真不太熟。”他认真地向小亮解释。 “知道了！”小亮表示理解。 “咱们坐下聊聊？”方项问。 小亮高兴地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 方项刚要坐下，耳边就突然响起了呢喃。那声音催促他望向亮妈怀里的枯骨，逼得他不得不问了句：“夫人，我能……看看您的宝贝吗？” 出乎意料之外，亮妈竟然点头微微一笑，将那具枯骨递向了他。 方项小心地接过，将之捧在手中打量，越看越觉得和先前在山坡上等父亲的小亮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地问小亮。 “妈妈的宝贝呀！”小亮说。 “具体来说是什么宝贝呢？”方项再问。 “比命还重要的宝贝呀！”小亮说。 “多谢信任。”这话让方项不得不冲亮妈表示感谢。 亮妈笑容温柔：“你是家里的贵客，没关系的。” 小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大哥哥，我们来聊天吧！” 方项捧着枯骨，看着小亮，一时不知应该从何聊起。而就在这时，一阵迷离感袭来，他突然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仿佛就要昏倒。 刹那间黑暗笼罩四方，无数红色冲刷，和黑完美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充满强烈对比而又极具艺术感的空间。 高台宝座上，红与黑的源头支颐而坐，目光投向正对面的黑红色远空。 “一个人看戏很无聊，因为没有交流的对象。”魔王好像是在对方项作解释。 方项疑惑地转头望向远空，看到的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立体电影。 他看到了住在两室一厅公寓楼中的幸福一家，爸爸威武健壮，妈妈温柔善良，儿子天真活泼，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 爸爸是位警官，经常有任务，有时发生大案就会一连几周不回家。 但妈妈从来不曾抱怨，每次爸爸打电话回来说有案子，她只会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太狠，然后告诉他家里有我，你好好工作，不必担心。 儿子也很乖，他知道爸爸辛劳工作是为了保卫每一个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他为自己有这样的爸爸感到骄傲。 但爸爸太久不回家，他还是会想他。但他不会跟妈妈说，因为他知道妈妈也想爸爸，但为了不让影响自己的情绪，才会假装无所谓。 妈妈一个人照顾家、照顾自己，已经很累很辛苦了，自己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 所以他经常骗妈妈说自己下楼和小朋友去玩，实际却是坐在小区大门边的花坛上，抱着双腿望着大门，盼望着爸爸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所幸他每一次的期盼都不会落空，不论爸爸忙多久，总有那么一天，他会看到爸爸那张虽显疲惫带却又充满喜悦的脸。 每次爸爸都能一眼看到他，然后张开双臂向他飞奔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直至那一回。 那次，爸爸被派到别的城市执行重要任务，甚至都没能回家跟他们告别一下，只在电话里匆匆交待了一声就走了。 他并没有想太多，以为这次会和从前一样，只要自己耐心等待，爸爸就会回来。 可他一直没能等到爸爸出现。 某天，地动山摇，整个城市转眼倾倒变成一片废墟。万幸的是妈妈当时正好下楼找等待爸爸的他回去吃晚饭，所以母子才没像其他人一样被掩埋在楼宇的废墟中。 虽然失去了一切，但他们至少保住了生命。但那之后发生的事，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整个城市全部毁灭，外界一直没有任何救援。幸存者疯狂地挖开超市的废墟，抢夺里面的食物和饮水，他和妈妈身单力薄，根本不是其他人的对手。 缺少饮食的母子相依为命，在这城市的荒原之中挣扎求生，却看不到生的希望。 一连饿了三天的他沉沉睡去，醒来后却不见了妈妈的踪影，他四下寻找，以为妈妈丢下他不管了，终于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然后妈妈就回来了，还带回了面包和水。 他高兴极了，可虽然已经饿极，却还是没有急着狼吞虎咽，而是将面包掰开和妈妈分着吃。 “小亮，为什么给妈妈这么大一块？” “因为妈妈是大人，吃得多；我是小孩子，吃得少。” 妈妈轻轻将他搂在怀里，眼里满是泪水，脸上却是温柔的笑容。 那之后，妈妈在某个废墟角落里建了个家。家里经常会有客人来，好客的妈妈每次都会热情招待。 只是每次来了客人，她都会让小亮离开，到废墟最高处去等爸爸。 客人走后妈妈才会去唤他回来，每次回来，他都能吃到一顿像样的晚餐。 他觉得一定是妈妈会魔法，不然这些食物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可有一次，妈妈没去找他。他就乖乖地在那里等，一直等到月亮升起又落下。 他有些着慌了，不乖地私自做主回到家里，看到的是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妈妈。 他怔怔地看了很久，然后安慰自己： 妈妈不会是死了。妈妈绝不会死的。妈妈会一直照顾我的。妈妈只是太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他转过身去，抱着腿蜷着身子坐在“家”门口望向远方，心里默念着：爸爸，快回来吧！ 第79章 死而复生 废墟城市中有许多流浪者，他们双眼无神地飘过他面前，然后消逝在不远处的阳光下。 他对他们视如不见，只是遥望着一个方向。 那边有爸爸出差的城市。他相信爸爸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时他才会叫醒妈妈，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是多美好的憧憬？ 太阳升起落下，月亮升起落下。数万次的日月起落之后，爸爸虽然没回来，但他却看到了爸爸所在的地方。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不断欢呼，然后转身过去想要唤醒妈妈，带妈妈一起去找爸爸。 可妈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美丽的面孔已经消失不见，身子变成了蛇虫的窝，任他怎样呼唤都不醒来。 他大哭大叫着赶走了那些蛇虫，但接着发现那里还有许多身上爬满蛆虫的鼠尸，它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智慧，听不懂他的吼叫，所以赶不走。 他难过很久之后决定换一种方法。他回头望向坐在“家门”处的自己，第一次开始使用那种在百年幻梦中生成的力量。 于是妈妈重新有了血肉，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可那个自己的身体太小了，就算他用尽了那个自己的全部血肉，也无数让妈妈完美复原。 他看着妈妈身体里的那些白色生灵，突然有了主意。 瞬间里，某种力量以他为中心向远而去，扫过被森林掩埋的废墟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召唤着飞舞于各处的黑色舞者。 它们蜂拥而来落在妈妈的身上，以现有的血肉为引生下孩子。 那些孩子在他的照料下健康成长，然后愉快地听从他的命令，化成了妈妈的新血肉。 妈妈重新站了起来，身上穿着他最喜欢她穿的那套长袖连衣裙，冲他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轻轻拉住他的手，跟着他一起去了远方。 他给爸爸打去了电话，爸爸说任务很重，没办法回家。他说不要紧，我们会在那边建一个新家等你回来。他说你不要怕找不到家，我会像往常那样等着你。 爸爸笑着答应了他。 于是他拉着妈妈的手，在漫长的跋涉之后走到了这座山上，在这个最方便看爸爸的地方盖起了房子，等着爸爸回来。从那以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坐在山坡上等爸爸。 方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他用力地擦去，但很快又有新的占据脸颊。 魔王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画面，抬手轻轻点了点，就像在用遥控器控制电视。 于是那镜头开始拉远，一直深入到某一个幽暗的林中。 林中有许多形状奇怪的方形山丘，某一座山丘中的黑暗空间里，有枯骨渐渐被绿色的藤与树根缠绕，一点一点化成人形，慢慢抬起了头。 那张脸上的表情虽然是僵硬的，那对眼虽然已经无法对任何事物对焦，但却看得出是爸爸的样子。 那是爸爸的遗骨，在百年前的灾难中倒伏在这里，一直静静等待着他来寻。 他寻到了。 于是，他唤醒了爸爸。 但他因为太过兴奋而用力过度，导致当爸爸离开后，那些绿色的生机依然存在，无处宣泄力量的生机缠绕到了其他的骨头上，这些骨头则依他先前的意志组成人形，化成了疯狂的“人”群，追着爸爸的脚步而来，努力想着要给某人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 “一只小虫子的历险。”魔王轻轻掐灭了远空中的光影，满意地靠在宝座上，问方项：“现在你全懂了？” 方项默默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问：“你是毁灭者中的一员吗？” 魔王笑了：“虫子的感官只能感知身边的事物，再遥远一些的地方，再复杂一点的存在，对它们来说就是不可知、不可懂。它们也理解不了什么叫创造，什么叫文明，什么叫智慧。” “我们不是虫子！”方项愤怒地大声说。 “所有的生命都只是蝼蚁。”魔王冷冷地说着，抬手将他推出了自己的宫殿。 方项一阵恍惚。 手里的枯骨正是故事主人公剥离皮肉后的样子，而坐在草地上微笑招呼他坐下的小亮，正是故事主人公活在旧时代时的样子。 方项礼貌地将宝贝还给了亮妈，然后在小亮身边坐了下来，说：“恭喜你们，终于一家团聚了。” “嗯！”小亮笑着用力点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祝你们一家永远幸福，无论世界变化成什么样子，你们都永远在一起。”方项说。 “谢谢。”小亮笑着回应。 “谢谢。”亮妈笑容温柔。 亮爸两只眼珠第一次成功地对焦一处，他看着方项，那张表情僵硬的脸竟然隐约生出一丝笑的意向。 方项陪着小亮聊了许久，听他说家里过去的趣事，展望将来的美好生活，然后忍不住劝了一句：“既然已经团聚了，那最好不要再让外人来打扰。” “可是妈妈……”小亮抬头望向了亮妈。 亮妈的笑容如远空画面中一样温柔：“爸爸不在家，妈妈会是好客的人；爸爸在家，妈妈是爸爸的人。” 小亮笑了：“那我们就建一个新家，不要再让别人打扰。” 说完望向方项，说：“大哥哥除外！” “谢谢。”方项轻轻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向一家人告别，走回了紫魔身边。 “你这都聊的什么乱七八糟？”紫魔不满地质问。 “我们走吧。”方项说，“回去睡觉。” “这什么都没弄明白……”紫魔不甘心地说。 “不要再来打扰他们。”方项说，“谁敢打扰这一家人的安宁，我就要谁死。” 紫魔怔怔看了他半天，小声嘀咕：“这又是发什么神经呢？” 他宽阔的后背裂开，一脸疲惫的成万里从里面钻了出来。随着背肌的合拢，巨人收缩了身体，在几秒钟后恢复成了袁方的样子。 两个姑娘一边震惊一边羞涩地转过头去，因为这位肌肉结实的男子此时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赤诚。 袁方的眼皮低垂，恢复成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毫不介意自己的隐私全部暴露在月光下。成万里将自己的毛领大衣递了过来，他随意地穿在身上，合拢了衣襟。 方项看着他露在大衣外的两条光腿，脑海里出现的是一脸兴奋对着人群拉开衣服的暴露狂。 跑偏了跑偏了。 第80章 高墙后的社区 一行人回到了营地，袁方上车睡觉，成万里则凑到方项跟前问：“你到底聊出什么来了？” “确实聊出了一些东西。”方项说。 “分享一下？”成万里满眼渴望。 “也没什么好分享的。”方项说着走到成万里的帐篷前钻了进去，反手拉了拉链，把成万里关在了外面。 “不是……”成万里一脸气急败坏，“你这就不讲究了吧？” “明天见。”方项在里面说了一句。 两个姑娘笑着钻进了帐篷，小声分享自己的感受，营地里就只剩下成万里站在露天地里一脸不爽的在发牢骚。 “有你求我的时候。”他嘟囔着走过去拉开了车门，跟袁方挤去了。 帐篷里，方项躺在厚实的防潮垫上，脑子里全是黑红色远空中的画面。 这一场“电影”展示出了一座大城市的毁灭，从当时出现的一些画面细节可以判断，那应该是一个二线城市。 城市毁灭时地动山摇，天空中也曾出现过一道波动。 这进一步证明大崩灭来得极为突然，大小城市被同步毁灭于一瞬间，人类并没有任何挣扎抵抗的机会。 但社区又是怎么回事？ 从成万里的话中也能听出，他们明显保留了大部分的科技文明。 是外星人故意为人类留下了一方安全净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些事直接问成万里当然最好，但方项知道，他必然会以小亮一家的秘密为交换。 方项不想将这秘密告诉给他，因为方项还不能确定成万里到底是怎样的人，也不能确定社区在知情后会不会做出伤害小亮一家的事。 所以在告别时，他还曾悄悄叮嘱小亮要换个地方住，只是不知小亮能不能听进去。 因为小亮的力量虽然很强，但毕竟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理解能力不及大人。而他家里那两个大人…… 从魔王展示的画面中可以得出结论：小亮是在将死之时成为了变异者。 当时他正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是突然觉醒的异能让他没有走向消亡，还获得了类似于“死而复生”的能力。 他为自己将死不死的身体赋予了生命，因此能僵在那里百年时光而不腐不坏，但却也将自己困在了那里。 他的力量影响了身后亮妈的尸体，使她腐败的速度慢得惊人。正因如此，这具尸体才熬过了城市完全废越化前的日子，于后来吸引来了老鼠，进而又因为老鼠的存在而引来了蛇虫。 小亮一梦百年，力量越发强大，在他寻找父亲的执念之下，终于与父亲的尸骨建立了联系，也就是“看”到了父亲的所在。 他在那里僵了百年，这过程中虽然不死，但肉身其实已经僵化，是去找父亲的执念令他的异能再次进化，脱离肉身而形成了一种单纯的精神能量体。 为了复活母亲，他的异能再次进化，可以调用任何有机体为材料，赋予已死生物生命的能力，也就是“死者复生”。 从某种意义上说，小亮的能力已经极为接近于人们心目中的“神”。 活死人，肉白骨，使死者复生，不是神的力量又是什么？ 方项忍不住想：在广阔的荒原之中，还存在多少这样的奇人？存在多少让人无法理解的异能？ 这些人中，会不会有人仍在不断进化，不断接近“神”的概念？ 这些异能中又会不会进化出真正的“神之力”，移山填海，倒转时空，无所不能？ 方项心思大动。 如果有能倒转时空的异能，可不可以将自己送回过去，送回父母的身旁？ 想起小亮那个幸福的家，他一时充满了羡慕。 但最终他叹了口气，想到就算有那样的能力，拥有能力者只怕也早就回了过去，享受自己的幸福去了。 而小亮一家的幸福不过是一种假象，是小亮自己创造出的虚假梦幻。 纷乱思绪纠缠中，方项渐渐睡去。 他梦见自己走进了一个小区，看到了抱着双腿坐在花坛边望着大门的男孩。他一时心酸，正想上前安慰他几句，就见男孩跳了起来飞奔向大门的方向。 大门处，一身警服的威武男人笑着展开双臂，用力抱紧了扑向自己的儿子。 方项抬头，看到远处高楼某扇窗中探出一张笑容温柔的脸。 白衣女人挥着手，招呼她的丈夫和儿子回家吃饭。 那一瞬间里方项忍不住想：虚假的幻梦又如何？人生不也只是几十载的一场梦？ “吃饭啦！” 女人的呼唤清晰无比，让方项慢慢睁开眼睛。 “方项，吃饭了！” 帐篷外响起李芽儿的声音，方项起身拉开拉链，立刻被耀眼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天早就亮了，看太阳的位置，现在应该已经是九点多钟的时候了。方项这一觉睡的时间可不短。 早饭是黑面包配新鲜的烤兔肉，做饭的依然是袁方。 兔肉飘香，引得人食指大动，方项过去就着面包一气吃了一整条兔腿，成万里在旁边竖大拇指称赞：“好饭量！能吃能睡，好福气！” “你这不是拍马屁，是骂人。”方项说。 成万里呵呵地笑：“等将来有机会你教教我怎么拍。” 吃过饭后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准备上路。苗灵灵忍不住问方项：“不去和小亮一家告个别吗？” 方项摇头：“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他们。” 苗灵灵急忙应了一声。 一行人上了车继续向前，一路再没遇到别的什么事。成万里有意无意地引方项说小亮一家的事，方项坚持沉默是金。 三天后的上午，一面长长的高墙出现在远方平原上，那高达二十余米的墙挡住了其后的一切，使人无法窥探其内城市的面貌。 但仅是这面墙，就已经让李芽儿和苗灵灵两人震惊不已了。她们一起拉住了方项的手，兴奋地说着：“到了！” 方项的心里其实也很激动，因为他知道这世界的真相就要展现在自己面前了。 高墙之内是他所熟悉的世界，还是另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未来”？ 他满怀憧憬，也满心忐忑。 “照顾好你们的眼珠，可别惊得掉出来。”成万里笑着说。 车一路开到了高墙之下的钢板门前，袁方向走过来的守门人出示了证件，那扇厚重的门便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十几米长的隧道。 越野车顺道驶入，一个人来人往的繁华世界，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两个姑娘瞪大了眼睛，各自趴在自己旁边的车窗玻璃上，打量着这个对她们来说如同梦幻般的城市，不时发出惊呼与“那是什么”的询问。 成万里透过后视镜悄悄看方项，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相反，他隐约觉得方项眼里似乎有一丝失望。 第81章 社区里的人 高墙内的城市里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入城之后方项见到的全都是棚户区，各种各样砖木结构的屋子林立，用帆布支成的棚子也有不少。 沿街有好多铺子，卖生活用品劳动器具和食物饮水的不一而足。 这里屋子的窗上都是玻璃，透过这些透明的东西，屋里人可以在不开窗的情况下看清外面的一切。这让两个姑娘震惊无比，忍不住问成万里那此反光的东西是什么，成万里故作高深笑而不答，害得两个姑娘以为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城里的街道歪七扭八，建筑布局也极随意，能看出之前根本没有什么规划，都是建到哪算哪。大道上人来人往，穿梭于街巷间，身上穿的衣服五花八门，有粗麻布，有棉纺布，还有皮衣兜帽的。 不时有破旧的三轮车突突突冒着黑烟经过，骑自行车的人也有一些，偶然还能见到几辆摩托车，但都是外表难看锈迹斑斑的古董。 方项觉得这里就像三线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可两个姑娘看这里，却觉得简直像神奇到不行的天堂。 车子再向里去，道路渐渐变得更好，方项这才发现原来城中还是有高楼的。不过说是高楼其实也不算高，都是一些四五层的楼房而已，而且全都又脏又旧。 不问可知，两位姑娘又被震惊到了。她们可从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房子。 李芽儿跟方项刚开始游历时，就遇上了南华的狩猎队，当时她跟方项一起进过大厦的废墟，也算是开过眼界了。但她虽去过里面，却没真正见到过大厦的外观，所以见到这些小楼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全不知自己竟是早见过市面的人。 “方先生好像不怎么惊讶？”成万里问。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方项说。“不过就是大一点的城，高一点的房子。” “心坚磐石，不为外物所动，不愧是顶尖强者！”成万里大赞。 方项没搭理他。 车子开到一个大院前，成万里回头说：“这就是我们队的住处。现在十室九空，就等着方先生过来挑合适的房间住了。我们的生活设施齐全得很，有每日24小时自来水供应，热水器、冰箱、天然气灶……夏天有电风扇冬天有暖气，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不错的。” 两个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苗灵灵问：“什么叫自来水？” “还有热水器、冰箱和什么气灶都是什么？”李芽儿也好奇地问。 成万里一脸得意地解释了起来，两个姑娘听了他的解释一脸的惊讶满眼的好奇，还有点似懂似不懂。 “水怎么会自己出来？” “夏天的时候，冰箱不化？” “气也能当柴禾使？” 成万里有点招架不住了，急忙说：“你们看到就明白了。” 他转头望向铁门，有点生气：“老赵怎么回事？袁方你喇叭是不是按得轻了，老家伙没听见？” “能听见。”袁方说。 成万里说：“你再按几下。” “没必要。”袁方摇头。 成万里气不打一处来地伸手过去使劲按了好几下洗车喇叭，搞得旁边经过的路人都转头看了过来，但大铁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老家伙是不是不想干了？”成万里瞪眼，“袁方，砸门！” “用不着。”袁方说。 成万里深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下车过去抡起拳头就往铁门上招呼，好一通咚咚咚，一边砸一边还低声嘟囔：“这不给我上眼药呢吗？我这带着贵客呢！” 正砸着，一个佝偻老者就从街对面一家铺子里小跑着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叫：“先生，这儿呢，这儿呢！” 方项从车窗里望出去，见那是一个七十多岁的瘦老头儿，手里还抓着一个卷饼，露出半截葱叶子。他一跑一颠，饼末端就跟着洒出几点酱汁，淋漓了一手一地，不少还洒落在他的鞋上。 “老赵你行啊！”成万里眼睛一瞪，“你这是不想干了是不是？” 老赵举着饼，一脸的愁苦：“那哪能呢！” “行了，别废话，开门。”成万里说着就要上车。 “先生，开不了。”老赵举着饼说。 “什么意思？”成万里停步皱眉。 “我没钥匙。”老赵说。 “钥匙呢？”成万里问。 “在四队凌队长那呢。”老赵老实地回答。 “不是……”成万里不干了，“咱们的钥匙怎么在他那里？” “他要去的啊。”老赵说着吃了口饼。 “他要你就给？”成万里瞪起了眼珠子。 “不给他弄死我啊。”老赵边吃边说，汁水淌了一袖子。 “反了他！？”成万里当时就不干了，“趁我不在家欺负我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 正说着，一辆敞篷车就开了过来，在门前停住。 那车一身暗绿色，许多地方油漆剥落，露出黑铁之色。 除了司机外，车后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留着寸头，眉骨高耸，眼神因而显得很深邃。他穿着一身类似旧时代特种兵作战服的服装，给人一种雇佣兵老大的感觉。 这人相貌最特殊的地方是左脸上长了三个肉瘤，而且是竖直“1”字排列的，最上一颗黄豆粒大，其后一个比一个大，最下面的有大拇指尖那么大。挺怪的。 另一个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成万里咧嘴邪异地笑着，不时还用舌头舔一下嘴唇。 他们的车一停，袁方就立刻下了车站到成万里的身旁，像是担心他们会对成万里动手一样。 “袁大瑞，不用这么紧张。”邪笑男发出一阵令人汗毛直竖的阴森笑声，“我们难道还会向成队下手不成？” 肉瘤男下了车，来到成万里面前，邪笑男立刻跟着跳了下来，双手插兜低头抻着脖子站在他身后。 “凌原，你什么意思？”成万里眯着眼睛问，“趁我不在欺负门房，你就这点能耐了？” 老赵挺怕这个叫凌原的人，见他到来吓得连卷饼都不敢吃了，急忙躲到成万里和袁方身后，缩着脖子。 “成万里，按规矩第三探荒队已经销号了。”凌原冷冷地说。 “你再说一遍我听听？”成万里侧过脑袋把耳朵送了过去。 邪笑男盯着他的脖子，眼里寒光渐起，舌头不住舔着牙，一副想吃人的样子。 “社区规章第十六条。”凌原说，“如果某支探荒队的成员不足三人，则自动销号，幸存者并入其他队伍。成万里，你的队只剩你们两个，销号了。” 第82章 人的斗争 成万里看着凌原，呵呵一笑：“谁说我队只剩下两人？” 他抬手往身后车上一指：“这就是我的新队员。” 凌原往车里看了看，与苗灵灵好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当时就把小姑娘吓得缩回头去狂流冷汗。 他不以为然地将目光移向方项，在与这个目光平静的年轻人对视了几秒后，又看了看李芽儿。 李芽儿面无惧色，对方看她，她就回看对方。反正心里害怕归害怕，气势上不能输。 “徒劳的挣扎毫无意义。”凌原把目光转回成万里身上，“认了吧，三队已经完了，你也已经完了。输得漂亮点，起码少丢点人。” 成万里拍了拍凌原的肩膀：“就算少了几个人，第三队仍然是你们够不着的天。别想瞎了心，打错了主意。” 凌原用手在被拍过肩膀处扫了一下，仿佛是嫌成万里弄脏了他的衣服。 邪笑男突然闪身来到了车窗边，趴在车窗上往里看，把坐在这一侧的苗灵灵吓得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往方项身边缩。 邪笑男目光扫过两个姑娘，最后停在方项身上，呵呵一笑冲方项伸出手：“你好，认识一下——我是第四探荒队的队员苏陆。” 这人样子阴森怪异，但起码对自己态度还算不错，不理不礼貌。方项略一犹豫，就打算伸出手去。 袁方却突然出手向着苏陆后领抓来。 苏陆眼里邪光一闪，人闪电一般地飞速移开，躬着身子一脸戒备地看着袁方，冷冷说道：“袁大瑞，别打错主意哟！” 这显然是故意把成万里方才说凌原的话又还了回来。 “你才是。”袁方不冷不热地说。 “你们队这三个新队员不大够看啊。”苏陆冲成万里咯咯地笑。 “信不信我让袁方打死你？”成万里认真地问。 “你试试呀？”苏陆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笑意更邪了。 “够了。”凌原打断了双方，冲成万里说：“成万里，拖延是没有用的。” “把我们的钥匙交出来。”成万里缓缓伸出手。 凌原冲苏陆一点头，转身上了车。 苏陆嘿嘿地笑着，拿出把钥匙轻轻一弹，钥匙便凌空飞向了袁方，被袁方一把抓住。 苏陆跳上了车，司机猛一打把，一脚油门，车子就呼啸而去。 袁方低头摊开手掌，然后将手掌伸向成万里：“废了。” 那把钥匙已经从中断成了两截，断口并不整齐，两截钥匙也再合不到一起，不像被利器切割或大力折断，而像是被锯断的。 “一天天的破事多！开门吧。”成万里揉着太阳穴说。 袁方丢了钥匙，走到门前拉开一个铁挡板，把手伸进里面握住了门栓上的锁，外面人只听见咔嚓一声，接着门就开了。 老赵急忙过去把大门左右推开并固定好，袁方和成万里上了车，把车开进门里，停到了大院一角的小停车棚中。 院里有一座正房，两座厢房。厢房是平房，每座七八十平方的样子，正房是个三层楼，比它们大了许多。 成万里下了车，热情地将方项三人请进了楼里，嚷嚷着让人沏茶倒水。 老赵跟了进来，老实地说：“人都让凌队长给遣散了。” 成万里勃然大怒：“凌原这王八羔子，我早晚取了他项上人头！” “吹。”袁方说。 成万里也不跟他争，取出钱袋拿出两枚大银元丢给了老赵：“去，弄点像样的菜回来，我要招待客人。” 老赵应了一声佝偻着身子去了。 “你们先坐着，我得检查检查丢没丢东西。”成万里跟方项说了一声，就起身上了楼。 袁方木然坐在对面的沙发里，低垂眼皮一声不吭。 苗灵灵和李芽儿都是第一次坐沙发，被这又软又陷又舒服的东西弄得不行不行的，成万里说了什么她们全没注意，光顾着用屁股往下面使劲坐了。 方项坐在中间，俩姑娘一边一个，一会儿她使劲，一会儿她使劲，方项就感觉自己左斜一下右歪一下的，忍不住说：“你俩消停点。” “这长椅怎么这么软呢？”苗灵灵一脸惊讶。 “这个叫沙发。”方项纠正她。 “里面有沙子？”李芽儿吃了一惊。 “不是吧？”苗灵灵用手使劲按了按，“摸着感觉不像是沙子灌的啊！” “就是这个叫而已。”方项说，“就跟老婆饼里没老婆，鱼香肉丝里没有鱼是一个道理。” “老婆饼是什么？”苗灵灵好奇地问。 “没有鱼为什么会有鱼香？”李芽儿也好奇起来。 方项突然觉得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脑子电转后一指窗子：“你们知道窗上镶的是什么吗？” 两个姑娘望着透明的玻璃，一时来了劲。 “看着好像什么也没有，但又好像有，到底是什么呢？”苗灵灵问。 李芽儿直接起身过去用手指戳了戳，然后冲苗灵灵兴奋地招手：“有的有的！” 苗灵灵也跑了过去跟着戳：“好硬啊！” “这个叫什么？”李芽儿问方项。 “叫玻璃。”方项说。 “竟然能看到外面，就跟没有似的，太神奇了！”苗灵灵感叹。 这时李芽儿拿手指节用力一敲，正好敲在玻璃正中间，因为是想测试这东西的硬度如何，所以力气又使得大了些，结果哗啦一声就给敲碎了。 李芽儿脸都吓白了，急忙退向后。 方项也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问：“怎么样？没伤着吧？” 低头一看，手上流血了，蜿蜒一大条，触目惊心，把方项给心疼坏了。 “没……没事的！”李芽儿急忙摇头，一点不在乎自己的手，只是脸色苍白地望着那块碎玻璃，颤声问方项：“我……我不小心给打破了，怎么办？” 在她看来，这么神奇的东西一定是宝贝，自己肯定赔不起，所以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赔偿。”这时袁方低垂着眼皮说了一句。 在冷冻所的三大部族那边，各部族基本都是自给自足。但三族间也好，同一部族的各个家庭也好，都逃不开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的规律。你有的我无，我有的你无，无的想有，便有了交易。并不知货币为何物的他们，像旧时代监狱中的囚徒一样，自发地找到了代币的交换物——兽皮。 所以李芽儿想当然地问：“要……要赔多少皮子呀？” 袁方想了想，伸出一只巴掌。 “五张？”李芽儿试探着问。 “五万。”袁方说。 李芽儿差点昏过去。 第83章 斗争刚开始 “别听他的。”方项瞪了袁方一眼，然后拉着李芽儿回到沙发前，拿起桌上的水壶小心地倒水为她清洗伤口。 苗灵灵在一边看得满心羡慕，回头望向玻璃，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去敲一块，但又怕赔不起。 “没事的，真没事。”李芽儿见方项一脸担忧，就急忙安慰他。 方项不出声，只小心地清洗，结果洗完发现原来破口就那么一点点，多说能有三毫米，只是刚才流出的血量有点吓人。 方项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人手上血管太丰富，所以破了一点小口也会流许多血。 因为口子小，所以等方项清洗完血也止住了。那个小口不仔细找都找不出来。 苗灵灵看着李芽儿光洁的小手，心里嘀咕：多大点伤……真是太合算了！ 方项松了一口气，对李芽儿说：“玻璃虽然硬，但却很脆，用力丢个石子就能打碎的。” “咱们上哪找五万张皮子去啊？”李芽儿急得不行。 “别听他吓唬你，这东西根本不值钱。”方项说。 “真的？”李芽儿有点不信。 方项又瞪了袁方一眼。 袁方漠然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皮，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有人现出在大客厅的门前。 那是一个一身西装的年轻人，戴着个金丝边的眼镜，目光扫过众人后微有些惊讶，但转眼之间就恢复成了平静面容。 “成队长在吗？”他淡淡地问。 几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打量这人，觉得他长得还挺英俊的。 “在。”袁方垂着眼皮回答。 “请他去一下议会。”年轻人丢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没多久成万里一边擦汗一边返回客厅，嘴里嘟囔着：“还好还好……” 他一进来，袁方就开口说：“议会有请。” 成万里眉头皱得老深：“我这屁股还没落地呢！” 他走到方项面前，呵呵一笑：“方先生你看啊，不管你将来答不答应，现在有个小忙你必须得帮我一下。道理你应该也能懂，毕竟你杀了我六个部下，害得我这个队都要被销号了，所以我请你帮……” “忙是可以帮。”方项说，“但有条件。” “你说！”成万里急忙点头。 “不论一会儿你要我帮你圆什么谎，承认什么身份，这都是假的，不能算数。”方项说。 成万里心里呵呵：鬼精鬼精的，是个人才！ “行。”他点头答应了。 “我要学种植和养殖技术。”方项说，“有人最好，有书也可以。我还要小麦和水稻的良种，开垦和灌溉农田的工具，以及那种可以驱离附近大型兽类的设备。” 成万里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谁告诉你我们有这些东西的？”成万里瞪着眼问。 “我猜的。”方项说。 “你这叫异想天开，就地起价，趁火打劫！”成万里怒道。 方项起身冲两个姑娘说：“咱们走吧。” 成万里好一阵脑袋疼。 “技术书和种子都可以给你，简单的工具也没问题。”成万里说，“但大型工具我给不了你，震波器更不行。除非你答应加入我的探荒队。” “成交。”方项点头，记下了那种设备的名字。 谈好了价钱，方项带着两个姑娘坐上了成万里的车，一路来到了一座高墙大院中。 院内有一幢七层高的楼，与周边那些四五层高的楼房相比显得鹤立鸡群，卓然不凡。楼前有全副武装的战士站岗，不过他们的武装也不过是弩和腰刀，并没有火器在身上。 成万里不经通报就直接走了进去，一路顺着楼梯向上时，方项低声问：“你们没有火器？” “有的话还会这么稀罕你？”成万里小声嘀咕。 “什么？”方项假装没听到。 “我是说那种东西只存在于书本上。”成万里微笑着说。 “哦。”方项点头，“下次说话大声点。跟蚊子似的。” 成万里气得用目光狠狠刺了他一百多刀，然后笑着说：“行，我下次注意！” 两个姑娘跟在后面，苗灵灵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天天锻炼体魄的李芽儿倒没觉得怎样，只感觉这种建筑结构挺新鲜有趣。 几人很快来到一间大会议。宽敞的房间里，长条桌的尽头，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他有一张白皙好看的脸，五官端正，眼里带光。令方项倍感惊喜的是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骨头钮太极服。 在末世之中见到祖国传统服饰，让方项对这年轻人一下就生出了亲切感。 太极服还流传于世，说明祖国的传统文化也还在，浩荡五千年的文明即使在这末世之中也并没有断绝。这让方项感到激动。 成万里笑着走向年轻人：“代议长好！有劳代议长惦记了！” 年轻人淡淡一笑，抬手示意成万里坐下。 一众人在长桌一边坐下，成万里冲方项介绍：“方先生，这位是咱们陵山社区议会的左一明左代理议长。” 方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社区的最高掌权人竟然是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年轻人。 虽然议长的头衔前边还有个“代”字，但既然需要有人“代”，自然说明社区议长并不在此地，所以代理议长依然是最高掌权人。 接着，成万里又向左一明介绍了方项三人。 礼貌地点头致意后，左一明问成万里：“这是你的新队员？” “是啊。”成万里笑着说，“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代议长，您放心，我们三队的实力现在只强不弱，绝对……” 没等他说完，左一明开口说道：“两位姑娘只是普通人，这位方先生虽然是变异者，但我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力量。” 能一眼看透变异者身份，方项觉得这个左一明果然不一般。 “高人总是深藏不露，半瓶醋才要故意弄出响动。”成万里认真地说。 “第四探荒队队长凌原刚来过。”左一明说，“他要求议会照章办事，所以你必须证明你的队伍建制仍在。凑数的人不算。” “他总不能算凑数的人吧？”成万里指着方项说。 “需要考核。”左一明说。 成万里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方项，方项一点头：“可以。” “凌原提议考核由他们队来做。”左一明说，“我觉得可以。成队觉得如何？” “他算老几？”成万里小声嘀咕。 “嗯？”左一明表示疑问。 “我也觉得可以！”成万里高声表态。 第84章 成万里的坚持 成万里带着众人离开时，左一明一直静静注视着方项的背影。 他的目光深邃，丝毫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应有的眼神。 当众人将要出门时，他叫住了成万里。 成万里示意袁方先带方项等人离开，然后走回到左一明身边坐了下来，笑问：“代议长还有什么吩咐？” “我知道，你觉得只凭你们两人就足以撑起一支队伍。”左一明说。 成万里深表同意，表情不自觉地嘚瑟起来：“那当然！不是我吹，凭我们两人联手，完全可以横推所有……” “但你们终究只是两个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你们只是一个人。”左一明说，“探荒队的任务并非只有战斗，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 “我现在有人了。”成万里严肃了起来，认真地说。 “销号之后，我会安排你进入议会。”左一明说。 “我现在有人了。”成万里强调。 “滥竽充数对你和他都没有任何好处。这年轻人虽然弱小，但胜在年轻。因为自己的坚持而断送了他，你不愧疚？”左一明问。 “我现在有人了。”成万里再次强调。 “他会死。”左一明说。 成万里把身子靠进了椅子里，双手交叉互握在胸前。 “那可不一定。”他说。 “非要硬撑？”左一明问。 成万里笑着起身：“如果代议长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好好休息一下，考核定在明天。”左一明说。 成万里转身大步离去，潇洒地一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走后不久，去第三探荒队那边传达通知的金丝眼镜男就出现在了会议室中。他来到左一明身边躬下身子恭敬地问：“您看，要不要我去试探一下？” 左一明摇了摇头：“没必要。应该是他偶尔发现的荒原变异者，一方需要人来充数，一方渴望进入社区，如此而已。告诉凌原手下留情别伤他性命，事后你派给这位年轻人几个任务，如果完成得好，可以考虑将他留在社区。任务不要太难，以他的能力，派些初级任务就好。” “是。”金丝眼镜男恭敬点头。 院里，成万里带着众人上了车。 方项对他们聊了些什么并不感兴趣，他更想知道的是社区里保留了多少旧时代的科技。 一众人回到了第三探荒队总部时，老赵已经买回了吃的，正等大家回来开饭。成万里热情地热呼众人落座，两个姑娘看到一桌子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菜肴，食指和好奇心一起大动。 席间方项借着喝酒聊天的机会问了好多自己关心的问题，成万里有问必答，但方项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全是实话。 饭后方项请成万里带自己四下转转，成万里却以明天有考核他应该多休息为由拒绝了。 随后他带着方项开始挑房间，并极力推荐三楼阳面的几个房间，方项也觉得这几间不错，就先住下了。 两个姑娘不想分开，就住进了同一间屋子，然后开始研究屋里的设施。 对于方项来说屋里这些东西都不稀奇，不过是有自来水、淋浴设备以及马桶的卫生间，有手动开关折叠窗帘的窗子，有被罩起来了的电风扇，挂在墙壁上正散发着温热的暖气片，以及有弹簧床垫的大床而已。 但对两个姑娘来说，这些却都是神奇的存在，完全搞不懂都是干什么的。 方项就一一给她们讲解，当她们听说可以在屋子里解决三急问题时，全都瞪圆了眼睛，再听说可以在这间屋子里随时用热水洗澡时，眼里就冒出了星星。 三楼另一边某间向阳的房间里，成万里面带微笑地问袁方：“袁方，你怎么看？” “奇怪。”袁方说。 “我也觉得奇怪。”成万里说，“进城时的波澜不惊还可以用强者心态来解释，但后来的种种，都说明他早已见惯了这些东西，不但对它们极为了解，甚至还见过更好的。由此看来，他绝不可能出身于荒原部族，至少也是社区人。” “有理。”袁方说。 成万里看着他，低声问：“如果他真是某家公司的叛逃员工，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袁方低垂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说：“确实。” “但危险向来与机遇并存。”成万里又笑了，“真要是那样，咱们可赚大发了！” 留下两个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与惊讶的姑娘鼓捣那些“神奇之物”，方项以不胜酒力要睡觉为借口回到了房间。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房间里的古旧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方项站在窗前，望着在眼前铺展向远的社区，略一沉吟就开窗跳了出去。 对他来说三层楼的高度不过是小意思，他甚至能做到落地无声。 绕过侧面的厢房跳出高墙，他信步向着远处的街道走去。 他要亲自感受一下这个社区，看看它究竟保存了多少旧时代的文明成果。 夕阳的辉光下，所有一切东西都变得好看起来，仿佛是被镀了金一样显出一种高贵的气质，给人一种近似古典油画的感觉。 方项信步走在街上，那一身兽皮长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着他的装扮，猜测他为什么有如此特殊的着装爱好。 但没有一个人往他来自荒原这方面想。 社区很大，方项在第三探荒队总部附近转了一圈，天色就已经黑了起来，许多铺子里都点起了灯。 他们用的是普通的白炽灯，还挺亮的。灯光让方项感受到了温暖，除了这种灯本身就会散发热量之外，更多的原因来自心理。 这些灯光让他生出了一种游子归乡的感觉。 但接着他就发现，除了这些商铺之外，其他的屋子里并没有电灯。他走过居民区，看到的是透出窗子的昏黄光芒，向屋内张望，发现社区居民们点的是油灯和蜡烛。 看来电力在社区里也是贵重资源，普通民众用不起。 时间仓促，他来不及了解更多天就已经黑了。正当他打算返回时，却发现在某家店铺灯光笼罩的墙边，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女孩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盯着每一个经过自己的行人，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但又不敢。 方项一时有些好奇。 第85章 溃逃的少年们 方项打量女孩，看着她身上破旧的衣裳，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女孩四下张望着，不经意间目光与方项的目光相撞，第一反应是闪躲，然后才又壮着胆子望向对方。 年轻人明亮的眼里反射着店铺的灯火，仰望他的女孩觉得那有些像是天上的星光。 她又急忙低下头，脸红得不敢说话，但过了一会儿发现方项没有走，这才又抬起头与他对视，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但还是有些胆怯地伸出手说：“先……先生……帮帮吧！” 方项这才知道女孩是个乞丐，先前一直不敢开口说的是乞讨的话。 这样羞怯，她应该是第一次出来乞讨。 卖火柴的小女孩永眠在火柴的微光中，是因为没有遇上肯看她一眼的人。 但这个女孩既然被方项看到了，方项就不可能让她孤单地在寂静的夜里消逝而去。 方项指了指不远处的饼铺，问她：“那个可以吗？” 小女孩急忙点头：“谢谢先生！” 方项过去买了两张油饼。饼很大，一张就差不多有两斤，切开后能装满一个油纸袋。 结账时方项不大确定地取出一枚金粒，问老板：“用这个可以吗？” 老板吓了一跳，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敢接过，检查发现是金子无疑后说：“这个太贵重了，您得到银行换成银元我才能收。” “没关系。”方项说，“有没有肉饼？再给我一些吧。” “都卖光了，得现做。”老板说。 方项示意他开始做，自己拎了两个油纸包来到女孩面前递了过去：“先垫一下底。” 女孩急忙站起来冲方项鞠躬道谢，小心地接过油纸袋后放在身边却不吃。 “怎么不吃？”方项问。 女孩不说话，只是摇头。 方项觉得她可能是舍不得，于是告诉她自己还买了许多肉饼，一会儿做好都给她，让她放心吃就好。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再次向方项鞠躬道谢，这才坐下拿出一块油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吃东西的架势就好像足足饿了一整天似的。 方项怕她噎着，于是找饼铺老板要水。老板也大方，自己到旁边的铺子里买了两瓶汽水给方项，说不要钱。 这里竟然还有汽水，方项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他过去将汽水递给了女孩，女孩连声道谢，再次站起来鞠躬。 “不用总这么客气。”方项在女孩身边坐了下来，帮她打开瓶盖，一边看着她吃喝，一边打开自己这瓶尝了一下。 汽水里的香料味很重，味道很一般，方项喝了一小口就不想喝了。 但女孩却如获甘霖，喝得津津有味。 方项发现她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于是说：“没关系，一会儿我再帮你买几瓶。” 女孩开心得用力点头，又想起身鞠躬，被方项按下了。 “社区里像你这样的孩子多吗？”方项问。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到底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你有家人吗？”方项问。 女孩点了点头。 “他们在哪儿？”方项问。 “在家里。”女孩小声回答。 正当方项想继续问话的时候，饼铺老板大声喊他，说第一锅肉饼出锅了，问他要不要先拿给孩子吃。 方项起身过去取饼时，街的另一边走来了一群人，走在前边带路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时向女孩这边指指点点跟其他人说着什么，而被他引来的六七个人年纪也都不大，最大的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一个个面色不善。 这群人走到女孩前边，最大的那个一脚就踢飞了女孩手中的饼和汽水。 女孩吓坏了，惊恐地缩成一团，却不出声呼救。 带路的少年见女孩身边还有两个油纸包，就过去抢了过来，然后摔在地上，用脚踩得稀烂。 女孩看着一地凌乱，不由哭了起来，但却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缩在那里流泪。 “我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最大的少年冷冷地冲女孩说，然后一指大道远方：“滚！” 这时方项提着装满肉饼的油纸袋走了过来，一脚就将少年踢出四五米外，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呻吟。 他没理其他的少年，蹲下来将油纸袋递给了女孩：“油饼没有肉饼好吃。吃这个。” 女孩愕然接过，心跳得极厉害，小声说：“你快跑吧……” “敢打我大哥？”一个少年不知是因为义气还是想表现忠诚，带着一脸怒色冲过来，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向着方项后背狠狠扎下。 方项回身抓住少年的手腕，慢慢站直了身子。 少年的腕骨在他的手中发出连串的脆响，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地叫，随后飞起一脚踢向方项两腿之间。 方项抬脚松手将他踢飞了出去，少年重重摔在几米开外的地上，嘴里吐出白沫，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方项的目光扫过一众少年，沉声问：“还有谁？” “一起上！”被踢倒的首领被同伴搀起来后一阵发狠。 他以为自己没大事是因为自己够强，却不知踢他时方项脚下留了情。而第二个少年因为出手凶残，所以方项脚下就没有留情。 少年们见首领没事，立刻眼放凶光，纷纷从衣服里拔出了匕首或短刀，盯着方项，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想好了再动手。”方项提醒他们，“这个时代可没有那部保护法。” 少年们自然听不懂他的意思，在首领“弄死他”的大吼声中一起向着方项冲了过来。 方项直接抽出曲刃刀，一刀就将一个正准备用匕首刺他小腹的少年的手臂斩飞空中。 赤红的鲜血与惨叫声让所有凶残的少年都显了原形，他们看着同伴的断臂和那一地血色，一个个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们都曾见过血、见过杀戮，也见惯了那些被他们欺负的人的各种惨状。他们对此早已麻木，每次见对方痛苦哀叫挣扎时甚至还会发笑，点评受伤人的反应，觉得他们真是窝囊的废物。 但当这惨状出现他们自己人身上时，他们却都被吓破了胆。 那位凶悍的首领已经再凶不起来，竟然第一个转身就跑，把一众兄弟都丢在了身后。 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转眼就跑了个干净。昏倒在地的和断臂哀嚎的同伴都被他们直接丢下。 女孩看着地上的手臂，脸色苍白，心脏狂跳。 方项收了刀，垂手挡住她的眼睛：“别看，转过去，吃饭。” 第86章 家是茅草屋 街上的冲突并没有吓坏两边的店铺，相反，有些胆大的老板和伙计还特意来到门前看热闹，胆小的则临窗望街。 哭号的断臂少年终于踉踉跄跄着跑远，丢下了自己的断臂和昏迷的同伴。 方项陪女孩在墙边坐下，手一直挡着她的眼睛：“吃饭。” “他们……他们是坏人。”女孩突然说。 “知道。”方项点头。 不但是坏人，而且还是那种没品的坏人，否则不会六七个人一起来欺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这种事的原因并不难猜——会难为乞讨者的一定不是有规模的帮派，只能是街痞流氓。至于难为她的原因，逃不出不为我所用就不许在我的地盘出现这类理由。 “谢谢您。”女孩说。 “吃饭。”方项平静地说。 “先生。”饼铺老板擦着手上的油跑了过来，小声说：“快走吧，治安官过来就麻烦了。” “谢谢提醒。”方项点头，“饼麻烦快一点。” 老板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摇了摇头回去忙了。 没多久，有三个穿着某种同款黑色制服的人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断臂与昏迷者，三人都吃了一惊，领头派那两个去旁边的店铺问过后，自己走到方项面前，沉吟了一下才问：“怎么回事？” “正当防卫。”方项语气平静。 女孩吓坏了，手里拿着肉饼不住打哆嗦。 “好好吃饭。”方项转头冲她说。 女孩急忙把饼往嘴里塞。 “人是你打的？”一个黑制服厉声喝问。 领头的抬手拦住了他，问方项：“这群孩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他们想杀我。”方项指了指那只断臂。断臂的手中还握着锋利的匕首，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谁能证明？”领头的黑制服问。 “去问成万里吧。”方项说。“告诉他——方项请他帮忙擦一下屁股。” 探荒队是社区议会的直属机构，也是社区中最有势力的组织，每位队长都是仅次于议员的大人物。三个黑制服听方项敢直接提成万里的大名，还敢打不雅的比方，都吃了一惊。 这时方项见女孩怕得厉害，就站了起来。 三个黑制服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领头的说：“先生，麻烦您稍等，我这就去……” 方项没理他，径直来到饼铺前，问老板做没做好。 老板这时也看出了方项不是一般人，紧赶慢赶地把又一锅肉饼用油纸袋装好递给了方项。方项捧着纸袋过去，拉起小女孩就走。 “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战战兢兢地抱起了另一袋肉饼，跟着方项向街另一边走去。 三个黑制服看着他的背影，好一阵犹豫。 街尽头处，方项拉着小女孩转了弯。小女孩跟着他又走了一阵，才忍不住说：“我家不在这边。” “知道。”方项说，“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知道。” 女孩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跑到前边开始带路，领着方项转了几个小巷子，兜了个大圈来到一片破旧的棚户区。 棚户区的地面不是水泥路，但又有水又有泥，走起来直粘鞋底。女孩的家在一个围墙破旧的小院里，院中只有一幢房子，窗户是用破塑料布封住的洞，房门由好几块破木板拼接而成。 “蜡烛，蜡烛！”女孩推开破木板门进了屋后立刻大声叫了起来。 “怎么这么香？”屋里传来小孩子惊讶的叫声。 “好香好香！”一个更小的孩子的声音响起。 “姐姐要到吃的了！”有成年女性惊喜的欢呼声。 接着火柴擦亮，蜡烛燃起，幽幽的光照亮了空旷的屋子，方项看到的是两个本打算飞奔上来迎接女孩，但因为看到了跟在女孩身后的他，所以立刻害怕地躲到一位成年女性身后的孩子。 大一点的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小一点的好像只有三四岁。 穿着破衣的成年女性看上去有三四十岁年纪，正坐在破毯子上，惊慌地用左手护住身后的孩子。她的右手被破布带吊在胸前，衣袖上有点点血迹，显然刚受过伤。 再后面靠墙位置有一张用砖块与木板塔成的床，一个消瘦的男人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扭头望向这边，看到方项后挣扎着支起身子，目光中充满警惕，手摸向了枕边。 女孩跑过去，脱了鞋跳到毯子上，将手里的油纸袋放到了女人面前：“妈妈，肉饼！” “肉饼！？” 女人身后的两个孩子惊呼起来，立刻冲了过来，盯着那只袋子流口水。 “这里还有一袋。”方项走向前，将手里的油纸袋递了过去。 乞讨女孩急忙过去接下，送到了破床前：“爸爸，有肉饼吃了！是这位先生给的！” 女孩的父母立刻明白方项是一位慷慨的施舍者，想到自己的反应，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女孩的父亲急忙道谢：“先生，您真是太慷慨了！” 方项摇头：“先吃饭吧。” “您请……”女孩的母亲刚想请方项坐下，才想起屋里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至于那张毯子，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客人来坐。 方项低头看了看这张破旧不堪的毯子，再看看脚下的地面，发现乞讨女孩家中地面和外面街道的区别只在于没有水。 屋子里没有地板，甚至也没有一块铺地砖，毯子下是一块被踩实的土地。 借着烛光打量四壁，方项才发现这间房子也不是木石结构，而是用混杂了茅草的土坯造的。 在旧时代里，方项不是没见过穷人，但和这家人一比，那些领着低保蹬着倒骑驴四下翻垃圾桶找宝，时不时还能喝上一顿小酒的人，却完全可以称得上土豪。 方项毫不在意地脱了鞋，来到毯子上坐下，冲两个孩子一笑：“吃吧，吃完了还有。” 两个孩子双眼放光，却没有去拿，而是望向了母亲。 女人用左手颤抖着取出一块肉饼递给他们，示意他们分着吃。 方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说：“让孩子们放心吃，明天我再给他们买新的。” “这……这怎么行？”女人听到这话却慌了。 女孩的父亲突然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说：“先生，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女儿年纪还小，做不了那种事，我们也绝不会让她做那种事！” 那两个小孩子立刻将手里的肉饼塞回袋子里，背着手说：“我们不要了！” 方项知道自己的慷慨引起了对方的误会，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对女孩动了心思。 他有些难过。 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是因为这个时代。 第87章 有人是黑暗中的光 “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没有针对于儿童的肮脏癖好，也并不打算逼你们和我做什么交易。”方项认真地解释。 女孩父亲愣愣地听着，越发不能理解。 “我只是单纯的……出于善意。”方项说，然后问：“我知道在这样的世道里，我这样做可能会显得有些奇怪，让人难以理解……” “不，不！”女孩父亲急忙摇头，有些惭愧地说：“是我们想歪了。” “先生帮我打跑了坏人，连治安官都怕他。”乞讨女孩说。 女孩父亲一时惊讶，问：“先生难道是探荒队的人？” 方项没回答，只是催促他们：“吃饭吧，不然都凉了。” “快谢谢先生！”女孩母亲急忙带着两个孩子向方项鞠躬。 好一番表达感激之情后，一家人终于开始吃饭，两油纸袋的肉饼转眼就被吃了个干净，两个孩子撑得直打嗝。 “您看，我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您的，真是不好意思。”女孩母亲一脸窘迫地说。 方项摇头：“明天我还会来……” 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 一餐两餐的温饱除了给他们留下一段美好回忆外，对他们的生活帮助并不大。 “孩子妈妈的手怎么了？”他问。 女孩父亲叹了口气：“断了。” “怎么回事？”方项问。 提起这个，女孩父亲的眼圈就红了。他本不想对一个外人说这些事，但是方项终归对他有一餐之恩，他犹豫再三还是说了。 令方项惊讶的是，原来这个卧床不起的中年男人原来竟然是探荒队的人。 女孩父亲曾就职于第四探荒队旗下的后勤组，工作一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因为表现好，所以钱赚得也多，家里一度过着非常不错的生活。 直至后来他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变成了双腿没有知觉的瘫子，一切就都改变了。 失去了探荒队后勤组的工作，他的家境自此一落千丈，为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钱，为生存不得不卖掉了原来的大房子，直到沦落至此。 这期间，一家全靠女孩母亲做一些零工赚钱，可家里孩子多负担重，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度日。为了维生，女孩母亲做了好几份工，晚上回家也要熬糊纸盒，生生熬坏了眼睛。 女孩父亲是在任务中受的伤，按理会有一笔抚慰金，但后勤组那边一直找理由拖着没给。女孩母亲每月都会去问一次，但得到的答案总是下月一定。 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生活的艰辛逼得柔弱的女孩母亲几近崩溃，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在后勤组大哭大闹起来，得到的却是毒打。 全身是伤的她被从门里丢了出去，再不许进入。回到家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右臂被打断，再不能动。 失去了唯一的劳动力，这个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这时乞讨女孩勇敢地站了出来，独自去街上乞讨。 可一连两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求人的她却什么也没要到。 万幸今夜她遇到了方项。 女孩父亲流着泪，再次向方项表达感谢之情，说如果没有他帮忙，可能明天一家人就都饿死了。 方项安慰了他几句，但自己也知道这些安慰毫无意义。 在方项和女孩父亲说话时，吃饱了的两个小孩在烛光下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乞讨女孩则在墙角坐了下来，拿出一个硬皮本子，一支碳笔，一边看方项一边运笔如飞。当两人说完话时，女孩从本子上撕下一页草纸，过来有些羞涩地递给了方项。 方项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张自己的素描肖像，有七分形似，八分神似。 这令他很是惊讶，忍不住赞叹：“你是个小画家啊！” 乞讨女孩腼腆地笑了。 “可惜这本事换不了钱。”女孩父亲无奈地说。 “不。”方项摇头，“我觉得这幅画很值钱。” 说着他拿出钱袋，取出一颗金粒抓过女孩的手放到其中，说：“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女孩好奇地看着手里的金色“石子”，女孩父亲则大惊失色，急忙抢了过来还给方项，连声说：“这可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 “先拿着，以后可以还我。”方项说，“先治好你妻子的伤再说。” 女孩父亲颤抖着捂住了脸，失声痛哭，女孩母亲则转身向着方项跪下磕头，被方项疾步赶过去扶了起来。 “这怎么好，怎么好？”女孩母亲语无伦次。 丈夫是为组里卖命受的伤，可曾经的同事们却对他们冷眼相向甚至拳脚相加，只为黑下那笔抚慰金，毫不念多年情谊。 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愿意拿出金子来周济他们一家。 这世界上的事永远充满了魔幻色彩，让人难以理解。 好在还有方项这样的人，仿佛漫长黑夜中的一点光，虽不至于让天下大白，但却能让陷入黑暗的人见一丝丝的美好，生一点点的希望。 是这样的人，让沉陷者们知道原来人间还有美好。 离开女孩家时，女孩母亲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相送，女孩父亲不断在床上大声说着感谢的话。 方项挥手离开，走到街尽头时回头，发现女孩母亲还带着三个孩子在向他挥手。 脚下的泥泞让方项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不是嫌弃地面肮脏，而是心里实在沉重。 如果是自己生活的时代，这一家的苦难就不会出现。 为什么要毁灭那个灿烂美好的时代？为什么非要让地球上的人类沦陷在这一片无边黑暗中？ 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你们他妈的还称得上文明？ 方项有些愤怒地望着天空，仿佛目光能穿透茫茫宇宙，好向大崩灭制造者的家乡送去一份愤怒的质问。 回到第三探荒队总部，翻墙而过，抬头就看到了楼里窗**出的明亮灯光，与那支小小蜡烛的光相比，仿佛是太阳一般辉煌。 他攀援一二层的窗台轻松地来到三楼，翻窗入屋。 楼房的隔音很好，但他还是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他过去敲开了门，想让两个姑娘早点休息，却发现她们正盯着一副扑克牌在研究。 “方项，你快来看。”李芽儿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到床边，指着摆满床的扑克牌问：“你说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我觉得是占卜用的。”苗灵灵说。 “也算对吧。”方项说。 他看看两个姑娘，再看看纸牌，觉得自己应该转换一下心情，不然觉可能都睡不好。 “来，我教你们斗地主。” 第88章 有人是无边的黑暗 太阳升起，阳光普照，但始终有人没办法感受到这种温暖。 他们生活于深沉的黑暗之中，那是太阳也照不进的世界。 但好在会有人像一束阳光一样刺进来，生生将那个世界撕开一道口子，让光照在他们身上。 乞讨女孩今天没有去乞讨，她要陪着妈妈一起去看病。 临行时父亲反复叮嘱：去银行换钱时一定不要急，要等没人了再去换。不然容易被别人盯上。 那一颗金粒，对女孩一家来说就是一笔巨款，怀揣着它的女孩母亲紧张得真冒汗。 两个小孩子在家陪着父亲，因为昨夜的饱餐，他们到现在也还不饿，在破毯子上又唱又跳，特别有精神。 也是因为昨夜的肉饼，此时父亲的状态也不错，靠在墙上坐着，面带笑容看着两个孩子嬉闹。 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 女孩父亲本以为会是那位恩人，便想着应该先直起身子行个礼，但看到走进屋来的几个人，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走在最先的是戴墨镜的男人。破屋里没有明亮的大窗，所以很暗，他不得不皱眉摘了墨镜，一脸厌恶地捂住鼻子：“什么味啊！” 他身后是两个彪形大汉，也都在用手捂鼻子。 在他们旁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如果方项或是乞讨女孩在，一定会一眼就认出他来。 “凌……凌哥……”女孩父亲有些慌乱，“您怎么来了？” 墨镜男示意一个大汉把破门打开不要关上，好让空气能流通。他往气流通过的路径上挪了挪，笑着说：“老包啊，长能耐啦？不想跟自家人玩，改跟来历不明的家伙混了？” 女孩父亲一脸茫然，全不知他在说什么。 “那个人在哪儿？”少年气势汹汹地喝问。 “什么人？”女孩父亲问。 “少装蒜！”少年恶狠狠地说，“就是那个穿兽皮大衣的家伙！” “我……我没见过这样的人。”女孩父亲摇头。 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方项那一身兽皮衣，在社区中绝对是极难得一见的装备。 “说起来咱们也是有缘。”墨镜男说，“我小兄弟发善心，打算收个要饭的小姑娘，没想到是你女儿。本来是件挺好的事，结果被这个穿兽皮大衣的家伙给搅了，还打伤了我小兄弟的人。不过你放心，这事跟你没关系，咱们是老同事了，我不会难为你。” “凌哥，我真没见过这人。”女孩父亲急忙说，“昨晚我闺女回来，确实是说有人发善心给她买了肉饼，可那人没跟过来啊！您看，就我家这样子，谁愿意来呢？” “倒也是。”墨镜男嘀咕，然后问：“你女儿呢？” “陪我老婆出去看病了。”女孩父亲见对方信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去哪儿看病了？”墨镜男关心地问。 “就是……就是到处找医生看看。”女孩父亲含糊着回答。 墨镜男笑了：“你老婆上次去组里撒泼，说家里一个银粒都没有了，那你们又哪来的钱看病？” 女孩父亲面色一变，知道自己大意了，急忙改口：“就是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医生肯免费……” “这想法太天真了。”墨镜男摇头嘲笑，还真当了真。 这时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跑了进来，扯着嗓子叫：“大哥，那小丫头跟一个女的去银行了！” “银行？”墨镜男目光一跳。 女孩父亲急了：“他们是想去那边乞讨，因为……因为银行附近一定有许多有钱人！” 墨镜男笑了：“老包啊，你不老实啊！” 他冲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点头：“他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了。你自己看着办，能出气就好。我们去找那个小姑娘。” “你们要干什么！？”女孩父亲急了，“我们什么也没做，这事跟我们无关！” “有关无关并不重要。”墨镜男笑了，“关键你家老婆这么能闹，万一闹到我叔那里，我多少有点麻烦啊！”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破屋，留下了一脸阴冷的十八九岁少年。 出了门，他很不情愿地趟过了泥水街，来到一辆车旁。 跟出来的那个报信少年急忙扑了上去，蹲在地上掏出手帕仔细地为他擦掉鞋上的泥。 他将脚抬了起来，让少年把自己鞋底的泥也擦了，这才上了车，坐稳后伸出另一只脚，让少年继续伺候着。 这时屋子里传来悲愤的大吼，但转眼间就突然中断。 当汽车驶远时，那个破屋冒起了黑烟，不久后就有火焰升腾而起，将茅草屋笼罩其中。 这时方项刚吃完早饭，而两个姑娘还在睡。 昨天晚上她们学会了斗地主后，一时乐此不疲，缠着方项玩了大半夜。 方项深深觉得自己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于是又教了她们抽王八和拉大车，这才抽身退出，得以回屋休息。 俩姑娘也不知奋战到几点，现在还睡得呼呼哈哈的。 “你准备一下。”成万里说，“议会那边九点钟上班，咱们九点半之前得到那儿，不能让人家等太久。现在是七点四十……” 方项点头：“知道了。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下。” “可别晚了！”成万里再次提醒。 方项出了大院，向着乞讨女孩的家走去。 他顺手在一家小饭店里买了半锅粥，十几个包子，还包了几包小咸菜。 这么丰盛的早餐，一定能让那两个小家伙兴奋地跳起来。 方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面带笑容向前去。 他打算今天先帮他们安排治伤的事，过后再问问成万里，看能不能给这一家人找点什么营生做。 虽然女孩父亲曾是凌原那家伙的手下，但正因如此，成万里可能更愿意帮助他，以便让凌原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可以信赖的好老板。 他一边想着一边望向远方，然后就看到了半塌的泥砖墙后那座烧焦了的茅草屋。 刚刚扑灭了火势的人们正喘息着擦汗和脸上的烟灰，看着还在冒烟的屋子，没人敢进去看。 手里的早餐全掉在了地上，方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分开人群冲进了屋里。 那张破毯子已经不见，变成了地面的灰烬。在那方形的灰烬之上，躺着两具焦黑的小小尸体。在原本有木板床的位置，是另一具高大的焦黑尸体。 眼前的一切，真实而又充满了不真实。 第89章 微微起伏的小胸膛 有胆大的人跟了进来，见到那三具焦尸后，立刻吓得退了出去。 许多人感慨起来，说老包真是可怜。 但也有人说这对老包来说或许是种解脱。真正可怜的是孩子。 方项静静地看着两具小尸体，心想：是啊。他们的人生还没开始，就以这么残酷的方式结束了…… 屋里只有三具尸体，女孩和母亲都不在。 方项望向墙角，硬皮本子和碳笔当然逃不过这一劫，全部灰飞烟灭。 火能烧光许多东西，但总会留下些什么——这一点烧过尸的方项很清楚。他记得电视里某位法医曾说过，尸体其实会说话，能告诉你许多东西。 他走过去，蹲下来检查两个孩子的尸体，仔细地观察并用手摸索，看得那些站在门外张望的人汗毛直竖。 他又走到大人的尸体前。 对这具尸体的检查很快完成，因为尸体一直保持着断气前的姿势——用双手捂着脖子。这让方项几乎立刻就找到了致命伤的位置。 两个孩子都是心口中刀，父亲则被人用利刃割破了喉咙，在窒息的痛苦折磨下死去。 这不是意外，而是一桩谋杀案。 方项蹲在女孩父亲的面前，将愤怒压在心底最深处，仔细地梳理着认识女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第一：就算是混球到极点的流氓，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没有原由地欺负乞讨女孩，所以他们之前一定曾有过某方面的冲突。 昨晚小流氓头领的那句“我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就是证明。 女孩的年龄只有十岁左右，所以小流氓们应该不会对她的身体感兴趣，而且如果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他们完全可以使用暴力手段绑架她、逼迫她。他们没用这么做，说明他们看中的不是女孩单纯做为女性的那方面。 方项想起了《雾都孤儿》里那个利用流浪儿偷窃财物的小组织。他觉得应该是这种情况。 小流氓逼女孩加入他们，但被女孩拒绝，所以他们才会驱逐女孩，不准她出现在自己的地盘。 第二：既然社区有治安官，那这里的地下势力就不可能太嚣张。 除非他们有后台，又或者肯好好地孝敬这些治安官。 小流氓们的组织如果是靠孝敬来获得治安官的支持，就必然会被治安官当成呼来喝去的使唤人，绝不至于敢当街持刀行凶杀人，给治安官添这么大麻烦。 所以小流氓们应该是有后台。因为有后台，所以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因为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所以在感觉尊严受到冒犯时，才不惜掏刀杀人。 第三：女孩家徒四壁，不会有人来劫财，所以只能是报复杀人。 女孩父亲早就瘫痪在床，想去得罪人也没机会。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那群小流氓。但方项可以确定，自己昨夜绝没被人跟踪。 那就是他们早就知道女孩家在这里。 但就算他们要报复，报复的也应该是自己，他们肯定会殴打女孩父亲以逼问自己的消息，但应该不至于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灭门。 除非有人让他出手，以此观察他怎样做事，用以评判他是否是个值得重用的部下。 可什么样的后台，会做出杀死赤贫的残疾人和年幼孩子这种事？ 第四：女孩和母亲都不在家，应该不是被抓走了。 女孩母亲是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大妈，而且受伤失去了劳动能力，抓她毫无意义。而对方既然出手如此残忍，根本不可能放过女孩母亲。 所以她们应该是正好外出才逃过了这一劫。估计要么是去买早饭了，要么是去看病了。 她们至今未归，可见应该是后者。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们都得先去银行把金粒换成银元。 梳理到这里，方项立刻冲了出去，抓住一个看热闹的人问：“银行在哪里？” 那人吓坏了，指着远方说了个位置。 方项立刻松开他向那里飞奔，转过两条街后又随便抓了个人问路，就这样一路来到了银行所在的街上。 悬挂着银元标志的建筑前围着好多人，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有几个治安官正在人群围困中呼喝着让人群散开。 远处有一辆破马车缓缓而来，治安官分开人群，让车上的汉子下来抬尸体。 银行门前的大街上横着一具尸体，那是女孩的母亲。她倒伏在地上，身上有车轮的印记，身下有断裂的肋骨刺破身体后流出的鲜血。 在她旁边是生死不明的女孩。她仰躺在母亲身边，右手却在离她很远的银行窗子下，左手在街的中央。她断腕下的地面上各有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连到断手的下面。 这画面让方项耳朵里传出嗡嗡鸣响，脑子里也有一片片光在炸开。他木然地分开人群，因为动作太生硬而弄痛了好几人。人们向他大声怒吼着抗议，有人还试图追上来揍他。 一个治安官迎了上来，厉声冲他吼了些什么，他完全听不到。 他一把揪住治安官的领子将他狠狠摔在地上，指着尸体问：“是谁？是谁！？” 想要上来揍他的人立刻停下脚步，甚至还往后退去。 敢打治安官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强者。而不论是哪一种，身为平民都是少招惹为妙。 其他几个治安官这时跑了过来，大吼大叫着抽出了铁棍，向方项身上没头没脑地抽去。 方项猛地回头，凶悍的目光扫过这几个治安官，刹那间，治安官们都生出一种被猛兽近距离凝视，又或被利刃架住了脖子的感觉，手中的铁棍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不敢抽落。 被他摔在地上的治安官吓坏了，爬着后退中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帮忙！” 有几个人应声从银行对面的酒馆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人戴着墨镜，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再旁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太不像话了，竟敢当街殴打治安官，兄弟们，遇到这种情况咱们是不是应该见义勇为啊？”墨镜男呵呵笑着说，“既然是见义勇为协助治安官抓捕凶徒，就不用考虑下手轻重。对吧，我亲爱的治安官们？” 地上的治安官立刻点头：“没错！他敢反抗，可以直接打死！” “那还等什么？”墨镜男潇洒地一挥手，“都给我上！往死里打！” 方项这时并没看他们，而是盯着女孩的胸膛。 那小小的胸膛正在微微起伏。 第90章 曲刃之光 微微起伏的小胸膛，宣告着女孩的生命之火未熄。 女孩还活着，对方项来说是唯一可慰藉的事。他无心理会那些吼叫的治安官，以及随着墨镜男的大叫而冲出酒馆的十几个打手，径直冲开几个治安官的阻挡来到女孩身边。 他抱起女孩，把耳朵贴在她小胸膛上倾听着心跳声，感受着她身体尚未散去的温暖，冲周围人大声问：“医院在哪里？” 人们只是害怕地向后退，无人接话。 这时，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叫了起来：“别让他跑了！” 打手们提着铁棒往前冲，治安官们则快速退后，把场子交给了他们。 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抡起铁棒就往方项身上招呼，但不及那些棒子落在方项身上，一把刀便带着寒气先行袭向他们。 曲刃刀在半空中扬起一片清冷的光，那光所过之处赤红猛地绽放色彩，人头飞舞而起又落下，无头尸体用颈子向空中射出红色的喷泉，扑通一声倒下。 当街杀人，又是使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方项一下就把所有人都吓住了。看热闹的人惊叫着往后退，生怕自己被这个杀人魔王盯上。 好几个打手手中的铁棒当地一声掉在地上，他们被方项如此果决又凶悍的出手吓得尿了裤子。 眼里隐约泛起红光的方项，左手扶住被自己扛在肩头的女孩，右手提起曲刃刀，刀锋指向一众打手，问道：“医院在哪里？” 打手们惊慌后退，没人应答。 方项抬手一掷，曲刃刀立刻飞出没入一个打手的胸膛。那打手身子剧烈一震，低头惊愕地看了一眼刀柄，这才向后倒下。 “医院在哪里？”他再问。 当看到手下被斩首时，墨镜男着实吃了一惊，但现在见到方项手里没了武器，就立刻来了劲，大叫：“趁他没刀，杀了他！” 一众打手的勇气再度复苏，大呼小叫着又向方项冲来。 抱着女孩的左手中有热流在动荡，武轮浮起，淡淡的银光一闪间，插在打手胸膛里的曲刃刀就突然消失不见。 那一刻，方项与武器之间突然建立起一种玄妙的联系，收与放都可随心。 于是他的右手再度移向左手，闪电般地拔出了曲刃刀。 刀光如同一抹死神望向人间的目光，快速地掠向杀手的脸颊，几乎毫无凝滞地一掠而过，带起千百飞扬的血滴和打手的半个脑袋。 打手鼻子以上的头部在空中旋转着飞落，红与白相间的颜色看得所有人胆战心惊。 当那半个脑袋摔在地上，溅起一片血红脑白，当那少了半个脑袋的尸体摔在地上，喷出一片浓重血腥，打手们再度崩溃，转身奔逃。 他怎么还有刀？墨镜男瞪大了眼睛，冷汗瞬间落下。 “站住！”方项厉喝一声，但打手们脚步不停。 他抬手一掷，曲刃刀再度飞掠而出，没入一个打手的后心。打手向前冲了几步就扑摔在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再不站住，我杀光你们！”方项沉声说。 这话像句魔咒，立刻定住了所有的打手。打手们汗流浃背，全身发寒，颤抖着转身看着这尊杀神，握着铁棒的手里全是冷汗。 “医院在哪里？”方项问。 打手们面面相觑，不知应该怎么办。于是曲刃刀再次被收回、拔出，掷向某位倒霉的打手。 鲜血四溅，被刀刃贯穿心脏的打手痛苦地倒下，抽搐中失去了生机。 “医院在哪里？”方项收刀，一字一顿地问。 打手们崩溃了，一个打手哆嗦着抬手指出一个方向：“隔……隔一条街就是……” 方项抱着女孩飞奔而去，所朝方向的人群吓得鬼哭狼嚎地躲闪，互相推搡中不知多少人失足跌倒，吓得尿了裤子。 方项跃过倒地者飞奔而去，转眼来到打手所指方向的那条街。 医院是个很显眼的建筑，也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一幢楼，其上有一个大大的、醒目的红色十字。 方项冲进医院大声呼救，立刻有几个护士跑了过来，检查情况后指挥着他去了处置室。 将女孩交给医生后，方项被挡在了门外，他默默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先前的愤怒与杀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悔恨和自责。 他觉得女孩一家的灾难一定是自己带去的，但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仇恨和怎样毫无人性的残忍，才能让那些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时有护士走了出来，他急忙站起问：“她怎么样？” “送来的挺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护士说，“麻烦您先到前台把医疗费交一下。” 方项直接从钱袋里抓出一把碎金粒塞到护士手里：“这些够不够？” 护士被吓坏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一身兽皮衣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富有。 她急忙解释，说医院不能直接收这东西，方项需要去银行兑换银元。 “这些全给你们。”方项说，“你去问你们的领导……你们的上级……院长！” 他不知现在下级对上级有着怎样的称呼，所以干脆一气都说了出来。 护士急忙拿着那些金子跑去了院长办公室。 虽然是断肢的重伤，但就其医治难度来说，和其他普通的外伤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伤口消毒包扎，然后输液消炎，顶多再输点血。 所以院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小心地接过那些金子，在手里看了又看，掂了又掂。 护士带回好消息后，方项却突然想到了女孩的断手，他急忙对护士说：“抱歉，先前我疏忽了。下一步是要做接肢手术吧？我这就去取断手……” “人又不是树，断了怎么能重接？”护士一脸纳闷地摇头，转身进了处置室。 虽然这里有银行、有医院，有电冰箱和电风扇，但却已经不是人类科技文明极度辉煌的那个时代了。许多技术已经完全丢失，不复存在。 方项怔怔半晌后颓然坐下，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张肖像画。 女孩很有绘画天赋，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 可没有了手，她又要怎么画？ 为什么要砍她的手？ 为什么要砍掉她所有的手？ 他站了起来，想要再度回到那个地方问一问那些人。因为他很确定，这件事就是那些人干的。 但他又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冷静。 如果有人趁自己不在时赶过来对女孩下手怎么办？ 他仔细地思考，然后确定对方一定会主动来找自己。 所以，他只静静坐着。 第91章 一问一杀 勾结治安官，当街行凶杀人，又有如此众多的手下，方项相信墨镜男的后台一定不小。 他逼自己忘掉愤怒与悔恨，抛开一切情绪，仔细地分析。 女孩父亲的抚慰金并不算多，探荒队将其扣下的可能并不大，否则也不会一个月一个月地用谎话来拖他们，直接不给就是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后勤组将这笔钱黑了下来。 事情发生在自己收拾少年流氓帮派之后，同时也是女孩母亲大闹后勤组之后。 那么，这两件事会不会有所关联？ 那个墨镜男会不会就是第四探荒队后勤组的人？ 可能性相当大。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能这么快找到女孩的家，又为什么会痛下杀手。 他们发现女孩有了很厉害的依仗，因此怕他们一家会有勇气闹到第四探荒队，所以才会杀人灭口。 方项反复思索推理，最后觉得这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现在只要等待就好。如果有进化者或变异者赶到医院，那就说明他想对了。 时间流逝，在有所期待的人眼里看来是如此缓慢。 为打发时间，方项开始练习呼吸，慢慢进入一种介于梦与醒中间的状态之中，物我两忘。 许久之后，脚步声乱，他瞬间从那种状态之中脱出，缓缓地长身而起，望向了走廊那端的大厅。 一行人从医院大门走入，走在前边的是两个穿着特战服款式短装的短发男人，这种打扮让方项觉得熟悉，仔细回忆发现他们和第四探荒队队长凌原的着装风格很像。 在那两人身后跟着快步而行的正是墨镜男，四个脸色阴沉的彪形大汉跟在他后面，那个少年流氓帮派的头目和负责报信的十三四岁少年跟在最后，鬼头鬼脑地向这边张望。 是的，一切推理都是正确的。小流氓们的背后是后勤组，后勤组的背后是第四探荒队。 看到方项后，这伙人停下了脚步。一个短发男指着方项，问墨镜男：“凌哥，是这人？” 方项那一身兽皮大衣标志太明显，任谁都能一眼认出。 墨镜男点头：“就是这家伙，狂得很呢。” 方项迎了过去。 那一声“凌哥”让他生出了更多的推测。他知道自己将要迎来的可能会是连番可怕的恶战，如果他向前不退，那么等着他来上演的就会是无比危险和惨烈的系列剧。 他都明白，但他还是一步步向前。 前台的护士吓得躲在台下边不敢露头，走廊里的医生与护士也全都急忙躲进了附近的房间，大气也不敢出。 两个短发男对视交流之后，其中一个走向方项。 走廊只有两米多宽窄，左右没有可供腾挪移动的空间，但前后的空间却很大。 所以要么是进，要么是退，没有其他选择。 方项继续向前。 两人在走廊中央相遇，各自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站定。 “人是你们杀的？”方项问。 “你能活下来的话我就告诉你。”短发男说。 他并没有多啰嗦任何废话，在这一句的话音落下时，人就已经向方项疾冲过来，反手从背后拔出了一把巴掌宽的砍刀，直接砍向方项的侧颈。 方项喜欢这样的反派，人狠话不多，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也不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留手。 左手与右手快速交接后，曲刃刀出现在手中。方项沉默不语，一步向前，眼睛看清了两人间最精准的距离，包括对方刀的路线与锋刃所能笼罩的范围。 他抬手持刀格架。 沉重的力量砸在曲刃刀上，但这柄短刀却纹丝不动，仿佛击在刃上的只是一缕清风。 短发男的眼光瞬间一变，一丝惊愕与不解出现在他眼中。 他隶属于第四探荒队，是一位强悍的进化者。这正是他选择一开战就单刀直入毫不试探的原因。他相信眼前这个会几招刀法的小子根本接不下自己的雷霆一击。 他在出刀时，脑海中已经先出现了对方被自己连人带刀一起砍翻的画面。 但可惜那画面未能走入现实。 电光石火的一击间，方项冷眼看着对方，如刀的眼神将对方眼中的沉稳与自信瞬间砍翻在地，不及对方因感觉不妙而向后退出，方项的左手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样的反应力再次令对方大惊失色，他急忙挥起左手打算攻向方项的侧脸，以救右手之急。 这时方项出刀了。 左手握紧对方的手腕，狂烈的力量几乎将对方的手腕直接捏碎，也令对方在剧痛侵袭之下失去了挥拳的力量，发出一声惨叫。 而这时曲刃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清辉，斜斩在对方的脖颈上，与对方斩向方项的那一刀的位置、角度都一模一样。 只是前者未能建半分功，而后者的刀却深深地斩入了那粗壮的脖颈，一路斜行经过短发男的胸膛直至侧肋。 狂猛的力量仿佛来自于洪荒巨兽，使锋利的曲刃刀拥有了斩破一切的能力，半米长的刀身凭着主人的力量，轻易将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断开，将一根根坚硬的骨头切断。 鲜血喷洒，残尸倒下，短发男的小半截身子失去支撑而落下，却因为手腕还在方项的手中而没能摔在地上。 方项右手低垂，左手前伸，提着短发男右臂连住的头肩与半边胸膛，静静地看着走廊入口处的那一群人，缓缓问道：“老包一家是你们杀的吗？” 这血腥惨烈的画面太过刺激神经，墨镜男瞬间脸色苍白，看着短发男的残尸不住发抖，而那个报信少年则直接扶着墙吐了起来。 十八九岁的少年首领脸色极为难看，但却强忍着不吐，似乎想要维护自己那可笑的首领尊严。 另一个短发男满脸震惊，盯着方项右手中的刀，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 他知道方项是变异者，而变异者的体格只与普通人相当，所以在进化者面前应该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这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老包一家是你们杀的吗？”方项丢下了那残尸，缓步向前而来，边走边问。 他语气平缓，面容平静，但在那平缓与平静之下，众人却仿佛看到了一团正在慢慢积蓄的风暴，随时都可能轰然爆发。 他们感觉当它爆发时，整个世界可能都要随之毁灭。 另一个短发男压住心中的不解与惊慌，脸上出现了与方项相似的表情。 “你应该去议会的。”他说。 第92章 继续等待 方项停了下脚步。 对方这句话不但证实了他的所有推测，还延出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整件事的背后，都有第四探荒队在推动。 “也好。倒也算是顺手。”他缓缓自语。 短发男没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方项，缓缓向左右伸展抬起双臂，仿佛是要不做抵抗地迎接方项的刀。 但当然不会是这样。 片刻后，不知有多少尖刺自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中浮出，有的出自脸颊，有的出自手臂手掌，有的甚至出自他的眼睛。 还有许多刺破了他的衣服钻了出来，因为有所阻碍，所以比先前那些慢了一步。 “如果变出武器就是你的异能，那么它实在一钱不值。”短发男说。 方项抬手将曲刃刀掷了出去，刀刃斩破空气发出震鸣，一道寒光飞掠，直向短发男的面门而去。 这时那些尖刺如同标枪或利箭一样射了出来，笼罩了整个走廊的截面。这些尖刺在射出的瞬间就互相以血丝相连，形成了一张方形的腥红刺网。曲刃刀斩在其上只是让那网微微顿了顿。 刺网拦下了冰冷而锋利的刀锋，带着被粘在其上的曲刃刀继续向前。 但方项在掷出曲刃刀的同时，右手便已抓向左手，拔出了沙漠之鹰。 银亮的枪身带起一抹辉光，在曲刃刀被刺网粘住时指向了网后的人。 方项面色如平常，食指扣动之下，沙漠之鹰发出一声怒吼。 一枚凝聚了方项愤怒杀意的子弹呼啸而出，狠狠地击破了那血丝在瞬间变得密集的网，击中短发男子的面门。 子弹破骨而入眉心，在短发男子颅腔之中炸开，将他的脑浆与血顺着伤口的破洞挤了出去，变成飞洒空中的红白之物。 短发男子的尸体软软倒下，那张刺网立刻失去了力量之源，依着惯性掠到方项面前，被他轻易地一把抓住丢到一旁。 这张网接触到目标后，本应在主人意念之下将对方死死裹住，其上的刺会再次变长，将对方刺成筛子。 可惜这一后续变化需要主人的意念指挥，主人一死，不但所有的后招全部失效，就连网的力量也会减弱。 但那毕竟是尖刺，方项狠狠抓下，左手瞬间就被刺出数个血洞。 鲜血淋漓而落，方项看也不看，提着沙漠之鹰缓步向前，眼睛一直盯着墨镜男，沉声问：“老包一家是你们杀的吗？” 因为太过震惊而陷入呆滞的墨镜男猛地清醒过来，尖叫着挣扎挥动双臂向后退去，却因脚软而差一点摔倒。 四个彪形大汉急忙扶住了他，他颤声指着方项尖声大叫：“给我上！” 彪形大汉彪的是身而不是心，所以他们只是扶住墨镜男，跟他一起颤抖着往后退，却没人向前。 十八九的少年帮头领终于崩溃。 当自己的手下被斩断手臂时，他并不以为然，甚至当那位进化者被斩杀时，他也没觉得自己会有危险。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边还有一位变异者。 一个人要么是变异者，要么是进化者，绝不可能同时具备两种身份。方项之前展现出的完全是进化者的力量，所以他必然是进化者。而进化者再强，在面对变异者那些诡异的异能时，也只有受死的份。 可为什么死的是自己这边的变异者？ 他看着方项一步步走近，终于再维持不住自己那一丝不成熟的领袖尊严，惊恐地转身就往外跑。 方项抬手一枪，子弹击碎了少年的后脑，血与脑浆再次飞溅四方。 报信少年吓得跌坐在地上，裤子瞬间就全湿了。 方项望向了他。 那一夜带着众人来寻女孩的正是他。他是一切的开始。而既然他能跟到这里，说明他并不仅仅是个打酱油的角色。这件事他一定一早就参与在其中。 “人是谁杀的？”他盯着那少年，换了一种问法。 少年哭了起来，指着自己首领的尸体失声叫着：“是他杀的，人是他杀的！” “他杀了谁？”方项问。 “老包和那两个小孩子！”少年哭叫着说。 “另外两个人呢？”方项问。 少年不敢说话了，只是望向墨镜男。 墨镜男颤抖着站直了身子，极为勉强地笑了笑：“这位先生，这件事里怕是有什么误会……” “你姓的是不是凌原的凌？”方项问。 墨镜男脸上面容一僵，然后说：“第四探荒队的队长凌原是我亲叔叔。兄弟，这件事既然是误会，咱们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该赔偿的我一定全力赔偿……” “为什么要砍断她的手？”方项问。“为什么是两只？” 墨镜男一怔，然后急忙指向了报信少年：“是这小子的主意！他说那小丫头既然不肯给我……他们干活儿，那这双手留着也没用……” “不是，不是！”少年吓坏了，急忙大叫：“不关我的事！是凌哥的人开车撞过去的，我只是随口说应该多教训那小丫头一下……” 方项抬手一枪了结了这条肮脏的性命，不管他是不是仍年少。 墨镜男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颤声说：“兄弟，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仔细解释……” 方项没再和他说话，只是将枪口对准了他。 “你不能！”墨镜男吓得尖叫，“我是凌队的亲侄子！我是第四探荒队后勤组的组长！你要是动了我，等着你的就是……” 枪声响起，中止了他后面所有威胁或求饶的话，在那一声爆鸣之后，整个医院都清静了。 几个彪形大汉全都吓得瘫坐在地上，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流下泪水，伏在地上向方项磕头赔罪，抢着诉说自己的无奈与无辜，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死人们的身上。 “是谁开车撞的人？”方项问。 其中三个立刻指向了一人。 枪声再起一响，然后是尸体撞在地上的声音。 方项望向前台，在台后，两个负责接待的小护士已经吓得站不起来。 “抱歉。”他说，“我下手重了些，弄了一地脏东西，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这里是医院，我得确保没人能救活他们才行。” 说完他就来到处置室门对面的长椅中坐下，冲着那扇半掩的门扉内惊恐躲避的医生和护士说：“麻烦你们用心治她的伤。谢谢。” 屋里立刻响起了慌乱忙碌的声音，接着有人吼：“别慢手慢脚的！快去拿最好的药！” 第93章 MP5 走廊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但却没人敢来收拾。 那些尸体就这样倒在一开始倒下的地方，慢慢地变得冰冷僵硬。 有人来看病，但一进大门就被那一地尸体吓跑了。 那三个大汉早被方项赶跑，让他们去向凌原报信，而方项则安静地坐在走廊中的长椅上，闭目养神，沉稳呼吸。 杀戮并没能让他心中的负面情绪完全消失，但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厮杀中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因为自己很可能要同时面对数位变异者的攻击。 他强迫自己忘掉一切，再一次进入了那种物我两忘的状态中。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生出了一丝感觉——超呼吸再次进化了，武轮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他睁开眼睛，抬起左手唤出武轮，发现这轮盘现在已经分裂成了三等分。三块区域逞“品”字型排列，下方两个是他熟悉的刀与手枪，而上方一块则出现了冲锋枪的图案。 那个图案方项很熟悉，因为常能在游戏和影视中看到，所以他很清楚它的大名——HKMP5冲锋枪。 这把枪是冲锋枪界的顶流，在全球冲锋枪排名中位列榜首。如果说AK47是步枪之王，那么MP5就是冲锋枪之王。 作为一个男生，方项年少时对于武器也曾很感兴趣，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一些常识总是知道的。 冲锋枪和自动步枪都是连续发射型的武器，看起来好像差不多，其实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枪械。自动步枪可以说是能连续发射的步枪，而冲锋枪有点像能连续发射子弹的手枪。 自动步枪使用的是威力更大的步枪弹，而冲锋枪使用的则是手枪子弹。所以从威力上来说它要远小于步枪，而就射程来说它也远不如步枪。 像这把MP5有效射程是200米，比步枪之王AK47少了整整100米。 但它胜在射速快——每分钟800发的速度，又完胜了每分钟600发的AK47。 威力小后坐力就小，方项甚至听说使用MP5射击时肩膀几乎感受不到多少压力，普通人操起来就可以任性连射，力气大的人甚至可以用单手射击。 所以，步枪更多地被装备在需要远距离作战的军队中，而冲锋枪则更多被装备在需要短距离作战的特警或警队之中。 如果是在荒野中，MP5明显干不过自动步枪，但这里是社区，是巷战地形，它的射速、它的便携、它的短小，就都成了优势。 还不错。倒挺应眼前的景。 方项伸出右手抓去，一支乌黑锃亮的致命武器就出现在他手中。 握着这把总重量不过两公斤多些的枪，方项有种在把玩玩具的感觉。 而在片刻之后，这支枪上就传来了一股类似电流的东西，让方项瞬间脑子一麻。 一麻之后，关于这支枪的一切就都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速度、威力、特性……他仿佛是一个使用这枪多年的老手，完全可以将这支枪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他检查武轮，发现这把冲锋枪的每日供弹配额是六个弹匣，即180发子弹。 加上沙漠之鹰的50发配额，一共是230发子弹。 应该……是够了吧？ 他轻轻抚摸着枪身，然后将这件凶恶的杀器收了起来，继续他的练习。 处置室里，医生战战兢兢地把门拉开一道缝，小心地说：“先生，小姑娘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谢谢你们。”方项睁开了眼睛，冲医生点了点头。 “我们给她上了全麻。”医生说，“按药量，她大概会睡上5个小时左右。这是为了给她伤口一定恢复的时间，让她醒来后不那么疼……” 方项再次道谢，请医生在这段时间里帮他照顾好女孩，医生连声说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对话结束，那扇门再次紧闭。方项则望向了医院大厅。 他不知道医生对女孩的精心照顾是不是出于职业道德，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败了甚至是死了，那他们就绝不会帮自己继续照顾她。 “不能死啊。”他轻声自语着，“家里也还有个姑娘在等着我呢……” 隔了好多条街的一处地方，凌原正坐在车内等消息。 远处有三个彪形大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丧家之犬。 在敞篷吉普车旁的道边，靠墙坐着一个沉默的光头男人。他穿着一件战术背心，身边有一把合金大斧倚墙而立，半圆形的斧身简直就像是一块门板。 见到那三个大汉接近，他立刻站了起来，两米多高的身形与那结实的肌肉使他对旁人充满了压迫感。 三个大汉急忙停步，连哭带叫着说：“不好了！蜘蛛先生和阔刀先生都死了！” “你们说什么？”光头大眼瞪圆了眼睛。 三个大汉吓得差点跪下。 “过来，仔细说清楚。”凌原转头扫了一眼，微微皱眉。 光头立刻让开，示意那三个大汉来到了车旁边。 三个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凌队，那个家伙是个怪物，两位先生都被他杀了！” 凌原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低声自语：“没想到原来不是用来凑数的啊！” 他阴沉着脸让三人仔细说说细节，三人抢着回答： “阔刀先生依您的命令，一开始就没留手，但那家伙竟然轻易挡下了阔刀先生的刀，然后……然后只是一刀就把阔刀先生给杀了！” “胡扯！”光头沉声怒斥，“阔刀是力量型的进化者，那家伙身为变异者，怎么能挡得住他一刀？” “是真的，是真的！”一个大汉哆嗦着说，“而且他那一刀太可怕了，直接将阔刀先生半个身子斩了下来，血当时就流了一地……” “难道他不是变异者？”凌原皱起了眉头。 “不可能。”他轻轻摇头，“左一明的眼光绝不会有错，既然是要考核，那当然……” 他思索片刻，问：“蜘蛛又是怎么死的？” “是被他一枪打死的！”一个大汉抢着说。 凌原一脸震惊：“他有枪？” “是的。”一个大汉说，“是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枪，一枪就打爆了蜘蛛先生的头。” “这就有意思了……”凌原微微眯眼。 “有枪……难道是哪家公司的叛逃员工？” 第94章 爬虫与隐者 当凌原沉思时，三个大汉一声也不敢吭。直至凌原再次开始发问，他们才抢着回答。 “他有没有展示出什么异能？” “这……好像没有吧？” “没有，他就是先用刀杀了阔刀先生，再用枪杀了蜘蛛先生。” 凌原再次沉默。 “你怎么看？”他转过头去问光头。 光头想也不想就说：“能挡下阔刀一击的只能是进化者。” “是啊。”凌原点头，“可先前在银行前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是他特意放回来传话的？”他转头问三个大汉。 大汉们急忙点头：“他让我们告诉您，他在医院等着您。” “有趣！”凌原目光放凶光，“这是要以我侄子为人质，想逼我和他谈判？太天真了！” 三个大汉目光游移，但最终还是不敢不说实话，战战兢兢地说： “凌队，其实……他手里没有人质。” “凌哥……也被他杀了！” 凌原怔了片刻，然后问：“你们说什么？我侄子怎么了？” “被……被他杀了！”大汉们惊恐地回答。 凶暴的光几乎从眼中炸开，凌原猛地抓住了车门，手上青筋暴起，生生将坚实的钣金捏出凹痕。 这样的力量当然无法与进化者相比，但在普通人中却绝对算得上强悍至极。 听着车门钣金发出的吱呀呻吟，三个大汉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抢着诉说方项的残忍与强大，声泪俱下地怀念着凌哥。 凌原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他们，许久之后对光头沉声说：“让所有人都过来！” 医院中，方项没再练习超呼吸，而是打量着前厅与走廊。 与变异者交手，最麻烦的是你永远不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力量，完全猜不到对方会有怎样的攻击手段。 但他并不怕这些，因为他知道，耳边的呢喃会随时提醒他应该注意些什么，危险又会出现在哪里。 否则，只凭他超人的体格和手中的枪械，根本没办法一路走到现在。 但什么也不想，只听凭呢喃的指引也不对，这样自己就会慢慢习惯于听魔王之令行事，彻底失去自己的思考与判断。所以他还是要考虑对方会采取什么战术，会如何进攻，就算推测是错的，起码也能从错误中总结出一定的经验。 不久外面有车子的声音响起，方项知道他们来了。 敞篷吉普停在了医院大门前方远处，凌原面色冰冷地坐在主驾驶位，副驾驶位坐着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后排座上坐着一个木讷的消瘦少年和一个身材修长的大眼睛女人。 女人的眼睛太大了，给人一种始终在努力瞪着的感觉，显得很有些诡异。 吉普后面后面跟着一辆大型越野车，光头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三个进化者。 “杀人的事交给巫婆。隐者和爬虫去取样。”凌原沉声说。 失去了亲侄子的愤怒并没能使他失去冷静，在面对战斗时，他依然保持着理智，制定出能让己方轻松取胜的战术。 消瘦少年和大眼睛女人下了车，老婆婆小声叮嘱：“收集所有落发或血，我来比对。你们别靠近他。” 大眼睛女人看着她，不屑地一笑：“不要小看我们啊。” 她和少年手拉着手向医院大门走去，上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如果有人盯着那影子看，就会发现它正在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 影子是不会消失的，消失的只能是遮挡了阳光而创造出影子的实体。 变淡的其实是消瘦少年和大眼睛女人，当他们走到医院大门近处时，两人彻底消失不见，就仿佛他们在空气中彻底湮灭了一样。 那是名为“隐者”的少年的力量，可以将自己以及与自己接触者隐身。这种隐身隐去的不仅是实体的形象，甚至还能消去他们的声音和体味。 但他们毕竟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这种隐身难免会有破绽——他们会在地面上留下脚印，让细心的人发现端倪。 所以隐者才和爬虫组成了一组。 大眼睛的爬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她的异能只是能像虫子一样四处爬行，不管那是垂直的墙面还是与地面平行的天棚，也不管那平面是粗糙的岩石还是光滑的玻璃。 他们来到医院大门内，绕着那五具尸体仔细观察了一阵，在不碰触尸体的情况下检查他们的伤口，确定他们的死因。 “都是脑袋中枪。”爬虫说，“这说明这人枪法很好。” “那也要看得到才瞄得着。”隐者说。 两人大大方方地走到了走廊口，望向了走廊中坐在长椅上的方项。 在他们和方项中间的地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还有一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两人望向昔日的战友，看到他那流了一地的内脏，脸色微微变得白了些。 “听说只是一刀就杀了阔刀。”爬虫说。“这人太可怕了。” “要杀吗？”隐者眼睛放光。 “队长只让我们来为巫婆取样。”爬虫说。 “可是……”隐者木讷地说：“这是一件很大的功劳，为什么要让给巫婆？我们又不是她的下属。” “说得也是啊。”爬虫笑了。 她即使在笑时，那对大眼睛也是瞪得滚圆，所以让她的笑容显得极为诡异。 她将隐者背在了背上，缓步走向右手边的墙壁，然后趴在墙上移动起来。她就像是只巨大的人形虫子，轻巧地爬在墙上，再一路来到天棚上，背着隐者快速爬行，来到方项头顶。 “要来那招从天而降的刀法吗？”爬虫问隐者。 隐者双腿盘住爬虫的腰，一只手搂住爬虫，一只手从腰后拔出锋利的尖刀，目光锁定方项的颈侧。 “让我们送他归西吧。”隐者点头说。 爬虫笑了：“他死前最后的想法一定会是‘我怎么突然就死了’？” 然后她放开了自己的力量，任由自己变成自由落地向着地面坠去。 隐者握紧了刀，依靠地心引力带来的速度，一刀狠狠向着方项的颈动脉处划去。 他与隐者都是体格单薄的非战斗型，所以即使他们用刀偷袭，也无法像那些体格强悍的人一样，可以直接扎心杀人或斩首取命。 但人体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些地方强大无比，有些地方轻轻一划，人就会一命归西。 所以他只要用很小的力量，划开对方颈侧的大动脉，就能看到血像喷泉一样喷出，然后在短短十几秒内，强大的对手就会倒在血泊中失去力量。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脸色苍白地失去生命。 那是他最喜欢看的场面。 第95章 凌原的肉瘤 隐者和爬虫向来不认为自己弱。 虽然他们扛不动一袋米或面，跑上几分钟就会气喘吁吁，但他们依然认为自己是强者。 因为就算最强大的进化者，最厉害的变异者，也根本防备不了他们的偷袭。他们可以用各种方法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然后轻轻挥一挥尖刀，就取走对方的性命。 所以他们觉得这一次也一定会如此。 不过在下落过程中，在那短短的刹那里，隐者突然发现自己的目标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不由生出一瞬间的迟疑。 这瞬间的迟疑其实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可当他毫无阻滞地手起刀落时，却发现自己失去了目标。 不等他和爬虫落下，一把带着清冷寒光的曲刃刀就划过了爬虫的头，斜着将她的脑袋一分为二，带着整张脸和大半个后脑的一半飞出去撞到墙上，涂了半墙的腥红，少了半个脑袋的身子瞬间瘫软，重重砸在地上。 隐者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年，虽然爬虫体重不足四十公斤，但对他来说仍是一个足以造成伤害的负担。 他重重摔在医院的水泥地面上，被身上那将近四十公斤的重量砸断了好几根胸骨，摔肿了后脑勺，撞破了鼻子，撞松了牙齿，尾巴骨那里也是一阵剧痛，好像断了。 剧痛令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惨叫，异能也因此而失控消退。 耳边的呢喃渐渐消失，方项看着这对突然从天而降的刺客，暗叫了声好险。 如果换成别人，即使体格比自己更为强大，又拥有着更多更强的武器，在这样的偷袭面前恐怕也只有饮恨而终一种结局。 曲刃刀对准女人残尸胸口的位置狠狠刺落，穿透了女尸胸膛之后，没入了少年的胸膛，再狠狠一划。 少年全身抽搐，拼命挣扎了几下后四肢松软，瘫倒不动。 死时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如爬虫的眼。 死前他心里想的正是爬虫先前所说的——我怎么突然就死了？ 甩去了曲刃刀上的血迹，方项收刀入武轮，再次在长椅中坐了下来。 目前来看，这条走廊是最有利于他的地形。敌人如果不进医院就看不见他，无法针对他的位置布置战术，但敌人如果进来他又会第一时间发现，可以及时做出任何反应。 走廊两边都是房间，他更可以随机应变转移阵地。这些房间的窗子更是他逃出医院的通道。 虽然它们同样也是敌人进攻的入口，不过此时正是春末，天气虽然不冷但也没达到热得需要开窗的程度。所以敌人如果想要进攻，就要破窗而入，声音就会将他们的意图与位置暴露给方项。 所以在这里打防守战，远比跑到门口举枪扫射要把握得多。因此他只是等着，平心静气地等着。 大门外的车子里，凌原也在耐心地等着，但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那对组合出来，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是死了吗？”他轻声自语。 “不可能吧。”身旁的老婆婆微笑着说，“单独的隐者和单独的爬虫都有弱点，但两人组合在一起就是无敌的存在。没人能发现他们，就没人能伤害得了他们。” “如果他们贸然出手呢？”凌原问。 老婆婆面容一僵：“即使是那样，应该也没有危险，毕竟对方发现了不他们，也就……”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含糊了。 “我去吧。”光头这时开口。 凌原摇头：“他有枪。” 光头咧嘴笑了：“枪又不是万能的。” 那三个进化者缓步向前，站到他身后，仿佛告诉队长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他们真的死了，我就已经失去了四个部下。”凌原说，“我不能重蹈第三队的覆辙。斩铁，我们打配合。” “明白！”代号斩铁的光头一点头，到越野车后备箱中取出了那柄门板大斧。 三个进化者则取出了三只箭壶背在背后，各拎着一张强弓站到斩铁身后。 见他们已经准备好，凌原抬起手，按了按自己左颊肉瘤中最下方的那个。 随着噗地一声轻响，那个肉瘤立刻瘪了下去，而车周围则出现了十道扭曲的气流，十头白色的异兽随着气流而现出身形，发出一阵阵低鸣。 它们有着修长但强健的身躯，锋利如刀的脚爪，如同刀子一般的尖牙，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属于顶级猎杀者的凶光。 凌原抬手向前一指，十头异兽就立刻飞奔而去。 斩铁提着大斧沉默相随，奔行起来的速度竟然丝毫不输于那些异兽。三个进化者提弓飞奔，同时从背后箭壶中抽出利箭，搭上弓弦。 医院内，方项猛转头望向大厅。 十头异兽先后冲进了大门，巨大的身形将门框撞碎，一时碎水泥与砖块乱飞。 社区里竟然会出现异兽，而且数量还这么多，让方项一时有些意外。他不清楚这些异兽的实力，为了确保稳妥，他选择了用枪。 沙漠之鹰出现在手中，他双手举枪沉稳射击，枪枪爆头，转眼之间就连杀了七头异兽。 这也让他大至了解到了这些异兽的实力，为不让对方完全掌握自己的底细，他并没有换弹匣，而是收枪取刀杀向了剩下的三头。 枪声终于也暴露了他的位置，三个提弓的进化者紧随着这些异兽冲入大厅，对着走廊拉满了弓。 三道利箭飞掠而出，穿过了异兽的空隙，准确地向方项射来。 但他们三人现身之时，方项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立刻移动身形，在他们射出利箭的同时移到一头异兽正对面，利用异兽的身体形成遮掩。 他进步向前，一刀劈开了异兽半个脑袋，随后将曲刃刀掷出，狠狠劈入另一头异兽的脑袋，随后闪电般地抬手从武轮中取出了MP5。 能远攻的敌人，永远是最大的威胁，方项本想将MP5留为自己最后的底牌，但现在果断地决定不再隐藏实力。 因为那样太危险了。 枪火连闪中，冲锋枪开始咆哮，以每秒十三发的可怕速度将密集的弹雨送向了走廊那头的敌人。三个进化者还来不及将弓拉落，就已经被弹雨射成了筛子。 这时最后一头异兽扑了过来，被方项左手一拳重重砸在头侧，狠狠撞在一边的墙上。 它的头骨尽碎，脑子被巨力砸烂大半，直接死了。 第96章 枪吼 斩铁提着巨斧立于医院走廊另一端的墙角后，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随着异兽与部下一起冲入大厅，而是停在了门边。当方项因为枪声而暴露了位置时，他立刻冲向了医院另一边，借着医院内的纷乱响动撞破窗子跃入医院内部，打算从走廊另一头攻过去，从而对方项形成包夹。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闪烁不停的枪火，以及变成筛子倒下的部下。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立刻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他看到方项只用一拳就将队长放出的异兽打爆了脑袋，于是他立刻选择了隐藏身形，而不是冒险冲锋。 走廊中，方项按下弹匣释放键，任由长弹匣向地上掉落。 因为觉醒了武器自动回收的能力，现在他换弹匣时更方便了，直接释放就好，反正只要心念一动，掉在地上的弹匣就会自动收回武轮。 他只需要快速将新弹匣推进枪身就好。 他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守护着那间处置室。 先前送女孩进入时他看过了，处置室因为有无影灯的缘故，所以没有窗。他不必担心会有人从外面杀进这间屋子伤人，只要他一直守在屋门前，女孩就会是安全的。 耳边有呢喃声在响，轻而缓，吸引他回头去看。 他没看。因为从呢喃对自己影响程度的大小上，他就能分辨出后方那人对自己的威胁不大，甚至几乎等于无。 他只是默默地准备好武器，将打空了的沙漠之鹰也取出来换好了弹匣，然后将之别在腰间。 医院外的敞篷车里，凌原瞪大了眼睛。 他的异能就是左脸上的三个肉瘤，那等于是三个生物冬眠仓，可以存放许多被他收服驯化的异兽，在他需要时为他而战。 三个肉瘤中所存异兽的等级与肉瘤在他脸上的排位对等，第三个肉瘤中这十头异兽是实力最弱但数量却最多的。 所谓的弱，也只是对比其他两个肉瘤中的异兽而言，对一般的进化者来说，这十头异兽就是地狱、就是深渊。他本以为凭着数量优势，再与斩铁等四位进化者配合，一定能打方项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取下他的性命，但没想到快确实是快，但被取了命的却不是方项。 异兽与他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心灵联系，所以当它们死绝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那是心痛的感觉。 虽然它们在凌原的兽兵中排名最低，但之上两个等级的异兽因为太过强大而很少被召唤，所以它们反而是凌原最常依仗的力量。因为经常召唤，所以感情也最深。 “这王八蛋竟然……有冲锋枪！？”凌原咬牙切齿。 旁边的老婆婆一脸愕然，谨慎地问：“进去的都死了？” “斩铁应该没动手。”凌原算了算时间，觉得斩铁在到达位置时，战斗应该已经结束。 斩铁这人日常行事时头脑虽一般，但战斗时极为精明，绝不会轻易去送死。 “队长，我只要他一点点的组织。”老婆婆说，“一根头发或一滴血……” “不必了。”凌原摇头，推开车门走下车去。 他抬手轻轻地按下了左脸上另外两个肉瘤，于是他身前立刻出现了四道扭曲的气流。 在他身后，也有一道更大的扭曲气流在慢慢成型。 身前四道扭曲气流动荡了数秒后，就有四头高大的异兽在其中显出身形。这些异兽有一人高，体长四米有余，全身无毛，强健的肌肉暴露在外，如刀的爪子轻轻一动，就将水泥地面抓出了一道道深沟。 它们一出现就老实地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 凌原背后那道扭曲气流不住旋转，最后化成了一个直径四米的气流漩涡，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其中慢慢显化成形。 那是一头将近四米高的异兽，全身长满了黑色的骨甲，粗壮的四肢如同铁柱，鼻子里喷出灼热的气息，仿佛是一辆重型的坦克。 它出现后，那四头利爪异兽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老婆婆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喃喃自语：“需要这样吗？” 她望向了医院大门，对里面那个坚守不出的年轻人越发感到好奇。 那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竟然凭一己之力，让第四探荒队几至灭队，让如此强悍的队长使出了全力？ 她的手突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她低头看着那只手，心越来越沉。 因为她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去吧。”凌原沉声说着，抬手指向了医院。 “把里面的人撕碎，吃光！” 一声令下，那四头利爪异兽立刻站了起来，无声地向前疾奔而去。 骨甲异兽这时蹲伏下来，让凌原可以顺着它头颈形成的斜坡一路走到它的背上，然后伏在其上。 “上！”凌原厉喝一声，骨甲异兽猛地喷出一道灼热的气流，狂奔向前。 它每一步都会踏碎一块水泥地面，巨大的脚步声震动地面，让无数小石子弹飞空中。 医院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这可怕的声音，一时心惊胆战。胆大的人悄悄从窗口探出头去看，立刻就被吓得面无人色，全身发软。 走廊那一端，斩铁露出了笑容。 队长亲自出手，而且还出了全力，那这一仗岂有不胜之理？ 他握紧了大斧，慢慢地走出转角，立在走廊这头望着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走廊另一头的方项，微微躬下了身子。 低吼与咆哮声中，四头异兽冲入了医院的大门，向着走廊冲中来。 对它们来说，这条走廊太狭窄了，所以它们无法一拥而上，只能一只接一只鱼贯冲杀过来。 这再次证明方项的选择没错，这里确实是对他最有利的地形。 看着异兽，他快速思索：社区里不可能有这么多、这么强的异兽，所以这应该是对方中某人的能力。 是召唤吗？ 那你还能召唤多少异兽呢？ 方项沉着举枪，扣动扳机，MP5的鸣叫在走廊中回荡反弹，形成比兽吼还要可怕的吼声，十二发子弹分成四波飞射向前，击中了最前边的利爪异兽。 方项并没有扣住扳机不动，那样虽然能得到最高的射速，但枪会因为连射而失去准头。他使用的是三连发点射。 四组三连发全部打在了异兽的头上，这强悍的家伙直至最后一组子弹没入头颅，才哀叫着扑倒在地。 这证明这四头异兽的实力很强，恐怕一头就能团灭方才那十头。 只可惜在现代武器面前，它们的强悍毫无用武之地。 第97章 巫婆 旧文明时代的电影中常会出现这样的剧情： 恶兽冲来，士兵们的子弹对它们丝毫不起作用，于是在惊恐中被它们痛快地屠杀。而主角被逼进狭窄空间里，面对它们伸进来的脑袋时，却能一刀将其刺穿。 这纯是鬼扯。 以人力运刀能斩断或刺穿的，子弹肯定能轻易击穿——哪怕是威力最小的子弹。 人类因为枪的出现才彻底奠定了生物界霸主的地位，更因为枪的出现才大批大批地死去，所以枪的强大无庸置疑。电影是为了剧情需要才故意弱化了枪支的威力，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一种很可笑的小玩具。 所以电影中的人类军队在怪兽面前、在外星人面前，甚至在一些普通野兽面前，才显得如此孱弱。 可事实绝非如此。 凌原的这四头利爪异兽，爪子能破开水泥砖石，将类似阔刀那样的进化者轻易撕成碎片，实力极为强悍，但也只是能挺到了MP5的第四轮点射而已。 第一头利爪异兽倒下，它的尸体就成了后来者的阻碍。但这些家伙个头虽大，行动却极为灵活，第二头异兽一跃就跳过了同伴的尸体，速度几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可等着它的是MP5的枪吼。 这次方项有了经验，只用三轮点射就打烂了它的脑袋，在另两只异兽前进的路上成功地又添一障碍。 这一幕看得走廊那头的斩铁眼睛发直。 他在书中看到过关于枪械的描述，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枪的传闻，但他总觉得言过其实。 一件这么小的武器，不过就是进化版的弓弩而已，能有多强？ 此刻，凌原队长用他第二阶兽兵的死亡，间接向他展示了枪的威力，让斩铁冷汗直流。 先前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会选择这种不利于移动的地形作战，现在他才明白这并不是愚蠢，而是智慧。 他咬了咬牙，借着枪声与前方异兽嘶吼的掩护，突然开始发力狂奔。 那柄巨斧被他举了起来，做好了借着疾奔向前的冲力与惯性，一击将对方劈成两半的准备。 方项没有回头，凭着耳边呢喃的提醒，用左手快速地拔出插在腰间的沙漠之鹰。 右手的MP5还在咆哮，以新的三组点射击碎了第三只利爪异兽的脑袋，左手则在同时快速甩向身后，向后方连续开火。 就算是枪神也要看到了目标才能瞄得准，但形势不允许方项回头，所以他只能凭着感觉与推测来射击。 这时，走廊的地形优势又发挥了作用——走廊就这么大，奔行而来者既然敢打近战，就一定是体型壮硕的进化者，而体型大，目标就大，更容易命中。 方项只要能用七发子弹笼住正常人类高度的区域，对方就必定中枪。 果然，方项的第一枪就击中了斩铁的右肩，第二枪打在他的腹部，第三枪是胸部。 接着因为斩铁倒地，所以其余四枪都打在了空处。 方项凭声音知道对方已经失去了威胁力，左手一扬将沙漠之鹰抛向空中，以武轮一扫将其收回，右手保持着精准射击的姿态，再次以三组点射杀死了最后一头利爪异兽。 灭掉四头凶暴的异兽，也不过用去了二十一发子弹，此时弹匣里还有九发子弹蓄势待发。 也就在这时，方项前方右侧的房间突然被狠狠撞碎，黑色的骨甲异兽从外面直接破墙而入，将走廊撞了个对穿。 那个位置正是最后一头利爪异兽尸体所在，骨甲异兽猛冲而过，踩踏了那具尸体，它转眼间就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烂肉。 只是奔行间的脚步，就能将强悍异兽的尸体踩碎，骨甲异兽之强可见一斑。 看着那尸体，方项快速地思索后就明白了——先前的四头异兽并不是被派来送死的，而是为了确定自己的位置。最后这头黑色的异兽，才是对方最后的底牌。 对方通过最后一头异兽的位置判断出了自己的位置，随后就从侧面发起了攻击，虽然落空，但在方才那一刹，对方一定已经重新确定了自己的准确位置，那么下一击…… 想到这里，方项立刻收枪冲入了处置室，抱起女孩夺门而出，同时大叫：“快跑！” 里面的医生和护士怔了十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向门口冲去，但就在这时，对面房间的墙壁已经被撞破，那恐怖的黑色巨兽奔驰而来，将墙壁、门与那几人一同撞成了一地碎片。 方项飞掠出医院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停在不远处的敞篷吉普车。 他疾奔向前，刚来到车边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那头骨甲异兽撞破墙壁冲了出来，晃了晃脑袋后，径直向着吉普车这边冲来。 方项本想开车离开，但现在却已经来不及发动车子了，只能抱着女孩跃过车子向旁边的过道跑去，如此，就能用这辆车挡那巨兽一下。 但就在这时，一个老婆婆突然从车那边站了起来，眼见方项跃过车子过来，吓得她惊叫中脚步纷乱，想躲却不知怎么躲，结果正好挡住了方项的落脚点。 方项被这老婆婆一挡立时摔倒，情急下只能将身子一缩，以求护住怀中的女孩，然后翻滚摔在地上。 老婆婆一脸的内疚，急忙过去搀扶方项，很是愧疚地问：“小伙子，没事吧？” “快跑！”眼见巨兽已经追了过来，方项一把猛地将老婆婆推开，然后跳起抱着女孩向远方跑去。 老婆婆被推了个跟头，但也脱离了危险区域。 她呵呵地笑着站了起来，根本不在乎那已经来到近前的巨兽，只是拿出一个兵人玩具，将刚刚顺手从方项头上拔下的一根头发缠在其上。 “你跑不掉啦！”她呵呵笑着，将兵人用力一扭。 远处，方项莫名其妙地就一个凌空翻身，把自己狠狠摔在了地上。 敞篷车边，奔驰的巨兽一个疾停，在离车子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止住了冲势。 巨兽背上的男人缓缓坐直了身子，老婆婆抬头冲他笑道：“队长，巫婆已将敌人擒获！” 凌原面色冰冷，看着倒在远处地上的年轻人，再回头看看那倒塌半边的医院，想到那里横陈着的那些尸体，心就有如刀绞般地痛。 “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他恨恨地说。 第98章 表象 方项这一摔摔得很重，一时有点眼前发黑。 他觉得很是奇怪——身体为什么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另外凭自己现在的体格，就算是从两三层楼上摔下来，恐怕也不至于摔得眼前发黑吧？ 奇怪！ 他想挣扎站起，想要先将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但却发现身体已经真的不听自己使唤了。 自己仿佛只是一道游魂，被困在了一个死去的身体里，虽然灵魂与身体融合在一处，但却无法发生共鸣，驱动不了这具已死的身体。 这也是对方的能力？ 就在这时，巫婆开始摆弄那个玩具兵，于是方项就突然跟着一起动了起来，直楞楞地站起，迈着奇怪的步伐走向了那辆车。 当他看清了老婆婆的动作后，瞬间就明白自己是中了招。 还是大意了。但谁又能在那么仓促的瞬间，对一个路边的老婆婆起疑心呢？ 方项努力地与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对抗，但却有力使不出来。 他仿佛是一个戴着VR头盔看电影的观众，极具临场感，但却没办法操纵电影的镜头视角，也没办法改变角色的动作。 巫婆脸上那种慈祥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森。 “年轻人，你很厉害呀，我的同伴被你杀了好多。”她冷冷地说。 凌原骑在骨甲异兽背上，抬手看了看表。 “现在时间是八点五十分。”他说，“如果你老实地在成万里那边呆着，现在应该正在坐车赶去议会。” 他放下手，恨恨地瞪着方项，问：“可你为什么不老实呆在那里？为什么非要出来做多余的事？” 方项无法回答。这具身体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他没有半点支配权——哪怕眨眼都不行。 他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偶，随着巫婆手中兵人的动作而动作。 他机械地走到车子旁边站住，巫婆则望向了凌原，问：“队长，要怎么玩呢？” “先把他的两条腿折断吧。”凌原说。 巫婆点头：“遵命！” 她手中的玩具兵人有着和人一样的关节，所以可以灵活地调整出任何人类能做的动作。又因为这些关切并没有活动幅度与角度限制，所以还能做出许多正常人类无法做到的动作。 比如小腿向前弯折九十度。 巫婆笑着握住兵人的右腿，慢慢向前方抬起，方项瞬间感觉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骨头也开始咯吱作响。 “你就要变成残疾人啦！”巫婆笑着说，“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招惹了我们呢？我真想解放你的嘴巴听一听你哭泣的哀号呀！” 她哈哈笑着，继续用力。 剧烈的痛楚令方项瞬间冷汗迸流。 他有着超人的体格，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武器，但这一切在此时都没有半点用处。强悍如他，却只能成为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具，被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折磨。 他再次体会到了末世的可怕和变异者的强大，可除了为自己的大意而自责外，却没有任何办法。 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昏死过去，眼前发黑的他踉跄几步，终于跪倒在地。 “这是终于承认自己的渺小了？”黑红世界里，魔王坐在宝座中看着方项，一脸戏谑。 喘息中，方项意识到自己又被魔王请进了他的宫殿。 他撑着地站了起来，摇头说：“我本来也没认为自己是伟大的存在。” “蝼蚁。”魔王笑着说。 “但我也从不认为我是蝼蚁。”方项说。 “不是蝼蚁又是什么？”魔王语带嘲讽，“你正被一个连蝼蚁都不如的东西折磨，眼看就要变成一具破烂玩具，却还在我面前坚持着那点可笑的自尊，这岂不是最可笑的笑话？” 方项沉默不语。 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自己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战的凶险，一直没有放松半分警惕，但在最后的最后，却还是因为从旧时代带回来的那种代表了高素质的下意识行为，将自己丢进了深渊。 “怎么不说话了？”魔王问。 “你先前曾说，‘所有的生命都是蝼蚁’。”方项问：“那么你呢？” 魔王没有回答。 方项盯着高高在上的他，忽然笑了：“你也是蝼蚁？” “所有的生命，都是蝼蚁。”魔王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低头看着方项，认真地说：“上次借给你的力量，为什么不用？” 方项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山坡上的那一夜。 那晚他遇见了小亮，也遇见了绿色的“人”群。在与“人”群的战斗中，他意外地觉醒了某种特殊的力量，强大而又残暴，凶悍而又凌厉。 当时他的指骨刺破了手指钻出皮肉，化成了可怕的利爪，轻易地就能将不死的绿色怪人抓得稀烂。 那之后他数次思索，总觉得那种暴烈的力量应该来自于魔王。 虽然超呼吸也来自于魔王，但方项还是不想从他这里获得更多的力量。不论是因为他的态度还是身份，方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他走得太近，不然恐怕会慢慢变成另一个他。 生而为人，总要有一些属于人的东西，才可以一直被称为人而活在这世上。否则虽生犹死，不过是行尸走肉，活着也毫无意义。 入魔可能是许多玄幻小说里极酷的事，但方项知道魔就是魔，恶就是恶。 玄幻小说里主人公入的也并不是魔，只是释放了全部暴力倾向，做到了对敌人绝对冷酷无情而已。 这一点他也能做到，但他并不是魔。 “你使用着我教给你的力量却又抵触成为我，这是不是很矛盾可笑，而且……虚伪？”魔王问。 “直觉告诉我不应跟你有更多瓜葛。”方项说，“但为了活下去，我又不得不接受你的赐予。这是我最大的矛盾。所谓虚伪是一边逢迎着你，一边却又厌恶着你。我直面你表达我的厌恶和疏离，这不是虚伪，这是坦诚。” 魔王笑了，拍着宝座的扶手大笑，然后问：“你不想接近我，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一位魔王。可谁对你说我是魔王了？我吗？” 方项一怔。 是啊，为什么自己自从梦中见到他起，就莫名其妙地认为他是魔王，理所当然地给他冠了这个称号？ 没有任何人告诉自己他的身份，他自己也从未说过。 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可以换一副面孔。”魔王说，“比如这样……” 刹那间黑与红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圣洁的白光。在白光中，方项面前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树，其上鸟语花香，生机昂然。 一对洁白的翅膀在枝叶间打开，身着白纱的女神挥舞着翅膀向他飞来，抬手送出点点神光如雨落在方项身上，如同祝福之力般令人温暖。 “人类如此执着于表象，有什么意义？” 女神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春雨春日阳光。 第99章 行走的杀器 看着圣洁的女神，方项一时怔住。 如果说有着冰冷的外表、邪异的笑容，支配着红与黑组成的世界者就是魔王，那么眼前一身圣洁的自然就是女神。 可到底什么是魔，什么又是神？ 不是应该看他们做了些什么吗？ 那么他们做了什么？ 魔王的笑声响起：“愚蠢，可笑，皆是蝼蚁！” 圣洁的世界刹那震碎，无边的黑与红将方项包围，一丝丝地渗入他的身体，缠绕他的灵魂。 他发出痛苦的吼叫，眼瞳黑暗之中绽放出一丝血红。他双手十指中骨节作响，变成锐利的尖爪刺破皮肉钻了出来。 四周黑与红全部消失，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风吹过他的脸颊。 面前，一脸得意的巫婆正在用力地弯折着那个兵人玩具，兵人的小腿已经向前弯成了九十度角，但她面前的方项却毫无变化。 不，不是毫无变化，凌原就清楚地看到了方项十指滴落的血，以及那些造成他手指流血的尖锐骨刺。 这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凌原只觉得毛骨悚然。 巫婆的目光却只集中在方项的腿上，一脸惊愕地自语：“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失灵啊！” 她抬手又去扳另一条腿，将兵人的小腿向前弯折九十度，抬头再看，却发现对面年轻人的腿还是毫无变化。 “这不可能……”她愕然抬头，目光与年轻人的目光相撞，突然就看到了一道无边的黑暗。 黑暗深处有一抹红，如同血光，如同灾厄。 巫婆的眼睛瞬间瞪大，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丢开兵人发出尖叫，转身就跑。 她只想远远逃开，逃到一个没有这可怕眼睛的地方躲起来。 但她刚来得及转身，一只骨甲如刀的手就抓住了她的脑袋，随着那只手用力收缩五指，她的头骨整个爆碎开来，血与脑浆飞溅四方。 失去半个头的尸体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红白两色自伤处四下流淌。 方项望向了车后面的黑色异兽，目光平静。 骨甲异兽漠然与他对视。在它看来，对面不过是一个渺小的人类，它只需要轻轻一顶，那人就会四分五裂，变成一地碎尸。 但这需要主人的同意，所以它并没有动，只是不断喷着热气发出低吼，仿佛在催促主人。 凌原没有胡乱下令。他看着方项，震撼中只觉得不可思议。 巫婆的力量当然也有弱点，身为队长，他对此极为了解。 但眼前的年轻人显然是第一次遇到巫婆，所以才会将她当成普通的老婆婆而被她轻易取到了样本。 那他怎么能瞬间破解了巫婆的能力？ 还有……他的枪呢？ 凌原在疑惑中突然醒悟，意识到自己的队伍其实已经被眼前的年轻人团灭了。 团灭…… 第三探荒队的覆辙…… 他陡然一惊，心底升起一丝惊骇：会不会第三探荒队的惨剧也是他…… 在他做着种种思考时，方项已经动了起来，他向着骨甲异兽冲来，一跃掠过了敞篷吉普车，如刀的手指抓向骨甲异兽的头部。 骨甲异兽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屑，显然没有将这只指爪锋利的人类手掌放在眼里。 “反击！”凌原下意识地发布了命令。 他觉得不论方项如何神秘，如何神奇，都是血肉之躯。而人类的血肉之躯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强过战车般的异兽。 骨甲异兽眼里绽起凶暴的光，猛地用力迎着方项的手而去，狠狠地撞向面前那小小的人类。 方项沉默不语，锋利的手指抓在骨甲异兽鼻部上端的骨甲上，轻易地抓碎了那厚实的骨质铠甲，生生从它头上抓下了一大块血肉。 剧烈的痛苦让骨甲异兽仰头发出惨叫，但不及叫声中止，方项已经进步向前，抬手抓在骨甲异兽颈下。 那里的骨甲再次轻易碎裂散落，被方项掏下一大块血肉。 痛苦与恐惧瞬间将骨甲异兽支配，它再不顾什么主人的命令，转身就跑。 方项一掠向前，右手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一般，轻易地刺穿了它后腿的骨甲，一路向前，刺断了它坚实的大腿骨后，猛地将手臂往回一拉。 大半条粗壮的腿就这么被方项撕开，鲜血喷洒而出，异兽巨大的身体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将背上的主人摔出老远。 凄厉的鸣声响彻四方。 整条街上的人都早已被惊走，许多躲在屋里的人此时被这声音吓得瑟瑟发抖。 方项跳到了骨甲异兽的身上，一路走向它头脸处。 强悍的异兽在生死一线之际终于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它猛地一个翻身，想将这小小的人类压在身下，却不想对方的灵活远超它的想象。 方项一跃而起，直落到骨甲异兽的头部，落下时躬起身子，手先于足向下，狠狠地抓在骨甲异兽的眼部。 那里的骨甲再度碎裂，一颗大眼珠被方项生生挖了起来，血如喷泉而起，洒落方项一身一脸。 他浴血而立，目光中没有任何喜悲，只有一抹鲜红在悄悄地流动。 异兽终于怕了，它挣扎悲鸣着想要爬起逃走，但却被它眼中的渺小人类一爪抓破了头盖骨，生生挖去了半边脑子。 它全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不动了。 方项看了看手中的红与白，轻轻甩手，于是红白皆散去。 红白之物有些是异兽的——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 但也有些是他的——红的也是血，白的是指骨。 刺破手指皮肉的指骨，眼瞳黑暗中那一抹血红，让此刻的他可以拥有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他不自觉地使用最为残酷的方式进行着杀戮，但心里却是一片冷静。 他缓步走向远处的凌原，后者满脸惊恐地爬了起来，拼命逃向远方。 方项懒得去追，所以抬手唤出武轮，取出沙漠之鹰，一枪打断了凌原的右腿。 惨叫声中，凌原狠狠摔在地上，将脸抢成一片血肉模糊。 方项走过来用脚将他踢成面朝自己的姿势，用枪指着他的脑袋问：“把前因后果仔细跟我说说，让我看看自己的推理对了多少，又错了多少。有劳。” 看着方项，凌原全身发抖。 不是因为方项手中那可怕的武器，而是因为方项本人。 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简直比世上任何武器都更像武器。 所以，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行走的……杀器。 第100章 瞎眼混蛋 可怕的其实不是杀人时的残酷手段，而是使用残酷手段时还能做到心境无波，冷静如常。 所以方项是可怕的。 凌原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底牌，彻底输了。 所以他想，既然输了那么就认输好了，这样应该是可以全身而退。 毕竟他是一队之长，身份地位超然。 “我承认是我错了。”凌原说，“但我针对的不是你。我从侄子那里听到你的事后，立刻想到这是一个让第三探荒队销号的好机会，所以我才派了两个部下去针对你。要知道，考核这种事说不准的，万一代议长看中了你某些方面的特质，就算你考核失败他也会允许成万里收下你，那样我就没办法把第三探荒队的产业收过来。我也并不是想杀你，只是想……” “哦。”方项没兴趣听他再说下去，“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对方，认真地问：“可是老包一家呢？他们与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要杀他们？” “什……什么老包一家？”凌原怔住。 远处有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两辆车疯狂地在街上飞驰，转眼就到了近处。 最先跳下车的是成万里，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先是震惊，再是窃喜，然后假装焦急地大叫：“方先生，别冲动！” 后一辆车停稳，左一明在金丝眼镜秘书的陪伴下走出车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瞳孔微缩。 “怎么搞成这样？”秘书一脸骇然。 “住手。”左一明快步向前，皱眉问：“你都做了什么？” “与你们无关。”方项说。 他用左手指向了道边昏睡中的女孩，问凌原：“这个小姑娘什么地方惹到了你们，要被灭门？” “我不认识她啊！”凌原看了半天才一脸委屈地喊冤。 “行了，方先生。”成万里说，“你看，你把他最强的兽兵都给杀了，什么仇也都报……” 这时方项扣动了扳机，一枪爆了凌原的头。 这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包括成万里。 但坐在第一辆车驾驶位上的袁方只是挑了挑眼皮。 “呦呵。”他轻声感叹。 成万里是希望凌原被教训的，但也深知对方毕竟是一队之长，身份地位超然。教训教训也就算了，让他难以东山再起也就算了，但杀了的话…… 左一明的脸色沉了下来，问方项：“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知道。”方项点头，收枪。 眼看着那把大号的手枪消失在方项左掌光轮中，金丝眼镜秘书忍不住嘀咕：“这是什么能力？” 他再望向惨死的骨甲异兽，看来看去都看不出异兽的死与这把枪有什么关系。 大家伙断了一条腿，头部被击碎……这人是怎么办到的？他满心纳闷。 “你疯了吗？”成万里冲了过来，揪住方项的衣领。 方项轻轻推开他的手，然后走到路边将女孩抱了起来，走向成万里的车子。 “你要去哪里？”左一明冷冷地问。 “回去。”方项回答。 “回去哪里？”左一明追问。 “与你无关。”方项回答。 左一明的眼神渐渐变化：“无故杀人之后，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不是无故杀人。”方项认真地说，“我这是在报仇。” “报的什么仇啊？”成万里急了，“你刚到咱们社区，跟凌原都还不熟，能有什么仇？” 他凑过去小声说：“你杀光他们全队都没事，唯独不能动他啊！” 方项点头：“嗯，我确实把他们全队都杀了。” “什么？”成万里瞬间瞪大了眼睛。 “尸体都在医院里。”方项说。 “你……”成万里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说什么？”左一明追问，“你杀了第四探荒队全队？” “是的。”方项点头，“他们要来杀我，我自然得杀了他们，不然今后就太麻烦了。” 成万里在震惊之余，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干得漂亮。 但同时他又担忧起来，因为他知道左一明不是自己，更何况杀掉一支探荒队的队长这种事，实在太严重了。 “这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啊？”成万里急得要跳脚。 方项低头看着女孩，说：“凌原的侄子带人杀了这女孩全家，我得帮她讨个公道。” 成万里怔怔看着方项怀中的女孩，问方项：“这是你的什么人？” “不是我的什么人。”方项说。 “那她是什么人？”成万里问。 “一个乞讨的女孩。”方项说。 “你别告诉我你连她名字叫什么都还不知道！”成万里急了。 方项想了想，说：“嗯……确实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只知道别人称他父亲为老包，所以她可能是姓包。” 成万里崩溃了。 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就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乞丐，你小子就把第四探荒队给团灭了！？ 这时左一明向金丝眼镜秘书下了令，秘书立刻飞奔到医院中，不久后脸色铁青着跑了回来，点了点头：“确实都死了。” “可惜。”左一明摇头，冲方项说：“你杀害了本社区第四探荒队的队长及全体队员，依本社区法律，应该判处死刑。” “哦？”方项看着他。 “别啊！”成万里急忙转向左一明，“代议长，这事事出有因，是凌原他们灭人家满门在前……” “所以可以酌情减刑。”左一明说，“死刑应该可以免除，但终生监禁在所难免。” “代议长！”成万里凑过来，在他身边小声说：“您可想好了！他一个人就能毫发无损地团灭整个第四探荒队，这是何等战力？这样的人才，你要判他终生监禁？” “法律不容置疑。”左一明说，“否则制定它的意义何在？” “我同意。”听到这句话的方项点了点头。 “所以你打算束手就擒？”左一明问。 “不。”方项摇头，“如果法律能一视同仁，就不会有与帮派同流合污的治安官，也不会有仗着官方后台当街杀人的恶棍，那么之前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也用不着我来动私刑。所以……” 他看着左一明，毫不留情又极为认真地说：“你并不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公正的执法者，你只是一个瞎了眼的固执混蛋。许多时候败坏这个世界的并不是凌原和他手下那样的恶人，却恰恰是你这样瞎眼的混蛋。” 成万里捂脸，觉得方项是彻底疯了。 车里，袁方眼皮抬了起来，眼睛放光看着方项，自语道：“了不起。” 第101章 离城 左一明面色如常，并没被方项激怒。 “既然你不愿束手就擒，那么……”他说。 “慢着！”成万里一脸激动地打断了他，低声说：“代议长，您可想好了！我敢保证，您这话一出口，将要发生的就是一场灾难！” 他指向了医院：“第四队全灭！” 他指向了方项：“他毫发无损！” 他指向了建筑物鳞次栉比的社区：“如果打起，这里又会怎样？” 左一明望向了社区，似在思索什么。 这时方项打开车门，将女孩放到了车后排座上，冲袁方说：“劳驾，照看些。” “放心。”袁方点头。 方项不理左一明和成万里，径直走到了骨甲异兽的尸体前，抬手由头至脚轻轻抚摸了一遍，然后确定了一个位置。 “他在干什么？”金丝眼镜秘书一脸不解地问成万里。 “这个……”成万里当然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方项眼中绽出一丝血红，手部再度发生变化，轻易地破开了骨甲异兽腹侧的骨甲，从它的肚子里掏出一枚带着淡淡光芒的银丸。 因为方项背对着众人，所以他们并没看清方项的变化，但那骨甲被抓碎的声音，他们却听得清清楚楚。 金丝眼镜秘书微微一颤：“他能徒手破开兽甲！？” “所以您看！”成万里急忙趁机对左一明说，“不能跟他用强啊！” “规矩不能坏，法律不可亵渎。”左一明说。 在两人你来我往时，方项背对着众人，将那枚银丸吞了下去。 入腹一阵温暖，接着有热流四散开来，又全部集中于一处，融到了他左手掌中。他唤出武轮，发现它又发生了变化，分裂成了四份。 那件新武器的图标很是简单，但有时越简单的东西就越强大。 方项满意地收起了武轮，转身走到成万里身边，说：“我要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不会少！”成万里急忙点头。 “我还要一辆车。”方项指了指袁方开的这辆车，“就它吧，至少我熟悉。” “行！”成万里点头，然后怔住：“你要车干嘛？” “回家。”方项说。 说完他走向异兽的尸体，拾起了骨甲异兽被他撕掉的那半条腿，走过来丢进了后备箱。 袁方二话不说下了车，对他说：“给你了。” 方项冲他笑了笑，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慢着！”成万里急忙拦住他，“方先生，你不能走！” “我有事急着办。而且……”方项说，“这里让我感到失望，我不想留在这种地方。我觉得可能还是荒原简单些。我喜欢简单的东西。” 说着他上了车，发动车子就此远去。 成万里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车子，然后瞪着袁方问：“你为什么不阻止？” 袁方不说话，只低垂着眼皮。 “也许这也是一种好的结果。”左一明说。 他看着破损的医院，以及近处的那些尸体，再转头望向了远去的越野车，轻轻摇头：“确实是有些可惜。” 成万里一脸的气急败坏。 方项开着车一路来到了第三探荒队总部，门房老赵立刻给他开了门，见车里只有他和一个陌生女孩，忍不住问：“先生和袁方呢？” “他们一会儿就回来。”方项说。 没等他下车，两个姑娘就从楼里跑了出来，到了车前苗灵灵焦急地问：“你去哪儿了？成先生都快急死了……” 李芽儿看着方项大衣上和血迹，以及他那冷淡的平静表情，却隐约猜到了什么，问：“咱们是要走了吗？” “嗯。”方项点头，“有什么要带的吗？” 苗灵灵呆住：“走？去哪里？” 李芽儿转身跑进了楼里，不一会儿拿着那副纸牌跑了回来，上了车。 “这是谁？”她看着后座昏睡的女孩问。 “一个小姑娘。”方项说。 “哦。”李芽儿应了一声就没再问，只是看着女孩双腕上的绷带与血迹，若有所思。 “什么小姑娘啊？”苗灵灵好奇而又警惕地问。 “上车吧。”方项催促。 苗灵灵满心疑惑地上了车，因为后面有横躺着的女孩，所以她很高兴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坐好后问方项。 但方项并没有心情解释这些，只是发动车子驶离了大院，再顺着记忆中的来时路一路来到了社区城门处。 入城需要检查，但出城并没这么麻烦。更何况守门者认识这辆车，知道它属于第三探荒队，所以立刻开门放行。 越野车一路飞驰而去，方项始终沉默不语。苗灵灵满心的不解，时不时就试探着问上一两句，得到的只是方项随口的应付。 李芽儿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后面照顾着昏睡的女孩。 为怕女孩在颠簸中受伤，方项尽量选好道开，而且车速也不快，如此，路上的用时就比先前来时多了许多。 天将黑的时候，方项把车停在了一处避风的山谷里，从后备箱中取出帐篷扎营。 这时李芽儿在车里说：“方项，她醒了。” 方项丢下帐篷拉开车门，见女孩正皱着眉头发出呻吟，眼睛也在眼皮下不住地动。 方项摸了摸，发现她有些发烧，但好在烧得不严重，知道这是她的免疫系统正在消杀从伤口入侵的细菌，属于正常现象。 “不用怕，没事的。”他轻轻拍着女孩的背，低声说：“我会治好你，让你的手和从前一样灵活，甚至……更灵活。” “她的手怎么了？”苗灵灵凑过来好奇地问。 方项不想回答，只是轻轻拍着女孩，借着麻药的余力哄着她再次睡着。 “明天她醒来后一定会很疼。”方项对李芽儿说。“我不大擅长哄人，你帮我照顾照顾她。” “知道了。”李芽儿点头。 “哄人我很擅长的。”苗灵灵自告奋勇，“交给我吧！” 方项没说什么，只是过去支好了帐篷，让两个女生进去后，自己钻进车里放倒后座，和那条异兽断腿一起睡了。 梦里，他拉着女孩的手来到一面山坡上，女孩借着月色拿起画笔，为幸福的一家人画了一张合家欢。 第102章 包包 天刚亮，方项就离开了车子。 听到外面的动静，李芽儿钻出了帐篷。 “她怎么样？”方项问。 “天不亮就醒了。”李芽儿说，“是疼醒的。” “我去帮她上些药。”方项说。 进了帐篷，发现苗灵灵还在睡，女孩则抱着双腿坐在帐篷一角，脸色很难看。 见到方项，女孩红着的眼眶里立刻涌出泪水，问：“先生，我妈妈呢？” 方项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过去抱起她来到外面，对她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女孩点头又摇头，问：“我妈妈呢？” “包包，我们先上药吧。”李芽儿轻声说。 “她叫包包？”方项问。 李芽儿点头，小声说：“原来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包包，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方项说。 人总得面对残酷的事实，而且在这人命如蚁的年代里，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坚强。所以方项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 他知道女孩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隐瞒着不说其实是另一种折磨。他宁愿她短痛一场，学会坚强。 “我爸爸，我弟弟……”包包声音颤抖，小身子也抖得极厉害。 “都不在了。”方项说。 包包大哭了起来，很快在哭声中昏厥。 苗灵灵被这哭声惊醒，出来后小心地问：“她没事吧？” 方项不知如何回答。 “正好趁这机会上药。”他让李芽儿帮自己把包包腕上的绷带拆掉，苗灵灵急忙过来帮忙。 方项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刀伤药，为包包在伤口上涂了一层，然后重新包扎。 “她在发烧。”苗灵灵摸着包包的头说。 “我们得快些赶路。”方项在李芽儿帮忙下给包包灌了一些消炎镇痛的药后。 他走得太仓促了，没到医院里去取些消毒药水和新绷带，所以只能用自己之前配的药和旧绷带凑合。 “这样恐怕坚持不到家里。”苗灵灵担忧地说。 “不用坚持到家。”方项说，“只要能尽快赶到那座山就好。” 苗灵灵一怔：什么山？ 李芽儿眼睛却一亮：“我说你为什么带着一条异兽腿呢！那咱们快上路吧！” “不吃饭啦？”苗灵灵问。 “边走边吃。”方项说着将包包抱上了车。 李芽儿让苗灵灵帮着他收拾帐篷，自己则用最快的速度准备了简单的早饭——用车里的卡式炉热了几块红薯干粮。 收拾好后，一行人上车出发，李芽儿将薯干分给大家，几人一边赶路一边嚼着咽下。 确定包包已经没事，方项放心地加快了车速，越野车颠簸起伏着向前，越开越快。 李芽儿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还是因为担心包包所以忘了自己的难受，倒没再起什么反应。 中午的时候包包才醒，虽然还在发烧，但意识是清楚的，一醒来就默默地流眼泪。 苗灵灵想安慰却不知怎么安慰，李芽儿搂着她低声说着什么，说得女孩的眼泪越流越多。 苗灵灵看得急了：“你怎么越哄她越哭呢？” “都哭出来就好了。”李芽儿说。 “可别哭坏了。”苗灵灵嘀咕。 方项没有停车的打算，一气开到了夜里才找地方扎营。苗灵灵坐了一天的车累得不行，吃过了李芽儿煮的方便面后就进帐篷里睡了。 包包勉强地吃了些东西，坐在李芽儿升起的小篝火边，红着眼睛问方项：“我家里人到底都怎么了？” “那群欺负你的少年背后是第四探荒队的后勤组。”方项说，“他们怕我帮你们把抚慰金的事闹大，所以先放火烧了你家，再开车撞了你和你妈妈。” “我两个弟弟……”包包问。 她只能问出一半的话，后面那半句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仿佛说了，自己就将永远失去那两个可爱的弟弟。 “跟我一样——你家里只剩你一个人了。”方项说。 包包哭了，用无手的双臂抱着双腿坐在那里哭了很久。 “这件事都怪我。”方项说，“如果一开始我出手不那么重，那些少年就不会去找后勤组的人，你家也不会出事。” 包包哭了很久后哭不动了，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还有件事。”方项说，“他们撞伤你后……” “我知道。”包包说。 方项一时沉默。 简单的三个字却无比沉重。这说明当时包包是清醒的，完完全全地承受了双手被砍断的疼痛与恐惧。 “你别怕。”他说，“我能治好你的手。” 包包没有说话。 “还有……”方项说，“我已经为你报了仇。那些害你的人都死了。” “凌哥死了？”包包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方项点头：“凌哥，那个少年帮派的头目，那个带人来欺负你的小子，还有整个第四探荒队。” 包包愕然看着他，一时不大能领会他这些话的意思。 “好好休息。”方项说，“明天天亮我们就开始赶路，尽量早点赶到那里，治好你的把握就能更大些。” 李芽儿熄了篝火，拉着包包进了帐篷，照顾着她躺下。 “姐姐。”包包问李芽儿，“先生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放心。”李芽儿笑着抚摸她的头，“方项有一位好朋友，应该可以治好你的双手。说不定你这双手会比从前还有力气呢！” 包包看着自己被绷带缠绕的双腕，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天不亮李芽儿就起来了，来到外面才发现方项正在用卡式炉做饭。 “你起得真早。”李芽儿说，“我还怕会打扰你呢。” “她昨晚怎么样？”方项问。 “好多了。”李芽儿说，“她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我知道她手腕一定疼得厉害，但她都忍住了。只是睡着后她好像梦见了家里人，一直在哭。” 方项心里一阵难过。 “芽儿，你说社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问。 李芽儿想了想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地方，见到那么多神奇的物件。我觉得那是个神奇的地方，对我来说……是天堂。” “天堂吗？”方项喃喃自语。 “可也是地狱。”李芽儿说，“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一辈子呆在咱们的部族里，哪怕没有那些高楼，没有那些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又经常有兽群来骚扰，我也愿意。” “我们把包包带回部族，她会愿意吗？”方项问。 李芽儿笑笑：“那得问她啊！” 第103章 重组血肉 是的，对同一事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喜不喜欢终要问过当事人才行。 天亮时，李芽儿已经做好了早饭，招呼苗灵灵和包包起来吃了后，一行人便匆匆上路。 如此全力赶路，终于再次来到了那面山坡之下。而此时方项最担心的，却是小亮听了自己的话，带着家人离开了这里。 但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山顶上，他们看到了被重建的大屋。 屋子是由木石堆成的，有无数野藤缠在其上为其加固，所以房子虽然有点歪斜，但却极为坚固牢靠。 小亮正坐在山坡上听妈妈讲故事，亮爸站在一旁歪着脑袋跟着听，两只眼一时左右，一时上下。 “有客人来了。”亮妈转过头望向山坡。 小亮看到是方项，立刻跳了起来，兴奋地奔过去相迎：“大哥哥，你来啦？” 方项笑着过去跟他拥抱，问：“你们一家过得好吗？” “可好啦！”小亮开心地说，“爸爸回来后，妈妈每天都特别高兴，天天做好吃的给我们吃呢！” 关于小亮家的饮食，成万里在一路上没少跟方项唠叨，目的无非是不能光自己一个人恶心，方项他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那些被袁方又称为人又称为蛆的食材，把两个姑娘搞得脸色苍白，但方项听了却无所谓。 这连他自己也纳闷：我这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也太强了？ 所以一听这个，身后两个姑娘当时就受不了了，但他却没啥感觉。 “那就好。”他笑着指向身后：“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包包站在后面，小脸因为身体还在发烧，所以显得很红。 小亮惊讶地看着这个手腕缠绷带的小姑娘，问方项：“她怎么了？” “有人砍掉了她的双手。”方项说，“现在医术治不了她的伤，所以我才想到了你。你帮我看看，这东西能用吗？” 说着，将背在背后的骨甲异兽后腿解下来放在地上。 亮妈走了过来，微笑点头，两个姑娘急忙点头致意，包包不明所以，也跟着点头。 可当她看到大步走来的亮爸，脸色当时就变了，一下躲到方项身后。 “不用怕。”方项说，“这是小亮的爸爸，叫叔叔。” 包包小脸苍白，哪里敢出声？ 李芽儿和苗灵灵急忙没话找话地跟亮妈搭讪，省得方项再让她们跟亮爸打招呼。 无奈，方项只好冲亮爸笑着挥了挥手。 亮爸两只眼一朝左一朝下。 小亮蹲下来检查那条兽腿，然后让方项将包包的绷带拆开，方项一边安慰着包包，一边在李芽儿帮助下拆了绷带。 包包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断手的模样，看着那两只光秃秃的手腕和可怕的创口，她差一点昏倒。 “没关系没关系！”小亮笑着说，“这里有骨头也有肉，接一接就好啦！” 说着都不等方项说个请字，他就发动了力量，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见那条骨甲异兽的断腿突然如同活了一般蠕动起来，接着无数血肉剥离了骨头飞舞于空中，连成了一条肉段的长带，缠在了包包的两腕上。 包包本能地想把手背到身后，却被方项轻轻拉住。 “不用怕，相信我，会好的。”方项轻声说。 包包闭上眼睛，使出好大力气才忍住把手藏起来的冲动，任那肉带在自己的腕上缠来缠去。 当所有的血肉都剥离之后，那半截腿骨和其下的爪骨动了起来，好像糯米一样拉伸变形，然后收缩纠缠，飞起来连到了包包的断腕上。 它们的末端渐渐硬化，刺入包包的皮肉之中，与包包的骨骼连接起来，随着骨髓的流入，它们不断变化形状，一点一点地化成了人手骨骼的样子。 最后那些血肉缠绕其上，慢慢地与之融合，一对白净的小手就出现在了那断腕之上，最终与包包的手臂合而为一。 只是那一双手略有些太白净，跟包包原本的肤色有一定的差距，就好像她晒太阳时戴了手套一样。 “颜色我就没办法了。”小亮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我试来试去也搞不好……” “这已经很好了。”方项一脸感激地向小亮道谢，然后对包包说：“包包，试着动动手指。” 包包这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新手掌，一脸的惊讶。 她慢慢地动了动，十指立刻随她心意弯曲合拢，做出各种姿势。 “我不疼了！”她惊讶地说，“我的手……我的手长好了！” 李芽儿和苗灵灵都激动坏了，一左一右地抱着她，又哭又笑的。 “小亮，你可太神了！”李芽儿忍不住夸赞。 小亮不好意思地说：“要是颜色也能弄得一模一样就好了……” 包包望向方项，眼圈突然一红。 她请两位姐姐松开她，然后冲着方项鞠了一躬，哽咽着说：“谢谢先生！” “叫我哥哥吧。”方项说。“像小亮一样。” 包包一时叫不出口。 眼泪从她眼眶中流出，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我……我从没有怪过你。你是好人，你帮了我。我爸爸从小就教我，如果有人对你好，你一定要感恩，要永远念着别人好。害我的是那些坏人，我恨他们。” 方项眼圈也有些发红，低声说：“他们都已经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包包怔怔看着他。 上次方项说这些话时，她就不是很能理解，因为她常听爸爸说，探荒队里的人都是真正的超人，是人中之神。 先生真的杀掉了他们所有人？ 那先生又是什么？ “包包，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我的部族？”方项问。 “是你的家吗？”包包问。 “是的。”方项点头，“不过那里没有高楼，没有汽车，也没有任何一种社区里才有的神奇物件。那里做饭用灶台，照明用油灯……” 包包忍不住说：“那不是和我家一样吗？” 这次轮到方项怔住了。 是啊。社区确实是充满了现代科技文明的天堂，可……那些东西又跟包包家有什么关系？ 对她来说，她的生活就是茅草房和干土地上的破毯子而已。 “那你愿意吗？”方项再问。 “我愿意。”包包红着眼圈说。 第104章 无能为力 当包包说出“我愿意”时，不仅是方项，李芽儿也很开心。 “你放心，我们部族其实很好的。”苗灵灵对包包说，“而且我会让爸爸给你分派最好的房子……” “不。”方项说，“我的意思是带她回我的部族。” 苗灵灵一时怔住，等明白了方项话里的意思后，她不由激动地叫了起来：“你要走？” 方项点头：“水泉不是我的家。我们终归是要走的。” 然后他转向小亮，认真地问：“小亮，你愿意跟我到我们部族那边居住吗？我们会帮你建一幢真正的房子。” “现在这个也不是假的呀。”小亮不高兴了。 方项笑了：“我的意思是建一个更合你心意的。” “现在这个也挺合我心意的呀。”小亮嘀咕。 “你愿意去吗？”方项问。 “我现在就只有大哥哥你一个朋友，我当然愿意去大哥哥家里了！”小亮说，“爸爸妈妈，你们呢？” 亮妈笑容温柔，一副“全听你的”的样子。 亮爸左眼朝上右眼朝下，然后又右眼朝下左眼朝上，反复如此，如同点头。 搬家工作很快开始，但除了亮妈的宝贝之外，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搬走的，所以这件事做起来很容易。 那件宝贝又把包包吓了一跳，但她现在对小亮满心感激，所以就算小亮是“鬼”，亮妈怀里又抱着一具枯骨，她也不抵触。 只是这一家人上了车，五座的越野车一下就显得拥挤不堪，最后亮爸带着小亮高风亮节地去了车顶坐着，这才好点。 这俩人身份特殊，方项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被颠下去，所以车子开得很快。 这天到达了水泉部族，方项没带幸福一家进城，因为他们弄不好会吓得整个水泉部族鸡飞狗跳。他在城外附近找了个地方，把车子交给了这一家人当临时的房子。 小亮还挺高兴，喜欢得不得了，还让方项在城里多呆几天再走。 方项一行人的归来，自然受到了水泉部族的热烈欢迎。 据苗成刚说，他们走后不久，社区那边就派了联络员过来，隔三差五就会运来各种物资。在他们的帮助下，水泉部族已经脱胎换骨，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赶上当初的绿山部族。周围的几大部族，现在也奉水泉部族为主，对待水泉像当初对绿山一样恭敬，苗成刚觉得水泉部族超越旧时绿山，应该是早晚的事。 依方项的打算，是等成万里将自己要的那些东西送来之后就走，但没想到事情还是节外生枝了。 或许是一路颠簸再加上照顾包包辛苦，李芽儿回到水泉部族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一开始方项只以为她是旅途劳累所至，给她配了一些调养的药，但没想到李芽儿的病情越来越重，这一下就让他慌了神。 他穷尽了自己的医术给李芽儿诊治，但却不起任何作用。李芽儿就像到了季的花朵，慢慢枯萎，凋零似乎已经是注定了的结局。 方项急了，他不顾水泉部族人是否会震惊害怕，到城外将小亮请了进来，然而小亮虽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却不是医生，治不了人体内里的病。 李芽儿开始经常昏迷，时梦时醒。 方项守在她的床边一步不离，时常握住她的手睡着，然后惊醒，紧张地检查李芽儿的情况。 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醒来后就再见不到她了。 静夜里，他守在床边发呆，脑海里出现的是两人旅途之中的点点滴滴。 李芽儿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从来不给他添麻烦，却又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他想的事她都能猜得到，他就算不说话，她也能领会他的意思。 这世上再不可能有这样与自己贴心的人了，也再不可能有这么为自己着想的人了。 方项现在只是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答应李芽儿，后悔自己在感情的事上如此畏缩，明明已经对李芽儿有了感觉，却始终不好意思先开这个口。 在某些方面照顾李芽儿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苗灵灵身上，因为方项与李芽儿毕竟不是夫妻关系，诸如擦身子清理便溺这样的事，还是需要有个女孩来做的。 这些事辛苦而又琐碎，苗灵灵做起来却没有半点怨言，这让方项很感动，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苗灵灵不由有些幽怨地回他：“咱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你为什么总和我这样见外？” 方项不知怎么回应她。 因为在他心里，自己和苗灵灵之间确实有一层隔膜。他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它一直都在，让他很难真正将苗灵灵当成朋友看待。 除了他，最难过的人就是包包了。 来水泉部族的途中，一直都是李芽儿照顾她。这位姐姐话虽不多，但每句安慰都能说在点子上，解了小姑娘不少的心结。 所以她很在乎她。 而且她的难过并不仅仅因李芽儿，也因方项。 她最在乎的人其实还是方项。眼看着方项因为李芽儿而憔悴通过，包包急得几次哭红了眼睛。她深知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不想让方项体会到这种痛。 可面对这一切，她却毫无办法，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甚至连照顾李芽儿这种事，也因为自己年纪小体格弱而承担不来。 她恨自己的无能，因此又多哭了好几次。 水泉部族每天都在变化，而且是好的变化，这让整个部族都欢欣鼓舞，人人振奋。于是屋子外的欢天喜地，就与屋子内的愁云惨雾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方项因此不愿出屋，只是守着李芽儿，等着成万里来。 他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社区寻求帮助，他甚至想过，只要社区肯救李芽儿，那不论判他终生监禁还是让他去杀戮掠夺他都会做。但他检查后发现那辆越野车的油几乎已经见底，连五分之一的路程也开不到。所以他只能等成万里。 万幸的是成万里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赶来了。 这天一早，袁方开着一辆破旧的大卡车远道而来，水泉部族还以为是送物资的人又来了，兴高采烈地打开了大门。 成万里跳下车，苗成刚急忙过去行礼问好，成万里摆了摆手，问：“方项在哪里？” “您跟我来。”苗成刚立刻将他带到了李芽儿的房间。 看到成万里，方项立刻呼地站了起来，激动地问：“你怎么才来？” 成万里看了床上的李芽儿一眼，竟然一点也不惊讶意外，更没有询问情况，呵呵一笑说：“这不是没来晚嘛。放心，人还有救。” 方项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目光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成万里，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他双目如电，瞳孔之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第105章 清心 “如果我承认是我干的呢？”成万里问。 方项瞬间掏枪在手，指住了成万里。 “这……”苗成刚吓得面色苍白，急忙说：“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成先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是你吗？”方项问。 看他的眼神，只要成万里点一下头，他肯定就会爆掉成万里的头。 “不相干的人请先出去。”成万里说。 苗成刚一边劝双方不要冲动，一边退了出去。包包一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成万里看到了她，但却没要求她出去。 “不是我干的。”成万里说。 “你早就知道她会生病？”方项问。 成万里点头：“是的，一开始就知道。” 方项的心里一颤。 这个“一开始”，自然是指的是刚刚见面时。那时李芽儿就有了问题，那么只能是…… “每位变异者都有一个与自己能力相关的外号。”成万里说，“我的外号叫‘清心’，能力比较特殊，一是可以读取别人的心念，二是可以消除各种负面状态。所以我在刚跟你接触的时候，就知道李姑娘一定会出事。” “也就是说，你的能力是读心和驱毒？”方项问。 “是的。”成万里点头。“但如果对变异者使用异能，对方会察觉，并可以抵抗。所以我并没窥探过你的内心世界。” 方项想起了那夜自己感受到的如水能量。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方项问。 “你会相信我吗？”成万里反问。 “你的沉默与此无关。”方项斩钉截铁地说，“你是想用芽儿来要胁我。” “对。”成万里倒不否认，点头说：“我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不过我保持沉默，是因为我知道一切都来得及，是因为我确信我能救下她。我并没拿她的命冒险。” “那人是谁？”方项问。 成万里笑了：“你是个聪明人，难道猜不出来？” “是谁？”方项又问了一遍。 “苗灵灵。”成万里说，“这姑娘野心不小，想要借你的力让水泉部族成为一方霸主，但李芽儿是你和她之间最大的阻碍，所以她必须要除掉她。这念头在见认到我们社区的繁华之后就更坚定了，因此她害怕你和李芽儿一起离开，那样的话，她全部的算计就都落空了。” “她是怎么办到的？”方项心里郁积了无穷多的郁闷与愤怒，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下毒。”成万里说，“她每天早上拉着李芽儿聊天，然后给她吃秘制的小点心。那些点心里加了某种植物毒素，不会立刻暴发，但会慢慢累积，到了一定量后就足以致命，但表面看起来却像是得了什么不知名的病，会时醒时睡，生命将如花朵般逐渐凋零。” 方项终于放下了枪，低声说：“是我害了她。” “我能治。”成万里说。 “说条件吧。”方项立刻说。 “加入我的探荒队。”成万里说，“这条件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可以。”方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你能治好芽儿，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成万里笑了：“那就好。” 说着他走到了床边，低头望向李芽儿。某种无形的如水之力自他眼睛里流出，慢慢地将李芽儿完全笼罩了起来，接着，它们开始向内渗透，于是李芽儿的皮肤就渐渐变得灰暗起来。 这令方项很是担心，忍不住说：“如果你治不好她……” “我给她偿命。”成万里自信满满地说。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方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芽儿皮肤的颜色变得更加难看，仿佛死人一般，方项担心得握紧了拳头，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好了。”成万里这时收回了力量，揉了揉太阳穴说：“她已经没事了。” “你管这叫没事？”方项指着李芽儿那死人一般的脸色问。 “所有的毒素都被我从她的毛孔中逼了出来。”成万里说，“因为分布得极均匀，所以看起来就像她皮肤变了色一样。其实这都是毒。” 说着抬手用小指在李芽儿额头上轻轻一扫，果然扫出了一片健康的肤色。 这一抹红润让方项收紧的心慢慢松开，他长出了一口气，冲包包说：“包包，让他们帮忙准备洗澡水。” 包包应了一声立刻就跑了出去。 这时，似是被方项的声音吵到，李芽儿慢慢睁眼醒了过来，冲方项笑了笑后，惊讶地问：“成先生怎么在这里？” “是成先生救了你。”方项说。 “成先生还会治病？”李芽儿发现自己状态很好，一时大感意外。 “一会儿洗个澡。”方项说，“之后就没事了。” “为什么洗澡？”李芽儿一脸不解，方项指了指她的手，她抬手一看不由吓了一跳：“我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然后急忙捂脸：“我的脸不会也……” “都是浮灰。”方项说，“所以得洗一洗。” “是得好好洗洗！”李芽儿急忙点头。 “你在这里等着，我让他们把洗澡水送过来。”方项说完带着成万里离开了房间。 “打算怎么办？”成万里问。 方项沉默不语，只是在房门外站着。他不说话，成万里就说了起来，把这次给方项带来的东西细数了一遍：各类种子、种植和养殖类的书、种猪种牛种羊，还有用以进行农业劳作的一些工具。 不过考虑到古崖部族那边没有电也没有油，所以成万里带给他的都是一些简单工具。 方项点头，表示了感谢。 即使是这些简单工具，对根本没有半点农业基础的古崖部族来说，也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苗灵灵这时赶了过来，见两人都在门外，急忙先向成万里行礼问好。成万里微笑点头，还夸她好像又漂亮了，把苗灵灵高兴坏了。 “你帮我去清点一下他带来的东西。”方项对苗灵灵说，“别人我不放心。” 成万里不干了：“怎么着，你还怀疑我跟你弄虚作假？” “没准儿。”方项面无表情地说。 “行！”成万里气哼哼地扭过脸去。 苗灵灵见方项这么信任自己，不由笑了：“项哥你放心，我保证清点得清清楚楚。不过芽儿姐现在怎么样了？她那样子能洗澡吗？” “总要干干净净的才行。”方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第106章 你自杀吧 苗灵灵走后，成万里低声说：“她以为李姑娘是要不行了，而你是想让她干干净净地走。” “一会儿帮我点忙。”方项说。 “什么忙？”成万里问。 “到时你就知道了。”方项说。 不久后有人抬了浴桶过来放到屋里，再一桶桶担来冷热水。 李芽儿在屋里痛快地洗了个澡，一扫之前的憔悴疲惫状态，容光焕发。 看着这样的她，方项笑了，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李芽儿被他吓了一跳，见成万里还站在旁边，急忙对方项说：“你……你这是干什么？” 成万里立刻转过头去：“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呀！” “嫁给我吧。”方项低声说。 “啊？”李芽儿呆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喜欢你。”方项说。 李芽儿被他紧紧抱着，脸色通红，不知是因为喘不过气来还是害羞。 “我是不是病得很重？”李芽儿问。 “先前很重，但都治好了。”方项说。 “可是……”李芽儿还是不大能接受，“可是你先前……” “人总是会变的。”方项说，“而且感情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我曾差一点就错过你，但还好，你的勇敢给了我机会，时间更让我看清了自己的真实内心。芽儿，我很喜欢你，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嫁给我好吗？” 李芽儿愣了好一阵后哭了。 她是那样勇敢又大方的女孩，曾直面着方项说出“要了我吧”这样的话，却脸不红心不跳。 可就是那样勇敢的她，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 “方项，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不是我快要死了的时候做的白日梦！”她说。 “不是做梦。”方项坚定地说，“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我愿意嫁给你！”李芽儿大声说着，也抱紧了方项，毫不在乎旁边就站着一个外人。 成万里忍不住感慨起来：“年轻真是好！太好了！” “咱们的账还得慢慢算。”方项转头对他说。 成万里不干了：“我帮了你这么大的一个忙，你还要跟我算账？” “芽儿本可以不受这样的苦。”方项说。 成万里乐了：“可要不是受了这样的苦，你会这么快觉悟？你会有勇气表白？” 方项目光一寒：“成万里，你是不是读我心了？” 成万里咧嘴摆手：“我可不想找死！” “最好别试。一次都别试。”方项对他发出严重警告，成万里道了声遵命。 十几分钟之后，苗成刚应方项的要求，召集族中核心高层成员到族长宅会议室中开会。 苗灵灵已经跟袁方一起清点完了各类物资，都记在了本子上，打算跟方项汇报，方项摇头示意不用，让她坐下。 苗灵灵坐了下来，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重。 坐在方项身边的成万里凑到他耳边说：“她以为李姑娘要不行了，而你召集大家是要宣布这件事。” “她的心情如何？”方项低声问。 “兴奋坏了，高兴极了。”成万里笑着说。 方项点了点头。 “方小哥，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说了。”苗成刚说。 方项沉默了一阵，然后问他：“苗族长，我有没有损害过水泉的利益？” “这是什么话？”苗成刚急忙说，“你不但救了我女儿的命，还在绿山手中救了水泉。我们水泉部族能有今天都多亏了你。你是我们水泉部族的大恩人啊！” 一众核心成员急忙点头，纷纷称赞或感谢方项。 “那水泉部族又是怎么对我的呢？”方项反问。 “这……”苗成刚一脸尴尬，“方小哥，先前的事都是我们不对，是我们目光短浅，我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说着起身，冲方项鞠了一躬。 “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方项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计较。我想请诸位还给我一个公道。” 苗成刚心里忐忑，但还是说：“你只管说！就算是我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该罚就罚，该打就打！” 一众人也急忙点头，纷纷附和。 成万里再次凑近方项耳边，低声说：“他们对你的感谢确实有几分是真的，但也有几分是假的。应该说他们怕你多过敬你。他们见我跟你这么亲密，知道部族今后想发展就不能得罪你，所以认打认罚这话倒是真心。” 方项目光扫过众人，停在了苗灵灵身上。 “苗灵灵，如果那天我没有把你从那条船中救出来，你会怎样？”他认真地问。 一直以来，他都称苗灵灵为“灵灵”，突然改叫全名，让苗灵灵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她有些不安地说：“项哥，怎么突然……” “回答我。”方项说。 苗灵灵搞不懂方项的意思，只好说：“如果不是项哥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早就死了。那人不知会把我带去哪里，不知会让我做些什么，如果……如果等着我的是无尽的委屈，我一定会选择自杀。” “好。”方项点头，“那么你自杀吧。” “什么？” 好多人惊呼出了声，连成万里也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苗成刚瞪圆了眼睛。 “项哥，是我听错了吗？”苗灵灵一脸的惊愕。 “你们没听错。”方项说。 他转头看着苗灵灵：“我救了你后，是谁一路照顾着你、安慰着你？到了水泉之后，又是谁把你当成亲姐妹一样，时时处处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去社区的路上，是谁在危急关头置自己性命安危于不顾，冒险为你引开那些怪物？苗灵灵，请你回答我！” 后面这件事水泉部族的人都不知道，此时听来，不由一脸惊愕。 苗灵灵颤声说：“当然是芽儿姐……项哥，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害怕……” “她这样待你，你又是怎么待她的？”方项问。 “我……我也像对亲姐妹一样对她啊！”苗灵灵急忙说。 方项眼里寒光迸射，冷冷地说：“苗灵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杀吧。” “方项！”苗成刚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方项转头看着他，面容平静。 “我和我的未婚妻救了你的女儿，为了让她能幸福快乐，我的未婚妻甚至愿意让她取代自己成为我的妻子，甚至更曾为了救她甘愿置身险境。她这样对苗灵灵，苗灵灵不但不知回报，竟然还不间断地给她下毒，意图杀害她。请问，难道苗灵灵不该死吗？” 第107章 两枪 方项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苗灵灵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桌子下的手不住颤抖。 “你凭什么这么说！？”苗成刚暴叫着，“你有什么证据！？” 方项望向了成万里。 成万里呵呵一笑，看着苗灵灵说：“关于那种毒的记载，是你偶然在整理祖母遗物时发现的，当时你没在意，后来因为需要而记起，配了出来用以害李芽儿。你每天早晨拉着李芽儿说知心话，目的就是喂她吃掺了毒的点心。到了社区之后，你见到了社区的繁华就更舍不得方项了，所以回来后就急着给李芽儿加了量，导致李芽儿一病不起。” “你胡说！”苗灵灵心里震惊无比，但表情却一脸悲愤，站起来指着成万里说：“你是想挑拨我和项哥的关系，好达到你的目的！” 成万里并不理她，转向水泉部族一众核心高层。 “你不相信方项和我的话，但却不敢说出来，只打算作壁上观，见风使舵。” “你听了我的话后有所怀疑，想起自己年轻时，部族中曾有人得过这种奇怪的病，进而怀疑是不是被苗灵灵的祖母下了毒。” “你觉得不可思议，认为苗灵灵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又觉得我没必要和方项一起撒这种谎，所以很矛盾。” 他一气说出了在座所有核心高层的心中所想，吓得这些人个个脸色发白。 “我是变异者。”成万里说，“我的能力就是读心。你们任何人的心中所想，都瞒不过我。” 他看着苗灵灵说：“自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在谋划什么。我故意没有说，是为了能留一张要胁方项的底牌，如果他不加入我的探荒队，我就可以打这张处于；如果他愿意加入……这事也能让他欠我一份人情。像他这么负责任有担当的人，一定会牢记这份人情，说不定在哪天就能因此保我一命。所以亲爱的姑娘，这些日子你在我身边时想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楚、都知道，都可以一一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你有多么歹毒。” 苗灵灵的脸色惨白，大叫起来：“你胡说！都是胡说！是污蔑！” 苗成刚的脸色数变，大声说：“没错！这全是胡说，是污蔑！来人啊！” 他冲外面大吼着：“所有猎队长都过来！” 成万里笑容淡然，方项不动声色。 “项哥，你别听他乱说！”苗灵灵红着眼圈对方项说，“我怎么可能害芽儿姐？她对我那么好……” “是啊。”方项点头，语气沉重：“她对你那么好。” 这时有几个猎队长先冲了进来，见屋里的气氛不对，都是一怔。 那几个核心高层却面面相觑，都因为被成万里说中了他们心中所思而大感震惊，对这事半信半疑。 苗成刚指着成万里，沉着脸说：“这人挑拨我们与方项的关系，图谋不轨，把他给我关起来，慢慢审问！” 几个猎队长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知道成万里可是社区里的大人物，水泉部族能有如今，都亏了成万里同意与他们合作。 成万里笑了：“什么慢慢审问，你是想对我屈打成招，让我承认先前的话都是胡说。” 苗成刚脸色越发难看了，因为成万里也说中了他心中所想。 “你们则在迟疑。”成万里看着几个猎队长说，“你们知道我是社区里的大人物，知道水泉部族的兴衰与我有莫大关联，所以不敢轻易向我动手，可又不能不听族长的话，心里很矛盾。” 那几个猎队长看着成万里，只觉得这位大人物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 “想说就说吧。”成万里望向了一众核心高层，“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当然，我指的可不是夺权，而是保护水泉部族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好处，再带领水泉部族继续向前的机会。” 他的目光特意在其中几人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那些被说中心事的人一时尴尬，但其中有一个猛士一咬牙拍案而起，指着苗成刚吼道：“苗成刚，你为了袒护你的女儿，竟然不惜损毁全族利益？你疯了吗？” 他转向那些猎队长，叫道：“别听他的！苗灵灵下毒害方小哥的未婚妻李芽儿，苗成刚却想利用咱们保护他女儿，咱们不能替他当挡箭牌！” 几个猎队长全都怔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有一点他们明白——除非成万里要杀他们所有人，否则不论如何都绝不能动成万里，不然别说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会丢掉，水泉部族还能不能保全都在两可之间。 有一个开腔的就有两个，其他几人也纷纷站了起来阻止猎队长，并指责苗成刚。 “闭嘴！”苗成刚虎吼一声，“谁敢动我女儿，我就要他的命！” 说着抬手就向成万里抓了过去。 这可把其他人吓得不轻，急忙大叫着喝止。 虽然袁方不在身边，但成万里却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欺负。 方项站了起来，一拳就将苗成刚击退出几米远摔在地上。 他转向苗灵灵，冷冷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杀吧。” 苗灵灵脸色惨白，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方项发出一串冷笑：“姓方的，我哪里比不上李芽儿？论相貌，论才能，论出身地位，她哪里及得上我？” 方项的目光越发阴冷。 他本想给对方最后的体面，奈何对方却用这些像刺一样的话刺他的心。 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于是他从武轮中拔出沙漠之鹰，一枪打在苗灵灵心口。威力巨大的子弹将苗灵灵纤细的身子撞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不甘地望着天，挣扎着还想爬起来，但不片刻眼神就凝固住，胸膛也不再起伏。 方项出手如此果决冷酷，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成万里也被他吓了一跳，望着苗灵灵的尸体好一阵沉默。 这一枪，使他进一步了解到了方项的为人。 这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绝不会瞻前顾后，因为相处日久的感情而在大是大非上畏缩不前。 成万里露出笑容。他喜欢这样的人。 “灵灵！”苗成刚红着眼挣扎而起，全身肌肉在瞬间隆起，撑破了衣服。 他如同疯了一般冲向方项，但转眼就被方项一枪打在胸口。 成万里当时就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离座，远远躲开。 中了枪的苗成刚继续向前冲来，似乎想要凭着生命将终前最后残留的力量杀死方项。 方项没再开枪，而是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摔在墙角。 失去了最后的力量，苗成刚的身体快速地软了下去，望着远处女儿的尸体渐渐没了气息。 第108章 阶下囚徒 方项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所有人，一些刚刚赶过来的猎队长一进门就被这场面镇住，竟然一声不敢出。 “保护自己的亲人是人之天性，所以我不怪苗成刚。”方项说，“但既然他有理由杀我为苗灵灵报仇，那么我杀苗灵灵为我未婚妻报仇也没有错。诸位认为呢？” 他收起了枪，目光扫过众人。 猎队长们不敢乱说话，只是在门前尴尬地站着。 几个部族核心高层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终于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无非是为方项开脱，指责苗家父女不像话，甚至有人把高度拔到了危害全族利益的层面上。 方项没再说什么，起身径直离开，所有人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躬身相送。 “什么感觉？”走廊中，成万里问方项。 “烦。”方项说。 “嫌类的话咱们就赶紧走吧。”成万里说。“换个环境心情就好了。” “走。”方项回答。 宅子再大也只是幢宅子，那两声枪响早惊动了一众人，族长夫人惊慌地跑出来，碰到两人后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方项没回答，径直去了李芽儿的屋里。 他帮着李芽儿收拾好东西，带上包包离开了宅子。 走时，他听到了族长夫人的哭声和叫声，还有那些核心高层的喝骂指责声。 他知道等待着这位失去了丈夫与女儿的女人的命运是什么，但他并不因此为谁感到难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经地义。 大宅之外的族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在欢声笑语中过着他们的日子。见方项要走，许多人还主动过来示好，也有人谄媚地讨好着成万里。 方项懒得理他们，成万里却笑眯眯地向所有人致意。 卡车前，袁方正低垂眼皮等待，见众人过来，他拉开车门上了车，一句话也没多说。 几人上了车，袁方调转车头，守门的人急忙打开城门放行。 车子离开了水泉部族的城堡后，李芽儿才终于忍不住问：“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接上小亮一家，回咱们部族。”方项说。 “那……灵灵呢？”李芽儿问。 方项看着她，突然问：“你不好奇先前的两声枪响是怎么回事吗？” “你如果想说会对我说的，如果不想说，我问了会让你为难。”李芽儿说。 方项有些生气：“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你能不能为了你自己任性一回？李芽儿，你是个独立的人，应该有自己的脾气和自己的主张啊！为什么对那些看似柔弱的人滥用同情心？为什么宁可损害自己的利益也要去帮别人？” 李芽儿怔住了。 她没想到方项会突然发脾气。 包包眼圈红了：“先生，你别生气了，不要怪姐姐……” 方项摇头：“别怕，我不是要和姐姐吵架，只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芽儿，你不是生病了，你是中毒了，是一种慢性的、足以致命的毒。下毒的人是苗灵灵，目的是害死你后，她好有机会能跟我在一起。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做，而是因为贪图我的力量。她想用这种方法拉住我，让我成为水泉部族和她的依靠。” 李芽儿完全被惊呆了，看着方项不知说什么好。 令方项感到欣慰的是她并没有质疑自己。 “我杀了她。”方项说。 李芽儿满眼震惊，身子一时僵住，包包也大吃了一惊。 袁方却微挑眼皮，说了声：“做得好。” 方项看着李芽儿，说：“其实我完全可以骗你，说我跟她大吵了一场然后彻底和水泉部族翻脸，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但我做不到。我只想对我喜欢的人诚实。我爸一辈子没对我妈说过一句谎，我想像我爸那样。” 然后他就转过头去看着前方，给李芽儿思索的空间。 但李芽儿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袖，说：“我明白了。” 方项一怔，都不明白她明白了什么。 李芽儿用力搂紧了他的胳膊，说：“感谢你为我承担了这么多，感谢你对我的坦诚，感谢你真的在乎我。方项，你听着，我这辈子也绝不会骗你，不会对你说一句谎。有些事我不问，是怕给你添麻烦；有些事我不问，是因为信任你。可仔细想想，如果你娶了我，那我本身就会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麻烦，这个大麻烦还害怕为你添小麻烦，真有点可笑。方项，我会在你面前做最真实的我。” 方项笑了，搂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包包跟着也笑了。 成万里就觉得挺尴尬，坐在副驾驶上望着前方，忍不住嘀咕：“这些个小年轻啊！” 卡车在方项指引下来到了那片林子。 成万里早考虑到了燃油的问题，卡车上就带了两大桶。在给车加满了油，并对乘客做了一些调整后，袁方驾驶卡车，方项驾驶越野车，拉着一行所有人向着古崖部族所在的远方荒原而去。 此时，在那片偏远的山林里，背靠山崖而立的城寨之中正进行着一场斗兽表演。 三头强悍的异兽咆哮向前，向着全身浴血的进化者发起攻击。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的进化者只能不住躲闪，然后看准机会扑到一头异兽的背上，用手臂勒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提。 咔嚓声中，异兽的颈骨脱节，身子软软倒下。 这时另一头异兽扑来，爪子在进化者背上留下四道血痕。进化者回头一脚将它踢翻，随后躲开另一头异兽的扑咬，连续四拳砸在其头侧，生生将异兽砸死当场。 被踢翻的异兽跳了起来，趁机扑上来一口咬在他肩头，进化者忍住疼痛，用手指抠瞎了异兽的眼睛，在异兽吃痛松开嘴后，抓住异兽的脖子将其背摔在地，一脚踩碎了异兽的脑袋。 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坐在木制斗兽场边高台上的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哈哈大笑，点头称赞： “老郭啊，饿了三天还这么神勇，行啊！” “哪天我们试试同时对付五头怎么样？” 浴血的斗士抬起头，望着坐在高台上被美女伺候着的父子，沉默不语。 他叫郭沉，曾是这个城寨的主人，古崖部族的族长。但如今，他只是阶下囚徒。 第109章 营救 不见阳光的地下空间里，李克正对着灯光发怔。 儿子李天雷走了过来，眼圈微红。 “怎么了？”李克问。 “爸，咱们不救族长吗？”李天雷问。 李克沉默了。 “爸，族长是为了咱们才被他们抓住的，咱们不能不管他啊！”李天雷哽咽着说。“他们的人说，再过几天他们就要举办一场大型斗兽表演，这次要让族长一人对付十头异兽。十头啊！如果咱们不管，族长他就……” 李克看着李天雷，问：“儿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得去救族长！”李天雷说，“否则方大哥回来，咱们怎么向他交待？” 李克再问：“如果我们倾尽全力就能斗得过他们，当初族长又何必牺牲自己？”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现在这样太憋屈了！”李天雷说。 李克摇头：“那样我们就能向方项交待了吗？儿子，许多时候人得懂得忍啊！” “可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啊！”李天雷哭了。 李克说：“儿子，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当这个族长？” 李天雷不说话了。 父亲本来就是一族之长，有那种能力，自然也应该有那种野心。如果郭沉死了，父亲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任族长之职。 “你觉得我按兵不动，就是想借刀杀人，篡夺古崖部族大权？”李克问。 李天雷涨红了脸不说话。 子不言父过。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不敢说出来。 他不是怕父亲责骂他，他是怕父亲会点头承认。 “如果我是那样的人，当初就不会把古木部族交给郭沉。”李克说。“天雷，你父亲确实是个精于算计的人，但绝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私利的人。” 李天雷抹了把眼泪：“爸，你给我一队人，我去救！” 李克皱眉：“胡闹！如果你们全都死了倒还好，万一落到敌人手中，你有把握宁死不招，别人呢？只要有一个人松了口，全族人就都会陷入险境，那族长岂不是白牺牲了自己？！” 李天雷再次无话可说。 “回去！”李克变得严厉起来，李天雷只好低头离开。 儿子走后，李克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根根短矛，又找出了厚皮子做的软甲。 “老郭，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当英雄啊。”他看着这些装备，笑容淡然。 月落日升，新一天后又是新一天，不断往复。 斗兽表演每天都在继续，郭沉一次次沉默无声地走上斗兽场，在占领了古崖城寨的清泉族人的围观之下，与一头头强大的异兽搏斗。 他身上的伤口与日俱增，越来越多，但他却始终不吭一声，一次次沉默地杀光围攻自己的异兽，浴血而归。 陈氏父子经常会一连几天不给他一口饭吃，以消耗他的体力。但为了保证表演的精彩，每隔几天他们还是会让他吃上一餐，但也只是让他能维持基本的生命机能，不让他饿死而已。 看着被饥饿和异兽两重苦难折磨着的郭沉，他们只觉得痛快。 这天夜里，陈大龙来到了关押郭沉的囚牢。 昏黄的灯光下，郭沉缓缓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陈大龙。 “你一定很恨我吧？”陈大龙笑着问。 郭沉不置可否，只是说：“你们且先得意着。总有一天方项会回来，那时你们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你们部族的每一个人都是。” 陈大龙不以为意：“他如果能回来那就最好了，我正想把昔日受的屈辱都找回来。到时我会剥了他的皮，把他绑在太阳底下晒，看看他到底能挺多少天才死。” “你敢！”郭沉猛地向前，向着牢笼外的陈大龙抓去，却被陈大龙轻易躲开。 “你还真将他当成儿子了？”陈大龙一脸嘲讽，“别说他恐怕早已经死在了外面，就算他活着，你又不是他亲爹，他何苦费尽辛苦回来救你？你还是想想自己吧。” 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问：“古崖部族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只要你说出来，我以我的性命保证，一定会还你自由。” 郭沉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冷冷看着他，却不说话。 “你是个很厉害的战士。”陈大龙说，“任何一个部族都需要你这样的战士。我可以替我父亲作主——只要你答应交出古崖部族，我们可以封你当副族长，地位只在我们父子俩之下。” 郭沉退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我给你一夜时间好好想想。”陈大龙说。 “不必了。”郭沉说，“你快去准备明天的斗兽表演吧。不是早说了要让我一次对付十头吗？” 陈大龙笑了：“郭沉，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拿你没辙了吗？” 他语气转为阴森，狠狠地说：“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但总归是三族势力范围之内，不可能再远。所以我一直派人四处在荒野中喊话，散布你为了古崖全族而承受折磨的消息。你觉得他们会如此无情无义，一直弃你不顾吗？只要他们中有一个有血性的敢来救你，我就能问出你们全族人的所在！” 郭沉睁开了眼睛看着陈大龙，愤怒地说：“陈大龙，你一定不得好死！” 陈大龙哈哈大笑：“一个阶下囚徒，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 他转身离去，出门前得意地问：“郭沉，当初你风光无限时，有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总有一天，方项会杀了你。”郭沉低声自语。 外面夜色深沉，黑暗中有人影飞掠。 这人显然很熟悉这里，竟然能避开外面的暗哨，找到城寨某处被长草遮挡的失修墙洞钻进来，并在一座座房屋间飞速移动，快速地接近牢房的位置。 看守牢房的两个壮汉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先后投出两根短矛刺死。 两人一个被刺穿了心脏，另一个则被短矛入眼刺穿了脑袋。 那人快速过来推门而入，来到了郭沉的牢笼前，低声说：“老郭，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郭沉心头一颤，他睁眼望向牢笼之外的老朋友，看清后大急：“李克，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眼看你死在他们手上。”李克一边说一边举起短矛，对准牢门铁锁用力凿击。 “你快走！”郭沉急了，“他们就等着你们来救我，好……” “放心。”李克一笑，“只来了我一个，就算失手，他们也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 “你糊涂！”郭沉急了，“你如果也出了事，谁带领大家？” “自有后来人。”李克不停地凿着铁锁。 第110章 祈望 铁锁眼看就要被凿开时，有笑声自门外响起。 陈安背着手走进了门，身后门外是六七个猎队的战士。 “李克，好久不见了。”他笑着打招呼。 郭沉叹了口气。 李克反手从身后拔出一根短矛向着陈安掷了过去，却被早有准备的陈安轻易躲过。 “你这身手没以前好了啊！”陈安摇头嘲讽。 李克沉默不语，一手抓起一支短矛向陈安冲了过去。 这里的地形不利于群战，陈安背后人虽多，但只要陈安不让开路，他们就全进不来。 如此，李克就可以将他们逐一击破。 当然，前提是他能缠住陈安。 陈安收起了笑容向后退去，丝毫没有与李克硬拼的意思。在他身后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兜帽大衣的男人只是抬了抬手，李克就向后摔了出去。 “你以为我依仗的是那些异兽？”陈安哈哈大笑，“愚蠢！” 地上，李克挣扎着爬起，捂着胸前的伤口，狠狠瞪着那群人。 他想看清出手那人的样子，但却被冲过来的陈安一脚踢在头上昏死过去。 牢笼之外很快支起一个刑架，李克绑在其上，被一盆冷水浇醒。 陈安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身后的六七个战士中，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他悄然而来，出手轻易制服了一位进化者后又悄然而去，仿佛是一个游荡在夜里的幽灵，让人摸不着踪影。 “真是难看啊！老郭，我给你丢人了。”李克醒后冲着笼中的郭沉笑了起来。 郭沉没有话语，嗓子里满是苦涩。 陈大龙也来了，带着满满一兜子的刑具。他把它们在李克面前排开，问李克：“李叔，你看你想尝尝哪道菜？” 李克笑着说：“乖孙子，不如一起上，让你爷爷我一次吃个饱！” 陈大龙呵呵一笑，从里面选出针和线，在李克面前晃了晃：“要不我先把你这张嘴缝起来吧。” “陈大龙。”郭沉突然开口，“他敢来，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至于如何死，他并不在乎。所以你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你又不是他。”陈大龙说，“你怎么知道他能挺得住？” “老郭啊，李克跟了你那么久，你真舍得看他受这些苦？”陈安一脸沉痛地看着郭沉，“你仔细想想，我的目的是壮大部族，当一方霸主，所以我是绝不会亏待古崖族人。你看，方项走了，你和李克又都被我抓了，古崖部族现在连个进化者都没有，你让他们两百来号人将来怎么活？你不让他们归过来就是害他们啊！你说……” “闭上嘴吧。”李克鄙夷地打断了陈安的，“你一张嘴整个屋子里就全是臭气，真不知你鼻子下面长的是嘴还是屁……” 没等他说完，陈大龙已经一肘重重撞在他心口。 李克一时闭气，但转眼就恢复如初，冲着他冷笑：“孙子，你这力量不行啊！给爷爷按摩倒用点力啊！” “你别急啊。”陈大龙呵呵笑着，拿着针在李克面前晃来晃去。 “来吧。”李克昂然无惧，“你爷爷我要是哼上一声，今后跟你姓！” 他果然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一整夜都没有哼过一声。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到来。 城寨中央的斗兽场旁，一百多号清泉族人围成了大圈，兴奋地谈论着今天的这场娱乐。 今天，郭沉将独对十头异兽，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次一定会输，只是对于他能杀死几头异兽有着不同的看法。有人觉得他至少能杀掉一半，有人觉得数量的变化会引起质的变化，所以郭沉可能拼尽全力也只杀得了一两头。 人们因此争执起来，许多人还打起了赌。 他们当然也赌得起，因为他们现在都很富有——那次攻打古崖部族，他们根本没费一点力气，是陈安父子带着大群异兽赶来，逼得古崖部族仓促逃离，所以古崖族人的全部家当几乎都丢在城寨里，便宜了他们。 白得来的财物，当然不会珍惜，拿来打赌也毫不心疼。 陈安父子走上高台，在大椅中坐下。有美女立刻上前，端来了果盘和美酒，殷勤地在旁伺候着他们。 “要怎么玩呢？”陈安低声问儿子。 “郭沉已经不重要了。”陈大龙说，“他在族里没有什么亲人，除了李克这蠢货，没人会冒险来救他。但李克可还有儿子在。我就不信李天雷也像他爸这么硬骨头。只要他来了，我就能问出古崖族人的下落。所以……留着李克，杀了郭沉。他一直在胜，多少也有些打击咱们的士气不是？” 陈安笑了：“好！我也早就看腻这个郭老头儿了！” 鼓声响起，斗兽场一角的笼门打开，面容憔悴的郭沉走了出来。 他赤着上身，裸露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他背对着朝阳，低头看着大地，不知是在思念着远行的亲人，还是在痛惜受尽折磨的朋友。 这时一个刑架被抬到了高台上，清泉族人惊讶地望过去，离得近的人立刻认出了刑架上的男人。 “那不是李克吗？” “族长把他也抓住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然后冲着高台欢呼起来，大声叫嚷着清泉威武、族长威武之类的话。 刑架上的男人体无完肤，气息虚弱。他的嘴被缝了起来，脸上全是干涸了的血迹，上身衣服已经破碎不堪，露出了处处血肉模糊的身体。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望向了高台下。 郭沉也正在向上看他。 两人目光相遇，李克很想冲老朋友笑一笑，大声对他说不必在乎自己。人嘛，早晚都有一死，与其平平淡淡地老死，不如轰轰烈烈地离开。 可惜他的嘴被缝住，不但说不了话，甚至连一个笑容也没办法做出来。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老友，希望他能懂他。 “兄弟。”郭沉开口，声音嘶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方项会回来，那时，该是我们的还是我们的，谁也夺不走。” 李克用尽力气点头。 “我先走一步。”郭沉说着转过头，不再看刑架上的老友。 “好戏开场喽！”陈安大笑着挥手，斗兽场四周的木栅栏门同时被拉开，十头异兽从不同的角落里窜了出来，冲着站在斗兽场中央的郭沉发出尖啸大吼。 郭沉沉默着摆开架势，望向了远空。 方项，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古崖部族我就拜托给你了！ 第111章 方项回来了 在欢呼与喝彩声中，战斗开始了。 郭沉先发制人，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头异兽，任其用锋利的爪子抓伤了自己的肩膀，一拳重重砸在异兽眼眶上，将其眼睛与小半个头一起砸成了飞散的血肉碎片。 一击得手，他立刻移向旁边另一头异兽，用同样以伤换伤的打法将之击毙。 但其他异兽却利用这时间冲了过来，形成包围圈。 郭沉没有盲目冲击，而是抓起一头异兽的尸体抡飞出去，将两头异兽生生砸翻，这才人家地冲出了包围圈。 陈安坐在高台上赞叹：“老郭的实力真不是盖的，换成我，只怕早被包馅了。” 陈大龙品尝着美酒，笑问：“爸，你说他到底能杀掉几头异兽？” 陈安摇头：“还真不好说……” 场上，郭沉再次击杀了一头异兽，依然是一拳爆头。 但他也因此被异兽包围起来，一头头异兽疯狂地扑上来，有的咬住他的腿，有的抓伤了他的背，有的凌空扑击，要撕开他的喉咙。 他砸飞了凌空扑来的异兽，但却被另一头异兽咬中了胳膊。 他奋力反击，却被利爪刺中了侧腹，鲜血淋漓。 他将咬住自己胳膊的异兽狠狠摔在地上，但另一头异兽却立刻扑上来再次将那条胳膊咬住，不住撕扯。 一头头异兽将他包围，他再没办法突破包围圈，终于被它们拉倒在地。 一张张腥气扑鼻的嘴咬了过来，郭沉身上瞬间血肉模糊。 他半条右臂被两头异兽撕咬着生生扯断，左脚也进了异兽的腹中。 他用残肢勉强抵挡着，希望自己能再多坚持片刻，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想拼死再杀一头异兽。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奋战到底，尽量震慑那些清泉族人的心，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士。 死，也要骄傲战死，无愧古崖部族首领之名。 高台上，李克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他拼命挣扎着，晃得铁索哗啦作响，刑架摇摇晃晃。 但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就在这时，古崖部族城寨外响起轰鸣声，一辆越野车带着一辆卡车飞驰而来，把箭楼上的哨兵吓得面无人色。 他从不曾见过这种移动的钢铁怪物，一时大呼小叫着示警，但城寨中的族人都在疯狂地为斗兽表演欢呼喝彩，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两辆车停了下来，李芽儿跳下车冲哨兵挥手：“开门，我们回来了！” 哨兵认识她，一时心里害怕，手上发抖。 李芽儿也注意到箭楼上的并不是古崖部族族人，一时惊讶，皱眉喝问：“你是谁？” “不好了，方项回来了！”哨兵扯着嗓子冲城寨中大吼。 这声音让车里的方项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立刻冲出车子，直冲向城寨。 城寨栅栏墙多有缝隙和起伏，他快速地攀着这些缝隙与起伏爬到了墙上，望向城寨内。 他看到的是用粗木围成、四周都有尖刺木桩防护的斗兽场，看到了里面乱成一团正在抢着撕咬某人的异兽，看到了围着斗兽场兴奋大叫的陌生面孔，也看到了高台上被美女伺候着的那对父子，以及刑架上已经认不出是谁的凄惨伤者。 敌人占据了自家城寨，那么伤者是谁？被群兽撕咬的又是谁？ 一瞬间，方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飞身跃下。 斗兽场中，被异兽撕咬的郭沉目光已经开始迷离。 他透过异兽之间的缝隙，仰望着头顶的蓝天，心里默念着方项的名字。 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啊…… 这时，似乎是上苍感动于他的执着，又或是发善心要实现他临终的愿望，一声熟悉的大吼传来，震动四方。 郭沉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但那些异兽为什么突然警惕地抬起头望向同一个方向？那些欢呼叫好声为什么突然停止，周围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他费力地抬头，也望向了那个方向，虽然能看到的不过是高高的尖刺木桩，但他还是努力地张望。 落下木墙的方项飞奔向前，直向着斗兽场而去。 四周观台上的人们都认识这个古崖部族的强者，见他飞奔向前，纷纷惊恐地退开。 高台上，陈安和陈大龙父子猛地站了起来，怔怔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一时充满了忐忑与畏惧。 刑架上的李克瞪大了眼睛，看到飞奔而来的年轻人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方项回来了！我们的方项回来了！” 他用力地张嘴，任那些线撕开自己的嘴唇皮肉，任鲜血流了自己满嘴满襟，不管不顾地用尽力量发出震动四方的大吼！ 这一声吼，令所有清泉族人战栗、颤抖，令所有清泉族人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这吼声也让方项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时怒火狂燃。 如果刑架上的人是李克，那么被异兽撕咬着的又会是谁？ 他眼中爆起杀意，倏然一跃而起，落到了斗兽场中。 七头异兽凭着兽类本能感应到了威胁，立刻向后退开。 地上，满身是血、肢体已经残缺不全的郭沉望着方项，被血涂花的脸上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方项，你回来了？” 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流下，方项飞身上前将郭沉抱了起来，看着他那伤痕遍体的身躯，哭着说：“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郭沉笑着合上了眼睛。 方项回来了，他就不必再强撑坚持，而可以歇歇了。 “你不能死，不能！”方项颤声说着，随后发出大吼：“小亮！来救人！” 高台上，陈大龙走到了台边望向下边，然后笑了起来：“方项，还真是你啊？郭沉真是没白盼望，你竟然真活着回来了。不过可惜啊，你太冲动了，竟然跳进了斗兽场里。这里可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啊！你就跟郭沉一起，当这些异兽的粮食吧！” 陈安也笑了起来：“一开始还吓了我一跳，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跳了进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场中，七头异兽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它们感受到了方项散发出的敌意，因为觉得生命受到威胁，而决定奋力一搏。 某头异兽发出一声咆哮，第一个冲了上去，于是其他异兽也生出了勇气，一起奔向方项。 第112章 暴风 清泉族人也缓过神来，望着下方斗兽场中的年轻人，露出嘲讽的笑容。 斗兽场的四围是高达三米厚达三排的粗木柱，其上是倾斜向天的尖刺桩，跳入容易跳出难，就算是跳跃力强大的异兽也根本跳不出来。 方项竟然莽撞地跳了进去，等于是将自己置于死地，自掘坟墓。 他们当然全错了。 愤怒的方项从左手武轮中取出了沙漠之鹰，那把银色的致命武器在阳光下反射出道道辉光，仿佛他在将日月的力量平空唤来，加持于自己的凡人之身。 他面色冰冷地连续射击，那支因威力巨大而极难操控的枪在他手中却稳得如同磐石，除了枪机的往返，几乎丝毫不动。 七发子弹连续飞射而出，在这种中近距离之下弹无虚发，全数射进了异兽们的脑袋里，枪枪一击爆头，七头异兽当场毙命。 头部爆开的尸体摔倒在地上，那震耳的枪声余音还在斗兽场上空回荡，如同雷鸣般的声音吓坏了清泉部族众人，他们面色苍白地向后退去，狼狈地逃下了斗兽场外的观台，散向四方。 陈大龙的脸色铁青，拉着父亲向后退去，同时大叫：“苑先生！苑先生！” 这时箭楼上的哨兵惊恐大叫起来，接着，大门处传来轰然巨响，绿色的巨人在外凶悍地撞击着那由粗木桩钉成的大门，几下就将木门撞了个粉碎。 一道没有影子的小小身影飞掠向前，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飞身跳进了斗兽场中。 “大哥哥，我来了！”小亮把手举得老高。 方项抱着郭沉问他：“这样的伤你能治吗？” “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就不怕！”小亮嘿嘿地笑了起来。 周围一头头异兽的尸体立刻融化成了血肉的长线，不断向着郭沉身上缠来。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很快就被填平，断掉的肢体也由异兽的骨与肉重新再造，连到了郭沉的身上。 高台上，陈大龙完全看呆了，陈安情不自禁地惊呼：“这……这开什么玩笑呢！？” 远处某间大屋子里，穿着兜帽大衣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他一路来到高台，拾阶而上，站到了陈氏父子身前。 “苑先生，就是他杀了您的人，还造谣说古崖部族成了绝岭的新伙伴！”陈大龙指着方项对这人说。 被称为苑先生的人低下头看着斗兽场中正在上演的血肉重生奇景，目光一时大亮。 “这是个很好的能力。”他轻笑一声，然后飞身跳到了斗兽场内。 他下落的速度很慢，仿佛是一片被风托起的花瓣，落地无声，有如一片羽毛。 方项把郭沉交给了小亮，站到前方护住两人，同时打量着来人。 这人的大衣样式极为眼熟，让方项想到了那位绝岭行脚商。 除了衣服之外，这人身上的纹身也和绝岭行脚商很像，脸上也纹着怪异的纹身。面对方项，他把兜帽拉向后方，露出了没有半根头发的光头。 “你是绝岭的人？”方项问。 “有一个归属于我的行脚商失踪了。”苑先生问：“你有没有见过他？” “他受到清泉部族陈氏父子的挑拨来挑战我族族长。”方项说，“我识破了陈氏父子的阴谋，跟他讲清后，他就离开了。” “这么说，他的失踪与你无关？”苑先生问。 “也许你应该仔细问问陈氏父子。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方项说。 陈大龙脸色一变：“苑先生，您别听他乱说！他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好坐收渔利！” “你竟然有枪。”苑先生看着方项手中的沙漠之鹰，“这让我有些意外。你是哪个公司的人？” “你猜？”方项说。 他不否认也不承认，为的是让对方心生猜疑与忌惮。 “无所谓。”苑先生摇了摇头，“失去一位行脚商并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收服或毁灭一两个小部族也不过是兴之所至。都无足轻重。” 他的目光移向了小亮，眼里流露出一抹贪婪之色：“我倒是对这个特殊的孩子很感兴趣。这样吧，你把他交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怎么样？” 方项笑了，指了指高台上：“好啊。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请你帮我将那对父子杀了。” 陈氏父子立刻面色大变，陈大龙急忙说：“苑先生，您可别相信他！方项这人最狡猾不过了，他在诓您！” “你有足够的能力杀他们，又何必假手于我？”苑先生对方项说，“这样，你将这孩子交给我，我就立刻带着他离开。之后你和陈氏父子之间发生什么，全与我无关。我不会管也不会问。如何？” 陈安大惊失色，惊慌地问儿子：“这……怎么会这样？” 陈大龙脸色也极为难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方项笑了，他望向高台，说：“这就是与虎谋皮者的下场。现在后悔了吗？” “方项，你别得意！”陈大龙咬牙切齿地吼着，“苑先生，您千万别上他的当！他绝不会将人交给您的！就算交给了您，他也一定会再抢回来！现在咱们有人数的优势，他不敢跟您翻脸，但如果您只身离去，他是一定会追杀您的！”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苑先生对方项说，“所以你看，你最好立刻做出决定，人给不给我？” 方项打开左手武轮，右手一挥就将沙漠之鹰收了起来，顺势从武轮之中抽出了MP5。 “这就是我的回答。”他单手扬起了那支凶悍的武器，食指扣下，乌黑的枪口中立刻闪起连绵不绝的火光，一枚枚子弹呼啸而出，瞬间将苑先生笼罩。 连绵的枪声吓坏了清泉族众人，也吓呆了陈氏父子。 没有人能躲得开子弹，不论他是什么先生。除非他能在方项动手之前就有所行动，而且还能准确地找到掩体隐藏。 但苑先生并没有动。 当见到方项从左手抽出冲锋枪时，苑先生脸上出现了极为震惊的表情，但他并没有躲避，而是将双掌向前平推出去，就仿佛他以为自己可以用肉掌阻挡枪弹一样。 刹那间有风从他的两掌中吹出，转眼就化成了狂暴的龙卷风将他保护了起来。十几发子弹连续撞在这道龙卷风的障壁上，无一例外全被风力吹斜脱离了原本的路线，没有一枚能伤到苑先生。 第113章 碎片 方项遇到过许多变异者，但能正面对抗子弹的，苑先生还是第一个。 他没再浪费弹药，停止射击后端枪保持着警戒姿势，一直瞄着龙卷风中那个身影模糊的男人。 苑先生带着一脸震惊望向风暴之外的方项，忍不住惊呼：“这竟然是你的异能？” 方项沉默不语，只等龙卷风止息。 “我还以为你出身于某家公司，原来竟然是这么有趣的变异者！”苑先生一脸兴奋，突然问：“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绝岭来？” 听到这话，高台上的陈氏父子一时面如土色。 如果方项答应，那么他们就立刻由绝岭合伙人变成了绝岭的敌人，后果可想而知。 面对邀请，方项选择的是保持沉默。 “绝岭拥有三个万人以上的大部族，光是三族的供奉就是一笔可观的财富。”苑先生说，“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愿意加入绝岭，直接就可以成为绝岭专员，享受千人级的供奉。” 方项依然沉默。 “千万不要以为那三个部族只是这种地方的扩大版，那里有着不输于社区的繁华，是你想象不到的人间天堂。”苑先生继续说，“那里有……” “你觉得你的力量能维持多久？”方项嫌他太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苑先生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你可能还不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享受存在吧？我告诉你，在社区里……” “我去过社区。”方项说。 苑先生皱了皱眉：“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那样的世界有多么诱人。” “一直这样端着枪有些累，你最好快点。”方项说。 苑先生惊愕片刻之后，表情渐渐转为愤怒：“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方项继续沉默。 面对这样的对手，苑先生终于出离了愤怒，他狂叫着向前挥手：“盲目自大的东西，既然不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吧！” 空中有什么东西掠过，其快无比，无法躲闪。方项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一道整齐的切口，鲜血自伤口中向后飞散，仿佛被什么东西拉带了出去一般。 他肩头与侧肋也出现了一样的整齐切口，仿佛被看不见的飞刀扫中。 “大哥哥，修好啦！”小亮这时叫了起来。 方项没有回头，只是沉声说：“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好嘞。”小亮点头。 在不远处的几具异兽尸体突然动了起来，接着互相融合，竟然快速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只如同组合玩具般的怪物。 怪物高大修长，一手抓起小亮一手抓起了仍在昏迷的郭沉，将两人送到了尖刺木桩后方的观台上。 听到声音，方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由也吃了一惊。 他实在没想到小亮的异能还可以这么用，简直不要太神奇。 苑先生也被风暴外的朦胧画面惊到，忍不住赞叹：“这异能真是太赞了！” 他故意等到小亮离开后，才再次抬起手。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刚才我是怕误伤到那孩子所以才会留手，但现在不会了。” 方项摸了一把脸上的伤，有些疼。 “这是真空之刃吗？”他问。 苑先生露出赞许的表情：“能说出‘真空’这种名词，说明你不是普通的荒原人。就这样死掉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送你样东西。”方项突然将MP5收回了武轮中，然后从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物件。 在吞食了凌原的骨甲异兽的精华后，他的武轮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出现了一件新武器。现在被他握在手中的就是它。 “接住。”他将那东西举到头侧，身子形成了全力投掷的姿势，然后猛地发力，将那个圆东西用力地掷向了风暴中的苑先生。 因为那东西确实不算大，再加上方项的话有相当强的迷惑性，让苑先生以为他丢过来的就是一件普通的物件，所以并没怎么防范。 保护着他的龙卷风虽然能吹歪子弹，但那东西又大又沉，再加上是由方项运足力气掷出的，所以还是穿透了风暴。 但龙卷风的实在风力太强了，那东西个头虽大，却还是受到了风力的影响，被龙卷风卷在了风里，随着一起快速旋转起来。 苑先生轻轻抬手，打算控制着风暴将这东西送到自己面前，但就在这时，那东西却轰地一声爆炸。 虽然它爆炸时生成的冲击力被风暴中和，并没能对苑先生造成多大伤害；虽然它爆炸后四射而出的碎片也因为风的关系被带偏甚至带飞了绝大部分，但还是有一小部分飞射向苑先生，深深刺入他的身体。 而那一声在近距离绽放的巨响，更是震得苑先生耳鸣不止，脑袋里一片混乱，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他眼前金星乱蹦，几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尖锐的鸣声直刺入脑，仿佛一把剑，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那圆圆的东西是一枚碎片手雷，是方项武轮中新增的武器，每日供应配额为六枚。 几乎陷入了虚脱状态的苑先生，再没办法创造出那种足以吹偏子弹的暴风。 方项没给他做任何反应的时间，在风暴散去后的第一时间里，就取出MP5给对方来了一波点射。 三发子弹全部没入苑先生的胸膛，击穿了心肺，让他在痛苦痉挛之中很快失去了生命。 高台上，陈氏父子面无人色，全身战栗。 在他们看来，苑先生的力量几乎能称得上是神之伟力，在这种伟力面前，别说他们父子，就算三个部族加在一起，再带上一群狂暴的异兽，也只有被屠杀干净的份。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如神一般的苑先生，会这么轻易就被方项杀掉？ 但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郭沉先前说过的话： 方项总会回来的。 你们都得死。 “大家一起上，一起上！”陈安慌张地大叫，“他只有一个人，还被困在斗兽场里出不来，咱们一人一箭也能射死他！” 陈大龙则退到了李克的身边，掏出了匕首。 “你们都得死。”李克咧着鲜血淋漓的大嘴，冲他哈哈大笑。 听到族长命令的清泉族人们，纷纷冲进旁边的屋子里取出各自的武器。箭手们挽弓搭箭，快步向前，但不及走到观台上，就被一只只巨型苍蝇撞倒在地。 苍蝇如针的口器刺入他们的颈子，快速地吸走了他们的鲜血与生机。 眼见着一具具灰暗的枯尸倒卧于地，清泉族人这才发现，跟着方项一起回来的不仅仅是那个没有影子的小男孩。 第114章 干着干着就干掉了 斗兽场中，由六头异兽混杂组合成的怪兽静静立在那里，畸形的大头上十二只眼睛一看看着方项。 方项冲它飞奔过去，踩着它身上无处不在的突起与骨节跃到它肩头，再踩着它的脑袋跳到了一根尖刺桩上。 城寨中正在展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绿色的亮爸将一个个反抗者从头到脚捶成一地碎肉，白色的亮妈放出不知多少巨型苍蝇，将一个个试图反抗者活活钉死。 成万里跟袁方站在破门处看戏，箭楼上不知死活的箭手朝他放箭，袁方一拳砸碎了那支箭后又过去掀翻了箭楼，把上面倒霉蛋活活摔死了。 眼见大势已去的陈安夺路奔逃，陈大龙则躲到了李克背后，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方项，你别乱来！”他嘶声大吼着。 方项取出沙漠之鹰，从容地换了弹匣后，照着已经奔下高台的陈安开了一枪。子弹准确地打爆了他的脑袋，陈安哼也没哼一声就摔倒在地。 陈大龙眼睛都红了，尖叫着：“方项，你再乱来我就杀了他！” “别管我！”李克狂叫，“杀了这孙子！” 方项回头望向亮妈，白衣女子冲他温柔地一笑，然后就有两只苍蝇悄然无声地飞远，兜着大圈子从背后向陈大龙飞去。 “放开李叔，我给你个痛快。”方项冲陈大龙说。 陈大龙咬牙切齿地发狠：“方项，虽然说郭沉受了些苦，但他终究没死对吧？还有古崖族那些人，我们来时他们早跑了，我们一个也没杀。算起来，你们部族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方项问。 陈大龙说：“只要你答应放我走，我就放了李克。不然，咱们就玉石俱焚！” “不能放走他！”李克大吼，“方项，杀了他！” “闭嘴！”陈大龙气急败坏地用匕首挑开了李克颈上一片皮肉。 方项脸色阴沉地收起了枪，这让陈大龙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嗡嗡声传来，他刚一回头，就被两只巨型苍蝇喷了一脸的黑雾。 他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刑架旁。 两只苍蝇并没有杀死他，只是用那种黑色的微粒感染了他，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方项跳下尖刺桩上了高台，来到他面前却没理他，先将李克从刑架上解了下来，背着他掠向小亮。 “我没事，你可别放走了那孙子！”李克说。 “嘴都变成破布片子了，还说没事？”方项说。 李克咧着嘴笑问：“吓人不？吓人的话我就不治了，以后看谁不顺眼就冲谁咧嘴一笑，吓尿一个是一个。” 方项笑着将他交给了小亮。 这种外伤对小亮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动动念头，那只畸形的怪物就从斗兽场中爬了出来，扭到他面前，任他从自己身上抽取血肉，去修补李克的伤。 李克望着躺在地上如同安然入睡的郭沉，再次咧嘴笑了起来。 方项重新回到了高台上，看着抽搐中的陈大龙，问：“你这是何苦？作死是件很有趣的事吗？” “饶……饶了……我……”陈大龙费力地说着，眼里已经满是泪光。 方项抓起他掉下了高台，冲正在治伤的李克说：“李叔，我把这小子交给你了，慢慢玩。” 李克再次咧嘴大笑，陈大龙吓得双眼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清泉族的战士被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再不敢反抗，一个个老实地跪伏在地上大叫着饶命。 方项示意亮爸和亮妈停止杀戮，然后趁李克治伤的工夫，到苑先生所在的房子周围搜索了一下，发现了一辆越野摩托车。 那辆车还不错，不像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些陈旧古董那么不堪，倒让方项有些心动。 摩托车胜在灵活，在没有公路的荒原中比汽车好用得多。上次那辆被他销毁了，他后来心疼了好久，现在好了，绝岭的人又给送了一辆来。 “多谢。”他冲着斗兽场那边说。 李克治好伤后就唤醒了郭沉，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很是有些惊讶。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手臂和脚为什么还在，更想不通方项从哪弄来了这么多奇怪的伙伴。 那高大的绿色巨人明显根本就不是人；没有影子的小男孩如果不是在白天出现，他一定会认为那是鬼；唯一看着正常的白衣女人身上却落满了巨型苍蝇，而那些苍蝇正在化成白色的肉条，融入她的身体。 饶是郭沉这样的猛士，看到这一幕也出了一身冷汗。 “老郭，咱们得救啦！”李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他。 郭沉却望向了正朝自己走来的方项。 “你真的回来了！”他声音颤抖，推开了李克，起身冲过去用力抱紧了方项。 “臭小子！你还舍得回来啊？”他用力地拍着方项的后背，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李芽儿牵着包包走了过来，看得李克一怔，急忙跑过去问：“这都有孩子了？” “您说什么呐！”李芽儿笑，“哪有这么快！” “对对对！”李克笑了，“我这是高兴糊涂了。” “这是包包，这是我大伯。”李芽儿为双方做起了介绍。 小亮看着抱在一起的郭沉和方项，笑着拍起了手：“太好了，大哥哥也一家团聚啦！” 激动的师徒两人慢慢分开，郭沉打量着方项，忍不住说：“你好像成熟了不少。” 方项笑笑：“不过是岁月沧桑催人老。” 郭沉捶了他一拳：“年纪轻轻的……” 话到一半不由也笑了——开玩笑，人家可是一百多年前的老祖先，到底是谁年纪轻轻？ “大家呢？”方项问。 “放心，都没事。”郭沉说。 方项走后，郭沉一直派人盯着清泉部族那边。一开始对方毫无动静，但某天，派出去的探子发现清泉部族竟然悄悄引了一支百多头异兽的兽群过来，目标就是古崖部族方向。 这样庞大的兽群，古崖部族根本无力抵挡，所以得到消息后，郭沉立刻将冷冻所的事告诉了李克，并让知道那里大致位置的成高领路，带着族人到那里避难。 清泉部族也在同时发难，郭沉为了拖住对方，不让对方知道全族人的去向，就只身一人将对方引开，结果失陷于敌手。 “那个苑先生简直有如神明。”郭沉说。 他看着方项，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干掉他的？” 方项笑着说：“就是干着干着就干掉了。” 第115章 白热血了 冷冻所地下，昏黄的油灯照亮了一张张坚毅的脸庞。 “天雷，下令吧！”有人说，“大不了是一死，没什么可怕的！” “对。”有人点头，“轰轰烈烈地战死，也好过在这黑洞子里躲着！” 李天雷天人交战了许久。 换成父亲在时，他一定也是激动呐喊的人之一，但父亲不在了，保护族人的重任落在自己肩上时，他才明白身为领袖的意义。 他要权衡利弊，为要整个部族所有男女老幼考虑，而不能凭一时意气冲动。 “天雷，那是族长和你爸啊！”有人忍不住说。 这句话瓦解了他最后的挣扎，他猛地一拍桌子：“大不了一死！走！” 人们一时大喜，一个个走出房间，扯着嗓子在走廊里喊叫着召集人手。 很快，一支数十人组成的队伍就拎刀提矛地离开了地下，在家人们忐忑不安的目光注视下，拾阶而上，推开了那沉重的铁门。 走在最先的李天雷心情与背后的家人们一样忐忑。 他知道此去一战胜算极低，自己很有可能是带着大家去送死。 但……但难道就眼看着族长和父亲死在陈家那对狗父子的手中吗？ 铁门缓缓打开，外面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久违的美丽景色映入他的眼帘。 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欣赏这样的美景了，他不由环顾四周，多看了几眼。 正当他打算关门时，成高冲了出来，大叫着：“我也要去！带上我！” “滚回去！”李天雷给了他一脚，“你一个毛小子凑什么热闹！” “我不是毛小子，我是战士！”成高倔强地说。 李天雷连踢了他好几脚，他躲也不躲，硬挺着。 “方项回来要是看不见你，得多伤心？”李天雷只好来软的。 “正因为我是大哥的小弟，所以这种时候我更要勇敢！”成高大声说，“我不能丢了大哥的脸！” “把他捆了给我丢回去！”李天雷只好下令。 几个汉子过去将挣扎不休的成熟捆了往里抬，成高气得又叫又骂：“李天雷你个大混蛋！凭什么不让我去？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杀敌，我要去救人！” 几人将他丢在了台阶上，然后关闭了铁门。 成高透过铁门缝隙看着李天雷的背影，大哭叫道：“天雷哥，你要活着回来啊！大家都要活着回来啊！” 铁门关闭，李天雷悄悄抹了把眼泪。 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可身为男子汉，难道就只能眼看着宵小之辈猖狂？难道就只能躲在父辈身后，忍辱偷生？ 我办不到啊！ 大家都办不到啊！ 他无声地带着队伍飞奔向前，穿过一片片林子，不断接近自己原来的家园。 家园渐近，他的心绪不由剧烈地起伏起来： 此一战若是有去无回，不知母亲会不会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不知那位偷偷喜欢着自己的姑娘会不会哭？ 他红着眼睛，握紧了铁矛，咬牙斩断心中万千思绪。 既然是要死战，那心中便只应存一个念头——奋战至死！ “兄弟们，拼了！”眼看那城寨就在眼前，李天雷振臂发出一声大吼。 “拼了！”几十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同时怒吼，声震天宇，惊飞林鸟。 这时城寨破门中走出三个人，走在最前的一个好一阵吹胡子瞪眼：“李天雷你个混账东西，谁让你带人过来的？” “啊？”李天雷那一腔急欲挥洒的热血立时降温大半。 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爸李克。 此时李克虽然衣衫破烂，但精神头却很足，一看就是没事人一个。 跟在李克身后的正是郭沉，此时他赤着上身，身上满是疤痕，但一看那对放着精光的眼，就知道他精神头更足。 一行人全傻在那里，对眼前这一幕表示不解。 这时李天雷注意到了第三个人，他瞪大了眼睛使劲揉了揉再看，然后发出一声惊讶：“芽儿！？你怎么回来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李芽儿，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方项回来了！ 李芽儿冲堂兄挥手打招呼，说：“我怎么还不能回来了吗？我跟你说，方项给大家带回了好多好东西呢！” “方项回来了？”李天雷声音都颤了。 “笨儿子！”李克笑骂，“要不是方项回来了，我和族长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儿跟你扯淡？” 一行人很快被带进了城寨中。经过那扇破门时，许多人不由吐起舌头，低声说方项现在好厉害，连大门都挡不住他了…… 等看到小亮一家后，所有人都不由脸色发白，但得知他们是方项的朋友，而且在对付清泉族人时也出了大力，连那门都是亮爸撞开的，一行人就肃然起敬，不管这一家子是鬼还是活尸，纷纷过去向他们鞠躬道谢。 接着他们就看到了那个木制的斗兽场，以及在旁边跪伏了一地的清泉族人。 “你们也有今天！？” 许多人气愤地大骂，冲这些人吐口水。 清泉族人吓得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 然后，他们注意到城寨另一处空地上停了两个奇怪的铁家伙，从下面有轮子上看，应该是车，但不知什么异兽能拉得了这样的车。 成万里和袁方正靠在卡车边，见有壮劳力过来，成万里就立刻过去招呼他们来搬东西。 “方项呢？”李天雷焦急地问。 “那不是？”李克指向了一间仓库。 方项刚从里面走出来，冲成万里说：“仓库已经腾出来了，可以把东西搬进去了。” “大哥！”李天雷激动地大叫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方项被他抱了个满怀，身上被蹭了不少眼泪鼻涕。 “大哥，你可回来了！咱们被他们欺负惨啦！”李天雷连哭带喊。 “没事了，都没事了。”方项笑着安慰他。 几十个战士一起拥了过来，把方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个个都激动得热泪滚滚，一时大呼小叫没完没了。 成万里掏了掏耳朵，冲袁方说：“这小子还挺受人欢迎啊！” 袁方点头：“人缘好。” 热闹了一阵后，方项带着众人来到卡车边，开始指挥他们往下搬东西。 大家从没见过麻布袋，见里面鼓鼓的也不知装了什么，都很好奇。至于那些猪、牛和羊，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大家觉得数量太少，几顿就能吃光，没啥意思。 唯一震住了他们的是那些农机具。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工具，完全不知是干啥用的。 第116章 搬迁决定 搬空了卡车后，方项让李天雷坐上了副驾驶，然后拜托袁方开车去冷冻所那边把族人拉回来。 李天雷第一次坐车，激动得不行。其他人眼看着那大铁家伙自己转弯调头快速开走，都发出连声的惊呼。 成万里和袁方向来形影不离，自然也跟了过去。 众人感叹之余，把清泉族人围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瞪着。 有人把陈安的尸体抬了过来丢到地上，大家立刻围了过去一起朝那上面吐口水。 “陈大龙呢？”有人问。 “少问。”李克呵呵一笑，“那个是我的收藏品、小玩具，你们谁也别想碰。” 众人一时不解，郭沉微微皱眉：“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他昨晚收拾我时你怎么不说残忍？”李克反问。 “你自投罗网自己找因受，那叫活该。”郭沉说。 “这些人怎么处置？”方项问郭沉。 “流放吧。”郭沉说。 清泉族人全都傻了，许多人哭着磕头，说自己愿意加入古崖部族，就算当仆人也行，只求别将自己流放到荒原去。 还有人说自己是无辜的，作恶的是陈家父子，自己受连累就太冤了。 李克反问他们刚才看斗兽时不是挺兴奋的吗？ 郭沉挥挥手：“全部流放，立刻赶走。看久了我心烦。” 古崖族的战士们立刻抄刀提棍，一通拳打脚踢将他们赶了出去。 清泉部族本来有百多人，刚才一役中被小亮一家杀了三十来号，现在还有六七十人。这些人多是老弱妇孺，空着两手被战士们押了出去，送向远方荒原。 他们没有武器，也缺少能战斗的成年男人，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被兽群分食的命运。 方项没对郭沉的决定做任何评判。 他想起有人曾问孔子是不是应该以德报怨，孔子反问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然后说应该以直报怨。 所谓直，大概就是郭沉这样了。不虚伪不做作不假仁假义。 他还想起孔子曾说过君子远庖厨。 为什么呢？因为君子也得吃肉，但肉是动物身上长出来的，要吃肉就得杀生。君子有仁爱之心，不忍见杀生。但君子不矫情，知道身为生物想活下来就得吞噬别的生物，所以不应该违背自然规律装什么食草动物。 那吃肉的生存需要与不忍见杀生的道德冲突怎么处理？ 就离厨房远点，不看屠夫杀猪宰鸡就行。 过去方项曾觉得这话显得懦家有点虚伪，但现在他彻底理解了。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些清泉族人霸占古崖族人的财物时可没犹豫过，欣赏郭沉被异兽撕扯的惨象时也没不忍过。 你们的老弱是老弱，那我们的老弱呢？ 加害者在失败后展露出了脆弱与悲惨，就应该得别人的谅解？ 但我们终究不是你们那样的人，做不出挥刀向妇孺这样的事。所以我们就“远庖厨”吧！ 流放你们，眼不见心净。 等待族人回来的时候，郭沉和李克拉着方项坐了下来，问起他远行的经过。方项没滋淡味地说了个简纲，听得两人大呼不过瘾。 李天雷则拉住李芽儿问过程，李芽儿因为心情很好的缘故，就给他细讲了起来，结果把两个长辈也吸引了过来，都瞪着眼睛听她讲故事。 方项心说我简明扼要地说不好吗？你们就这么喜欢添油加醋过分夸张的？ 眼看着李芽儿那边几个听众不住拍手叫好，方项大觉世事不公，摇摇头跟小亮一家说话去了。 卡车往返了几次后，将古崖部族两百多口全都运了回来。人们见到方项，激动得不得了，抢着过来跟他拥抱，搞得方项说他想要逃却偏偏注定要落脚。 好不容易跟所有人打过招呼，方项把成万里拉到了一边，问：“绝岭那边你了解多少？” “一个专为各大公司干脏活儿的组织。”成万里说得轻描淡写。 “好对付吗？”方项问。 “看是谁吧。”成万里说，“如果凭咱们社区的力量，对付他们倒也不难，只是麻烦些。如果凭你自己一个人，或是一支探荒队，那肯定不行。” “说来说去你还是怕我反悔。”方项说，“我说话向来算话。就算有不算的时候，也是针对恶人。” 成万里认真地问：“那你觉得我是不是恶人呢？” “你的手下眼都不眨就直接屠了一个部族。”方项反问：“你说你是不是恶人？” 成万里急了：“你不带这么玩的啊？说好了加入就是加入，人都给你救回来了你现在跟我玩这个？” “现在到底有多少公司，他们上面又是谁？”方项突然转移了话题。 “说不清。”成万里摇头，“我只知道我们上面有工厂，工厂上面才是公司。我们社区归属于某家工厂，这家工厂又归属于某家公司。” “上层权力机构呢？”方项问。 成万里耸肩：“我连公司都说不清，你指望我能说清这个？” “你这地位也不行啊！”方项摇头。 成万里不高兴了：“探荒队队长，那是仅次于议长和议员们的存在！你这么大能耐，杀了个队长左一明都要弄你呢，队长地位有多高你看不出来？” “说起这个……”方项问：“我虽然答应了你，但左一明能答应吗？” 成万里笑了：“非要弄你的那个他，恐怕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方项觉得他这话里有语病，不解追问，成万里讳莫如深。 什么叫“非要弄你的那个他”？难道还有“不要弄你的那个他”？ “给你个建议。”成万里说，“你杀了绝岭的人，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的部族继续留在这里不安全，最好都送到社区那边去。” “社区能收留他们这么多人？”方项问。 成万里笑着说：“之前可能还得琢磨琢磨，但现在嘛……” 他盯着方项的左手感叹：“你什么时候能变出手雷来了？真他妈没天理！” 方项笑了：“那就麻烦你帮我运人吧。” “这么多人一辆车可装不下。”成万里望向了方项的族人们。 “所以你得回去调支车队来。”方项认真地说。 成万里朝空地上吐了一口：“你是抓住一个就使劲讹，什么时候讹死了什么时候算是吧？” “注意你的遣词用句。”方项严肃地说，“身为队长，你应该关心照顾自己的队员，尽量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这样队员在做事时才有干劲。你这么冷嘲热讽的，容易打消队员工作的积极性。” 成万里对着空地一阵呸呸呸。 第117章 也得让你赚一些 “说正事。”方项说，“你们车里是不是有能驱逐大型兽类的装置？” “有。”成万里点头，“不过效果很一般。” “用在我们这种规模的部族中足够了吧？”方项问。 成万里咧嘴：“回程路还很长，我们自己也得用啊！” 方项不以为然：“就袁方和你联手后那能耐，什么异兽敢惹你们？” “就你和小亮一家这能耐，什么异兽敢惹你们？”成万里反问。 “也不知你们得去多久，有这么个东西在，我就能放心外出了。”方项解释。 “你的越野车里也有这种装置。”成万里说，“你把车一直停在城寨里就成了。” “这种装置到底什么原理？”方项一时好奇。 成万里耸肩：“你当我是公司里的那些科学家？” 这边基本没他什么事了，于是他与方项告辞离开，回去调车队做准备，好接古崖部族的人去社区。 成万里和袁方开车离开后，方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陪着李克跟陈大龙“谈心”。 谈心的过程非常之儿童不宜，当时的惨叫声吓得周围几家的小孩啼哭不止，大人也都出了一身冷汗。 方项对私刑报复这种事当然没什么兴趣，他需要的是清泉部族“金石”的秘密。 陈大龙真不愧是个孬种，李克刚动了几下手，都还没用他那些工具给他来“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呢，他就全招了。 方项立刻带上李天雷和成高来到陈大龙提的地方。 那是清泉部族附近山中一处隐秘的角落，顺着一个仅能容一人钻入的洞进入山腹，在曲折的矿洞中行走一阵后，方项就借着火光看到了壁上的点点金光。 李天雷和成高都不知这种金属的价值，只是觉得金闪闪的有点好看，却完全不明白方项跑来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他们不知道——到了社区之后，他们那些原有的谋生技能就全都失去用处，如果没有充足的资金支持，他们在社区将过得十分艰难。 方项自然会全力照顾他们，但他在社区工作能赚多少，能否以一人之力照顾将近两百来号人，他自己现在心里还没底。 所以他必须把这些金子弄到手。 确定了这里的矿藏之后，方项让两人回去把小亮一家请了过来。 在亮爸的一番哼哼哈兮之下，那只能容一人钻进的洞口被砸成了能容两人并肩走的通道，金矿立刻空门大开。 之后的日子里，方项和李芽儿都忙了起来。 两人各忙各的，李芽儿把老幼妇孺组织了起来，开始教他们种植、养殖的技术，方项则带着壮劳力们开采金矿。 虽然不知那些金石有什么用，但只要方项一句话，大家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往死里干。 小亮一家也参与到了开采工作中，亮爸和小亮创造的那头组合怪物在劳动中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如此只用了一个月左右，古崖部族基本就把这座金矿采空了。 采出来的“金石”堆在一起看着挺壮观，估计得有二十多吨。 方项不懂怎样炼金，但觉得既然叫“炼金”，那自然就是要炼了，于是就组织大家开始熔炼。 但跟他先前烧尸时一样，具体操作时他才发现这竟然极难。 都说黄金是最容易熔化的，但他架起柴堆烧了半天，也不见那些石中金化成水流出来，就搞得他很郁闷。 于是仔细回忆当年学过的知识，这才隐约想起一般木柴燃烧时能达到的温度是七八百度左右，估计可能达不到黄金的熔点。 黄金熔点是多少来着？他想来想去也没印象，只能感叹这个世界太不方便。 这要有网络多好，上网查一下就啥都清楚了。 几天后成万里带着一支车队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堆金矿石立刻傻了眼。 “你不是要我把它们一起拉走吧？”他问方项。 方项突然灵机一动：“确实不好办。如果拉这些矿石怕就拉不了人了，但如果丢在这里，我们就没有生活费了。老成，你看这么办是不是就两全齐美了——你按正常的金价把钱给我，至于这堆矿石，你过后爱什么时候来运就什么时候来运，怎么样？” 成万里吹胡子瞪眼：“我才发现你这人这么会占便宜！” 方项一脸正色：“你看这些矿石成色多好，估计到时你稳赚不赔，弄不好赚头都得翻倍。这么好的生意，也就我才照顾你，你知足吧。” “我还常乐呢！”成万里一脸不愉快。 最后成万里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古崖部族的人在社区的生计问题由他来解决，住房和前期的生活物资也由他来安排，就顶这堆金石的价了。 方项不干了：“你拿我当傻子哄呢吧？这堆石头少说也能提出一半黄金，那得是多少钱？” 成万里乐了：“年轻人，你这就不懂了吧？” 他拍着一块矿石说：“最富的金矿，一吨矿石也就能提炼出四五十克的黄金，看你这些矿石的成色，不上不下，我就按每吨能出二十克来给你算，这堆石头也就二十多吨，多说出五百克黄金，能换四千枚银元。” 方项皱眉：“真的假的？我感觉你在忽悠我。” “滚！”成万里气急了，“我还没给你算运输费呢！” “一枚银元能买多少米？”方项问。 粮食永远是人类最基础的生存保障，是最方便的货币换算物。知道了这个，方项就能大致知道四千枚银元是怎样一笔钱。 “十公斤。”成万里说。 简单一算，这些金石能换来四十吨大米，差不多够全部族人吃两年。再按末世的粮价肯定比旧时代要高出许多算，这四千大银元还真挺值钱。 “行吧。”方项点头，“怎么也得让你赚一些。” 成万里恨恨地说：“我还没算冶炼它们的花销呢！” 方项没理他，指挥大家搬家去了。 一番忙碌后，车队出发。 方项自己开着那辆越野车拉了李芽儿和小亮一家，跟着大队一起出发了。 虽说方项那辆越野车一直在城寨里放着，但古崖部族的族人都不敢乱碰，因此这是他们第一次乘坐这种钢铁怪物，一个个又兴奋又忐忑，还有不少人跟李芽儿当初一样晕了车。 为了照顾这些“病号”，成万里只能让车队放慢速度。 不过好在一路上平安无事，一番奔波后，古崖部族终于到达了社区。 第118章 继承者 关于古崖部族的安置工作，其实成万里一回社区就开始着手办理了，所以才会来得这么晚。 他在社区偏僻的一角选了个位置，盖了四十多间简易板房，密集地挨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街区。 初到社区，古崖部族的人都被这繁华的世界惊呆了，但等见到自己的小房子，这心就凉了半截。 小房子全长的一个样，千篇一律没个性不说，看着就挺单薄，跟他们自建的厚实木屋完全没办法比，而且里面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家具，他们大包小裹里的东西都无处安放。 不过那些透明的窗子倒是让他们瞪圆了眼睛，觉得就冲这些神奇的东西，这房子比自己原来的家就强一百倍。 方项提出了自己的不满，成万里笑着说：“你急什么？板房虽然单薄，但眼看夏天就要到了，根本不用担心御寒问题。再说仓促之间能给你们建好房子就不错了，你别挑三拣四的。而且等以后你努力赚到了钱，肯定还能改善大家的居住条件嘛！” 方项皱眉：“我从这话里听出了剥削的味道。” 成万里没搭他的茬，让自己后勤组的人安排众人入住，和袁方开车拉着方项去了议会。 会议室里，他再次见到了左一明。 一见面，方项就不由一怔。 眼前的左一明还是那个左一明，但却又不像那个左一明了。方项隐约觉得他身上生出了某种变化，让他看起来好像是另一个人。 “我要为先前的事说声抱歉。”左一明笑着伸出手来。 方项谨慎地与他握了一下手，然后落座。 “社区最需要的就是方先生这样的人才。”左一明说，“虽然说治理社区需要严明法纪，但刚极必折，有如水的适应性才能长存。人如此，国亦如此。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今后，我希望方先生能为本社区多多出力，而本社区则会照顾好方先生的家人，两相得益。” 方项看着左一明，心中越发好奇。 是谁用什么样的道理，才能说服之前如此坚持铁律的他？ 还是说…… 不知不觉间，方项的眼瞳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如同深渊，如同暗夜。 一抹红丝不为人所察地出现在他眼瞳中，如游龙而动。 刹那间，方项眼前光影浮动，清晰地看到了一幕异象——只见在左一明身后一字排开，站了五道虚影。 拄着大剑的披甲武士；全身肌肉虬结的壮汉；一身工装腰里别着扳手的老人；穿着管家样制服的男子；手里捧着厚书鼻子上架着厚片眼镜的长者。 这些虚影静静站在左一明的身后，都在打量方项，见方项似乎看到了自己，他们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于是左一明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看得到？” 方项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真的看得到？”左一明追问。 方项眼见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虚影脱离了左一明的身体，用惊讶的目光打量自己，而这时左一明的气质就又发生了变化，给自己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隐约明白，这应该就是左一明的能力，于是指着西装男说：“这是一位西装大叔。” 西装男人一怔，然后又缩回了左一明体内。 方项觉得左一明的气质立刻就恢复成刚才的状态了。 左一明打量方项，慢慢露出了笑容。 “所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满意地点头，“为了方先生这样的人而牺牲一位不合格的政客，并不是损失。” 方项不懂。 他转头想问成万里，结果发现对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方项不解地问。 “没事！”成万里急忙摆手，心里说：好家伙，他竟然能看到左一明的鬼魂们？ 他的异能不是变出武器吗？ 一个变异者不是只能拥有一种能力吗？ 成万里满心不解。 “方先生一定非常好奇吧？”左一明说，“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会成为社区的管理者？” “是有些意外。”方项承认。 “那是因为我有他们。”左一明展开了双臂，身后五道虚影人物就都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我的外号叫‘继承者’。”左一明说，“能力是凝聚残留在世间的精神体塑造幽魂，并为他们提供寄居之所。你所看到的六人，分别是……” 他手抚胸口：“拥有治国之能和管理经验的长老……” 再抬手从左到右依次介绍：“擅长使用武器的剑士；擅长徒手搏杀的武夫；擅长修理一切机械的机械师；擅长使用一切机械的御者；拥有广博知识的博士。” 他看着方项，毫不隐瞒地说：“我可以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临时与我‘共生’，这样我就能拥有他们相应的能力。之前我的长老是一位稳重的老者，颇有治理之能，所以我一直很倚重他，也因为偷懒，所以经常直接把控制权全部交给他，结果就出了上次的事。” 他笑着说：“那次之后我觉得他是一个不合格的政客，为了表示诚意及向你道歉，我将他遣散，换了这位新人。” 中年西装男的虚影再度出现，冲方项点头致意，然后缩回。 方项明白，所谓的“遣散”只是文雅的说法。既然那是左一明用能力凝聚出的精神体幽魂，自然只有寄居于左一明之体才能存在。 遣散了，其实就是“处决”了。 怪不得成万里当时会说“非要弄你的那个他”，原来那不是语病。 “社区欢迎方先生。方先生如果没有异议，那么今天开始，就可以正式加入第三探荒队了。”左一明说。 “没有异议。”方项点头。 成万里抢着问：“第四探荒队已经解散了，他们的地盘和产业是不是应该交给我们？以作为对方项的赔偿？” 左一明皱眉横了他一眼：“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当然不行。”方项对成万里说，“如果开了这个先河，恐怕之后各队都会想办法找茬生事，干掉别人好吞并地盘和产业。” 左一明看着方项，一脸赞赏：“方先生有从政的潜质。” 方项摇头：“我干不来脏事，只这一点就完全不合格。” “确实。”左一明点头。 他笑着拿出一张纸：“方先生既然已经享受了探员的权利，就应该履行探员的义务。我这里有一个任务，需要方先生来完成。” 方项点头答应，同时有些好奇，不知自己第一个任务会是什么。 别是去屠灭一个部族就好。这种事，他真的干不来。 第119章 第一个任务 接过任务单看了一下，方项松了口气——不是屠城灭寨，而是保护一支队伍通过荒原。 “目前人类最高的社群组织是公司，每家公司都拥有若干工厂，每个工厂旗下是若干社区。”左一明说，“我们陵山社区隶属于天华公司下属的建业厂。这支队伍来自厂里的文宣部，要穿越东部荒原去另一个社区开展工作。” “他们自己没有护卫？”方项问。 “有。”左一明说，“但为厂里的外派组提供保护，是每个社区必尽的义务。他们明天会到达这里，休整一天后就出发。你做好准备。不用担心，任务很简单，不过是走走过场，他们也不会真的倚重我们。” 他并没询问方项是否愿意接，所以这就等于是上级下派任务，身为下属，必须完成。 方项把任务单收了起来，问：“不发给我证件吗？” 左一明一怔：“证件？” “证明我是本社区探荒队的探员。”方项说。 左一明笑了：“不需要那种东西吧。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项离开时，成万里没走。方项知道领导层要谈一些不方便下属知道的事，所以也没等他。 绝岭苑先生留下的那辆摩托，他一直没机会骑，眼下既然闲着，不如去兜兜风。 会议室里，左一明看着成万里问：“你怎么看他？” “他对什么都表现出一种波澜不惊的态度，用‘心性沉稳’来解释有点太牵强。我觉得他应该是见过更多更好的，所以才对眼前这些事物没什么感觉。他应该是从某个公司里……退下来的。”成万里说。 “你直说他是外逃员工不就好了？”左一明说。 “慎重啊！你这用词性质可有点严重。”成万里说。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算是拣到了宝。”左一明说。“但也有可能是拣了个炸弹。” “危机与机遇只差一个字。”成万里说，“因为它们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一个东西。对了……” 他凑近了些，低声说：“关于那个旧文明遗迹，我觉得有些问题。古崖族人说遗迹是方项发现的，但这遗迹隐藏得极好，应该很难被发现。” “你怎么看？”左一明问。 成万里说：“但我想趁回去拉矿石的机会去探探，看下面到底有什么。” “好。”左一明点头。 “办这事可能要很长时间，你得帮我瞒着方项。”成万里说。 “不用。他并不在乎。”左一明笑了。 成万里一脸不解。 “如果在乎，他就不会让你知道那个地方。”左一明说。 成万里若有所思。 方项一路溜达回了“古崖区”，见大家正在忙着分房安家。 他不爱操这个心，而且第三探荒队后勤组的人指挥得也挺好，他就拉着李芽儿骑上摩托车跑了。李芽儿再次坐上了必须搂紧方项才能坐稳的摩托，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方项早把身上那些碎金子从成万里那里换成了银元，骑车带着李芽儿来到了服装店，领她进去挑衣服。两人现在穿的还是兽皮衣，荒原人的特征太过明显，而既然已经入了社区，那自然得打扮成社区人才行。 服装店的老板一见两人就傻了眼，心说怎么还有荒原人进社区来了？ 他急忙过去拦了一下，但还是很谨慎地用客气的态度问：“两位是来？” “我是来吃饭的。”方项说。 “啊？”老板一怔。“我们……我们这是服装店……” “那你还问？”方项白了他一眼，拉着李芽儿看女装去了。 在方项看来，这里的衣服也就是那么回事，款式一般材料也一般，但在李芽儿看来，这却全是了不得的稀罕物。 琳琅满目的女装把她看花了眼，都不知选哪件好了，还是方项用自己的审美眼光帮她选了几套，然后问老板换衣间在哪里。 老板尴尬地笑着指了方向，然后就在那里发愁。 他真是怕这两个荒原人把衣服弄坏了又没钱赔。 方项看出了他的心思，为了避免一般网络小说里常有的狗血桥段出现，他先将装满银元的钱袋丢给了老板。 老板打开一看眼睛就亮了，立刻殷勤地引着方项去看男装。 李芽儿换上衣服一出来，老板就惊呼赞叹起来，方项也看得眼前一亮。 穿兽皮衣的李芽儿有一种野性的美，穿上了软布长裙的她又有一种典雅高贵的美。两种美各不相同，又巧妙地集中于一人身上，真是奇迹。 在方项怂恿下，她又试了几套衣服，真是穿啥啥好看。 仔细一想也是——因为不断锻炼体魄，所以她的体型一直保持得特别好，再加上人长得漂亮，披个窗帘都像女神，更不用说这些款式新颖的女装了。 所以方项干脆全给她买了下来。 李芽儿对钱没什么概念，所以不会像旧时代女孩那样故作姿态地说一句“一定很贵吧我还是不要了吧这太让你破费了”。 这让方项也感觉很舒服。 方项自己也买了几套衣服，不过并没有买大衣。 他觉得李芽儿给自己做的这件兽皮大衣就很好，要是再有副墨镜戴，一定会有种黑客帝国男主角的味道。 两人结账时店里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勾肩搭背搂在一起，亲热得不得了。 他们身后跟了两个西装墨镜男，体格健壮，怀里明显揣了家伙，显然是保镖。 一见这行人，老板立刻将方项二人丢给了服务员，自己跑过去殷勤招呼。 男的很是张扬地大手一挥，让女的随便去选。女的则娇声娇气地扭捏作态，一副自己不重钱财重人品不愿让男友破费的架势，但眼睛却老往最贵的那些衣服上飞，把方项看得又想吐又想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换言之就是有了对比才能看出高低。 所以方项越看李芽儿越觉得好。 在女的去试衣时，那个男的盯上了方项。 方项和李芽儿在试衣后直接没脱，把原来的兽皮衣都装进了服装店提供的口袋里。 因此，那男的直接将两人当成了社区居民，没往别处想。 不过那件兽皮大衣方项还穿着，此时这男的被这件衣服吸引住，走过来问：“你这衣服哪儿买的？” 方项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口答：“自己做的。” “哪家店订制的？”男的问。 “反正不是这里。”方项随口答。 “出个价吧，我要了。”男的说。 方项回头看着他，乐了：“我不是卖服装的。” “但我看中它了。”男的认真地说。 “滚。”方项收起笑脸，给他来了个简单粗暴式的拒绝。 男的乐了：“还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他打了个响指，那两个保镖就阴沉着脸凑了过来。 李芽儿回头看这仨人，微微皱眉：“你们有毛病还是怎么着？” 一见李芽儿的相貌，那男的眼睛立刻瞪大了，笑问：“美女怎么称呼啊？” “关你什么事？”李芽儿横了他一眼，转过头等服务员装袋。 “自我介绍一下。”男的整理了一下衣襟，一脸骄傲地说：“我叫许杰，第五探荒队队长许多有是我爸。” 李芽儿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有点复杂。 第120章 落荒而逃 许杰见李芽儿眼神复杂，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身份震撼到，一时很是得意。 但其实李芽儿想的是： 上一个是侄子，这一个是儿子。这些探荒队的家属怎么这么爱给家长惹麻烦呢？ 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侄子也就算了，这个儿子如果因为多嘴就被方项给……那第五探荒队是不是有点冤呢？ 方项没理许杰，只是催服务员快点把衣服装好。 服务员却已经被许杰的身份吓到了，好一阵手忙脚乱，越忙乱越做不好。 许杰趁机又要跟李芽儿搭讪，结果被方项又骂了一声滚。 许杰何曾受过这种气，当时就不干了，瞪起眼睛威胁方项：“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 两个保镖向前一步，一左一右将方项夹在中间。 “别。”李芽儿急忙摇头。 许杰呵呵一笑：“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过分为难他。只是他自己得知趣……” 李芽儿打断他说：“我没对你说话。” 许杰一怔：什么意思？你不是在恳求我别打他吗？ 方项对李芽儿说：“他要动手的话我也没办法。” “那别闹得太严重吧。”李芽儿说。 方项点头：“行吧。” 许杰急了：“怎么个意思？你们还……” 方项和李芽儿一起冲他说：“滚！” 许杰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一时气急败坏：“给我把这小子的腿打断！” 两个保镖二话不说，朝着方项的腿就踢了过来。 方项站着不动，任他们一人一脚踢在自己腿上，咚咚两响，他纹丝没动，两个保镖却蹲下身子一通揉腿，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老板吓坏了，急忙过来劝：“许少，您消消气……” “滚！”许杰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一脚把老板踢了个跟头，冲保镖下令：“没用的东西，掏家伙啊！” 两个保镖立刻从怀里拔出了短刀。 方项见对方动了刀子，也不再客气，没等对方出刀，先一脚踢倒了一个，再一拳砸趴下了一个。 两个五大三粗看着威风八面的保镖转眼都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哼哼，吓得许杰原地一跳。 方项弯下身子拣起其中一个的墨镜戴上，问李芽儿：“酷不酷？” “啊？”李芽儿一怔，“什么意思？” “好不好看？”方项只能换个说法。 “看不见你眼睛了……”李芽儿有点不喜欢。 方项把墨镜丢开，李芽儿又笑了：“我喜欢看你眼睛。” 许杰的脸都青了，紧张得连退了好几步。他虽然知道自己撞上了铁板，但还是心有不甘。在他看来，再厉害的人在这社区里遇见了自己，都得是龙要盘是虎要卧。因为自己老爸是堂堂探荒队的队长，议会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更何况自己车里还有一个高手坐镇呢。 “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他指着方项问。 “打狗。”方项回答。 “有种报出你的名字！”许杰咬牙切齿地说。 “方项。”方项回答。 然后转过身催服务员快点。 “好，你给我等……”许杰咬着牙继续发狠，但狠到一半时突然愣住。 “你……你是谁？”他声音有些微颤。 “方项。”方项头也不回地答道。 看着方项那件标志性的兽皮大衣，许杰突然心里一凉。 这个名字最近在社区里的流传度极高，几乎无人不知。这个名字代表了一种不可揣摸的特殊意义，大致跟毁灭、死亡、杀戮、无法无天、穷凶极恶……等等一系列词汇有着相似的意思。 第四探荒队因为惹了这个名字的主人所以被团灭的事，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依然如一座沉重的山、一声可怕的雷，一直存于陵山社区所有人的心里。 许杰不是没听过方项的事，因为身份特殊，他知道的甚至比别人更多——比如方项喜欢打扮成荒原人，爱穿兽皮大衣。 许杰全身发抖，好一阵悔恨：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件兽皮大衣时，怎么就没往那个地方想？ “你……你是灭了第四探荒队的……方项？”他颤声问。 方项没理他，李芽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你快走吧，别给你爸惹麻烦了。” 听到这话，许杰几乎已经完全确定了方项的身份，当即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两个保镖脸色苍白地爬起来跟着跑了出去，全不顾是否会因此加重伤势。 他们就觉得自己竟然还能活着可真是个奇迹。 老板和服务员都看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服务员怔怔看着方项，哆嗦着问：“你……您真的……就是那位方项先生？” 方项一点头：“麻烦你快一点。” 服务员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保质保量地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入口袋递给李芽儿，鞠躬呈九十度角：“欢迎下次光临！” 这时那个女的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满脸娇羞地问：“亲爱的，你看我……” 话到一半就见许杰和保镖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怔了片刻后气急败坏地骂：“妈的这是在耍老娘吗！？” 再早一些时候的服装店外停着的一辆挺漂亮的汽车里，脸色阴沉的苏陆正坐在驾驶位上生闷气。 他本来是第四探荒队的二把交椅，是最受队长凌原器重的人，可现在却成了第五探荒队少爷的司机。身份变化，简直有如天渊之别。 其实他本应该庆幸的——如果不是凌原安排由他考核方项，所以他早早去了议会不在队里，他一定也会被叫去对付方项。然后就会…… 不过苏陆并不这样想。他觉得如果自己去了，那么结局可能就不是第四探荒队被团灭，而是方项在自己和队长的联手猛攻之下饮恨收场。 为此，他一直埋怨队长没派人去议会叫自己。 这时许杰脸色苍白地带着两个保镖冲出了服装店，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就喊：“快开车，快！” “这是怎么了？”苏陆纳闷地问。 “方……方项在里面！”许杰几乎带着哭腔说。 “方项？”苏陆眼里闪过一抹杀机，“灭我们队的那个方项？” “就是他！”许杰真快哭了，拍着座椅叫：“快开车，快走啊！” 一抹邪笑挂上嘴角，苏陆一脚油门驾车飞驰而去。 他当然不会独自对付方项，他又不傻。但是第五探荒队的人在他看来精明有限，他觉得可以利用一下第五探荒队的傻子们，替自己报个仇。 第121章 觉醒 买完衣服，方项骑上摩托带李芽儿找了家饭馆吃了点东西。 社区饭馆虽然不比旧时代的饭店，但菜品式样也还挺多，李芽儿从来没见过这种做工讲究的菜肴，既开了眼界又足了口腹之欲，一时吃得有点撑。 饭后两人又逛了会街，这才回到了古崖区。 古崖区这边却出了事。 只见上百号带着刀的人将这里围了起来，正与古崖居民和第三探荒队后勤组的人对峙。后勤组的组长在人群之外，正站在一辆车旁边跟车里人解释着什么。 方项把摩托停住，后勤组组长一见他回来了，急忙跑过来小声问：“方先生，您把第五探荒队的大少爷给杀了？” “什么？”方项一怔。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李芽儿急忙摇头：“没。那人一听方项的名字就吓跑了。我们杀他干什么？” 后勤组组长指着那辆车说：“第五探荒队的队长许多有就在车里……” 话没说完，车门打开，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大个子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身便装，全身肌肉隆起，进化者的特征十分明显。 他脸色灰暗，眼里是疯狂汹涌着的杀意。他望向方项，打量着他那件标志性的兽皮大衣，恶狠狠地问：“你就是方项？” “是我。”方项点头。 “为什么要杀我儿子？”对方厉声问。 “我没杀你儿子。”方项说。 古崖区那边，郭沉冲这边大声喊：“方项，不用怕！咱们古崖部族不欺负人，可也不让人欺负！遇上想欺负人的混账东西该杀就杀，大不了咱们不在这里呆了！” “对！”李克点头表示同意，“这里虽好，但没外面自在。他们要是容不得咱们，咱们就走！” 两百多号老女老少异口同声，都在支持方项。 许多有眼里的杀意更胜了。 “许杰死了？”方项问。 “少爷不过是看中了你这件衣服，你不想卖直说就是，何必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杀人？难道是因为我们少爷听到你名字后没害怕，让你觉得丢了面子吗？”这时苏陆从车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丝邪笑。 方项虽然只见过他一面，但对这个一脸邪气的人印象极深。 “你想为第四探荒队报仇？”他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直接问苏陆。 “我现在是第五探荒队的人。”苏陆说，“第四探荒队的事与我何干？” “你在第四队呆了这么久却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那对第五队又能有什么感情？”方项冷笑，冲许多有说：“许队长，这人的人品有这么大问题，你还信他的话？” 苏陆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失言了，急忙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要忠诚于五队，绝不会因为四队的事给五队惹麻烦，你不要故意曲解！” “许杰看上了你的大衣？”许多有问。 方项点头：“是。” “他当时不知你是谁？”许多有问。 “是。”方项点头。 “所以他才敢对你不敬，而你则教训了他？”许多有问。 “是。”方项点头。 他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的杀机变得更浓了。 “杀了他！”他强压着怒火低声开口。 瞬间，有呢喃声自方项耳边响起，方项立刻低头望向脚下。 地面在动荡，幅度轻微。 方项立刻飞身跳开，也就在这时，一柄长刀自地下刺出，目标正是方才他站在那里时两腿中间的位置。 这一刀也太狠毒了。 方项刚刚有些生气，耳边就又响起了呢喃声，他心头一跳，急忙向旁边飞掠移开。 几乎就在同时，墙边阴影里浮现出一个人影，手持着长刀向他劈去。 如果不是方项及时移开，这一刀怕就能要了他的命。 那人影一闪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仿佛会隐身一样，但方项觉得那人还在那里，只是与环境完美地融合一体，所以难以发现。 “这件事里有误会……”他知道这肯定是苏陆的诡计，因为不想让这小人得逞，所以打算好好和许多有谈谈。 但对方显然没有这种兴趣。 呢喃声提醒中，方项急忙躲闪，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个西装帅哥突然出现在旁边的屋顶上，带着友善的笑容冲他一笑，然后两眼中就射出两道电光射线。 任何人都无法超越光的速度，方项也不能。他虽然极力躲闪，但还是被射中了右肩胛骨，兽皮大衣被烧出两个洞，整条右臂一时脱力垂下，再举不起来。 也就在这时，那屋子的窗子突然打开，一个眼窝深陷的消瘦男子突然跳了出来，一片浓重的紫雾自他身上散出，迅速地飞掠向前，将方项笼罩其中。 虽然呢喃声早已先他一步对方项做出了提醒，但方项中了那两道电光射线后不仅右臂脱力，更是半身麻木，心有余而力不足，没能躲开。 他知道这紫雾一定有问题，所以立刻屏住了呼吸，但那雾却覆在了他身上，快速地钻入了他的毛孔之中。 一时间，方项只觉脑子昏沉，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单膝跪倒在地。 “我自己来！”许多有眼里凶光四射，抬手从车里抽出一把长刀，飞掠向前，举刀就要向方项斩去。 李芽儿原本对方项充满信心，觉得任何人都伤不了他，但电光石火的刹那过后，却发现方项竟然受伤不能行动，一时大急。 她顾不得许多，箭步来到方项面前，想要拔出匕首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换了衣服，而匕首还藏在旧衣里。 “住手！”郭沉急了，不顾一切要往前冲。 李克短矛在手，猛地掷出。 那矛划着弧线掠过阻挡他们的众人，准确地向着许多有后脑刺去，但却被许多有反手一刀斩落在地。 刀与矛相撞，当地一声巨响，刀毫发无损，铁矛却被生生斩弯。 许多有眼里根本没有李芽儿，他双手举刀对准方项狠狠劈下。 古崖居民都红了眼，狂叫着往前冲去，却被对方的人拦住。 那刀如闪电一般落下，眼看就要将李芽儿和方项一同斩成两半，但就在这时，李芽儿眼里突然爆发出一团金色的光芒。 有一种力量被她想要保护方项的心情唤醒，在危急之时绽放出光芒，呼唤大地之下的某种事物与之呼应。 第122章 魔王之怒 大地震动，几乎是在瞬间里某样事物就破土而出，化成了火山口一般的环状壁垒，将李芽儿与方项保护了起来。 那是坚硬无比的岩石，竟然还隐约泛着金属的光泽，可见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含有大量金属的矿石。 石环壁垒高达两米，将两人完全挡住，许多有这凶悍无比的一刀斩在其上，发出当地一声巨响，一时火星四溅。 那坚实的壁垒竟然被生生斩出一道将近二十厘米的口子，可见许多有的力量之强。 面对这一变化，别说远处的古崖居民和近处的许多有，就连李芽儿自己都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 她背后的方项，此时正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有红色掺杂，笼罩四方。 魔王坐在宝座上，支颐看着他，脸上是轻蔑的笑容。 “有什么可笑的？”方项问。 “不可笑吗？”魔王反问，“你有超过这一时代的先进武器，还有神秘力量时时提醒，却还是陷入死局。不可笑吗？” “我没有大意。”方项说，“是对方的变异者能力太怪，配合得又好……” “所以这件事是个教训。”魔王说，“再伟大的强者，如果迟疑不决，也有可能被蝼蚁吃得一丝肉都不剩。” 方项点头：“我记住了。” “你一开始就开枪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危险了。”魔王说。“是什么让你犹豫了？” “直接动手杀人的话，确实能降低风险。”方项说，“但这样一来就会让小人的奸计得逞。我凭什么让这种小人得意，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 “可现在你连解决‘更大麻烦’的机会都没有了。”魔王笑。“你要死了。” “不。”方项摇头，“我还有你。” 他的眼瞳变得更加黑暗，其内有一道红丝如龙游走。 魔王静静看着他，半晌后说：“即使你拥有我的力量，面对想要杀你的人时，也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仁慈。” “你错了，我并不是因为仁慈才没动手。”方项摇头，“我完全知道世事的险恶，也知道末世的人只会比过去更加凶恶。但只凭着暴力大杀四方并没有意义。人是智慧动物，要分析敌人的目的，思考怎样做才不会让敌人得逞。还有，人也是社群动物，所以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要考虑自己这样做会对社群造成怎样的影响，是否会危害社群的利益。” “也对。”魔王笑，“小小蝼蚁，当然必须抱团才能生存下去，所以要考虑的事就非常多。麻烦啊！” 刹那间，看不见的力量将方项踢出了那红黑二色的宫殿，只剩魔王一人孤独地坐在那里。 他看着远空，若有所思，半晌后喃喃自语： “只凭着暴力大杀四方并没有意义吗？” “那么说从前的我……” “是错的？” 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抬手在远空中掀起了无尽的红黑色风暴，搅得宫殿跟着动荡摇摆。 “去你的吧！我为什么要像蝼蚁一样活着？真正的强者就应该凭着绝对的力量横扫一切！你这样的虫子才会去思考那些无聊的事，无聊透顶，无聊至极！” 方项不由自主地甩了甩头，眼前的黑暗消退。 他并没有机会看到魔王的暴怒失态，但却看到了现实中的奇迹。 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李芽儿，以及将他们两人包围起来的环状岩石壁垒。 他眼瞳中的黑暗并没有消退，反而更浓了，那一抹红丝化成了一道红线，在他眼瞳中盘旋，如同血的漩涡。 这漩涡引得他全身血液都在疯狂流动，将麻痹了他半个身子的毒素运往别处。 肝脏在努力地运转功能，不断加快那些毒素的代谢速度，使方项渐渐能掌握身体的控制权。那被电光线灼伤的右肩也恢复了些许力气，拿得了枪了。 他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李芽儿的肩膀，问：“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李芽儿有些慌乱，“我只想着要保护你，然后有什么东西就从我身体里钻了出来，呼唤出了这些石头……” 方项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 当初他骗李芽儿跟自己比赛吞肉丸子，借机让她将异兽精华吞了下去，但却一直不见起效，他为此大感惋惜——当然不是惋惜那一枚异兽精华，而是李芽儿没有变异者的天资。 可万万没想到，好姑娘并非没有天分，只是缺少一点觉醒的催化剂。 那么这件事也算是错有错着，坏事变好事了。 方项因此心情大好，眼见前方壁垒上那把正被运力抽离的刀正左摇右晃，他飞身跳到了壁垒之上。 起跳的过程中他唤出武轮，取出了MP5——他的右臂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用沙漠之鹰的话他怕把握不住，所以就取出了后坐力更小的MP5。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正在运力拔刀的许多有，那壮实得吓人的汉子双眼通红，却没有一丝畏惧，冲着方项大吼：“来吧！有种也杀了我！” 屋顶上的西装男皱起了眉头，小跑借力想跳到近处的屋顶。 由此，方项分析出他的电眼应该有距离限制。 他抬手用MP5指住了西装男，帅哥很懂事地一个疾停站在屋檐处，没敢起跳。 “这件事里有误会。”方项对许多有说，“我跟许杰确实有过一点小冲突，不过在我报上名字后，许杰很懂事地跑掉了。请许队仔细想想——我会因为那一点小冲突，就杀掉一位探荒队队长的儿子吗？” “第四探荒队的事就在眼前！”许多有咬着牙说。 “那是因为他们杀了我朋友全家。”方项说，“而且，他们还打算杀我。” “那我儿子是谁杀的！？”许多有愤怒地质问。 方项望向了苏陆：“我想许队最好问问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陆身上。 “就是他杀的！”苏陆急忙说，“他在偏僻的地方截住了车子，一枪就打穿了少爷的脑袋！” “那两个保镖呢？”方项问。 “也都是你开枪打死的，你还问个屁？”苏陆叫道。 方项冷笑：“那我为什么独留着你不杀？” 苏陆冷笑：“你倒是想杀，可我反应快，立刻就弃车逃了。” 方项笑了。 “如果我要杀你，你逃得掉吗？” 他的笑容有点阴森，让苏陆这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123章 苏陆逞凶 方项看着许多有，说：“如果人真是我杀的，我没必要隐瞒。我之前做的事许队应该很清楚，逃避不是我的风格。” 许多有阴沉着脸红着眼，突然大吼一声将刀拔了出来，然后丢向一边的角落。 空无一人的角落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那把刀接住，然后与刀一起消隐不见。 “所有人，一起去事发现场！”许多有厉声说。 方项冲身后的李芽儿点了点头，李芽儿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会儿后，才让那环状岩石壁垒沉入地下。 古崖居民怔怔地望着这边，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李啊。”郭沉忍不住说，“你家好像……出人才了。” 李克遥望着李芽儿，喃喃地说：“这异能好像……有点厉害啊！” “爸，咱们跟去吧。”李天雷说，“方项一个人去再吃亏。” “走。”李克点头。 古崖居民这时也顾不得安家了，全都拎着家伙跟了上来。 许多有毫不介意，把车丢在这里，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地向着远处的街区而去。 一路行来，自然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人们看着这么大一支队伍在游行，都是既好奇又有点害怕，躲进屋里或墙角，又不时探头偷看。 有治安官跑了过来，但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吓得立刻躲了起来。 探荒队做事，他们哪里敢管？ 没多久，一众人来到了事发地，苏陆指着车子说：“车上面有弹孔，方项抵赖不了！整个社区只有他有枪，不是他干的是谁干的？”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宽巷，那辆车就停在道边，风挡玻璃上三个圆圆的弹孔，其内有两具尸体，正是那两个保镖。 方项走过去看了看，转头问许多有：“令公子的……” 许多有强忍住悲愤，说：“我当然不能把他丢在这里！” 方项点头：“好在还有这两个保镖的尸体。请你的人把他们抬出来吧。” 说着退开，明显是为了避嫌。 许多有一挥手，立刻有几个人过去将两具尸体抬出来并排放在地上。 两具尸体都是眉心处有一个血洞，非常像被枪射杀后的样子。 “得罪了。”方项唤出武轮，从中抽出曲刃刀后，一刀劈开了一个保镖的脑袋。 他入刀处正是保镖眉心“弹孔”的中央，如此一刀下去，“弹坑”的剖面就完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胆小的人立刻别过头去不敢看，胆大的则往前凑。 “许队你看。”方项指着保镖伤口的剖面说，“这里并没有弹头，而且这伤口并不算深，只有……” 他用手指比了一下，说：“成年人食指这么长。” 许多有走过去仔细打量，发现“弹坑”的剖面确实如方项所说，只有食指那么长，而且后面的脑组织并没被破坏，不见弹头。 “弹头是碎了吧？”许多有问。 方项摇头：“如果是真正的弹头，确实会炸裂开来，将对方的内部组织完全破坏。但那样，他的脑组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 他指着弹坑剖面说：“这个孔也太过整齐，不像是子弹留下的痕迹，倒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指钻开的一样。” 许多有目光一寒，望向了苏陆。 苏陆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说：“队长，您可别听他瞎说！什么钻开的，明明就是子弹射穿的！” “许队再看这块玻璃。”方项指着挡风玻璃说，“这上面三个圆孔不但圆，而且边缘整齐。子弹是打不出这种效果的。” 说着他收起曲刃刀取出沙漠之鹰，对着挡风玻璃开了两枪。 枪声过后，挡风玻璃上出现两个圆洞，与先前三个圆孔极相似，但细看却发现周围有着分布均匀的网状裂痕。 “这才是枪击破损。”方项说。 “而先前那三个，应该用杀死两位保镖的方法造出来的。我觉得像是电钻之类的东西打穿的，因为它的边缘很光滑。”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那三个圆洞边缘摸了摸。 许多有脸色难看得吓人，他缓缓转过头盯着苏陆，沉声说：“苏陆，给我一个交待。” “队长，就是他杀的！”苏陆指着方项说，“我亲眼见到……” “说实话！”许多有的眼里爆出两道精光，苏陆打了个哆嗦，一咬牙，突然飞身向后掠去。 “拦住他！”许多有厉喝下令。 地面微微一动，一把长刀就刺了出来，直取苏陆小腿。 但苏陆躲也不躲，冷冷一笑间，小腿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旋转不休的圆环。 那些圆环一个挨一个套在他小腿上，以他小腿为轴疾转，长刀撞在其上立刻崩坏了刃口，当地一响中断成了两截。 苏陆冲入了人群，手臂上、身上，一时都出现了一样的圆环。那些挥刀阻挡他的人无一例外全被他崩断了武器。 他手指上也出现了这样旋转的圆环，抬手抓在一个汉子的头上，瞬间就将那人的脑袋抓碎。 无数血肉碎块溅射四方，仿佛刀剑相击时的火花。 就在这时，人群某处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一刀刺向苏陆的后颈。 但苏陆颈上也出现了旋转的圆环，当地一响将那人的长刀崩断。 第五探荒队后勤组的人吓得急忙躲避，再不敢阻挡这位可怕的杀神。 而他们后面，正是古崖区的居民们。 郭沉见势不好，立刻让大家后退，自己则和李克一起挡住苏陆的去路。 他们知道，自己只怕也难以挡住这尊杀神，但身后就是族人，自己若是退了，他们中必然会死不少人。 苏陆满脸邪笑，径直向郭沉和李克冲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不能留在陵山社区，只能远遁他乡。 他恨将自己逼到了绝路的方项，于是打算在临走之前，给方项留下一段永远无法忘记的痛。 你不是在乎朋友和族人吗？ 那我就杀了你的朋友和族人！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传来，一发子弹呼啸而至，狠狠击在苏陆后脑上。 但苏陆的脑袋并没有爆开——他的头上也出现了那种旋转不休的圆环，将他的头包裹了起来，子弹击在其上扬起一片火花，但却没能伤到苏陆分毫，轻易就被弹飞了出去。 “谁也阻止不了我！”苏陆眼放邪光，冲向郭沉和李克。 第124章 风波平息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郭沉和李克会性命之危时，一道绿影突然分开人群冲了上来，正面撞上了苏陆。 刺耳的摩擦声中，绿色的碎块乱飞，绿汁四溅，高大的绿巨人猛地撞翻了苏陆，自己却也被那些高速旋转的圆环绞烂了半个身子，一条手臂也碎断飞了出去。 摔在地上的苏陆，身上的圆环摩擦水泥地面，一阵叮当乱响，与地面相击扬起无数火花，自身的旋转被打乱，一时互相碰撞，震得苏陆痛苦不堪。 他急忙解开了异能，以免自己在撞击反弹中受伤。 而这时，方项一跃而起，第二枪居高临下射了过来，正中他胸口。 惨叫声中，苏陆喷出一口血，挣扎着站起后，试图再运转那可怕的力量。 但第三、第四发子弹已经射来，各自命中他的胸膛和脑袋。 苏陆半个脑袋一片血肉模糊，尸体向后重重摔倒在地。 许多有赶了过来，仔细地观察着苏陆头部的伤口，然后垂首不语。 那伤口确实与保镖和许杰头上的伤口不一样。 郭沉和李克这时冲上前来，将受伤不轻的亮爸扶了起来。 老实说，他们先前对亮爸还是有些忌惮畏惧的，但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他冲出来救了两人的命。 “大兄弟，你怎么样？”郭沉心疼地问。 亮爸左半个脸都被绞飞了，右眼看一下郭沉看一下李克，面无表情。 方项走了过来，轻声说：“没事，让小亮治治就好了。” 正说着，小亮和亮妈分开人群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头组合怪物。 看到这怪物，第五探荒队的人一时动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 “爸爸好样的！”小亮冲亮爸竖起大拇指，然后身后的组合怪物身上就有血肉飞了过来，修补好了亮爸身上的损伤。 不过怪物的血肉是红色的，而亮爸的身体却是绿色的，这么一补，看起来东一块西一块跟长了牛皮癣似的，而且红配绿冒傻气，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给亮爸整得比原来更吓人了。 好在小亮和亮妈都不嫌弃。 这时，那个西装帅哥从旁边一幢房子顶上跳了起来，走过来好奇地打量小亮一家，然后问方项：“这是你朋友？” 方项点头：“是。” “真……与众不同！”西装帅哥感叹。 他指着苏陆的尸体说：“那家伙的外号叫‘电锯’，能力是生成那种以身体为轴旋转的环形锯子。但我们先前不知道他手指上也能生成环锯，不然可能早就猜到真相了。不好意思哈！” 方项打量西装师哥，发现他那一脸的愧疚看起来还挺真诚，一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许多有转过头来看了方项一眼，没说什么。 “收队！”他望向部下，哑着嗓子吼了一声。 “既然知道是自己弄错了，起码得道个歉吧？”成高不干了，跳出人群大声质问。 许多有不理他，分开人群大步离去。 西装帅哥来到方项面前，鞠了个躬，打着哈哈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外号叫‘电眼帅哥’，是五队的。先前伤到了方先生，不好意思哈！我这给你赔不是了。既然是误会，那就没必要往心里去，是吧？你也别怪我们队长，毕竟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这心情有多沉重，你能理解吧？” 方项点头：“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毕竟苏陆是为对付我才下的毒手。” 电眼帅哥赞叹：“你可真是大度！理解万岁吧！” 说完点头哈腰地就走了。 一时间第五探荒队的主要成员都离开了，只留下了后勤组打扫现场，收拾尸体。 方项挥挥手，带着大家回了古崖区。 一场风波过后，第三探荒队后勤组的人继续帮着居民们安家，方项则拉着李芽儿来到一边，问她异能的事。 李芽儿也说不好，反正能感觉到体内有一种新的力量，还特别听她的话。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突然多长出一条手臂似的，虽然有点突兀，运动起来也有点僵硬，但总归是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东西，控制起来倒不难。 李克和李天雷跑了过来，李芽儿的父母也围了过来，好一阵问长问短，激动不已。 方项悄然退到一边，让他们自家人说话。 他坐到摩托车上，想着今天这一番战斗，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右臂。 背后还有些疼，手臂也还有些麻，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 但想想确实有些后怕。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收拾第四探荒队时太顺了，所以面对五队时才会有些轻敌。 其实四队那些人也都很厉害，只不过自己那时先做好了杀人的心理准备，对手一出现自己就下杀手，而且还占了地形有优势，这才能轻而易举地将之团灭。 而这次自己没有准备，五队却是有备而来，几个变异者联手之下，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战让他明白，绝对不能轻视任何变异者。因为单个变异者的异能或许不可怕，可一旦让他们联合起来，异能的力量就将会有几何级的增长。 大意不得啊！ 这一战也让他重视起即将到来的护送任务来。 此一行，途经荒原，还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变异者和异兽，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万万大意不得！ 经过将近一天的忙碌，古崖区算是正式建立起来了。 大家都分到了合适的住房，虽然制式统一大小相似外观毫无个性，但好歹是个在社区里的家。而且还是免费的。 小亮一家没跟大家住一起，他自己带着那个组合怪物不知从哪儿弄来好多木材，在远离板房靠近城墙根的地方自己建了个大木屋。 那木屋，别提多七扭八歪了。 方项又跟成高住到了一起，李天雷这小子有家不回，恬不知耻地挤了进来，说既然是兄弟当然得住一起才对头。 方项心说反正我在家的时候不多，你随便吧。 第二天一早，议会就派了人过来，将方项请了过去。 方项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李芽儿说什么也不肯，李芽儿父母也不肯，李克、李天雷父子也不肯，最重要的是郭沉也不肯，非说让他带着李芽儿好有个照应，他就只好带着李芽儿去了议会。 在议会会议室里，他见到了那支将要穿越东部荒原的队伍。 第125章 野地野味 议会的院子里停了八辆车，六辆越野两辆皮卡。 这些车明显不属于陵山社区，因为就算跟许杰的那辆车相比，它们也太新了太漂亮了，一辆辆漆皮放光，看得人眼花。 每辆车里都有人，一个个目光精练，面无表情。 令方项惊讶的是这群人竟然有枪——有两个在皮卡外面抽烟的家伙背上背着的分明就是自动步枪。 李芽儿忍不住低声说：“他们竟然有枪啊！” 这些人打量着走向议会大楼的两人，目光说不上友不友善。 在会议室里，方项见到了此行要保护的目标。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长得小巧可爱，妆化得也是偏甜蜜的风格，穿着个小短裙正坐在那里跟左一明谈笑。 在她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女人长得也很漂亮，妆化得恰到好处，不浓不淡。仔细看，她和那个甜美女孩多少有几分相似，应该有血缘关系，但从年龄上看又不可能是对方的母亲。 见方项过来，左一明起身介绍：“这位是我们派出的护送者……” 甜美女孩转过脸看着方项，冲他点头一笑，笑容很甜，没有半点虚假做作，让人看了很舒服。 方项也冲她点了点头。 可没等左一明说他的名字，冷脸女就开口说：“既然人到了，我们就出发吧。有劳代议长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左一明得体地笑了笑。 冷脸女带着甜美女孩起身离开，方项看着她们的背影，低声问左一明：“这都是什么人？” “年轻的叫于朵朵，是厂里文宣队的新生代偶像歌手。”左一明说，“那个冷着脸的叫王迎霞，是她小姨，也是她的经纪人。经纪人就是……” “我懂。”方项说。 左一明笑笑：“于朵朵挺好的，没什么架子，就是王迎霞比较难对付。明星嘛，就这样，你别介意。去跟着走个过场就好。任务很轻松的。” 方项点了点头。 恐怕没人比他更明白明星们都有多大架子了。想当年，什么保镖开路推飞路人，什么片场发彪乱改剧本……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方项是开着成万里那辆越野车来的——虽然李芽儿很想让他骑摩托，但远行颠簸，还是坐车更舒服些，而且也能带一应行李物资。 两人来到外面，见王迎霞已经指挥着车队调了头。 方项带着李芽儿上了自己的车。跟车队的其他车一比，他这辆车简直像个站在富人堆里的乞丐，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王迎霞皱眉看着他的破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告诉他们跟在后面就行了。”明明离得不远，王迎霞却不自己不过来说，而是冲一个护卫下令。 护卫背着枪走过来，没等开口方项就摆手说：“我听到了。” 护卫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显然也没将陵山社区的这位义务护卫当成一回事。 车队就此离开了陵山社区，一路向东渐行渐远，进入了东部荒原。 可能是怕颠着大明星，所以车队行进速度并不快，方项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边开车一边跟李芽儿聊异能的事。 方项总觉得异能这东西虽然不像超呼吸，可以通过训练变得越来越强大，但多练练总归没坏处，起码能增加熟练度，所以叮嘱李芽儿多练习，同时尽量开发自己异能的用途。 李芽儿很上心，一路上不时使用异能，从路边召唤过来一枚枚石子。 一开始李芽儿把车窗完全降下，以防被石子击破，后来渐渐得心应手，就不断升窗，到最后只留几厘米的窗隙，石子呼啸飞舞而来，穿隙而过，也不伤玻璃分毫。 她玩得极是开心。 走直道时，方项经常会往她这边看，渐渐发现一个规律——李芽儿召唤来的石子都多少带些金属色泽，好像都是含有金属的矿石。 他隐约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也许跟李芽儿异能的本质有关。 走到中午时，车队就找了片遮阳的林子停下，锅灶一支就开始做饭。 于朵朵和王迎霞那辆车里一共四人，除了她们和司机外，还有一个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王迎霞对这人挺尊敬的，一口一个柏先生地称呼着。 他们三人吃的东西与别人不同，别人吃的是大锅饭菜，他们则吃小锅小灶单做的饭菜。 两车皮卡后面装的都是各种物资，做大锅饭菜的用第一辆车的，做小锅饭菜的则用第二辆车的。 而且护卫还为他们支了个临时的小凉棚，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 就这，王迎霞还一直心疼地说于朵朵吃苦了。 “怎么还要做两样饭菜？”李芽儿不解。 “摆谱呗。”方项说。 李芽儿不是很懂，但发现对方没有送饭过来的意思，就从后备箱里取出饭盒过去打饭。 没想到发饭的护卫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代议长没告诉你们，自己的伙食自己解决吗？” “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还得自己准备饭？”李芽儿不高兴了。 这话引起了一阵笑声，那些护卫看着李芽儿，个个眼带轻蔑与不屑，摇头低语，显然没说什么好话。 “给他们盛一份吧！”于朵朵在凉棚里说。 “这种事你不要管。”王迎霞说，“底下人的事底下人自己解决，什么都要咱们操心，咱们不得累死？” “可人家毕竟是来保护我们的呀。”于朵朵说。 王迎霞哼了一声：“他们不过是履行社区的义务而已，咱们哪里用得着他们保护？” 随后嘀咕：“陵山社区也真是的，怎么派了两个这么不懂规矩的人来？之前社区的义务护卫都极有分寸，陵山的倒好，自己过来要起饭来了！” 双方离得不远，李芽儿听得一清二楚，气得转身就走，回去对方项说：“方项，咱们去打猎吧！” “成。”方项点头。 反正对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没指望自己保护她们，那自己也乐得轻松，不必主动承担什么责任，就当这是一场郊游好了。 他让李芽儿看着车，自己进入林子深处寻找，抓了一只大兔子回来。 末世荒原中的兔子足有中型家犬那么大，得有个二三十斤重，足够两人大吃一通。李芽儿立刻架起火堆，方项则取出烧烤架，把兔子洗剥干净了架起来烤，不一会儿香味就顺风传出老远。 车队带的食材虽然都不错，但终究是城里的玩意儿，在野地远比不上野味诱人。那边的护卫一个个不断用鼻子嗅，望着那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大兔子直咽口水。 “好香啊！”于朵朵不由感叹。 王迎霞说：“你要喜欢，我让他们给你送一份过来。” 说着叫来一个护卫，让他去管方项要。 第126章 预感 护卫来到近前，嗅了嗅后夸了句：“还挺香。手艺不错啊！” “有话直说。”方项说。 “给来一条腿。”护卫指着兔子说，“后腿就挺好。” “想吃自己打去。”方项说。 “是王女士要的，给于小姐吃。”护卫重点强调了一下。 方项抬头看着他，问：“就是说，是王女士让你过来朝我要饭？” “你说话客气点。”护卫不干了，“什么叫要饭？” “你这就叫要饭。”李芽儿说。 护卫脸色微沉，手按在了右腿外侧的枪上。 “怎么，打算明抢？”方项问。 “你可想好了。”李芽儿认真地说。 她这完全不是威胁，而是出于善意的提醒。因为她知道，跟方项动手的话这人必死无疑。 护卫终究没有拔枪，哼了一声回去跟王迎霞说陵山社区的人不识抬举不同意。 王迎霞脸色当时就一沉：“给他脸他还装上了？” 于朵朵急忙说：“小姨，我并不很想吃。再说咱们连饭都不给人家，怎么好意思管人家要肉吃？” “你别管。”王迎霞生气地说，“一个小小社区的义务护卫还狂上了？我就不信了！” 说完叫过了带队的队长，让他过去要。 队长名叫刘军，是位进化者，点了下头后走过去，先冲方项笑笑：“不好意思了小兄弟，先前是我们失礼了。” “没什么。”方项说。 抬手不打笑脸人，这刘军既然懂礼貌，方项也不想难为他，示意李芽儿切了一条前腿放到盘子里递了过去。 “我冲的是于小姐。”方项说，“要是冲王迎霞，骨头渣我都不给一块。” “多谢多谢！”刘军笑着接过，又把李芽儿的厨艺夸了一番，这才转身回去。 其实双方隔得不远，说话彼此都能听到，王迎霞当时就要翻脸，被于朵朵拉住劝了好半天这才作罢。 “回去我一定得跟厂里说说，陵山社区这帮人也太不像话了！”王迎霞愤愤地说。 那边，李芽儿低声问方项：“方项，如果他们真遇了险，咱们管不管他们？” “于朵朵这人还不错吧？”方项反问。 李芽儿点头：“是个挺好的小姑娘。” “那咱们保护好她就成了。”方项说，“反正这次护送任务的主要保护目标就是她。” “对！”李芽儿点头。 兔子已经烤好，方项拿出调料洒了一遍，跟李芽儿吃了起来。 李芽儿出身荒原，可没那么多文雅气质，直接切下一条腿捧着啃了起来，吃得香极了。 相比之下，那边凉棚里几人的吃相就简直不要雅——厨师将那条腿切了分成三份装盘，还特意放了些绿色蔬菜点缀，搞得色香味俱全的。三人一人一盘，用筷子夹着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贵气十足。 王迎霞一边吃一边望过去，见到方项和李芽儿的吃相后一脸不屑，故意大声说：“这人和人啊，就是不一样，总归会有三六九等之分。我就看不上那些粗俗的人！” 于朵朵急忙扯她衣袖，低声说：“小姨，你少说几句吧。” 李芽儿不高兴地往那边瞪了一眼，低声说：“如果这个王迎霞遇险，咱们一定不管。” 方项笑笑：“这种人层次太低，不值得咱们跟她生气，不理她就好了。” “什么叫层次低？”李芽儿问。 方项边吃边解释，李芽儿点头表示赞同。 王迎霞见两人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还有说有笑的，心里更气了。 队伍就这么一路向前，休息的时候多赶路的时候少，一连两天都平安无事。 说是一支队伍，其实却是两支，方项这辆车被当成了编外成员对待，被单独落在后面。 多亏刘军这人不错，休息时经常给方项和李芽儿带水果过来，跟他们攀谈聊天，这才没让两人被彻底孤立。 也是通过他，方项才知道跟于朵朵同车的中年人名叫柏重元，在工厂卫队里的地位不低，也是此行的主力护卫，所以王迎霞对他才极为尊重。 知道对方身边有能人，方项对安全问题就更不上心了，每天都是跟着车队走到哪算哪，权当带李芽儿出来旅游了，什么心也不操。 但这天穿过一片林地后，他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耳边的呢喃声响起，似在提醒他前路危险，应该另选别的路径。 他一脚油门超到了前边，拦下了车队。 整支队伍停了下来，一个个护卫满心不满地望向前车，骂骂咧咧。 最前车里坐的正是刘军，他急忙下车过去问：“方小哥，这是怎么了？” “这条路不安全。”方项指了指林子西边，“我们应该穿过林地，从西侧绕路。” “你确定？”刘军问。 “确定。”方项点头。 刘军来到车队中间，把方项的话汇报给了王迎霞，王迎霞立刻就火了：“疯了吧他？好好的直路不走要绕路？这条道一马平川的，又是平原开阔地，能有什么危险？” “他毕竟是本地人……”刘军解释。 “这里离陵山社区少说也有快一百公里了，他对这里能有多熟悉？”王迎霞没好气地说。“告诉他，别再胡乱生事，做好他的本分！不然我告到厂里，别说他，整个陵山社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刘军回到方项车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方小哥，传达是传达了，但王女士不听。”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觉得你这建议挺……挺草率的。前边是开阔地，野兽也好、盗匪也好，都没有隐藏的空间，最利于防守。我真不知你是怎么判断出有危险的。” 这件事方项根本没办法解释，只能说：“我感应到了前边有危险，出于本分必须提醒，至于你们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 说完开车又回到了队伍后尾。 刘军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上车后对队员说：“这小哥人不错，就是今天这事办得有点神神叨叨的，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 “不是想折腾王迎霞吧？”一个队员笑问。 刘军点头：“八成是这么回事？但不智啊！王迎霞又不是傻子，能听他的话？再说她身边的灵猫异能之一就是嗅探危险，方项可唬不住她。还是年轻，想事简单。”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开车向前，离开了林地，直入平原之中。 方项的车吊在最后，故意跟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以保自己的安全。 “做好准备吧。”他对李芽儿说，“我觉得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李芽儿有些紧张，但又有些兴奋，一如那些操练了大半年后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第127章 破土而出 如果保护的目标是王迎霞，那么方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队。 但于朵朵这小姑娘真不错，刘军也悄悄跟他们说，自己几次来送水果，其实就是于朵朵的授意。 更何况刘军人也不错，方项没办法眼看着他们遇险而坐视不理。 人都希望讨厌的人受苦，不希望喜欢的人遭罪，但苦难降临时并不看你讨厌谁或喜欢谁，它只轰然砸落，以天塌之势摧毁一切，对善与恶都一视同仁。 这时，本可置身事外的你往往会主动冲入苦难，只为了让喜欢的人能逃出生天。 夜晚时，八辆车围成了了一个圈，形成了一个简单的防御工事。 于朵朵望向了车圈之外，见方项的车孤零零地停着，便请人叫来了刘军。 “让他的车也进来吧。在外面应该不安全吧？”她怕王迎霞听见反对，所以用极低的声音对刘军说。 刘军笑了：“咱们的车上都装有驱兽器，不会有猛兽靠近的。” “还是让他们进来吧。”于朵朵说，“我们是一起的呀！” 刘军点头过去，把于朵朵的意思跟方项说了。 “替我谢谢她。”方项说，“但我们两人习惯了独处，不想跟别人搅在一起。” “虽然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刘军说，“但能多一分安全总还是多一分的好。我知道你讨厌王迎霞，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她。但一码归一码，你就别执拗了。” 方项再次谢绝了他的好意，刘军也没坚持。 晚饭时，刘军给两人带来了烤香肠和蛋炒饭，不问可知，又是于朵朵偷偷安排的。 方项一边吃着蛋炒饭，一边问李芽儿：“如果真的很危险，你怎么打算？” “反正得把朵朵这姑娘救出来。”李芽儿说。 “但那也许真的会很危险。”方项说。 李芽儿说：“对了，还应该把刘军也救出来。他这人确实不错。” 方项笑了。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有呢喃声大作，似在提醒他有致命的危险来自于某个方向，他目光猛地一震后飞身就将李芽儿扑倒在地。 一道亮光起于平原，在黑夜中瞬间穿越上百米的空间，撞在一辆皮卡上。 震耳的巨响声中，那辆皮卡瞬间被轰得四分五裂，无数碎片如同霰弹一般四下里飞射，许多正在吃饭的护卫被碎片打倒，眼见活不了了。 因为方项及时将李芽儿扑倒，所以两人倒是没被这些碎片伤到。 但车队里面却有四名护卫直接死亡，七八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敌袭！”刘军红着眼发出一声大吼。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突然从人群中飞窜而出，以猫一般灵活敏捷的身法飞速来到于朵朵身边，护着她钻入了旁边的一辆车里。 王迎霞急忙起身追过去，与另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一起钻进了那辆车。 片刻后，便有一道圆形的能量护罩将那辆车笼罩了起来，完美地挡下了第二道平地生出的亮光。 巨响声震动众人的耳膜，但却没能震坏那层护罩。 方项起身看着那护罩，心里叫了声厉害。 看来这支队伍的防御力量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移动如猫的女人，还有那个相貌普通的男人，肯定都是变异者。 那护罩应该就是那男人释放的，否则以他平时不显山露水的表现，根本没资格在这种时候上于朵朵的车。 见于朵朵被变异者保护了起来，方项也就放心了。 “还击！” 随着刘军的大吼，护卫们纷纷端起步枪，以车为掩体，朝着亮光起处连续射击。但他们其实并没看任何目标，只是凭感觉乱射而已。 刘军当然也知道这样的射击不可能伤到敌人，所以下令还击的本意其实是告诉敌人，自己这边的火力也很强大。 如果能吓退敌人那当然最好，但如果敌人在了解到这边力量之后还坚持攻击，就说明敌人的战力更强。如此，自己就对敌人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 方项望向了黑暗中的远处，眼瞳中黑暗深沉，红丝游于其中。 魔王的力量加强了他的感官，让他能看到更远的地方，然后就看到了正从百米开外地里钻出的异兽。 那是一头头全身漆黑的异兽，每一头样子都不相同，若说有什么地方相似，那就是它们都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的魔怪，个个狰狞丑陋，暴力特征极为明显。 它们奋力钻出地面后，便朝着车队这边奔来，但因为它们全身漆黑，所以护卫们根本没发现它们。 一轮弹雨洗夜色之后，刘军下令停止了射击，然后才听到远处传来的密集奔行声，脸色当时一阵发白。 夜太黑了，他根本看不清冲过来的是什么。 “放信号弹！”他大吼下令。 立刻有三个护卫取出了信号枪，次第向着远空打出了信号弹。那散发出强烈光焰的信号弹照亮了远空，映出了十几头飞奔异兽的影子。 护卫们一时汗毛根根立起，随着刘军一声令下，就借着信号弹的光照向异兽们疯狂射击起来。 但不知是他们的准头太差，还是那些异兽不怕子弹，夜色中流星雨一般的弹幕，竟然没能让它们中任何一头倒下，只是让它们奔行的速度有所减缓而已。 “不对！”方项微微皱眉，冲着刘军大吼：“停止射击！” 刘军没理他。 停止射击？让异兽从容地冲过来？ 你疯了不成？ 射击还在继续，一个个护卫射空了弹匣之后就急忙再换，为了将异兽阻住，每个人都毫不吝惜自己的子弹。 “芽儿，全靠你了。”方项劝不住他们，只好拉起李芽儿向前而去。 “你们别来碍事！”有护卫见他们冲了过来，立刻红着眼冲他们大吼。 在他看来，社区派来的义务护卫肯定强不到哪儿去，除了过来添乱应该没别的作用。 方项没理她，拉着李芽儿来到刘军身边，大声说：“子弹全被它们吸收了！” “那不挺好？”刘军不高兴地说。 他心说我们朝它们开枪为的就是让它们的身体吸收我们的子弹啊！ 年轻人啊，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专用名词叫“中弹”？ “子弹命中时，它们中弹处会生出波纹，将弹头缓慢吸收进去。”方项说，“任何一种能力都不会没有意义，如果它们能主动吸收子弹，也许就可以将它们再发射回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刘军皱眉，“异兽会发射子弹？” 此时兽群离车队已经不足二十米远，诡异地排列成了一字长蛇阵。 它们突然同时停了下来，昂起头扬起了脖子，身上出现无数波纹。 第128章 从天而降 “芽儿！” 随着方项一声大吼，李芽儿毫不犹豫地向前抬起了双手。 大地猛地一颤，接着，一道岩石构成的厚墙轰然破土而出，挡在了车队前方。 两米高的石墙挡住了护卫们的视线，也挡住了他们的子弹。好多发子弹射在其上，乱弹乱跳，打在旁边的车上或地上，吓得护卫们急忙停火，缩头缩脚地躲避。 刘军看着李芽儿，满脸的震惊。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漂亮小姑娘竟然是一位变异者，而且能力还如此强大。 就在这时，石墙外传来密集的响动，仿佛是有一支军队正在外面朝石墙开火一样。 护卫们全都呆住了，刘军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石墙，连叫不可思议。 方项竟然说对了，那群异兽真的可以发射子弹！ 而且经过异兽吸收后再射出的子弹，威力竟然比原来还要大，护卫们的枪弹打在石墙内侧，不过是撞出了几个凹坑，可异兽们反射回来的子弹却打得石墙石屑四溅。 有些子弹甚至击穿了石墙，从这边露出头来，吓得护卫们不住后退。 好在石墙又厚又坚固，那些子弹虽然穿透了它，却也被紧紧夹住，只能露出来小半截子弹头，对墙内人并没有威胁。 看着这些子弹头，护卫们一个人脸色铁青。 汽车绝挡不住这么大威力的子弹，但如果不是李芽儿出手，此刻他们应该都已经被自己的枪弹射成了筛子。 刘军算是彻底服了。 进入平原之前方项就已经示了警，而这次突然袭击说明方项是对的。 方才方项再次提醒大家不要射击，自己还不以为然，但眼前的景象再次说明方项是对的。 “妈的，这是什么异兽，我听都没听过！”刘军气得直骂。 “我去看看。”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 方项回头望向他，只见他的皮肤在火光照耀下渐渐显出一种金属般的色泽，那色泽越来越浓，最后他整个人都仿佛是化成了铁铸的一般。 他大踏步向前，踩着一辆车飞跃而出，迎向了异兽群。 那车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陷，看着挺吓人的。 方项觉得反正这车已经破了，也不差自己再来一脚，于是跳到车顶，蹲下来向石墙外望去。 刘军和许多护卫也学着他的样子上了其他车，扒着墙头张望。 铁铸一般的男子冲向了异兽群，和一头异兽撞在一起。 异兽嚎叫着挥舞起利爪，抓碎了男子的衣衫，却没能伤到他的皮肉。铁男的拳头狠狠砸出，两拳就将这头异兽击毙倒地。 其他的异兽咆哮着冲来，铁男不躲不闪与它们硬碰硬地打在一起，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进化者出列！”刘军见这些异兽并非刀枪不入，一时又有了信心。 随着他一声令下，九名面容坚毅的护卫站了出来。 刘军指了其中六人：“你们跟我上，其他人保护好车队！” 那六人收了枪，从腰间拔出短刀，跟着刘军一起跳过石墙投入夜色中，向着那群异兽冲去。 方项没动，因为他觉得更大的威胁应该还在暗中潜伏着。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随时准备听从耳边的呢喃指引行事。 这时他注意到了柏重元。 此时他正静静地站在被能量护罩保护着的车边，闭目养神，如同睡着了一般。 方项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些缭乱的气流围绕在他身旁，猜测着那可能是某种极厉害的力量。 此时刘军等人已经冲到了异兽群前，和铁男一起与异兽们搏斗起来。 这些异兽反射子弹时威力惊人，但近身肉搏时并不特别强悍，再加上刘军和六个护卫都是进化者，铁男更是钢铁之躯，所以战斗一打响，人类就占了些许上风。 护卫们不时射出信号弹用以照明，观看战况，然后因为觉得胜券在握而慢慢地放松了戒备。 就在这时，一阵呢喃声在方项耳边响起，他猛地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那有红丝游走的眼睛绽出精光，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天上！”他指着大空大叫，“威胁来自天上！” 护卫们一怔之间抬头上望。 天黑沉沉的，些微的星光根本不足以让人看到高空中的任何事物。 就在这时，方项看到那道影子加快了速度，直向着于朵朵所在的那辆车扑去，他立刻唤出武轮取出了沙漠之鹰。 论近距离的杀伤力，这把手枪要比MP5更强。 但他刚刚举起枪就犹豫了，因为如果空中那头异兽也有吸收并发射子弹的能力呢？ “放心，有我。”这时柏重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冲他微微一笑。 方项觉得他身周缭乱的气流变得更多了。 柏重元抬头向天，眼睛似乎因为一直闭着而适应了黑暗，变得比其他人更为敏锐。 一声呼啸从高空传来，一团黑色的东西疾坠而下，直向着被能量护罩保护着的越野车砸来。 柏重元却并没有保护车的意思，快速退了几步，像是怕被重物误伤了自己。 那东西狠狠砸在能量护罩上，竟然砸得那护罩严重变形，甚至凹陷压到了车顶。 越野车车顶当即变形凹下，但好在幅度并不大，只有十厘米左右。 但车里的人还是被吓得不轻，王迎霞直接尖叫了起来：“你做什么呢？挡住啊！” “守护者，撑得住吗？”车内，那个行动如猫的女子紧张地问。 相貌普通的男子满脸都是汗，勉强地笑着摇头：“没事……顶得住！” 他全身都在颤抖，仿佛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一样。 于朵朵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掏出手帕小心地为他擦了擦汗，道了声：“辛苦你了，守护者先生！” 这一句体贴的话比兴奋剂还管用，守护者立刻充满了壮志，大叫着将护罩的凹陷又顶了上去。 那重物被护罩弹了起来，落到地上。它一落地就舒展开肢体，慢慢地站了起来，竟然是一头生着蝙蝠之翼的异兽，全身骨甲狰狞，嘴里尖牙遍布。 它有着近似于人的体形，只是双腿双臂修长，覆盖其上的骨甲满是倒勾，在火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显示着它的锋利。 柏重元平静地看着它，抬手轻轻勾指：“你的对手在这里。” 第129章 倍返 从天而降的异兽双眼如电，锁定了柏重元。 那双眼睛是如此明亮，就连营地中的篝火似乎也比不及它。 柏重元注视着那双眼睛，自己的眼神却渐渐变得迷离起来。他的身子微微摇晃，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方项眼里的红丝快速游动，人却一动不动。 他清楚地看到柏重元身周的那些气流依然乱中有序，并没有失控，因此确定柏重元并没有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应该只是在将计就计。 异兽的智慧显然并不高，立刻以为柏重元中了招，因此毫无戒备地直冲向前，两只利爪向着柏重元的脖子抓去，似乎要将他的脑袋扯下来。 柏重元脚步散乱，似是在挣扎着想逃，结果却跌跌撞撞地向前踉跄几步，主动迎上了异兽。 也就在这时，他身周的气流变得更加强烈，竟然化成了肉眼可以见到的白气。他双手向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异兽的两只手腕，不及异兽做出任何反应，两道白霜就分明从他左右手掌中溢出，眨眼的工夫就将异兽的两条前臂封冻成坚硬的冰晶。 异兽惊恐大叫着奋力挣扎，结果咔嚓两响中，两条手臂全部从关节处断开。 柏重元脚步再不散乱，反手握着那两只利爪尖锐的断臂，猛地一跃向前，将那两支断臂狠狠地刺入了异兽的胸膛中。 瞬间，白霜蔓延，自异兽胸前伤口处向它全身扩散，转眼间就冻住了它的整个胸膛。 而就在这时，方项猛地转头望向夜色中的远处。 耳边呢喃的提醒下，他看到了一个端着步枪的男子正从远处地里“浮现”而出，枪口所指处正是柏重元的后背。 男子与柏重元之间刚好是两辆车的缝隙，虽不大，但男子既然敢在几十米外举枪，自有命中的把握。 方项瞬间想起了第五探荒队和自己的那一战。 异能有所局限的变异者只要通过合理的战术安排联手协作，战力就可以形成几何级的增长。而如果自己这边不通力合作，结果一定是被对方生生虐死。 他立刻举枪对准了黑暗中的男子，在对方完成瞄准并击发之前，一枪准确地击中了对方的脑袋。 举枪男子身子一晃，手里的枪摔落地上，残尸向后仰倒。 柏重元这时惊讶转头，看到是方项举枪向远方射击，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立刻将重伤的异兽推开。 但就在这时，有笑声自黑暗中传来。 “已经晚了。” 随着这语声落下，柏重元的胸前突然爆出两团血花，两个血洞贯穿了他的胸口，某种看不见的量将他胸腔的骨肉与脏器全数炸飞向身后。 柏重元低头看着那两个洞，身子剧烈颤抖着摔倒在地，眼睛望着方项慢慢死去。 那眼神似在交托，又似在恳求。 车里，灵猫、守护者和于朵朵都脸色大变，王迎霞扒着车窗看着柏重元的尸体，一时全身战栗。 不仅是他们，注意到身后战事的所有护卫一时都面如死灰，由衷感到一阵绝望。 众人绝望时，方项的脑子正快速运转，综合前后战局做出判断。 柏重元的伤与异兽所受的伤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的伤更重，甚至贯穿了胸膛。 这与那些反射子弹异兽的异能很相似，不同的是一个针对的是近战的直接攻击，一个针对的是远战“飞行道具”的间接攻击。 石墙外面那些能吸收并发射子弹的异兽，是对方布局中的第一环，它们的作用之一是消耗这边方的弹药，然后利用其人之道反施其人之身。如果这边没人能识破或是抵挡，那么这一波弹雨就能给这边造成重大伤亡。 但这还不是它们主要的作用。它们最主要的作用，是让这边形成这种异能只可反射远距离枪弹攻击，但不能反射近距离肉搏伤害的观念。 柏重元正是先入为主有了这种观念，才敢近身与异兽搏杀。 结果没想到这头从天而降的异兽，异能却正好跟外边的异兽相反。于是这位强大的冰系变异者，就这么轻易地死于对方的算计之下。 方项望向黑暗中，越发谨慎起来。 布置杀局的人一定是个做事谨慎思虑周全的智者，不然不会在异兽之外还特意安排了一个狙击手。能将战术设计得如此完美无缺毫无死角的，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望向黑暗中声音起处。 黑暗中，方项目所能及处看不到什么人影，也许是那人利用遁地的异能潜入了地下。 也就在这时，耳边的呢喃声再起，让方项注意到了某处黑暗中的某一片地面。在呢喃声的提醒下，他的目光一路游走，最后来到了营地中间。 他举枪对准那里，这一举动让其他护卫感到奇怪，但就在这时，有一个留着偏分发式的男人从地里“浮”了出来。 大地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水一样，他的沉浮并不会破坏地面原来的状态，因此出现时完全是悄然无声的。 他出现后惊讶地看着方项，似乎不能理解这个枪手为什么能知道自己出现的位置。 护卫们这才知道方项并不是在发疯，于是急忙端起枪指住了那个男人。 男人笑了，问方项：“你是怎么办到的？” “无可奉告。”方项说。 “这是你的异能？”男人问。 “那些异兽的异能源自于你？”方项不答反问。 男人面对这么多支枪还能如此从容镇定，说明他并不惧怕这些致命武器。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拥有无惧外来伤害的能力。 “你猜呢？”男人笑了。 “和他啰嗦什么？一枪干掉就是了！”这时一个护卫冲着男人举枪就射，数发子弹打在男人胸膛上，被一道道波纹缓慢地吸收了进去。 那护卫当时就傻了，立刻意识到不对，但不等他做出反应，同样多的子弹就从偏分男的胸膛中射了出来，将护卫的半个胸膛炸成一片血肉模糊。 所有护卫都是一阵毛骨悚然。 那三个留下来的进化者阴沉着脸收起了枪，从腰间拔出了短刀。 偏分男看着他们，笑着说：“你们的勇气可嘉，但脑子明显不够灵活。” 一个进化者直接冲了过去，任方项怎么喝止他都不听。 偏分男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就双手插兜站在那里，任对方的刀子刺入自己的胸膛。 有波纹阻住了那把刀，然后慢慢地将刀身主动吸入了他的胸膛。他抬头看着那位进化者，笑着说：“我的外号叫作‘倍返’。所谓倍返，就是将受到的伤害加倍返还给敌人的意思。只要是伤害都会被返还，不论远近，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 第130章 致胜的武器 那位进化者怔怔看着倍返，接着胸口就传来噗地一响。 他胸膛处出现了一道贯穿伤，鲜血从他背后喷洒而出，人瞬间失去力气，松开刀踉跄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上。 这一刀穿透了他的肺，让他再无法呼吸，但一时又死不了，只能跌在坐在地上无力地等待着数十秒后死亡的降临。 倍返笑着抬手拔出胸膛上插着的刀子，在手中掂了掂，赞叹道：“这刀可真沉。” 他目光扫过那两个进化者，笑问：“那么，现在你们要怎么办呢？是用枪打我，还是用刀杀我？又或者残忍一点，用拳脚活活把我打死？” 两人的脸色难看至极，但其中一人还是咬了咬牙，向前冲了过去。 “别莽撞！”方项再次提醒。 但那人置若罔闻。 也许在他看来，这个社区义务护卫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枪手而已，其不论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畏惧或无知的提醒，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冲了上去，挥起手中短刀斩向了倍返的脖子。 “有想法。”倍返笑着表扬了他。 短刀在倍返的脖子上斩出了一道横向的波纹，那波纹快速扩大，将刀身主动吞入了倍返的颈中。那把刀被波纹引着做了一次横向的移动，然后脱离波纹，离开了倍返的身体。 进化者呆呆地看着毫发无伤的倍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寒意。 不及他被恐惧支配，他的脑袋就喷着鲜血横飞了出去，摔落到身体右侧的远方，就好像是有一个大力士将他的头一刀斩飞出去一样。 鲜血洒在倍返的脸上，他抬手轻轻抹了一把，鲜血均匀的涂成了一片，火光下，他那张血红色的脸看起来如此狰狞恐怖。 所有人都呆住了，面对这样的一个敌人，他们完全不知怎么出手才好。 “如果你们不想动手了，那就轮到我了？”倍返笑问。 他突然抬手从腰后拔出了手枪，对着方项扣动了扳机。 但李芽儿在他刚做出动作之时就已经抬起了手，于是地下轰地钻出一块带着金属色泽的石板，将她和方项完全遮挡起来。 子弹打在石板上，激起一团火花，倍返有些懊恼地说：“这个能力太烦人了！好吧，那我就最后再杀你吧。” 他举枪冲着其他人射击，那些护卫手里明明有枪却不敢还击，只能狼狈地跳下车躲避。 但还是有三个人躲闪不及，被倍返射杀。 倍返丝毫不吝惜弹药，转眼就打空了弹匣，然后从容地换弹。 石板之后，李芽儿有些焦急地问：“这人就没办法治了吗？” “也许有。”方项若有所思。 他突然飞身而出，跳到地上，大步向着倍返走去。 倍返完全不在乎，慢慢地换好了弹匣后重新拉动枪机将子弹上膛，笑着问方项：“怎么，你还想试一试？” “是啊。”方项说，“我觉得你的异能不可能这么无敌。” 倍返笑了：“那你打算用刀还是用枪呢？” 方项一抬手，将枪收了起来。 “哦，看来是要用拳了？”倍返笑着说：“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可是很疼的。” 方项没说什么，走到他近前后，突然伸手抓住了他持枪的右手。 倍返吃了一惊：“不会是想用关节技吧？那就更疼了。” 方项笑了笑：“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我觉得我应该不会错。因为这世也许会存在几乎无敌的异能，但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渺小而又没品的刺客身上。” “小小？没品？”倍返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森，“你算什么东西，敢瞧不起我？” 方项没有说话，而是用右手按住了倍返的脑袋，协同左手一起让倍返形成了举枪对准太阳穴自杀的姿势。 瞬间，倍返的眼中透出一抹惊愕之色，忍不住问：“你这是想干什么？” 剧烈的痛楚立刻传到方项的右手和头侧，他知道这是倍返的反击，也早有准备，所以并没有因突然的剧痛而放手。 “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是你自己伤害你自己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么伤害又会返回给谁呢？”方项笑着关：“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你……你开什么玩笑！”倍返一边挣扎一边说，“射出的子弹是间接攻击，我可以有选择地将间接攻击返还给任何人，你这么做是白费力气！” 他的异能虽然强大，但他的体格却与普通人无异，他的全力挣扎在方项看来就像婴儿一样柔弱无力。 方项笑着问：“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对自己开上一枪，然后把子弹射进我的脑袋里？” 倍返说：“我当然是因为……” 未及他说完，方项已经双手同时向中央用力。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红丝如线，两手上的力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在这力量作用之下，倍返右手的枪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太阳穴，穿透了头骨，直抵大脑。 倍返瞪大了眼睛，鼻子里有红白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所有的生机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方项推倒了那具尸体，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太阳穴。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方才那一刹那，他隐约觉得太阳穴一疼。 说真的，他当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只怕倍返死后也能将这种伤害也返还给自己，那自己可真就死定了——而且还是死无全尸那种。 好在以子之矛真的可以攻子之盾，倍返无法返还自己对自己施加的直接伤害。 这一点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保护，因为如果他不小心剪指甲时剪到了肉，又或是是抓痒时抓破了皮，这异能就会让他小伤变大伤，大伤变不治。 但在战斗中，这种保护却成了致命伤。 “你不应该跑到这么近的距离来炫耀自己的能力。”方项忍不住冲那尸体说，“装逼犯自古以来没几个能得好死的。” 护卫们躲在车后看着这一幕，直到确定倍返确实死了之后才长出一口气。 王迎霞呆呆地看着车窗外，忍不住喃喃自语：“就……就这么简单吗？” 心有余悸的灵猫摇头：“不，这绝不简单。” 严谨的分析，大胆的行动，以及强大到能用钝器刺穿人头骨的力量。 三项加在一起才是方项致胜所用的武器。也是绝大多数人难以拥有的能力。 第131章 遁逃 这时，石墙外的战斗已近结束，铁男和刘军正带人往回赶。 他们刚才就听到了后方传来的枪声，因此心里都很着急。 好在这时营地里有人站到车顶冲他们挥手：“不用急，都解决了！” 奔跑着的人们情不自禁地放慢了速度，都松了一口气。 “有柏先生守着他们还敢往营地里钻，那不是找死？”刘军笑着说。 外号名叫“金刚”的铁男也咧嘴笑了笑。 在他们悠闲地往回走时，在所有护卫都放松了警惕时，在守护者甚至打算将能量护罩收起来，跟大家一起走出那辆车时，方项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快速地抬起左手唤出武轮，右手闪电一般拔出了曲刃刀。 枪有枪的优势，但也有枪的劣势——它需要先将枪口指向目标。 而刀不同，当它的尖锋已经移到目标所在位置时，它的攻击其实就已经结束了。所以在近战时，尤其是要以一对多的近战时，这种原始的兵器才是最好的选择。 及时提醒他警报未除的自然是呢喃，但做出最优战术选择的却是他自己。两者合而为一，他才是一个非凡的存在。 几乎在他抽刀的刹那，他周围地面突然微微一动，接着，四道身影几乎同时破土而出，如同四条在深海中加速之后冲出水面的鲨鱼。 他们每人手中都有一把刃面锋利的长刀，一出现，就四刀齐出向方项斩去。 但早有准备的方项却精准地找到了一个空隙闪身掠出了包围圈，还在从一个刀客身边经过时一刀横斩，断了他的腰身。 其余三人心里虽然震憾惊讶，但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疑。 他们一刀斩空后立刻向着方项攻去，三把刀化成了三道流光，将方项完全笼罩在冰冷的死亡光影中。 方项目光凝重，心境平如古井，眼中红线游动间看透了三把刀的轨迹，瞬间选择了一个最利于躲避与反击的角度掠了过去。 有一把刀擦着他的肩头斩空，刀客不及反身再出刀，就被方项拧身反手一斩砍掉了脑袋。 转眼四去其二，方项立刻转守为攻，猛地发力前冲，一刀力劈。 对面的刀客极是悍勇，竟然不闪不避地选择以伤换伤。 奈何方项的速度太快，他的刀还没落到方项颈肩处，方项的刀就已经斩开了他的脑袋。 最后的刀客冲了过来，方项一脚将面前的尸体踢向他，却被刀客一闪躲开。 但这一闪也令刀客失去了先机，没能抢到先攻优势。方项箭步向前，手中刀连斩三次，逼得对方狼狈招架，劈得对方手臂发麻。 刀客这才露出惊骇的眼神，不敢相信方项身为变异者，竟然有比进化者还要强大得多的力量。 第四刀将他惊骇眼神永远地留在了世间，却让他的生命永远地从这世间消逝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般的瞬间，算起来不过是短短几秒的时间，所有人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人们呆呆地看着方项，再看着那一地尸体，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怎么这么厉害？”车内，灵猫惊得目瞪口呆。 “我不懂了……”守护者喃喃自语，“变异者怎么能同时又是进化者？” 王迎霞看着方项发怔，心里天翻地覆，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连柏先生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一个小小的社区护卫怎么能对付得了？ 她忍不住盯着方项看，想要看透这人神秘的力量与真正的身份——她绝不信区区陵山社区里竟然有这样了不得的高手存在。 这时方项转过头来，望向了车子。 两人的目光隔着车玻璃交汇、碰撞，王迎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一时觉得全身发冷。 她生出一种感觉——自己的目光撞上的并不是另一个人的目光，而是一把刀的尖锋。那刀锋刺穿了自己的眼，又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脑海，化成自己一生也磨不掉的恐惧回忆，瓦解了自己所有的高傲。 她下意识地抓紧于朵朵的手：“快逃！” “逃？”于朵朵呆呆地看着她，“小姨，咱们胜了啊！” 于朵朵的话让王迎霞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方项肯定不是敌人。 不然的话对方又何必搞这么一出声势浩大的偷袭？直接让方项出手就好了。 此时，方项并没有放松戒备。 因为虽然呢喃声没有再次做出提醒，但他并没忘记敌人最开始时的攻击手段——那种百米外爆发的可怕光亮。 他走到那辆被击中的汽车残骸边去检查，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火箭弹的残屑。 这种威力，这种射程，又拖着光亮，除了火箭弹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武器能办到。 他再次仔细地检查了汽车正面承受打击的部分，发现其上并没有烧灼的痕迹，只是因为承受了极强大的冲击力，这才分裂四散。 火器攻击，必留火痕。如此说来，那两发攻击应该不是出自武器，很可能是出自于人。 能放出不亚于火箭弹威力异能的变异者，绝对比自己还要强大。方项望向了黑暗中的远方，不理解对方为什么射了两下后就再不出手了。 保留实力是不可能的。看对方今夜的布局与人员配备，摆明了是一定要灭掉于朵朵这支队伍。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对方跟自己一样，有每日供弹配额，而且是两发。 “你是射得有些早了啊。”方项低声自语。 李芽儿这时刚好跑过来，一怔：“什么射早了？” “没什么。”杀人都面不变色的方项突然脸色一红。 李芽儿就满脸的不理解了。 耳边的呢喃声再起，不过已经不会让方项感到危险。他随着呢喃的提醒望向了远方，知道那个能遁地的家伙已经带着同伴远去，此时再无任何威胁了。 “没事了。”他冲着于朵朵所在的那辆车说，“可以出来了。” 守护者想也没想就解除了能量护罩，然后瘫软在座位上——他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灵猫护着于朵朵下了车，望着方项，眼中充满了崇拜与好奇。 王迎霞也下了车，看着那个被她轻蔑甚至厌恶的社区义务护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而这错误对自己、对于朵朵的将来，都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她觉得不论付出任何的代价，自己都必须做出补救措施。 第132章 自责 夜色笼罩。有篝火燃烧的营地中，气氛凝重。 所有人都没想到柏重元竟然会死，而且死得这么惨。所有人更没想到这次大家能活下来的关键，竟然是那位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社区义务护卫。 所谓的义务护卫，不过是工厂设置的一种“礼仪”，其实质是用以表达社区对厂里来人的尊重，是一种官场礼节。 从来没人觉得这种护卫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但经历今夜一役之后的幸存者，却再也不会这样想。 幸存者们在刘军指挥下打扫着战场，将尸体就地掩埋，只将他们身上的号牌收集起来，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待。 末世荒原之中，也只能这样给逝者的亲人以交待，至于运回尸骨，那是太过奢侈的要求。 干这行的人也好，他们的家人也好，一开始就得看透这点。 忙碌属于护卫们，自然不会影响到于朵朵和王迎霞。 两人坐在帐篷里，心有余悸地聊着今夜的经历，而另有四个人则来到了方项和李芽儿位于车圈之外的帐篷前。 “方先生，能打扰一下吗？”身材纤细的灵猫谨慎地问。 李芽儿探出头来问：“有事吗？” “有……”灵猫急忙点头，心说没事的话我来找他干嘛？ 方项让李芽儿先休息，自己出来见他们。 “我们知道您是需要休息的……”灵猫解释，“但有些事不问个清楚，我们都睡不着。所以……” “问吧。”方项点头。 灵猫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这四人中有三个方项已经熟悉，一个自然是身手如猫的灵猫，另一个是能制造能量护罩的守护者，还有一个是能化身铁人的金刚，第四个今夜没有任何表现，所以方项没大注意过他。 那个各个方面看起来都很不显眼的第四人小声说：“我是呓语者，能力是用呓语扰乱人的心智，用幻听来错乱人的神智。我今晚其实也没闲着，一开始就发动能力了，但我的力量都被返还回来，自己先迷糊了……” 站坐帐篷门里边偷听的李芽儿当时就乐出了声。 方项咳嗽了两声以掩饰大家的尴尬，说：“这个也不怪你。这个倍返的力量太邪门儿了。” 四人心想再邪好像也没有你的能力邪门儿吧？ 灵猫谨慎地说：“我知道开口询问别人的能力是禁忌，但这件事如果不问清，我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严重的怀疑……我先说我的能力吧，我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如猫一样灵活，还可以像猫一样穿梭于极小的空间，也能拥有一定猫科动物的攻击能力。这些倒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我可以嗅探到危险的气息。然而……”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晚我什么都没嗅探到，但危险的事却发生了，我不能理解。更不能理解的是您的能力明明是变化武器，但为什么却能预知危险。” 四人都用充满了好奇的目光看着方项，一副求知欲满点的样子。 方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面对四个好学的学生，不把这道题给他们讲清楚了，他们后半辈子只怕夜夜都得揪头发挠墙苦思冥想。 “凡事不能一概而论。”方项说，“理论上说，一个人只能具备一项异能，但大家应该明白，现实世界不是小说，许多时候许多事情就是不合理也没什么逻辑的。” 四人急忙点头，认真地听着。 方项看了看四人，问：“还有问题吗？” “啊？” 四人同时一怔，心说您这就算是回答了？ 这明明什么也没说呀！ “没问题我就休息了。”方项说。 四人面面相觑，很想再追问几句，但又不敢。 今夜一战，方项已经变成了他们心中的一座高山，他们只敢仰止，不敢乱攀。 这时刘军过来了，看看四人，勉强打了个哈哈：“聊着呐？” “什么事？”方项问。 “于小姐想请您过去聊聊。”刘军说，“她说您要是累了的话，明天再去也成。” “倒也不累。”方项觉得这是摆脱这四个好学生的机会，立刻就跟着刘军走了。 他当然不放心李芽儿一个人在这里，怕四个好学生再缠住她不放，所以叫上了李芽儿一起去。 于朵朵的帐篷又大又漂亮，里面甚至还摆了移动式的冷暖空调，以保证她不会被冻着也不会被热到。 方项的小帐篷里只有一个大防潮垫和两个睡袋，这个帐篷里却有两张折叠单人床和一张折叠桌，两把折叠椅，以及其他一些便携式的电器。 供电用的是一辆皮卡车箱里载的大型蓄电池，白天车子跑起来就能为电池充电，足够这座帐篷的主人奢侈地用一晚上。 方项一进来，于朵朵和王迎霞就立刻迎了上来，于朵朵先甜甜地道了声谢：“方先生，今晚多亏了您，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谢谢您！” 说着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职责所在。”方项说，“于小姐不必道谢。” “话不能这么说。”王迎霞说，“虽然护送我们是您的职责，但我一开始就狗眼看人低，没给您好脸色看，中间还说了那么多不知深浅的话，别说您还愿意担起这职责，就算您把我们丢下不管……不，就算您一枪打死我，也是情有可原。” 李芽儿都呆了，心说这人是王迎霞吗？别不是别的人伪装的吧？ 方项也感到有些意外。 他不是意外于王迎霞的态度变化，因为趋利避害巴结强者，这几乎是大多数人的本能。只不过有些人是要看强者的品格才决定自己是否要巴结，而且巴结时也会有一定底线，而有些人则毫无底线，也不在意强者的品格，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哪管他是盖世英雄还是万恶资本家。 但王迎霞这种变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太直接了，直接得有一种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痛快。 不得不说，她这么把自己骂了一通，方项听着是挺解气的，先前对她的不满至少也消了十分之一或二或三那样。 “王女士不必这样说自己。”他淡然地说道。 “我承认我是一个趋利的小人。”王迎霞说，“您不用看我，您看朵朵的面子，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行吗？” 她这么严厉地进行自我谴责，连李芽儿都觉得心中不忍了，一时想劝方项原谅她算了。 第133章 故事 方项看到于朵朵正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自己，那小表情极惹人怜爱。 “我不会和你计较什么。”他说，“而且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把送你们到下一个社区后我的任务就结束了，之后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相见。我不会记仇。” 王迎霞松了口气。 当然，让对方不再记仇只是初级目标，她还有更高级的目标。只是想达成那一步并不容易，需要她下极大的决心把自己剖开展示给对方看。 “能跟您单独聊聊吗？”她问方项。 “没这个必要吧。”方项说。 “就当您是在履行社区护卫的义务？”王迎霞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 “聊聊吧。”李芽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听我未婚妻的。”方项说。 这称呼让李芽儿的脸微微发红，但心里却开满了幸福的花朵。 两人出了帐篷，穿过了汽车组成的防御工事，向着荒野之中走去，渐渐远离营地。 “这里就差不多了吧。”走出四五十米后，方项停下了脚步。 “我只想和您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王迎霞说。 “这些与我无关。”方项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最坏最坏的坏人也有。这些故事中或许有许多辛酸与苦难，有许多挣扎与无助，但所谓的故事就是“故去的事”，既然已经故去，那就已经没了意义。 不论你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你既然已经是眼下这样，就要承担这样的你当承担的一切。 “我知道。”王迎霞有些黯然，“像我这样的人只会惹人厌恶，不会有人真正想了解我。我也承认，我和您聊这些的目的并不单纯，是想让您因为同情而愿意帮我保护朵朵——哪怕只是一时。”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方项说，“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听你说到天亮也没问题。” “您问。”王迎霞点头。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朵朵？”方项问。 绝不会有人动用如此强大的阵容来对付一个普通的偶像明星，这里必有特殊的原因。 王迎霞竟然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回答：“因为朵朵对某些人来说，是个可怕的灾难。” 方项有些惊讶于她的爽快了。 “朵朵是一位变异者，但她的能力并没有完全觉醒。”王迎霞说，“她的嗓音一般，但歌声却极具魅力，先前我只以为那是她的天才，后来经过某位大人物的评判才知道那是她尚未完全觉醒的异能。这种异能基于声音与曲调，现阶段还只是能引发人的欢娱与喜欢之情，但再发展下去，就有可能是操控人的情绪甚至是思想，把人变成不顾一切只听主人命令行事的傀儡。而更可怕的是，她的歌声不论是录制播放还是在线播放，都有与现场演唱相同的效果。” 方项不由动容。 传说中海妖的歌唱可以迷惑水手的心智，主动投入水中成为她们的食物。但那毕竟是要亲临海上聆听才会产生效果，所以对人类的危害并不算大。 但如果录下来后，这歌声还有与海妖亲唱一样的功效呢？ 如果有人拿着录音在各种媒体上播放呢？ 如果唱歌的人搞一场线上直播…… 科技的力量，会让这种声音变成最可怕的武器，让这世界瞬间变成真正的地狱。 “难怪。”方项缓缓点头。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王迎霞说，“至少建业厂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连于小姐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方项问。 王迎霞点头：“不知道。” “那你……”方项问。 “很久以前我们得到了一次到公司某部演出的机会。”王迎霞说，“在那里，一位大人物看出了朵朵的潜质，并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他让我看好朵朵，尽量想办法别让她的异能觉醒，否则可能会引起灾难。这种事我谁也没敢告诉，可没想到消息还是泄露了。可能……是那位大人物不小心说漏嘴了吧。” 方项看着王迎霞，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到说谎者难免会流露出的慌乱与紧张。 但并没有。 魔王的力量也无法让他读到别人的心，所以王迎霞到底是在说实话还是演技太好，方项也无从判断。 “你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吗？”方项问。 王迎霞摇头：“不知道。但他们实力这么强，最低也是某座工厂的员工。” 方项缓缓点头。 其实他更倾向于这些人来自公司这一可能，而且在他看来，制定这一计划并派人来刺杀于朵朵的，甚至可能就是那位发现了于朵朵能力的大人物。 也许在当时，他是因为一念之仁才放任于朵朵离开，又因为对她未来的担心将此事告之王迎霞，以便为于朵朵加上一道锁。但后来深思熟虑之下，他还是感觉于朵朵的存在是个大威胁，所以才打算将之抹杀。 否则怎么解释消息的泄漏？ “我没问题了。”方项说。 王迎霞知道该自己说话了。 于是她给方项讲了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怎么变成势利女的故事。 这种故事永远都是那么老套——曾经和于朵朵一样天真的女孩，盲目地相信了爱情，结果却被爱情出卖，以极为屈辱的姿态被逐出了家门，沦落风尘。 许多这样的女孩最终都以自杀了结了一切痛苦，但她却咬着牙吞着血活了下来，在泥里摸爬滚打，跟各种小人勾心斗角，终于变得比泥更肮脏，比小人更奸滑。 她好不容易重新站了起来，甚至还成了厂里文宣队好几个歌手的经纪人，这时病重的姐姐找到了她，将朵朵托付给了她。 她用尽了冷嘲热讽的能事，用以报复当初家人对她的无情，但姐姐全都忍了下来，甚至跪地求她。 她并没有因姐姐的低姿态而改变主意，但却在接触到这个侄女之后，因为朵朵而改变了主意。 她在朵朵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她。 那时如果有个人照顾她、保护她、指点她，她还会受之前那些苦吗？ 她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了姐姐，却用最温暖的行动保护了侄女，甚至让她成了文宣队里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我是把朵朵当成女儿的。”她流着泪说，“我可以死，但她不能有事。” 第134章 滴血的心 方项不得不承认，故事虽然只是故去的事，但真的是种感染力的东西。 它是有生命和灵魂的存在，其灵魂越痛苦，生命力就越旺盛，存在的就越久。 所以人们记住了梁山伯与祝英台，记住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却很难记住那些最终幸福地走到了一起，并且幸福了一辈子的男女们。 所以仙履奇缘因为有着悲剧的内核而成为了的喜剧的经典。 “其实有时我也不喜欢自己。”王迎霞说，“有时夜里我会突然反思，想到白天里说过的那些尖酸刻簿的话，做的那些欺软怕硬的事，我都会问我自己为什么会活成这个样子？但一转眼，我又会嘲笑这样自责的自己，觉得自己真是矫情。我好不容易从泥里爬出来，好不容易成了人上人，怎么，还不许我回过头嘲笑那些爬不动的人了？何况我在泥里时他们也没少嘲笑我，我凭什么不能报复回来？” 方项理解这种心情。 越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其实越瞧不起底层。因为他在那里挣扎过，知道那里的丑恶与不堪，更因为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所以有了一种超然于同类的骄傲，会觉得自己与那些蝼蚁不同，自然有资格看不起爬不上来的他们。 想到这里，方项突然一阵失神。 蝼蚁吗？ 那是魔王的口头禅。魔王更曾说过：所有的生命都是蝼蚁。 自己也曾质问过他：那你是否也是蝼蚁？ 瞬间里，方项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会不会魔王其实不过是另一个王迎霞？ 见他有些失神，王迎霞没再说下去。 “这些与我无关。”方项回过神后假装冷酷地说。 “但于小姐确实是个挺好的人。如果今后她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派人来找我。当然，如果是你们自己主动惹出的麻烦我是不会管的。” “谢谢你。”王迎霞在说故事时都没有哭，这时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方项没再说什么，陪着她回到了营地。 护卫们窃窃私语，猜测着两人间是不是发生了点儿什么，不然不至于跑到那么远的黑暗野地里。但立刻有人表示反对，说这时间也太短了。但也有人不以为意，说快枪手多得是。然后有人说这话要是让方先生听到了…… 说快枪手的人吓得急忙掏出几张票子塞给旁边每个人，请他们权当自己刚才是放了个屁。 帐篷里，李芽儿正和于朵朵聊得火热，见两人回来后王迎霞眼睛有点发红，李芽儿急忙过来，小声问方项：“怎么了？” “没事。”方项说，“大家都累了，休息吧。” 他带着李芽儿离开时，于朵朵再次向他道了谢，礼貌得体，温柔可爱。 “小姨你哭了吗？”两人离开后，于朵朵小心地问王迎霞。 “没。”王迎霞摇头，“风大迷眼了。” “两只都迷了呀？” “常有的事。睡吧。” “小姨你怎么不睡？” “我刚给你买了一份保险，我现在得仔细算算应该怎么用。” “啊？荒原里还有保险公司吗？” 营地外围的小帐篷里，李芽儿钻进了睡袋却睡不着。 “有话就问出来。”方项说，“憋在心里容易坐病。” “她跟你说什么了？”李芽儿问，“她眼睛怎么红了？” “她跟我讲了她的故事，还有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事。”方项说。 “那你别说了。”李芽儿说。 “我不喜欢跟爱的人之间有秘密的感觉。事情是这样的……”方项笑着伸出手，李芽儿会意，把手也伸了出来。 两只手拉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体会着携手人间便不孤单的美好，在低语声中交流，在睡意袭来时睡去。 车队在第二天一早起程出发，再不像先前一样休息时候多赶路时候少。损失惨重的护卫队终于认真了起来，行程中全神戒备，没有任何一人敢轻忽大意。 但这之后的一路全部风平浪静，没有半点波折。 这天，车队到达了目的地——宏远社区。 得知车队到来，社区大门直接打开，六辆车开出来排成两排迎接，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公子站在当中，热情地展开双臂：“欢迎朵朵小姐！” 于朵朵的车队停下，王迎霞亲自带着于朵朵走了过去。 此时展现在她脸上的是灿烂而又充满了妩媚的笑容，她笑着说：“左公子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可太给我们朵朵面子了！朵朵，还不谢谢左公子。” 于朵朵冲那位英俊的于公子笑了笑：“左公子您太客气了。” “这是我应尽的地主之谊。”左公子笑容灿烂，冲着于朵朵躬身行了个绅士礼，然后抬起微弯的右臂，冲于朵朵一笑：“朵朵小姐，请。” 这种动作的意思是邀请女士挽自己的胳膊，于朵朵当然明白，所以一时有些为难。 王迎霞笑着说：“这一路的颠簸呀，可真是累人呢。左公子，您安排我们住在哪里呀？有没有又软又舒服的大床呢？” 她一边说一边凑了上去，媚眼如丝地挡在于朵朵面前，轻轻拉住了左公子的胳膊摇来摇去。 左公子不是很高兴，但可能看在她是于朵朵小姨的份上，并没表现出来，温和地说：“这个请小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客房，保证让朵朵小姐满意。” “多谢了。”于朵朵礼貌地冲他笑笑。 那笑容立刻让左公子忘了一切，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这时方项走了过来，冲王迎霞说：“王女士，你们既然已经安全抵达，我们就先回去了。” 左公子一怔：“这位是？” 王迎霞急忙说：“哦，这是陵山社区派来护送我们的方项方先生。” 左公子当然明白这种义务护卫的实质，听到王迎霞称方项为先生，不由感到有些诧异。 这时于朵朵过去拉住了方项的衣袖，有点着急地说：“为什么要急着走呢？我还想请你吃顿饭呢。” 左公子的脸色一如之前，但心头却因为那一拉袖的动作而起了波澜。 他看着方项的那只袖子以及拉住那袖子的小手，心里生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情绪。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当然要走。”方项说。 左公子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就对了！完成了任务就应该立刻转身潇洒地走，不再回头。 他笑着说：“朵朵小姐，既然……” 没等他说完，于朵朵已经摇起头，这次直接拉住了方项的胳膊：“不行，怎么也要吃过这顿饭才能走！” 方项有些无奈：“这一路上不是一起吃过很多次了吗？” “那不算。”于朵朵坚定地摇头。 左公子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出现他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幕，心里开始滴血。 第135章 用盘子砸你 饭当然是不用朵朵小姐花钱请的，左公子自然会为她安排一切。 左公子大名叫左世林，是宏远社区议长的儿子，在社区里的地位是绝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消他一句话，自有无数人为他奔波忙碌，把他的要求执行得妥妥当当。 甚至连于朵朵到宏远社区慰问演出这件事，也是在左世林安排下促成的。 宴席被安排在左公子的大宅里。那是一幢两层的华美建筑，虽然外观与社区中其他建筑一样都有些陈旧，但边边角角的装饰却与众不同，看得出当初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贵人的宴席，自然不会像普通富户那样简单。华丽的大厅中，穿着黑色礼服的乐队端庄而坐，为于朵朵演奏一支支或悠扬或激昂的乐曲，更有十几个美丽的舞者应声起舞，裙摆翻飞。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这座大厅，如果柏重元还活着他自然是有资格的，而除他之外，就连刘军也不行。 四位变异者也只能在大厅旁边的偏厅里和刘军等人分坐几张桌，吃些普通但也算相当有品味的菜肴。 方项和李芽儿当然被于朵朵直接拉进了大厅，那一张长方形的华丽大桌上，就坐了左世林、于朵朵、王迎霞和方项、李芽儿五个人，显得宽松而又疏离。 李芽儿还是第一次见到乐队，那些奇怪但好听的乐器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眼神总忍不住往那边飘。 方项也看了几眼，但并没怎么在意。在网上或电视上听惯了各种著名乐队演奏的他，觉得这种乐队就是个纯粹的民间组织，演奏的曲子也很一般。 他有些纳闷：过去那些好音乐全灭绝了吗？还是说他们层次太低，所以不会？ 这时左世林端起了酒杯开始致辞，无非就是表达对于朵朵的敬仰与喜爱，以及对她能来宏远社区慰问演出表示感谢。 于朵朵不大习惯这种场面，于是王迎霞举杯迎上，与左世林有说有笑。 但左世林的目标当然不是她，聊几句就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于朵朵身上，想尽办法多跟于朵朵说几句话。 方项对于这样的应酬殊觉无味，于是只是低头猛吃。那些珍贵的菜肴李芽儿连听都没听过，也不敢贸然动筷子，都是先看方项吃什么、怎么吃，然后自己再有样学样。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端着菜盘过来，结果一个舞者跳舞时突然崴了脚，几个踉跄倒腾脚步想稳住身子，却还是撞在了侍者身上。 侍者直接被撞倒在地，手里的菜盘飞出去拍在了于朵朵的背上，汤汁立刻就把于朵朵后背染成了一片深棕色。 菜汤的温度不低，于朵朵被烫得惊叫一声，一下就跳了起来。 王迎霞吓得急忙抓起餐巾帮她擦。 左世林大怒，立刻拍案而起，大声骂道：“混账东西，怎么搞的！？” 侍者吓得就地跪下：“少爷，不怪我啊！” 左世林指着那舞者骂：“不长眼的混蛋，你是不是故意的？” 舞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舞姿一直给人一种生涩的感觉，显然是个新手，这时早吓得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眼泪在眼圈里滚。 她的同伴急忙过来扶她，舞团的团长惊慌地从乐队旁边冲了过来，冲着左世林鞠躬：“左少息怒！这孩子是新人，脚下不灵光，一时……” “滚。”左世林面色冰冷，指向门外：“立刻给我滚出去宏远社区，再别让我看到你们！” 团长脸色一时苍白，颤抖着给左世林跪了下来：“左少，我们知错了！求左少开恩！” 左世林冷着脸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保镖冲了过来，抓着团长的头发往外拉。 几个舞者急忙过来阻拦，那个出错的小姑娘站了起来，哭着冲左世林行礼：“左少，是我不好，您罚我就好，求您不要处罚别人！” 左世林理都没理她，急忙过去对于朵朵嘘寒问暖，一脸的关切与心疼。 于朵朵忍着痛摇头说：“不怪他们，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左公子您别这样。” “这不用你管。”左世林柔声说，“这些个不长眼的下贱东西，不好好教训是不行的。” 回头厉声说：“都赶出去！” 更多的保镖冲了过来，抓住那些舞者往外拽，有人过来要抓那小姑娘，左世林却说：“把她留下。” 小姑娘惊慌地站在那里，只见左世林拿起一把餐刀走向自己，立时感觉到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她吓得直发抖，可却不敢逃也不敢躲，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是站在那里颤抖哭泣。 “左公子，你要做什么？”于朵朵急忙追过来阻拦。 左世林笑着说：“放心，我不做什么。” 他挥手唤来了几个侍女，让她们带于朵朵去换衣服处理烫伤，王迎霞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于朵朵不住回头说：“左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赶他们走，也别为难那个小妹妹，好吗？” “放心，我听你的。”左世林微笑点头，将那把餐刀丢在了桌上，然后冲保镖们打个手势，示意他们将人放开。 于朵朵松了一口气，这才跟着走了。 等她们的脚步渐远，大宅深处传来关门的声音，左世林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冲那些保镖说：“把这些混账的腿都打断。” “是！”保镖们立刻冲过去，将舞者们抓住按倒，有人则跑出去取棍棒用以行刑。 大厅中一时全都舞者惊恐的尖叫。 左世林将那把餐刀又抓了起来，看着小姑娘问：“你破坏了本公子的酒宴，拿什么来赔？” “我……”小姑娘全身颤抖得厉害，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拿命赔吧。”左世林笑着说。“我亲自来取，这可是你的荣幸。” 他举起餐刀，对准了小姑娘的胸口，眼时凶光四射。 就在这时一只盘子飞了过来，准确地砸在他头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盘子在撞击中碎成了不知多少块，左世林的额角被砸破，一缕血水顺着伤口滑落。 他愤怒地转过头，质问朝自己掷盘子的方项：“方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用盘子砸你。”方项解释。 第136章 左少的犹豫 把行为用语言复述一遍，这就算是解释了？ 左世林要的解释当然不是这个。 见左世林挂了彩，保镖们的脸色立时都变了，一个个都从怀里拔出了短刀，盯住方项的后背，只等左世林一声令下，就会将方项乱刀剁杀。 “你认识她？”左世林指着小姑娘问。 方项摇头：“不认识。” “所以这只是单纯的逞英雄？”左世林阴沉着脸问。 方项摇头：“我对当英雄没兴趣。” “那你发什么疯？”左世林问，“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是朵朵的人，敢动手伤我一样难逃一死？” “你最好别这样。”李芽儿认真地对左世林说。 这话让左世林有些疑惑：这算是恳求还是威胁？怎么听着好像跟二者都不沾边？ “你让我很不舒服。”方项说，“朵朵并不想追究她们，而舞者们也道过歉了。我觉得你应该适可而止。” 左世林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随意地抹在了那身华丽的白色西装胸口。白地上浸染了血红，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 他看着方项笑了：“其实我一开始看你就不顺眼，但你是朵朵小姐的人，所以我也只能忍下。现在，我要多谢你给了我一个能杀你的理由。” 他眼色一闪，几个保镖立刻会意，立刻提着刀冲向方项。 方项起身抄起了自己坐的那张沉重木椅，转身抡开。 电视剧里用椅子砸人时，椅子都会碎成一地碎片，这其实是一种故意做出来的效果，一为是了显得砸击有力，二是为了保护被砸的演员。 但现实中用实木椅砸人，碎的可绝不会是椅子。 咔嚓声响起，被砸的保镖直接摔扑在地，脑袋被砸出一个凹陷的大口子，鲜血直流。 方项单手抡起沉重的木椅，却仿佛在抡一只小板凳。大椅子呼啸生风，转眼就将五个保镖砸得再爬不起来。 其余保镖知道了厉害，一时不敢上前。 左世林眼里闪起寒光：“废物！叫人！” 有保镖飞奔了出去，于是更多的保镖冲了进来，人人手里提着一米长的砍刀，气势汹汹。 “你最好别这样。”李芽儿再次认真地对左世林说。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爱怎样就怎样！”左世林一阵发狠，指着方项吼道：“给我把他剁成肉馅！” 保镖们一拥而上，声音惊动了旁边的偏厅，刘军带人冲了出来，一见这架势立刻不干了，纷纷拔出枪来指住保镖们。 “你们要干什么？”刘军大吼一声，“谁敢乱来，老子毙了他！”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保镖们一动也不敢动，都僵在了原地。 “你们要干什么？”左世林冷冷反问，“觉得自己是厂里卫队的人，就敢在我的社区里随便动枪？来，你们这么有种不如指着这儿……” 他面朝刘军手指着胸口：“用你的枪对准了，朝这打！” 刘军一下就含糊了。 左世林是社区议长之子，地位极高，即使到了厂里，厂部也是要派干部来接待的，刘军这群人跟他相比，身份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他这时才看到左世林受了伤，血流披面，一时没了底气，急忙问：“左公子您先别动气，这到底是怎么了？” 左世林冷笑着指向方项：“你为什么不问问他？” “方先生，发生了什么？”刘军看着方项，试探着问。 “我用盘子砸了他的头。”方项说得轻描淡写。 刘军一时怔住，急忙问：“这……这是因为什么啊？” “不因为什么。”方项说，“我就是单纯地看他不顺眼。” 刘军这汗当时就下来了，心说我的祖宗您跑到这里来闹什么脾气啊？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左世林发现了刘军的窘态，看着方项，一时好奇起来：“你应该不是区区社区义务护卫，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确实是陵山社区的义务护卫。”方项说，“但并不区区。” “有趣！”左世林眼放凶光。 “烧了吧。”他看着方项，笑着说道。 正当所有人都在纳闷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时，方项却听到了急促的呢喃声，于是立刻拉起李芽儿向旁飞掠躲开。 此时，他原来脚下的地面突然散出一阵灼热的气息，接着就有一张巨大的怪脸浮现出来。 那张脸是标准的圆形，其上没有鼻子，中央是一张大口，围绕着这大嘴长了一圈眼睛，邪门儿得很。那如同双人床般大小的嘴猛地张开，狠狠向半空咬去，却因为方项及时躲开而咬了个空。 那大嘴张开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焰，离得近些的人被灼热的气息吹得脸上发干，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 当刘军以为这是左世林的能力时，方项却因呢喃的提醒而望向了立在墙边的侍者们。 那些人中有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侍者，此刻眼里正悄然绽放着火焰般的光芒。 方项拔出李芽儿一直藏在腰后的匕首，闪电般地掷了过去，正中侍者的右眼。噗地一响中血光四射，侍者瞪大了左眼摔扑在地死去，那浮出地面的怪头立刻就扭曲了几下，转眼消散。 这说明它正是这位侍者唤出的力量。 因为它是单纯的能量体而非实物，所以没对地面造成任何破坏，消散之后只留下了几道灼热的风。 左世林瞪大眼睛看着那侍者的尸体，再猛地转头看着方项。 “我早劝过你了。”李芽儿认真地对他说。 原来是……劝？ 左世林想起李芽儿方才的话，终于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了。 他瞪着方项，久久无语。 待者是他的贴身近卫，是一位强大的变异者。凭着召唤火怪这一招，不知曾烧死过多少了不得的强者，从没失手，也从没被人发现。 不想今天才刚一动手，就死在了方项手下。 左世林觉得心里憋闷，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吃瘪。 他瞪着方项，想不通对方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火怪的召唤者。 是异能？ 他望向那些被砸倒在地的保镖，觉得只有进化者才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一个人不可能既是进化者又是变异者，所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37章 所谓天 在尴尬而沉默的氛围中，方项打破了沉默，对灵猫说：“也许你应该去问问朵朵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啊？啊！”灵猫愣了个神后急忙点头，恭敬地问左世林：“左公子，请问朵朵小姐在哪里？” 左世林没理她，只是瞪着方项。 方项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语调同样平静：“要么你叫更多的人来，要么你放这些无辜的人去。这样僵持着没有任何意义。” “你最好听话。”李芽儿认真地劝左世林，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 沉默中的左世林很想骂几句娘，但又觉得在这个自信得有点过分的年轻人面前，自己似乎应该收敛着点儿。 他脑子里快速地思索着两个问题： 朵朵小姐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方项？ 厂卫队的人在他面前为什么大气也不敢喘？ 然后他突然笑了，抓起一张餐巾擦去了脸上的血：“不打不成交，开个玩笑热闹一下而已，你们还都当真了？” 刘军一怔，心说这个左世林不简单啊！ 在会在自己主场上退让的人不多，能这么做的人如果不是彻底的懦夫，就是最可怕的枭雄。 方项也笑了：“热闹是热闹，就是热闹得有点过分了。这样，你道个歉吧。” 所有人都怔住了：你这得寸进尺的也太没有分寸了吧？ 左世林的表情出现了微微的呆滞，然后就笑着说：“真是抱歉，都是我不好。但愿没有影响到方先生的心情。” 所有人一起目瞪口呆。 “还可以。”方项点了点头。 “这样——为了表达歉意，我想请方先生欣赏我们宏远社区最有名的鼓舞。”左世林说，“方先生可一定不要推辞，不然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什么时候？”方项问。 “就在今晚。”左世林笑着说。 “可以。”方项点头，然后问李芽儿：“你吃饱了吗？” 李芽儿想点头来着，但想起跟方项永不互相欺骗的誓言，就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方项说，“这里的菜都有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吃不饱。” 李芽儿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吃了半天也没什么感觉！” 大厅里，除了几个主要当事人之外，其余人都陷入了呆滞。 他们觉得这一切太过梦幻，显得那么不真实。保镖和侍者不理解自己家大少何时转了性，竟然这么好说话，刘军不理解方项为什么这么淡定从容。 你难道看不出左世林这家伙是在憋大招？ 你难道想象不到今晚的鼓舞表演可能是一个大陷阱？ 四个变异者却有些兴奋——老实说，他们很想再次观赏方项的战斗，因为那样兴许他们就能看出点什么来。 “各位。”方项转向了一众舞者，友善地一笑：“初来乍到，我对这个社区不怎么熟。能否请诸位给我当个向导？” 舞者们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团长却不愧是团长，抢着冲过来，理了理被保镖们抓乱的头发，躬身说：“乐于为您效劳！” 方项冲那个闯祸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妹妹，我们走。” 小姑娘急忙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 这世上没人是傻子，尤其是面临生死关头时。 小姑娘知道方项做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救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自己，这让她受宠若惊感激涕零，也让她满心忐忑。作为宏远社区居民，她很清楚左少是个怎样的人，又拥有怎样的权势。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立刻去死，也可以让其永远生不如死。 她知道方先生是自己唯一的活路，因此毫不犹豫地跑到了方项的身边。 左世林笑着摆手向方项告别：“方先生慢走呀！方先生，晚上八时请到本社区的演武中心，我在那里恭候您的大驾！不见不散！” 方项拉着李芽儿直接跟着舞者们走了。 出了大宅，舞者们的精神这才一松，许多人一时脱力脚软得走不了路，全靠别人搀扶才能站住。 团长抹了一把冷汗，然后就向方项深深地鞠了个躬。小姑娘也很懂事，直接给方项跪了下来。 李芽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摇头说：“不用这样。” “您救了她的命。”团长流着泪对方项说，“也救了我们全团人的命！”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方项说，“带你们安全离开这里，才算真的救了你们。” 团长怔住了：“您……您要带我们走？” “这里显然不是宜居之地。”方项说，“我所在的陵山社区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至少没有敢这么胡作非为的纨绔少爷。就算有，也不敢在我面前胡作非为。” “你们愿意去吗？”李芽儿问。 团长望向了众人。 她的舞团有十多个人，都是女孩。除她已经三十多了之外，其余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这些孩子都是孤儿，是当初她从厂来到宏远社区后收留了这些孩子，才组建了这个舞团。所以她们其实都是没有家的人，并不在乎背井离乡。 “我们愿意！”姑娘们急忙点头。 其实就算不愿她们又能如何？ 方项已经是她们唯一的生机，若不抓住，唯有一死。 “可是……”团长看着方项，眼圈发红。 “您跟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您知道吗？在宏远社区，左少就是天……”她颤声说。 末世荒原里少有温情，社区里人与人之间常见的感情多是无情。人们大多恪守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永远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这种得罪权贵的滔天大祸？ 方项看着团长，一时沉默。他不知自己应该怎样回答才好。 是的，自己确实和她们素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 但这难道就能成为自己坐视不理，任由她们被权贵驱逐甚至杀害的原因吗？ “天在上面。”这时李芽儿指着天空说。 舞者们情不自禁地抬头看着那天。 那天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李芽儿说：“广阔壮美，能包容整个世界，降下雨水让植物生长，托起太阳给众生以温暖，送来春风吹开冻土，扬起冬雪封盖疫病，那才是天。如果非要把某人形容为它的话，我觉得最像它的也不是那个左世林。” 她一边说，一边搂住了方项的胳膊，脸上满是朴素的自豪。 第138章 舞团的故事 饭是在一家不错的饭馆吃的，舞团的姑娘们自然不会让方项掏钱。 为了表示对方项的感谢，团长很不吝啬地点了一桌最贵的菜肴。 席间聊起来，方项才知道团长名叫曲秀秀，过去曾经是建业厂文宣队的一员。 曲秀秀今年三十五岁，本应是舞技最为炉火纯青的年纪，但却再不能走上舞台。 她从文宣队退下来是因为一次舞台事故，她在那次事故中被落下的射灯砸断了腿，花掉了大半积蓄后虽然没落下残疾，但却再也无法跳舞了。 别说她在文宣队里只是个普通的伴舞演员，就算是当红舞者，不能再上舞台的话，文宣队也不会白养着她。所以她也只能黯然离开。 没有工作的她，完全负担不了厂里的消费水平，所以才随着运输队来到了宏远社区，在这里扎根落脚。 舞团最初的队员是个街边的小乞丐，她收留了几近饿死的她，并教她跳舞。 再后来，她发现有许多孤女正面临着更可怕的命运——被拐进肮脏的风月场所，就此终其一生。 她尽自己所能去救助她们，把她们带在身边，教她们跳舞，组建起这支舞团，并混得小有名气。 今天闯祸的小姑娘叫丁玲，今年才十六岁，是团里最小的舞者，练舞不过三四年，舞技倒也还算可以，只是心理素质有点差，到了大场合就容易出错。 被驱逐出社区的人未必就会死，还可以去别的社区讨生活。但这需要有车队愿意带他们走。只凭自己的力量，谁也无法穿越各个社区之间那可怕的末世荒原。 如果不是遇上方项，她们这次就要被团灭了。 感谢是真诚的，愿意追随方项的意愿也是发自内心的，但她们只怕会给方项添麻烦。 方项摇头：“没什么麻烦。我在那边有两百多号家人，也不差你们十几个。” 姑娘们一时惊讶，因为方项用的称呼是“家人”。 两百多号家人？这得是多大一个家族？ 从小没有亲人的姑娘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再一想，如果不是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强者，方先生又怎么敢跟左少对着干？ “方先生，您真的要小心。”曲秀秀担心地说，“宏远就是左少的天下，晚上的那个局恐怕是个大陷阱。” “没关系。”方项说，“我曾经是个好猎人，现在不打猎了，有时不免还会怀念那段岁月。偶尔去踩踩别人设的陷阱，看看别人的狩猎技巧，也挺有意思的。” “要团灭他们吗？”李芽儿问。 方项笑了：“你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吗？” “对你来说好像也不难吧？”李芽儿说。 曲秀秀和团员们听得一怔一怔的，觉得这两人的对话充满了她们不能理解的魔幻色彩。 方项看着曲秀秀，说：“我敬佩你这样的人。” 曲秀秀急忙连说不敢当。 方项说：“对于这些女孩来说，你就是照亮了她们人生的一缕阳光——也是唯一的一缕阳光。如果说先前帮你们是因为看不惯左世林，那么现在就是因为你。” 曲秀秀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只是情不自禁地泪湿了眼眶。 这时灵猫悄悄地溜进了店，坐在角落里偷瞄方项。方项发现了她，就招手让她过来，她立刻猫也似地欢快地踩着直线跑了过来，老实坐下后说：“方先生，我们四个跟朵朵小姐说过了，今天晚上我们跟着您！” “干什么？”方项一怔。 “打架啊！”灵猫说。 方项摇头：“你们保护好朵朵小姐就好。今晚有些凶险……” “正因为凶险，所以朵朵小姐才坚持要我们跟着您。”灵猫一本正经地说。 “其实就是你们想跟着吧？”李芽儿问。 灵猫抿着嘴笑了笑：“多一双眼睛就能多监看一方，对您没坏处。再说左世林再怎样也不会伤害朵朵小姐的。” “你确定？”方项反问，“我看他看朵朵小姐的眼神可是相当狂热。” “可他今晚得应付您啊！”灵猫说，“所以朵朵小姐那里肯定是用不着我们的。再说还有刘军和那些进化者呢！他们可是荷枪实弹的队伍。” “不行。”方项摇头，“你们看好朵朵小姐，别节外生枝。” 灵猫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之后悻悻地去了。 “等一下。”方项想了想后叫住了她，灵猫当即兴奋了起来：“您改主意了？” “你们分出一个人，再向刘军要点人，跟芽儿一起去她们那里保护她们，等我消息。”方项指着舞团众人说。 “这……”曲秀秀一时手足无措，“这不好吧？” 李芽儿问：“你就自己一个人去？” 方项点头：“人手不足，她们更需要你。” 李芽儿虽然担心方项，但却没有半点犹豫就点了头。 她并非坚信方项只身一人也可以安然无恙，只是这事既然是方项的决定，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支持。 自己要做的应该是替他分忧，而不是为他添烦恼。像个寻常女子一样打着感情牌将爱人拴在自己身边，不许他去做任何一件有危险的事，渐渐将英雄化为平常，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觉得自己既然是英雄的女人，那么做事就也应该像个英雄一样爽利，不拖后腿，只担重任。 饭后方项跟着舞团来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大院，里面有一座破旧的大房子，院侧有一个用木板和帆布搭成的练功房。 丁玲飞奔在前，带着方项和李芽儿参观了她们的寝室。 大房子虽大，但也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大家住的是大通铺，而且还是上下铺。 练功房虽然简陋，但却有着不错的地板。只是那地板虽然光滑平整，但颜色却五花八门，好像是用几百种不同的地板块拼成的一样。 曲秀秀解释说她们资金有限，这练功房是节衣缩食攒出来的，但地板真的太贵，就算是旧货市场的那些三四五六手货她们也消费不起，所以这些地板全是她们平时到外面拣垃圾拣回来，自己用手工打磨后拼凑出来的。 方项看着这地板，心里有些发酸。 “舍得吗？”他问曲秀秀。 方才吃饭时大家还没觉得什么，但现在面对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练功房，面对着那一块块由自己亲手修复拼接的地板，她们却都哭了。 第139章 不回答我就指名了 在底层挣扎的人用几年光阴，凭着辛苦劳动和绝大毅力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掌握权力的人只消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在瞬间失去。 方项看着这些地板，脑子里出现的是小姐妹们四下里翻垃圾筒的样子，是姑娘们流着汗打磨板块的样子，是她们完成这项伟大工程后抱在一起欢呼雀跃的样子。 可这些执着、这些努力、这些汗水，只凭左世林一句话，就全都化成了泡影，全都成了必须舍弃的过去。 “没什么可哭的。”曲秀秀冲姑娘们说，“人总是要不停地向过去告别，然后才能迎接新生活。只要我们人还在，什么都会有的。” “都是我不好。”丁玲哭着冲大家鞠躬，“是我连累了大家！” 姑娘们急忙擦去眼泪，抢着安慰她。 灵猫也跟着唏嘘不已，然后离开去找刘军安排人来保护姑娘们。 她觉得就算没有方项的要求，他们也得拼命保护好这些姑娘。 “我不在时，你多加小心。”方项对李芽儿说。 李芽儿点头说了声你放心。 不久后，刘军亲自赶了过来。他不仅将队伍中那几个普通护卫都带了过来，还带来了四位进化者。 这些人全副武装，都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 “你们真愿意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姑娘跟左世林拼命？”方项问。 护卫们都笑了，其中一个最年轻的说：“方先生，说老实话，虽然我们心里多少也有点正义感，但绝不会轻易为了不相识的可怜人出头。因为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我们如果不管不顾地胡乱替他们出头，可能转眼我们就要变成可怜人了。我们是为了您。” “我喜欢你的坦诚。”方项点头，“为我照顾好她们。” “其实我也想留下。”刘军说，“但您知道……” “保护好朵朵小姐。”方项拍了拍他的胳膊。 刘军留下众人后就离开了，方项在舞团一直呆到天黑，叮嘱李芽儿小心后，向曲秀秀打听清楚演武中心的位置就只身出发了。 对这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灵猫带来的变异者是金刚。这个全身是铁能拈好多钉的男人，方项挺看好的。 夜色如墨，昏黄的街灯摇晃着将暗影时而拉向这边，时而拉向那边。 方项走在长街上，耳边响起阵阵呢喃。 黑暗中有人静静潜伏，用鄙夷的目光注视着行走在长街上的那道身影。 潜伏者身边的同伴也如他一般，看着那个年轻人心中暗笑，仿佛对方是一个行走的笑话。 在宏远社区里没人能与少爷对抗，厂里的人也不行。这是常识。他们静静看着方项，心里想的是这个愚蠢的家伙不久之后会如何发出惨叫，又会如何跪地求饶。 就在这时，方项走入了一片黑暗，然后便没有了然后。这些人瞪大了眼睛望向那里，拼命寻找着那年轻人的踪影，却一无所获。 某个潜伏者忍不住从巷子里探出头张望，忍不住低声嘀咕：“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背后的黑暗中伸了出来，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 那只手带着红白二色，红的是血，白的是骨。那骨前端尖锐如枪，轻轻地抵在潜伏者的颈动脉上，尖锐的刺痛感让潜伏者全身冰寒。 “嘘~别出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潜伏者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他惊恐地缓缓地点头，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带队的人在哪里？”那声音问。 潜伏者颤抖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的屋顶……” 一阵风吹来，潜伏者打了个哆嗦，接着就发现肩头的压迫感消失了，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到的是在黑暗巷中无声躺倒、生死不名的几位同伴。 他吓得瘫坐在地上，再站不起来，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撞见了鬼。 远处那个屋顶上有一阵风吹过。 坐在屋顶的中年人面容严肃地盯着长街，也在寻找着突然消失的那道身影，这时他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传来，回过头时发现，那原来是两个部下被人悄然解决掉时发出的声响。 中年人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看着夜幕之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心脏狂跳，嘴里却不敢发出一声。 “你是带队的？”方项用极低的声音问。 中年人只敢点头。他怕自己如果一开口呼叫，眼前如同鬼魅一般的年轻人就会把自己送去另一个世界。 “左世林的格局有点小啊！”方项感叹。 中年人不敢回话，只是小声说：“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方项认真地对他说：“向目标开枪是你们的职责，但将枪口偏开目标几厘米却是你们的良心。懂吗？” “懂了！”中年人用力点头。 方项满意地笑了笑：“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明白吗？” “明白了。”中年人再次点头。 夜风吹过，那个年轻人就此随风而去，中年人一下瘫倒在屋顶上，开始剧烈地喘息。 冷汗已经打湿了他的后背，让他觉得这个暗夜似乎格外的凉。 宏远社区的演武中心是一幢三层楼，本身占地不小，外面的院子也极大。 此时它被灯光照得如同黄金窟一般明丽耀眼，那大院子里却是一片寂静，只在院门前有两排侍者，恭敬地站直了身子，似在等着什么人的大驾光临。 方项从远处街头走了过来，立刻有穿着礼物的老者迎上来行礼：“是方先生吗？” “是我。”方项一点头。 “左少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您随我来。”老者面带着职业式的标准笑容。 方项目光扫过那两排侍者，笑问：“来迎接我的人中有几位变异者？” “先生说笑了。”老者笑着抬手示意方项进大门。 方项举步向前，在迈入大门的刹那，突然抬手扼住了老者的咽喉，不等一脸惊愕的老者施展异能，就将他的脖子咔嚓一声捏碎。 两排侍者大惊失色，想逃又不敢逃，一个个看着方项，眼里充满了恐惧，身子不住颤抖。 “谁能告诉我他的异能是什么？”方项丢开尸体望向众人，“我突然有点好奇想知道。” 哪有侍者敢接他的茬？ 方项皱眉：“都不回答？那我就指名了。” 他抬起手，手指跟随耳边呢喃声的指引指向众人，然后停在了某一个英俊小伙子的身上。 “就是你了。”方项笑着说，“把他和你的能力都告诉我吧。” 第140章 观众也是演员 英俊的侍者瞪大眼睛看着方项，一时呆住。 “您在说什么？我可不懂……”他急忙摇头。 “伪装在我面前并没有意义。”方项轻轻摇头，“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远远逃走，二是直接动手。你怎么选？”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人觉得全身发寒。 英俊的侍者眼神瞬间变化，于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自方项心底生出。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不论是战斗还是生存，都只不过是一件无聊的事，于是他颓然坐了下来，不想再为任何事付出努力。 就算这样死去，好像也挺不错的。 英俊的侍者笑了，心有余悸中带着几分意外之喜。 “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没想到你这人这么自大，竟然给我机会出手！” 他看着一脸颓废的方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你竟然能看穿变异者的身份。这是你的能力吗？算了，都不重要了……” 他从腰后拔出了短刀，一步步走向方项。 其他侍者完全不知他的身份，见到这一幕吓得纷纷退开，不敢上前。 他一人来到方项面前，弯下腰举起刀凑近方项的脖子：“这件大功，就由我来……” 就在这时，方项突然抬起头来，冲他展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原来这就是你的能力？很有趣。” “你！？”英俊的侍者瞬间脸色苍白，恐惧中急忙向后退开。 但还是慢了一步。 方项右手一挥，曲刃刀便扬起了一道血箭，英俊的侍者胸口被刀锋斜着划破，断开的胸骨向上下张开，喷出了鲜血与内脏。 尸体摔在地上，血溅向四方，侍者们惊恐地尖叫着逃开。 而方项早已如同一阵冰冷的夜风，吹向了大院内。 他甩去曲刃刀上的血，将它收进了武轮，整理了一下心爱的兽皮大衣，信步向着那幢楼走去。 最近一段时间，耳边的呢喃声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他不知这是否代表着自己取得的魔王之力变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容易。 魔王到底是谁？因何而来，又为何选中了自己？ 魔王到底有多强的力量？是否可以只手镇压整个世界，将这广阔天地化成一片血海？ 这些都是方项的疑问，也是魔王绝不会主动说明的事。 但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尝试。 魔王曾说方项只不过是一只蝼蚁，而他随时可以换另一只虫子来玩。言外之意，是方项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可随着与魔王接触越来越深，获得的力量越来越强，方项渐渐不再相信他的话。 当我遇到危险时，你就会不断地在我耳边呢喃；当我错过机遇时，你又会指引我当去的方向。 你为我安排一步步的剧情，你为我布置好我当走的人生之路，却说我不过是可以被随意换掉的一只虫子。 你当我是傻子吗？ 信步向前的方项，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意义复杂的微笑。 在与第五探荒队交手时，他就隐约生出了一个想法，而这想法如今在宏远社区得到了实验证明的机会，所以他才毫无顾忌地跟左世林对着干，明知演武中心是个陷阱却还是要踏进来。 魔王是他的底牌，是他的隐藏力量，但也可能是他身体里的定时炸弹。他必须弄清楚他到底能赐予自己多强的力量，又到底在图谋自己的什么东西。 风平浪静时，谁都可以潜伏于湖底，化身为最神秘的谜。 所以想要解开这些谜，就得掀起风雨，搅动海潮。 夜风吹拂，衣角轻扬。 行于大院中的方项停止了思绪，抬头望向了楼顶。高高的三层建筑之上，潜伏着不知多少弓箭手，他们此刻已经挽弓搭箭，借着黑暗探出头来，悄悄瞄准了方项。 “这才哪到哪就用这种手段逼我，不是很无聊吗？”方项叹了口气，突然加速向前冲去。 他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底牌，所以选择放过这些幸运的家伙。 但箭手们却不知自己竟然得到了幸运之神的垂青，因为害怕不能完成任务而匆匆举弓发射，生生用利箭在地上画出了一条路。 路的尽头处，方项来到了大门前，抬手轻轻将门推开。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是空无一人的大厅。方项信步走了进去，左右看了看后，选择了左边通道，顺着弧形走廊绕过前台后的墙壁，走进了一个宽敞的大演武场中。 这幢建筑外面看是三层，但从里面看只有一层。建筑内除了一楼前方的大厅和过道外，全都是演武场，而所有的观众席都设在了所谓的二楼和三楼上。这两层楼如同两道大环，镶嵌在演武场四围的墙壁上，与其说是楼层，不如说是墙壁上的阳台包厢。 此时有人坐在二楼正中如同大厅一般的包厢里，正用复杂的目光打量走入演武场的方项。 方项抬头看了看，发现除了这人外，整个演武中心再无别人。 “左世林不在啊？”他抬头问那人。 “我很惊讶。”那人说，“我真的想不到你能走到这里来。” “他为了向我表示歉意请我来看表演，他却不在，这很失礼。”方项说。 那人站了起来，抬手撕去了衣上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是你来给我表演吗？”方项问。 那人沉默无声地向前走来，一脚踏空摔下阳台，却在将着地时身子凌空一翻，稳稳地半蹲着落在地面，发出很沉重的一声响动，在空旷的演武场中回荡了很久。 “这场表演由我和你来完成。所以你即是观众，又是演员。”那人一边说一边走向方项，身上的肌肉渐渐开始起伏蠕动，化成了铠甲一般的结构。 他的脚也在变化，被铠甲般角质覆盖的脚撑破了皮靴，将那做工精良的靴子撕成了碎片甩在一边地上。 那人抬起拳头对撞，竟然发出了类似石头相击的声音，沉声说：“方先生，幸会。我叫江龙，并没有外号，因为我不是变异者，而是进化者——终极的进化者。” 方项笑了：“原来这就是你们压箱底的底牌？” “如果非要给我起个外号的话，应该是变异者杀手。”江龙自顾自地说着，“因为我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可以让变异者的异能在我面前失效。” “哦？”方项觉得这很有点意思。 第141章 演武场的王者 前进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演武场中，音波在四壁之间弹来弹去，反复叠加，使江龙踏出的每一步都如同战场重鼓一般，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方项抬起左手试着召唤武轮，但只见银色的光芒闪烁不停，却不见武器系统像往常一样打开。 “你倒是没有吹牛。”方项说。 限制他人能力的能力，他在许多漫画和小说中都见到过，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往往被当成最终兵器又或者是神级存在而隐藏在幕后，鲜有直接放出来当喽啰做这种小事情的。 要么是宏远社区不懂人才的珍贵，要么是他的这种能力有着极大的缺陷。 方项一边快速地思索，一边观察着江龙身周的能量变化。 他并没能像看柏重元一样在江龙身边看到什么缭乱的气息，他猜可能这就是变异者与进化者的不同。 他大致估量了一下，然后决定先不动用魔王的力量，先试试用超呼吸应对会有怎样的效果。 他微微躬下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后猛地冲出，在到达江龙攻击范围后却突然一顿，然后向横里移开。 江龙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目光中满是不屑。 “不要在我面前耍这种小把戏。”他说，“我在这座演武场中进行过不下四百场死斗，论起搏杀的经验，没有人比得过我。” “明白了。”方项点头。 对方就像是雄霸拳台大半生的拳王，自己任何的试探与小动作在对方眼中看来都不值一提。自己甚至还没动，对方可能就已经算到了自己会如何动。 “我的格斗经验远不如你。”方项说，“因此我在你面前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所以战术对你而言没有意义。” “聪明。”江龙点头，“你能凭借的只有绝对的速度与力量。但遗憾的是，这两方面你不可能超过我。” “我试试。”方项笑了笑，眼瞳变得更加黑暗，一道红丝在其中游动起来。 指尖有血流出，白色的尖锐指骨刺破了皮肉钻了出来，方项瞬间加速向前，不用任何花招，直接冲入了江龙的攻击范围。 他展现出来的速度令江龙露出了愕然之色，他毫不犹豫地挥拳打出，拳头击破空气发出一声爆响，声震四方。 方项用左手拦住了他的拳头，那沉重的拳力震得他半条手臂微麻，但他终究还是将对方的拳头拦了下来。 他的右手抓向前方，带着血红的白色指骨刺入江龙坚硬的角质肌肉铠甲，五指如五根尖枪一般直向内去，似要将江龙的心脏挖出来。 死亡降临的恐惧感令江龙瞬间爆发出超出平常的力量，他飞跃后退，只让方项抓掉了自己一小块“胸甲”。 所谓的“胸甲”，其实也是他皮肉的一部分，所以他胸前立刻鲜血淋漓。 方项并没有丢掉那块坚硬的皮肉，而是将它当成暗器狠狠砸了过去。江龙也并没有躲闪，而是面无表情地一拳将自己的那块皮肉打成漫天碎沫，另一只拳头则快速出击，砸向趁机冲来的方项。 他在出拳的瞬间，全身的肌肉再次蠕动了起来，让他的身形变得更加高大强壮。 方项再次抬手阻拦，但这次却被对方的拳头震得踉跄后退数步。 江龙乘胜追击，跃起一拳砸下，被方项以灵巧的横移躲开。 那拳砸在地面，立刻击碎了厚实的水泥地砖，将地面砸出一个裂缝蔓延的拳坑。 江龙直起身子，全身的肌肉在蠕动中继续变大，他的身体在扭曲中壮大，渐渐变成了一个四米左右的灰色巨魔。 有骨质的尖角自他额顶钻出，隆起并角化的面部肌肉如同面罩，改变了他模样，使他看上去有如魔王。 方项觉得这种变化有点眼熟，接着就想到了袁方变化的紫魔。 看来江龙和袁方是一个类型，只是不知道实力是否相当。 这让方项生出了极大的兴趣，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打败他，应该就能打败袁方吧？ 不过袁方还有一招和成万里合体，那个比这个更厉害，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 想到这里突然一怔：奇怪，我们明明是一队的，我老想着打不打得过他做什么？ 他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这动作看在对方眼里，却被理解成了别的意思。灰色的巨魔脸色阴沉，冷冷开口：“你的确是个异类，明明是变异者，却拥有比进化者还强大得多的力量。但如果你以为凭这点能耐就能战胜我，那就错了。” “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方项忍不住问。 “什么话？”江龙也忍不住问。 “坏人死于话多。”方项说。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就已经向前冲去，眼瞳之中那一道红丝变成了红线，在黑暗的瞳内如龙游走。 他的力量与速度因此又提升了一档，呼啸向前如同一道疾风，一跃而起一爪向着巨魔的颈部抓去。 江龙一拳狠狠击出，将方项砸飞出十几米。 在与水泥地面的撞击中，方项借力拧身，如同在水面弹跳的石子一般弹了起来，在空中连续拧身，仿佛跳台滑雪运动员一样旋转变化身姿，平稳落地。 “防得漂亮。”江龙忍不住赞叹。 当时方项身在空中，避无可避，而且江龙打的又是防守反击，讲究后发先至，方项之前根本没有任何防范的准备，但即使如此，还是及时做出了有效的防御动作，曲起左臂护住了侧肋。 江龙这一击其实是砸在了他曲起的左臂上，就如同击中了盾牌，并没对方项造成多大伤害。 方项慢慢活动了一下左臂，问：“这就是你最强的力量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江龙看着方项，许久后纳闷地问。 方才一击他并没有留手，已经使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按理说就算方项成功格挡，也会被自己的巨力砸断手臂，再断上几根肋骨。 但看方项现在的样子，别说肋骨，左臂也顶多就是有些肌肉损伤而已。 他无法理解一个变异者怎么可以有这么样的体格。 “这也是我的疑问。”方项冲他一笑，然后冲了上去。 试探结束，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深浅，那么就不用再谨慎行事了。 第142章 大秘密 方项用的依然是凌空飞跃攻击这一招，与先前并没什么两样。 当然，面对一个四米高的巨人，想要攻击对方躯干要害的话，似乎也只有这样一种选择。 但江龙知道并非如此。 使用与前次相同的攻击手段，只是为了奚落自己，表示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这是一种赤裸裸地挑衅，每一个被对方如此对待的格斗高手都会勃然大怒，然后就会故意用与先前一样的反击手段去重创对手，以证明自己实力。 可江龙并不是那“每一个”中的一员。 这个演武场就是他的天下，他每周都会在这里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八年。 八年时光，四百多场的战斗，使他早已看穿了人类能使用的所有战法——不论是心理战还是单纯的肉搏战，他都能一眼看破对方的想法。 所以他知道方项就是故意要挑起他的怒火，勾引他再次使用相同的反击方式。 预知我的反击方式，就能找到破绽从容应对——你一定是这样想的。 但你错了。 我是王者，而这里是我的天下。 打天下靠的是力量，守天下靠的却是智慧。想要守护住什么东西的话，不动脑筋是不行的，不愿低头也是不行的，不勾心斗角也是不行的。 我可不是莽夫啊！ 他冷笑着错身闪开了方项的攻击，同时借势将右拳沉下，然后随着身体的移动勾击而出，直击向方项的腹部。 他冷眼看着方项，等着看其脸上错愕的表情。 可他什么也没看到。 方项的那张脸比他还要平静，平静得仿佛不是在战斗，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平常的杀戮。 身在空中的方项用膝盖狠狠撞向前方，与江龙的巨拳正面对撞，发出沉闷的一响，成功地阻住了对方的拳力，也让自己的冲势受阻疾停落地，随后一爪抓向江龙的侧肋。 尖锐的指骨深深刺入角质的肌肉铠甲中，齐根没入。方项手掌一拧，反手一撕，一大块坚硬的肌肉铠甲就脱离了江龙的身体。 鲜血迸流中，江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捂着伤口疾步退开。 他在这个演武场中与各种各样的人战斗了八年，但却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你……你做了什么！？”江龙瞪圆了眼睛看着方项手中的那一大块血肉。 方项抬手看了看，微微皱眉：“硬是硬，可再硬也不过是肌肉，不是钢铁。” 他随手将那块肉丢在一边，俯身向着江龙冲去。 江龙看着那道飞速扑来的人影，额上涌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 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感到彻骨的恐惧。 年轻人的身影扑了过来，轻易杀入巨魔的内围，在拳与爪的你来我往中，血光不断在空中闪现，一道道淋漓的鲜血洒落地上，绘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图画。 作画的年轻人以敌人的血肉为颜料，面无表情地完整着自己的作品，却又小心地不让任何一滴血溅到自己的兽皮大衣上。 这让江龙感到无比屈辱，也感到无比的恐惧。 但感到最多的还是无比的疼痛。 那些坚硬的肌肉铠甲表层只有轻度的触觉，所以才能成为他可以信赖的防护。但在其下毕竟还是血肉，有着丰富的神经和敏锐的感觉。当它们被一块块撕下，对江龙来说，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正被凌迟。 “够了！我认输！” 终于，鲜血淋漓的他发出凄厉的嚎叫，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不住喘息。 方项丢掉一块坚硬的血肉铠甲，眼见江龙的身体不住收缩，渐渐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他的身上一片血肉模糊，到处都是创伤，那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方项抬起左手，银光闪烁间，武轮仍不能出现。他好奇地问：“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 江龙摇头，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 “那就算了吧。”方项说，“自从当初遇到一位能控制好奇心的变异者后，我就经常告诫自己对什么事都不要太好奇。” 他走向江龙，尖锐的指骨在灯光照耀下隐约反射出一点寒光。 江龙惊恐地坐地后退：“你……你要干什么？我已经认输了啊！” “可你不是来跟我比武的。”方项说，“你是受左世林委派来杀我的。而且你这人的实力很强，又有这种奇怪的能力，我不能放虎归山——那不是正面角色应该有的习惯。” 江龙脸色铁青：“那我认输还有什么意义？” “本来也没有意义。”方项说，“从你接了这个任务在这里等我时起，你就应该做好死的觉悟。生死搏杀不是玩游戏，没那么多点到为止，结局也不可能是皆大欢喜。” 江龙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疼痛。 “我……我拿秘密跟你换！”他咬着牙说。 “我说过，我这人好奇心不强。”方项说。 “可那真的是个重要的大秘密！”江龙焦急地叫着，“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议长和少爷都没有！” 方项只是冷冷地举起了手。 “那是和整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关的秘密！”江龙叫道。 方项怔住。 “大崩灭？”他惊讶地问。 江龙点了点头：“也许大崩灭就是因为这个引起的也说不定……” “大崩灭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方项说，“就算是最长寿的老人也说不清当时的情况，你又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许就是导致大崩灭的原因之一。”江龙说。 方项笑了：“见过吹牛的，但像你这么敢吹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真的！”江龙急忙说，“难道你不好奇……”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方项方才的话，因此一时语塞。 “我倒有点好奇了。”方项放下了尖锐的指爪，“说吧，如果能让我满意，我可以答应不杀你。但你必须离开宏远社区，不再给左世林当帮凶，也不能再跟我为敌。” “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给我一万个好处，我也不敢跟你为敌了。”江龙一脸苦涩。 “说。”方项说。 “难道你不好奇，进化者为什么可以像变异者又或异种一样变身吗？”江龙说。 方项脸色微沉，于是江龙急忙放弃了卖关子搞噱头的错误想法，一五一十地说：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并非出自于自然进化，而是某个可怕实验的产物。” 第143章 寂静的夜 “实验”两个字，让方项的眼睛一亮。 那是经常出现在科幻电影中的致命词汇，不论是令全球崩溃的大灾难，还是令人类异变为怪物的恐怖事件，背后几乎都与某个“实验”有关。 他盯着江龙，眼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让江龙多少有些放松，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江龙没有什么美好的童年记忆，自打记事起，他就面对着苍白的墙壁和狭小的房间，身边没有玩具，也没有玩伴，打发时间的工具只是一个不断播放动画片的屏幕。 听起来好像还挺好的，但人需要的是丰富多彩的生活，单一的娱乐再好也会腻。 像他这样的孩子可能有很多，被隔离在不同的房间，虽然彼此间可能只隔着一道墙，但却始终不能相见，只有夜里才能听到他们的哭声或吼声。 他每天能接触到的只有全身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送水送饭带他去实验室里做实验。 所谓的实验在他看来就是折磨，有时候把人封在罐子里闷，有时候全身插上电线电，还有时候就是单纯的上刑，不是浸水就是烤火、冰冻……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好多年，直至有一天他在电流刺激下疯狂地咆哮着，用突然胀大起来的手臂挣断了绑着他的带子，打飞了一个工作人员。 之后折磨式的上刑实验就变成了各种注射与光照，有时还会被喂一些奇怪的药物。 他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最终肌肉表层可以角质化，身体也可以在变化后增大。 他的待遇因此也变得越来越好，甚至有了宽敞的单间，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以及一日三顿的极品美食。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他第一次变身成功一年之后，他被注射了一针不知什么药物，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后来他琢磨，可能是因为自已没能再继续变化，所以被抛弃了。因此他推定，自已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不知昏迷了多久之后，他被一阵恶臭熏醒，发现自己在一头异兽的洞里，旁边是各种动物与人的尸骨。 “我应该是被当成储备粮保存了起来，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他一边回忆着不堪的过去一边说，“我命大，当时异兽不在洞里，我才逃了出来。那时我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在森林里乱跑乱撞，如果不是遇到了议长，我可能就死了。议长问我的来历，我就编了一套谎话。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完善这个谎言，以备某天逃出那个压抑的地方后向人求助，所以议长至今都不知我的底细。” 方项缓缓点头，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天衣无缝的谎话有多了得。 江龙的经历，说明人类的高科技仍被完整地保留着，甚至可能还有极大进步。 这实验显然是在培养进化者或变异者，其目的可能是单纯地为了与其他势力竞争，也有可能是想要批量制造强大的战士，以与外星文明抗争。 但不论目的是为了小集团还是全人类这个大集体，这种拿小孩子当实验品的做法，都是绝对的恶。 “我感觉你挺成功啊。”方项不解地说。 “一定是失败了的。”江龙说，“不然他们不会销毁我。我是体格好耐住了药力才没死，又幸运地被异兽叼进了森林，这才能保住了性命。”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能是大崩灭的原因之一？”方项问。 “我小的时候听他们聊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江龙说。 成年人总是低估小孩子的心智，以为当着幼儿园小朋友的面说什么都没问题，反正他们理解不了也记不住。 但这其实是错的。小孩子的记忆比大人更好，对这世界的好奇心也远比大人更强烈。 所以江龙记住了他们说的许多奇怪的话，在长大之后回忆起来，就有了自己的认识： “他们曾聊过先辈的事，这让我知道这种实验远在大崩灭之前就开始了。他们通过某种通道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于是拿来进行实验，以求提升整个人类的力量，结果却导致了某种灾难。他们隐约提及了大崩灭，但却没细说原因。所以我想，这实验至少也是导致大崩灭的原因之一。” 方项皱眉：“但你刚才说你也是原因之一。” 江龙尴尬地说：“总是要把话说得惊人一些，才有可能得到机会……” 方项笑了笑：“臭标题党！走吧。” “就……放我走了？”江龙愕然地看着方项。 他本以为接下来要受到各种仔细的盘问，自己必须一一解答对方提出的所有疑问，然后才有机会离开，却没想到方项这么痛快。 “因为你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方项挥挥手，“走吧，以后做人做事时多想想自己当初的悲惨遭遇，多一些同理心，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江龙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转过身向外走去，确实表现出放自己离开的意思，才忍不住喃喃地说：“在那种地方长大的人，很难将生命看得太重……” “所以我才让你多想想你自己。”方项说，“我看你现在不是挺爱惜生命的吗？但光爱惜自己的命可不行。那太低级了，跟蝼蚁没什么两……样。” 说最后这句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于自己越来越喜欢使用魔王用以称呼生命的这个常用词。 但最后他还是把话说完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魔王称所有生命为蝼蚁，内心的想法会不会跟此时的我是一样的？他其实并不是漠视生命，而是在嘲讽生命的自私？ 又或者是我自已想太多了？ 摇了摇头，把纷乱的思绪丢在一旁，他信步走出了演武中心，离开了灯光普照的大院，打算回舞团那边。 但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呢喃，似乎没什么意义，但却引起了他的警觉。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不应该忽略的事？ 左世林调动这样的力量对付我，自然是恨我入骨。但这么恨我，他又为什么不来亲自见证我的死亡，在我死前极力嘲讽，以找回他丢失了的面子？ 方项猛地转身，向着左世林府邸的方向疾掠而去。 只有一件事能让左世林不来看自已的死亡表演。 “你这人的格调可真是太低下了。”方项皱眉自语，身影化成了模糊的一片，在夜色中飞掠向前，如同鬼魅。 此时，左公子的大宅之中一片寂静，就连虫鸣也不响一声。仿佛这里的一切生命，都已经沉沉入睡。 但左世林并没有入睡。 第144章 别当死跑龙套的 王迎霞伏在桌上，身子轻轻起伏。 她睡得很深很沉，沉到就算有人切掉她一根手指她都不会醒来的地步。 于朵朵侧卧在床上，身体的曲线勾勒出一种优美的睡姿。 左世林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撩起她的头发，凑到鼻前闻。 那种淡淡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杀方项当然会是一出精彩的好戏，但他宁肯错过这一场好戏，因为睡美人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美丽。 “在厂里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上你了。”他语气轻柔地说，“那时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你。” 他轻轻抚摸着于朵朵的秀发，低下头凑到她脸颊旁闻她的气息，然后如同得到满足的瘾君子一样仰起头来，深深回味。 “为你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他一脸幸福地说。 抬手看了看表，他轻声嘀咕：“应该快了。等消息一到，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他在等的消息自然与方项有关。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使他不得不小心行事，务必先要确定隐患已除，才能对于朵朵下手。 “你从哪里找来了这么讨厌的人呢？”他看着于朵朵说，“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令人生厌的家伙。不过你放心，他很快就不再是我们中间的阻碍了，有个人会将他撕得粉碎。你见过被撕碎的人吗？你最好不要见到，因为那画面太血腥残忍，而你是那么天真单纯，见到那种场面，你会被吓坏的。” 他轻轻握住于朵朵的手，低声说：“不过你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黑暗中，有人影晃动，低声对他说：“少爷，有人来了。” “是送信的人吗？”左世林眼含期待。 “恐怕会让您失望。”那人说。 左世林愣了片刻，皱眉说：“江龙竟然会失手？” “万事皆有可能，世间没有十拿十稳的事。”那人说。 “你呢？”左世林问。 “我不同。”那人说，“一切会做梦的动物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那就去把他给我带来……带去我的刑房。”左世林说。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悄然退下。 “其实这样也很好。”左世林笑着对沉睡中的于朵朵说，“起码我什么都不会错过。” 黑暗的街头，有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一闪而过。 方项疾掠向前，一路来到左世林府邸，无视那普通人望而却步的高墙，纵身一跃而过，落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寂静无声，没有巡逻的侍卫，也没有在夜里被放出来的恶犬。整个大院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已经消失不见。 这很反常。方项想。 黑暗中有人悄悄接近，但他的脚步虽轻，却逃不过方项的感官。他望向那里，左手银光微动。 事态有些紧急，所以他不打算再隐瞒实力保留底牌。如果那人出手，那么他会立刻开枪。 那人停了下来，然后笑了笑：“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活着走出演武中心。” “左世林在哪里？”方项问。 那人没有回答，但方项却以为对方回答了。 因为他的感官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也出现了各种臆想中的声音，疲惫感沉沉地压在他身上，让他情不自禁地坐在地上，然后又顺势躺了下来。 真舒服啊！世间恐怕再没有任何事比躺下来安睡更舒服了…… 他闭上了眼睛，就此进入梦乡。 黑暗中有人走了出来，看着他咯咯地笑：“但凡是需要睡眠的动物，就都是我盘子里的菜，任我切割食用。从无例外。” 无边黑暗里，有红色如流而动，与深沉无比的黑争夺地盘，形成了交流、融合又分裂的一道双色风景。 方项站在宫殿里，看着高台宝座上的魔王，问：“这次为什么不帮我了？” “因为我想见你。借那人的力量，就能省我不少力气。”魔王说。 “你想见我？这话听着真让人受宠若惊。”方项说。 “那个失败的实验体应该很有用。”魔王说，“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走他？” “不为什么。”方项说，“只是觉得他没你说的那么有用。” “渺小的人类初得伟大的力量，于是被引发出无穷欲望，开始去追求自已控制不了的神力，结果却毁了自已的一切。”魔王说，“你怎么评价这种事？” 方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和那力量又有什么关系？你也是通过那种通道来到地球的吗？你又为什么选择我？” “我是让你回答啊！”魔王不快地说。 “那请你先回答我。”方项说。 “我可没这义务。”魔王摇头。 “不然你把我叫来做什么？”方项半步不退。 魔王沉默了片刻，点头说：“好吧，我确实是想告诉你一些事，一些关于‘大崩灭’的事。但这并不是无偿服务。” “条件是什么？”方项问。 “你觉得江龙和袁方谁更强？”魔王问。 “袁方。”方项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因为他能和成万里合体？”魔王问。 “是。”方项点了点头。 “但事实上江龙更强。”魔王说，“袁方体内空无一物，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失败实验体，而江龙体内却有一颗‘死种’。” 方项心思一动：“那是什么？” “人类在某次科学实验中意外打开了一扇门，于是接触到了另一个伟大文明的力量。他们以为自已可以掌握那种力量，但却不知自已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好骗的孩子。”魔王说，“有许多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存在从那扇打开的门中走了进来，在人群之中种下了种子。所以你们以为大崩灭是人类文明遭遇的最大灾难，其实并不是。” 方项惊讶地看着魔王。 他知道对方正为自已掀开某个大秘密的一角，若那大幕全被拉开，展现在他面前的必是一幕震惊全人类的残酷大戏。 “你是其中之一吗？”方项问。 魔王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因为有这颗死种，所以他能造出屏蔽异能的假象，但正因为那只不过是死种，所以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说他有用，指的是对你有用。你完全可以将他收服——像他这样没有归宿的人，最渴望的就是一个归宿，你给他归宿，他就能给你命。” “我不这么认为。”方项摇头，“今晚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左世林的父亲给了他归宿，但他并没给对方自已的命。” 魔王沉默了一阵，说：“也许你比我更了解人类。” “因为我就是人类。”方项说。 “我要的是活种。”魔王说，“你给我更多的活种，我给你更多的力量。” 他微微眯眼，说道：“这个世界会变得越来越有趣，但你若想把戏从头看到尾，就必须踩着一颗颗种子走到最顶端，否则，你就只能是死于第一集的一个龙套。” 他笑了笑，低声嘀咕了一句： “那就成了死跑龙套的。” 第145章 能动手时别啰嗦 大宅中某个隔音措施极完备的房间里，左世林正在亲手烧一个火盆。 火盆里有几根烙铁，虽然还没被烧红，但已经有了与火焰相接近的温度。 方项坐在他对面的刑椅里，手腕脚腕和腰上都是紧锁的铁铐，手臂和小腿也被束缚带紧紧缠裹住，动不得分毫。 “安眠，你这本事如果不是必须提前布置，而是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用的话，那简直无敌。”左世林一边烧烙铁一边说。 站在角落里，被称为“安眠”的人笑了笑：“无不无敌的我倒没想过，能让少爷满意就最好。” “继续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的。”左世林说。 安眠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 左世林拿起一根烙铁看了看：“就这样吧，我没有太多时间陪他玩。” 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向方项。 “让他醒过来。”他说。 安眠用双手按住自已两边的太阳穴，似乎用了很大力量，以至于额上满是汗珠。 几秒钟后，方项慢慢睁眼醒来。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并没有惊慌，只是抬头问左世林：“你是打算给我上火刑？” “身处困境还能笑出声的人我见过很多。”左世林说，“但身处如此险境却还能这么镇定的，你还是第一个。” “那可能是你见过的人太少，眼界不宽。”方项说。 “你确实很厉害。”左世林说，“江龙可是演武场的王者，八年四百多场的战斗中向无败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打败他的。是看穿了他的那点把戏吗？” “他的那种把戏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项问。 左世林皱眉：“你这就没意思了，到了这种地步还想耍我玩？” “不。”方项摇头，“耍你并没什么意思，真说有意思的话，杀你应该挺好玩。” 左世林笑了：“方先生你可真幽默。只是不知道当烙铁烫熟你的皮肉时，你还能不能继续幽默。” “你最好把那东西拿远点。”方项说，“不然容易引起我的应激反应。” “哦？”左世林好奇地问：“那是怎样的反应呢？” “反正是挺严重的反应。”方项说。然后问：“朵朵小姐在哪里？” “在她的卧室。”左世林说，“不久之后，那里就会成为我们的新房，而王迎霞就是见证人。我其实是很想让你参加婚礼的，但又怕那样有点煞风景。所以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 他向前走来，脸上带着笑，将手中的烙铁向方项脸上推了过去。 瞬间里方项翻转左掌，武轮立刻在银光闪烁中出现。他并没有用右手去抓——虽然每次取出武器时他都要做这一动作，但其实它并非必要。 早在很早的时候，他就直接可以让武器自行弹出，但他却从来没在人前展露。 因为他觉得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留一手不为人知的底牌，如果实在没有，那么就故意制造出一个，就像赌神高进爱摸戒指一样。 武轮出现，代表手枪的那个线条图案亮起，接着沙漠之鹰就从其中弹了出来，再落到方项收回了武轮的左手中。握枪在手的方项冲左世林笑了笑，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扣动了扳机。 坏人死于话多，好人也一样会死于话多。所以既然已经决定动手，那就不必啰嗦。 第一发子弹击中了左世林的胸膛，将他击倒在地；第二发子弹击中了安眠的左眼，让他的脑浆和血一起从破碎的后脑骨中喷了出去，涂了一墙。 眼瞳中的黑暗里有红丝游动，绝大的力量充满身体，让方项并没费太多力量就挣断了那些铁铐，从椅上站了起来。 左世林手捂着胸口，脸色白得吓人。他惊恐地看着自行解脱束缚的方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方项本来很欣慰——自已手下难留舌头的宿命似乎终于要改变了，但当他走过去蹲下来准备问话时，却发现对方伤得太重，已经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叹了口气：“我早警告过你，我的应激反应很严重。” 左世林张嘴想说话，但嘴里却溢出一道道的血水，他的眼瞳上翻，梗起的脖子失去力气将脑袋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下次打肚子？”方项自言自语地总结经验。 他其实很想知道江龙那种能屏蔽异能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问其本人的话未必能得到如实回答，所以他本来是打算问左世林的。 算了，反正左世林也说了，那只是一种有缺陷的把戏。 大不了下次见到江龙时再问吧。 他收起枪走出刑房，开始一间间屋子地找人，最后在一间布置得极为典雅的套间卧室中，发现了睡得香甜无比的两人。 “我在外面打生打死，你们却在这里做美梦。这世界好不公平。”方项感叹了一句，上前拍醒了王迎霞。 “嗯？我怎么睡着了？”王迎霞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了。”方项说。 “你怎么在这儿？左公子呢？”王迎霞有些清醒了。 “被我杀了。”方项说。 王迎霞瞪大了眼睛，一时以为自已还在做梦。 方项一指正在床上酣睡的于朵朵，用最浅显直白的话说明了左世林的用意，听得王迎霞一张脸时绿时青时紫时红。 “杀得好！”她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方项说，“否则等着我们的就是一场恶仗。” 王迎霞急忙点头：“你叫醒朵朵，我去叫其他人！” 说完就冲出了卧室。 这让方项有些尴尬：这不好吧？你让我叫醒一个姑娘，跟她说有人想要如何如何了她…… 所以我的想法其实是我去叫其他人，你来叫醒朵朵小姐，可你速度真快。 最终他还是将于朵朵唤醒，简单而又不失尴尬地说明了情况。 于朵朵被吓得不轻，想到如果没有方项，自已必将遭遇不可想象的危险，她就不寒而栗。 刘军和灵猫等人都被叫醒了，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见于朵朵确实安然无恙衣衫整齐，这才松了口气。 灵猫一脸惭愧：“方先生，这次我又没嗅到危险的气息。您说我这异能是不是……是不是废了？” 方项心说你知足吧，如果你能从睡觉这件事中嗅到危险，恐怕早就因为不敢入睡而把自已困死了。 第146章 蝙蝠侠靠的是装备 队伍很快集合起来，开上车驶向了舞团那边。 左公子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包括他自已的侍卫们。这当然是“安眠”的能力所致，这能力看起来大有缺陷，有些敌我不分统统击倒的意思。 但他现在已经死了，能力也就随之解除，所以大家离开时都尽量小心，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惊醒护卫。 遥远街道的夜色中，那位被方项吓得不轻的中年人眼看着车队来到舞团住处，接走了所有人，最终一动也没敢动。 他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部下及富纪律性，见他没发信号就一动没动。 这当然使他们成功地保住了一条小命。 车队来到城门前，刘军下车出示了左世林盖了章的出城许可，于是守卫立刻恭敬地打开了门，放车队离开了宏远社区，而没问他们匆匆离开的原因。 他们并不知道，这张许可证的主笔是方项，左世林的私章则是王迎霞翻找出来的。 车队在夜色中急急赶路，每个人都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这一趟旅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战斗之外似乎什么也没做，先是遇到强大的偷袭者，再是在宏远社区里昏沉入睡。少有人知道在自已安睡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没发生什么好事。 几个主要角色那当然知道左世林已死，也明白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最迟第二天早上，宏远社区就会派出追杀的队伍。他们虽然没有枪，但有时候进化者和变异者的组合远胜于枪炮。 自已这边当然有方项，但方项再强也只是一个人，顾了这头不一定顾得了那头。如果开战，没人敢确定自已可以幸存下来。 所以刘军只是不住催促车队加速向前。 但别说是末世荒原，即使在方项生活的时代，夜路也代表着一定程度的危险。想要像白天一样全速前进，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刘军只能采取乌龟赛跑的策略，用不停步来弥补速度上的不足。 但这也让司机们的压力倍增，他们必须一边小心着黑暗中曲折崎岖的道路，一边跟不断袭来的困意搏斗。 四位变异者的能力在此时全派不上用场，也只能采取不断跟司机聊天的方式避免其开车时睡着。 这样跑了一夜，到了白天时，刘军安排了短暂的休息，然后采取人歇车不歇的办法继续向前。 问题是队伍里司机数量不足以两班倒替换，方项只好也加入了司机行列，用多班倒的方式让司机们能轮流休息。 这样又跑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大家都有些顶不住了，刘军只好找了个山坳将车隐藏起来，安排大家扎营休息。但却也跟大家提前说好，只能睡半宿觉，过了零点队伍就要继续出发。 许多人开始抱怨，说完全不知这样赶路是为了什么，刘军想了想后干脆把左世林的事说了。 所有人当场出了一身冷汗，有人当时就不困了。 知道自已将面对整个宏远社区的全力追杀后，大家对眼下这半宿觉大感知足，怀着忐忑的心情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抢着去睡了。 方项没睡，为大家守夜。 李芽儿自然陪着他。 四个变异者见状也不想睡觉了，都说要过来陪方项。 “你们身体变异了，脑子也变态了吗？” 结果他们被王迎霞臭骂了一顿，就都乖乖回帐篷里去了。 月色下，一男一女坐在长树枝上——方项是自已跳上去的，李芽儿是踩着从地下钻出的石头升上去的。 方项觉得她这种登高的方法看着就挺高级，有一种大BOSS的风范。 “你有心事？”李芽儿侧头问他。 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到了非常人所能理解的高度，谁都不用表达什么或做出怎样的表情，只凭着感觉就可以知道对方状态是否正常。 “今晚我一下接触到了好多东西，脑子里有点乱。”方项说。 “都是什么？”李芽儿问。 方项欲言又止。 关于大崩灭的事，他不敢多讲，因为他还记得被灭族的南华部族以及那位如师长一般教导自已的老人。 到现在他也不能确定丘成杰的死到底是不是因为谈及了大崩灭。如果说是，不久前江龙说的那些事远比大崩灭的问题更严重也更机密，是不是某种力量也已经监听到了这些？ 如果说不是，那丘成杰又是因何而死？变异者口中的“漏网之鱼”指的到底又是什么？真就是丘成杰这个人吗？ 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不是提。这样就算真有那种监听一切的网络，针对的目标也只会是江龙和听过那些话的自已，不会连累李芽儿。 “是一些我暂时不能和你说的东西。”方项说。 “你不说一定是为了我好。”李芽儿说。 方项轻轻拉住她的手：“谢谢你理解我。”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李芽儿笑了笑，“你曾说过什么事都不想瞒着我，所以我懂。 那件事不能说，那么总有些能说的事可以说说。 他拉着她的手，从冷冻所聊起，渐渐说到了过去。 郭沉已经知道，李芽儿当然也应该知道，甚至可以知道得更详细。 关于公公和婆婆的事她应该知道；关于丈夫年少时的荒唐与骄傲她也应该知道。 旧世界的美好生活可以讲一点，对于未来的展望也大可说一说。 两人这样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月向西沉的时候。 方项耳边突然传来呢喃声，这让他瞬间警惕，用力握了一下李芽儿的手。 不用言语，只是一个眼神李芽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踩着石头下了树，做好了防御外敌的准备。 夜风有些凉，黑暗有点浓重。 方项站在树枝上，衣衫随着夜风而动。 “我们可以先坐下来谈谈。”他说，“如果谈不拢再打架也不迟。” 回答他的是夜色中的枭叫。 一道暗影从林中飞掠而来，准确地避开了所有的树枝，从叶子之间穿了过来，撞向方项的胸膛。 红丝游于暗瞳中，方项抬手抓住了黑影的翅膀，像撕破布一样将其撕裂。 惨叫声中鲜血迸流，失去了双翼的瘦小男子用手抓住方项的肩膀，张开尖牙大嘴向着方项的脖子咬来。但不及他的嘴凑近方项的颈，脑袋就被一只红白相间的利爪轻易抓碎。 “蝙蝠侠靠的是装备。你什么装备也没有也敢嚣张？”方项看着摔落树下的尸体开了句玩笑。 第147章 日记（上） 那具尸体摔落地上，鲜血染红了野草。 夜风中有类似鼓点的声音响起，一声接一声，渐渐与方项的心跳声相匹配。 一种沉重的感觉袭上心头，方项微微皱眉，眼中的红丝瞬间变成了红线，望向黑暗中的某处。 有人隐藏在长草之中，正闭着眼睛一边聆听风带来的声音，一边用手指轻轻点击着树干。 他点击的节奏与那鼓点一般无二，而且越来越快。 方项感觉自已的心跳也跟着那节奏开始加快，一时汗湿衣襟，同时出现了心慌心悸的症状。 变异者果然各有千秋，任何一个都小看不得。 他立刻唤出武轮，取出沙漠之鹰，一枪击穿了那人的脑袋。 随着那人浴血倒下，方项的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枪声震响，惊动了本就没太睡踏实的四位变异者，那些因为不会开车所以并没被累坏的护卫们也立刻惊醒，急忙抓起了身边的枪。 四个变异者无声地出了帐篷，守护者来到于朵朵的帐篷旁，却发现李芽儿早就站在那里守护。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撑起了直径五米的能量护罩，将帐篷保护了起来。 灵猫飞快地窜上了树——可能是因为怕打扰到方项，所以她选的是另一棵树。那树又细又高，小孩子爬上去的话树干可能都会剧烈摇晃，但她落到上面，那树却只是动了动枝叶而已。 她眼睛放亮，望向黑暗中，鼻子用力地嗅着，然后低声发出某种信号，于是金刚立刻向着那边冲了出去。 灵猫再次嗅闻空气中流动的危险气息，发出另一种信号，于是呓语者就开始对着另一个方向絮絮叨叨地呓语起来。 那边很快传来响动，似是潜伏者因为不安而再无法保持安静。 方项果断举枪射击，那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他望向呓语者，觉得这个看似没用的变异者其实还真是有用，能节省自已不少力气。 金刚掠去处很快响起了搏斗的声音，有皮肉碎裂声，有金属撞击声，但却没有人声。 黑暗中的人们沉默着厮杀，任血溅四方，也不发一声惨叫痛呼。 这时方项大声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人死更多的人了。所以我们还是坐下来谈谈吧。” “你们必须死。”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忽左忽右，难辨上下高低。 “可你要知道，你们会为此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方项说。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制的日记本，扬了扬说：“这是我们在翻寻左公子私章时发现的，我强烈建议你去跟你们的议长谈谈这本日记。他会愿意为此跟我做一笔交易的。” 那声音沉默了下来。 方项突然抬手向着黑暗中的某处开了一枪，一团正在蠕动的漆黑泥浆就发出一声惨叫，凝固成了一个浴血的人形。 他再朝更远的一棵树上开了一枪，一个正躲在树后小心绘制某种神秘符号的人就被洞穿了树干的子弹瞬间击落。 他再移动枪口…… “住手！” 黑暗中响起愤怒的吼声，忽左忽右。 “一本日记能有什么价值？”声音问。 “我可以撕下一页，让你带回去给议长看。”方项说，“我相信凭这一页日记，就足以让他愿意跟我坐下来谈谈。而这本日记中与之相同的页码……我觉得至少还有十几页。” 有风轻轻吹来，一只鸟乘着风飘了过来，悬停在方项的面前。 那并不是真正的鸟儿，而是一只纸鹤。 方项知道这必是对方某位变异者的能力，所以直接从日记中撕下一页递了过去。纸鹤用自已的尖喙触了那页纸一下，那纸就立刻开始反复折叠。 方项谨慎地松开了手，纸页便向着地面坠去，在摔在地上之前完成折叠，变成了一只纸鹤，随着先前那只一起飞远了。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远了。”灵猫发出两声信号之后冲方项说。 金刚带着一身血迹走了回来，走路时一摇三晃的很不自然，呓语者急忙迎过去扶住他，担心地问他的情况。 “不知中了什么异能，身体不能协调了。”金刚摇头晃脑地说。“不过还好，我干掉了三个。” 刘军端着枪谨慎地走了过来，问方项：“安全了吗？” “他们已经撤退了。”方项在树枝上坐了下来，说：“大家继续睡吧，养足精神等明天。” 众人心里一时忐忑。 他们都明白，明天必会有一个结果。或是一场死战，或是一拍两散。 不论如何都得先养足了精神，才有能力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一觉，大家睡得都不是很安稳，许多人做了一夜的噩梦，对前景充满了担忧。 李芽儿再次陪方项坐在了粗枝上，迎着夜风，等待着天亮。 “我有些不明白。”她望着营地篝火说，“他们明明有那么多枪，为什么还这么害怕？” “因为枪虽然是强大的武器，但用枪的人却不是。”方项说，“刀在三岁孩子手里和在百战战士手中，威力自然不会一样。” “如果他们中能有一个跟你一样的人，那咱们就轻松多了。”李芽儿忍不住说。 方项笑了：“我这么独一无二，上哪找第二个去？” 李芽儿搂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说：“你跟我说了那些后，我总觉得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 “为什么这么说？”方项问。 “一百多年里的好多巧合，才让我能遇见你。”李芽儿说，“如果不是宿命的安排，又怎么解释这些促使我们相遇的巧合？” 方项想了想后说：“可能它们就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吧。” 他握着李芽儿的手说：“正因为我们是在无数巧合下才幸运地相遇，所以才更要珍惜这缘分。” 李芽儿想了一会儿后说：“你这种说法，好像比妈妈给我灌输的宿命论更浪漫呢！” 方项笑了。 决定一切的第二日终于到来，大家沉默着起床洗漱，做饭吃饭，检查武器。 对荒原人来说，枪是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武器，但对天天背着枪的他们来说，枪却也不过如此。他们总觉得那些可怕的变异者才最厉害。 好在队伍里还有方项这个义务护卫，不然他们真不知应该怎么办。 可他们却没细去想——好像一切麻烦也全是这个家伙惹出来的呢！ 将近中午的时候，一辆车开到了离营地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披着长风衣下了车，向着营地走来。 第148章 日记（下） “那就是宏远社区的议长左勇。”刘军在方项身边低声说。 其实他不说方项也看得出来。左世林和左勇长得很像，而且着装风格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喜欢西方传统绅士的那种扮相。 西装、长风衣、宽礼帽，这让左勇看起来像是一位生活在禁酒令时代的黑帮老大。 他的眼睛血红，不是因为发动了什么能力，而是因为过度悲伤和擦拭泪水让角膜发了炎。 方项示意刘军去拿两把椅子过来，刘军急忙跑去拎了两把折叠椅过来放下，然后迅速退远。 方项抬手示意，左勇毫不戒备地直接坐了下来。 悲伤过度的人会变得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无惧死亡。所以方项很谨慎地应对，在对方对面坐下后，沉吟着说：“事情变成这样，其实我们双方都不想看到。如果可以退一步，我一定会退一步。但当时的情况就是你死我活。我没得选择。” 左勇一直盯着他看，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憎恨，不过方项却也从中看到了一抹畏惧。 “你到底是谁？”左勇问。 “就是一个义务护卫。”方项说。 “随便你。”左勇说，“你不愿说，那就不谈这个。我们来说说日记的事。” 方项从怀里掏出了日记本，递给了左勇。 “你不怕我直接将它毁掉？”左勇问。 “我如果没有仔细看过，又怎么知道能用它来和你交易？”方项说，“有些事是否有确凿的证据留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人愿意去传播、去相信。相信我，我对这种事很懂的。” 左勇接过了日记，手微微颤抖。 一直蹲在树上的灵猫没有好奇地低头看他们，而是警惕地望着远方四周，不时用鼻子嗅上几下。 王迎霞和于朵朵紧张地坐在帐篷里贴近门的位置听声，守护者就在她们身边，做好了随时打开能量护罩的准备。 呓语者和金刚守在灵猫所在的树下，表情严肃。 李芽儿站在方项身后，神态自然。 左勇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了那座帐篷和这些人，然后低下头，慢慢地打开了日记，开始翻看。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时间一分一秒地在他的阅读中流逝，他的表情也在阅读中变得越来越复杂。 突然间他额上的青筋暴起，说明日记中某些东西戳中了他心中某个不能碰的地方，但他却极力忍住，坚持着将那日记一页页看完。 这一过程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期间营地中几乎每个人都在不断擦汗，承受着难以言说的压力。 只有方项和李芽儿表现得很平静。后者是因为相信前者，前者是因为相信自已的判断。 能成为一个社区的议长，统领整个社区生存发展，左勇必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能坐稳这个位子，他得先是一个政客，然后才能是一位父亲。 李克不过是一个部族的族长，都知道利弊当前应该如何取舍，方项不相信左勇会因为死了儿子就犯糊涂。 有些人是为了后人而活，有些人是为了众人而活，有些人却永远都会为了自已而活。 越是枭雄，越经受得住常人看来无法承受的打击、无法吞下的苦果。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已才是这天地间的唯一，其他一切的逝去，都不能影响自已的继续存在。 方项觉得左勇应该是这样的人。 但如果不是也没关系。因为如果左勇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会更加害怕日记的内容外流。 这时左勇合上了日记，紧闭双眼。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方项看得出他内心的海啸。 有什么东西在崩溃碎散，有什么东西在重新组建。他在挣扎，他在咆哮，他在痛哭失声，他在疯狂地咒骂。 但这一切都只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除了隆起的血管与紧握日记本的手之外，再不向外界多透露一丝半毫。 “这支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不能再进入本社区势力范围，否则我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左勇睁开眼睛，看着方项说。 “我同意。”方项点头。 “这其中也包括你。”左勇说。 “明白。”方项点头。 “这支队伍中，不能有除你之外第二人知道日记内容。”左勇说，“这内容也绝不能流出去，否则我会追杀你们每一个人到天涯海角。” “这本日记只有我看过。”方项保证说。“但那页纸你的人应该也看过，所以如果相应内容流出去，责任在你。” “我同意。”左勇点头。 “昨晚宏远社区发生了一场意外。”他说，“有异种潜入社区，杀死了很多人，我的儿子为了保护大家奋勇战斗，最终壮烈牺牲。因为事态紧急民，所以朵朵小姐的演出只能取消，社区进入封闭管理状，暂时无法接厂里的任务。” “好的。”方项点头。 左勇站了起来，转身离去。他的步伐有些踉跄，背有些佝偻，似是经历了一场极可怕的战斗，又像是受到了极沉重的打击。 他在车子旁边将日记丢在地上，然后浇油点火，将整本日记烧成了灰烬，又狠狠地将灰烬踩踏进泥里，这才上车离去。 灵猫望着那车子开远，然后又不断地嗅了好几分钟，才确定地说：“危险已经解除，他的人应该全都撤了。” 刘军长出一口气，护卫们也都一时脱力，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的靠着树干喘息。 王迎霞走出了帐篷，来到方项面前，有些担忧地问：“你确定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方项点头：“左勇是一个合格的政客。所以这就是他的最终决定，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 舞团的姑娘们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惊讶极了。她们不敢想象，那位高高在上的议长大人竟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方项，放过这支害死他儿子的队伍。 “那日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丁玲忍不住问曲秀秀。 曲秀秀只是摇头，满心的纳闷，完全想不通。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于朵朵，她跑出帐篷感谢方项，又安慰了护卫一阵后，忍不住小声问方项：“那日记怎么会有这么大力量？” 方项笑笑：“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再不要提了。” 于朵朵心有不甘，于是又跑去问王迎霞。 那日记是王迎霞翻到的，但她只看了第一页，那里并没什么特殊的内容。 但饱经人间丑恶的她却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里面所有的内容。 “别问了。”她说，“这不是你一个单纯小姑娘应该问的东西。” 第149章 回家 熟读历史的人都知道，自古以来，最为秽乱的往往就是最上层。 帝王自称天子，但其后宫之中却常是天下最为肮脏混浊之地。多少子欺母，兄戏妹，乃至父亲夺儿之妻的事，都发生在那巍巍宫殿之中。 帝王如此，那些天潢贵胄也是如此。 权力、地位与金钱，往往会使人陷入极度的无聊中，进而滋生种种邪恶的欲望。 左世林就是如此。 他的日记里记载了许多不堪的东西，一开始还只是潜伏于心的欲望，到后来就成了明晰的想法，最后终于落成了行动。 日记里那十几页内容，记载的都是他的种种秽乱行为。利用可以让人熟睡不醒的安眠，他把邪恶的手伸向了家里几乎每一位女性。 堂妹、表妹、堂弟妹，甚至是他的继母…… 方项坐在车里，回忆着那本日记的内容，只觉得恶心。 但不论如何，和宏远社区的冲突终于宣告结束，自此两不相干。 日记虽然被烧掉了，但花边新闻这种东西向来不需要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只要有人敢信誓旦旦地传出来，就一定会有人信。 人们往往会相信无风不起浪的道理，因此，只要那些内容足够详细的话题泄露出去，左勇就将陷入巨大的政治危机与家族亲情危局中。 因此不论于公于私，左勇都只能忍下来，用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儿子冠一个英雄的名号。 但也许看过那本日记后，左勇自己都会生出杀子的冲动。 接下来的返程路上再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而方项也从一开始的吊队尾，变成了车队里的主心骨。 他那辆破旧的越野车直接行驶在于朵朵的车后，其他车则在前后护着他们。 这天车队回到了陵山社区，社区方面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发现方项那辆车所处的位置之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阶层之说，哪里都讲究一个论资排辈。而所谓的“地位”，就其字面意思上来说，就是你立于人群中的哪里。 被夹在中间的肯定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整个群体的核心。 所以人们不能理解了：一个外派的义务护卫怎么就成这支车队的核心了？ 这可是厂里的车队啊！ 车队驶进了议会大院，左一明亲自出来迎接，成万里和袁方也赶了过来。 他们眼看着王迎霞和于朵朵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等方项和李芽儿下车，然后跟他们一起往前来，不由既觉得有些惊讶，但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这一趟肯定是出过事。”成万里小声跟袁方说。 “同意。”袁方点头。 方项看着袁方，心情有点复杂。 自从知道江龙是实验产物后，方项就想到了袁方的身份。显然，与江龙一样可以变身为巨魔的袁方，一定也是实验室的弃儿。只是江龙能活下来靠的是强悍的体格和极好的运气，而袁方为什么能活下来，现在却是个谜。 方项再看成万里，隐约觉得可能跟他有关。否则两人不会好到这种地步。 所谓“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一种夸张的形容，但用在这两人身上却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左一明迎上前，疑惑地问。 “出了一些事。”方项答。 “你看你看！”成万里兴奋了起来，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是打起来了吗？” “嗯。”方项点头，“这事有点复杂……” “那进去说吧。”左一明说。 方项和李芽儿走在前，王迎霞和于朵朵在后面跟着，而四位变异者和刘军则带人走在更后面。看到这种顺序排列，左一明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仗打得肯定异常激烈，无比壮观，也相当的危险，不然不至于此。 在会议大厅中，主要人物落座，普通的护卫则都被留在了外面。但陵山社区自然不会让他们被冷落，自有议会的工作人员照顾他们，端茶送水递瓜子。 王迎霞和于朵朵习惯性地让方项坐了主位，这让成万里更加兴奋起来，小声对袁方说：“看到了吗？方项这小子肯定又大杀四方了！” “简单来说，路上出了点事，有一组变异者带着异兽袭击了车队，不过被我们摆平了。”方项说，“到了宏远社区那边的当晚，有异种闯入宏远社区，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宏远社区议长之子左世林被打死……壮烈牺牲。所以文宣演出只能停止。” 三人盯着他看，他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就是全部的事了？”成万里问。 “嗯。”方项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说：“对了，今后咱们的人最好少进入宏远社区的势力范围，不然他们可能会……会不大友好。” 左一明看了看成万里，两人在惊讶过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因为方项此人是一个喜欢团灭强大势力的家伙。 “这一路行程都多亏了方先生。”王迎霞说，“包括在宏远社区的那一夜，也是方先生保护了我们，这份情我们会永远铭记在心。” “也感谢陵山社区，为我们派出这么好的护卫。”于朵朵礼貌地向左一明行了个礼。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左一明说：“旅途劳顿，各位都辛苦了。我这就让人准备接风宴。” 说着叫了工作人员来，引着众人去休息了。 方项被成万里拉住，不让走。 王迎霞知道陵山社区这边一定会细问根源，所以知趣地带着人走了。 大会议室里立刻变得冷清了。 “方项。”左一明认真地问：“宏远社区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必须实话实说，不然我没办法针对情况做出最合适的安排。” “你只要知道左世林是被我杀掉的就好了。”方项说，“其余的事一概不要问。” 成万里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你把人家议长的公子给杀了！？” 方项没理他，冲左一明说：“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左一明怔怔看着他，半晌后点头说：“我明白！” 他转向成万里和袁方，极为严肃地说：“这件事今后谁也不许再提，如果有人泄露了消息，我会按背叛社区罪来处置！” “明白了！”成万里急忙点头。 袁方则冲着方项竖起了大拇指。 方项倒是有一些事想问他，于是问：“袁方兄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聊聊？” 成万里一怔，心说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你找这个说话费劲的家伙聊天是图个啥？ 第150章 再次上路 “你们就在这里聊吧。”左一明说完站起身。 成万里屁股死沉地坐在那里，等着想听二人聊什么事，结果被左一明一把拉了起来拖了出去。 李芽儿立刻跟了出去，把门反手关上，在门前一站，一副忠诚门卫的架势。 会议厅里很安静。 袁方不是爱说话的人，方项也不喜欢啰嗦没用的废话，所以直接开门见山。 “我在宏远社区遇见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他说，“这人叫江龙，是进化者，跟你一样可以变化成高大的巨魔。” 他注意到袁方在听到最后这句话时，眼皮跳了跳。 很少有事能让他低垂的眼皮做出动作，所以显然——这件事触动了袁方内心深处某些东西。 “他跟我说，他是一个实验的失败产物。”方项说，“他从小就被关在那个实验室里，每天被折磨，直至觉醒了力量。” “注射，喂药，遗弃。”袁方说。 他的眼皮抬了起来，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层的恐惧。 哪怕他如今已经是强大的战士，在与成万里“合体”之后，甚至可以成为无数强者的噩梦，但那些东西还是会让他感到恐惧。 方项知道他话不多，所以就主动将江龙所说的全都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你的经历和他有什么不同？” “差不多。”袁方说。 他陷入沉默之中，似乎是在回忆往事，然后艰难地开口：“制造兵器，抵抗神灵。不合格，销毁。逃跑、流浪、受伤、濒死、被救，得到解放。” 他看着方项，说：“是成万里救了我。” 这些简短的话语就是他全部想说的，其间许多东西要靠方项自已脑补。 看来袁方和江龙一样，也通过工作人员的对话了解到了一些实验的情况。 所谓的神灵，应该就是指那个通道之外的强大力量。那个实验室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所以会开始想办法对抗外星文明的侵略。 只是不知他们是否知道魔王所说的“种子”的存在。 对方项有用的话也只有这一句，后面的不过是袁方介绍自已的经历。 这段故事如果要脑补的话，得有相当强的编剧水平，方项没打算费这个神。 他拍拍袁方的胳膊：“抱歉，害你又想起了那些痛苦的事。不过那已经都过去了，未来会更好的。” 袁方难得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之后就是接风的酒宴了。 左一明没刨根问底地追问方项细节，但成万里却憋不住，在酒宴中不时拉着方项嘀咕，想借着酒劲骗方项多说点内幕，结果如意算盘白打了一个下午。 参加宴会的除了他们还有议会的议员，以及几支探荒队的队长。 每个人都惊讶于厂里人对方项的态度，因为那简直比对代议长还要恭敬。 而且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恭敬是完全发自于真心的，朵朵小姐的四个近卫看方项的眼神中，甚至分明带着浓浓的崇拜。 他们不由得暗中赞叹，同时又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席间，王迎霞端起杯，借着友好的气氛向左一明提了个不情之请——请方项再护送队伍回厂里。 左一明当即点头答应。 方项微微皱眉，没等说话，就被成万里一把按住。 “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成万里眼睛直放光，“你知道有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想能去厂里走一趟，但却连个机会的影子也捞不着吗？这机会现在直接丢你面前了，你还想要拒绝？” “关键古崖区那边刚刚成立，许多事……”方项一脸为难。 成万里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都交给我了！等你回来时，古崖区保证焕然一新，人人有活儿干，家家有饭吃！” “那就好。”方项笑了。 当晚，他带着李芽儿回到了古崖区，大家得到消息后立刻都跑出来迎接，搞得街上一时人挨人人挤人的。 该说的话可以说，但不该说的话，方项和李芽儿都没有乱讲。 隐瞒有时是为了保护，是为了不牵连，就像谎言有时不是为了满足私利，而是想帮助他人一样。 得知方项和李芽儿还要继续出远门，郭沉有些担忧：“你这样会不会太忙了？” “是好事。”李芽儿急忙解释，“我们是要去主管咱们社区的厂里，方项可能会因此得到更好的机会，大家都会受益的。” “咱们现在已经很好了。”李克说，“我觉得方项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享受一下生活。而且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应该把婚事先办了？” “您就别乱操心了。我们自已有准儿。”李芽儿说。 “得了吧。有准儿还能拖到现在？”李克说，“这样吧，等你们从厂里回来，我跟族长就帮你们把婚事办了。” 方项笑笑，没反对。 晚上的时候，李芽儿回到家里，父母拉着她问长问短。夜里母亲和她坐在一起，仔细地问着外出的经过，询问女儿有没有跟方项发生点儿什么，在得知什么也没发生后急得一个劲儿数落她，说这种事不行咱们就主动点儿，别等方项见多了外面的世界再变了心。 李芽儿据理力争，说方项绝不是那样的人，但母亲却说男人都一个德性，最要紧的还是赶紧确定了名分，到时就算方项在外面花心，你也是他的妻子。别的小妖精再如何也是野花，进不了厅堂，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 李芽儿觉得自已跟母亲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说不到一起去，干脆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母亲却不断叮嘱她，一定要抓住这趟旅程的机会，先把方项拿下再说。 还小声地教了她好几招，给本来挺大方的姑娘整得满脸通红差点着火。 在陵山社区稍做休整之后，车队再次出发。社区里的大人物们目送着车队远走后，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了笑容。 如果方项能抓住这次机会，就有可能进入厂里。凭他的能力，一定能在厂里混出头，那时整个陵山社区就都能跟着沾光。 这可是大好事。 只有左一明隐约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因为他知道方项是什么样的人，更知道厂里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怕方项到了那里还像现在一样随性，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万一打了不能打的，杀了不能杀的，那可就是塌天的大祸了。 第151章 家乡 车队向前而行，一路经过广阔荒原，也经过了一个个繁华的社区。 每到一个社区，车队都会受到热情招待，但却再不像在陵山与宏远两处社区一样，代议长或议长公子亲自出迎接待。 陵山那边可能是因为议长不在社区，而左一明为了不让对方留下被怠慢的印象，所以才亲自出迎接待。而宏远那边的原因就不用说了。 不过各社区接待车队的规格一样不低，各个社区都是由议员亲自出来迎接一下，而且全程陪同照顾，一副把于朵朵当成小公主捧着的架势。 于是方项渐渐明白，文宣队在厂里的地位似乎真的挺高，又或者说，可能是于朵朵的地位真的挺高。 他们经过的每个社区都会派出一位或几位义务护卫，这些人知道自已的作用和意义，因此也能很好地恪守本分，绝不敢太把自己当回事。 只是经过了方项的事后，王迎霞对他们的态度大为改观，简单来说就是把他们略微当个人看了。 当然，这也只限于不奚落嘲讽，吃饭时派人过去问下要不要一起吃而已。 但这已经让那些义务护卫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吃是不敢跟厂里的大人物一起吃的，但这份经历却足够他们回去后跟别人吹牛。 只是他们非常奇怪——车队里的车都是光鲜靓丽的，怎么中间那辆越野车这么破旧呢？ 看起来……好像是社区里常见的那种探荒队用车啊！ 看起来……好像是义务护卫开的车啊！ 然后他们就连连摇头，自已嘲笑自已。 那位方先生何其受众人尊敬，又怎么可能跟自已一样，只是区区一个社区的义务护卫？ 估计就是喜欢这种彪悍的风格吧？就像有人不刮胡子，故意弄得满脸胡茬装沧桑一样。 他们深以为然。 这天，经过许多个无惊无险的日子后，车队终于到达了建业厂厂部。 车队在城门前停下，王迎霞下车把方项和李芽儿请了下来。 说是工厂，但这里与方项印象中的“工厂”却截然不同，更准确地说，它其实是一个大型城市。 高大的城墙上架着多管机枪，墙头上密布着电网，甚至还能看到疑似高射炮炮管的东西伸向天空。 城门两旁是连绵向远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无边无际那么长。 城墙是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其上布满了细细的金属管线和尖刺，据王迎霞说那也是电网，如果有什么异兽或是人胆敢攀爬，转眼就会被电成糊焦状。 城门有岗哨，但只是维持治安，并不盘查往来车辆。王迎霞告诉方项，他们的车里和身上都有磁卡证件，城门处有扫描装置，自然会扫描他们的磁卡，放他们通行。 李芽儿完全看呆了。 社区已经令她大受震撼，但与工厂相比，却完全是乡下小地方。 这还仅仅是外观。 王迎霞带着两人来到哨卡执勤室，为两人办了临时的证件。这种证件里没有磁片信息，所以出入都要自行出示给哨兵检查。 办完手续后，车队开进了城里，李芽儿当时就被惊呆了。 建业厂的雄城之中，高楼林立，不时可见十几二十层的高楼。对于李芽儿来说，这些建筑简直高得不可思议，真给她一种站在上面“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建业厂也让方项眼前一亮。 整个厂部城市给他的感觉，很像以前的三线城市。这里交通发达，路上跑的不是汽车就是摩托，路口还有红绿灯闪烁着指挥交通，大大小小的商店更是到处可见。 有一瞬间，方项突然生出一种想哭的感觉。 因为他感觉自已好像回到了家乡。 虽然细节上多少有些不同，但他确定这就是他以为早已消失了的那个世界！ 正在赞叹这如同天堂般巨大城市的李芽儿回过头来，便发现爱人已经红了眼眶。 她没有发问，因为她懂。她只是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到家了，是吗？” “是的！” 车队向前，来到了文宣队大院。 说是大院，其实不如说是一座小城，其内光是十几层高的建筑就有两幢，其余楼宇、房屋不计其数，中间更有花园与绿地甚至是小型园林点缀。 李芽儿再次看呆了。 四位变异者都是文宣队保卫部的人，而刘军等人隶属于厂卫队，保卫厂部外派员工出行虽然是他们的责任，但如果服务对象是文宣队这种财大气粗的单位，那么在完成任务后，他们都能领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至于死难者，文宣队更会支付一笔可观的抚恤金。 这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此，厂卫队在护送文宣队外派员工时，就会格外的尽心尽力，对文宣队的人也会加倍恭敬。 在文宣队的财务部，王迎霞递交了这次外派行动的归队报告，半个小时之后，一箱现金就被交到了刘军的手上。 刘军迫不及待地打开，带着大家在大厅里分起钱来。护卫们看着那一箱子钱，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这时王迎霞却跟财务吵了起来。 “为什么不批？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这次能活着回来，可多亏了他们两个！”她拍着桌子吼。 “王女士，您跟我吼也没用。”财务毫无惧意，“义务护卫的意思就是说，护卫你们是他们的义务。既然是义务，那还发什么钱？” “万事都有例外你懂不懂？”王迎霞吼着。 财务不理她，转身就走，还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王迎霞还要大闹，方项拦住了她：“算了，反正我们社区那边用的是银元，不是钞票。” 王迎霞气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可以兑换啊！再说你还可以在这里花啊！” 李芽儿这时才知道刘军手中那一沓沓的票子竟然是钱。 她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这些纸怎么就能当钱花？ 工厂里也太疯狂了吧？ 刘军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停止分钱，大家商量了一下后，刘军走过来说：“方先生和李姑娘那份从我们这里出吧。” 方项摇头：“这不不行。这钱是你们拿命换来的。” 刘军笑了：“方先生，我们的命可都是您给的。” “方先生，收下吧！这是您应得的！”护卫们纷纷开口，一脸坚定与真诚。 他们不是不爱钱，他们只是有着做人当有的操守，懂人应懂的道义。 第152章 彬彬有礼的来客 方项最终还是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对方有做人的操守，懂人应懂的道义，他也有，他也懂。 他知道此行死了很多人，更知道这些刀头舔血的人身后还有家小要养，而他们自已则随时有可能死在某次任务中。 所以他们的钱他不能要。 最终，在方项把脸沉下来，表示谁再坚持就是要和他断交的情况下，大家终于作罢。 每个人心里都很高兴，不是因为省下了这一笔钱，而是方先生的那句“断交”。 想要“断交”，就得先有交情。方先生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承认他跟大家有交情。 对这些护卫来说，这句话比什么东西都有价值。 王迎霞跟方项道了个歉，因为她远道归来，必须先带于朵朵去打归队报告，然后汇报此行详细，所以只能安排灵猫带方项和李芽儿去休息。 方项当然不会介意。 灵猫将两人带到了文宣队东侧的一处宾馆楼。那楼高有七层，每个窗户下面都挂着空调，方项抬头看去，有种自已来到了如家或七天连锁酒店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亲切。 在灵猫的安排下，他们住进了最顶层一厅一卧一书房的高级套房。 李芽儿是第一次住宾馆，第一次坐上看起来很豪华的柔软大沙发，第一次把自已摔在弹性极强的大床上，兴奋得不得了。 方项注意到房间里有电话，于是问灵猫：“你们平时在厂内联络，都用电话？” “方先生知道电话？”灵猫有点吃惊。 “如果是在外面怎么办？”方项不答反问。 “有移动电话。”灵猫急忙说，“我们喜欢叫它‘手机’。” 方项对这里的亲切感越发增加，忍不住问：“是智能机吗？” 灵猫被问得一怔，然后掏出自已的小手机递了过去：“就是……就是这种。” 方项接过一看，是一个翻盖手机，其上有标志，是他不认识的牌子。 想来这应该是新时代的新品牌吧，时隔百年，又经历了大崩灭的人世沧桑，那些老牌企业应该早都不在了。 只是…… 他翻开一看，竟然是一部连个液晶屏都没有的电话。 这东西也就是高级版的大哥大，还确实就是“移动电话”，只能用来打电话，而且就算按错了键自已都不知道。 行吧，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对之大不满意的东西，却引起了李芽儿的好奇，忍不住凑过来问。 “这个跟车载的对讲机差不多，但更灵活……”灵猫急忙解释。 车队其实都有对讲机，旅途中车与车互相联络都靠这个。只是她一直跟方项坐一辆车，并没见过而已。 灵猫给守护者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买些冰淇淋上来。李芽儿在旁边听着，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不过这东西只能在厂区用。”灵猫说，“因为它需要信号站，而厂外荒原里是没有信号站的。” 她们两个说话时，方项在找遥控器——客厅墙壁上挂着一个液晶电视，他想看看现在都有什么频道。 打开电视后，一个频道出现在眼前，此时播放的是某种饮料的广告，李芽儿的注意力立刻就被电视吸引了过来，电话都不香了。 在费了一番力气解释了为什么这个东西里有人还有风景后，方项发现灵猫正呆呆看着自已。他知道自已不但震撼了什么也没见过的荒原姑娘，也震撼了以为自已应该也什么都没见过的城里姑娘。 “方先生您以前是住在厂区的吧？”灵猫忍不住问。 “没有。”方项摇头，“我就是学习能力比一般人强而已。” 原来是学习能力……灵猫呼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意识到这根本就说不通。 这时守护者小跑着上来，抱来了一堆冰淇淋甜筒。 不问可知，这些令女孩儿们爱得死去活来的冰凉甜食，再次让李芽儿倍感震惊。 其实类似的冷饮社区里也有，只不过她初到社区就跟着方项跑了出来，没见过而已。 “城里有电影院吗？”方项问灵猫。 “有的！”灵猫点头，“您要看电影？我这就帮您安排！” 说完不等方项问都有什么电影就跑了。 守护者倒挺识趣，不敢打扰方项和李芽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方项陪着李芽儿吃冰淇淋看电视，恍惚间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仿佛之前荒原中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此刻他终于醒了过来。 “方项。”李芽儿抓着他的手问：“咱们什么时候能把大家都带到厂里来？” “会有那么一天的。”方项轻声说。 电视里的频道并不多，一共就只有三个，但别说三个，就算只有一个，且天天播放没意思的广告，李芽儿也能乐此不疲。 想想也是，人类的第一台电视还只能放一个不停闪烁的十字呢，照样有人盯着猛看。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方项过去开门，发现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 男人面带笑容，彬彬有礼，问：“请问是方项先生吗？” “是。”方项点头。 “能否不吝拨冗相谈片刻？”男人问。 既然知道自已，那应该是与王迎霞有关的人，又或者是文宣队的人，所以方项点了点头，将男人带到了套间的书房里坐下。 “您是哪位？”方项问。 “鄙姓史，名楠乡。”男人微笑着说。 史楠乡？ 方项一怔，心说这还真是一个说大实话的名字。 那东西确实难香。 “史先生怎么知道我？找我又有什么事？”方项问。 史楠乡呵呵一笑：“方先生一路照顾王迎霞，保护她和于朵朵的周全，她却只安排几个手下来招待方先生，可真不应该。” 这话里的挑拨离间味太重，方项脸色微沉：“史先生到底有什么事？” “方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了。”史楠乡笑着说，“我其实是王迎霞的竞争对手，一直以来，我都兢兢业业的凭本事做事，而王迎霞却仗着自已有几分姿色，处处用不正当手段压着我。她这人尖酸刻薄，方先生一路上应该没少受她气吧？咱们算是同病相怜，所以应该携起手来一起收拾她才对。方先生如同愿意帮忙，我可以给您这个数……” 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低声说：“二十万！” 第153章 知音 方项拎着史楠乡的领子把他提了出去，然后一脚踢出门外。 “滚。不送。” 门咣地一声关上，把李芽儿都看懵了。 史楠乡在外面捂着屁股跳脚，冲着门大叫：“你嫌少咱们可以商量呀？五十万怎么样？你真帮忙的话我再往上提提也行啊！” 方项皱眉，打算开门再给他两下子，心有灵犀的李芽儿抓起桌上的水杯先冲了出去，一杯水全泼在了史楠乡的脸上。 她反手就把匕首拔了出来，冰冷的尖锋直抵在史楠乡脖子上：“滚。” 史楠乡被吓出一身冷汗，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了。 方项乐了：“你这是怕我出手太重闹出事情吧？” “为这种人，不值当。”李芽儿说。 这时灵猫从走廊那头跑了过来，疑惑地问：“那家伙怎么来了？” “来请我帮忙对付王迎霞。”方项说，“出价五十万。” 灵猫乐了：“他还真是舍得。” 方项甚至懒得打听史楠乡具体的情况，从灵猫手里接过了电影票后，冲李芽儿扬了扬：“我请你看电影。” 李芽儿一脸好奇：“什么叫电影？” 晚上的时候，方项向灵猫借了点钱，要带李芽儿去看电影。灵猫很痛快地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一共不到一千块。 方项感谢过后说将来再还她，她连声说还什么还，咱们什么交情！ 然后回头就跟另外三个变异者吹自己跟方项的交情去了，结果被呓语者一句“你俩这不就是金钱交易的关系吗”给怼得半天没出声。 金刚直乐：“听着怎么不像是正经关系呢？” 灵猫踢了他好几脚。 本来灵猫是想陪同两人前去的，但方项只是问清了电影院的地址，就谢绝了灵猫的好意。 约会是两个人的事情，搞个第三者出来得多别扭？ 他带着李芽儿出了宾馆，熟门熟路地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来到电影院，给李芽儿买了饮料和爆米花后进了影厅。 李芽儿一直都处于愣愣的状态，看着坐满影院的那些情侣，她完全不知大家一起跑到这里来坐着是要干什么。 等大厅灯光齐暗，她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但随着大屏幕亮起，电影正式开演，她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这么大的电视啊？”她小声问方项。 方项笑了笑，没解释，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起安静地看电影。 电影是一部爱情片，名字方项没记住，剧情也没太记清楚，因为和他那个时代的电影相比，如今的电影太简单。剧本不大行，配乐不大行，逻辑不大行，就连演员的演技也不大行，整个一个地方台电影频道自制电影的水准。 但李芽儿却和影院中其他许多女孩一样，哭了个稀里哗啦，于是方项不得不像影院中其他许多男生一样哄起自己的女友来。 离开电影院时天色已经大黑，城市街道上亮起了路灯，照得哪里都是一片明亮。 李芽儿却顾不得欣赏这难见的夜景，还在那里抹眼泪，跟方项探讨剧情。 但问题是方项根本没记住多少剧情，所以只能哼哈地应付着，很是敷衍。 给李芽儿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最后男女主角各自来到旧时相约的地点，但他上楼时她恰好下楼，他下楼时她恰好上楼，好不容易来到同一层，却又站在一个广告牌的正反两边，隔着那一块薄薄的牌子，焦急地张望四周寻找着爱人的踪影，却始终不可得。 这让李芽儿最是揪心，也让方项最是觉得无聊——这种老掉牙的狗血桥段在他十几岁时就已经没人用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这么容易的话，要不我改行去写剧本？ 随便搬几部获奖影片到这个时代，是不是就能轰动全世界？ 李芽儿坐在电影院的台阶上抹了好久眼泪，拉着方项聊了好多剧情，最后死死抓住他的手：“我们可永远不要分开，永远不要像他们那样。” “不分开。”方项认真地点头，“我去哪儿都带着你，你也一样。” 李芽儿用力地点头。 此时观众早已走散，电影院前一片冷清，方项拉着李芽儿的手往街上走，却发现出租车也全都已经被别人叫走。 李芽儿倒无所谓，反正她原本的生活中就没有什么汽车摩托，从小到大赶路都是用双脚，有车坐没车坐都无所谓，还正好能和方项一起压压马路，心里隐约觉得有些浪漫。 可两人没走几步，就被人追了上来。 来者是个卷发男人，戴着个黑框眼镜，看着挺激动的。 “你有什么事？”方项抬手挡住了他。 卷发男急忙自我介绍：“两位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叫汪大海，是这部电影的编剧。我能问问这位姑娘，都是哪些情节让她如此感触吗？” 每个人都希望遇到知音，但知音难求，好不容易遇见了，当然会很高兴。而越是平时不被人重视的人，遇到知音时就会越激动。 所以这个汪大海显然不是什么大编剧，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观影者的表现就如此激动，甚至追上来问。 “哦，没什么。”方项替李芽儿说，“她就是看的电影太少……” 何止是少，这根本就是她看过的第一部电影——甚至是第一部戏。先前在宾馆里看来看去，看的其实都是广告。 可这次李芽儿却没按他的步调走。 她先是小声问方项什么是编剧，得到答案后瞪大眼睛看着汪大海，惊讶地问：“这个电影是您写出来的？” 汪大海腼腆地点了点头：“不才正是在下……” “它可太棒了！”李芽儿一声欢呼后，情绪爆发，拉着汪大海没完没了地聊起了电影情节，把汪大海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说李芽儿才是真正的影评大师。 方项心说哪跟哪啊！好好的压马路都让你给搅了，怎么这么烦人呢？ 两人越聊越投机，完全把他丢在一边，汪大海激动中拉着李芽儿，说什么也要请她喝一杯，李芽儿就像追星少女遇到偶像，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就替方项答应了。 方项只好无奈地跟着两人来到附近的茶座，进了个小包厢，无聊地喝着茶嗑着瓜子，看两人手舞足蹈，心里吐槽着：所谓的喝一杯指是竟然是茶？你可真有创意！ 茶座对面街上的一辆车里，有人正打着电话： “那小子进茶座了。嗯，这个时间正合适。成，我这就叫人！” 第154章 勇怂勇怂的 李芽儿和汪大海一聊就是三个多小时，把方项搞得昏昏欲睡，最后坐在那里真睡着了。 最后茶座打烊，俩知音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汪大海给李芽儿留了名片，又“冒昧”地讨要李芽儿的电话。 这个步骤本应该是没有结果的，但李芽儿直接将灵猫的电话号给了对方。 也多亏她记性好，灵猫给她演示电话功能时说了自己的号码，她一遍就记住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从某条巷子里开了出来，嘎然停在了三人旁边。车窗落下，露出了史楠乡的脸。 他面带笑容望着方项，问：“方先生，那件事是否能再考虑一下？我可以将价钱提升到一百万。” 汪大海吓了一跳，看了看史楠乡，再看看方项，似乎大感意外。 “滚。”方项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史楠乡并没有生气，而是摇头叹气：“方先生如果改了主意，可以随时跟他们说。” 说着一挥手，司机立刻开着车离开了。 李芽儿心里纳闷：和谁们说？ “你……您认识史先生？”汪大海谨慎地问方项。 “不认识。”方项摇头，刚要拉李芽儿离开，一群人就从汽车驶出的那条巷子里冲了出来，瞬间将三人包围。 这些人一个个面色不善，手里都拎着铁棍或钢管，吓得汪大海脸色骤然一白。 李芽儿这回明白可以跟谁说了。 “史老板说了，你要改主意还来得及。”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最后一个从巷子里走出，一边好整以暇地修着指甲，一边一脸云淡风轻地说着。 “你们快走吧。”李芽儿冲周围的人说，“这样对你们真的不好。” 她是真心为了这群人好，但落在对方眼里，却只显得可笑。 “真动起手来，我可保证不了这姑娘的安全。”西装男站在人群外冲方项说，“我想你大概不愿见到自己的女人被这么多人……” 他呵呵一笑：“你懂的，我就不明说了。反正都是些敏感的词。” 汪大海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虽然心里害怕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喊：“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公众场合，你们敢行凶伤人？我告诉你们，建业厂是有治安管理条例的！” 说话时底气不足，直带颤音。 这群打手轰地一声笑了，有人说：“这小子莫不是个傻子吧？” “我叫汪大海，是文宣队的编剧！”汪大海又怕又勇敢地说，“你们胆敢胡来，我就让厂卫队来收拾你们！” 说着拿出电话，做势要打。 那群打手们一时含糊，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畏惧的神色，但西装男却冷冷一笑：“当我不知道你？你连个屁也算不上，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叫厂卫队？把你给能耐的！闭嘴滚蛋，这里没你的事！” 打手们立刻知道，这个编剧在文宣队里并没什么地位，于是又变得凶悍了起来。 汪大海虽然害怕，但却不走，不断挥舞手机恐吓着这些打手，声称自己是极受文宣队重视的大编剧，谁敢动他，谁就要倒大霉。 方项突然觉得这个不三线编剧还挺爷们儿，勇怂勇怂的挺可爱。 “不走那就一起打！”西装男厉声下令。 打手们立刻挥着棍棒冲了上来，汪大海吓得直打哆嗦，但还是展开双臂挡在李芽儿面前，冲他们大叫：“不……不许乱来呀！” 一个打手二话不说，抡起铁棒照他脑袋就是一下子，汪大海吓得闭紧了眼睛缩起了脖子，但愣是半步没退。 一声沉闷的响动传来，汪大海吓得一咬牙，但半天也没感觉脑袋疼，疑惑地睁眼一看，只见自已面前倒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那个要抡铁棒子的打手。 那家伙正躺在别人的身上，手捂着胃部疼得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 汪大海完全懵了。 西装男一愣，看着李芽儿瞪大了眼睛：“变异者？” 汪大海回头，只见一枚拳头大的石头正悬浮在李芽儿面前，在半空中微微起伏。 “你……你是变异者！？”他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自已拼命想要保护的知音观众，竟然是一位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的变异者。 方项笑了，对李芽儿说：“不如这些人都给你练手吧？” “好！”李芽儿点头。 那块石头立刻呼啸而出，飞快地向着打手们砸去，打手们一个个乱挥着棍棒，试图将石头击落，但一来他们都没练过棒球，并没有精准打击的能力，二来那石头在李芽儿控制之下如同流星一般，快得让人眼花，他们也根本捕捉不到石头的准确路线。 一声声惨叫中，那些打手不及靠前就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倒了一地。 西装男脸色变得极是难看，恨恨地吐了口唾沫，飞快地向着暗巷跑去。 可没等他跑到巷口，一只手就轻轻搭在他肩头，低声问：“不管你的人了？” 西装男吓出一身冷汗，回头看着方项那张平静的脸，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个跑腿儿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我保证再不来骚扰您！” 方项一脚将他踢飞进巷子里，然后缓步走了回去。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李芽儿把那块石头往地上一按，它就立刻沉进了地里，回了自已原本所在的地方。 看着身边这一片横七竖八呻吟打滚的人，汪大海擦了一把汗，有些后怕又有些兴奋地对李芽儿说：“李小姐，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变异者！这可真是……” “刚才谢谢你了。”方项说。 汪大海急忙摇头：“我……我也没帮你们什么，倒是李小姐救了我一命呀！” “不是因为我们，你也惹不上这麻烦。”方项说。“总之多谢了。” 说着挥挥手，拉着李芽儿就走了。 汪大海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直到两人消失在街头转角，才想起四周还倒着一群恶棍，吓得冒着冷汗急匆匆地跑了。 好家伙！ 我从小长到这么大，可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打架的！ 可太厉害了！ 要不下次把李小姐写进剧本里？ 方项和李芽儿手拉着手压了一会儿马路，东南西北聊了一气后就回了宾馆休息。 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大床，方项笑问李芽儿：“谁睡沙发？” “为什么要睡沙发？”李芽儿想起了母亲那些招数，冲着方项妩媚一笑，坐在床上轻轻拍了拍床垫：“这么大的床，一起啊？” 这倒是把方项给整脸红了。 “那个……其实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第155章 编剧 第二天一早，王迎霞早早过来，见面就先塞给方项一沓钱，得有个几万块。 “你这是干什么？”方项问。 “没别的意思。”王迎霞笑着说，“省得你平时用钱还得管别人借。” “我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多。”方项说。 “可别这么说。”王迎霞说，“厂里好玩的地方很多，再多的钱都不够花。” 方项没说什么，把钱收了起来。 他确实打算带李芽儿到处转一转，让她好好体会一下身为现代人的幸福。 “听说昨天史楠乡来找过你？”王迎霞问。 “让我赶跑了。”方项说。 “谢谢你，真的。不过这家伙跟一些地下流氓组织有关系，你要小心些。”王迎霞说。 “需要小心的是他们吧。”李芽儿说。 “我的意思就是方项最好别跟他们有冲突。”王迎霞说，“厂里法规很严格，万一把他们打死了也很麻烦的。” “昨天晚上已经打过了。”李芽儿说。 “没打死人吧?”王迎霞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没。”李芽儿笑笑，“是我出的手。” “那也很危险啊！”王迎霞想起那些破土而出的巨石，心里更紧张了。 这对情侣男的是杀神不假，女的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放心，我有数的。”李芽儿一脸的云淡风轻。 “厂里跟外面真的不一样。”王迎霞很认真地说，“在外面你杀得血流成河都没问题，但在厂里，别说杀人，就算随便打人都会惹大麻烦的。” “我明白。”方项点头。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什么叫“法制社会”了。 “史楠乡就是一个斯文败类，一个外表光鲜的流氓。”王迎霞说，“他一直想占我便宜，我没让他得逞，他就恨我恨得不行，再加上这几年他的艺人被我的艺人全面压制，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扳倒我。我倒无所谓，但他盯上了朵朵，这我可忍不了！” “放心，我不是见利忘义的人。”方项说。 王迎霞急忙解释自已绝没有怀疑过他，只是怕他被史楠乡算计。 李芽儿则有些不明白：方项和于朵朵又不是多熟悉，更不是王迎霞的什么人，没接触过她的工作，那个史楠乡找方项能帮什么忙？ 但方项却能猜到史楠乡的目的。 明星这东西，最怕的就是丑闻。方项所在的那个时代，就曾经发生过不少明星丑闻被曝光后，不得不退出娱乐圈的事。 在史楠乡看来，方项这么一个社区义务护卫之所以能得到王迎霞的重视，必然是抓住了于朵朵的什么把柄。如果自己能把方项握在手里，就等于是扼住了王迎霞和于朵朵的咽喉。 就算方项手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要他愿意帮着史楠乡往于朵朵身上泼脏水，一样能给王迎霞制造出大麻烦，史楠乡就依然有机会借机上位，反压王迎霞的艺人们。 人群所在之处，从不缺少勾心斗角，原没有什么稀奇的。 王迎霞知道史楠乡曾以重金拉拢方项，但却被方项拒绝，心里又感激又觉得有些亏欠，于是说：“这些钱你先用着，等我把资金周转一下，然后我会……” 方项知道她想说什么，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想报答我，不妨帮我想想，是否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在社区里的家人带进厂里。” “你家里有多少人？”王迎霞问。 “两百多号吧。”方项说。 王迎霞一个踉跄，目瞪口呆：“多少？” “难度应该不小吧？”方项脸也有点发烧了。 谁家里能有两百多号人？ 王迎霞苦笑：“这已经不是难度小不小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把他们全带进来，给予正式的员工资格，但他们接下来怎么生活呢？厂里的生活其实并没那么简单，他们如果找不到工作，早晚也会被清除出去的。” 方项不由想起了曲秀秀，缓缓点头。 “先慢慢来吧。”王迎霞说，“第一步，咱们先想办法让你们两个能成为正式员工，然后再慢慢想主意帮大家。你看怎么样？” “也好。”方项点头。 来时他本来没想太多，但见到了熟悉的文明之后，他无法不心动。 他真的想让大家都能享受到这种生活。 “不过这件事非一朝一夕之功，你要有耐心。”王迎霞说。 方项看了看拿着遥控器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的李芽儿，觉得这事拖再久好姑娘应该也不会着急。 这时灵猫跑了过来，拿着手机愣愣地问方项：“有人找李小姐，不知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方项知道肯定是汪大海，解释了一番，然后把电话递给了李芽儿。 李芽儿抓起电话就兴奋地聊了起来，一点没有把手机还给原主的意思，搞得灵猫可怜巴巴地在一边等。王迎霞干脆安排她去给方项和李芽儿各买了一部电话，这才把灵猫的手机解放了出来。 其后的日子里，王迎霞开始了她的日常工作，安排手下艺人参加各种活动，还要忙活于朵朵的各种演出，真是忙得不可开交。方项则闲得无聊，整天不是带李芽儿逛街就是看电影逛游乐园吃各种美食。 但对李芽儿来说，最喜欢的却还是和汪大海聊电影。汪大海几乎每天都会来，如果不是他表现出的全是对故事的热情，方项真要怀疑他是看上李芽儿了。 小编剧每天都在跟李芽儿聊故事。他详细地询问荒原的情况，仔细地记录，然后把自己创作出来的故事大纲拿给李芽儿看，再由她指出里面的错误。 他说自己打算写一部以女性变异者为主题的电影，讲一个姑娘在得到异能后，怎样一步步从荒原之中走进社区，再由社区进入工厂，成为英雄。 你别说，这跟李芽儿的经历正好吻合，李芽儿完全可以既当他的顾问，又当他的副编剧。 这可给李芽儿找了个正事干，她每天玩的心思都没有了，一门心思扑在编剧事业上。如此一连七八天，给方项搞得神无聊。 但这天汪大海却没有来，把李芽儿急得不行，连打了好几遍电话也不接。之后一连三天，汪大海音讯全无，李芽儿急得要给王迎霞打电话，让她帮忙打听汪大海的事。但没等打这个电话，汪大海就来了。 看到汪大海，方项不由一怔，因为他不但脸上有伤，而且精神状态也不大好，显得很是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李芽儿惊讶地问。 “没什么。”汪大海勉强笑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躺了几天。” “是不是史楠乡的人找你麻烦了？”李芽儿皱眉问。 汪大海急忙摆手：“真不是！就是摔下来的。不用担心。” 方项仔细观察了一下，点了点头：“看着确实是摔的，不是打的。” 第156章 主角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现在怎么样了？”李芽儿问。 “没……没事了。”汪大海勉强地笑了笑。 方项没说什么，如往常一样坐在一边看小说。 今天汪大海一直不在状态，好多时候神游天外，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李芽儿问了他几次，他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李芽儿有些无奈地说。 汪大海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你说，如果主角遇到了特别特别强大的恶势力，她根本就打不过，但敌人又特别邪恶，做尽了坏事，如果不和它斗争的话，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害，那主角应该怎么办？” “这还用问?”李芽儿说，“当然是要和恶势力斗争了。不然她还当什么主角？” “是呀。”汪大海点头，“主角代表着光明，当然应该与黑暗做斗争，哪怕会粉身碎骨。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剧本留在你这里吧，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看看……” “你忘了我识字不多吗？”李芽儿幽怨地说。 汪大海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 他捧着剧本沉默了好久，似乎在下什么决心，然后将剧本交给了方项。 “给我？”方项问，“可我根本不懂你们这些。” “没关系。”汪大海笑笑说，“你识字，可以帮李小姐念出来，她有什么想法，还麻烦你帮她写下来。这个本子很好的，如果半途而废就太可惜了。” “好吧。”方项点头接过了剧本，小心地放进了柜子里。 汪大海长出了口气，向两人告辞离开。 “他有事。”汪大海走后，李芽儿对方项说。 “似乎是要去只身半斗恶龙的样子。”方项说。 “方项，他是好人。”李芽儿说，“我想去帮他，可以吗？” 方项纠正她：“应该是‘我们‘。” 某座十几层高的高楼里，汪大海用半个屁股将身子立直在塑料椅中，静静地等待着。 是的，主角的宿命就是冲破那些黑暗，否则他凭什么是主角呢? 他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目光越发坚定。 我是光明，我是正义，我为什么要畏惧？ 要畏惧的应该是那黑暗，是那邪恶，是那多行不义的混蛋！ 这时漂亮的女秘书喊了他的名字，他急忙站起，走入了对面那个有套间的大办公室。他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坐下来，眼神坚定，目光沉稳地说：“我要举报。” 文宣队大院中，方项和李芽儿站在园林绿树之下，静静看着那幢高楼。 不久之后，他们看到汪大海兴冲冲地走了出来，一副一身轻松，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的模样。 两人悄悄在后面跟上了他，眼见他骑上小摩托离去，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尾随。 毫无戒心的汪大海一路骑着小摩托向家里驶去，全不知身后有辆车一直在跟着自己。 方项却不会像他这么大意。他一直不断回头望着后面，然后示意司机放慢速度，让后面几辆车超到前边。 于是他发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一直在跟着汪大海。 小摩托不惧堵车，在车流里飞快穿梭，最后进入了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 汪大海把摩托小心地在车棚里停好，然后走进一个单元内一路向上来到了七层顶楼，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内就是他的家，一个一室一厅四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他关好门后进入卧室，小心地掀开了床垫，从下面取出一个文件袋。 他轻轻拍了拍那东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家。 就在这时，有个穿白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并上了锁。 汪大海一下愣住，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死死护住了文件袋，颤声问：“你是谁？要干什么？” “你应该清楚。”那人一边笑着说一边向前走。 汪大海退到了卧室门口，从墙角桌子上抓起一把剪刀指住那人：“你……你别乱来！光天化日，我随时可以叫厂卫队来抓你的！” 白衣人停下脚步，看着他手里的剪刀发笑，缓缓地抬手探入怀中，拔出一只小巧的手枪，指住了汪大海。 “你说是剪刀厉害呢？还是枪厉害呢？我觉得是枪。”他一脸轻松地自问自答。 “私自持枪可是重罪！”汪大海流着冷汗强撑着，“你应该知道，厂里的规矩是枪案必破！” “凡事总有例外，规矩也全是给下等人定的。”白衣人说，“你应该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先生的能量有多大。” 汪大海脸色苍白。 他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但自己并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这事，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不由变得更加苍白。 “你太自不量力了。”白衣人说，“这些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为什么他们不站出来多事？因为他们很聪明，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 他伸出手：“那位先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把东西交出来，先生还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以及……全权拍摄一部电影的机会。” 汪大海似乎动心了，颤声问：“这是真的？我不信！我要听先生亲口对我说！”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白衣人瞪起眼睛，但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点头说：“那好吧。” 他拿出手机开始按键，可就在这时，汪大海突然举着剪刀冲了过来，用剪刀向他胸口狠狠刺去。 他并没有打算妥协，他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反抗的机会！ 但可惜他只不过是一个缺乏运动的小编剧，就连架也没打过几次，而对方却是在黑道上打混多年的凶徒。 白衣人一脚就将汪大海踢翻在地，目光冰冷地追过去，蹲下身子将汪大海的胳膊反向扭住。 汪大海疼得直冒冷汗，发出一声惨叫。 “事情本来可以好好解决的。”白衣人说，“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不会投降！”汪大海咬紧了牙关。 因为我是主角，所以我不会向黑暗低头。否则，这出戏就是彻头彻尾的败笔！ 我向阳而生，我追光而去，我绝不认输！ 他用尽力气猛地挺身而起，将自己的胳膊生生扭得脱臼，也将白衣人撞翻。 他挣扎爬起，用一只胳膊抱紧文件袋冲向门口，想要拉开门锁时，却被追上来的白衣人揪住领子拉开，一下摔进了小客厅的沙发上。 他的房子太小了，小到白衣人起身两步就追上了他。 “我本来可以不杀你的。”白衣人狠狠地说，“这是你自找的！” 第157章 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白衣人扑了上来，而汪大海除了抱紧文件袋外，再没别的对抗手段。 拳头雨点般砸在他身上，打得他失去了力气，但他仍死死抱紧文件袋不松手。 白衣人起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剪刀，倒转过来对准了汪大海的心脏：“你就是只小小的蚂蚁，也妄想能扳倒大象？可笑！” 他高高举起手，眼看就要刺落。 眼泪模糊了汪大海的眼睛，他很害怕，但他更内疚，觉得自已愧对了朋友的重托。 就在这时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那结实的门锁直接被巨力击断，飞出去砸在白衣人的后脑上。 一道人影倏然而至，伸出手抓住白衣人的手腕。 那只手如同铁箍一样，死死钳住了白衣人的腕子，痛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但他也算是个狠人，这时立刻用左手去掏刚放进口袋里的枪，从腋下将枪口指向后方。 可不及他扣动扳机，就一道恐怖的巨力狠狠拉起，再重重摔在地上。 及时冲了进来的方项一脚踩住他拿枪的手腕，咔嚓一响中踩断了他的腕骨。白衣人痛苦嚎叫，抓住方项的足踝大声求饶：“我就是个替人办事的，请别杀我！” 汪大海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破门而入的方项和李芽儿：“你们怎么来了？” “你有事为什么不和我们说？”李芽儿语带责备来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谁派你来的？”方项继续踩那只断腕。 白衣人惨叫着用力推他的足踝，但这举动毫无意义。为了挽救这只手，他只能如实交待，说了一个方项自然不知道的名字——韩玉。 “我知道是他。”汪大海说，“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负责监查的人竟然与被监查者沆瀣一气，这让我们怎么办？” 方项没再逼问白衣人，而是揪着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一路来到客厅窗前，打开了窗子。 白衣人吓得大叫：“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你……你敢……” 方项笑了：“你逃跑时慌不择路，推开窗子就跳了出去，却忘了这里是顶层。所以你这算是自杀，与我没任何关系。” 说完就将白衣人顺着窗口直接丢了出去。 惨叫声连绵地响了一会儿，然后就在啪地一声中终止。接着，楼下传来尖叫声，看来过路人们被吓得不轻。 汪大海吓呆了，他想不到方项出手这么凶悍，竟然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扔了出去。 看着李芽儿，他有些不明白——方项这是杀人了啊！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了啊！你怎么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李芽儿只是盯着他问。 “别管这些了，你们快跑吧！”汪大海紧张地说。 “我们为什么要跑呢？”李芽儿不解。 “他……他杀人了啊！”汪大海指着方项说。 “那又怎么了？”李芽儿越发不解了。 汪大海一时无语，真不知怎么跟这姑娘沟通了。 “不用怕。”方项说，“他带着枪闯入你的家里意图打劫，正好被拜访你的我们撞上，情急下跳窗逃走却摔死了自已。这是他自己不好，跟谁都没有关系。” “啊？”汪大海一脸震惊——震惊于方项的天真。 你以为这么一说就能糊弄过去了？ 李芽儿也有些不解：为什么非要编这么一堆谎话呢？ 他要杀汪大海，所以我们把他杀了，这本来就是很合理的事啊！ 方项关了门，走过来对汪大海说：“把事情详细说说吧，你就算不想连累我们，我们也已经跟这事脱不了关系了。” “闹太大了，太大了……”汪大海不住摇头。 半晌后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那个文件袋打开，将一份份文本材料和一张张照片以及一张SD卡摆在了桌上。 方项拿起文本材料翻了翻，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芽儿虽然认不得多少字，但那些照片她却看得懂，脸色不由微微发红。 那都是一些男人和女人的照片，全都属于见不得人的那种。有的是一男一女，有的是一男数女，有的是数男一女……乱得让李芽儿头皮发麻。 “文宣队队委会委员韩玉，长年利用手中的权力玩弄女艺人。”汪大海说，“他玩那些本来就想借身体上位的艺人也就罢了，还把手伸向了刚入行的新人。他用前途来要控制她们，用这些照片和视频来要胁她们，把她们全都变成了自已的奴隶。每年文宣队里都会有女艺人自杀，原来我只以为是她们太脆弱，承受不了工作的压力，可我现在才知道她们是不堪忍受屈辱又没有别的退路，只能用死来结束苦难！” 方项手中的那些文本材料，大多是女艺人们的临终绝笔。她们用血与泪控诉着韩玉的兽行，一桩桩，一件件，都肮脏得触目惊心。 “一开始，他会许给她们灿烂的星途，让她们为了将来忍辱偷生，不敢声张，到后来则直接将她们变成用以收卖他人或自已淫乐的工具，她们被他当成了奴隶，被像狗一样对待。有些人被逼成了地下禁片的演员，有人变成了伤痕累累的残废，有人甚至被当成奴隶卖到了各个社区和其他工厂……” 汪大海红着眼睛握着拳说着这些话，可怕的故事听得李芽儿全身发寒。 她完全想象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那简直不配被称人，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这些你是怎么弄到的？”方项问。 汪大海说：“我有一个当记者的朋友前不久遇到车祸死了，他死后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邮件，里面就是这些东西。我的伤就是因为太过震惊，才不小心在楼梯上摔倒弄出来的。现在看来，也许他的死并不是意外。” 他悲愤地说：“我去监查部部长那里举报他，可没想到……没想到部长竟然把消息直接告诉了他！监查部竟然跟他是一伙的，这世界已经没有公理了，没有公道了！” “明知道危险，你还敢去举报他？”方项问。 “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不是吗？”他含着泪看着方项。 是的，生而为人，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所以当恶徒的铁棍挥舞在面前时，汪大海会展开双臂挡住身后的姑娘；所以当这些可怕的材料摆在面前时，汪大海会站出来去拯救更多的姑娘。 “为什么不直接报去厂卫队？”方项问。 “直接捅上去的话，对文宣队名誉的损害太大。”汪大海说，“那样一来，许多无辜的人都会因此受到连累。所以我才会到监查部举报，希望这事能由队里出面处置，这样就能将文宣队和大家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想法有些天真。”方项说，“他是金字塔尖的大人物，如此胡作非为，底层人可能不知道，但上层一定都知道。” 汪大海怔住，颤声问：“你的意思是……队里一直在纵容他？” 方项沉默不语。 沉默就是代表肯定的答案。 第158章 一路截杀 汪大海彻底呆住了，半晌后颤声说：“那些可怜的姑娘，那些心怀梦想的女孩……她们，她们就这么被所有人都当成了……高层有那么大大人物，就没有一个把她们当成人看，愿意为她们发声吗？” 他再说不下去，突然坐地崩溃大哭。 李芽儿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别灰心，还有我们。” “你们又能做些什么？”汪大海哭着摇头。“刚才那人说得对，我们只不过是小蚂蚁，斗不过他们的！我原以为我要扳倒的只是一个败类，却没想到我寄予希望的其实全都是败类！我们赢不了，赢不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方项装好了所有的东西，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汪大海，你永远记住——你不是懦夫，你是个勇士！”他字字有力地说道：“你缺的只是能支撑你向前的翅膀，而我们两个就是你的翅膀！”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汪大海怔住。 “我们去厂卫队。”方项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拉着他向外走。 “这不行的！肯定不行的！”汪大海连连摇头，“我们斗不过他们……” “没试过怎么知道？”李芽儿反问。 “你怕了？”方项问。 汪大海摇头：“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反正也是一死。但……但我不能把你们牵进来啊！” 方项看着他，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可爱的人。于是拽着他一路向楼下去。 李芽儿脚步轻快，跟在后边。 楼下已经围了一群人，对着那具尸体指指点点，远处有类似警笛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汪大海脸都白了。 方项拉着他出了小区，进了停在道边的一辆出租车。三人上车后，方项就给王迎霞打了电话，要来了刘军的电话后打了过去。 他与刘军约好在厂卫队见面后，便让出租车向厂卫队而去。 司机没敢多问，一路开车向前。 他开车很小心，驾驶得很谨慎，遇到黄灯时也会老实地停下，遇到行人时就放慢车速礼让。 看起来，他是一个很有素质的好人。 但方项却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目光严肃而又凌厉。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他突然问。 司机一怔：“先生在和我说话？” “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动手？”方项问。 “先生，您的话我不明白。”司机说。 方项唤出武轮拔出沙漠之鹰，对准了司机的后脑：“我觉得我们彼此间最好坦诚一点。” 司机脸上那些属于普通人的表情慢慢消失，换成了一张冷漠中带着几分嘲讽味道的脸。 “我不知你们是他的什么人，但这件事你们最好别往里掺和。”他冷冷地说，“你可能还不知自已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整个文宣队的高层？”方项问。 司机沉默了一阵，脸色微有些变化。 “你似乎已经知道了某些不应该知道的事啊。”他叹了口气。 车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初夏时节阳光普照，车里四处却突然结了冰花。 李芽儿冷得抱成了一团，汪大海的牙齿也开始打战。 “不要盲目……”司机微笑着说。 但他的话并没能说完，因为一发子弹瞬间就飞出枪膛，打碎了他半个脑袋。于是车内的温度立刻稳定了下来，接着就慢慢开始升温。 汪大海完全被吓呆了。 方才方项虽然在他眼前杀人，但他并没能看到死者的惨状，所以还可以承受，但现在死者就在离他几十厘米远的前方，对方脑袋里崩出的血就在他眼前的车厢里溅射着，那碎了一半的脑袋就在他眼前无力的歪斜下来，他再也受不了，脑子嗡嗡乱响着晕了过去。 方项灵活地从后排掠到了前排，抓握了刚要失去控制的方向盘，一脚将司机的尸体连同车门一起踢飞出去，然后坐到驾驶位上，开车向前路而去。 但有一个问题很成问题——他不知道厂卫队在哪里，而车上又没有导航设备。 他一边开车一边在手套箱里寻找，果然发现了一份地图，于是抛向身后，对李芽儿说：“弄醒他，让他指路。” 李芽儿没费太大劲儿就叫醒了汪大海，把地图塞进了他手里。 汪大海整个人还都是懵的，颤抖着翻开地图，对照着现在的位置，结结巴巴地报出了下一个路口转弯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有两辆车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出租车夹住。 两辆车的左右车窗降下，有人举起枪朝向出租车。 “芽儿！”方项在对方刚有动作时就大吼一声，李芽儿则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两手左右一推。 刹那间地面震动，两大块路面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巨刃从地上切下，呼地一声竖起夹住了出租车左右两边四道门与窗，两边车里射出的子弹全部被它们挡了下来。 面对这惊人的一幕，对方车里的枪手一脸震惊，急忙停止了射击，掏出手机焦急地和幕后老板联络起来。 “那小子身边有变异者保护，‘急冻客’死了！我们对付不了他们！”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怒气：“他必须死！东西必须销毁！做不到就别回来见我！” 两车里的人咬了咬牙，一辆车呼啸向前超过出租车来到前边，车里的枪手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举枪对准出租车。 你总不能用石板挡住前边吧？那样你就没办法开车了！ 但迎接他的是沙漠之鹰里轰然射出的子弹。 枪手还没等瞄准出租车，脑袋就先开了花，尸体软软地垂在车门上，手里的枪摔落在地。 另一个枪手从另一边也探出了头，随后就被方项再一枪爆掉了头。 两枪之后，挡风玻璃已经花成了一片裂纹阵，方项收枪抬手一挥，就将破烂的风挡玻璃直接打飞。 后面那辆车本想从后方袭击，但却发现出租车的后方也被一块石板死死护住。车里人极不甘心，但看到前车两个枪手的惨状，便不敢再往前去。 汪大海在后排座里已经看直了眼。 他觉得今天发生在自已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是……一场超级动作电影。 “咱们不是在拍电影吧？”他忍不住喃喃地问李芽儿。 “好好指路！”方项大声说。 汪大海一个哆嗦，急忙低头看地图，抬头看路牌。 第159章 垃圾 车向前去，渐入繁华道路。 突然间有一道模糊的光影出现在前方，方项来不及避让，于是急忙猛踩刹车。 但那模糊的光影竟然迎着车来，两相发力向前之下，很快就撞在一起。 想象中的冲击与轰鸣并没有出现，方项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来到了一处垃圾场中。 四周到处都是垃圾山，极远处隐约有各种工程车的声音传来，在垃圾场中回荡。 汪大海先前正低头看地图，被方项的急刹车搞了个头撞靠背，这时揉着脑袋抬起头，立刻就傻了眼。 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好好的繁华街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垃圾场，不由疑惑地猜测自已是不是被撞晕了很久才醒来。 李芽儿也是一脸茫然望向窗外，问方项：“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中招了。”方项说，“对方应该是派出了拥有空间系异能的变异者，将我们从大道直接移动到了这里。不过也好，这种地方咱们可以放开手脚。” 你说的这是啥呀？汪大海心里一阵吐槽：这种地方分明是方便韩玉杀咱们好吧？ “先看看这是哪里。”这时方项回头对他说。 汪大海心里虽然觉得方项乱七八糟，但行动上却丝毫不敢含糊方项的话，急忙低下头看地图。 “建业厂一共有四个垃圾处理场，位于东南西北四方。”他捧着地图说，“它们规模都不小，也不知这是哪一个。” “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方项说。 汪大海疑惑地抬起头，就见方项跳出出租车，正望着旁边的垃圾山。 八九米高的垃圾山上蹲着三个人，衣衫脏污蓬头垢面好像乞丐，一个脸上气质阴冷，一个眼里满是疯狂，一个不停地在磨牙。 “来活儿了。”阴冷男说。 “我来！”疯眼男眼睛放光。 磨牙男并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就从山上冲了下去。 “啊！”疯眼男急了，“他又抢先！” 磨牙男赤着脚奔行在异物遍地的垃圾山上，丝毫不担心被铁丝或钢钉刺破脚掌。他在奔行中张大了嘴，身体就快速地鼓了起来，好像是从他嘴里灌进的风将他吹起来了一样。 气球一样的他越变越圆，最后滚动了起来，直朝着出租车砸去。 汪大海吓得想往外跑，被李芽儿一把拉住：“这里安全。” 说完她却下了车，把汪大海急得够呛：那你为啥不在车里呆着却跑出去了？ 面对那个大球，方项取出沙漠之鹰就是一枪，但子弹打在大球上立刻被弹飞了出去，竟然没能伤其分毫。 “还有枪？”疯眼男眼睛放光，“那把枪是我的！” 说完也冲了下来。 他迈开大步向前，但却越跑越慢，因为他每向前一步，都会有许多垃圾飞向他粘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大，也让他的速度越来越慢。 汪大海趴在车窗上向外看，惊得目瞪口呆。 越滚越大的皮球终于砸了过来，方项让李芽儿防备着后面的疯眼男，自已猛地一跃而起。 眼中红丝游于黑瞳，白骨刺破皮肉化成利爪，他凌空一击抓向皮球，锋利的爪子深深陷入那鼓胀的皮肤中。 但已经听惯了的撕裂声并没有响起，巨大的皮球只是被巨力扫飞了出去，落地后弹了几弹，便又滴溜溜转着向出租车冲了过来。 方项不由皱眉——这对白骨爪竟然也有撕不碎的东西？ “他交给我吧。”李芽儿这时说。 她双手猛地一推，地面就在震动中隆起一大块，泛着金属光泽的巨石破土而出，挡住了皮球前进的路线，将其弹飞了出去。 方项也觉得李芽儿更适合对付他，所以转身迎向了已经变成垃圾巨人的疯眼男。 全身散发着各种难闻气味的垃圾巨人高达五米，手臂长得拖在地上，看起来是行动迟缓的类型，好像不难对付。 但当方项冲过来时，他的胸口突然就射出一大片弹幕，那是各种生了锈的钉子，腐蚀了的铁丝，沾着不知什么脏物的碎玻璃…… 种种尖锐而又肮脏的小东西就像霰弹一样呯地一声射过来，方项想躲都没地方躲。 大意了！ 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这些东西伤害性不大但污染性极强，真被割破皮肤，天知道会传播什么病毒进来。 就在这时，他前方地面一震，一块巨大的石板瞬间破土而出，替他挡下所有的脏弹。 “那个女人很烦啊！”疯眼男不快地叫着，“老大，你来杀了她吧！” 阴冷男没有说话，而是盯住了那块石板。 轰然一响中，那石板被某种巨力从土里拔了出来，接着，就见它飞速地移动向前，直迎着垃圾巨人而去。 疯眼男吃了一惊，胸口立刻射出更多的脏弹，但他这些脏弹攻击范围虽大，威力却一般，根本无法击破石板的防御。 石板之后是将利爪刺入石中，将整块石板当成了盾牌的方项。他发力飞奔，直冲到垃圾巨人面前。 看似迟缓的垃圾巨人突然高高举起了两条粗大的胳膊，对着他狠砸下，原来其速度并非像先前表现的那样迟缓。 但可惜方项的速度还是快过他不少，在那两只胳膊还扬在半空时，方项已经一跃而起，将盾牌变成了武器，狠狠拍在垃圾巨人头顶。 崩溃的响动中，垃圾巨人直接被石板砸碎，其内的疯眼男来不及逃开，就与垃圾一起被拍成了一地碎片。 这时大皮球也发出了哀号——四块破土而出的巨石形成牢笼，将他困在中间，而那牢笼上方有一块巨石正在缓缓落下。 大皮球无处可逃，转眼被巨石压住，不久之后，巨石彻底落下，石牢内响起一声破灭的异响，接着就有鲜血从下方缝隙渗了出来。 “都死了啊……”阴冷男喃喃自语。 方项站在半山腰望着他：“告诉韩玉，他的顽抗毫无意义。” “这世上就没有有意义的事。”阴冷男笑了起来，咧开的嘴里传来磨牙的声音，瞪大的眼睛里满是疯狂。 “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一切都应该毁灭。”他自语般地说着，“他们答应过我，我可以尽情毁灭他们送来的一切，但他们总是只送无聊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方项，眼里的疯狂越发浓烈：“可这次很赞啊！” 有风起，扬起了尘烟，带着令人作呕的种种气味吹向方项。 阴冷而又疯狂的男人磨着牙，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死神正在屋里磨着他的镰刀——声声预示着毁灭与死亡。 呢喃声响起，方项的目光微微一跳。 是活种！ 第160章 他的军团 随着阴冷男那令人发寒的磨牙声，一个又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从旁边的一座座垃圾山上出现。 他们中有的眼神疯狂，有的气质阴冷，有的不断地在磨着牙。 李芽儿放眼望去，一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怎么有这么多个他！？” 那些人的容貌高矮各不相同，但却有着与最初三人一模一样的气质。他们盯住了山下的出租车，其中的三分之二突然之间一起冲了下来。 磨牙者的身子鼓起化成了巨大的皮球，疯眼人吸纳无数垃圾化成了巨人，气质阴冷者则站在山顶散发出某种气场，让最开始的阴冷男不必开口说话，就可以指挥所有人一起同步行动。 汪大海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芽儿也觉得有些棘手。 方项果断地取出了MP5，对着始祖阴冷男就是两波点射。 但对方很机警，在他取出枪时就已经开始后退，掀起一道垃圾的浪潮形成障壁，挡下了所有子弹。 方项立刻转身，向着另一座垃圾山上的阴冷男射击。 可能是因为要维持那张意志之网，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只是一个复制品，并没有始祖阴冷男的能力，所以方项一击奏效，一轮点射就将他击毙在山顶。 一击得手，方项立刻向着附近几座山上的阴冷男射击，转眼就干掉了四个。 剩下的三个这时才知道伏下身子躲避。 四死三伏，这就使得这些人的配合出现了问题，每个人都开始自顾自地行动起来，再不复先前的整齐。 “我来对付那些球！”李芽儿高声说。 “以防御为主！”方项叮嘱一句后，抓起了拍死第一个垃圾人的石板，当成盾牌向最近的一个垃圾人冲去。 一个皮球滚了过来，方项直接一脚将他踢飞出去，举起石板顶着脏弹之雨冲向那个垃圾人，一石板将他拍得粉碎。 他单手抓着石板，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不片刻工夫就拍碎了三个垃圾人。 李芽儿牢记方项的话，并不主动出击，只是在出租车周围布下了一圈石阵，将出租车护在其中。 汪大海看着那一圈四五米高的石墙，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呆在了一个超级堡垒里，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但可惜的是，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墙外的所有一切，没法知道战况进展了。 李芽儿站在中心一根拔地而起的石柱上纵观全局，一旦发现哪里有皮球试图弹跳过高墙，就立刻召唤地下的巨石将之弹飞。 先前那种杀法比较费时费力，对付一个皮球还行，现在皮球有七个，她也只能不断将他们弹飞，无法像先前一样围困压杀。 这些皮球眼见攻不进去，就调过头来，都向方项冲去。 方项全然不惧，抬手就抓住了一个皮球，当成肉盾挡在身前冲向一个垃圾人。 脏弹如雨，全都打在了这个皮球的身上，皮球立时发出一阵阵惨叫。 他身上中弹的地方并没有破损，由此看来，这些垃圾弹上都有强腐蚀性的物质，沾到皮肤上就会引起剧痛。 皮球们害怕了，再不敢攻击方项，纷纷弹跳着去尝试跃过巨石阵。 七个垃圾人并没费方项多少力气，但剩下的那些皮球就让方项有些头疼了。 李芽儿见方项能抓住这些家伙，就立刻造了个四方的石屋，冲方项喊：“把他们丢进去！” 方项想起李芽儿方才的手段，眼前不由一亮，立刻拎着那皮球飞奔过去，将之塞进石屋。 李芽儿抬手召唤，先前那块巨石立刻滚了过去，飞起砸进了石屋里，砸扁了皮球。 方项如法炮制，不断将皮球抓来塞进石屋，由李芽儿将之砸死。 但到第六人时，李芽儿的力量明显不足，那块巨石差一点没能升到超过屋顶的高度。 方项看得有些心疼。 李芽儿的能力极为强大，一动念就能召唤出如同堡垒一般的石阵，还可以以意念移动巨石飞腾。但越强大的能力消耗就越大，她现在应该是真的累坏了。 方项跃起，双手托住巨石将之砸下，杀死了第六人。 第七个皮球眼见同伴几乎死光，立刻弹向远方，却被方项追上去抓住送进了石屋，双手举起巨石砸落，轻易结果。 那三个伏起来的阴冷男这时同时站了起来，眼神呆滞地望着方项，突然一起冲了过来。 方项没给他们展示近战能力的机会，提起MP5用三波点射将三个家伙直接送走。 始祖阴冷男站在垃圾山上，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超赞，超赞的！”他喃喃自语着，缓缓抬起手向着虚空中握去。 “我还是第一次使用真正的力量，这种感觉太令人兴奋了！”他呵呵笑着握紧了什么东西，然后猛地用力抽出。 半空中一道弧形的光影横扫向前，扫过将近四十米的距离，擦着方项的头皮掠过。 如果不是他紧握虚空的同时，有呢喃声在方项耳边响起示警，方项根本就躲不过这闪电般的一击！ 半空中，发丝飞舞飘落，那是方项被扫断的头发。 它们的断口整齐，如同被极锋利的刀切断的一样。 那光影一放即收，在阴冷男的手中化成了一把弧形的半透明长刀。他将那把一米多长的刀子一挥，就带起了一道腥臭难闻的风。 方项面容平静无波，双手端起MP5向着对方射去了密集的弹雨。 阴冷男只是将半透明的长刀横在面前，就挡下了方项射来的所有子弹。那把刀似乎是在瞬间变化了形状，化成了一面能将阴冷男全身护住的盾。 方项并没有停下，MP5始终咆哮怒吼着。他一边射击一边冲向前，在子弹打光前将双方的距离拉近了二十米。 他一把将MP5丢开，再拔出沙漠之鹰对着阴冷男的头部连射，在子弹打光前，又将双方的距离拉近了将近十米。 随后，他毫不心疼地将沙漠之鹰当成暗器掷了过去，再以最快的速度拔出曲刃刀，疾冲向前。 阴冷男没再格挡，他将手反向一挥，盾化为刀，瞬间将银色的沙漠之鹰当空斩断，接着一刀斜斩，直取方项脖颈。 那刀瞬间延长至六七米，刀锋直奔着方项的脖子而去。 方项反挥曲刃刀，狠狠将那长刀撞开。 但随着一声脆响，曲刃刀也变成了断刃刀。 第161章 吞食 转眼之间两件武器报废，这让方项着实心疼了一阵。 也不知武轮能不能再造武器，如果不能……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阴冷男长刀被荡开后略有些诧异，似乎是惊讶于方项的力量。 但行动上他并没有迟缓，立刻双手握刀拧动着身子，以最强的力量斩出一刀。 半透明的刀锋破空，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仿佛它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道影子。 方项用半把断刀再挡，虽然架住了对方的刀锋，但半截断刀却也生出无数裂纹，再无法抵挡下一斩。 阴冷男笑着挥刀再斩，方项只能狼狈贴地翻滚避开。 “你可别让我失望啊。”阴冷男轻笑着调侃，手里的刀接连斩向方项，逼得方项只能不住翻滚退避，终于再度回到了起点——四十米开外。 阴冷男大笑着挥动四十米长刀，指向终于逃到他刀锋范围之外的方项，嘲讽道：“你的武器真不怎么样。” 方项看着他手中的刀，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羡慕。 这可真是一件好武器，好像比自已所有的武器都好。 心念动间，被抛到一边的MP5被收回武轮，他再次从中将枪取出，换了弹匣。 “如果你反来复去只有这一种手段……”阴冷男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就无聊了。” 他突然向前冲来，手中的刀就随着他的脚步向前推进，直向方项刺去。 李芽儿坐在石柱上，一脸憔悴。 方才的战斗消耗了她太多的力量，此时她正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中，就好像刚跑完了马拉松全程一样。 但看着那把逼得方项走投无路的刀，她还是伸了双手。 地面轰隆一响，一块闪着金属光泽的巨岩破土而出，挡在方项之前，替他承受了长刀一刺。 当地一响中火星四溅，那把长刀竟然刺透了巨大的金属矿石，一路向前。 阴冷男反手一甩，长刀就将那块巨岩横里切开，半块巨岩摔在地上，发出轰地一响。 但这块巨石也成功地帮方项争取到了些许时间，方项趁机疾退，同时端枪连射。 阴冷男脚步不停，只是将刀化成盾牌护在身前，继续向着方项猛冲。 他可以无限制地前冲，但方项却不能无限制地后退，因为他身后就是石阵，就是李芽儿，就是出租车中的汪大海。 他已不能再退。 那一刻里他在心中做了某种决定，于是迎着刺来的刀锋冲了过去。 他用自已的左胸接住了那刀锋，任由它深深地刺入，狠狠地将自已贯穿。 李芽儿猛地站了起来，看着自他背后透出的血色刀锋，以及那飞洒空中的鲜血，心痛得如同中刀一般。 她突然好恨自已，恨自已力量太弱。 如果我足够强大，他就伤不到方项了。这一切都怪我，怪我没用…… 阴冷男哈哈大笑，正想反手挥刀横斩，像斩断刚才的巨岩一样将方项斩杀，方项却已经抬手抓住了半透明的刀刃，向前疾冲而来。 他任由那刀锋不断地摩擦自已的血肉，一边控制着刀刃让对方无法将其拧转，一边疾速前冲，转眼突破近二十米的距离！ “这很好！”阴冷男眼里放光，突然松开手。 他抬手再次抓向虚空，猛地握住，狠狠一挥。 又一道二十多米长的光影飞掠斩来。 他竟然还能再变出一把同样的刀！ 李芽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望着方项，紧张得全身发抖。 红线在眼中疯狂游动，方项一手抓着那贯穿自已胸膛的刀刃，一手快速扬起，抓住了那斩来的光影。 先前抓握刀刃时他已经确定，这把刀虽然锋利无比，可以轻易斩断钢铁武器和巨岩，但却无法伤到自已的指掌骨骼。 他用力握紧刀身时，虽然手上的皮肉会被轻易切开，但骨骼却丝毫无损，完全能承受住冰冷的刀锋的狠狠摩擦。 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有可以对抗这把刀的武器！ 第二把刀的刀刃被他死死抓在手中，任凭刀锋切开他的皮肉，破坏他的血管，让鲜血流满手掌再滴落地上，却始终坚定不移。 “你还有刀吗？”他平静地望着对方问道。 阴冷男怔住，然后运足力气抢夺第二把刀的控制权，但却无法战胜方项的力量。 他咬牙将刀缩短，但没想到在两方力量争夺之下，自已却因此握不住刀柄而让长刀脱手而出。 他一时气急败坏。 这情况可真是日了狗了！ 他杀过不知多少人，但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在短暂的气恼之后，他急忙飞奔向前，去抓那已经脱手、正在向方项那边不断缩短的刀。 方项笑了：“哦，原来你只有两把刀啊……” 他将那刀猛地反插在地上，抬手将刚被丢在一边的MP5收回再取出，单手举起对准了阴冷男。 阴冷男猛地一个疾停，然后便向旁边飞跃而出躲避，但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在落地的同时，身上已经被打出十几个血窟窿。 他瘫软地摔倒在地，瞪大眼睛望着远处的对手，低声呻吟：“我不可能会死啊！我是神选中的人，我……” 瞬间里，方项眼中的红线融化于黑暗之中，而那黑暗转眼之间扩散开来，将他的眼睛全部化成漆黑的夜色。 呢喃声大作，他情不自禁两手连续发力拔出插在胸前的刀，将之丢在一旁后向着阴冷男飞掠过去，用双手抱住对方的脑袋，以大拇指刺入对方左右两侧的太阳穴。 那一瞬间，一道如梦境般的幻象出现在他脑中，他好像看到了魔王正抬手从一颗巨树枝上摘下一枚果实。 仔细看时，他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果实，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蜷缩着的恶魔婴儿。 魔婴在他手中挣扎啼哭，似乎在求饶，但还是被他一口吞下。 毫不留情。 “美味啊……”魔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慢慢坐进宝座之中闭目养神。 眼中的黑暗瞬间消失，方项如同噩梦醒来般猛地一颤，急忙拔出手指站起身子。 阴冷男的两眼圆瞪着，有鲜血从他两边的伤口泊泊流出。 他已彻底死透。 李芽儿跳下石柱，踉踉跄跄地向他冲来，惊慌地检查着他的伤口。 “快！我们快回去，得找医生！”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她的声音发颤。 “没事。皮肉伤而已。”方项冲她笑笑。 第162章 隐刃 既然是主动撞向刀锋，方项自然心里有数。 虽然刀插进的是左胸膛，但不过是偏肩膀的位置，避开了肺脏要害，只伤了胸部肌肉，所以看着虽吓人，伤其实真的不算重。 但方项说完这话时，还是一阵眩晕。 刀伤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刀上带的那些气息。天知道其中都有什么细菌病毒，又侵入方项体内多少。 他不由心生埋怨：你给我的这些武器也不行啊！ 你看这个垃圾场之主多牛，两把刀，说伸长就伸长，说缩短就缩短，不比我这几支枪香？ 他微微摇头，然后就昏迷了过去。 黑暗之中，红色铺天盖地而来，黑与红激烈交锋，然后平分秋色。 但仔细看，占上风的还是无边的黑。 不过其实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方项也从不放在心上——反正这不过是魔王自已跟自已在玩游戏，谁胜谁负都不重要。 宝座上，魔王支颐而笑：“我帮你取得了胜利，你却在心里埋怨我，典型的忘恩负义。” “你帮我？”方项反问。 他没多说别的，用简单的三个字道尽了心中所有的不满。 “难道不是？”魔王说，“你的力量都是我给的。” “好强大。”方项鼓掌。 “你这就属于恶意讽刺了。”魔王说。 “你看看人家的武器，再看看我的。”方项叹气，“天上地下，没法比。” “可你活着，他却死了。”魔王说。 “遍体鳞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方项说，“你觉得这符合你的身份吗？” 魔王笑了：“这跟我有什么相关？” “我是你在人间的使者，是你获得活种的唯一手段。而你就给我这些东西？”方项冲他举起左手掌，很是不满地说：“你再看看那颗活种的人，那刀可真是厉害。我就不懂了，那不就是一个小小种子吗？怎么竟然能超过你呢？” 他知道自已在魔王面前必须保证一定的气概，但又不能咬住气概不松口。因为说一千道一万，魔王是要依靠他，可他也要依靠魔王。 他的力量确实来自于魔王，所以他可以任性，但要适度。要讲方式方法。 “你想要吗？”魔王问。 “你能给吗？”方项反问。 “这种事不必麻烦我。”魔王说，“刀的主人已经被你干掉了，你大可把它当成战利品。” 方项一怔：这意思是说那刀是一件实物，而不是那家伙用能力变出来的？ 魔王突然哈哈大笑：“你是越来越会跟我相处了，这有点意思！” 接着他一脚将方项踢飞了出去，笑骂道：“好好干活儿，有我的好处就有你的好处，我们的好处是连在一起的。千万别忘了！” 方项恍惚醒来，发现自已正躺在出租车后排，枕着李芽儿的腿。 李芽儿搂着他，眼圈通红，眼泪一颗接一颗不住地流着。 开车的是汪大海，手脚笨拙地换着档，满头大汗地转着弯。 方项看着李芽儿，一时心疼，抬手为她擦去了眼泪，安慰她说：“我没事，你别怕。” 李芽儿一脸惊喜又极担忧地低下头：“你怎么样？” 方项坐了起来，吓得李芽儿急忙说：“你别乱动，小心伤口！” 方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冲汪大海说：“调头，回去。” “你得赶快去医院！”汪大海说。 “让你调头就调头，别那么多废话。我自已的情况自已知道。”方项说。 汪大海停下车，转头看李芽儿，结果被方项揪着领子丢到了副驾驶位置。 方项穿过座椅的空隙来到驾驶位，左手用不上力气，就用右手挂档再握方向盘，将出租车调过头向回驶去。 车子其实并没离开垃圾场多远，方项朝着垃圾山一路行驶，没多久就回到了死尸遍布的战场。 再次看到这些尸体，汪大海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方项下车来到弃刀处寻找，果然见那两把半透明的刀还在那里，只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长度，大概一米左右。 他拔起被自已插在地上的那把刀，左手费力地抬起，唤出武轮。 武轮上曲刃刀和沙漠之鹰的区域已经空了，说明武轮无法再造损毁的武器。 方项试着将半透明的长刀***，结果尖锋一触空白的区域，刀就自动被吸了进去，而空白的界面上则慢慢出现了白色线条?成的长刀形状。 真的可以！ 方项一阵欣喜。 其实有了MP5后，沙漠之鹰就已经沦落到可有可无的境地，所以失去它方项并不怎么心疼。由此，他不由觉得人这东西其实就是喜新厌旧。自已得了新刀，立刻就不在乎老伙计了。 “抱歉，但人得向前走，眼睛得向前看啊！”他自嘲地念叨着，又拾起了另一把刀。 他拿着刀比划了两下，觉得用起来极顺手。关键是这刀并没什么重量感，自已握着长刀在手，却仿佛只是拿了根荧光棒，手臂挥舞的速度几乎丝毫不受刀的影响。 他试着让这刀变长，但却发现刀根本不动分毫，他又是念力驱动又是以超呼吸挥动又是使用魔王之力地忙了半天，刀就是丝毫不长，仿佛是进入了圣人时间的男人一般，就算有绝世美女出现眼前，也依然保持长度不变。 最后方项不得不承认，伸缩应该不是刀本身的力量，而是刀跟阴冷男配合后生成的力量。 他握着那刀摇头叹息，心说四十米大刀的梦看来是注定要破灭了。 可就在这时，那刀的透明度却又增加了几分，方项一怔之下心念大动，结果刀就随着他的意念而不断变得更透明，直至完全看不见。 还可以这样？方项一时大喜。 被握在手中的刀虽然看不见，但他却可以清晰地感知它，就仿佛那是自已手臂的延伸，所以根本也用不着看得见。 这变化对他这位主人没有半点影响，但对他的敌人却必然带来极大的影响——看不见的武器又要怎么防？ 方项为此大感开心，决定给这两把刀命名为“隐刃”，然后满意地将这把刀插向武轮，却发现它被武轮拒绝了。 他微微一怔，然后尝试着将它插入沙漠之鹰原来的区域，结果顺利进入，区域上也出现了线条勾勒的刀形。 这有点浪费啊！ 方项微微皱眉，觉得一种武器占两个武器栏这种事实在是不应该。 “这不是BUG吗？你是故意玩我是吧？”他低声嘀咕着。 耳边有呢喃响起，仿佛是魔王的笑声。 好吧，这刀确实好用，怎么算其实我都不亏。 第163章 AK 车向远去，李芽儿坐在副驾驶位上，红着眼圈一直在看方项。 “放心，我真没事。”方项说。 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魔王对他的外伤无能为力，但对他内部的管控却极为有力。那些侵入他体内的细菌或是病毒应该是全被消灭掉了，所以他只感觉到外伤的疼痛，体内却没有任何不适。 汪大海坐在后排座里，捧着地图守着文件袋，难过地说：“不好意思，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你能为不相识的女孩拼命，我们也能为你拼命——我们毕竟是……朋友。”方项轻描淡写地说。 “谢谢你们！冲你们我也得扳倒这些败类！”汪大海激动地说。 方项开车他指路，车子很快远离了垃圾处理场。但不久后后方就有轰鸣声传来，四辆越野车从垃圾场中追了出来，不知多少子弹呼啸而来，破空而过。 双方距离太远，而且车子在移动颠簸之中，再好的枪手也难像方项一样有准头，所以这些子弹多数打空，偶尔命中，也不过是打在不相干的地方，没能真正伤损车体，更不用说伤人。 李芽儿又要发动力量，方项却刹住了车子，冲她摇头。 “他们有枪啊！”李芽儿担心地说。 “我也有枪，还有一件刚从敌人那缴获的新武器。”方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下了车，迎着那几辆越野车走了过去，同时唤出武轮。 正当他打算取出MP5时，却发现武轮竟然又生出了变化，就在MP5栏与手雷栏中间，又多出了一栏，其上线条勾勒出的竟然是步枪之王AK的图案。 “你这算是对我抱怨的补偿吗？”方项问不知能否听见自已说话的魔王。 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他却毫不在意——双方之间有将近四百米的距离，这已经超出了冲锋枪的有效射程，虽然子弹依然可以到达，而且依然有强大的杀伤力，但却已经完全没了准头。 红丝在眼中游走，令他可以判断出这些子弹对自已是否能形成威胁。 而他此时的感觉是——完全没有威胁。 他抬手取出了AK，关于这支传奇自动步枪的一切就立刻流入了他的脑海。他左手难以发力，便用右手单手持枪瞄准前方。 AK的有效射程是三至四百米，此时对方的几辆车正好开进了这一范围之内。 方项的这支AK又与普通的AK不同。 普通的AK枪身有许多木质部件，这使得它的造价和重量都低于其他步枪，是优点；但这也使它在连射时枪身会严格变形，影响精准度，又是缺点。 方项这支AK却是全金属制造，虽然重量增加不少，但却保证了稳定性与精度，甚至连有效射程也提高到了五百米。 所谓有效射程，指的是枪械击发后子弹能按枪手意图前进的最远距离。超过这个距离，子弹的路线就会产生变化，威力也会递减。但有效射程并不代表着最远射程。方项的这支枪，最远射程甚至超过了三千米。 增加的重量对方项这样的“超人”来说，根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把枪对方项来说，就只有优点，没有缺点。 他站在对方的火力有效范围之外，稳稳地端枪瞄准。 对面的越野车中，司机惊呼：“他也有冲锋……不对！是自动步枪！” “怕什么？”一个枪手说，“单手开枪，离得又这么远，我就不信……” 话音未落，方项的枪口中已经喷出了死亡之火，三发子弹准确地击穿了风挡玻璃，深深地刺入这位枪手的胸膛。 他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中软了下来，眼里带着惊恐与错愕，慢慢地瘫在椅中。 他圆睁的双眼不曾合上，仿佛在向这世界表达自已不甘的疑问： 那人难道是怪物吗？ 这么远也能打这么准？ AK咆哮，弹雨向着敌军倾泄而去，第一辆车的主副驾瞬间中弹毙命，失去控制的车子瞬间侧翻，弹摔了不只多少下才不动。 方项沉稳射击，转眼就将第二辆车子掀翻——车的弱点就是驾驶员，而越是高速行驶的车子，这弱点就越致命。 所以对付车子就要对付驾驶员，只要一枪命中，再结实的车也得老实趴下。 发现方项枪法竟然精准得接近于变态，另两辆车的驾驶员都吓坏了，再不敢笔直向前，而是拐弯兜圈子玩起了蛇行。 但都没有用。 方项准确地在两百米外开枪射中了一辆车的左前轮，导致这辆正在疯狂蛇形的车子瞬间侧翻，把内部人员摔得骨断筋折。 眨眼的工夫四辆车就被干掉了三辆，最后那辆车的司机再不敢追了，当即一个飘移掉转车头向着垃圾场的方向逃去。 方项几枪打爆了车的后轮，但后轮爆胎对车子的影响太小，那个司机的驾驶技术又太好，竟然被他就这么逃远了。 方项有些遗憾地扛着枪走向三辆翻倒的车，一一检查后发现活下来的家伙还不少，正好是三个。 三人都受了重伤，再没有反抗的能力。方项走过去用枪指着第一个，问：“你们这边还有多少变异者，能力都是什么？” 那人挺硬气，咬牙说：“你死定……” 方项直接一枪爆了他的头，然后走过去问第二个幸存者同样的问题。 那人哆嗦着有一说一： 他们这边有一位可以设置空间通道的变异者，外号“传送者”。他的能力虽强，却有着极大限制，其空间通道的终点必须是事先设置好的地方，不能随意改变。 他的任务就是将大佬们想杀掉的人送进垃圾场，然后由垃圾场之主处理掉。 垃圾场之主是他们最强的底牌，但这人是个性格扭曲的神经病，连上面的大佬也搞不定他，只能跟他达成协议——大佬们让他成为垃圾场的主人，供养他生活所需的一切，还会送来女人来供他淫乐，而他只负责处理被传送者送过来的人，绝不管其他事。 多年来，不知有多少暗中调查大佬们恶行的人和不肯屈服的女孩被送进垃圾场，被垃圾场之主当成玩具折磨、污辱，然后杀掉，变成垃圾山的一部分。 “他们在厂卫队的保护伞是谁？”方项问。 对方哭着说真不知道，因为自已不过是个小喽啰。 “那你就是不肯老实交待了。”方项叹了口气，一枪结果了对方，然后走向第三人。 第三人大哭着说他知道的一切第二人都说了，他真的也回答不出后面这个问题。 所以方项只能遗憾地将“不肯合作”的他也结果掉了。 “这也算是一种以牙还牙吧。”方项认真地冲那具尸体说：“既然居于上位者可以为所欲为，随意欺凌弱者，那我当然也可以对你们肆意妄为——这只是在向你家大佬学习而已。” 第164章 又是美味 车终于停在了厂卫队的大门前。 守门的厂卫惊讶地看着这辆经历风雨洗礼的出租车，以及走下车来、衣上带血的方项。 没等他发问，刘军就先从门房里迎了出来，见到方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谁干的？！” “几个死人。”方项说。 刘军立刻明白对方为了让方项受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一时有点着急：厂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在这里动手杀人呢？ 但不论怎样，他都得先了解了情况再说。 “进来说。”他过去搀扶，方项却摆手示意不用。 李芽儿和汪大海随后下了车。见到方项和身着制服的厂卫这么熟悉，汪大海多少有了些信心。 一行人进了门房，刘军担心地问方项：“厂卫队有医生，我先帮你叫来看看？” 方项摆手：“先说正事。” 汪大海鼓足勇气过来，正要开口说那件惊天大事，一群厂卫就冲进了门房，端枪指住了众人。 刘军吓了一跳，急忙说：“各位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我的朋友……” “闭嘴。”随后走进来的军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刘军急忙立正行礼：“余副队好！” 这位余副队根本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目光扫过方项三人，厉声说：“你们都被逮捕了！” 刘军呆住了，然后急忙解释：“余副队，他们……” 几支枪立刻指住了他，厂卫们目光冰冷，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枪的架势。 “这样看来，他们在厂卫队里的保护伞就是你？”方项看着余副队，语气平静地问。 “你们涉嫌私藏枪支，危险驾驶，以及谋杀数名文宣队保安。”余副队冷冷说道。 “余副队……”刘军还想替方项说话，余副队一个眼神过去，刘军立刻就痛苦地捂着咽喉萎顿在地。 “我说过闭嘴，你听不懂吗？”余副队冷冷地问道。 刘军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根本没办法回答。 “这事与他无关。”方项说，“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以为自已是谁？”余副队用轻蔑地目光看着方项，“掌握了一点力量，就狂妄地以为可以横行天下，可以无视人类社会的各种规矩？” “无视人类社会种种规矩的人并不是我。”方项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些人都干了些什么。” “阶层就是人类社会的规矩之一。”余副队说，“底层人只不过是蝼蚁，他们的生死无关紧要。居于上位者才是人类社会的财富，需要倍加珍惜。你以蝼蚁之身，胆敢做伤损社会财富的事，这既愚蠢又可恶。” 他点头示意，一个厂卫立刻掏出手铐上前，要将方项铐住。 方项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疼得他惨叫一声弯下了身子。 厂卫们的枪立刻又举高了些，对准了方项的头。 “你该不会想在这里撒野吧？”余副队问。 “既然你能在这里撒野，我为什么不能？”方项认真地说，“如果没有正规的渠道可以伸张正义，那我不介意以暴制暴，以恶惩恶。” “拒捕伤人，可以当场击毙。”余副队冷冷说着，轻轻抬手示意：“杀了吧。” 就在厂卫们扣动扳机前，李芽儿两手突然抬起。 有精光在她眼中闪动，某种力量在她的体内疯狂凝聚再变化，如同幼小的婴儿迈开小小的腿脚，踏出人生中的第一步。 第一步，亦是最重要的一步，是变化的开始，是奔跑与跳跃的基石。 它虽笨拙，但却是一次质的飞跃，决定变异者是平庸之辈，还是超然于众生之上的半神。 那一瞬间里，大地并没有颤抖，地下也没有巨石破土而出，但所有厂卫手中的枪却突然变得沉重无比，猝不及防的他们全都被自已的枪带倒在地，双手被沉重如山的枪砸烂，纷纷发出痛苦的惨叫。 “谁也别想伤到我的男人！”李芽儿眼里闪着金属的光泽，盯着余副队，语气坚定。 “金属系变异者？”余副队微微皱眉。 方项也吃了一惊。 先前李芽儿召唤的岩石都含有大量的金属成分，但方项并没怎么在意这些细节，所以直至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李芽儿的异能与岩石无关——她召唤的其实是金属。 只是地下的金属都蕴含在矿石之中，她无法将之单独提取出来，所以就造成了她在召唤石头的假象。 之前在公路追车时她曾唤起石板，也是因为路面混凝土之内有一层用来防塌陷的钢筋网。 这变化让方项大感欣慰——原来我的女人是万磁王啊！ 那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在这枪林弹雨的现代战场上，她岂不就是无敌的？ 方项一时心情大好，因此毫不犹豫地向余副队出手。 他抬手向前，向着余副队的咽喉扼去——之所以选择这种攻击手段，完全是要替刘军出口恶气。 余副队的愕然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快速后退，冰冷的目光直射向方项的胸膛。 刹那间方项感觉胸口一紧，但紧接着他眼中就有红丝游动，那种不适的感觉立刻被弹开，他的手笔直向前，准确地扼住了余副队的咽喉。 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呢喃声，提示他有极大的危险将临。 他立刻松手后退，同时将李芽儿和汪大海护在身后。 此时，四条尖锐的骨肢突破了余副队背后的制服，凶悍地弯曲蓄势，用尖锐如锥的末端对准了方项。 “暴力拒捕，可以当场格杀。”余副队冷笑着说，“你的选择很合我的心意。” “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方项问，“是钱还是……让你分一杯羹？” 余副队并没有回答，在他那阴冷的笑容下隐藏的是冰冷的杀机，他背后上端的两条骨肢同时向着方项胸口刺出。 几乎在他有所行动的同时，方项也唤出了武轮，右手一握，如同拔刀斩般倏然挥手。 完全透明的隐刃横空而出，锋利无比的刀刃划过那两条刺来的骨肢，发出清脆好听的咔嚓声响。 断面平整如镜的骨肢飞舞又落下，余副队的脸上瞬间出现了痛苦的表情，闷哼声中向后疾退。 耳边的呢喃声响起，方项盯着对方的眼睛，脑海中隐约听到魔王在说： “又是美味！” 第165章 对视 所谓“美味”，自然就是活种，那是魔王最喜欢的东西。 方项微微眯眼：那我们就各取所需，互相帮助吧！ 他要杀恶人，魔王要吃恶魔，目标相同，当是同心协力。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就飞掠向前，手里的隐刃向着余副队的胸口猛刺。 余副队虽然看不见他手中凶器，但从他虚握的手形以及自已断掉的骨肢上，都猜到了对方拥有怎样可怕的武器。 惊骇中他不顾一切地向后疾退，两条未断的骨肢疯狂地反向挥舞，将身后挡住自已去路的门户撕裂。 他一掠出了门房，落到院中后立刻大吼：“来人，有暴徒闯进来了！” 守门的厂卫大吃一惊，急忙举枪对准了门房，但方项的速度太快，倏然冲出，人如一道模糊的影，他们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凭着感觉射击，自然全都射了个空。 喊声再响也没有枪声大，更没有枪声的示警力强。枪声一响，整个厂卫队立刻动了起来，一队队厂卫从各处冲了过来，来不及取长枪的就掏出手枪赶了过来。 李芽儿紧随着方项出了门房，眼里金属之光闪动间，所有的武器都变得沉重无比，从每个人的手中掉落地上。 这一次她很好地控制了力量，并没有对这些厂卫造成伤害。 结果冲过来的厂卫虽多，但却完全无法对方项造成任何威胁，方项全无后顾之忧地疾冲向余副队，手中隐刃破空疾斩。 隐刃破空并不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余副队也无从辨别这把无形之刀的长度，只能咬牙以两条骨肢去阻挡。 当他再次牺牲掉一条骨肢后，终于测出了隐刃的长度，于是便以灵活的移动让自已始终处于在方项攻击范围之外，瞪圆了眼睛盯住方项。 方项感觉到有某种力量再次作用于自已的身体，似乎想冲杀进去大肆破坏。 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魔王会帮他守护好这副革命的本钱。 呢喃之声大作，某种力量一边安抚着方项一边将余副队的异能全部弹开，方项人如鬼魅一般向前，余副队除了狼狈奔逃，再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有人开着车冲了过来，成功地将方项挡住。 李芽儿微微皱眉，抬起双手猛地一挥，那辆已经刹住的车就又向前冲去，直撞在了门垛柱上。 前路无阻，方项再向前追，但余副队却已经跑远。 他摇头冷笑：跑有什么用？当我只有这一种武器？ 将隐刃随手插回武轮，顺手拔出MP5，方项举枪点射，数发子弹准确地命中余副队的小腿，令他在闷哼声中扑摔在地。 方项收枪飞掠向前，余副队则开始做最后的挣扎，以仅存的骨肢刺向方项，结果被方项死死抓住。 余副队狂吼一声，两只眼睛立刻弃血鼓胀，其中一只甚至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爆开，但一道极为强大的力量也凶狠地砸在了方项身上，令他的身子猛地一沉，张口喷出一篷鲜血。 他的内脏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眼耳鼻中也有鲜血渗出。 伤痛也激起了他的凶性，狂啸声中他猛地运力，生生将余副队仅存的骨肢折断。 惨叫声响彻大院，刘军惊恐地从门房里冲了出来，冲着方项大叫：“不要！他是厂卫队的三把手，杀不得啊！” 不及他说完，方项已经躬下身子抱住了余副队的脑袋，两根大拇指化为尖锐的骨爪，深深刺入其左右太阳穴中。 幻象起伏，魔王于那梦幻般的景象中来到树前，采摘下鲜美的魔婴之果，大口吞食，满意地赞叹。 方项松开了余副队的尸体，慢慢站直了身子。 他身上外伤未愈，现在又添内伤，内外合攻之下，终于再坚持不住。 但他既没有倒下，也没有展露出疲态，反而挺直了胸膛望向一众厂卫，凌厉的目光令所有人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我来这里是要为无数无辜的人讨个公道。”他大声说，“如果这里不能给我公道，那么，我就自已去寻找公道。” 他立在那里，如同一座不倒的山峰，如同一座英雄的雕像。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不断去承受他那凌厉的目光。 他望着众人，气势不消，人却就此站着昏了过去。 李芽儿走了过去，心疼地搂住他的胳膊，与他站在一起。她不知他情况如何，会不会死，但她心里却很平静—— 如果要生，我们就生在一起；如果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 汪大海站在门房里，透过窗子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心里涌起无尽的波澜。 他突然觉得这世界并不算太坏，人也不应该对其感到失望。因为世界上虽然有太多太多黑暗和不公存在，但同时也有光明与希望。 只要世间还有他们那样的人，人类就永不会绝望。 黑暗之中，红流涌动。 方项站在宝座前与魔王对视，后者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赞叹道：“真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你就将两个活种送到了我面前，真能干啊！” “我为些伤痕累累。”方项说。“你不打算想点什么办法吗？” “什么办法？”魔王反问。 “那些书里的英雄往往都不怕受伤，因为他们的肉体可以自行医治一切伤害。”方项说，“你不觉得那种体质很适合我吗？” 魔王笑：“科幻电影看多了还是幻想小说看多了？” “我本身就活在这种东西里。不是吗？”方项反问。 魔王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你的异能只是召唤武器，而每个变异者都只有一种异能，没有例外。” “那个余副队为什么有两种？”方项问。 “许多人认为你的异能还有好几种呢。”魔王生气地说。 方项明白了，骨肢与那种恐怖的杀人目光，必有其一属于“活种”。 垃圾场之主可以召唤四十米大刀，又可以制造自已的分身军团，这也是两种能力，其中之一必属于他的活种。 “感觉那些活种比你有用多了。”方项说。“起码赐给了他们第二种强大力量。” 魔王冷笑：“别不知足。那些显性的异能有什么用？我提供给你的这一切，才是真正强大的能力。不然为什么你活着，他们却死了？” “你就是在为自已的吝啬找借口。”方项说，“多给我点能力你难道会吃亏？” “你就是在为自已的贪心找借口。”魔王说，“已经这么厉害了你还想怎么厉害？” 两人对视着，各有各的不知足，各有各的小心思。 早晚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两人同时这样暗想着。 第166章 厂长 方项醒过来时，发现自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高处挂着点滴瓶，管子一直延伸到自已手腕中埋的软针上，不知在给自已打什么药。 李芽儿一脸憔悴地坐在床边，眼睛始终盯住了吊瓶，一副唯恐错过换药时机而害死方项的模样。 方项冲她挥了挥手，立时把她吓了一跳。 “你可算醒了！”李芽儿长出一口气，问：“感觉怎么样？他们说这样就能治好你，我怎么觉得这挺吓人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埋进方项手腕里的针头。 “输液是一种很常见的治疗手段。”方项说。 既然自已身在医院而不是监狱，身边还有李芽儿陪着，就说明那件事并没有让自已陷入什么天大的麻烦。 这让方项有些不解。 “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他问李芽儿。 “我也说不好。”李芽儿说，“王迎霞说这件事惊动了厂长，厂长亲自出面处理了。” 方项一时动容：“厂长？”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李芽儿说，“你等王迎霞来了听她说吧。” 方项拔掉了手上的软针头，把李芽儿吓了一跳：“不治了？” “本来也不用。”方项说。 他拉开病号服往里看，见伤口被纱布包着，里面感觉暖暖的，不疼，但很是有些痒，知道伤口已经上了药，而且正在愈合中。 至于体内，他确信自已完全不需要点滴来消炎杀菌，因为魔王应该早就把里面治理得规规整整了。 李芽儿打了电话，不久后王迎霞和于朵朵一起赶了过来，围在床前问长问短。 方项摆手示意自已没事，好奇地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王迎霞细细学了起来，听得方项有点愣神。 那天方项昏过去后，厂卫队大队人马出动，将李芽儿和他围了起来。 厂卫队队长甚至亲自到了现场，喝令李芽儿放弃抵抗。但倔强的李芽儿却将所有厂卫都解除了武装，把队长也给吓了一跳。 但厂卫里不光只有普通人和进化者，变异者也是一抓一大把。最终，李芽儿和方项终于被成功逮捕关押了起来。 汪大海当时不知哪来的勇气，拼死冲到厂卫队队长面前递交了那些惊人的材料，队长看到这些后极为重视，立刻递送到了监管厂内所有高层的厂监队那边。 刘军也及时给王迎霞打了电话，王迎霞二话不说，直接带上于朵朵托关系找到了一位厂务厅的干部。 但事关整个文宣队高层，所以那位干部也不敢乱插手，但不想厂长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竟然直接将王迎霞和于朵朵叫了过去，甚至还让厂监队直接将那些材料送到了自已办公桌上。 这件事已经由厂长直接处理，而方项也是根据厂长指示被送进的医院。 虽然特护病房外还是有厂卫守着，但目的并不在于看押，而在于保护。 “汪大海呢？”方项问。 “一直在厂监队协助调查。”王迎霞说，“你放心，他没有危险。” “方先生，你现在怎么样？”于朵朵关切地问。 “都是些皮外伤，没事的。”方项说。 “你要多休息呀。”于朵朵看着那被拔下的针头，忍不住说：“要好好治疗才行，可不能任性啊。” 方项笑了，点了点头。 几人聊天时有人敲门进来，称是厂务厅的人，如果方项已经无碍，请随他去厂务厅走一趟。 方项立刻答应了。 王迎霞和于朵朵不放心，也一起跟了去。 厂务厅是一座五层大楼，楼层不多但举架高，比正常的八层楼还要高出一些，占地面积极大，大院中停满了车，门前与楼前都有警卫持枪值守，很有气势。 一行人被带到大楼顶层的一间大办公室前，方项和李芽儿被请了进去，王迎霞和于朵朵则只能在外面等待。 在落地窗前的大公办桌后，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并不魁梧也不算消瘦，中等身材，面容严肃。见到方项和李芽儿后，他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在对面的两把椅子中坐下。 来时路上王迎霞已经向方项介绍了厂长——建业厂的厂长名叫明凡，名虽为凡但其实一点也不凡。想当初建业厂不过是个孱弱小厂，是在他带领之下，才一步步成为天华公司旗下最为知名的顶尖大厂。 所以厂长不但在厂内深得人心，就连公司那边对他也另眼相看，每次厂长去公司，都是由总经理亲自接待，整个公司有此待遇者只他一人。 “为什么要杀余建？”明凡并不寒喧，直接发问。 “他是文宣队高层的保护伞。”方项从容应答，“而且他的实力很强，如果不全力以赴，我们都会死。” “之前又是怎么回事？”明凡问。 “汪大海向文宣队监查部举报，但监查部转手就出卖了他。”方项说，“他们先后派出黑道、变异者、枪手和车队，一路截杀汪大海。我们为了保护他，只能杀人。” “你的枪呢？”明凡问。 方项抬手唤出武轮，举起给明凡看：“我的异能是召唤各类武器，包括枪支。” 明凡仔细地看了看，点头说：“这样说，你并没有私藏武器。” “是的。”方项点头，“因为我本身就是武器。” “为什么要帮汪大海？”明凡再问。“据我所知你是陵山社区的义务护卫，来厂里并没有几天。” “不为什么。”方项说，“只是觉得这世上总得有些人去犯傻，不记后果地维护某种程度的公平和正义。不然的话，这世界就真的没希望了。” 明凡看着他，许久之后缓缓点头：“东西我都看了，具体的调查也做了。你有没有兴趣看我接下来如何处理这件事？” 方项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不知他要干什么。 明凡示意下，秘书过来将两人请到了办公室的里间。 里间的窗子正对着办公室，轻轻拉开百叶窗形成缝隙，就能看到办公室里的一切。 两人站在窗前等待着，许久之后，他们看到一个个或紧张或不安或面容严肃的人走了进来，向着明凡行礼问好。 大办公室里渐渐热闹起来，二十几个人在明凡的办公桌前站定，等待厂长训话。 明凡的目光扫过众人，说：“遗书，照片，视频，佐证，我都看了，也都查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167章 斩杀 二十几人里，文宣队的高层就占了九人。 这时文宣队队长扭过头，把目光投向了某人。 那人名叫韩玉，正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索。 在队长注视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冲明凡解释：“厂长，这些东西都是捏造的。那个汪大海就是个不入流的小编剧，写了几个电影，票房都很差，他不去认识自已的不足，却怪我打压他，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 明凡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打算打断他的话。但正因为他的目光太过平静，反而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使得韩玉再说不下去。 “遗书是假的，照片是捏造的，视频呢？”明凡问。 韩玉抬手擦汗：“那……那都是你情我愿自已录的，也不知他怎么弄到手……” “为什么视频中的三个女主角，最后都失踪不见了？”明凡问。 “这件事……”韩玉继续擦汗，“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解释，因为失踪案应该是由厂卫队负责……” 明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韩玉的眼睛。 他的目光也有力量，让韩玉没办法再说下去。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外号？”明凡问。 韩玉的冷汗突然如瀑而落，他呆呆地看着明凡，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们已经变成了垃圾山里的垃圾，就算是厂长也不可能将她们…… “要我把她们叫出来吗？”明凡问。 韩玉双腿发软，终于一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求饶：“厂长，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她们想要当明星，想要红，所以就勾引我下水，我没能抵挡住美色诱惑，这才走向了堕落之路！我错了！请您念在我一直为厂里尽心尽力的份上……” “为厂里尽心尽力还是为了自已的私欲尽心尽力，你心里最清楚。”明凡淡淡地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另八位文宣队的高层。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们也是一时糊涂吗？”明凡问。 八个人全都开始打哆嗦，但没有一个人敢先站出来说话。 明凡拿起桌上的遗书和照片，冲他们轻轻扬了扬：“有些人罪大恶极，有些人令人不耻。不论如何，你们都不适合再居于高位，管理我的文宣队。” 文宣队队长立刻说：“厂长，是我治下不严，我请求辞去队长职务……” “辞去？”明凡笑了，“当你和他们一起折磨那些可怜的女孩时，心里想的怕也是就算犯了事，一句主动辞职就可以挽回一切吧？” “属下不敢！”文宣队队长全身颤抖，也跪在了地上。 他一跪下，其他几人也全都跪了下来，一时痛哭流涕，不断自责。 “你们流出的并不是悔恨的泪，而是恐惧的泪。”明凡说，“如果给你们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们会小心谨慎一阵子，然后就会忘掉之前的畏惧，继续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们已经无可救药了。” 九个人吓得大哭大叫，有人甚至不住磕头，将额头撞得一片青肿。 明凡静静看着他们，轻轻摇头。 有朦胧的影子出现在办公桌前，转眼就化成了一个披着轻甲的武士。 武士的身体破败不堪，大部分皮肤已经皮革化，脸上的肌肉如同硬块一样紧贴在骨骼上，两只风干了的惨白眼睛圆睁着，骨骼裸露在外的手轻轻握住了腰畔的刀。 这分明就是一具僵尸。 “我以建业厂厂长的身份，判你们死刑。”明凡平静地说道。 僵尸武士瞬间拔刀，刀子出鞘的同时，便斩落了韩玉的人头。 武士踏步向前，反手再斩，文宣队队长的人头也落到了地上。 在如同喷泉一般的鲜血之雨中，武士步步向前，每动一步便有一颗人头落地，不片刻间，九颗人头落在九具无头尸体前，血雨则染红了办公室的大理石地面，也染红了武士和站在周围的所有人。 但没有一个人敢乱动。 他们只是静静站着，垂着头，任那血雨淋在身上脸上。 李芽儿站在百叶窗后看得呆住，方项注视着明凡，心里犯嘀咕： 不是说厂里是法制社会吗？ 厂长大人怎么动起私刑来了？ 还有他的异能……有点惊悚啊！ 杀完人后，僵尸武士缓缓收刀入鞘，将身子站得笔直，然后化成了朦胧的影子消失不见。 明凡目光扫过面前的众人，说：“任何人应该遵守厂规厂法，这一点当是共识。那么，我刚才违反了厂规厂法，没有走程序摆证据审判，而是动私刑杀了我以为有罪的人，应该怎样处置？” 一脸是血的厂卫队队长沉声说：“报告厂长，文宣队九位高层因罪行败露铤而走险，意图行刺厂长，厂长合法自卫杀了他们，并无过错，并未违反厂规厂法。” “哦。”明凡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将这件事公布出去吧。对了，他们败露的是什么罪行？” “私藏枪支，豢养私人部队，意图推翻厂务厅。”文宣队队长说。 “怪不得他们要铤而走险。”明凡点头，“这罪行确实太严重了，换成我，被发现后一样也会拼死一搏。好，厂卫队调查此案有功，相关人员按厂规记功奖励吧。” “是！”厂卫队队长把胸膛一挺，然后问：“副队长余建的事……” “你说他们私藏的枪支是从哪来的呢？”明凡不解地问。 厂卫队队长立刻回答：“报告厂长——厂卫队副队长余建，为文宣队叛党提供枪支弹药，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败露后意图顽抗，已被本队特战部成员方项斩杀！” 李芽儿惊愕地转头看方项，方项则摇了摇头：“他现编的瞎话。” 明凡盯着厂卫队队长看了半晌，最后终于还是笑了。 “我的卫队长，你可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赞叹道。 “为厂长尽忠，为厂部尽责！”厂卫队队长大声回应。 明凡点头，对众人说：“大家多向江队长学学。” “是！”众人异口同声。 “不过……”明凡想了想后问：“你们厂卫队什么时候吸收了这么一位特战员？竟然连余建都不是对手？” “报告厂长，那是属下早年间埋在荒原的一颗种子，意在让他经风雨快成长，如今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就了收回来，以便随时为厂长效命！” 卫队长撒谎不打草稿而且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方项大感佩服。 第168章 角落里的玉雕 接下来的事情又好看又无聊，不过是明凡的厂长训话，敲打那些被血雨洗礼过的厂内大员们，告诫他们要以文宣队为戒，不要觉得自已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就可以胡作非为，不拿规矩当一回事。 他们的今日，许就是你们的明日。 他们的血最好别白流，因为我毕竟损失了九位干部。 整风势在必行，厂卫队和厂监队要联起手来，好好整治一下厂内的干部们。 该收拾的就收拾，小惩大戒其实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放任不理才是对他们的最大伤害…… 如此云云，听得李芽儿一愣一愣的，只觉真是精彩好看。但对方项来说却不过是过场、是桥段，是哗啦啦的狗血，着实无聊。 他干脆退到一边坐了下来，仔细想想，觉得对这结局还可以满意。 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才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这里显然是明凡的书房，沿着内墙一排透明玻璃的书柜，里面摆着大大小小成套的书籍，一本比一本新，一看就是用来装样子的。 方项在心里吐槽：怎么老有大人物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除了书柜之外，另一面墙边是摆件柜，下方是封闭的柜子，上方是五层开放式的架子，并没用什么玻璃挡着，说明其上那些摆件才是厂长经常把玩的。 嗯，这才是你真正的爱好。 方项本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体验一下厂长精神生活的想法，走过去拿起这些摆件一一把玩。 但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呢喃声，声音引着他的目光投向了角落处一件不起眼的小东西。 那是一件玉雕，雕的是一只抽象的动物，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搞不好是什么神话里的神兽也说不定。 玉雕有巴掌大，由羊脂白玉雕成，放在过去的时代一定是极值钱的。但方项不知它放在末世又价值几许。 他一边好奇魔王为什么提醒他关注这东西，一边将它捧在手里观察，只觉入手清凉让人舒服，而且手感极好，忍不住就多摸了几下。 结果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把那兽脸摸出了一小道黑，吓得方项急忙用袖子去擦，但擦来擦去也不顶用。 乖乖，随手摸摸还能摸坏了？这什么破玉啊！ 他扭头见李芽儿仍在窗前张望，屋里又没别人，便急忙将玉雕放了回去，想了想后又把玉雕转了个方向，让兽脸朝向角落里面。 他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东西既然被放在角落里，当然是不受宠的，估计明凡十天半月也不碰它一下，短时间内不会发现出了问题。 等将来哪天真被明凡发现了，估计应该也联想不到自已身上。就算联想到了自已身上，到时来个死不认账，他明凡还能怎么样？ 总不能派那个僵尸武士把自已也斩了吧？ 方项在心里做着自我安慰，然后跑到窗边跟李芽儿一起张望，其实心思全不在外面，都在明凡到底多久之后才会宠幸那只玉兽上。 这使得他忘了自已注意到此物，其实是受到了呢喃提醒的事。 训话进行了很久，然后人就散了。有极专业的保洁人员冲了进来开始清洗地面，而明凡则走进了书房。 方项和李芽儿急忙跑到椅子上坐好，假装一直没动。 明凡进来后，两人急忙站起来，明凡示意他们坐下，自已也坐了下来，对方项说：“今天起，你就是厂卫队特战部的特战员了。” “但我并不是。”方项说。 “明天你去江队长那里报个到，顺便让他把你们的员工卡办了。”明凡仿佛没有听见，“你这次立了功，论功行赏，应该能给你分一套宿舍。你到时好好看看，缺什么的话，直接跟江队长说。” 他起身拍了拍方项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建业厂绝不会亏待每一个为它尽心尽力的员工。” 说完他转头叫了一声，秘书便匆匆进来，带着方项和李芽儿离开了。 出门前方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明凡正走向那个摆件架，当时脑袋就大了好几圈。 王迎霞和于朵朵早就被请去了接待处，此时跟方项汇合，急忙问具体情况，方项摆了摆手，示意上车再说。 直到车子开出厂务厅，方项才长出了一口气，知道明凡没去宠幸那只玉兽，自已算是逃过了一劫。 他将大致的情况讲了一遍，听得王迎霞和于朵朵心惊胆战。 “不论如何……这件事总算是妥善解决了。”王迎霞说，“不仅如此，你们还因祸得福，竟然成了特战员，恭喜恭喜！” “可方项不是啊！”李芽儿纳闷地说。 “傻姑娘！”王迎霞笑，“这就是变相的奖赏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正式成了厂里的员工，能一直生活在厂里了。将来混得好了，说不定就有机会能把家人接过来享福呢！” 李芽儿眼睛立刻亮了：“方项，我能不能也当特战员？” “明天先看情况再说吧。”方项说。 如果特战员工资不低其他待遇也高的话，当然得想办法让那位江队长把李芽儿也吸纳入队。但如果钱少活儿多还担风险那就算了。 此时的厂长办公室里，把玩过摆件的明凡重新走回办公桌前，开始处理那厚厚的文件。 摆件柜的角落里，那只面朝里面的玉兽静静不动，但脸上那一抹黑却如同滴入了水中的墨汁一般，在极缓慢地向着四周晕染扩散。 可惜并没人注意到它的变化。 车子本来要驶向医院，但方项得知后让车子改了道。他没有内伤，外伤也已经开始愈合，没必要再去了。 所以车子直接开到了文宣队宾馆。一行人来到套间，王迎霞又仔细询问了方项的情况后，叫了一桌好菜，说要给方项庆功。 于朵朵很体贴地把汪大海也找了来。他本来在厂监队协助调查，但厂监队一听是方项要找他，立刻就给他放假了。 一见方项，汪大海就激动地哭了：“方项，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不论罪名是什么，他们都已经付出了代价。”方项说，“那些女孩可以瞑目了。” 汪大海点头：“厂长不愧是厂长，我这回彻底服了！有他在，咱们建业厂就有希望！” 方项笑笑，有些话并没说出口。 有些属于黑暗深渊中的东西，自已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让大家都跟着情绪低落。 今天目睹的一切让方项明白——明凡此人是一位枭雄，是一位真正厉害的政客。 而枭雄和政客，向来并不在乎所谓的光明与正义。在他们眼中，万事万物只是工具，只是契机，行善与为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做对自已有没有好处。 第169章 入职厂卫队 江队长的全名叫江洋，方项知道后，就觉得挺离谱的。 负责维护厂内治安的厂卫队队长竟然叫江洋？ 叫“江洋”当“大盗”这才合理啊！ 他坐在队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一边看着江队长一边瞎琢磨。 江洋低着头，也不知在整理什么文件，一边整理一边问：“队里会给你们分间宿舍。对于居住条件，你自已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围治安好一些，卫生条件好一些，交通便利一些，邻居文明一些……”方项边想边说。 江洋皱眉：“那你觉得厂长府旁边怎么样？” 方项想了想后摇头说：“不了。离领导太近，生活和工作上会有许多不方便。” “你还真敢想啊？”江洋哼了一声，把两张磁卡丢了过去。 “这是你们的员工卡。拿着这卡可以自由出城入城，进出某些特殊场所。这同时也是银行卡，可以把钱存进这个账户，又安全又方便。” 方项接过卡看了一下，问：“咱们特战员的工资待遇是怎么个水平？” “你的月薪一万二，年节会有干部福利，少不了你。”江洋说。 刚入职就月薪上万，这条件还真不错。 “那我都要做些什么？”方项问出了关键问题。 江洋说：“目前给你安排的工作是监查厂区民声。” “具体来说呢？”方项疑惑地问。 “就是潜伏在民间，体察民情，发现有什么影响或损害到厂部利益的事，就向你们部长汇报。”江洋说。 方项一愣，心想这岂不就是把我当闲人养起来的意思？ 见工作性质这么特殊，他一时动心，说：“江队，您看我女朋友实力也不错，咱们特战部要是不吸收她进来，肯定是重大损失……” 江洋不耐烦地说：“你仔细看看她的员工卡！” 方项拿来仔细一看，见李芽儿的员工卡上注有“厂卫队”三个小字。 “她已经是特战员了。”江洋说，“工作内容和你一样，归你指挥。” “那……”方项试探着问：“她的工资待遇呢？” “她级别没你高。”江洋说，“月薪八千。” 方项心说江队你大气啊！ 这可真是要当好人就当到底，彻底解决我的后顾之忧。厉害！ 当官就得像你这么当才对。有前途，有发展，上面满意，下面支持。你不高升谁高升？ 这些话要说出来那肯定就是无耻的马屁，不过他只在心里想，那就是真诚的敬意。 李芽儿虽然对金钱的价值概念不深，但也知道成千上万是大数目，一时也挺高兴。 之前方项教育过她，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无一要不钱，钱越多能享受到的就越多，因此她对赚钱这种事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你现在的职务是小组长。”江洋说，“你手下有六位组员，那五个你认识一下。” 说完就打了个内部电话叫了人过来。 转眼之间，五个健壮结实的年轻厂卫走了进来，一字排开冲着江洋敬礼。 江洋一指方项：“认识一下，今后这就是你们的组长了。” “方组长好！”五人中气十足地敬礼问好，显然都知道自已的组长是何许人也。 就凭方项大闹厂卫队，当众干掉厂卫队三把手的壮举，队里人想不认识他都难。 方项打量五人，发现他们看自已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与激动。 老实说，发现别人这么看自已，感觉还挺好的。 方项点了点头，简单训话：“今后要为厂部尽心，为厂长尽忠，为队长尽力。” “是！”五人异口同声。 江洋眯眼看着方项，心说这小子倒有几分老子的风范。 “一会儿秘书会带你去宿舍。”江洋说，“有什么要搬的东西，让这五个小子搬就好了。” 这时李芽儿忍不住问：“不是说有六个组员吗？” 江洋认真地问她：“你不算吗？” 李芽儿被弄了个大红脸，心说我可真傻。 方项立刻说：“啊，我也还在心里纳闷，正想问呢！江队这一说我才缓过来，可不是嘛！” 这又给李芽儿整乐了。 江洋心说这小子有两下子啊！ 这么会见机行事……你要是个花心大萝卜的话，真不知得祸害掉多少漂亮小姑娘。 方项和李芽儿也没什么要搬的行李，就没让五个大小伙子操心。两人跟着队长秘书离开了厂卫队，来到与厂卫队只隔一条街的一幢公寓楼。 这里是厂卫队的宿舍之一，也是条件最好的，里面住的都是厂卫队里的干部。方项现在虽然是组长，但严格来说组长就不算是一级干部，连“底层干部”都沾不上边儿。之所以能住进来，当然是江洋大手一挥给开的绿灯。 这一点，秘书还特意暗示了一番，提醒方项得知道感恩。 两人的宿舍被安排在三楼，这是比较不错的楼层，住着既有“楼”的感觉，每次上楼又不会太辛苦。 住房面积不小，一百五十多平方米，屋子是三室一厅，客厅宽敞明亮，装修得也不错，室内家具、物品应有尽有，典型的拎包入住型。又因为这是厂里的不动产，所以装修的质量也特别好，不用担心洗澡时墙面瓷砖会掉下来的问题。 方项挺满意的——这里简直比他原来的家条件都要好。 “怎么没给配台电脑？”方项转了一圈后问秘书。 秘书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了起来：“方组长在和我开玩笑吗？” 方项微怔：“我说错什么了吗？” 秘书半开玩笑地说：“等方组长当上了副队长，队长自然会给你配一台的。” 从这话里，方项听出了这个时代电脑的价值，当时也不做非分之想了。 秘书很贴心地把周边环境给两人做了介绍，又告之两人第一个月的工资已经打进了他们的员工卡，他们随时可以到附近的银行提取后，便告辞离开了。 李芽儿这才放开自我，一屁股把自已摔进柔软的沙发里，看着方项问：“那今后我们是不是得天天上街偷听别人说话呢？” 方项笑了笑：“我们什么也不用做，等着队里按月发工资就好。” 李芽儿忍不住嘀咕：“这不就是不劳而获吗？” “不喜欢？”方项问。 李芽儿笑了：“想想感觉还挺好呢！” 说完就抓起遥控器，开始了跟自家电视的友好沟通。 第170章 楼里的规矩 两人适应了一下新家，觉得真的不错。 三室中有两间卧室，一间空屋。方项打算把空屋布置成练功室，供他和李芽儿训练各自的能力用。他算了算要买的东西，然后给王迎霞打了电话，说要到她那里取车。 王迎霞直接开车过来接了他们，没带他们去文宣队宾馆的停车场，而是直接拉去了车店。 “随便挑，就当我送你们的乔迁礼物。”王迎霞说。 “谢谢王姐！”李芽儿一见那些暂新又漂亮的车，眼里直放光，当即把称呼都改了。 “不好吧？这么贵，不合适吧？”方项看着价格表说。 这里最便宜的车都要十多万，好一点的越野车要四五十万，按两人的工资，得不吃不喝攒两年多。 “咱们之间还用客气？”王迎霞笑着说，“我们整队人的命怎么也值这些钱吧？” 方项想想也是，就挑了一辆最好的越野车，花了王迎霞一百多万。 王迎霞好一阵咧嘴，心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心口不一呢？ 嘴上说不好不合适，结果挑就挑最贵的…… 她当然不心疼这些钱，当即划卡转账把那辆车买了下来。 厂里规定，汽车必须上牌，但上牌这种事是归厂卫队管的，所以方项也没着急，直接开着无牌车上了路，拉着李芽儿回家。 在跟王迎霞分别时，他觉得让她破费这么多不回礼总不太好，于是请她明天带于朵朵和汪大海到家里来，他请他们吃饭。 王迎霞痛快地答应了。 两人开车去超市里一通采购，回到家先来到宿舍停车场，找看场子的大爷登记，分到了一个停车位，把车子停了进去。 “车挺不错啊。”大爷说，“得上牌子啊！不然没法登记。” “明天就上。”方项说。 他现在有点后悔没要那五个组员的联系方式了，不然这种小事，直接让他们中任何一个去做就好。就冲他们看自已那眼神，自已安排他们做事，他们肯定会美得屁颠颠的。 一路上了楼，刚到门口李芽儿眉头就皱了起来：“这都是什么啊？” 方项一看，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 整个宿舍楼全是大户型，每单元的每层都只住两家人，门一左一右遥遥相对着。 此时对面那家门前干干净净，自家门口前方靠墙那边却被放了三个大垃圾袋，里面满满当当的，其中有一个还在淌着汤汁。 方项估计这些垃圾就是对面那家的，这种事他有处理的经验，所以开了门示意李芽儿先进去，自已到对门敲了门。 “谁呀？”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方项说，“我们是新搬来的，就住你家对面。特意告诉一声，今后咱们多关照。垃圾袋我就帮你扔了。” 对面门的猫眼本来是亮的，此时突然一黑，显然是女人凑过来在朝外看。 见是一个年轻人，女人有些疑惑，在门里问：“你是队里的人？” “新入职的。”方项说。 一听“新入职”，再加上方项如此年轻，女人立刻就懂了，冷淡地应了句：“知道了。” 方项过去把三个垃圾袋拎下楼扔掉，然后回了家。 遇到这种事不能盲目发火，因为有时对方其实并没有恶意，可能是因为知道对面是空屋没人住，所以才习惯于将垃圾或杂物往那边堆。 方项也没打算为了这点小事动气，回去后跟李芽儿一起洗菜切肉，把明天的食材准备好后放入冰箱，然后一起出去吃了点东西，又看了场电影。 晚上的时候两人遇到了一个重大问题——怎么睡。 三室里有两间卧室，自然可以一人一间。但李芽儿一脸复杂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方项，让方项一时感到很是为难。 “对了！”他一拍脑袋，“李叔还说咱们回去后他就把婚礼给咱们办了呢！”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李芽儿问。 “得找个时间。”方项说，“这样，明天请完客，后天我去请个假，咱们回去结婚，顺便把好消息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看怎么样？” 李芽儿笑笑：“那现在怎么睡呢？” “晚安！”方项转身钻进另一间卧室，急急关了门。 李芽儿笑了笑，觉得自家这男人将来肯定能让自已放心。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后方项特意先打开门往外看了看，这一看脸色就沉下来了。 对门又把垃圾袋放到了离他家门近的墙边，这显然就是故意欺负人了。 方项过去敲门，里面女人不耐烦地问：“谁呀？” “昨天你家的垃圾袋我帮你扔掉了。”方项说，“今天的一会儿我也会帮你扔掉，但以后请不要再把垃圾袋放到我家这边。谢谢。” 他的语气平淡，不卑不亢，很得体。 但对方却一下拉开了门，横眉立目地冲他嚷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家那边？门里是你家归你用，门外就是大家的公共区域，我往公共区域放什么你都管不着！”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倒很有些姿色，只是一脸不讲理的样子看着令人生厌。 方项点头：“行，那一会儿我家垃圾袋放您家这边。” “你敢！？”女人眼睛瞪得更圆了，“新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什么素质？你是哪个部门的？你们领导是谁？我告诉你，我一个电话能把你这身皮扒了你信不信？欺负人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 她这么一吵，楼上楼下都听到了，一时不少人拉开屋门探头出来，兴致勃勃地准备听热闹。 可方项转身就回了屋。 大家心里一时失落：这小子不行啊！这也太怂了吧？ 女人却因此来了劲，叉着腰站到方项家门口骂了起来，好一通耍威风。 屋里，方项叫过李芽儿，一指门外，说：“住在楼里，这种邻里纠纷会很常见。这种时候，咱们得占住礼，得按规矩出牌。” 李芽儿听到外面的骂声，心里气得不行，但还是耐心地问：“什么规矩？” “男人生事我来对付，女人生事你来对付。”方项说，“这样咱们就算把他们人头打成猪头，在道义上来说，也不失礼。” “明白了。”李芽儿眼睛一亮，立刻冲了出去。 接着走廊里就传来了对门女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叫得抑扬顿挫，高低起伏。 方项悠然自得地泡了杯茶，就着惨叫声慢慢吸溜着。 邻里之间，就得这样相处嘛！ 第171章 深明大义 楼道里一时热闹了起来，不知多少人开门走了出来听热闹，后来不满足于单纯的听，所以就又凑近了些，从楼梯扶手处探出头，往上或往下看。 打斗很精彩，是单方面的虐杀，被虐的一方只能哭天喊地的展开声波攻势，但面对体格极好的荒原女子，这点攻势的确是连屁都不如。 大家看得兴高采烈时，荒原女子提起两大袋垃圾，直接丢进了对方敞开的家门里。 于是油啊菜啊汤啊卫生纸啊之类的东西，就铺满了对方的客厅。 李芽儿拍拍手进屋关了门，只留对门女子坐在走廊里哭喊。 看热闹的人中这才有人跑过来扶对门女子，好一通安慰，问长问短，嘘寒问暖，亲似一家人。 对门女人大吵大闹，但突然听到方项家的门发出咔嗒一响，吓得立刻收声闭嘴往屋里跑，关上门这才敢继续哭天喊地，给老公打电话。 按理说这种事是应该给厂卫队打电话报案的，但问题是这楼里住的都是厂卫队的人，所以给老公打电话其实比报案更直接。 没多久，两辆厂卫队的车就开进了大院，一个三十多岁年富力强一看就是大有发展型的男人，带着四五个厂卫气势汹汹地冲上了楼。 对门女人见老公带人回来，立刻有了主心骨，扑过去好一通哭： “老公呀，你看她把我打的！都破了相啦！你一定要给我出这口恶气，给我把她家男人的皮扒下来！关进大牢往死里整！” 男人轻声安慰着老婆，然后阴沉着脸，示意厂卫砸门。 但没等砸，门就开了。 李芽儿站在门内，目光扫过众人，问：“什么事？” “什么事！？”对门女人凶悍地往前冲，但及时止步于老公身边。“你还敢问什么事？老公，就是她打我，快把她和她男人都抓起来！” 楼道上下一堆看热闹的人，有的还捧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津津有味。 旁边有人不甘示弱地啃起了黄瓜，还有端着茶杯嗞溜嗞溜喝的。 厂卫队宿舍里最难得一见的事就是吵架，因为大家都是厂卫队的，同级别的官员都自持身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与距离，上下级则自然是下级捧着上级，所以根本吵不起来。 吵都吵不起来，更别说动手打架了。所以这种精彩的事大家半辈子也赶不上一回，赶上了谁也不想错过热闹。 有人认识那家男人，因此不看好打人的小姑娘，幸灾乐祸，窃窃私语。 被打女人的老公名叫刘世杰，是队里宣传部的副部长。宣传部虽然不是实权部门，但关键他的位子不低，再加上年轻有发展空间，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大有可为。 所以就算是部长级的干部，轻易也不会得罪刘世杰。 打人的小姑娘看起来顶多能有二十左，她的男人总归不会是什么大干部，而且又是楼里新来的，恐怕这回弄不好真要被厂卫队除名了。 但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同，当对门女人吼过之后，包括刘世杰在内的一众厂卫却纹丝未动，直接愣在了那里。 “老公？”女人疑惑地拉了拉刘世杰，“抓人啊！” “是……是你？”刘世杰看着李芽儿，眼角肌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几个厂卫先前还气势汹汹，现在都情不自禁地往后退，谁也不想多靠近李芽儿一厘米。 “你认识我？”李芽儿疑惑地问。 刘世杰心说：废话！ 你当时差一点把全厂卫队的武装都解除了，搞到队长亲自带了一众变异者出马才摆平，我想不认识你也难啊！ 再一深想，刘世杰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如果是她的话，那“她的男人”岂不就是…… 想到这里，刘世杰一时汗如雨下。 就在这时，方项吸溜着茶走了过来，疑惑地问：“芽儿，这些人要干什么啊？” 李芽儿回头摇头：“我也不知道。” “干什么？当然是……”对门的女人尖声叫着。 刘世杰回头就给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说：“吼什么吼？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有什么事要商量着来，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女人直接被他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嗑瓜子的差点咬到舌头，喝茶水的呛得直咳嗽，吃黄瓜的张着个大嘴，半截黄瓜掉地上了都不知道。 “这件事里一定有误会。”刘世杰面向李芽儿，笑容很是真诚。“大家邻里邻居住着，什么事坐下来谈就好，没必要打打杀杀嘛！” 李芽儿回头看方项，方项摆手示意她回来。李芽儿想起方项说过，对男人男人上，对女人女人上，于是就退了回来，让方项上。 方项一边吹着滚烫的茶水一边走上前，边喝边说：“没人想打打杀杀，关键是你家女人太欺负人了。昨天把三个垃圾袋丢我家门口，我什么也没说，还帮她扔了，结果今天早上倒好，又给我丢了两个过来，还把我骂了一顿，什么要扒了我的皮。这位……不好意思，怎么称呼？” “鄙姓刘。”刘世杰急忙说，“宣传部副部长刘世杰。” “哟，是长官啊！”方项一脸惊讶，“那我是不是应该先敬个礼？” “不不不，不用！”刘世杰急忙摆手，笑着说：“我一直都很敬仰方兄弟的英雄事迹，没想到竟然有幸能与方兄弟成了对门邻居，真是三生有幸啊！今后咱们兄弟相称，只讲感情，不论职位高低！” 看热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惊的。 刘世杰的老婆最惊，捂着脸张着嘴，下巴都快砸地上了。 不是吧？ 你是我老公啊！ 我叫你回来是给我出气的啊！ 你这怎么跟对方谈起感情来了！？ 就很离谱…… 方项笑了。 这种结果他一早就猜到了。 自已可是连队里三把手都敢杀，而且杀了之后不但无罪反而有功的人。说白了，就连江队都得给自已三分面子，拿一个月两万的薪水把自已供起来，这幢楼里的住户说破天去最大的顶多也就是一部之长，有跟自已较劲玩命的勇气和实力？ 他呵呵一笑：“你要这么深明大义的话，也不是不行……” 第172章 意外 方项一句“也不是不行”，立刻让刘世杰脸上见了笑容。 “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他冲看热闹的人们说，“邻里间的小矛盾而已，都说开了，没事了！” 大家在那几个厂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各回各家，但心中却不免好奇起来： 这个“方兄弟”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官居何职，怎么能把前途无量的堂堂副部长镇得这么死？ 大家都拿定了主意，等家里的主心骨回来后，一定得仔细问个清楚。 人群散去，刘世杰立刻张罗起来，说什么也要请方项吃顿饭赔不是。 方项摆手，说自已今天乔迁，已经准备了午饭也请好了客。刘世杰一听不干了：“方兄弟你乔迁之喜我当哥哥的可不能错过啊！你且等着，哥哥去准备礼物。” 说完也不管方项同不同意，一脚把老婆踹回屋里，带着人就去买礼物了。 关上门后，李芽儿惊讶地问：“怎么没打起来呢？” “就凭咱们那天大闹厂卫队的表现，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方项笑笑。 “我怎么突然觉得对门的女人有些可怜呢？”李芽儿嘀咕。 方项严肃地说：“同情心这东西是好的，但要是滥用可就不好了。” 李芽儿笑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没过两个小时，刘世杰就过来敲门了。敲门时特别的小心谨慎，生怕声音太大吓到屋里人，又生怕声音太小屋里人听不见。 方项觉得就这几下敲门，没在官场滚上十年的人都学不来。 刘世杰大包小裹地抱进来了一堆礼物，从女人喜欢的首饰到男人喜欢的手表，一字排开摆了一客厅，足有十件之多。 “这么破费不好吧？”方项忍不住说。 “乔迁可是大喜事！”刘世杰认真地说，“有天天吃饭的，哪有天天搬家的？再说这也不光是为乔迁，也算是咱们哥们儿初相识哥哥给兄弟的见面礼，再加上替你嫂子赔礼。” 方项沉吟了一会儿，说：“刘副部长，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弟有话直言无妨！”刘世杰急忙说。 “同是一个屋檐下的两口子，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你娶这么个媳妇儿，白瞎你这个人儿了。”方项认真地说。 刘世杰愣了一会儿，然后痛心疾首地说：“兄弟批评得太对了！你这话是本着对我人生负责的态度说的啊！哥哥我太感动了！” 李芽儿过来说：“该做饭了。” 刘世杰立刻撸起袖子：“我来给弟妹打下手！” 方项本着不花钱的佣人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让刘世杰好通忙。 快到中午时，王迎霞和于朵朵过来了，也带了不少礼物，但跟人家刘世杰的量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见方项家里还有个生面孔，两人都一怔。刘世杰倒认识两人，过来殷勤问好，把于朵朵夸成了一朵花，直说自已是她粉丝，还细数她的成名曲，给小姑娘整得可高兴了。 王迎霞悄悄问方项这人是怎么回事，方项说了句对门的邻居，为人挺知情识趣的，非要帮忙，不好意思拒绝——再说还送了不少礼，怎么也得让他吃两口菜。 王迎霞乐了：你人缘真不错，刚搬过来就跟邻居处得这么好。有空教教我？ 方项心说我教了你也学不会，这东西它因人而异。 “汪大海呢？”他突然想起少了个人。 昨天明明跟王迎霞说好，让她带上汪大海的。 “不知道。”王迎霞说，“昨天打电话时跟他说得好好的，结果今天就联系不上了。反正他也知道了，到时自已应该能来。” 方项以为厂监队那里不好请假，所以汪大海可能得踩着点儿来，也就没以为意。 不久后午饭做好，时间也过了十二点，大家把桌子摆好坐下来等，但等到菜快凉了也不见汪大海过来。中间王迎霞打了几遍电话，都不通。 刘世杰肚子都开始叫了，搞得副部长很不好意思。 “要不给厂监队打过去呢？”方项问。 “这……不好吧？”王迎霞有点含糊。 厂监队专门负责监查厂里大小干部，是相当硬的权力部门，她一个小老百姓可不敢乱给人家打电话。 “我打吧。”刘世杰立刻自告奋勇，“我在那边有一两个朋友。” 方项点头，他立刻拿出手机打了过去，但没聊几句脸色就变了，放下电话后说：“我朋友说汪大海出事了。” “怎么回事？”方项心猛一沉。 “他是请了假，说是有点私事要办。”刘世杰说，“但离开厂监队没多久，他就跳楼自杀了……” 这话让在场的人脑袋都嗡地一响。 想到那个虽然胆小，但面对邪恶势力和不公之事却敢颤抖着站出来的男人，大家眼圈都不由红了。李芽儿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捂着嘴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王迎霞一脸愕然。 “他不可能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李芽儿哭着说，“他已经赢了呀！” “人现在在哪里？”方项铁青着脸问。 “在医院做尸检。”刘世杰说。 “你们吃着，我去看看。”方项立刻起身往外走。 “我拉你过去吧，医院我有朋友……”刘世杰急忙追了上去。 其他人哪还有心思吃饭，都跟着下了楼，一起来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刘世杰打了个电话，就有朋友过来将他们带到了停尸房。 冰冷的冰柜中，汪大海被装在裹尸袋里，胸前是“Y”字型的解剖痕迹。刘世杰的朋友说：“人是从一处工地楼上跳下来的，当场死亡。已经排除了外力影响的可能，应该就是自杀。” “不可能！”李芽儿哭着说，“他已经打败了那些坏人，他为什么要自杀？” 刘世杰的朋友也无法解释，只能摇头表示遗憾。 方项走过去看着那具苍白的尸体，心里翻涌的是酸楚和愤怒。 汪大海不可能自杀。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杀害了他。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汪大海的肩膀上，低声说：“你去吧，你的仇有我来报。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不管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一声声呢喃在耳边响起，方项瞬间感觉眼前发黑。 第173章 精英任务 黑与红组成空间，不知到底有多宽广的大殿中，方项站于阶下，抬头看着阶上宝座中的魔王。 “他是被人杀死的。”魔王说，“因为尸体上留有很重的……魔气。” “魔气？”方项疑惑地问。 “我为了便于你理解而发明的词。”魔王说，“你不是喜欢把我这样的存在称为魔王吗？那我们的气息自然就是魔气了。” “是活种的宿存体？”方项问。 “不是活种。”魔王说，“你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你。” 方项的眼里闪动寒光：“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唯一？” “这世上哪有什么唯一。”魔王说，“你们人类曾以为太阳是唯一，又以为地球文明是唯一，但事实却一直在打你们的脸。宇宙太大了，说不定连其本身也不是唯一……” “我们的胜算有多大？”方项打断了他。 魔王想了想，说：“应该很大。至少你杀人的时候不会留下任何气息。这说明对方的力量不如我，又或者宿存体的能力不如你。” “帮我找到他！”方项语气坚决：“不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答应！” “我会的。”魔王说，“种子已经如此甜美，成熟的植株又会是怎样的味道呢？” 他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只是你要做好准备，那一定会是一场恶战。” “是不是明凡？”方项问。 魔王摇头：“不是。” 然后好奇地问：“那家伙对你不错啊，你怎么会怀疑他？” “基于人类对同类的一些常识性认识的猜测。”方项说。 魔王觉得这话太绕，不懂，但也没打算深问。 汪大海的死，最终被定性为自杀。虽然疑点重重，其本人也极缺乏自杀的动机，但办案这种事向来是以证据为重，而不是看事件合不合情理。 虽然因为方项的原因，厂卫队很仔细很认真很严谨地调查了整个事件，江洋甚至还亲自过问了此事，但调查组最后还是没找出任何汪大海是他杀的证据。 葬礼这天，方项见到了汪大海的父母。 两位老人还不到六十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却像是已经七十多的垂暮老人。他们木然地看着棺木下葬，看着来宾向墓碑鞠躬，直至人群散去，才坐在墓前痛哭失声。 李芽儿很难过，全程一直在哭，这时想过去安慰两位老人，却被方项拉住。 这时任何的劝慰都没有用处，不如让他们痛快地哭一场。 “汪大海是被人杀害的。我们得给他报仇。”方项说。 “找到那人，我要亲手杀了他！”李芽儿咬着牙说。 那之后方项整天开着车带着李芽儿到处逛，将希望寄托于茫茫人海中的幸运相遇上，但命运之神却并没有垂青于试图瞎猫撞死耗子的他。 这天，他接到了江洋的电话，让他立刻到队里来。他以为是有了什么线索，开车和李芽儿赶了过去，却发现是空欢喜一场。 “你入职也有半个月了。”江洋说，“该给你派件正经工作了。” “我不是正在工作吗？”方项皱眉。 “没错。”江洋咳嗽了两声，“但特战部和别的部门不同，但凡有其他部门应付不来的事，都需要你们出头。你作为组长，更应该起个表率作用，如果一次任务都没出过，很难服众的。” “成吧。”方项看在自已和李芽儿一个月两万块薪水的份上点头同意了。 江洋推过一个文件夹，方项打开看。上面的官样文字看着令人觉得累，他干脆直接听江洋说。 原来公司的科研局新近在离建业厂不远的地方建了个科研所，搞了一个新项目，要求各厂都派出精英过来帮忙。科研所靠近建业厂，厂长的意思是咱们如果在家门口被人比下去，就太没面子了，所以要派就一定要派精英中的精英。 “那就是你了。”江洋说。 方项觉得这记不着痕迹的马屁真让人受用。 “成，但有条件。”他立刻点头。 江洋瞪眼：“你跟队里还讲条件？这是你应该做的工作明白吗？” “暗中派人帮我继续调查汪大海的事。”方项说。 江洋沉默了一阵，问：“非要这么做？” 方项点头：“你也明白，汪大海绝不是自杀。” “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吗？是文宣队高层和本队副队长余建的后台。”江洋说，“那一定是顶层大人物中的某位，甚至可能连厂长都要让其三分。” “你有什么线索吗？”方项问。 江洋摇头：“厂卫队不是万能的。对中下层来说，我们是高高在上的执法者，但对真正的上层来说，我们就是一群保安。你指望保安能查清雇主什么？敢查吗？能查吗？就算想查，查得到吗？” “你就说查不查吧。”方项说。 “我会的。”江洋说。 “那成交。”方项一点头。 两人回家，进楼道时，在楼梯上碰见了刘世杰的老婆。 女人正拎着个大皮箱哭着往下走，见到两人吓得没了声音，急忙闪到一边死死靠住墙壁。 方项没理她，李芽儿多看了她两眼，吓得女人差点没昏过去。 到家后，李芽儿简单做了点东西吃了，方项则拿出那个文件夹，仔细地研究了一下里面的文件。 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刘世杰。 刘世杰是来给方项送衣服的——方项的兽皮大衣被垃圾场之主刺穿，上面还染了血，李芽儿修补后洗了几次没洗掉，刘世杰知道后自告奋勇，说自已洗衣店有朋友，硬把大衣给抢走了。 他把兽皮大衣取出来抖开给两人看，两人眼前都是一亮。 别说，他这洗衣店的朋友还真靠谱，血迹全洗掉了不说，还给皮子做了一套高级保养，兼给整了一下个别地方的形，现在这身皮大衣不但丝毫没有荒原土气，看着还有一种粗犷的艺术感。 方项向刘世杰道了谢，刘世杰忙摆手说是应该的，然后说：“兄弟啊，你上回说的事，哥哥可上心了——我跟那婆娘离了。” 方项一怔，心说我可真是小看了你！就冲我一句话，你就把老婆给赶出家门了？ 我见过拍领导马屁的，可真没见过拍得这么彻底的！ 不过我好像不是你领导吧？ 刘世杰痛心疾首地说：“俗话说得好：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女人在默默支持；老婆应是贤内助，不应……” 方项急忙让他打住，认真地说：“婚姻大事，不能儿戏。” “我是考虑了好久才决定的。”刘世杰说，“跟她过日子，确实白瞎我这个人了！” 方项心说可你这么一搞我的压力就大了。 他突然就有了种得为刘世杰今后人生负责的责任感。 第174章 重明所 鉴于刘世杰到处都有朋友，而且现在又是孤身一个，闲着也是闲着，方项就跟江洋提议让他跟自已一起执行任务。 江洋同意了。 刘世杰也挺高兴。 当天晚上，他就请了几个朋友小聚了一下。 席间有朋友纳闷地问他，说方项不过是一个普通特战员，就算实力惊人，也没必要这么讨好他。你现在跟着他，不就成了他的跟班服务员？你可是堂堂副部长啊！ 刘世杰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叫长期投资，搏的是未来。 借着酒力，他难得地跟朋友说了实话：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年轻却升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我有眼光！人在坐上高位之后，到处都是笑脸，走到哪儿都是鲜花和掌声，那时你得搬个金山过去才能打动他，但顶多也就是让他帮你一次两次，却得不到他的真感情。但人在低位时就不同了，别说金山银山，你多给他一个笑脸一分尊重，他都能把你当成过命的朋友！将来他发达了，你别说一件两件事求他，千件百件事他也能给你当成自已的事去办！” 宿醉的刘世杰第二天却醒得比谁都早，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打包行李，亲自下楼给到停车场把方项的车给擦洗了一遍。 等方项下楼一看，真是万事俱备，就差自已这道东风了。 他挺满意。 刘世杰主动给方项当了司机，开车拉着两人去集结地。 建业厂派出的可不光方项自已，这种大事自然是精英尽出。方项到了议会大院时，发现这里已经停了不少车，再一打听，才知道这次一共派出了十多位各个方面的精英。 厂里极为重视这事，厂长明凡亲自过来给大家训话打气，而且派出的带队，更是厂里的实权副厂长万原。 万原是个四十多岁的儒雅男子，很有点老牌明星的气质，往讲台上一站，不说话就有大领导风范。而一开口，说的就是温和顺耳的话，鼓励大家为厂争光，不要被别厂的人比下去。 他声音不错，低沉深厚，再加上态度亲切，大家都很喜欢听他的话，人人脸上如沐春风。 只有方项一人脸色铁青。 因为就在万原登台后，呢喃之声突然在他耳边大作，仿佛在告诉他： 就是他！ 就是他！ 方项盯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万原，眼中寒光迸射，心里杀机起伏。 “别急啊。”魔王瞬间将他拉到了宝座阶下。 “你不急？”方项问。 “我急也没用。”魔王说，“近距离观察，我才发现对方的实力还在你之上。现在动手等于送死。” “你怕了？”方项问。 “你是打过猎的。”魔王说，“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关系向来不是固定的，有时候猎物会成为猎人，猎人却变成了猎物。我们要一直当猎人，就要小心行事。” “我有分寸。”方项点头。 “时机成熟时，我会告诉你。”魔王舔着嘴唇说。 “其实一看到他，我就已经等不及了。我甚至想现在就吞了这道美味……” 不久后，由万原带领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离开建业厂后在荒原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座新建成的小镇。 小镇看起来并没有设防，周围也没有围墙和炮楼，像极了方项那个时代的宁静小村。 此时小镇外已经停了上百辆车，把规划出的停车场挤得满满当当，建业厂的车队一时没地方停，就只能停在外面起伏不平的荒原草地上。 万原下车，带着众人向前，有人看到后迎了上来，语带嘲讽地说：“哟，建业厂的人来得真早。怎么，是走着过来的？” 万原淡然一笑：“所谓压轴登场，自然是要靠后上台。越是没什么分量的人越是急着登台唱戏，却不知自已不过是为别人做铺垫而已。” 那人翻了翻白眼，没再说话。 建业厂所属的天华公司旗下共有十三家工厂，这次几乎都派了人来，光是打算参与支援的精英就足有近百号人，其余带队的、跟队的、辅助的、保障后勤之类的人加在一起，得有上千号人。 所以小镇上热闹极了。 众人齐聚小镇广场。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有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登场，试了试话筒音量后正式宣布： “重明所项目是天华科研局的重点项目，虽然亟需人手，但原则上仍是宁缺勿滥。因此，我们对各厂派来的志愿者会进行严格筛选，并不是来一个收一个。大家做好准备，筛选很快就会开始。希望各厂的志愿者都能如愿入选，为公司的科研工作尽一份力。当然，也是为你们的厂争一份光。” 众人都是一怔，心说怎么还要筛选？ 万原倒是信心满满，对建业厂众人说：“不怕，咱们来了十多位精英，就算按比例，入选的人数也会比他们多，不会丢脸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紧张的情绪就缓解了下来，一时互相打气。 方项冷着张脸，尽量不看万原，是怕自已杀气外露再被对方注意到。 他没把实情告诉李芽儿，因为他自已都有些压不住火气，李芽儿恐怕更不行。 所以李芽儿倒是没什么感觉，看着万原还觉得这个领导没架子，真招人喜欢。 方项不看万原，万原却盯上了方项，笑着说：“特战部的小方，你怎么样？有信心吧？” 方项强压着心里的情绪，看着别处，冷漠地说：“走着瞧吧。” 走着瞧。 终有一天，当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会来取你的人头。 所以你现在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却是不正面回答，有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隐约是有点没底气的表现。 所以大家对方项都有点不满。听闻过方项事迹，但只限听闻并没亲见的人，一直对方项有些不服气，现在看他表现得如此畏缩，心里则生出了一丝轻蔑。 有人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说特战部的人信心好像不是太足，到时可别丢了咱们建业厂的脸。 李芽儿冲那些人瞪眼，方项却只是望向别处。 在那些人看来，方项这表现明显是怕了自已，心里便给了他一个“外强中干”、“传闻多有夸张”的评语。 万原看着他笑了笑，轻轻摇头。 这头摇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第175章 怪车 摇头可以表示否定，于是许多人就将这一摇头理解成了副厂长对方项的否定，因此更加确定方项此人名不符实，根本没传闻中那么神勇可怕，心里不由将他看得更轻了。 此时有工作人员开始整理名册，清点各厂应征者，最终统计之下，共计有一百零七位应征者。 这些人被带离了队伍，来到镇子另一侧的一块丘陵起伏的场地中。 各厂随行人员当然不会傻呆在这里，也跟了过去，只是不能靠近场地，只能在外围围观。 场地外停了十辆摩托车，工作人员指着车子说：“你们将来的工作之一，就是到荒原中为所里采集样本，所以骑摩托是必备技能，第一项测试，就是考你们的驾驶技术。” 他依次念了名单，就有十人走出队伍，其中有人信心满满，有人则满心忐忑。 第一组十个人过去挑车，最忐忑的那人一时不知应该挑哪一辆，等那九个人挑完，他也只能捡了个剩。 于是稍微懂点车的人都笑了。 那是一辆黑色的摩托，跟其他九辆摩托都不同——别的摩托都是越野型，摩托看上去灵动轻巧，都有长长的减震臂。但这辆摩托却又大又重，给人一种站在羽量级拳手堆中的重量级拳手的感觉。 这种车显然不合适野外乘骑，在城市公路里应该也开不出特别快的速度，根本就是一种用来炫耀的重型车，不实用。 方项却盯住了那辆车，因为就方才，他初见这车第一眼时，耳边就响起了呢喃。 魔王的声音隐约在脑海中响起： “那辆黑车，有点东西。” 有点东西是有什么东西呢？ 方项好奇地盯着那车，准备看它的表现。 场地被人为地用路障隔出成了迂回路线，配合上起伏的丘陵式地貌，就形成了复杂的山地地形。 十辆车，十位骑手，一起来到场地起点处做好了准备，工作人员走过来指着与起点位于同一侧另一边的终点说：“路障内就是赛道，之外就是悬崖、沼泽、陷阱、深渊。比赛没什么规矩，撞上路障出了赛道立刻取消资格，最先到达终点的三人留用。准备吧。” 大家细细品味着规则，然后意识到了些什么。 方项心说这大概就是暴力摩托赛了吧。 随着工作人员把手高举再猛力挥下，十辆摩托冲出起点线，向前而去。 那些自信满满的人冲得飞快，很快将其他人落在身后，车行如龙地在复杂地形中迂回跳跃，一边互相做着干扰动作，一边不断向着终点推进。 几乎没用多久，队伍就形成了三个梯队——两个车技好的人在最前边角逐，一般的堆在中间，最差的三个被落在最后。 而那位倒霉地捡到了重型黑摩的人，则在冲出起点后就一头撞开了路障，被视为坠落悬崖而取消了资格。 好多人当场就笑出了声，摇头取笑那位倒霉的家伙。 但也有人开始担心——万一自己抢不过别人，摊上了这辆摩托可怎么办？ 被取消资格的人红着脸下了场，经过人群时终于忍受不了大家嘲讽的目光，冲着众人大吼：“我车技是不行，但再不行也不至于平道都能开进沟里！那辆车有问题，你们就等着看吧！” “等着看”的意思自然不是再看他，而是看其他各组里谁能开好这辆车。 言外之意，就是谁摊上这辆车谁完蛋。 这话不由引起了大家的焦虑，许多人都开始跟同伴商量，要怎么避免摊上这辆车。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不行就打吧。 没用多久第一组就决完了胜负，其中共有四人在考核过程中冲出赛道被取消资格，剩下的六人中，前三名被留了下来，其余人视为不合格，被淘汰出局。 这让那四人倍感欣慰——你们完成了比赛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一个下场？ 不过他们又同样有着更低阶的鄙视对象，那就是骑大黑的那位。 开局即出局，不论他再怎么给自己找理由，都足以让他成为连失败者都会嘲笑的笑柄。 那辆重型黑摩最终由工作人员上前扶起推回选车点，接着有人念出了下一组十人的名字。 十个人心怀忐忑出了列，当得到工作人员允许后，立刻飞奔向前，去抢除了黑摩之外的摩托。 即使车技最烂，明知自己通不过考核的人，也绝不想骑这辆黑摩，所以他们也抢得极起劲，最后果然是打了起来。 最终，一位格斗实力不如别人的进化者不得不推着黑摩来到了起点，随着工作人员一挥手，拧着油门就冲了出去，开出没几米远就撞开路障冲出赛道，直接被取消了资格。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第一个骑黑摩的人兴奋地指着赛场冲别人大吼。 大家都傻了眼。 虽然听了那人先前的话，大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眼见第二个乘骑者也出了一样的事故，心里还是不由一阵发寒。 这车什么毛病？ 开始路段是二十多米的平道，虽然在比赛中众人会有争夺，会在骑行中做一些小动作干扰甚至是直接挥拳踢腿攻击对手，但在最先这二十米，大家却只会争速度优势，想办法让自己在平道上取得领先，所以没人对别人动手。 因此，只要会骑摩托的人，都不可能在这二十多米上出问题才对。 方项看着那辆黑摩，越发觉得有点意思。 李芽儿这时挤开人群来到方项身边，叮嘱他说：“一会儿轮到你，可千万别骑那辆车啊！” 方项笑笑：“没事，放心。” 李芽儿不是参赛者，立刻就被工作人员过来赶回围观人群之中去了。 比赛继续，一组组人上了场，一个个前三名被留下，更多的人则被无情淘汰。 而每组比赛中，只要是骑黑摩的人，都会在前二十米的平道上出问题，无一不是“自杀”式地撞破路障冲了出去。 大家渐渐不再嘲笑这些人，反而盯着那辆黑摩，心生畏惧。 所有人都觉得这车绝对有问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工作人员们一脸严肃，一次次将黑摩扶起推回选车点，又一次次仔细地用柔软的毛巾将它擦得干干净净，锃亮暂新。 方项觉得这辆摩托和其他的摩托的待遇似乎差得有点悬殊。 这肯定不对头。 第176章 活的 不知不觉，终于轮到了方项。 当被念到名字的人急着忙着冲出去站好，然后在工作人员示意可以开始选车后飞奔冲向车子时，方项只是慢悠悠地往前走，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忙。 他这做法倒让同组另九人松了口气——竟然有傻子不知道抢车？ 那正好，我们也不用费力气打架了。 但他的做法却让建业厂其他人都生出不满——你小子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要故意放弃比赛吗？ 万原在观战人群中望着方项，目光有点复杂。 李芽儿急得直跺脚，心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她当然明白，方项是故意要骑那辆黑摩，这可能是他对自己有信心，也可能是他就想挑战一下这辆“魔托”。 但问题是万一那车真就是辆魔车呢？ 万一方项也跟其他人一样驾驭不了它呢？ 厂里这些人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如果他被淘汰……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李芽儿也不例外，她希望看到自己的男人光芒万丈，不愿看到他坠落泥泞。 虽然就算他真的摔进泥里，自己也会冲进去陪着他打滚，但…… 但终归没有光芒万丈让自己仰望来得爽嘛！ 在所有人惊愕目光注视下，方项来到了黑摩前。 他没急着将车推走，而是先绕着车打量了一番，然后抬手在油箱上拍了拍：“你得明白，是我主动选择了你，而不是拣剩拣到了你。” 摩托车当然不会说话，更不可能有什么感觉，所以他这举动又引起了参赛们的一片笑声。 “请你抓紧时间。”有工作人员过来催促。 方项点了点头，握住车把，踢起支架，推着车缓缓向前。 他走得很慢，就好像是个在推沉重摩托的普通人一样，这让参赛者们更加看轻他了——小子没什么力气嘛！ 慢慢来到了起点，在同组人嘲讽目光的注视下，方项骑到了黑摩上，再次轻轻拍了拍油箱：“合作愉快。” 点火，发动，拧油门。 十辆摩托一起发出轰鸣，极有气势。 随着工作人员一挥手，九辆摩托呼地一下冲了出去，拼命在这二十米的平道上抢占先机。 方项不急不慌地慢慢加油，黑摩便以很平常的速度开了出去，自然被众人远远落下。 但大家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他身上——这也难怪，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主动挑了黑摩的家伙会在第几米凄惨出局。 方项握稳了把，慢慢加速向前，但摩托在跑出五六米远时却侧向一方，向着路障而去。 早有准备的方项一把刹住了车，低头看着这辆突突震动着的摩托，意识到这绝不对劲。 以他的车技，根本不可能出现冲出赛道这种情况，那么，就一定是这车有问题。 车会有什么问题？ 他仔细地观察着握把——没有倾斜不正；再看轮胎——并没有扭曲变形。 那就有意思了。 他目光变得阴森，眼中渐有红丝浮起，如游鱼游在黑暗无边的大海。 “你是故意的吗？故意想害死我？如果是的话……”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抬起左手唤出武轮，从中拔出隐刃。 锋利至极可斩钢铁的刀子，却不会反射半点光亮。它悄悄地出现，不被外界任何生灵察觉，老实地停在方项的手中，却散发着某种可怕的死亡气息。 在别人眼中看来，他在做一个奇怪而无意义的动作，于是人群窃窃私语，不少人笑出了声。 李芽儿却有些惊讶：她是知道隐刃的。可她不明白方项为什么要抽刀。 方项将刀横了过来，刀刃抵在了油箱上，认真地说：“那我就会杀了你。” 刹那间，黑摩剧烈地震动了几下，排气管也爆出几声响，仿佛是因为太过震惊而吓得尖叫的怂货。 这让方项再次确定自己的感觉是真的。 这辆摩托车，是活的。 它虽然是钢铁造物，但却并非是简单的机械。它不但拥有生命，而且拥有智慧，有着自己的想法。 它像一个顽劣的孩子，最喜欢用恶作剧去整每一个走进教室的老师，看着他们沮丧哭泣逃走，便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天喜地。 但这一次它遇到了一个可怕的老师，他躲开了门框上的水盆，无惧抽屉里的蜘蛛，还一眼看穿了搞恶作剧的是哪一个。 他甚至还抽出了一件极度危险的教具，打算给这个熊孩子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永世”可以很长，但也可以很短。 教训之后你就死了，那也是永世——你的永世。 耳边的呢喃声让方项了解到了黑摩此时的情况，于是他将刀微微压低了一线，在油箱上留下了一道级浅极浅的划痕。 黑摩瞬间抖得更厉害了。 “你明白了吗？”方项认真地问。 排气管立刻发出两声轰鸣，严肃而认真，老实而乖巧。 方项笑了：“这样多好？乖乖听话。” 比赛正在进行，但所有人的目光却全都集中到了他这里。 有人说方项很幸运，竟然能及时刹住车，但有人却因此嘲笑方项，说他是个怂货，一开始就没敢加速，所以才能控制住。 但那些曾经骑过黑摩的人却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清楚那辆奇怪的摩托其实根本不受骑手控制。 不是没人想过要缓慢前行，但只是稍稍拧了一点油门，那车就飞窜了出去，根本控制不住。 那这个方项又是怎么办到的？ 这时方项收起了隐刃，重新扶稳了车把，将黑摩调整到正确的方向，捏着离合拧了两下油门。 黑摩立刻发出振奋的吼声，仿佛熊孩子在向驯服了他的老师表决心。 能不能好好学习？ 能！ 能不能天天向上？ 能！ 能不能听老师的话？ 能！ 方项笑了：“我得赢，明白吗？” 他没拧油门，黑摩的排气管中却发出轰鸣声。 “走！”方项沉声下令，拧转油门松开离合，这辆重型摩托立刻呼啸向前，瞬间就掠过了平整路段。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黑摩闪电一般地飞掠向前，冲入了丘陵地带，然后在那迂回的地形之中如鱼入大海一般前冲侧转跃起伏下，快速地超过了一辆又一辆本来遥遥领先于它的摩托。 所有人都傻了，那些曾骑过黑摩的人更是差点把眼睛从眼眶里瞪出来。 这怎么可能！？ 第177章 第二场 迂回曲折的赛道上，黑摩飞驰如龙，轻易地超过了一辆辆原本在前的摩托，在那些骑手震惊无比的目光中，保持着极快的速度不断向前。 所有参赛者和所有围观者都已经被惊呆，人们无法理解：这辆简直要被冠以“魔托”之名的机车，此时怎么会爆发出这么可怕的能力？ 许多人不由盯住了骑车的人。 车还是那辆车，但此时和先前的表现如此大相径庭，那么就只能有一种解释——方项是一个超凡的骑手，有着无人可及的摩托车驾驶技术。 但这也解释不通，因为这种重型摩托显然不适合山地骑行，就算骑手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机车超出自身限制，在山地赛中超过越野摩托。 这时有人想起了一开始时方项那些奇怪的动作，于是窃窃私语起来。 大致来说，一些人认为方项开始时绕车观察，是在检查这辆摩托，接下来的比赛中，他又确认了摩托车的状态，然后做出了一些调整，可怕的魔鬼就变成了最温柔的天使。 “这么说，这个方项是个厉害的机械师啊！” “一定是这样，不然解释不通。” 人们盯着那辆重型摩托，眼见它超过了跑在最前边的那辆摩托，最终以领先第二名将近五十米的优势，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过了终点的黑摩来了个漂亮的飘移转头，方项抬脚支住车身，满意地拍了拍油箱：“干得不错。” 黑摩轰鸣了两声，似乎很是得意。 “戒骄戒躁啊。”方项训话。 黑摩立刻低鸣两声，似乎在说知道了。 后面的车这时才追了上来，前三名很快确定，剩下的人也无须再拼杀了。工作人员过来收车，负责黑摩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大为震惊地盯着方项多看了好几眼，然后将黑摩小心推走，在选车处一通检查一通擦，一副生怕方项将它弄坏的架势。 李芽儿这时已经从最初的担忧转为狂喜，在人群中跳着脚地欢呼。 “方项的骑术真不错。”万原这时开口。 李芽儿点头：“那当然！” “他对机械很了解是吗？”万原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芽儿虽然得意，但还记得自己不能乱说话。 因为方项说过，底细这东西对谁最好都不要露太多。 得了第一的方项自然入选，被工作人员带到了旁边的休息区休息，其他选手则继续比赛。 因为方项的缘故，比赛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原来大家冲进选车区时，是为了不选黑摩而打成一团，但现在却因为抢黑摩而打成一团。 所有人都以为这辆车其实是最强的摩托，只是一开始时没调较好而已。现在方项发现了问题并将它调整好，并用事实证明了这辆车的强大，那自己想要通过测试最好就用这辆车。 问题是所有人都想要，但黑摩却只有一辆，所以打架势在必行。 一番争斗后，实力强大的人夺得了黑摩，骄傲得意地推着它来到了起点处，其他人垂头丧气，摇头叹息，只好各选其他车子。 随着工作人员手臂一挥，十辆车一起呼啸而出，然后在跑出几米远后，黑摩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头撞破了路障冲出赛道。 骑手当时就傻在了原地。 不是已经调较好了吗？ 人们再次被震惊，但许多人还是相信，这只是因为那个骑手在打架中受了伤，影响了发挥。于是接下来的一组人，又开始争抢黑摩，结局就是幸运儿在比赛开始后秒变倒霉蛋。 人们这才明白——原来搞了半天黑摩还是那个可怕的黑魔，先前的强大与温驯，竟然只是专门针对方项而生。 至于对其他人，这辆“魔托”是绝不会给半点面子的。 于是黑魔又成了众人回避的可怕灾难，而倒霉地摊上了它的人，无一不在最初那几米撞出赛道，惨被取消资格。 这也导致方项成了唯一能驾驭黑魔并用它夺冠的人，所以所有人都在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方项看，努力地猜测他身上的秘密。 本来这种情况将持续到比赛结束，但却有一个人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赛场上。 那人一头长发，飘逸绝尘，一身黑色皮衣酷到没朋友，那张英俊的脸看上去像偶像明星一样令人着迷，而且骑在车上便给人一种人车合一的感觉。 比赛一开始，他就第一个冲了出去，在那复杂的地形中车行如龙，很快到达终点。 而这时整组的第二名，却还在离终点两百多米外努力着。 这种速度惊呆了所有人，连方项也不由动容。 这人车技也太好了吧？ 方项认真地想，如果自己重来一遍，能不能跑出他这样的成绩？ 还真不一定跑得出来。 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下英雄小觑不得。 那人自然轻易入选，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休息区。出于对他车技的尊敬，方项冲他点了一下头，对方笑容淡然，也微微点头还礼，然后在不远处坐下，拿出一本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方项好奇之下探头望去，但离得太远，那本书又是袖珍般，字太小，根本看不清楚。 不过随着眼里红丝一动，小字立刻变得清晰无比，于是方项惊讶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流行小说，竟然是一本哲学类的书籍。 这…… 随身带着这么高端的书，抓紧一切时间给自己充电…… 我是应该说你好学呢，还是应该说你太能装呢？ 方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他觉得帅哥好学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但帅到这种程度，而且又是活在末世这种复杂的时代，就不可能有心情和时间学这些高深却又无用的知识。八成是在装。 因此，方项对此人的印象自动地降了一小级。 最后一组比完，工作人员示意入选的三十三人跟他一起去下一个场地。 其他人自然也呼啦啦地跟了过去。 第二个场地离这里并不远，是个长有两百米，但宽仅五米的靶场。 每一米是一个隔间，所以这个靶场一次可容纳五人同时比赛。它显然是临时建起来的，为的就是用来测试这些选手。 第178章 枪神 三十三名选手被分成了七组，前六组自然每组五人，而第七组只有三人。 这场比赛将以总环数定成绩，所以争每组的第一毫无意义，争取打出自己能打出的最好成绩才最重要。 方项觉得这就是孔说的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 射击这种东西，确实就是自己跟自己的较量，输赢都在自身，抱怨不到别人，也不会因争斗生成矛盾。 “光是车骑得好也还不行。”有工作人员说，“野外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外派人员经常需要一边骑车一边作战，所以射术是我们第二项测试内容。” 接着他仔细地讲解了比赛的规则： 射击比赛分两项，一是二十米手枪射击，一是两百米步枪射击。两项比赛的分数计在一起，就是每个人的最终分数。 手枪每人有十发子弹，正好是科研所提供的制式手枪满弹匣的载弹量；步枪每人三十发子弹，也是满弹匣的载弹量。 比赛有时间限制，手枪射击必须在一分钟内结束，步枪则延长至两分钟。 不过看起来时间虽然好像延长了，但分配到每次射击的时间其实却缩短了不少，整整比手枪少了两秒。 不少人听过讲解后，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所有人都用过枪，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精于射击。 所以许多人觉得二十米的手枪射击距离太远了，因为有些手枪的有效射程才不过二十米而已。他们低声议论，觉得十米才是正常的距离，二十米有点扯。 而步枪在一般射击练习时的距离都是一百米，这个两百米显然也是超纲太多。 这些人觉得这就是重明所故意在刁难大家，心里很有些不满。 一个工作人员冷着脸看着这些低声议论的人，突然走过去拿起隔间桌上的手枪，对着二十米外的枪靶连开三枪，接着按动电钮，那靶子就顺着铁丝线移动过来。 他将靶子扯了下来，来到众人面前，直接丢给了那些低声议论的人。 有人接过，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三枪中有两枪竟然都打在了红心上，第三枪虽然差了点儿，但也是打在了红心边缘，一半里一半外。 这几乎就可以算是三个十环了。 “没有这种本事的人，最好别幻想进重明所！”那位工作人员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议论者瞠目结舌，全没料到科研所的工作人员竟能有这般身手。 “大家不用太在意。”这时长发帅哥淡淡一笑，“他是主场，熟悉环境与枪支，本来就有大优势。所以大家不用妄自菲薄，看轻了自己。” 只一句话就让众人释然——对啊，主场当然是的优势的！ 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但鬼知道他们天天在这里打过多少次靶！他们对这里的风向、自然环境，还有距离判断什么的，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悉，当然能轻易打出好成绩了！ 大家不由都向长发帅哥投去了带有谢意甚至敬意的目光。 长发帅哥淡然而笑，向冲自己点头致意的人点头还礼。 方项没说什么，也没冲长发帅哥点头。 他就觉得这个名叫沈星原的帅哥挺虚伪的。 明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却非要这么说，表面上看是在给大家打气，其实这种话对大家毫无意义，只是能让他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变得高大温暖而已。 他觉得这就是个伪装成暖男的渣男。 当然，他觉得这也可能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天生对比自己长得帅的男生的嫉妒。 这时，沈星原却望向了他，似乎是出于尊敬地问了一句：“方项兄弟，你觉得呢？” 大家的目光立刻都移向了方项。 方项没看他，只是望着靶场，感应着此时的风力和空气的湿度，观察着周围环境，分析着其可能会对射击生成的影响，淡淡地说：“我们不是来和重明所的人比赛的，我们的对手是彼此。所以还是别假装亲热了吧。” 沈星原微微一怔，然后笑着说：“虽是对手，但也可以是朋友。毕竟对手不意味着敌对。” 众人看着方项，不由都皱起眉头。 沈星原的话很中听，很正能量，深得人心，但方项的话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感情，纯属不入耳的负能量。 大家不自觉地有了判断，觉得沈星原是个可以结交的人，而方项…… 这种自带负能量只懂杀风景的人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所以人们渐渐都聚到了沈星原身边和他聊天，渐渐越来越熟。 比赛就这样开始，不断有一组组选手离开聊天圈子去了赛场，在三分钟的时间里打光枪中子弹，取得了或让自己满意，或让自己摇头叹气的成绩。 不知不觉轮到了沈星原，他冲众人挥手暂别，几乎所有人都向他挥手致意，并祝他能取得好成绩。 他来到自己的隔间，仔细地检查了两支枪，在工作人员一声令下后，立刻双手举枪瞄准射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两组射击。 总成绩加在一起，一共三百一十环。 这成绩足足领先目前为止的第一名将近八十环，惊得大家一阵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并不是常规的射击测试，两个项目的射击距离都提高了一倍，沈星原还能取得手枪平均十环，步枪平均七环的成绩，简直可称为神射手。 就连那些重明所的工作人员，也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沈星原放下枪，得体地冲工作人员点头致意，在其记录了自己的成绩后回到了队伍中。 他的归来立刻引起了大家的一阵骚动，人们全都凑过去对他表示祝贺。 围观的人群中，万原不由点头：“这样的成绩，足以称之为枪神了。” 因为副厂长在身边所以一直没敢出声的刘世杰这时小声问李芽儿：“小李妹妹，我方兄弟的射击水平怎么样？” 李芽儿倒是一脸轻松，毫不担心地说：“拿第一肯定是没问题的。” 刘世杰说：“我说的不是跟同组人比，我是说……” “我说的第一就是整个比赛的第一。”李芽儿说。 刘世杰愣了愣，有点不大相信，忍不住小声嘀咕：“他还能比这个沈星原更厉害？” 虽然身在宣传部，但身为厂卫队的副部长，他平时也没少摸枪打靶，所以深知这种距离下打出这种成绩有多不容易。 换成他，别说二十米，十米手枪射击平均能打出个六七环就算发挥超常了，这沈星原二十米外枪枪十环，确实可以算是枪神级人物。 方兄弟能赢得了枪神？ 别是我这小李妹妹对他盲目崇拜吧？ 万原也听到了李芽儿的话，但却不动声色。 他静静地看着方项，等着他下场那一刻的到来。 第179章 冲突 比赛在继续着，一组组选手上场，其中有不少打出了极好的成绩。 但沈星原的成绩却一直保持着绝对的领先，一直无人能超越。 别说超越，就是望其项背都难如登天。 许多此时觉得自己已经跟沈星原混出交情来的人，不由欢呼雀跃，兴奋得不行，仿佛是他们取得了最好的成绩一样。 沈星原只是微笑淡然，不断说着谦虚的话。 “其实好多枪我只是幸运而已，单论技术大家其实都差不多。” 他这一谦虚就更受众人爱戴了，一个个反而拼命地替他夸耀起来，许多没比赛的人还特意过来跟他握手，说是要沾沾枪神的荣光，好能打出个好成绩。 相比于他，方项这边就冷清得多了，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副被众人排斥的凄凉模样。 就连建业厂里的那些同伴，此时也都挤在沈星原那边，没一个过来搭理他的。 不过他倒也乐得自在——这不省得被迫社交了？ 比赛将近尾声时，才轮到方项这一组，他和那四位刚跟沈星原握完手的人一起来到靶场前，被分到了靠边的隔间。 “请检查你的枪械。”工作人员说着程式化的提醒。 方项抬手拿起了手枪，仔细检查了一遍。 枪的状态不错。 他之前并没用过这种手枪，也不知这是把什么枪，但从这枪落入自己手中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在他心底生成。 这把枪在瞬间仿佛变成了他肢体的延续，其任何特性都完全了然于他心中。 优点，缺点，小毛病，大优势，使用经历……这些东西都被他完全掌握，就仿佛这把枪跟了他半生一样。 他不由大感惊讶——这是因为武轮的缘故，还是……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呢喃，魔王的笑声回荡于脑海，他隐约听到魔王似乎在说： “第二枚果子的奖励到账，两不相欠……” 原来是奖励啊！ 方项释然之余在心里吐槽： 那第一枚果子的奖励呢？ 隐刃是我自己抢来的战利品，跟你无关好吧？ 可耻的白嫖党！ 检查过手枪之后，他又拿起了那支步枪。 这次连检查都省了——他一碰那把枪，就完全了解了它的一切，包括过去受过什么损伤经历过几次维修以及从方才到现在积累了多少金属疲劳。 他不由感叹：这能力绝赞啊！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武器之外的其他工具上。 暂时先叫它“武器专家”吧。 他回过身举手向工作人员示意：“手枪没问题，步枪需要换一支。” 工作人员一脸疑惑：“你好像没检查这支步枪吧？” 方项认真地说：“确实有问题，需要更换。” 工作人员皱眉过来，接过步枪检查了一遍，然后说：“这支枪并没有问题。” “有问题。”方项说。 “没问题。”工作人员说。 “有问题。”方项坚持。 工作人员的脸都青了。 先前他看到方项检查手枪的动作，觉得那真是标准到如同教科书一般。为此，他还对方项挺满意，觉得这是个用枪的高手。 但此时方项竟然质疑他的判断，他就受不了了，一时来了脾气，大声说：“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又集中了过来，看着方项，忍不住摇头。 你跟考核你的人较什么劲？这不是找死嘛！ 方项却丝毫不惧，认真地问：“如果选手认为枪械有问题，而你们却不为其更换，那设置这个检查环节还有什么意义？就是走个形式？” 这时，有职位似乎更高的人走地过来询问情况，那个工作人员立刻说：“他根本没检查这支枪，就直接说有问题，而我检查过后发现枪并没有问题……” 职位更高的人沉吟片刻，问方项：“这枪有什么问题？” 方项见他这么问，就好好回答说：“这支枪的枪管并不是原配，是后来更换的，跟原枪的枪管应该不是同一批次产品，用的钢材质量略有些下降，导致它会比枪身其他部件更早进入金属疲劳期……” 他这番话把那个工作人员都听傻了。 参赛选手们更是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然后摇头撇嘴。 你这也太能扯了！ 还换过枪管，还金属疲劳期，还钢材质量有差别…… 这一套一套神神叨叨的，唬谁呢？ “你……你这……”工作人员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他们这些人所里人也不清楚这些枪支的具体情况，方项一个初来乍到第一次摸这把枪的人能准确说出枪支情况？ 这根本就是不要脸的信口胡编嘛！ 那个高位者犹豫了一下，问方项：“你确定？” “确定。”方项点头。 “给他换一支枪。”高位者说。 那个工作人员一肚子不服气，但却没敢顶撞上级，去旁边的枪柜里取了一支新枪过来递给方项，斗气似地说：“枪神，拿好了，我等着你打出本次选拔的最好成绩！” 参赛者们不由摇头而笑。 他们觉得没人有可能超过沈星原，所以工作人员这话就是一句强劲的讽刺——我看你挑这挑那挑到后来，能打出个什么鬼成绩！ 沈星原也不由摇头而笑：“方项兄弟说话实在有些……不着边际。”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笑了。 刘世杰远远看着不断擦汗，忍不住嘀咕：“没事惹所里人干啥，我兄弟这不智呀……” 场中，方项不以为意地接过了枪。 入手的刹那，关于这把枪的一切他瞬间都了然于胸，优缺点比较之下，他把枪又还给了工作人员：“那个……要不我还是用前面那支枪吧。” “你什么意思？！”工作人员当场就火了。 刘世杰在人群中猛捂脸：兄弟你这是要干啥呀！ 这不真成故意生事了嘛！ 一众参赛者也都皱起眉来，有人直接说：“方项这不就是在故意生事吗？” 有人更是气愤地说：“这种人应该直接踢出去，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沈星原倒是极感意外，望着方项，算度不出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个高位者也皱起了眉，问方项：“为什么要换回去？” 方项认真地回答：“这支枪太新了，都没经过校准和磨合，部件之间配合会有问题，综合来看，不如先前那支。” 高位者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那个工作人员则直接爆发： “我什么样的刺头都见过，但你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爱比不比，不比给我……” 第180章 速射 在工作人员嘴里那个“滚”字发出实质性的声音之前，高位者抬手阻止了他。 “这样。”高位者抬手指向武器柜，对方项说：“你自己来选一支合适的。” “这……”那位工作人员一时愣住。他不能理解安保部部长为什么对这个方项如此宽容。 高位者正是重明所安保部的部长，整个科研所的所有武装力量都归他管理，这些武器自然也在其中。 但他毕竟是高位者，不可能清楚每件武器的状态与经历。当他听到方项的说法后，心里既惊讶又有些好奇，既觉得这可能是个信口雌黄的狂人，又觉得这可能是个隐藏的高手。 所以他决定试试。如果不成，权当游戏一场，而万一方项真的是高手，那他就赚大发了。 方项冲他道了声谢，走过去在武器柜中挑了一阵子，最终选了一把看上去有些老旧的步枪。 “这支是不是旧了些？”安保部长忍不住问。 方项解释：“只是看上去旧而已。” “看上去旧……不也是旧？”安保部长有些不解。 鉴于这位高位者很照顾自己，所以方项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这支枪外表磨损严重，是因为它经常被用在恶劣的环境下。但反过来说，在如此环境下执行任务的人，之所以会经常选用这支枪，说明它极为可靠。” 安保部长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直到工作人员问他是不是可以开始比赛了，他才缓过神来，点头退到了一边。 “去把武器库主管叫来。”他低声对身边的下属说，“让他带好枪械档案。” 靶场上，五人就位，那四人都在用充满轻蔑与不屑的目光看方项，因为他耽误了太多时间而不满，又因为他的故作姿态而觉得好笑。 参赛者中有不少人都在笑，有人摇头说：“他这人挺会玩的。” “什么意思？”有人不懂。 “他这是故意在吸引别人的注意。先前摩托比赛成绩那么好，现在又成功引起了所里干部的注意，他就算射击成绩差一些，恐怕也能入选。” 听到这话的人火了： “这小子也太奸诈了吧？” “还可以这么玩？这可也太阴了！” 沈星原摇了摇头：“也许他并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地喜欢引人瞩目而已。” 众人纷纷摇头，说沈兄弟你太善良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单纯地”，这小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心眼。 也有人嘲笑方项这种手段毫无意义，因为就算方项耍出花来，也根本敌不过沈星原那枪神一般的成绩。 “你们就看着吧，这回沈兄弟肯定是第一！咱们可说好了啊，入选的志愿者到时都要以沈兄弟马首是瞻，咱们外来的人心得齐，这样才不受欺负！”有人立刻趁机讨好沈星原。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点头附和。 沈星原一阵谦虚。 但不等他谦虚完，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位于最外侧隔间的方项，这时以比任何人都快的速度举起了枪，几乎不见他怎么瞄，就见他枪口中不断闪出枪火。 手枪射击比赛中每一次发射都有六秒的瞄准时间，别人都是谨慎地瞄准再开枪，而方项却是连续射击。 在他强大的握力之下，就连沙漠之鹰这种大威力手枪都会在发射时稳如泰山，更不用说这种制式手枪了。那枪在他手中稳得如同亘古存在的冰山，就算有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它也不会震动分毫。 转眼之间，方项便已经稳定地射光了手枪弹匣中的子弹，按动按钮让靶子移了过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得直皱眉，心说你小子这是在比赛还是在儿戏？ 这是二十米手枪射击比赛，不是二十米手枪速射比赛！你打这么快是想证明自己是快枪手吗？ 在他看来，速度与稳定性必然是成反比例的，射速越快，稳定性越差，准头自然也就越差。方项这一举动明显就是在博眼球，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那些参赛者和围观者们都被方项这边密集的枪声吸引，全都盯着方项在看，有许多人不由摇头，说方项这根本就是胡闹，恐怕成绩会很差。 这时靶子移到了方项面前，方项侧过身让工作人员过来检查。那位工作人员皱着眉拿着记录本过来，抬头一看靶就傻了眼。 因为距离远，所以靶子相对也要大一些，因此，十环红心的面积也比一般手枪靶要大很多。而且比赛的子弹也是特制的，弹头尖而细，穿透力强破坏力小，因此靶心完全容纳得下十发子弹。 此时，他只见红色靶心上赫然露出十个弹孔，证明方项十枪全中，枪枪十环。 不但如此，这些弹孔还规则排列成了一个“正”字型的图案。 这样精准的射术，别说他见所未见，就是闻也不曾闻过，工作人员拿着记录本呆在当场，一时满眼惊骇，忘了记录。 远处众人看不清靶子，一时好奇猜测，有人觉得方项可能一枪都没打中，工作人员被气坏了，也有人猜方项怎么也能打中几枪，但成绩估计很差，跟方才忽悠人时的状态大相径庭，所以把工作人员给气无语了。 “不记录吗？”这时方项冲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工作人员这才缓过神来，忍不住问：“你……你怎么办到的？” “就是一枪枪打出来的啊。”方项无奈地说。 这有什么好问的？纯属瞎耽误我时间！ 工作人员脸一红，急忙认真地将方项的成绩做了记录，还特意写明了弹孔在靶子上生生写出了一个“正”字的实情。 工作人员撤靶后拿起望远镜来到观测位，方项则拿起步枪，对准了二百米外的步枪靶，沉稳射击。 与先前手枪连射不同，这次方项用时长了些，多少还是瞄了瞄的。 但也不过是用了两秒左右时间，而且第一瞄之后，他便开始像刚才那样连续射击，平均一秒一枪，半分钟就打光了弹匣。 工作人员从通过望远镜看到方项打的第一枪开始，脸上就流出了汗。 步枪比赛的靶子和子弹都是特制的——靶子是金属制作，绝不会打穿；子弹弹头尖锐，内有颜料舱，击中靶子后不但会留下凹痕，还能将少量颜料涂在靶上，看上去一目了然。 方项第一枪就在靶心正中留下了一个明显的黄点，把工作人员着实吓了一跳。 两百米外，瞄了两秒就能一枪命中靶心，而且还是正中心？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但紧接着工作人员就由震惊、骇然，慢慢变得了麻木。 因为方项的每一枪都准确地命中了靶心，枪枪十环！ 第181章 真正的枪神 在方项快速射击时，有人小跑着来到安保部长身边，喊了声报告之后，递上了武器档案。 公家的每支枪都有自己的编号，安保部长凭着编号很快查到了那三支枪的档案，看后立刻脸色大变。 那档案上记录的，竟然与方项所说分毫不差！ “这也太神了吧？”他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 而这时，方项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射击比赛。 安保部长将档案本塞回部下手中，急忙飞奔过去，问那位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成绩怎么样？” 工作人员小脸煞白，颤抖着将记录本递给了他：“有点……有点……不太……” 安保部长皱眉，心说这恐怕是成绩不好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就凭这小子对枪械的了解，也能在所里…… 正想着，他突然看到了记录本上的数字以及标注，当时眼睛就瞪得滚圆。 这时，那位工作人员才把话说完：“不太能让人相信！” “这不是记错了吧？”安保部长一脸震惊地问这位工作人员。 那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不会错，就是……就是这样！” “不可思议！”安保部长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抬头望向方项。 方项打光了两支枪的子弹之后转身就走，此时已经回到了参赛选手的队伍旁，再次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里。 参赛选手们还不知他的成绩如何，但都认定他就是一个耍心机用手段的货，一个个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摇头嘲讽。 就连建业厂的那些人，也一副羞与其为伍的样子。 有人甚至还特意说： “我跟你们说，这人就这德性，在我们建业厂也是出了名的。他跟我们厂文宣队那边某些人关系不错，之前就借那人的力，拿一个案子炒自己名声来着，忽悠得不明真相的人差点把他当成了神仙。我都被唬住了。可今天具体一看，绣花枕头一个！” 连建业厂的人都这么说了，方项此人自然确实不怎么样，众人立刻加紧嘲讽，同时不忘借方项来抬沈星原。 沈星原只是摇头谦虚。 围观者中，刘世杰一边擦汗一边问李芽儿：“小李妹妹，方兄弟这么干……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李芽儿疑惑地问：“什么草率？” “这打得也太随意了吧？”刘世杰说，“别人刚开始摸步枪他就打完了，这也太……” 他不知道除了用“草率”来形容外，还能用什么词了。 万原一直没说话，只是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 李芽儿一笑：“那总不能为了随大流，故意慢悠悠地打吧？” 刘世杰被她这一句给整没声了，心说行吧，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老实说，要不是他身为副部长，那天曾亲临现场亲眼看到方项杀死余建时的“英姿”，他恐怕都会怀疑方项只是徒有虚名了。 又过了一阵，同组另外四人结束了比赛。 记录员们做好记录后，开始公布成绩。 他们故意将方项的成绩留到了最后公布，因为怕先公布他的成绩后，就没人会注意听其他四人的成绩了。 但参赛者们却以为，这是工作人员故意在奚落方项，不由摇头而笑，议论起来： “你说他能打几环？” “怎么也能打个七八十坏吧？” “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我觉得照他的射击速度，打个三五十环是不成问题的。” “靠，你这不是更瞧不起他？” “就他那种人，配咱瞧得起吗？” 众人笑成了一团。 围观者中，有不少人也在谈论方项，觉得他太过草率随意，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成绩。 刘世杰一通擦汗，低下头不敢说话，像是唯恐别人知道他跟方项认识一样。 李芽儿却一脸淡然，丝毫不担心方项会输。 万原悄悄打量她，目光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报出了方项的成绩： “建业厂选手方项，总成绩为——四百环！” 这话一出，全场都立刻呆住，人们惊愕地看着这位工作人员，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说多少？”有参赛者愕然问身边人。 “我听着是……四百环……” “不可能！手枪十发子弹，步枪三十发子弹，一共四十发，枪枪十环才能四百环……” 问话者问着问着声音渐低，然后一脸呆滞地望向了在人群之外独立一处的方项。 “枪枪十环！？” 转眼之间，人群沸腾。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不能不相信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印证——许多人不断问身边人听到的是否是四百环，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先是一脸呆滞，接着便由衷地赞叹起来： “这才是枪神啊！” “这才叫百发百中啊！” “这才叫弹无虚发啊！” “怪不得他先前挑来挑去的，一般的枪配给人家用吗？” “人家那是懂枪懂到骨子里去了，一眼就能看出枪的优劣！” “啥叫枪神？打得准不算枪神，打得准还对枪了如指掌才叫枪神！” 议论之声如同群蜂出巢，一时连绵不绝。 李芽儿扭头看了看，微微一笑，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家男人正常发挥而已。 万原一脸惊愕地望向方项，而刘世杰则挺起胸抬起头，两眼放起光来，故意大声笑着说：“我就说我兄弟肯定能狠狠震这些人一下子嘛！有人还不信！” 说完环顾四周，一副鹤立鸡群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他身边当然都是建业厂的人，但再远处却都是外厂人。这些人一听说他跟方项是兄弟，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好多人因为方项而开始重视建业厂，情不自禁议论起建业厂的实力来。 参赛者中却不知有多少人面色铁青，脸色难看得像是死了老婆孩子一样。 尤其是刚才几个说方项坏话的建业厂来人，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是又羞又悔，肠子都青了。 沈星原的神情也不再淡然，但却还在努力做出淡然的样子，笑着说：“所以你们看，这才是……才是真正的……高手。” 他几乎顺口就要说出“枪神”二字，但心底最后的自尊挣扎与因无力追赶而生出的嫉妒，终于还是让他换了说法。 问题是，众人现在对方项的看法已经不会因任何人的话而有所下降，在所有人心里，这个打出了惊天全满环成绩的人物，就是当之无愧的枪神。 枪神桂冠下，绝无第二人。 第182章 争夺 安保部长激动得握紧了拳头，差一点忍不住冲上去直接把方项拉走。 能驯服大黑，还能创造全满环的奇迹，你小子就是为我安保部而生的！ 然而理智还是告诉他，自己当稍安勿躁。 起码也得等比赛完事了再说。 比赛在人们毫不关心赛况的情况下继续进行，最终又在人们毫不关心结果的情况下结束。 这一轮比赛淘汰了二十三人，只取了前十名，方项自然以位列第一的好成绩入选，沈星原则理所当然地排在了第二。 第三名叫郑德勋，来自振兴厂；第四名叫林乙，来自龙源厂。 这两人方项都有印象，摩托车技一流，枪法也都极好，属于普通枪手中的超级高手。 但要跟沈星原比的话，差距可不小，更不用说跟自己比了。 至于其他人，方项没什么感觉，也没刻意去关注。 郑德勋和林乙都已经跟沈星原很熟了，此时也跟沈星原站在一起。眼见方项一个人站在远离众人的地方，郑德勋微微皱眉，举起了手。 有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他指着方项说：“他的枪法如神，我自认不如。但我觉得他的驾驶比赛有问题。” 这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有什么问题？”工作人员问。 郑德勋说：“那辆车明显有问题——为什么别人骑都会出事，可他骑却没事？” “这算什么问题？”工作人员反问。 郑德勋说：“我觉得应该重比一场，大家都用普通的摩托，这样才算公平。” 工作人员问：“照你的意思，第一轮比赛中所有骑过那辆摩托的人，都得再重比一次？” 郑德勋说：“反正方项的成绩我不认可。” 工作人员笑了：“你不认可？” “是！”郑德勋点头。 工作人员看着他，认真地问：“那你觉得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在这里说什么认不认可？” 郑德勋一时怔住，他全没料到这位工作人员会对自己如此不留情面。 要知道，他已经杀进了前三名，妥妥是科研所最需要的人才，进了科研所之后必然会青云直上，说不定地位会比眼前这人高出不少。 可他竟敢这么奚落自己？ 郑德勋脸上慢慢出现愤怒的表情，但就在这时方项冷冷开口：“这位郑先生，我想你没弄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郑德勋带着火气问。 方项淡淡说道：“我们不过是被各厂派过来协助科研所工作的志愿者，这个比赛也只是志愿者选拔，而不是科研所成员选拔。” 郑德勋猛地一怔。 那位工作人员赞赏地冲方项点了点头，转向郑德勋，冷冷说道：“所谓志愿者，就是非正式成员，和你们厂里人下社区时，社区派出的义务护卫区别不大。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以为自己入选的是科研所研究员？” 郑德勋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沈星原微笑着上前解释，“我想他只是对那辆摩托有些疑问。” 林乙急忙点头：“那辆摩托太怪了，我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它只在方项手中能发挥出那样的能力，可在别人那里，却成了可怕的灾难？” 工作人员一脸鄙夷地说：“自己技不如人，便去挑工具的毛病，这是什么臭毛病！” 说完不再理三人，冲众人挥手说：“行了，你们跟我来，在正式入职前，有一些规矩你们得先知道。” 安保部长站在不远处，笑得很开心。 他越看方项越觉得满意——不但有超强的实力，还不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看事情时极为冷静，这不就是天生的好战士？ 他正准备先一步去指导室等着，就见一个白发老者飞奔了过来，扯着嗓子吼：“哪个叫方项？” 众人都是一怔。 这老者一身便服上好多油污，邋里邋遢，头发也乱蓬蓬，戴个金属框眼镜，边角还缺了一块，看起来就像个最底层的维修工。 大家都疑惑地看着他，不知这个老维修工要干什么。 方项举了举手：“我是方项。” 老者飞奔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你怎么看出那支枪换过枪管？你怎么看出那枪管的钢铁有所欠缺？” 方项想了想后说：“就是看了看就看出来了。” “天才啊！天才！”老者激动地叫着，抓着方项的手不住地摇晃，另一只手用力拍着方项的胳膊：“小伙子，跟我走吧！” 众人都是一怔，心说这哪来的工人师傅在这发什么疯呢？ 可周围的工作人员们却都大吃了一惊，刚怼了郑德勋一顿的那个急忙过来，恭敬地说：“成部长，我们现在要对志愿者进行……” 他这称呼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部长？！ 这么个邋遢老头子，竟然是重明所中的一部之长？ 是干部！？ “志个屁的愿！”老者眼珠子一瞪，“这么好的人才你让他去当什么狗屁的编外志愿者？岂不是暴殄天物？！胡闹！这样的人才应该到我们维修部来才对！” 他转向方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小伙子啊，我们维修部可好了，平时活儿不多，待遇却比哪个部都高，你到维修部来绝对不吃亏的！” 安保部长目瞪口呆地看到现在，终于回过神了，当即暴叫一声杀了过来：“成功老儿，放开那个小伙子，让我来！” 众人又是一惊。 先前方项要换枪时，大家就看出此君是位大人物了，这时见他吼出这么一句，一时都有点难以置信。 啥叫“让我来”？ 这是要抢人啊！ 这个方项就这么香吗？ 转眼之间，安保部长冲到近前，那位“成功老儿”当时一急，急忙松开方项，展开双臂拦在方项面前，冲安保部长吼道：“何煦，你小子想干什么？” 安保部长何煦一指方项：“这可是我早就盯上……看好了的人才！你半路跑出来抢什么抢！？” “呸！”成功啐了何煦一口，“这样的天才维修师你让他去当安保？你是何居心？岂不是想断送我重明所维修部的未来！？” “我呸！”何煦毫不留情地啐了回来，“他分明是个天才战士，进个屁的鬼维修部！” 一时间两人激烈争吵，争夺方项，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脑子里乱成一团。 第183章 选择 重明所小镇里有一幢楼，位于小楼的中央，并不巍巍高耸，但却有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势。 因为这就是重明所的所长办公楼。 此时在最顶层的落地窗前，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长发女人正捧着一部平板电脑，背对着阳光仔细观看，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她的身旁，微微低垂着头。 女人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可真是有趣。” 男人问：“您怎么看？” “你呢？”女人反问。 “他应该进我的机械部。”男人认真地说。 “那就有些刻意了。”女人一边说一边放下平板。 男人犹豫了片刻，终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点头后退了下去。 这时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蹦跳着走了进来，问女人：“妈，明天能再让我去那里玩吗？” 女人笑了笑：“只要你能控制好自己，随时都可以。” 小姑娘高兴极了，过去搂着女人亲了两口：“妈妈最好了！” 这时她注意到了平板电脑上的画面，有些惊讶地问：“成老和何部长怎么打起来了？” 女人指着画面中的方项说：“都是因为这个人。” 小姑娘的目光落在方项身上，看了好久。 靶场前，维修部部长成功与安保部部长何煦吵得不可开交。 “小年轻的一点也不懂尊老！” “既然知道自己老了，就不应该挡着年轻人的路！” “呸！你才老！五十多岁的人了好意思自称‘年轻人’？” “跟你这七十多岁的人比我年轻着呢！” 两人越吵越激烈，搞得一众人大眼瞪小眼，小眼干瞪眼，全部呆在当场。 那些入选者本来还挺高兴，但此时一个个的脸色却显得不是太好看。因为他们本以为自己是成功者中的一员，可现在跟方项一比，他们却觉得自己简直就好像…… 好像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 大白菜是很重要的一种蔬菜，家家都会买，人人都需要。 但它又是太常见的一种蔬菜，因为常见所以便宜，因为便宜所以经常被需要，却从不被重视。 方项显然不是大白菜。两位部长此时就像两个冲进海鲜区抢最后一只龙虾的大妈，口沫四溅地争夺，就是他们对方项价值的最大肯定。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所以沈星原这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李芽儿却兴奋了起来，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这样太招摇，所以使劲抿嘴。 刘世杰眼睛放光，把胸膛挺得老高，摇头晃脑地感叹：“这两位部长的眼光是真准啊！像我兄弟这样的人才，谁先抢到谁就等于是拣到宝藏了。” 这番话引得外厂人一阵羡慕嫉妒，谈论建业厂的声音便又多了不少。 万原只是微笑，没人看得出他的笑容中是否隐藏了些什么。 重明所的工作人员都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能做点什么。这两人都是堂堂一部之长，是科研所里的等级排到第三序列但实际权力在第二序列的大干部，他们可不敢掺合到他们的争执里。 两人争执不下，然后觉得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头，于是几乎同时转向方项，问： “年轻人，你怎么看？” 方项心说你们这么问就让我很为难了。 你们都是大干部，我选谁都会得罪另一个，很不划算啊。 于是他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先跟着去听听所里的规矩。” 两位部长都是一怔，而方项则大步向着先前那位工作人员走去，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麻烦您带路。” “啊……啊！”那工作人员一个恍神，然后意识到这是结束这场争执的最好办法，于是急忙转身就走，看也不敢看两位干部一眼，挥手大声说：“所有入选者跟上来！” “站住！”两位部长一起大叫。 那工作人员立刻撒腿飞奔，方项在后面紧紧跟着，搞得其他九个人也不得不跑了起来，追上队伍。 “这……这叫什么事啊！”郑德勋一脸不爽地嘀咕着。 围观者们见再看不了热闹，不由有些失望，然后就各自成群地议论起来。所有人都对方项极感兴趣，而有些与建业厂关系不错的厂，则已经有人过来跟万原打招呼，套关于方项的话了。 入选的十人很快被带到了一座建筑中的大会议室里，在那里，早有戴着厚眼镜的中年人做好了准备，先发表了一些祝贺众人顺利入职重明所的感言，再说了一些对未来的展望，然后捧着笔记本电脑，打开投影仪开始一边播PPT一边讲起所里的规矩。 看到笔记本电脑，方项的目光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其实他对电脑的需要并不大，但此时看到不由就想起了那些好玩的游戏。 对现在的他来说，别说那些3A大作，就算是蜘蛛纸牌和扫雷，那都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娱乐。 不给电脑，给部智能手机也行啊！ 他看着那台笔记本电脑心里感叹，对于讲师所讲的内容大多数都没听进去。 然后他仔细想了想，决定如果哪个部门能提供给自己电脑或是智能手机的话，自己就加入哪个部门。 此时，两位部长已经一边争执一边来到了大会议室外。 “都怪你！不是你，他早进我们部了！” “都怪你！不是你，他早进我们部了！” “是我先看中他的！” “看中了不下手就等于白说！” “一把年纪，懂不懂先来后到？” “呵呵，说起这个……那我比你先进的科研局，你应该让着我！” “……一码归一码，这事不同于那事！” “你这明显就是双标！” 在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再提高几个分贝就能被会议室中的入选者们听到时，一个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 “两位。”他沉声说，“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件事上，所长另有安排。” 两人转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后阴沉着脸，异口同声地问：“路春光，该不会你也看上他了吧？” 魁梧男人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刚渗出的汗，严肃地说：“我确实看上他了……” 七十多的老者和五十多的小老者对视一眼，同时冲四十多岁的未老者大吼一声：“揍他！” 一时间，大会议室外变得分外热闹。 第184章 宿舍风云 方项熬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讲座，中间不知睡了多少小觉，终于跟着众人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外的走廊冷冷清清，不见任何一个脾气暴躁的大人物。 有人过来将众人带出了建筑，一路来到另一座建筑前。 这里是重明所的职工宿舍，中低层的职工都住在这里。宿舍负责人带他们来到一楼最角落处，打开了一间位于阴面的宿舍。 宿舍倒是挺大的，但却是个八人间，里面八张床分为左右两组上下铺，看着就让人觉得寒酸。再加上处于阴面，让人觉得有点阴冷，总体来说居住环境不怎么样。 除方项和沈星原外的八人被请了进去，负责人让他们自己挑床，然后对方项和沈星原说：“你们是成绩最好的，所以可以住双人间。” 接着就打开了对门阳面的一间宿舍。 相对于四人间，双人间倒是小了些，但有桌有椅有简单的电器不说，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那八个人好奇地凑过来看，当时就羡慕得不得了。 沈星原犹豫了片刻，指着那八人对负责人说：“我能不能和他们住一起？” 负责人一怔：“你不想住双人间？” 沈星原认真地说：“我和大家处得不错，要分开的话，有些舍不得。” 这话把那八个人感动得不行，有人当时眼圈就红了，觉得沈星原真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哥们儿。 负责人点头：“这个……随你的便。不过这样会很挤。” “没问题。”沈星原笑容灿烂。 方项什么也没说就从负责人手里接过钥匙，走进屋关了门。 “神气什么，不就是住单间了吗？”负责人走后，郑德勋哼了一声。 “对了。”林乙说，“刚才两位部长不是……怎么现在没动静了？” 众人也是一阵好奇。 郑德勋说：“我看八成是两个部长回过味来，不想理他了——方项这小子不知把握机会，还拿捏起来了，那两位是什么人？能受他这个？肯定是生气了。” 大家都觉得这话好像很有道理，于是纷纷点头，一时间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聚在一起笑着说了好多嘲笑方项的话。 沈星原留恋地看了双人间的门一眼，然后就露出灿烂的笑容，跟“好兄弟”们一起进了屋。没多久，负责人就带人抬了一张床过来给沈星原安排上了。 双人宿舍里，方项站在窗前望了出去。 宿舍楼外环境不错，跟着小公园似的。双人间阳光充足，宽敞明亮，很舒服。 讲座他虽然没怎么听，但一些重要的事他也并没错过。 每个入选者可以带一名联络员，不负责照料生活起居，负责在所里需要时，帮忙联络入选者的工厂。 他知道自己的助理肯定会是李芽儿，此时，她应该正被带去助理宿舍。 那是位于重明所边缘的简易板房区，居住条件应该不会太好。 入住宿舍、分发制服、领取员工卡，这三步做完，他们这些人才能自由行动。所以方项也不急，耐心等着工作人员过来发了制服与员工卡后，这才锁了门离开，一路来到了镇子边缘。 在一片简易的板房区，他见到了万原等人。 建业厂这次只有他一人入选，其他人就只能原路返回。先前那些参赛者都说了他不少坏话，此时见到方项，这些人都羞愧得无地自容，纷纷往后躲避。 万原迎了上去，笑着伸出手：“祝贺你，为我建业厂争了光。” 方项并没跟他握手，只是望向了板房区，问：“我家李芽儿呢？” “在那间房里。”万原指向一间房，“刘副部长正帮她安置。” 方项直接走过去，推门而入。 一个建业厂的志愿者不由嘀咕：“神气什么，不就是成了科研所编外人员吗？连万副厂也敢不放在眼里了？” 其他不少人纷纷应和。 万原却不以为意，只是摇头笑笑。 板房里，刘世杰正对李芽儿耐心地讲一些在公家做事的注意事项，见方项进来急忙迎了上去，兴奋地问：“怎么样？你到底进哪个部了？” “哪个都没进。”方项说。 “啊？”刘世杰一怔。 李芽儿问：“你是怕得罪人吗？” 方项摇头，看了看周围说：“这里环境不好，你跟我走。” 李芽儿急忙拿起还未打开的行李，跟着方项离开了板房。 刘世杰追了出去，问：“你带她去哪儿啊？助理不都得住这里吗？你……” 没等问完，方项已经拉着李芽儿远去了。 一个建业厂的人笑着挑拨：“刘副部，人家现在已经是科研所的人了，你那点交情不值钱啦！” “你懂个屁！”刘世杰横了那人一眼。 万原望着方项向李芽儿的背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突然说：“世杰啊，既然是方项特意要你跟过来了，你就留下当助理吧。” “啊？”刘世杰一脸呆滞。 怎么……怎么就把我留下了呢？小李妹妹不已经是助理了吗？ 方项一路将李芽儿带回了宿舍，打开门后把她拉了进来：“今后咱们住这里。” 李芽儿打量房间，点头说：“小是小了点，但还可以。” “最主要是有独立的卫生间。”方项说。 “别的房间没有吗？”李芽儿惊讶地问。 方项说：“别的不知道，反正对面的八人间没有。” “一个房间住八个人？”李芽儿惊呆了，“那得挤成了什么样？” 她在屋里惊讶时，宿舍里其他人则在走廊里惊讶。 员工宿舍里虽然有男有女，但却并不在同一层。一二层住的全都是男性，三四层才是女性楼层。这突然有个漂亮姑娘被拉进了一层宿舍，自然引起了一路上所有男性的惊讶，大家议论纷纷，好奇地谈论起这件事来。 方项开门时，对门就听到了声音，郑德勋扒开门缝望出去，立时吃了一惊，等那边门一关，他就冲众人描述起来： “他竟然带了个姑娘回来！” 那几人一下炸了锅： “怎么着，还能带姑娘进来？” “他把这里当什么了？情人旅馆吗？” “这是不是违反规定了？” “报告管理员吧！” 郑德勋立刻自告奋勇，跑去宿管办公室打了报告，负责人立刻带着几个管理员过来敲响了方项的门。 李芽儿打开门问：“你们有什么事？” 负责人鼻子都气歪了：“你还问我什么事？谁允许你进来的？” 李芽儿纳闷地说：“这是我未婚夫的房间，我还用别人允许吗？” 未婚夫？郑德勋等人好一阵大眼瞪小眼。 第185章 三个电话 宿舍负责人生气地说：“这里是重明所的员工宿舍，非重明所员工禁止入内！” 方项走过来说：“这是我的助理。” “助理有助理的宿舍。”负责人说。 “她同时又是我的未婚妻。”方项说。 “就算是已婚配偶也不行。”负责人说。 “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方项说。 负责人心里的火越发升腾，愤怒地指着方项说：“我管你那么多！这里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你不遵守所里的规定，就请你回自己的厂里去吧！所里不需要不遵守制度的人！拿上你的行李，给我滚！” 郑德勋等人站在后面看热闹，听到这里不由都捂着嘴乐了。 没想到方项不以为意地说：“你只是宿舍的负责人，其他的事不归你管。你可以把报告打上去，至于我是去是留，自有你上面的人做决定。我们要休息了，不送。” 说完就关了门。 负责人气得直跳脚：“反了你了？拿所里的规矩当什么呢！？” 说完就咣咣砸门，又叫又吼，结果李芽儿打开门直接把匕首抵到了他喉咙上，一脸平静地说：“我未婚夫要休息了，你小点声。你要小不下来，我可以帮你。” 说完匕首往前又推了推。 负责人哪见过这么凶悍的姑娘？当时魂都吓飞了，怔在那里一声都出不来。 李芽儿见他这么怂，就收了匕首关上了门。 “反了他，反了他！”负责人气得跳脚，但偏偏不敢大声吼，带着几个管理员气冲冲地走了好远才大叫：“走着瞧，我这就让你们滚蛋！” 满走廊的人都好奇地望过来，郑德勋等人则急忙退回宿舍关了门，议论起来： “方项的女人挺猛啊！” “我看就是不知轻重。还以为这是在厂里吗？” “这么任性，早晚得吃大亏。” “你们说方项这回会不会被清退？” “这刚入选就被清退……那可太丢人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乐了。 沈星原说：“大家不要幸灾乐祸，都是同一批进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出了问题，咱们脸上也不好看的。” 这话倒提醒了大家，郑德勋皱眉说：“他这么胡来，只怕会让所里人以为咱们都是不服管的刺头，不得……不得‘特别关照’咱们啊？” 林乙担忧地说：“他乱来不要紧，把我们的名声也跟着搞臭了。” “名声倒在其次。”郑德勋说，“就怕影响咱们将来的工作啊！” 几人一琢磨有理，立时生起方项的气来，纷纷咒骂。 宿舍负责人可没闲着，立刻离开宿舍，亲自来到上级后勤部，找主管自己的副部长狠狠告了方项一状。 副部长一听这还了得？一个编外志愿者竟然敢无视所里的规矩，反了他！ 但一听说此人是这次选拔的第一名，他立刻又犹豫了，谨慎地找了后勤部的部长反应了情况。 后勤部长没以为意，冷冷地说：“就算第一，也不过是个编外人员而已，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起一听他就乐了：“何大哥，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何煦低沉的声音，半晌后后勤部长愣愣地放下电话，皱眉嘀咕：“这个方项……” 没等说完，电话又响，他接起一听，急忙笑着说：“成老，您……” 电话那头传来成功暴躁的声音，半晌后后勤部长放下电话，疑惑地说：“这个方项……” 这时电话又响，后勤部长瞪大了眼睛，心说不是吧？ 但果然还是。这次电话是机械部长路春光打过来的。 放下电话后，后勤部长揉了揉太阳穴。 副部长谨慎地问：“这个方项……到底怎样？” 后勤部长一脸疑惑：“这个方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三位部长先后打过电话来，让我好好照顾他。” 副部长一脸的震惊：“这……这不应该啊！” “你去查查今天的选拔都发生了些什么，这小子成绩又到底怎么样。”后勤部长说。 副部长刚要走，他就又把他叫住：“先让宿舍负责人给他换一个套间，要条件最好的那种。他有什么要求一律满足，犯了什么规矩的话，能睁只眼闭只眼就不要较真。” “……是！”副部长一脸疑惑地退下，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怎么样？”宿舍负责人急忙迎上来问。 副部长咳嗽了一声，摆出一脸官威：“关于方项的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啊？”宿舍负责人当场呆住。 “不是……”他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见，但副部长根本没心思听。 “回去给方项换一间条件最好的套间，能有多好就多好。他如果还有什么条件，有条件满足的一定要满足，不能满足的你想办法创造条件也要满足！今后他再违反什么规定制度之类的东西，只要不是严重到影响所里工作和科研安全，你全当没看见就好了！” 副部长这一番话，把宿舍负责人彻底雷了个外焦里嫩。 好半天后，他才试探着问：“这个方项不是部长家的亲戚吧？” “荒唐！”副部长一瞪眼，“咱们谁能跟底下工厂的人有亲戚？你去吧，有些事不用搞得太清楚，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就好了。” 宿舍负责人一脸惊愕地点了点头，恭敬退下，离开后勤部后一路上都在纳闷： 这个方项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立刻给相识的人打去电话，问起今天选拔的事。 对于各厂来说，这次选择是件大事，但对于重明所各部门的人来说，却不过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不过就是选拔几个编外人员而已，谁会关注？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今天发生的精彩一……几幕。 很快，宿舍负责人就通过几位朋友了解到了大概，然后愣了半天神。 两位部长竟然因为抢一个编外人员打起来了？ 姓方的你小子何德何能啊？ 算了，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咱照做就是了。出了事反正也不怪我。 他一边想着，一边气哼哼地往回走，走到宿舍楼前时，突然被一辆停在那里的摩托吓了一跳。 大小姐的车怎么在这里！？ 第186章 酒店名叫宿舍 双人宿舍里，方项看着眼前这个挺好看的小姑娘，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这姑娘穿着一身黑色带白蕾丝的裙子，蹬着一双黑色的小高跟鞋，头发扎成了双马尾，手上还戴着黑纱的手套，怎么看怎么像是从漫展里刚回来的二次元少女。 她敲开门后第一句话就问：“你怎么能驯服大黑？” 方项愣了半天，硬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是谁呀？”李芽儿问。 “我叫董欣欣，今年十七岁。”姑娘对李芽儿说，然后又转头问方项：“你是怎么驯服大黑的？” 方项沉吟了一下。 她说的当然是那辆黑色的重型摩托，会用“驯服”二字，说明她是将这辆车当成了活物。 机械工具却拥有自己的意志，方项能想到的原因是人工智能。但他又觉得黑魔未免太智能了些，所以更像是一个已经懂人事但却很调皮的半大孩子。 这是专属于重明所的秘密，还是公司科研局的量产型作品？ 他没办法去判断，因此也无法确定知道这秘密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 “你是哪个部门的？”方项试探着问。 “我哪个部门的也不是。”董欣欣笑笑说。“我就是好奇，所以来问问。”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方项说，“我就是很谨慎地驾驶，然后这辆车似乎就与我生出了某种默契。” “哦。”董欣欣点了点头，“那你们可真有缘分。” 她打量双人宿舍，问：“这里会不会小了点？” “还好吧。”李芽儿说，“两个人住怎么也够了。” “那就好。”董欣欣笑了笑，“我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说完挥了挥手，就这么走了。 “这个姑娘好奇怪。”李芽儿将她送出门后，转头对方项说。 “可能我们以后会遇到更多奇怪的人。”方项说。 走廊中，一张张好奇而又羡慕的脸不自觉地随着董欣欣的远去而转动。她每一步蹦跳都像是踩在了人们心上一样，让年轻力壮的男人们的心脏随之而动。 郑德勋扒着门探出头看，皱眉说：“这个方项这么有女人缘吗？” 在宿舍门外，董欣欣遇见了一脸惶恐的宿舍负责人。 负责人急急迎了上来，露出一张笑脸，像怕别人听到一样小声问：“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方项。”董欣欣笑着说。 负责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的。”董欣欣跨上了门口的漂亮摩托，发动后一个漂亮的原地转圈，飞驰而去。 负责人不敢大声道别，只是冲着她离去的方向躬身行礼。 然后他就急匆匆地冲进了宿舍楼，来到管理办公室后向一众管理员下达了命令： “保洁组立刻把二楼的套间打扫干净！被褥都要换上最新最好的！” “电器组仔细检查套间的所有电器，一定要确保能正常使用！尤其是空调，夏天就要到了，制冷不能出问题！” “餐饮组立刻把套房的冰箱给我装满，各类食物饮料都要齐全！” “文娱组再检查一下房间的书架，缺少什么种类就补全什么种类，务必做到全面具体！” 几个组的人都傻了，不知负责人这是发什么疯，但还是立刻奔走照办。 负责人还不放心，跑去亲自监督，在一切尽善尽美之后，这才来到了一楼角落阳面的房间外，小心地敲响了门。 对门郑德勋早就听到了动静，这时悄悄扒开门缝往外看，本是准备看热闹，但却因这种小心翼翼的敲门而大生疑惑。 李芽儿来开了门，一见是宿舍负责人，脸立刻一沉：“你还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负责人用力地挤出一张笑脸，“我琢磨这里的居住条件太简陋了些，不适合像你们这样的……情侣居住，所以重新分配了一下。宿舍二楼有一个套间，条件很不错，现在已经打扫干净了，你们过去看一下？” 李芽儿一时怔住。 这负责人前后态度变化太大，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和先前的他是一个人吗？ 方项走过来问：“为什么要给我们换房间？” “你毕竟是选拔赛的第一名嘛！”负责人说，“将来要承担许多重要任务，如果休息不好，那自然会影响任务进度，对所里来说这可是重大损失。所以我们这些搞后勤的，必须要为你服好务，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哦。”方项点头，“那谢了。” 说完让李芽儿收拾行李。 李芽儿不解地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方项淡淡一笑，小声说：“应该是那几位部长说了些什么吧。” 对门房间里，郑德勋慢慢关了门，脸色铁青地转头对众人低声说：“这简直没天理了！负责人竟然要给他换个套间！” “套间！？” 众人都是一惊，环顾左右，看着自己住的八……九人宿舍，再想想方项两口子要入住的套间…… 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呢？ 沈星原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强装笑容：“也许，是那两位部长的安排吧。” “可那两位部长不是不要他了吗？”一人疑惑地问。 林乙说：“那不过是咱们的猜测，说不定他们争执不下，所以……所以暂时……”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众人也不想再听下去。 再听下去全是令人难受的事，别说听，他们现在连想都不愿去想。 没过多久对面传来门响，是方项和李芽儿收拾好了行李，跟着负责人去了二楼。 九人间里，满满一屋子的羡慕嫉妒恨和无可奈何。 在走廊及各寝室众人好奇目光注视下，方项和李芽儿来到二楼的套间。 套间也在阳面，阳光充足，房间宽敞明亮，最主要的是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空调和冰箱，跟酒店套间的住宿条件相比也不差多少。 方项觉得自己其实是住进了酒店，只不过酒店名字叫“宿舍”而已。 电视是卫星电视，能收到天华公司自己的八个频道。此外还配有电视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类影视剧和综艺节目，足够两人看大半辈子。 方项一时好奇，问能不能收到建业厂的频道，结果才知道各厂的电视台并没有上星，走的是内部的有线网，所以各厂的文宣队只在本厂有名，出了本厂基本就没人认识。 像于朵朵那样能有机会去公司演出的明星，各厂都少之又少。 负责人殷勤地把房间里的一切布置都介绍了一遍，并告之方项，如果需要什么，可以随时用房间里的内部电话找他。 方项想了想后问：“能不能……给配台电脑？” 负责人一下就傻眼了。 第187章 奇怪的测试 虽然方项发现负责人的脸色很难看后，已经打好了不再为难负责人的打算，但没想到负责人一咬牙，竟然真给他弄了一台。 不过并不是笔记本电脑，而是有点陈旧的台式机。 方项觉得也行，有总比没有要好，于是又问里面有没有游戏。 然后负责人又吭哧吭哧地把机箱搬走，到晚上时才又送回来，说已经装满了各种游戏。 方项打开一看，发现这台电脑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电脑了，应该叫游戏机。 从扫雷、蜘蛛纸到一些3D大作，样式可是真不少。 不过方项试了几款“大作”，发现都不怎么样。勉强能玩，但跟自己那个时代的电子游戏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倒是一些2D的游戏做得还算不错，可以一玩。 里面有一款叫《这不是快打旋风》的独立格斗小游戏还挺有意思，简单上手快，让方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觉得这个叫“老李的雪夜工坊”的独立游戏制作人还挺行的。 李芽儿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摆弄这些，坐在旁边看得聚精会神，不住问这问那。 方项玩了会《这不是快打旋风》，见她眼馋得紧，就教她玩了几把最简单的蜘蛛纸牌，结果可了不得了，李芽儿就此沉迷于电脑游戏不能自拔，晚上连觉都不睡了。 结果这台电脑从此就成了李芽儿的专属用具，方项再也难摸上一两回，只在李芽儿上吃饭上厕所时，能抢着玩两把《这不是快打旋风》。 初入科研所的这几天，一直都没有什么事做，他们便只是在宿舍里呆着玩游戏。 但休闲的日子总是特别短，这天方项接到命令，与另九人一起被带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中。 据工作人员讲，这次是要对他们进行二轮测试，合格的人可以留在所里协助科研工作，而不合格的人则会被外派出去，执行各种深入荒原的任务。 大家当然都想留在所里，一来安全，二来也有更大的进步空间，所以一个个都很积极。 但这次的测试却出乎大家意料的简单。 他们被带到一个空旷的白色房间，这里一字排开摆了十张桌子，张张都用毛玻璃隔开，形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方式心说这不就是格子间吗？ 咋地，要考我们的办公能力？ 十人在十张桌前坐下，接着就有工作人员拿过了十个盒子分发给众人。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全是拼插积木。 大家不由都愣住，一时不明白这算什么测试。 测试大家童心是否未泯？ 有工作人员向十人解释：“测试的内容是模型制作。各位要按照我们给出的模型进行仿制。” 接着，对面的墙上就打出了投影，半屏是模型成品的静态图，半屏是不断缓慢旋转，以便让大家能360度无死角仔细观察的3D模型视频。 而工作人员更是给每人发了一本详细的拼插手册，里面有每一步的操作指导，只要按着做就肯定能完成。 大家觉得这未免太过简单，一时都有点含糊，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既然是测试，那不论其有多儿戏都得尽心尽力地完成，所以大家立刻忙了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这东西除了费时费力费神之外，倒没什么难的，但具体操作起来后，却渐渐没了轻松之心，一个个紧张得汗流浃背，眼睛瞪得几乎充血。 方项拿着这些积木，一边观察一边拼插，做了没多久就发现了不对。 以他年少时玩乐高的经验，这种东西如果有拼装手册的话，那么就只是一个简单的体力活儿而已，绝不会费脑。 但他只不过是拼了前三页，就已经感觉到精力透支，而且心慌气短，身体生出了种种不适感。 这积木有古怪！ 他停下拼插，仔细地检查了手册和所有的积木，都没有什么发现。 他犹豫片刻后，眼中开始有红丝游走，但这样看了半天，仍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除了继续拼插，他并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只能咬牙继续。 但每拼一页，他都感觉像是经历了一整天的高考一样，身心俱疲。这种情况越往后越严重，再拼了三页后，他感觉自己每拼一页，就好像经历了一整场完整的高考一样。 而且是以学渣的身份经历了史上题型最难的高考。 他终于承受不住，身体后仰，让自己倒在了靠椅中，一边喘息一边擦汗。 转过头去，他发现其他人早就已经倒在椅子里，有的人正在大口喘息，有的人则全身发抖，眼睛发直，跟要死了似的。 坐在他旁边的是沈星原，这时也已经双手颤抖，眼睛似乎也发花了，但却咬着牙死硬着坚持不肯松开积木。 “歇歇吧。”方项忍不住好心提醒。 沈星原听到这话立时崩溃，将自己狠狠摔进靠椅，扭头望向他人，再看看方项，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了。 在所有人里，方项的状态是最好的，虽然也很疲惫，但并没到无法支撑的地步。 沈星原却感觉自己如果闭上眼，就一定会沉沉睡去。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样输给方项，于是强撑着瞪大了眼睛，用力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没想到……这个……还挺难……” 他转头有意无意地望向方项的桌面，立刻被方项的成果吓了一跳——那模型比他的大了足足一倍，说明方项的进度比他快了一倍。 他不自然地硬笑着，强壮镇定问方项：“你拼得真快。有什么诀窍吗？” 方项想了想说：“一直拼。” 说完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沈星原心说这算什么诀窍？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敷衍人就心眼太坏了吧？ 方项闭眼，他却不敢闭眼，咬了咬牙硬挺起身子，双手颤抖着拿起积木又拼了起来。 就在这时方项打起了呼噜，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而空旷的房间里听起来，却无比清晰。 众人望向他，看着他那香甜的睡相，一个个也不由生出睡意。 好多人便直接瘫在靠椅里睡着了。 最后只剩下沈星原一个，黑着眼圈白着脸流着汗，不断地在拼装着。 这时一扇隐秘的门打开，一个神情木然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却极为老成地背着手，缓步向前，气质姿态像极了一位年过半百的大人物。 工作人员见到他后，都立刻躬身行礼，低声问好。 “展部长好！” 第188章 他是我的 少年轻轻点头，缓步走到了长桌后。 他从这头看到那头，然后停在了沈星原的身后。 沈星原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但却故意不看他，只是不断努力拼插，假装自己全部注意力都在任务上。 “你很努力。”少年点头说。 沈星原假装吃了一惊，急忙回头。 少年示意他继续，然后望向了方项，微微皱眉。 “你很懈怠啊！”他低声说。 方项的呼噜打得更响了。 少年看了看他桌上的半成品，没再做任何点评，背着手缓步通过那道隐门离开了房间。 沈星原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但当他看到方项桌面上的半成品后，又咬了咬牙，强打精神直起身子，继续他的工作。 不知多久后，方项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后起身离开。 “你去哪里？”沈星原惊讶地问。 “回去休息啊。”方项说。 “你……你要放弃测试？”沈星原更加惊讶了。 “不。”方项摇头，然后大步离开。 沈星原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满脸茫然，然后急忙举手示意，问工作人员：“他这样是不是应该取消资格？” “不。”工作人员摇头，“这次测试并不限定时间。” 沈星原一时呆住。 确实，从一开始，就没人说测试要在多长时间内完成，这也意味着哪怕他们拖上一年，也不会因此被取消资格。 我为什么没注意到这点呢？ 他再次望向大门的方向，想到方项离去时那从容的步伐，心里暗生嫉妒。 他已经累得全身发抖，汗水也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衫，此时忍不住也想起身离开，回宿舍美美地睡上一沉。 但不行啊！ 测试确实没规定完成时间，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可以无限时地拖下去。只有自己的进度远远超过了别人，才有休息偷懒的资格。相反，落后者若想不被落下，就必须不眠不休地继续坚持。 这是一场龟兔赛跑，自己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比赛中向来出类拔萃的自己并不是兔子，而是那只乌龟。 他咬紧牙关扑在桌上，继续努力。 这时方项已经离开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建筑，信步走回了宿舍。 李芽儿正忙着玩蜘蛛纸牌，见他回来抬头问了一句：“测试怎么样？” “估计得耗上个几天吧。”方项进了卧室一头倒在床上，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什么测试这么累人？”李芽儿疑惑地嘀咕。 测试场所在的建筑内，少年负手而行，一路上见到他的人都急忙停下脚步，然后恭敬地躬身施礼，问一声展部长好。 他仿佛不见，不与任何人交流，神色木然地走进了一间大办公室。 他刚在沙发中坐下，秘书就适时地端来了热茶，一边为他倒上，一边说：“方才建业厂的明厂长打来电话，说想问您一个关于古董的问题。” “什么问题？”少年端起了茶杯。 “他说您送他的那件白玉兽雕不知为什么变成了黑色，他想问问您这是什么情况。”秘书说。 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杯突然停住，少年的眼睛里难得地绽出了光彩，那木然的神情也突然变得生动。 “给我接通他的电话。”少年说。 蓝天之下，小镇之中，另一幢办公楼里，机械部部长路春光拿起了电话。 “方项的测试怎么样了？” “什么？这么早就离开了？那完成度呢？” “嘿，有点意思！我就说他应该入我机械部嘛！” 他放下了电话，站起身来，打算去员工宿舍看望一下这个最先离开测试场的新人。 但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接起一听，是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的声音。 “小路，不要多事。他是我的。” 那声音平淡而又有些木然，听起来很是稚嫩，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让路春光的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子垂首应道：“是！展老！” 不久之后，维修部和安保部的两位部长也接到了同样的电话，他们也同样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子低头应道： “是！展老！” 沉睡中的方项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某人的私物，他一气睡到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后疯狂大吃了一顿，叮嘱李芽儿别老盯着屏幕玩游戏，不然容易坏眼睛，然后径直去了测试场。 这次他没能轻易进去，卫兵将他拦住，给里面通了电话后，有一位工作人员出来接引，他才再次回到了那个空旷的房间。 那九个人早已经到了场，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显然也兽好好地睡了一觉。 但他们睡眠的效果显然没有方项好，一个个病歪歪的，看方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劲头。 沈星原流着汗，黑着眼圈白着脸，努力地在进行着他的工作，进度竟然超过了方项。 方项忍不住都赞了句：“你可真行。” 沈星原只看了他一眼就投身于拼插游戏之中，让方项觉得他再这么玩下去，早晚得把自己活活累死。 坐下来活动了一下双臂，方项继续开始拼插积木。 这次他拼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就回去睡觉了，又是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李芽儿给他叫了丰盛的早饭，然后忍不住疑惑地问：“到底是什么测试，怎么这么累人？” 方项边吃边说：“跟你那蜘蛛纸牌差不多吧。” “测玩游戏的能力？”李芽儿一脸惊讶。 方项点头：“我也觉得有这事有点怪。” 这天起，他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早上起来吃一顿顶三顿的早饭，然后去测试场玩积木，玩两个小时左右就回来倒头大睡到第二天天亮。 这种循环又无趣又累，而且最要命的是越到后来越没动力——有几个人在第三天时就坚持不住，主动放弃了测试，剩下的人有的坚持了四天有的坚持了五天，然后也纷纷放弃。 少了竞争者，方项情不自禁地就懈怠了起来。不过好在到了最后，沈星原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有意思的是，两人的进度竟然差不多。 但问题是两人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可就差得太多了。 这天，沈星原直接昏倒在桌子上，被工作人员抬走送进所医院抢救了大半天才救过来。 方项这一来就更没动力了，变成每天只拼一个小时，慢慢拖着干，省得太累。 第189章 打赌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 这段时间里方项每天工作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至于时间是长是短，全看他当天的状态与心情。 反正测试不限时间，我管你那么多。没了竞争者，傻子才会拼命急着去完成这个鬼测试。 那些监督他的工作人员也不急，天天就这么陪着他，他来时他们早就在，他走时他们方才散。 就这样，那个模型终于被方项慢慢拼完了三分之二。但剩下的三分之一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也只能看方项的心情了。 这期间，与他同时入选的那九个人则被分到了不同的部门和组里，开始执行外派任务。 这天，方项拼了五分钟就觉得不耐类，于是干脆提了个大前回了宿舍。 这时沈星原和几个人正要去出任务，见他这么早回来，众人都是一愣。 郑德勋也在人群中，这时忍不住愤愤地说：“这小子也太贼了吧？见没人跟他争就拖着测试不完成，这不是能让所里白养他一辈子？” 几人看着羡慕又嫉妒，但却毫无办法——谁让你们坚持不下来呢？ 沈星原想了想后，让郑德勋他们先走，自己来到二楼方项宿舍门前敲响了门。 只拼了五分钟，当然不至于累，此时的方项没有睡，而是在教李芽儿玩扫雷。 再好玩的游戏也有腻的时候，这些日子李芽儿对蜘蛛纸牌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来的兴趣，方项本以为这是个帮她戒游戏瘾的好机会，没想到学习能力极强的她早盯上了别的游戏，移情别恋之后，非拉着方项教她怎么攻略新目标。 所以方项很快就过来开了门，一见是沈星原，不由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沈星原看到方项房间内景后，心里猛地疼了一下。 都是生活在一幢宿舍楼里的员工，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恍了下神后，急忙把自己拉回理智，假装关怀地问：“测试还没结束？” 方项点了下头：“恐怕还得用上一段时间。” “你这样……不好吧？”沈星原说。 方项一怔，心说这关你什么事？ 沈星原认真地说：“你已经赢了，那就应该马上结束测试，投入到正式的工作中。你这样拖着，虽然所里人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对你的评价一定……” “可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方项打断了他。 沈星原一脸诚恳地说：“我们都是同期入选的朋友……” “且慢。”方项再次打断了他，“‘朋友’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当。” 沈星原强装出一副笑脸：“好吧，就算不是朋友，但我们毕竟都来自于工厂，我不想让咱们这些厂里人被他们瞧不起。” “瞧不起？”方项摇头，“那些完不成测试的人才会被他们瞧不起吧？” 沈星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还在强装微笑：“我觉得你抓紧完成测试并没有什么坏处，除非……” 方项笑了，他知道这之后的话才是沈星原的正题。 “除非什么？”他故意配合了一下。 “除非你根本没有完成测试的能力。”沈星原说。 “哦？”方项挑了挑眉毛。 “到时你也会被分到我们所在的部门。”沈星原说，“那时，今日所有的光荣与骄傲，就都将变成你的污点，你会被大家嘲讽、排斥，变成……” 方项笑了：“这就是你要说的？” 沈星原极力做出诚恳的样子，说：“请相信，我是真的为你好，不想你……” “那就不必了。”方项说，“从一开始你们中就没谁想为别人好过。你用手腕拢住了他们，为的是让成为编外志愿者的领头人，拥有自己的势力，以便为自己争地位谋利益，而他们在陌生的环境中也有意抱团取暖，所以你们才一拍即合。但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你们其实不过是一盘散沙。” 沈星原呆住，他万没料到方项会这么直接。 “是的。”他多少有些佩服方项，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大家其实都是为了自己。但同生于人世间，有哪个人又不是如此？方项，你很强，如果你愿意跟大家合成一股力量，那么我们……” “不好意思，我累了。”方项直接打断他的话，关上了门。 沈星原咬了咬牙，又用力敲响了门。 方项无奈地打开门，说：“我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这次沈星原抢着打断了他：“我要和你打个赌。” “什么？”方项一怔。 “如果你完不成测试，那就请离开重明所。”沈星原说，“你既然不愿与我们为伍，我们也不强求。你不喜欢我们，我们同样可以不喜欢你。所以，如果你在无意义的拖延之后还是要跟我们一起工作，那就请你自觉辞去编外志愿者的职务，回建业厂去。我们不要你。” 李芽儿腾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赶过来站在方项身边，盯着沈星原问：“我们为什么要和你打这个赌？你们想怎样是你们的事，我们怎样是我们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沈星原说：“如果他能完成测试，我们当然高攀不起，肯定与他两不相干。但如果他完不成，那就不要再幻想能赖在我们身边！” “可以。”方项点头。 沈星原没料到他这么快答应，不由一怔。 “打赌是双方的。”方项说，“我输了滚蛋，那你们呢？” “我们……”沈星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不用你们滚蛋。”方项说，“只是今后迎面相遇，你们要躬身退让，给我让出路来。能做到吗？” “你！？”沈星原动了气，“你这就欺人太甚了吧？” 方项笑了：“你都让我滚出重明所了，却说我欺人太甚？怎么，你是没信心吗？那跑来跟我打个屁的赌！” “好，就这样！”沈星原咬了咬牙。 “还有事吗？”方项问。 “没……没了。”沈星原下意识地摇头。 “没事就滚吧。”方项直接关上了门。 李芽儿不解地问：“何必跟他打这个赌？” 方项一笑：“反正也输不了。” 第190章 艺术品 桌子前，方项抱着胳膊坐着，不断打量面前的模型。 模型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如果他拼一下命的话，再有两三天就能完工了。 但他总觉得很不舒服。 到底为什么不舒服，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就是越看这个模型越觉得别扭。他总有一种冲动——在最后这四分之一的拼装中，自己应该把那本操作手册丢到一边，也不看投影的三D视频，只凭自己的感觉把它完成。 但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测试失败了？ 想到跟沈星原打的那个赌，方项一时有些懊恼：当时还是有点冲动了。 好吧，不管那么多，测试就是测试，按着标准答案走，把它完成，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他拿起了模型，按着手册上的提示找出了相应的积木，准备拼下一个部件。 但只是连接了两块积木，他就觉得心烦到不行。 去他的！ 大不了不做这份工作，回我的建业厂去！ 反正选拔赛上我已经得了第一，测试又是完成度最高的，就算回去也不丢人。 而且还有一大家子人在社区等着我，我也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他一边红自己找着借口，一边咬牙将那两块积木分开，然后一把推开了操作手册，按着自己最舒服的感觉将剩下的积木拼在了一起。 舒服，真是太舒服了！ 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令他觉得全身轻松，那种疲惫的感觉再没出现，他满怀兴趣地玩了起来，直到完成模型。 本来预计要用两三天辛苦才能完成的作品，却在一个小时内就完成了。他有点惊讶地看看墙上的挂钟，看看自己做的模型，再看看墙上的投影，心情复杂地摇头苦笑。 我这是发的什么疯？ “完成了？”有工作人员过来问。 “嗯。”方项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不论如何，事已至此，那就坦然面对吧。 “请回去等通知吧。”工作人员说。 “这样……”方项指着那模型问，“这样也可以吗？” “这要由考核官说了算。”工作人员说，“我们只负责监督。” 方项点了点头，多少有点忐忑地离开了测试场。 他前脚刚走，工作人员就都围了上来，盯着那件作品露出惊讶之色。 “这好像不太对吧？” “不对的话，又怎么能拼成？” “这也太奇怪了！” “快报告部长！” 不久后，那个老成的少年从隐门中走了出来，信步来到了方项的桌前，仔细打量着那件模型。 “没照着样子拼啊。”他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这小子有点任性。” 工作人员们一声也不敢出，就只在一旁老实恭敬地站着。 少年将模型拿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又放下，冲工作人员说：“放我办公桌上去吧。我有空时好好看看。” 工作人员急忙点头，有人过来小心地将模型装入一个玻璃盒中，如同捧着昂贵的艺术品一般，小心翼翼地捧走了。 少年走出测试间，来到窗前，望向了正走出大院的方项。 许久之后，他露出了笑容：“这是我的。真好。” 之后他并没回办公室，而是来到了一间华丽的会客室。在会客室里，有几位衣着光鲜的大人物正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喝茶。 见他到来，几人都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冲他点头致意，那架势一点不像在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打交道。 “几位大驾光临，重明所蓬荜生辉。”少年淡淡地说道。 几人急忙抢着说起了客套话： “展部长百忙中能接见我们，才是我们的荣幸。” “展部长愿意提点我们这些后辈，真令我等感激不尽！” “展部长，关于灵能提炼这方面，晚辈有些困惑不解地问题……” 包围中，少年坐下来与众人沟通交流，渐渐忘了时间。 建筑外，高大的女人白衣如雪，缓步走入。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急忙停下脚步，恭敬地施礼，问一声所长好。 她微笑着向所有人点头致意，一路走到了少年的办公室前。 秘书急忙迎了上来，恭敬地说：“所长好。展部长正在帮局里来人解决一些灵能方面的难题，所以……” 女人摆了摆手：“我自己看看就好。” 秘书急忙为她打开了门，所长便缓步走进了办公室里，一路来到办公桌前。 她看着玻璃罩中的那件模型，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来他是想藏私了。”她说。 秘书一脸紧张，站在一边不知说什么好。 女人将玻璃罩拿掉，取出那模型翻转着看了一会儿，点头说：“真是件完美的艺术品。如果被局里那些人看到的话……” 正说着，外面就走进来了一个人，摊开双臂露出温和的笑容，用充满热情的口吻说：“我最最亲爱的所长大人，您没料到我会……” 话到一半，他就看到了女人手中的那个模型，当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然后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夺过模型仔细地看着，然后激动不已地问：“这是谁拼的？” 女人叹了口气：“你这样就不好了吧？” “是谁？”来人急切地问。 “我。”女人毫不羞愧地撒谎，但可惜却立刻被来人无情揭穿：“得了吧，就你那构架水平……” 女人脸色阴沉，一把夺过模型，问：“你说什么？” 那张脸阴沉得如同雷雨天的乌云，好像随时都会从中落下雷来。来人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您的构架水平虽然在局里数一数二，但还不足以搭建出如此完美的结构……” “数一数二？”女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你是在讽刺我吗？” 来人出了一身汗，急忙说：“那怎么能够呢？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女人笑了：“那把你手上的项目交给我来做怎么样啊？” “一码是一码，一牛是一牛。”来人认真地说。 他清了清嗓子，很正式地说：“董肖杰所长，我以天华公司科研局特派员的身份，正式通知您——这位构架师被局里征用了，请您立刻将此人交给我！” 女人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笑了。 然后部长办公室里就传来了一阵惨叫。 第191章 外派任务 回到宿舍的方项有点神不守舍，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视，对着广告好一阵发呆。 “你不是最不爱看广告吗？”刚点到了雷的李芽儿回头问。 “嗯。”方项随意地应着。 “怎么了？”李芽儿来到他身边坐下，关切地问。 “我把测试完成了。”方项说，“但……但我完成的跟要求的有一些差别。不是差距，是差别。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被认定为不合格。” 李芽儿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厂里。正好我也想家人了，咱们还可以回社区看看他们。” “只是输给那群人，我有点不甘心。”方项说。 “你并没输。”李芽儿说，“跟他们相比，你就是人生赢家。你是让着他们，让他们的人生不至于太过绝望而已。这就像是玩游戏，如果老是一直赢也挺没意思的，就是要经常开局就点中雷，玩起来才有意思。” “你游戏中毒太深了。”方项认真地说。 “我有几个问题得请教你。”李芽儿从电脑桌上拿过一个本子，翻到某页给方项看。 方项当时眼睛就直了。 那上面画的竟然都是扫雷的残局！ 李芽儿捧着本子认真地问： “你看啊，这种情况下，到底要怎么才能分析出哪里是雷呢？” “还有这种情况，我感觉只能赌运气，但又觉得这种有规则的游戏，不可能要靠运气来完成，那是不是有什么解法呢？” “还有……” 她竟然把在游戏中遇到的难解残局都画了下来，专门等方项回来帮她解决！ 方项感叹：有这劲头学什么成不了专家？为啥非要专注于扫雷小游戏？ 他也只能耐心地开始解释： 这里应该这样去分析，从这个3和这个4的重叠范围考虑…… 下次遇到这种边角，就先来解决它，蒙对了就对了，蒙不对也省得浪费时间。 因为扫雷这东西吧，有时候就是要靠撞大运的！ 就在他认真解答李芽儿的疑问时，内部电话突然响了，他接听后微微一怔，放下电话后对李芽儿说：“他们让我出外派任务。” “那……是测试没通过？”李芽儿紧张了起来。 别看她先前说得随意，但说是一回事，事到临头又是另一回事。 “也不是吧。”方项说，“没说测试过没过，就说有个任务需要我去完成……” “我不能跟着吗？”李芽儿有点失落。 “恐怕不行。”方项摇头。 任务来得很急，所以他叮嘱李芽儿几句后就急忙离开，按电话里的指示来到了所务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热情接待了他，将一份文件交给了他。 “也没什么特殊的。”办公室主任说，“就是卫星发现本所东部四十余公里处，出现了一支不明武装。鉴于你在选拔中的表现，所里决定派你去执行侦查任务。侦查嘛，就是悄悄看一看，记录下详细情况，没什么危险的。” 那份文件里记载了对方的位置还有周边环境等等，非常详细。 那是一支车队，通过卫星观察到的越野车就有六辆之多，在林里扎了营，似乎要长住。 方项对这支队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对于重明所竟然拥有卫星监查的手段感到很是惊讶。因为别说在末世，就算在自己生活的时代，也没听说哪个科研所这么牛，能随时用卫星来监查自己周边环境。 由此看来，重明所绝不是简单的一间科研所，其在公司科研局中的地位一定举足轻重。 这让方项更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测试中那么任性。万一真没通过，自己就得离开这里，那是多大的损失啊！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工作人员送他离开，带着他来到地下车库，指着停在那里的重型摩托说：“车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车上也安装的导航仪，按导航仪行驶就可以安全来去，不会迷路物。” 方项看着那摩托不由一怔，而摩托则自动点火，发出两声低鸣，仿佛在向他示好。 这就是那辆黑魔，在选拔赛中折磨惨了无数选手的家伙，一个有生命的机械。 方项心说这也算是给我了安排了个助手吧。 他走过去拍了拍黑魔的油箱，笑着说：“大黑，好久不见了。” 黑魔排气管里传出屁一样的声音，似乎因为这个称呼而不满。 其实在它看来，凭自己强大的能力与本事，是完全担起得“摩”的谐音字“魔”这个称呼的。它觉得“魔”挺酷的，自己就应该是一个黑色的魔鬼。 但大黑就太逊了，好像一条狗啊！ 方项也感知到了它的不满，但没当回事，直接骑了上去，从车把上摘下防风镜戴好，熟练地打开了安装在仪表盘旁的导航仪，冲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后，骑着黑魔离开了地下车库，直接向所外而去。 出所的道路上有关卡，他出示了公办室给自己开的任务证明便顺利地离开，按着导航仪的指示，一路向着东方四十多公里外的林地而去。 黑魔显得极是兴奋，不断发出轰鸣猛冲向前，又或者就着小坡做出高飞的动作，方项骑在上面觉得这家伙可能是第一次外出做任务，有点太过激动。 但这种感觉还不错，他也有点享受这种程度适当的疯狂。 车向前去，不知不觉就跑出了二十多公里。 这似乎超出了重明所驱逐兽类设备的能力范围，所以大型的野兽一下就多了起来，甚至还有异兽成群结队地冲过来，试图将方项撕了吃掉。 虽然离那支车队还有十多公里的距离，但方项出于谨慎并没有用枪，而是拔出了隐刃。 摩托车的油门都是在右手，如果他骑的是普通摩托，此时就只能用左手持刀作战。但黑魔毕竟是个有灵性的怪物，方项拍了拍它的油箱，道了声合作愉快，就放开了双手。 黑魔感受到了骑手对自己的信任，一时激动不已，如同一匹战马一样撒欢儿嘶鸣，然后冲向了敌群。 方项一手一把隐刃，面无表情地骑着黑魔杀入异兽群中，双手起舞，便扬起了无边血雨。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方项都生活在相对文明的世界，这种野蛮猎杀的感觉已经久违。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有些怀念这种在蛮荒中纵横的感觉，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在异兽眼中看来，那仿佛是死神的微笑。 于是它们惊恐逃散，又被黑魔追了上去，惨遭隐刃的无情斩杀。 第192章 早有准备 血雨洗礼过后，世界恢复了清静。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上沾染了异兽血味道的缘故，接下来的路途中，方项再没遇到过什么异兽群。 除了有两头实力特别强大，因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异兽冲出来找死之外，方项连个大点的猛兽都没遇上过，这路赶得倒是有些无聊了。 不久之后，目标渐近，黑魔很是体贴地减小了动静，用最低功率保持前行。 但即使发动机的声音再小也做不到悄然无声，所以当接近目标的时候，方向将黑魔停在了树林里，自己只身一人摸了过去。 黑魔老实地熄了火，静静地隐藏在林中叶间，仿佛是一辆普通的无人看管的摩托。 穿过重重林木，方项渐近目标。 对方营地的外围布置了很多的暗哨，他们小心地潜伏在林中暗处，把自己伪装成了草木的一部分。因为隐藏得很好，所以连方项也没能全部察觉。如果不是耳边呢喃不住提醒，他恐怕早就被对方先行发现了。 靠着呢喃的提醒，他小心地迂回而行，有惊无险地绕过了暗哨，摸到了近处。 营地的最外围停着两辆越野车，车里坐着怀抱武器的机警哨兵。方项绕过汽车继续向前，在接近营地的地方攀上了一棵大树，隐藏在枝叶间向前方林中的空地中望了过去。 林间的空地上支起了六七座帐篷，在更远的地方隐约可见更多的帐篷隐藏在密林之中。 有士兵在营地之中穿梭或聊天，还有的坐在帐篷前擦拭着武器。 就在这时，耳边的呢喃之声突然大作，仿佛在提醒方项有极度的危险即将降临。方项立刻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到了旁边相隔数米远的另一颗大树上。 也就在这时，整个营地突然变得警觉起来，那些在营地中间行走的人，一个个端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向的枝繁叶茂的森林。 一种不安的感觉在方向心中滋生，他突然觉得整个营地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如同凶恶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在等待着猎物自己上钩。 有冰冷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林中突然有一道黑暗的影子向他背后袭来。方项快速跳开，落到另一棵大树上，同时换出武轮，拔出了隐刃。 影子一击落空后，便落入到林间暗处，方项随后便听到耳边呢喃大作，提醒他注意身后。 方项猛地回身反手一刀横斩，只见一道锐利如刀的影子在隐刃的刀锋之下破碎开来，化成了无数暗影飞散。 林中暗处传来一声怪叫：“这家伙有古怪！” 方项闻声立刻向那处掠了过去，手中隐刃朝着一片阴暗草丛疾刺。 一道人形暗影尖叫着躲离，同时，无数道锐利的暗影同时自四方而起，向着方项猛地刺来。 方项落地后将隐刃一挥，一道无形的半月圆弧就将所有的锐利影子尽数斩灭。 “老宁，换你来！”人形暗影怪叫着落入另一片阴暗之中，而这时，一道耀眼的光突然自方项面前闪起，晃花了他的眼。 他闭上眼睛，飞身横移躲到一株大树后，与此同时枪声大作，无数子弹追着他的踪迹扫来，打得那大树皮屑纷飞。 方项抬左手召唤出武轮，直接将AK弹了出来用左手凌空抓住，从大树另一边探出身子。 他刚准备射击，一道耀眼的强光就再度晃花了他的眼睛。 那强光并不来自于特定的方向，在方项感觉中，好像自己望去的前方到处都在闪光，因此，他没办法凭光起的位置来判断对方的所在。 “配合！”有低沉的吼声传过来，方项立刻闭着眼再度探出头，朝声音起处射击。 子弹打在树上，也不知伤没伤到人。 这时又有锐利的阴影向着方项袭来，十几道阴影如同笼子一样将他困在其中，凶猛刺落。 隐刃如电横斩，十几道阴影转眼零落四散，阴暗中的人怪叫：“不成，我完全伤不了他，他的力量太古怪了！“ 方项抬枪向着那处扫射，立刻听到了一声痛呼传过来。 接着，一道阴影向着远处飞掠，似乎想要逃到营地里去。 方项当然不会给他机会，举枪准确地进行了三波点射，那道影子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落在暗处再没有了声息。 “混账！”吼声中，一道强光自后而来，将方项身边的世界照得一片明亮。 方项猛地从树后掠出，直接冲入了那一片强盛的光明之中，抬手举枪准确地用一次点射收割掉了发光者的生命。 那个额头中枪的家伙愕然看着方项，到死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无视他的光。 他当然看不到，此时正有一道红丝在方项的眼中游走。 发光者身死，那光自然也就消失了。方项来不及去揉被晃得有些酸楚的眼睛，便立刻躲到了另一株大树后。 密集的弹雨冲洗着这片林地，营地中不知有多少人冲了出来，端着手中的自动步枪朝着方项藏身处疯狂扫射。 方项轻易攀上了那棵大树，从高处向下望去，掌握了所有枪手的位置。 以意念收起了右手中的隐刃，方项从武轮中取出碎片手雷，用嘴拉开保险装置后丢了出去。 人群中立刻传来骂声，枪手们惊恐地四散而逃，还有人悍勇地冲过去想踢飞手雷。 但方项在投掷时已经留了足够的时间，这使得他们的奔逃与踢击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挣扎。轰然巨响中，无数碎片飞射，周围方圆五米内的四五个枪手全被炸倒在地，有的直接就没了气，有的则捂着伤口痛苦哀嚎。 “这王八蛋有手雷！”有人气急败坏地大叫。 但就在这时，又有几枚手雷被丢了过来，爆炸声中，枪手们横倒竖卧了一地，其他人吓得急忙找掩体躲避，再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形。 这时有人突然大声下令，要所有人都散到林中，把营地空了出来。 一个人缓步走到空处，朝着方项藏身的林中抬头微笑，展开双手说：“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老大是个好客的人，已经准备了美食等着您。您何不下来品尝品尝？” 第193章 吃面的人 方项打量那人，从他身上感应到了变异者特有的那种气息。 “你们早知道我会来？”方项问。 那人笑着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军用卫星，也没办法混进戒备森严的重明所，那么…就只好等你们自己送人过来了。” “你们胆子可真不小。”方项说，“就没想过主动暴露的结果，可能是招来杀身之祸？” 那人笑着说：“危险与机遇常常并存，做人不能既要机遇又不想面对危险。您说呢？” 方项没有回答。 因为他正想回答时，魔王将他拉进了宫殿。 “正在打仗呢。”方项很有怨气地望着他说。 “营地里有一道美味。”魔王眼睛放着光，“我需要它，你则需要新的力量。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把它弄到手，这对你和我都有莫大好处。” 方项心中一动：“这就是他们敢主动暴露，故意引重明所的人来调查的倚仗？” “那都不重要。”魔王有些急切地说，“重要的是那颗果子必须弄到手！” “好处呢？”方项讨价还价起来。 “你学坏了。”魔王不高兴地说。 “学坏了有好处，学好了没好处。”方项说，“你既然是魔王，就得习惯自己手下都是会算计的恶人这种事。” “我只能告诉你，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魔王说完就不耐烦地将方项踢了出去。 大树上，方项回了回神，然后才望着下方空地上的男人点了点头：“有些道理。” 他收起了所有武器，从树上跳了下来。 呢喃声未再起，说明对方此时并没有敌意。 他从林中走出，那人明显地怔了怔，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棘手的敌人竟然这么年轻。 “怎么称呼您？”对方笑问。 “你呢？”方项反问。 “张三。”对方笑答。 方项略微沉吟了一下儿，说：“罗翔。” 既然对方是法外狂徒，那自己就只能是法学教授了。 “罗先生请。”张三显然不知这是个梗，还为这个年轻人的诚实而暗中感叹了一下。 他在前引路，方项在后跟着，周围林中则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方项，琢磨着这小子怎么这么大胆，竟然将武器都丢了。 有人立刻机灵地跑去方项刚才的藏身处，寻找被“罗翔”丢弃的枪支。但当然一无所获。 营地最中央有一间简易的板房，面积足有四五十平方米，位于繁茂的枝叶之下，所以就算是卫星也无法发现。 这片林子很茂盛，枝叶密集，未被树冠遮挡的空间并不多。如果对方存心想要隐藏的话，卫星根本无法发现。 方项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思索着对方的来路。 敢打公司科研所的主意，背后必有极大的势力。最大的可能是这支队伍来自于其他的公司。 方项所在时代的那些大公司，彼此之间也常打得你死我活，花招百出，狠招不断，更何况末世中这些顶着公司名号，但实质却与国家很接近的势力。 但……科研所的人想不到这点吗？他们想不到对方是故意在引诱自己派人自投罗网吗？ 如果知道还故意派我一个人过来的话…… 这是故意陷害，还是有意考察? 在思索中，方项跟着那人进入了简易板房。 板房内部的布置并不复杂，一张床，一张桌，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器材和不知装着什么文件的柜子。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小矮桌前吃面条，吃得呼噜呼噜的，让人感觉他手里那碗面特别好吃。 他面前小桌上有一碗肉酱，旁边的水盆里是大半盆的面条。他抬头看了看方项，指了指对面的小板凳：“坐。” 张三做出个“请”的姿势，方项则走上前坐了下来。 “要不要尝尝？”吃面的男人问。 “闻着挺香。”方项低头看了看，自己从旁边拿了个碗，到水盆里盛了面条出来，用勺子盛了几勺肉酱倒在面上，拦均匀了之后吃了起来。 “别说，吃着也挺香。”方项点头称赞。 “我自己做的。”吃面的男人说。 “手艺不错。”方项问：“有什么秘诀没有？” “面筋道就好，主要是肉酱。要注意咸淡适中，不能太油，又不能不油。太油了腻，不油的话又干。”男人一边吃一边说。 方项一边吃一边点头：“嗯，说了跟没说一样。” 张三瞪着方项，心里忍不住有点佩服这个年轻人。他觉得换成自己深入敌营，可绝没这份胆色和气度。因为，他判断方项应该是重明所里的重要角色之一。 吃面男人看着方项，渐渐也对他生出兴趣，说：“我跟你又不熟，能说个大概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手把手地教你？” “也对。”方项呼噜呼噜一通吃，转眼就干光了一碗，然后又去盛，却被男人抬手拦住了。 “怎么？”方项皱眉，“这又小气起来了？” “你懂不懂为客之道？”男人问，“主人对你客气，你就得见好就收，抢主人的饭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要不想请我吃，那就别假装大方。”方项当仁不让，“让了又不让吃尽兴，这算什么请客？纯属夹生饭。” 张三站在一边猛擦汗。 “吃也行，但不能白吃。”男人说，“我请你吃饭了，你怎么回报我？” “你请我吃饭时可没提回报的事。”方项说，“为人处事可不能这样，有条件就要先说出来，不能等别人吃到半途你突然要代价，这可不厚道。” “吃白食就厚道了？”男人皱眉问。 “是你让我吃的。”方项理直气壮。 张三急忙说：“罗先生，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老大。老大，这位先生自称罗翔，也不知是不是真名。” “越像真名的有时越不是真名。”男人说，“所以我估计他甚至都不姓罗。” “我可真是叫张三。”张三冤屈地对方项说。 方项很是无语：“令尊给孩子起名就这么随意吗？” “我家四个孩子。”张三说，“我排行老三，就叫张三。” “敢问你家老大怎么称呼？”方项一时好奇。 “张大大。”张三说。 方项愣了一会儿，然后问：“他是不是特别矫情特爱哭，长得还有点寒碜——就是越看越想揍他一顿的那种？” 张三一脸震惊：“你认识我大哥？” 第194章 水牢 方项一时无语。 吃面男子摇头：“话术而已。” 张三心里感叹着奇怪，一时想不大通对方竟然如此了解自家情况的道理。 “我请你进来，只是想了解一下重明所的情况。”吃面男子说，“你如果愿意跟我合作，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保证你能在我这里得到比在重明所更好的待遇。但如果你不愿意合作，那么就只好翻脸。” 他指着方项面前的空碗说：“一碗面，在末世荒原之中的价值可能就是一条命。而很不巧，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在文明之地，恰是在末世荒原。” 方项摇头：“一碗面就是一碗面。顶多二十块一碗。你这样随意哄抬物价很不道德。” “道德是要靠实力来建立的。”吃面男子说，“而在这片林子里，我的实力最强。所以道不道德，由我说了算。” “没打过怎么知道谁强谁弱呢？”方项反问。 “有道理。”吃面男子点了点头，然后冲张三说：“那你就帮我布置一下战场吧。” “是！”张三躬身点头，随后快速向后退去。 方项很不讲情面地召唤武轮弹出MP5，直接用左手抓住，向着方才自己还跟其聊家常的张三猛烈开火。 不知多少子弹准确地击中了张三，并穿透了他的身体，将简易板房的墙壁打出大大小小的孔洞，但张三却只是露出笑容，继续向后。 空中有液体飞溅，但那种透明的液体显然并不是鲜血——张三在中弹的瞬间就化成了一个水人，全身上下水气蒸腾，不断发散，转眼就将整个板房内部弃满。 一道道水浪自他脚下涌起，快速地扩散向四周。 方项一跃而起，避开了流向自己脚下的水浪，站在小板凳上，将MP5对准了吃面男子。 对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对那指向自己的黑洞洞枪口视如不见。 “这世上有许多你不了解的力量。”他说，“我给你个见识的机会。” 方项面无表情地开火，丝毫不念方才对方请客之情。十几发子弹呼啸而出，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不论是谁都躲不开这可怕的弹雨。 吃面男子没有躲，但在他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障壁，一层层快速流动的水波将他保护在后方，那些威力强劲的子弹击在其上，瞬间便被向上的水流冲飞，打进了简易板房的天棚中。 地面上的水流被某种力量唤起，形成了一个环形的障壁，将方项困在其中。障壁之外，吃面男子抬手推散了面前的水流障壁，冲着身陷困境中的方项说：“听闻旧时代某位古代先贤曾说过，水是天下之至柔，但驰骋天下而至刚。现代的科技也证明，这世界上最锋利的切割刀，其实就是高压水流。” 张三以一种半固体半液体的状态蹲在远处，呵呵笑着说：“我们老大能让水以极高速度流动，这样就形成了和水刀一样的效果。不论是攻还是防，他都无懈可击。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老实合作的好。有些事现在不方便跟你说，但请相信，重明所并非是你最好的选择，与我们合作你也绝不会吃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方项干脆收了MP5，赤手空拳站在板凳上发问。 “现在是我们来问你。”吃面男子说。 “重明所为什么跑到这种荒山野岭建所？董肖杰和展华到底在研究些什么？”他问道。 方项摇头：“你说的这两个人我甚至不知道是谁。” 吃面男子微微皱眉：“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不。”方项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左手微抬，武轮出现，右手闪电般地抓去，反手一挥，隐刃便带着莫大的力量横斩而出。 锋利的刀锋划过了水流的障壁，轻易将之破开，但水有其源，中段被断开后，来自水源的水又重新将障壁补全。隐刃承受了莫大的冲击力，方项手臂也被振得发麻，但取得的成果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里的一线破口。 “厉害啊！”张三不由惊叹，“老大，这小子绝不是一般人物！我可从没见过能斩开你水牢的变异者！” “所以他一定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肯说而已。”吃面男子微微眯眼，慢慢坐了下来，把水盆里的面都盛进了碗里，再仔细地用肉酱扮好，一边吃一边问：“这样说来，你已经做好了为重明所牺牲的准备？” “并不。”方项摇头。 瞳孔中的黑暗绽放，一道红线游于其中，如同出渊的赤龙。那一瞬间，方项的十指化成了骨爪，另一柄隐刃弹出，被他抓在左手。 红线疯狂盘旋，他的力量也在瞬间增长到一种恐怖的地步，在那水流之牢中，有一道风暴开始酝酿。 “嗯？”吃面男子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水牢，脸上出现一抹惊愕之色。 就在这时，两道无影之刃各自向左右飞斩而出，某种可怕的力量随着刀刃向外扩散，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一般，一起斩向水流障壁。 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响动传来，那结实的水牢在瞬间四分五裂，所有的水流都失去了控制，变成了四溅飞散的水珠或水花。 哗啦声响中，水之牢破开，方项站在板凳上，手中两把隐刃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无情地向对面的吃面男子而去。 吃面男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凝重，他身下地面上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瞬间便板凳连同坐在其上的他冲出几米远，成功避开了隐刃的斩杀。 他捧着碗，眼中绽放出浓重的杀意，身旁水气突然一荡。 耳边的呢喃声急促地提示着危险，方项猛地横起两把隐刃抵挡，但还是有看不见的利刃穿透了他的胸膛，在他背后扬起了两道赤红。 在缓慢的时间流动速度之下看去，就仿佛是他突然长出了两只血做的翅膀。 两道血箭扬向身后，交叉于墙壁之上，鲜红得触目惊心。 方项向后摔去，砸在满地的水波之上，背后伤口中的鲜血迸流，顺着水波扩散向整个房间。 张三笑着说：“年轻人，你不可能赢的。” 第195章 濒死 只一击便被重创这种事，对方项来说有些陌生。 自从在魔王那里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开始，他很少吃过这样的亏。 身上的水波流动，带走自己那些溢出的血液，似乎也带走了自己体内的力量。他感觉到一阵眩晕，但随即猛地一弹而起。 眼中红线盘旋于黑暗之中，超呼吸使他的身体达到一种超越极限的状态，他将手中的隐刃舞成了死亡的漩涡，直罩向前方的吃面男子。 吃面男子端着碗拿着筷子，并没有放下的意思，看着冲杀过来的他侃侃而谈： “你确实有两下子。但也只是两下子而已。” 他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身边就有数道水波飞掠而出，吸纳了无处不在的水气之后竟然变得模糊，在水雾中几如隐形。 水波化成了高速流动的利刃斩向方项，与他的隐刃在半空中交击数次。 隐刃震动，水波四散，方项的冲势被成功阻挡，又在数道水刃的猛攻之下节节败退。 张三的身形浮动，地面的水波便蔓延到了墙壁上，极不符合重力学地在墙面上贴壁流动，直上天极，将整个板房化成了水做的牢笼。 “小心墙啊。”张三笑着说，“它可随时都会变成可怕的致命武器。” 方项击碎了最后一道水刃，便向着张三掠去——他明白此人是吃面男子的弹药库，对付吃面男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解决他。 吃面男子毫不理会，捧着碗吃起了面条。 面对方项，张三多少有些惊慌，不等方项接近就哗啦一起散成了一地水花，顺着无处不在的水波流动来到吃面男子身后，重又变成了液态的自己。 “你伤不到我的。”张三说，“就算你那把刀极古怪也不成。因为在这座水牢里，我完全可以做到瞬间移动。” 方项不由皱眉：果然是法外狂徒啊！ 你把物理法则当成什么了？ “放弃吧。”吃面男子说，“还是那句话——选择合作的话，我保你安全，更保你前途。像你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为了区区重明所牺牲。不值得。” “遗憾的是你说的那些事我一概不知。”方项说。 “明白了。”吃面男子叹了口气，“看来你是董肖杰或展华的死忠。那就没办法了。” 刹那间不知有多少水刃自空中出现，如同加特林在倾泄弹雨一般，疯狂地向着方项射来。 超呼吸的力量达到了极限，方项眼中的红线大动，几乎化成了黑暗深渊中的一道赤色漩涡。他手中的一对隐刃动如疾风闪电，将他的身体保护起来，一道道水刃在刀锋下破灭，化成了漫天的水花。 但那些水花转眼又凝成水刃，再度投身战场，仿佛悍不畏死的战士。 而且是不死族的战士。 但那一对隐刃却仿佛是世上最坚固的堡垒，不论进攻者是高大的巨人还是漫山遍野的虫族，它都巍巍耸立在那里，保护着主人的安全，绝不动摇分毫。 不但如此，背后不断流着血的方项竟在这种局面下不断缓步向前，一点点向着敌人推进。 他的顽强让吃面男子皱起了眉头，终于开始不耐烦。 “很遗憾。”他冷冷地说，“看来我只能杀掉你了。” 刹那间他的眼中有某种东西生成，如果有人能在近距离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自他眼瞳中散出来的点点黑暗。 那些黑暗的粒子如同从黑暗火山中喷出的黑火焰，快速地充满了他的瞳孔又外溢出来，将他的整个眼瞳都化成了浓重的黑色。 一种恐怖的力量突然降临，狠狠砸落在方项身上。 那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力量，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压力。但它沉重如山，让方项的动作为之一缓。 瞬间，数道水刃趁机突破了隐刃的防线，狠狠刺入方项的身体，在他的胸膛、手臂、腹部和腿上扬起了赤红的血花。 身体的伤痛让方项更加无力对抗那道精神威压，当即半跪于地。 鲜血从他身上七八处伤口中流淌出来，与地面的水波凝成一体，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被水波带走。 他体内的血液仿佛被某种力量牵住，也以更快的速度流淌出来，始终与地面水波相接。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一时间，方项脸色苍白，只能用隐刃刺入地面，强撑着不倒。 吃面男子松了口气，呼噜噜地吃了口面，张三则在他身后说：“你看，我早说了你不可能赢，你非要较劲。你这是和谁较劲？和自己较劲啊！” “最后的机会。”吃面男子咽下嘴里的面，“选择合作，你便能活。” 耳边的呢喃之声大作，方项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头脑也有些不大清楚。他觉得全身发寒，力量正在不断流走。 这种状态他并不感到陌生，在患癌卧床的最后时光，他曾沉陷入绝对的黑暗之中，一梦不醒。 所以他能明白，自己是要死了。 死亡这件事，在人活蹦乱跳时一提起就胆战心惊，但当它真正降临时，其实一点也不可怕。因为其实可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将死者仍有牵挂——或是疼惜他的父母，或是爱着他的情人。 这一刻方项想起的是李芽儿。 如果自己死了，她会怎样？ 郭沉呢？ 古崖部族中那些可亲的家人们呢？ 小亮呢？ 于是他挣扎着撑起身子，重新挺起了胸膛，慢慢举起了两把隐刃，步伐坚定地向着敌人走去。 “是个可敬的对手。”吃面男子缓缓点头。“我不能对这样的人留手，那是对他最大的不敬。” 他认真地说着，凝目望向了方项。 刹那间，莫大的威压降临，如重山，如大海。这恐怖的威压是先前的数倍，足以将状态处于巅峰的方项直接压垮，更不用说已经身受重伤，意识模糊的他。 张三不由摇头叹息，觉得这个强大的年轻人太过固执，白白送了性命，很不值得。 但当那威压狠狠砸落时，张三预料中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 承受不住一座山的方项，竟然承受住了连绵群山，承受住了无边大海。那威压砸落在他身上，却仿佛是一块石子落进了深渊，半晌未能听到一丝回应之声。 吃面男子却瞬间怔住，仿佛意志被什么东西困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第196章 红海 方项一步向前，隐刃毫不留情地没入了吃面男子的胸膛，然后再以同样的速度撒回。 耳边的呢喃缭乱，脑海中传来魔王的笑声： “这就是战术。打架这东西，光靠蛮力可不行。” 方项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在地。他用双刀拄地，躬着身子勉强站住。 张三惊恐地看着他，声音开始颤抖：“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大意了。”吃面男子叹了口气，低头慢慢地吃着面，边吃边说：“没想到原来我并不是那个唯一……” 他的声音慢慢变低，吃面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最后永远地停顿住。 “你做了什么！？”张三看着方项惊恐大叫，声音中透出恐惧与绝望。 方项没有回答。 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之中，周围的声音与景象仍能入他的感官，但对他来说，却像是梦一样模糊与遥远。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黑与红相融又相斗的大殿中，魔王满意地轻轻咀嚼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回味。 “这次便宜你了。”他轻声自语着。 宫殿中的红色变得越来越明艳，仿佛是初升太阳的光，又好像是奔流在人血管之中的血。 方项的身影出现在宝座高阶之下，淡得可怕，仿佛是一道幽魂。 “为什么？”他抬头问魔王。 “都说了是战术。”魔王说，“由你引发并承受他体内……魔王的大部分力量，我就可以趁虚而入，轻易摘掉这枚果实。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没机会杀得了他。” “我就要死了。”方项说。“我死之后，你还能存在吗？”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魔王冷笑，“蝼蚁之辈，还想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方项说，“我想如果我死了，你就算不会随之灭亡，也一定会付出极沉重的代价。” 魔王沉默了一会儿，才不甘心地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还有后半句……也别把自己看得太低。” 他猛地一脚将方项踢飞了出去，眼看着那道淡淡的影子融入一片血红之中，极不甘心地又念叨了一句：“这次便宜你了！” 昏沉之中，方项听到耳边的呢喃之声不断响起，仿佛要将自己从死亡沉睡中唤醒。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杀了你，我得杀了你。”一脸惊恐的张三不住自语着，身体在水波起伏之中散发出某种力量，以更快的速度用水波引出方项体内的鲜血。 但就在这时，一道赤红的颜色从方项的瞳孔中流出，转眼将他的眼瞳变成了完全的红色。 红，是一种代表危险的颜色，象征着血。 但血是什么？ 是人体养分的运输线，是生命的象征。人们之所以畏惧血，惧怕红，是因为当血流离人体时，就代表着死亡将近。所以人们怕的其实不是血，而是流血，是失去血。 血之红，其实代表着生命，象征着存续不灭的活力。 所以当赤红的血色填满方项的眼瞳时，强大的生机也在方项体内诞生。某种生命的力量蓬勃而起，如同幼苗破土而出，迎向阳光，展开枝叶，开始生长。 于是那些伤口便不再流血，而且还开始慢慢地愈合——虽然速度不快，但绝对肉眼可见。 张三再无法从他伤口中抽取血液，一时大惊，忍不住大叫：“这又是怎么了？” 方项慢慢抬起头，看到的是吃面男子。 他此时低垂着头，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生机。他手里的碗微微倾斜，剩下的半碗面条却并没有掉出来。 他身后是全身化为液态的张三，一个似乎不受世间任何物理规则制约的狂徒。 张三很危险。 张三必须死。 我得杀了他。 脑海中生出这样的念头后，方项突然一掠向前，从吃面男子头顶上方一掠而过，手中的隐刃斩向了张三。 张三惊慌大叫，身子一下散成无数水花落地，然后快速地流向了房间另一角。 “我说过……”他一边跑一边叫，不知是想吓住方项，还是为自己壮胆。 方项落地，并没有追击。 某种力量透过他手掌散出，凝聚于隐刃上。那力量无形无质，但又真实存在，就像是灵魂，就像是意志，就像是精神。 它让隐刃拥有了一种全新的力量，当方项将它倒转过来狠狠刺入地面水波时，那种力量骤然扩散，使得超越物理法则的狂徒重被拉回到规则之内。 一声惨叫传来，远处刚凝聚成人形的张三胸口突然绽放出一道可怕的红色，接着，他整个人都化成了赤色，仿佛是由鲜血构成的血人。 “你做了什么？”他嘶声狂叫挣扎着，但转眼之间就四分五裂，化成无数血水洒落地面。 鲜红快速扩散，张三最后的绝望呼喊变得模糊不清，转眼就消散于水波中。 那些水波立刻失去了违反物理法则的力量，从墙壁和天棚上落下，慢慢渗入地板缝中，渗入其下的泥土里。 房间中只剩下方项和吃面男子的尸体，张三彻底消失，除了一大片被染成红色的地板外，他连一点痕迹也没能留下。 方项拄着隐刃半跪在吃面男子后方，就这样昏了过去。 昏迷之后，他梦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的红海之中，抬目望去，天地尽是红色，无边无际。 但他并没有受困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自己就是红海中的一条游鱼，在这片生命之海中，他可以尽情的畅游。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动了起来，欢快地在红海之中纵横，身体渐渐被沾染了更多的红色。 那是生命的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被一阵雷声惊醒过来，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半跪着睡着了。 他猛地起身望向房门处，意识到自己听到的雷声其实是砸门声。 “老大，老大？” 外面有人焦急地呼唤着：“老大您倒是回句话啊！” “不会出事了吧？”有人疑惑地说。 “放屁！”有人生气地说，“老大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出事！何况三哥也还在里面，他们可是无敌组合！” 第197章 坐下慢慢聊 简易板房的墙壁上只电子挂表，方项之前注意到过。 此时再看，他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也难怪这些人会来砸门。 他站了起来，琢磨着应该怎么逃掉，却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并没什么事。 他拉开衣襟看自己的伤口，发现那些伤口的表面竟然已经隐约愈合，虽然还是疼，但疼的只是表皮，而不是内里。 体内充满了力量，丝毫没有大量失血后应有的虚弱，这也让他感到惊讶。 不仅如此，某种极为怪异的力量正在他全身流动，那力量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如同灵魂，如同意志，如同精神。 他一动念，那力量便开始依他的意志生出种种变化，甚至是向外扩散。 就算他闭上了眼睛，只要将这种无形的力量扩散出去，就能清楚地感应到周围一切事物的存在与变化。 甚至，可以透过柜子的缝隙流入其中，“看”到内里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更可以通过那些东西的缝隙进入其内部，观察其详细的内部结构。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让他一时沉浸其中，忘了那些砸门声。 这种力量是魔王的奖励吗？ 那梦中的红海呢？ 方项仔细思索，觉得那一片红海应该与自己伤势和力量的恢复有关。 他隐约觉得那红代表的是血，代表的是生机。有了这种红色的力量，自己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延住一丝生机，然后慢慢痊愈。 他不由有些激动。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有人大胆地一脚把门踢开闯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垂头不动的吃面男子，和站在男子身后的方项时，都大吃一惊。 有人大声呼唤吃面男子，得不到回应之后如临大敌。 众人端起枪指住方项，有人环顾屋内高声呼唤：“三哥？你在不在？” “他已经不在了。”方项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隐刃，提刀从吃面男子身后走出。 他并不介意直面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因为此时他能清楚感知周围的一切——不论是枪的状态还是人的状态。 他可以轻易知道哪些人对自己起了杀念，清楚地感知他们持枪手的细微动作，由此判断他们谁会朝自己开枪，何时开枪，瞄的又是自己的哪里。 所有的枪都指着他，闯入房中的六七个人虎视眈眈，外面更多的人则全神戒备。 “你这个‘不在’是怎么个意思？”有人问。 “就是不在了的意思。”方项解释。 “我们老大怎么了？”有人颤声问。 “哦。”方项回头看着吃面男子的尸体，说：“他虽然还在，但其实也已经不在了。” 然后他就动了起来，因为他感应到当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有人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手指也开始往回勾。 他提前预知了对方的动作与射击的方向，因此轻易地躲开了一轮弹雨。那些子弹呼啸而出，许多打在了墙上，还有数枚打在了吃面男子的尸体上。 方项微微皱眉，一掠而返，手中的隐刃划过开枪者的脖颈，那颗仍带着怒意的大好人头就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摔落在地。 “这一刀是为了你们老大。”方项冲众人说，“他虽然是我的敌人，但我看他有还挺顺眼。你们身为他的部下，破坏他的尸体就太不应该了。” 眼看着颈子里喷血的尸体倒下，被鲜血淋了一身一脸的人们面色惨白，满心惊恐。 同伴开枪时，敌人正回头看老大的尸体，在根本不可能看到其动作的情况下，竟然完美地躲过了弹雨偷袭，这简直匪夷所思。 有人在恐惧中向后退去，但也有人选择了开枪。 那种无形的力量与超呼吸配合无间，使方项拥有了比之前更为强大的力量、速度与反应能力。这些能力再配合上无形之力的感知力，简直便是无敌般的存在。 方项轻易地闪过了对方的枪火，绕过弹雨抬手出刀，几斩便收割了屋内数人的生命，随后一掠而出，来到外面。 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枪手端着枪守在板房外，看到方项冲出来，立刻大呼小叫着开火。 方项在掠出房间的瞬间就已经感应到了他们的动作，立刻飞身一跃来到了屋顶，一个就地翻滚就落到了屋后。 他收起隐忍，取出MP5——在这种近距离营地战中，射速更快的冲锋枪远比自动步枪要好用。 每种武器都有其优劣，它们是否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全看使用者如何扬长避短，在最合适的环境中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他在屋后说，“放下武器，乖乖合作。” 回答他的是几枚手雷。 但这些东西尚在空中划着抛物线时，方项就已经知道了它们的存在与落点，所以它们对他不但未能构成威胁，反而还成了他的武器——他飞身而起，用脚踢回去了两枚，用手抓住一枚丢了回去，落地后准确地来到另两枚的落点处，一一接住再丢回。 屋前传来爆炸的轰鸣以及枪手的惨叫声，方项这才趁乱从板房一侧杀了出来，不断用枪火收割着枪手们的生命。 被手雷炸乱了套的枪手们再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只能狼狈地各找掩体，但他们的动作无一不在方项无形之力的感知之下，哪个会先逃掉，哪个可以放着不理一会儿，方项完全了解于心。 所以逃得越快的人便死得越快，逃得慢的人反而活到了最后。 在方项打光弹匣里的子弹前，三十多人的队伍就被击毙了三分之二，剩下十来个人站在空地上吓得一动不敢动，手里提着枪却不敢举起。 方项端着枪看着他们，缓缓点头：“对，这就对了。来，咱们好好聊一聊。” 说着放下了枪。 有几个人以为自己有了机会，蠢蠢欲动，结果在刚将枪提到一半时，就被一颗颗子弹爆了头。 剩下的人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将手里的枪丢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不必拘谨。”方项说，“来，坐下慢慢聊。” 幸存者们急忙老实地就地坐下，两只手自动自觉地抱在脑后。 第198章 任务完成 一番促膝长谈之后，方项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 对方不是外人，而是天华科研局旗下“寻光所”的“同事”。 在得知重明所在荒野之中大兴土木，整所搬迁之后，寻光所做了很多工作试图打探重明所的秘密，但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的最后，他们就动起了这种歪脑筋，打算用硬手段从重明所的人嘴里套出消息来。 但没想到这次行动竟然还是以失败告终。 这就让方项有些为难了。 被自己干掉的要是外人也就罢了，但既然是同一公司的同事，事情就不大好办。 也不知公司上面要是知道了，是得给自己记功呢，还是给自己记过。 看着这些战俘，方项摇了摇头，让他们自己举报出三个干部后，告诫其他人立刻离开，然后押着三人上了一辆越野车，离开了营地。 来到隐藏着黑魔的林间，方项打了声约好的呼哨，黑魔就立刻自行发动跑了过来，看得那三个俘虏好一阵目瞪口呆。 由此方项判断出，这种机械生命应该是重明所的专有产物。 不过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这三位干部在寻光所里的级别太低，接触不到这些隐秘。 方项骑着黑魔带路，那三个俘虏极老实地开车跟着，丝毫不敢起逃走的念头。 因为先前的经验告诉他们——不逃可能还有一线生机，逃的话就必死无疑。 一路回到了重明所，在关卡前出示了办公室的任务证明，守关的安保人员不由有点发懵。 “也就是说……任务已经结束了？”守关小队的队长忍不住问。 “嗯。”方项点了点头。 “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小队长指着后车里神色极不自然的三人警惕地询问。 “俘虏。”方项说。 小队长陡然一惊：俘虏？ 俘虏自己开车跟着你回来的？ 与队员们交流目光后，他谨慎地让方项稍等片刻，然后把电话打到了上级那里。 方项只身一人出去，却带了三个陌生人回来，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三个人竟然是俘虏，而且还是自己乖乖开车跟方项一起回来的。 这种事从里到外都透着没道理，也难怪小队长疑惑。 但不久后他就得到答复——既然执行任务的是方项，那么不论他带了什么回来，一律放行就好。 于是越野车就在安保小队诧异目光的注视下，跟着方项一路来到了所务楼前。 下了车，方项将三人直接带到了所务办，把他们交给了办公室主任。 办公室主任惊讶地看着方项，问：“这都是什么人？” “严格来说算是咱们的同事吧。”方项说。 “是在执行任务途中遇到的？”办公室主任疑惑地问。 “不是途中。”方项说，“应该是任务中。” “任务执行完了？”办公室主任问。 方项点头，想了想后说：“可能……也不算完成吧，毕竟调查只进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恐怕得由您来继续。” “我？”办公室主任瞪大了眼睛。 方项指着那三人说：“我去侦察结果被发现了，所以只好打了一架，干掉了对方一部分人后，把剩下的一部分俘虏了。但考虑到抓这么多俘虏没有必要，而且这件事还有点特殊，所以我就只带回了这三个。剩下的事，恐怕得主任您自己来问了。” 办公室主任瞠目结舌了半晌，才急切地问：“你是说……你跟他们正面冲突了？” “对。”方项心说你理解能力这么差是怎么当上主任的呢？ 我这说得够明白了呀！ 办公室主任急忙按铃叫来了几个安保队员，把这三个人铐了起来，并带到安保部由专业人员去审讯。 他看着方项，一时倒不知怎么面对这个把任务执行得太过完整甚至有点超出任务范围的新人，也只好让他先回去休息。 回到宿舍的方项把李芽儿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项说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回来干啥，李芽儿说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任务原来这么简单啊，方项摇头说可不简单你看看我身上。 李芽儿这才注意到他衣服上那些细微的破损，她惊讶地冲过来拉开他的衣襟，然后就看到了已经结疤的伤口，她一时怔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方项说。 他脱下衣服后，李芽儿才看到衣服后面那些可怕的血迹，不由一阵眩晕，后怕地拉紧了方项的手，眼含泪水。 方项拉着李芽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安慰，一边详细地将那场战斗以及自己在生死关头的“顿悟”讲了一遍，听得李芽儿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她一把搂紧了方项，流着泪说：“以后再有任务，我们一起去。要死的话也要死在一起。” “别傻了。”方项笑着拍她的背，“有了这种能力后，我就是想死只怕也很难了。” 哄了好半天，又讲了几个笑话，李芽儿这才破涕为笑：“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不过你这能力真厉害，都快赶得上小亮了。” 提起小亮，方项不免动起了心思——这幽灵男孩的能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神术，就这么窝在陵山社区实在是有点浪费。 自己现在虽然有了血之力，但终究没变态到可以无视任何伤害。血之力的复原需时太长，如果自己遭遇无法脱出的险境，恐怕照样会在复原的过程中被生生耗死。 而且自己的能力只对自己起作用，如果是李芽儿受了伤，自己只能一筹莫展。但如果小亮能跟在自己身边，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但如果说让他抛头露面，恐怕又会给他带来危险，这让方项有些忧愁。 接着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沈星原带着郑德勋和林乙过来敲门，方项开门一见是他们三个眉头就皱了起来。 “什么事？”他冷冷地问。 “你今天没去，是已经完成了测试，还是放弃了？”郑德勋大声问。 “与你有关系吗？”方项反问。 “你可跟沈兄弟打了赌了！”郑德勋理直气壮地说。 “你也知道我是跟他打的赌？”方项冷笑，“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这事与你无关，没你说话的份。” “你！？”郑德勋气得脸色铁青，偏偏方项说的在理，他反驳不了。 “方项，结果到底如何？”沈星原问。 “我完成了测试，但还没出结果。”方项说。 沈星原笑了：“既然已经完成，自然会有结果。你这算是敷衍还是搪塞？” 郑德勋哼了一声：“我看他一定是被淘汰了，还在这里跟我们硬撑！” 第199章 小本子 不等方项说话，李芽儿已经冲了过来。 “第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第二，就算有，在所里正式宣布之前，你们也没资格逼方项说明。”她厉声说道，“我家方项是有言而有信的人，如果没通过，我们自然会自己离开，用不着你们来催！” 郑德勋冷笑：“方项，你最好别想赖账……” 李芽儿瞪着他说：“郑德勋，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得意个屁？如果说沈星原勉强有资格在方项面前说三道四，那你就连放屁的资格都没有！你选拔赛的成绩有方项好吗？你测试的完成度有方项高吗？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借着沈星原的势在方项面前耀什么武，扬什么威？你还要点脸吗？” “你！？”郑德勋被说得脸色通红，恼羞成怒，立刻举起了拳头。 李芽儿当仁不让，瞪着对方，半步不退。 不就是打架吗？ 好像本姑娘打得少是的！ 谁怕谁呀！ 方项目光变得冷冷起来，沉声问郑德勋：“你这是在对谁举拳头？” 郑德勋竟然敢对李芽儿举拳，等于是触了方项的逆鳞。不自觉间，方项甚至动用了那种无形之力。 瞬间，他冰冷的眼神就充满了莫可言说的威压，直接承受这种威压的郑德勋突然全身发抖，冷汗横流，呼吸也变得粗重，惊恐地放下拳头后退，捂着心口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滚，不然就死。”方项冷冷说着，抬手关上了门。 “你这是怎么了？”林乙看着郑德勋，惊讶地问。 “不……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舒服……”郑德勋颤声说着。 说话时，他脑海里不停出现方项方才的眼神，那种可怕的眼神仿佛是刀，直抵在他心脏上，令他生出自己随时会死的恐怖感觉。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他一时忘了所有关于面子里子的事，带着满心惊恐转身就逃。 林乙惊讶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沈星原也很惊讶，转头看着那扇门，心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拒绝相信。 凭什么你方项就这么厉害？ 所以这一定不是你的力量，而只是巧合——碰巧郑德勋在这时候犯了毛病而已。 关上门，李芽儿拉着方项的胳膊好奇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是那种奇怪的力量吗？” “嗯。”方项点头，“他竟然想打你，我当然不会有什么保留。” 李芽儿好一阵开心，然后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件事报上去。也许所里会因此更重视你呢。万一测试要是通不过，兴许咱们还能凭这个被留下呢！” “我想想。”方项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没等方项想好具体要怎么做，电话就响了起来，通知他立刻到灵能部报到。 灵能部是个什么部？ 方项直接在电话里问起地址，这才知道就是测试场所在的那幢建筑。 那么……可能是要宣布我的成绩？ 李芽儿很是紧张，非要跟他一起去，于是两人一道来到了灵能部，但李芽儿却被门卫拦在了院外，连大院都不让进。 这更让方项明白了灵能部在重明所中的重要性，于是让李芽儿回去等消息，自己走了进去。 有专门的人正在等他，将他直接带到了建筑中最核心的那个房间——部长办公室。 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年坐在办公桌后，正在阅读一份报告，见方项进来，便放下报告站起身，冲方项点了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少年说，“我叫展华，是灵能部的部长。” 方项昨天在吃面男子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没想到这位部长竟然是一个这么小的少年。他因此有些吃惊，但同时意识到，这少年必有其超然不凡之处。 “展部长好。”他微微躬身施礼，态度很端正，没因对方是个少年而有丝毫放肆。 这态度令展华很满意，看他便越发顺眼，但嘴上却冷冷说道：“你昨天的任务执行得不怎么样啊。” 方项一怔：“不够好吗？” “你放走太多人了。”展华说，“那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仔细搜查对方的营地，让好多重要的文件被他们带走了。” “我以为那里不会有什么重要文件。”方项说，“因为那毕竟只是个营地，那些人也只不过是来探查重明所的基层人员。” “蛛丝马迹中也会隐藏着大秘密。”展华说，“多亏安保部的小何机警，立刻派人追了上去，不然有些东西就与我们失之交臂了。” 方项一怔：小何？ 哪个小何？ 不会是在说安保部长何煦吧？ 想到那位五十多岁的大人物，方项不由觉得有点别扭：你一个小小少年，管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叫“小何”？ 别说你与他同级，就算你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么称呼人家也不合适吧？ 展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本子，放在桌上推向前去：“你可以看看。” 方项走上前拿起翻开，发现是元固的备忘录。 元固就是那个吃面男子——寻光所安保部的一位大队长，这点他在昨天审讯那些俘虏时就已经知道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元固竟然还有另外的身份——公司保密局的暗探。 这本子里记载的都是一些保密局下达的任务，以及执行情况总结，最新一页写的就是探查重明所的任务，但自然没有任何结果。 方项一时好奇，便多翻看了几页，但也许是命中注定，他在其中看到了“捕鱼行动”四个字，然后突然之间就想到了南华部落。 因为当初那个变异者曾说过“漏网之鱼”这样的话。 他的目光立刻集中在那一页，快速而认真地阅读着关于这个行动的相关记载。 “任务名：捕鱼行动。” “内容：寻找大崩灭时期幸存者，并将之抹杀。” “区域责任人：……” 在“区域责任人”这一项中记载了不少名字，但只有一个名字是方项所熟悉的，那便是“明凡”。 这个名字太过特别，所以方项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重名的可能性。于是他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他再向下看去，在这一页的最末一行格子之下，看到了一条小字的补录，写的是： “明凡利用神经网络筛查出南华部族漏网之鱼，已派人将该部族抹杀。” 方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第200章 新的目标 曾经，方项以为丘成杰的死与自己有关，是因为自己问了他那些关于大崩灭的话，才为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直至现在，他才明白丘成杰的死并不是因为其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活得太长。 长到几乎接近于大崩灭时期。 这些日子来，方项并没怎么太用过脑子。 因为平静而安稳的生活，让他渐渐找到了过去日子的感觉，没有了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阴影，人便也会开始懒惰懈怠。 脑是人类最消耗能量的器官，能不用当然就不用，免得浪费——这是人写进基因里的陋习，但也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 可现在，方项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动一动脑子了，于是他开始认真分析： 公司保密局会设计这样一项“捕鱼行动”，说明从那个时期活下来的人有很多。 但别说在医疗、卫生和饮食条件都极差的末世，就算在地球文明最繁盛的年代里，又有几个人能活过一百岁？ 所以这些人一定有问题，他们的身上一定有秘密。保密局之所以要抹杀他们，就是为了隐藏这秘密，又或是防止这秘密可能产生出的后果。 丘成杰会成为“漏网之鱼”，应该是因为他生于大崩灭之后，所以被忽略掉了。 估计明凡是本着“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在知道他与大崩灭时期相差只有两年后，还是派人将他杀害了。 方项目光几次变化，并没能逃过展华的眼睛。 展华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历经沧桑者独有的神采，静静地注视着方项，将他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隐约有所猜测，却不开口点破。 他只是任由方项盯着那个小本子看，却不催促。 许久后方项放下了本子，摇了摇头：“没想到我们厂长竟然也是暗探。” 他知道展华绝不是一般人，自己捧着本子看了这么久，也一定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所以有些东西必须交待出来。 展华说：“保密局的暗探遍布整个公司势力范围，有些甚至还深藏于其他公司。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暗探——或是我们自己的，或是外面对手的。” “这可真是个混乱的时代。”方项忍不住感慨。 “今后做任务时要更细心些。”展华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轻忽大意则是毁灭之源。” “嗯，明白了。”方项点头，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少年。 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就会与真相失之交臂，永远也无法为丘成杰报仇。 “回去吧。”展华说。 方项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叫自己来竟然只是点评一下昨天的任务，给自己看看小本子。 “关于测试……”他试探着问。 “等通知吧。”展华说。 这让方项有点郁闷，心说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你不给个痛快，让我怎么去啪啪打沈星原他们的脸呢？ 不过他觉得自己八成是不会有问题的，不然展华也不会单独把自己叫来说这些与灵通部无关的事。 但再一想又觉得说不准——这件任务明显应该归安保部管，他把自己叫来点评一番，也有可能是想让自己将来到安保部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自己被分去了安保部，那就肯定是没通过测试。 方项满心忐忑地出了大院，李芽儿立刻迎上来问，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拉着她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宿舍，然后将所得与她分享出来。 李芽儿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也就是说，仇人是厂长？” 方项点头：“所以我们想要报仇的话，恐怕就要和整个建业厂为敌。” “那这仇也得报啊！”李芽儿说。 “没错。”方项说，“所以我们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你放心。”李芽儿说，“我不是糊涂的女人，我会把这件事藏在肚子里。” 方项轻轻拉住她的手，说：“丘老对我很好。南华部族那些人也很无辜。” “所以他得死。”李芽儿说。 “但还有一个人也得死。”方项说。 “谁？”李芽儿问。 “副厂长万原。”方项说。 李芽儿问：“他也与这事有关？” 方项轻轻摇头：“他是杀害汪大海的凶手。” 李芽儿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那咱们要杀的目标，就是正副两位厂长了。” 两人相拥坐在一起，心里没想半点男女间的旖旎之事，脑海中闪现的全部是血与火，刀与枪，杀与被杀。 敌人强且众，路漫漫，且慢慢向前。 晚上的时候，沈星原带着林乙来敲开了门。郑德勋没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方项吓破了胆。 开口说话的是林乙：“方项，听说你被叫去了测试场，是有结果了吗？” “你们就这么想让我滚蛋？”方项问。 “是你自己做得太过分。”沈星原说。 方项笑了：“我的实力太强，将你们比得太过无能，所以就算是我过分了？” 沈星原摇头：“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李芽儿再次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说：“我先前觉得你这人还不错，彬彬有礼，待人热情，能团结人。但后来我算看明白了，你不过就是一个伪君子。你使这些手段都只是为了抬高自己，让自己成为人群中的领袖。但我家方项的出现，让你的一切幻想都变成了笑话，所以你就开始针对方项。沈星原，你这么做是没用的。萤火虫就算聚齐了全天下的同类，也不可能发出超过太阳的光。” 沈星原的脸色微变。这些话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 林乙笑着说：“你这是把方项比成太阳了？这是不是太自大了些？” 李芽儿认真地说：“我知道跟你这种井底之蛙说这些没有意义，所以你们不懂就不懂吧。” 说完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乙有些懊恼，看着沈星原问：“他要是真不承认这个赌约怎么办？” 沈星原铁青着脸，半晌后说：“不能用法律来约束的事，可以用道德约束。但前提是有更多的人知晓这件事，形成舆论的风暴。” 林乙点头，明白沈星原这是让自己去散布消息。 他因此觉得有些不齿： 你既然有了主意，那着手去办就好，却让我给你跑这个腿。 让我去也可以，毕竟我接近你也是有所求，而有所求就必须有所付出，只是…… 你倒直接说啊！跟我还玩暗示，不就是想当白莲花吗？ 干净美丽圣洁无辜都是你的，肮脏的事就都是别人的，是这意思吧？ 李芽儿说得真不错，你就是个虚伪的家伙！ 第201章 委任状 任务完成之后，方项过了几天安生又无聊的悠闲日子。 李芽儿几乎整天霸占着电脑，他也只能无趣地看看电视，又或者到宿舍楼外的花园里走走转转。有好几次，他都碰上了匆匆去出任务的编外志愿者们，众人用一种带着羡慕嫉妒又奇怪地有一点轻蔑和鄙夷的目光看他，但他当然不会在乎。 李芽儿说得对，这些人就没资格入他的眼。 但他渐渐发现，自己好像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当然，之前因为带着姑娘住套间的缘故，他早已引起了宿舍中男男女女各色员工的关注，但那时他们看自己的眼神跟此时绝不相同——已经拥有了某种无形之力的他，对这些东西的感应也变得更为敏锐，因此觉得有些奇怪。 但总的来说，他并不以为意。 这天，他闲得无聊时照例又到花园里散步，走累了坐下来，拿出一本幻想小说正打算看，就见沈星原带着一大群人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边的是沈星原和那八个编外志愿者，而跟在后面的则是看热闹的重明所员工。 方项微微皱眉，意识到可能有一场无聊的暴风雨将要降临。 沈星原走了过来，跟在他身边的是林乙，再往后是另六个人，而郑德勋则落在他们之后，脸色苍白地躲在人群里，根本不敢看方项。 看热闹的人在适当的位置停了下来，有人还掏出瓜子嗑了起来，把吃瓜群众的身份亮得极为鲜明。 “什么事？”方项抬头问沈星原。 “我觉得你这属于明知故问。”沈星原说，“已经拖了这么久，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又是打赌那件事？”方项问。 沈星原点头：“过去这么多天了，结果应该早就出来了。为什么隐瞒着不说？” 方项笑了：“我觉得你的智商一定有问题。” 沈星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也不打算追问。 他觉得方项就是在转移话题，自己如果问下去就会被对方带跑偏，脱离主题，被对方蒙混过关。 “方项。”他认真地说，“其实我们并不是非要赶你走。只要你真诚地向我们道歉，我们是可以原谅你的。” “道歉？原谅？”方项一脸惊讶，“我为什么要道歉？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谈什么原谅？难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了吗？选择赛我得了第一，测试又坚持到了最后，是因为我能力比你们强。你们总不会不要脸到要我因此向你们道歉吧？” 看热闹的人不由笑了起来，许多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乙摇头：“方项你别转移话题。我们承认你比我们厉害，我们看不惯的是你仗着这一点点才能就耍小聪明，拖着测试不去完成，无耻地在所里混日子。你这样做，连带着我们也被所里人看轻了。” 方项笑了：“说穿了，你们还是嫉妒。” “你别转移话题。”沈星原说，“我们现在说的是打赌的事。你既然答应了，那就应该执行。” “我说过不执行吗？”方项反问，“如果你觉得是我在拖延，大可自己到灵能部那边去问。” “如果我们能进得去……”林乙说。 话到一半又停住，显然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完。 沈星原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直接说：“你知道我们是编外志愿者，所里的重地我们进不去，也没办法与部里人通话，所以你就利用这种信息不对称来拖延，这很可耻。” “那我现在告诉你：测试还没有出结果。”方项说，“这个赌我本可以不和你打，但既然打了，就一定会认真对待。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胜负靠的是事实，靠拖延是取不了胜的。” “你明白就好。”沈星原说，“既然这样，就请你直接告诉大家结果吧。” 方项揉了揉太阳穴：“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听不懂？都说了现在还没有结果……” 沈星原摇头叹气：“方项，我本来还挺佩服你的，但实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算了，这个赌约取消了吧。你爱怎样就怎样，能混一天好日子就混一天吧。只是到了所里催你工作时，你别想着能到我们身边……” 方项冷冷打断了他：“我自然不会到你们身边去，而且这个赌我还要继续和你打下去。” “你……”林乙有些生气了，“你这不就是故意气人吗？” 他身后几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 “他这就是耍无赖。” “我看所里应该早给他下通知了，他就是故意不执行。” “弄不好所里已经将他清退了，是他赖着不走呢！” 方项觉得这些人的脑子就很不正常，不蠢到一定程度，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跟这种智商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摇了摇头起身便打算离开。 “你要给句话。”沈星原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方项说。 沈星原摇头：“你仍然只是在拖。这毫无……” 就在这时，有一辆车开进了宿舍大院，一路来到了近前，见这里被一群人围住，司机就使劲按喇叭。 许多人被吓了一跳，回头正要骂人，结果一看那车立刻就老实了，急忙扒拉其他人，让大家给车让道。 所有员工看到这辆车后，都立刻让开道路。 车向前来，司机也有些好奇地望向了路边的花园，看到站在那里的都是编外志愿者后微微一怔，放慢车速仔细地看了几眼，当看到方项后急忙把车停下，然后推门而出跑了过来。 “方项！”那人大声叫着方项的名字。 志愿者们转过头来，见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跑了过来，也不知是要干什么，一时都有些好奇。 方项打量那人，完全不认识。 但对方却认识他，走过来后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了他：“正好，省得我到宿舍里去找你了。这是灵能部的委任状，明天拿着这个到部里报到吧。” 方项接过文件夹打开，入眼的是一张委任状，大致意思是他被正式吸纳进重明所灵能部，成为部里的正式员工了。 沈星原站在旁边低头看着那张委任状，脸色一时铁青。 第202章 灵能部的新人 方项成了灵能部的正式员工，自然证明他已经通过了那场测试。 于是沈星原搞的这些，就成了自抽耳光的笑话。 林乙好奇地凑过来想看，方项冷冷看着他，那冰冷的目光让林乙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又退开了。 “沈星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方项语带戏谑地问。 沈星原铁青着脸不说话。 那些看热闹的员工们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就笑了起来，许多人忍不住说： “志愿者，你们输了啊！” “愿赌服输，刚才你们怎么说人家来着？” “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不过说起来，你们如果输了又怎样呢？也要自动请辞退出吗？” 志愿者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虽然不能凑近看那封委任状，但方才那人所说的一切，他们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项看着沈星原，追问道：“你倒是给句话啊？现在你们已经输了，那就轮到你们履行赌约了。” 沈星原身子颤了一下，一时咬紧了牙关。 方项脸色微沉，目光扫过一众志愿者：“都听好了，既然我赢了，你们今后再遇到我，就必须退避三舍，保持谦卑的姿态！不然的话，别怪我的拳头不认人！” 他合上了文件夹，冲众人说：“我现在要回宿舍，你们挡我的路了。” 员工们笑了起来，纷纷在旁起哄。 志愿者们脸色发白，有人憋了半天说：“那是沈星原和你打的赌，与我们无关！” 方项目光一寒：“你们跟着沈星原过来质问我时，怎么不说这事与你们无关？” “这……”那人一时语塞。 “闪开！”方项冷冷说道。 人终究是有廉耻心的，这些人虽然很不情愿，但在这么多重明所员工的注视下，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乖乖地让开了路。 这些员工本来是他们散布消息后又去找来看方项热闹的，但没想到最后却见证了他们吃瘪的过程。所谓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抵如此。 方项目光扫过这些人，冷冷地说：“做人胡乱跟风，就是这种下场。这是你们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说完大步走向了宿舍。 沈星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志愿者们则用责怪的目光看他，似乎在怪他连累了自己。 方项回到宿舍，将好消息和李芽儿分享后，李芽儿又解气又开心，对于今后方项的工作也多了许多猜测，担忧地问他：“这么一来，咱们是不是始终也没时间回去看大家了？” 方项知道她关心的其实不是古崖的“大家”，而是李克则说过的“成家”。想想自己天天和她这么住在一起，始终没个名分也对不起她，于是说：“明天报到时，我会跟部里提一下，看能不能请段时间假，咱们先回去看看大家。” 第二天一早，李芽儿破例没有抱着电脑不放，帮方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后，亲自陪着他去了灵能部。 但大院她自然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口和方项依依惜别，然后回家扫雷去了。 那个文件夹里不光只有委任状，其后还附了一份详细的说明文件，包括如何报到，应该领取什么，以及在灵能部工作的注意事项。 方项先去办公室报到，领到了正式的员工卡。有了这个卡，就能自由进出灵能部很多地方，十分方便。 之后他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那个办公室不大，只有十几平方，但胜在是一间独立办公室，里面一桌一椅一柜一电脑，摆放整齐合理，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但这却让他有些糊涂——这是让我当文职人员吗？ 他不能理解——驾驶、射击还有拼积木这些技能，跟自己现在要做的文职工作有什么关联？ “先适应一下。”部办公室主任态度很是友善，“下午会有个培训，培训之后，你就可以正式上岗了。” “那我现在……”方项问。 “随便就好。”办公室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就像在家一样！” “哦。”方项点了点头，送走主任之后打开电脑，开始找游戏。 电脑除了自带的几个小游戏外再没别的了，但他发现电脑能上网，于是来了劲，打开浏览器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收藏，而自己知道的那些网址也早都做了古，所以他也只能面对着电脑干抓瞎。 最后，他也只好玩起了扫雷纸牌之类的东西，就这么消磨起时光。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方项抬头一看，是五六个年轻人。 “听说来了新人，我们就过来看看。”为首的留着及肩的长发，样子多少沾点帅气。 方项心说既然是职场前辈，那多少得给他们点面子，于是起身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是厂里来的？”长发男问。 方项点头：“对，通过之前的选拔选上来的。” “厂里来的竟然能进灵能部，挺厉害嘛。”长发男笑笑。 “还成吧。”方项谦虚了一下。 但他的谦虚放在对方眼里却是有点自大了。长发男肃容说：“我知道你在厂里一定是深受器重的角色，但到了这里做人可要低调些。重明所是真正藏龙卧虎的地方，可千万别大意。” 方项不由开始琢磨这是不怀好意的警告还是善意的提醒，但没等他想清，长发男已经笑着说：“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中午我请客，一起吃点好的，联络一下感情吧。” “啊，也好。”方项急忙点头，心说那应该就是善意的提醒了。 熬到了中午时，这几个人又过来了，发长男自来熟地勾肩搭背带着方项往楼下走，结果是来到一楼侧厅的食堂。 方项心说吃食堂也算请客？ 结果没想到食堂也分普通的免费餐和高档的自费餐，长发男用员工卡请大家吃了一顿自费餐，伙食还真是不错。席间大家自我介绍起来，方项这才知道长发男叫右贤。 “喝点酒怎么样？”右贤低声问。 “工作时间，不好吧？”方项含糊着说。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有人说：“你别听他的，他这又是想搞事情了。部里有规定，工作时间喝酒被抓到是要受处分的。” “你这人不厚道啊！”方项皱眉。 右贤哈哈大笑：“不让人抓到不就得了？” 说完跑去要了一瓶啤酒回来，打开就对瓶一通吹。 “不好吧？”方项说。 “他没事。”一个同事说，“他就是被逮到了也查不出问题的。” 方项一时好奇，右贤看到方项这种目光，立刻飘了起来，得意地问：“知道他们为什么查不出我喝没喝过酒吗？” 第203章 灵能 变异者虽然珍贵，但也不是很不常见的物种，所以方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方面。 似乎是猜到了方项的想法，右贤笑着说：“这可跟异能无关。那种无聊的技能我可毫不稀罕。” “别吹，起灰！”几个同事异口同声。 右贤一撇嘴，认真地对方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进灵能部吗？就是因为我掌握了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他们都没有，所以时常嫉妒我，对我进行各种打击，可特么小人了。” 几个同事一起骂他，他也不以为意，搂着方项的肩膀说：“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力量吗？” “什么力量？”方项半是好奇半是接他话茬地问了句。 右贤笑着松开方项，突然盯住了方项的双眼，然后问：“感觉到了吗？” 方项隐约觉得眉心有点发紧，心里微怔，心说这是什么力量？ 然后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感觉……” 右贤怔了怔：“不能够啊？” 他转向另一个同事，目光突然一凝，那同事当时就全身僵硬，冷汗如雨，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你小子又使坏！” 其他几个同事愤愤地骂着，有人拿水杯当场就要扬他，吓得他急忙收功。 那个冒冷汗的同事跳起来掐他脖子，掐得他直翻白眼：“我就是……演示一下而已……” 方项不由惊讶一起，心说不是吧？ 右贤好不容易才挣扎开，那个同事骂骂咧咧地坐下，说晚饭也得右贤请，右贤忙着答应，那位同事这才作罢。 “看到了吧？”右贤揉着脖子问方项。 “这个好像……我也会。”方项说。 “啥？”右贤瞪大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世间最了不得的力量，你怎么能会？你别是会错意了吧？” 方项看着他，随便把那种无形之力用上了几分，刹那间右贤就汗湿了衣襟，当时一下就从椅子上出溜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狼狈无比。 几个同事都惊了，不顾去扶右贤，一起瞪大眼睛看着方项。 “不是吧？你会用灵能！？” 同事的感叹让方项微微一怔：灵能？ 他扶起右贤跟他道歉，然后好奇地问：“你说这种力量叫灵能？那咱们灵能部……莫非就是研究这种力量的部门？” “那是当然！”右贤一边擦汗一边点头，冲方项竖起大拇指：“小方兄你行啊！就你这能力不得是我的好几倍？部里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我没说过。”方项摇头。 “你傻啊你？”右贤急了，“就凭你的灵能水平，应该能直接去地下……” “咳！” 这时，那几个同事突然都咳嗽起来。如此有默契的举动显然不是嗓子真的不舒服，而是在提醒右贤注意自己的言辞。 右贤急忙捂住嘴，坐下后对方项说：“这可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这事是咱们所里重要的秘密，你将来肯定能知道，但我们现在要是对你说了，可就犯了纪律，要被处分的！” 方项一时好奇：地下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重明所在地下有什么设施？ 也许这和重明所整所搬迁到荒山野岭有关？ “小方兄，这事我帮你报上去，你等消息就是了！”右贤激动地拍了拍方项的胳膊，转身就跑了。 这家伙倒是个急性子。 结果这顿饭都没吃完，办公室主任就跟着右贤小跑过来，到近前又诧异又激动地问：“方项，你真的拥有灵能？” “我也不知这种力量应该叫什么。”方项说，“所以也没敢向部里乱报……” “你先吃！”办公室主任激动地说，“吃完到我办公室找我！” “那现在就去吧。”方项站了起来。 办公室主任拉着他往外走，在门口突然停住，将方项丢在那里后再冲进食堂，从一张桌边拉起一个正在吃饭的人就往外跑。 “你疯了吗？”那人一脸气急败坏，办公室主任却不在乎，叫道：“赶快帮我做个测试！这可是天大的事！” 随后过来拉起方项一起跑，给整个食堂的人都整懵了。 一路小跑，办公室主任拉着两人来到一间有银色金属门的房间中，那里摆放着一台机器，很有点像是核磁共振机。 “快，帮我给他做个测试！”办公室主任指着方项对那人说。 “张田，这人要是并没有灵能力量标，可别怪我揍你！”被强拉来的人气哼哼地说着，进了旁边另一间小屋，面对着一台电脑操作了起来。 方项越发觉得这像是医院的核磁共振室。 办公室主任拉着他来到仪器前让他躺下，然后就跑到了小屋里。 在嗡嗡的响动中，方项身下的平台缩进了管道一般的检测舱中，各种有形无形的光线开始在方项身上穿梭，对面小屋电脑前，一脸气愤的男人脸色渐渐变化，从愤怒不快变成了惊讶，再变成了狂喜。 “张田，大发现啊！”他一拳砸在办公室主任胸口，砸得主任咳了半天。 接着两人一起冲出来，把方项从仪器中拉了出来，拽着他就往楼上跑。 方项心说你们两个这是要疯吧？ 在一间熟悉的办公室前，三人被方项曾见过一次的秘书拦住。秘书先看了方项一眼，再皱眉问两人：“你们要干什么？部长正在午休。” “奇迹，天大的奇迹！”办公室主任叫了起来，“快叫醒部长，就说我们在方项身上检测到了量级极高的灵能！” “什么？”秘书也被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 负责检测的人郑重地说：“我刚刚为他做过检测了，他的灵能量级已经达到了第二级！” 秘书二话不说，推门而入，激动地叫了起来：“部长，天大的好消息！” 部长办公室是个套间，里面的小房间是个卧室，其内柔软的大床上，展华正在小睡，闻声慢慢皱眉坐了起来，低声说：“打扰老人家睡觉是件很严重的事，如果不是天那么大的好消息，我就打你屁股。” 秘书直接冲了进来，指着外面兴奋地说：“部长，他们从方项身上检测到了第二量级的灵能！” 展华皱眉看着她，半晌后说：“不过是第二级，至于让你这么激动地吵醒我吗？” 秘书撒娇跺脚：“哎呀您就别装了，您上次不是在人家面前说过，如果方项有可能掌握灵通——哪怕只是初级，您都情愿拿几年寿命来换吗？” 展华那张少年的脸微微一红，生气地说：“看破不说破！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 第204章 融合计划 走出卧室的展华，背着手打量着被办公室主任和检测师拉到自己面前的方项，看了又看，感叹了又感叹。 “你这就很神奇。”他嘀咕。 “部长，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办公室主任激动地问。 “淡定。”展华说，“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喜形于色。刚才说……量级是多少来着？” “第二级！”检测师说。 展华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办公室主任和检测师对视一眼，同时撇嘴。 “把他留下，我亲自给他做培训，明天就进项目！”展华严肃地说。 两人急忙立正称是，带着喜色离去了。 展华示意秘书去准备点吃的喝的，然后让方项跟自己来到沙发前坐下。 茶点很快准备好，秘书轻轻放在两人间的茶几下，便退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具有灵能？”展华边吃边问。 方项摇头：“我并不知道这种力量就是灵能。” “古人说天地有灵，甚至万物有灵。”展华边喝边说，“过去科技不发达，这种观点曾被认为是一种迷信，好一点的则说这是哲学层面的抽象概念。但末世之后飞速进步的科技却让人类明白，那并不只是古人的一种迷信臆想或是什么哲学判断。” “精神确实是一种能量，它无形无相但却真实存在，便如你此时的思维。它更可以交织成一张无所在不的网——人类的精神，动物的精神，甚至是植物的精神……所有生命体存续发展的力量，都是灵能。” “而这世上灵能的起源，便是我们脚下的大地。正因为地有其灵，所以才能孕育出无数的生命，这些生命的灵又与大地的灵连为一体，才能不断发展壮大，形成复杂的地球生物圈。” “灵能无处不在，但却没谁能真正掌握。然而随着大崩灭的到来，地球环境发生剧变，这就像是一场有趣的化学反应，许多适应了这变化的人因此觉醒了部分灵能力量，于是就成了变异者。所以，异能只是灵能的初级阶段，它其实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谁有幸掌握了它真正的力量，谁就能成为真正的强者，或者干脆叫超级生命体。” 方项听得怔住。 “很难接受？”展华问。 “不。”方项摇头，“只是突然发现这种小说里才有的东西竟然是真的，有些震撼。” “人类的伟大在于会幻想。”展华说，“而所有的幻想又都基于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所以谁说幻想都是异想天开？那也许就蕴含着宇宙的真相。” “所说的地下，指的就是……”方项忍不住问，又突然想起这是秘密，急忙住嘴。 展华不以为意：“已经听快嘴的人说过了？” “也只是听到了个‘进入地下’而已。”方项说。 “放心。”展华说，“与你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会被记上一大功，不会受处分的。” 他看着方项，问：“知道为什么你能进灵能部吗？” “因为那个测试？”方项问。 “测试表面上看只是个游戏，但其实不然。”展华说，“那些积木都被灌注了灵能，是最先进的‘生命构架’模块。它们的拼装过程其实就是一次生命构架的过程，没有这方面才能的人当然无法完成了。” 方项一时惊愕：“生命构架？难道就是那辆摩托的……” 展华笑了：“从你驯服大黑时起，我就知道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当然，发现像你这样的人才也正是我的目的。否则，我也不会将大黑放进那场测试里。” “它是人工智能还是真正的机械生命？”方项问。 展华盯着方项看了好久才说：“是后者。” 方项缓缓点头：“那可真是厉害，没想到电影里的东西竟然能变成真的……” 展华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哪部电影？” “哦……”方项猛地醒过神来，心说这个时代的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变形金刚，于是含糊着说：“我也忘了，只是有印象，好像在哪部电影里看过。” 展华盯着他看了很久，说：“宇宙广阔无边，生命也不应该只有一种形式。前人为我们做了许多，才让我们这一代有幸能完成这件事。” “完全成功了？”方项问。 展华点头：“虽然这种生命数量还很少，制造还很难，但只要有更多更优秀的构架师，机械生命之花终将结出丰硕的果实，成为人类最好的助力。” 方项略微出了会儿神。 “你在想什么？”展华问。 “科技是双刃剑。”方项说，“玩火可以让人类强大，但同时也是危险至极的事。机械生命对人类是否完全有利……现在还不好说吧？” 展华笑笑：“但终要先发展起来再说。人类历史上每一样伟大的发明，莫不都是如此。” “地下又是怎么回事？”方项问。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通往地心灵核的通道。”展华说，“因此我们举所搬迁至此，拓宽通道，同时采集地下灵能，构建灵能反应堆。这项目名为‘融合计划’，最终的目的是让人类拥有与大地融合的能力，直接获得整个地球的灵能。你进行的那场测试其实就是生命构架师能力测试，给出的模型就是一种生命构架。你最后的改动是神来之笔，证明你拥有远超普通构架师的超强天赋。这本来已经足够让我惊喜，但没想到你还觉醒了灵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让你加入融合计划，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有着怎样的意义，方项不用想太多就能明白。 他觉得这就是一个超人类创造计划，但凡能加入其中者，都会得到莫大的好处，有可能变成真正的超级生命。 “其实我女朋友也很厉害。”方项认真地说，“只不过她不在志愿者名单中，所以就没能参加测试。您看您要不要再测试一下她？” 展华怔了怔，然后呵呵一笑：“年轻人，你已经很幸运了，就不要幻想太多好事了吧。你放心，你既然已经高升，她自然也会跟着享福。” “不是……”方项努力地为李芽儿争取：“她真的挺厉害的……” 展华揉着太阳穴摆手：“培训先到此为止，你跟我到地下看看吧。” 第205章 美好未必有意义 在灵能部某处隐秘的房间里，方项和展华乘一部电梯向地下而去，不久之后来到了整个重明所最为神秘的地下分所中。 电梯打开，外面是一个大厅，中间摆着各种仪器和电脑，几十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甚至没时间跟展华问好。 只有一位负责人跑了过来和展华打招呼，展华为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 负责人名叫杜峰，是个四十多岁但精力极旺盛的人，热情地和方项握手，然后便开始介绍一层大厅的具体情况。 方项认真地听了个大概后，展华便将方项交给了杜峰，自己回去了。 杜峰亲自带着方项去了休息区、更衣室、娱乐室、洗浴室等项目员工可以自由活动的区域，又交待了哪些地方不能乱闯，然后发给了他一张项目员工专用卡，并叮嘱他不能将卡带离地下，锁在自己的储物柜里，每次来时取出即可。 之前那些区域都需要用项目员工卡来打开，所以这张卡还是蛮重要的，方项小心地收了起来。 一番介绍之后，杜峰让方项先回去准备，明天再正式进入地下。 带着满心好奇，方项回到了宿舍。 一进宿舍，他就注意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对，好多人还特意从寝室里探出头来偷看他，然后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让他很是纳闷。 回到宿舍却不见李芽儿，而且那台电脑也不见了踪影，他不由一惊，急忙跑去找了宿舍负责人。 “您还不知道？”负责人一脸惊讶，“您以后就要住灵能部宿舍了！” 负责人竟然对自己使用了敬语，可见灵能部正式员工的地位有多高。 但方项并不知道灵能部宿舍在哪里，负责人立刻就亲自开车将他送了过去。原来灵能部的宿舍就在灵能部后街，离得倒是挺近。 这边的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方项，亲自将他送到了他的宿舍。 看到这边的环境，方项就觉得有点夸张离谱——原来自己并不是要住进灵能部那幢已经很豪华的宿舍楼，而是来到宿舍楼附近的一个绿化得不错的别墅小区，被带进其中一个小院之中。 小院虽不算很大，但也是五脏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游泳池。 院里一幢两层小楼，屋内物品应有尽有，电视都是巨幅大屏还带全套的立体声音响和游戏机。 听到声音，李芽儿从楼上咚咚咚地跑了下来，兴奋地说：“方项，这个宿舍好厉害啊！” “是挺厉害的。”方项也不由点头。 负责人简单说了说注意事项，随后礼貌地告辞离开，李芽儿则拉着方项参观起他们的新家来。 “你看，这里还有这种电脑呢！”李芽儿把方项带到了楼上书房，指着放在玻璃电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说。 方项目光一扫，便见到了与这个屋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那台台式机，忍不住笑道：“你自己搬过来的？” 李芽儿说：“这可是我的宝贝，丢不得！现在有两台电脑，正好一人一台。” 方项拉着她坐下，说：“我现在加入了灵能部，以后工作可能会忙一些，你……” 李芽儿皱眉问：“你是不是忘了请假的事？” 方项一拍脑袋：“确实忘了！” 李芽儿笑了笑：“算了。你刚入职就请假，好像也不太好。我是不太懂的，但刚才问过其他人，他们也说最好是等一段时间，不忙的时候再说。” “是我不好。”方项一脸惭愧。 李芽儿真要怪他的话，他心里还能好受些，可李芽儿越是善解人意宽宏大量，他就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最重要的是咱们一直在一起。”李芽儿认真地说，“至于名分什么的，早晚的事，干嘛着急呢？” 方项忍不住抱住了她：“你最好了。” 两人这么抱在一起，气氛很快变得暧昧，于是忍不住腻味了一阵子。但有些期待中的事还是没有发生。 方项虽然确实是个很传统的人，但也不至于古板到这种地步，只是当两人腻味到有些情不自禁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合适气氛。 接起电话，传来的是右贤兴奋的声音：“小方兄，怎么样？新宿舍还不错吧？” 方项问：“你打电话过来就为问这个？” 右贤笑着说：“不是。兄弟几个打算帮你庆祝一下，也没什么太好的地方，所以我们打算到你新宿舍去。小嫂子方便不？” 方项皱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右贤呵呵地笑：“我是小灵通嘛！” 李芽儿急忙点头示意让他们来。 于是两人之间的事就暂时没了后续。 黄昏时，右贤带着那几个同事提着大盒小盒的吃食，还搬了两箱啤酒过来，说什么也要给方项好好庆祝一下，于是一众人一气喝到后半夜去。 右贤是那种嘴甜得能检查出四五个加号的人，一口一个小嫂子把李芽儿叫得心花怒放，还不停夸李芽儿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一般姑娘完全跟她比不了，可把李芽儿高兴坏了，敬了他好几杯。 结果一不留神自己就把自己喝多了，被方项抱去卧室休息。 右贤眉飞色舞地问关门走来的方项：“小方兄，没耽误你的好事吧？” 这话正戳到方项敏感点上，当时就给方项整脸红了，右贤不由哈哈大笑：“得，我算找小方兄的弱点了！” 方项啐了他一声：“你比我大了好岁，还管我叫小方兄，脸皮怎么长的？” “往厚里长的呗！”右贤笑道，“朋友之间哪那么多说道，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怎么不叫小方爸爸？”一个同事问。 “滚！”右贤一个空啤酒罐子就砸了过去。 方项认真地说：“其实我觉得叫方爷的话，倒挺顺耳的。” 大家眼睛一亮，一起跟着起哄，给右贤整没电了，举双手投降：“行行行，你们都是哥，我喝酒成了吧？” “不成！”几个同事异口同声。 “你有灵能，能解酒，让你喝酒纯属浪费东西！”有人叫道。 右贤不干了：“那小方兄也有灵能，还比我厉害，你们怎么不说他？” “就说你！”几个同事一致对外收拾他，就给右贤搞得很无奈。 方项一边笑着一边喝酒。 这样的生活谈不上有何意义，但真的很温馨美好。 第206章 地下一层 第二天，方项起了个早，练了一会儿超呼吸。 之后他突然想起了昨晚同事的话，大致意思是灵能还能解酒。 他一时来了兴趣，忍不住运起那股力量，但不知是因为不太熟练的缘故，还是灵能也各有差异，他并没觉得自己的头痛有多少缓解，最后还是用超呼吸了调整了身体状态，恢复了正常。 和李芽儿一起吃过早饭后，他叮嘱李芽儿没事多出去走走，别光盯着电脑屏幕，不然眼睛容易出问题，然后便去了灵能部。 使用员工卡乘电梯到了地下大厅，在忙碌的工作人员这中找到了杜峰，便由他带着乘另一部电梯来到了地下更深处。 电梯门开，出现在方项眼前的是一个奇妙的地下世界，这里怪石横生，如同树根一样交错盘结，到处都可以见到灯光点点，将这个奇妙的世界映照出不同的色彩，让人生出一种置身异界的感觉。 近处有些人正在忙着操作电脑和一些不知何用的设备，见到杜峰后立刻起立敬礼，杜峰温和地点头微笑，问：“小吕呢？” “在九号区。”有人回答。 杜峰顺便将方项介绍给了这几人，几人听说来了新人，都有些惊讶，上下打量方项，点头致意。 方项发现这些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由有些好奇： 难道这个项目招纳的全都是年轻人？ 是因为只有年轻人觉醒了灵能，还是因为年轻人更有希望成功“融合”？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后者。 杜峰带着他一路走去，路上遇到不少忙碌的年轻人，杜峰便一一向他们介绍了方项。大家反应不一，有人好奇，有人木然，也有人似乎生出了几分敌意。 奇妙的灵能让方项完全可以感应到这些人不同的情绪，因此也对这些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在一处地势极低类似山坳的地方，方项见到了五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 五人三男两女，最小的一个是个女孩，看起来像个高中生，估计顶多十八九岁。最大的是个英俊的男子，看样子比方项也要大出几岁，显得很是成熟。见杜峰过来，他便带着几人迎上来打招呼：“杜主任，您怎么来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的新同事，方项。”杜峰笑着将方项介绍给五人。 方项冲五人点头致意，微微露出几分友善的笑容。 英俊男子也冲他点了点头，但并没笑。 杜峰又为方项介绍起来： 英俊男子名叫吕青乡，是本层的小队长，本层所有项目员工一共十七人，都要听他指挥。 另两个男的，一个是身高两米的小巨人，魁梧得不像话，名叫王行；一个是戴着厚眼镜的书生，有些消瘦，名叫山岳。 方项觉得他这名字起得就与实际很不相符。 两个女生中，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名叫纪明明，今年才十九岁，有点腼腆，见着生人就往吕青乡背后躲，挺有意思的。 另一个目光精练，显得很有个性，名叫…… 杜峰咳嗽了一声：“小丁啊，你自我介绍吧。” “我叫丁宜。”女生对方项说。 她说话时语声有些冰冷淡漠，不知是不是对谁都如此。 方项礼貌地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心里却在嘀咕：我说杜主任怎么让她自我介绍，原来是叫这么个占便宜的名字。 “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认识之后，方项客气了一下。 吕青乡说：“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这里不养闲人和无能之辈。只要你有真才实料，就一定会赢得大家的尊重，不然不会有人在意你。” “哦。”方项应了一声。 他没从吕青乡身上感受到敌意或是类似的东西，所以知道对方只不过是在以小队长又或前辈的身份在训话，并不是故意敲打自己。 “那么，你们就自己安排工作吧。”杜峰摆了摆手便走了。 吕青乡送了他一段路，低声聊了些什么。 “会用电脑吗？”山岳这时问方项。 “看是要做什么吧。”方项说。 这处地方有临时搭成的工作台，其上摆了三个笔记本电脑，连在一些奇怪的箱子状设备上。那些设备中延伸出许多管子，如同怪物的触手一般伸向四面八方，消失在那些岩石的缝隙中。 方项感觉有某种力量在那管子里流动，极有可能就是灵能。 “关于我们的任务，你了解了多少？”丁宜问。 “不算太多。”方项说，“昨天展部长的培训，也只是大致说了个大概……” “你说什么？”王行突然打断了他。“展部长亲自给你做的培训？” “是的。”方项点头。 王行皱眉打量着他，眼中分明带着不信，纪明明则是一脸惊讶。 丁宜直接问：“不是吹牛吧？” “这有什么可吹的？”方项摇头。 “随便你。”山岳指着电脑说：“我们的任务是对这一层的灵能加以引导，将之构建成受我们控制的接引力场，连通地下二层的灵能反应堆。我们现在正在处理第九区的灵能核心。你如果擅长使用电脑，可以做一下监测工作。” “具体要怎么做？”方项问。 山岳带他来到一部电脑前，指着屏幕上各种数字和符号一通解释，把方项听得晕头转向。 “什么值？” “什么曲线？” “绿色原点是什么场？” 方项听了就不懂不懂了就问搞得山岳头很大，皱眉说：“看来你不适合做这个工作。那……”他指向了几处岩石：“力气活儿能干好吧？” “具体来说呢？”方项问。 “那几处岩石里有灵能通道。”山岳说，“你仔细感应之后，用工具凿开通道，把灵能线路***就好。很简单的。” 王行站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捂着嘴笑。 “别听他的。”丁宜走过来说，“这活儿一点也不简单，需要超强的感应力和细致入微的稳定操作，还要了解开岩工具，比操作电脑难多了。” “问题是他不会操作电脑啊！”山岳一摊手。 丁宜冲方项说：“你是新人，不应该直接跟我们组队工作。等吕队回来，你自己向他申请去执行外围工作吧。” 纪明明喃喃地说：“可……可他是杜主任亲自送来的呀！” “那又怎么样？”丁宜毫不留情地说，“能力不足的话，就算是部长亲自送来的，也一样要去做外围工作。” 第207章 新来的牛人 丁宜的话多少令这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好在这时吕青乡回来了。 他没去问气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直接走到一台电脑前，示意方项过来。 “用过电脑吗？”他问。 方项点头：“用过。” “仔细看好。”吕青乡指着那部电脑说：“这个软件是用来控制设备内部生命构架模组的，我们需要先扫描并测量这里的灵能值，观察灵能曲线的变化……” 他很认真地讲解着，一边讲解，一边调出各种软件与动态图表让方项看，然后用生命构架编辑软件进行了电子版的拼积木，在软件中将一个个立体的小零件组合排列，构架成组件。 “看懂了吗？”一个小时的教学后，吕青乡问。 方项有点含糊地说：“生命构架方面倒是看懂了，其他的……” “好，那你就来当我的助手，帮我做架构组件。”吕青乡说。 山岳一脸愕然：“队长，那我呢？” “你跟来做测量工作。”吕青乡说。 山岳当即一脸郁闷，嘴里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来到另一台电脑前，情绪化地敲着键盘。 吕青乡起身将教学用的这台电脑让给方项，正当方项纳闷他要用什么工作时，吕青乡从身上的挎包里取出了一部平板电脑打开操作了起来。 “你先试着完成这个组件。”吕青乡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方项的软件中便出现了一个新文件，打开后，是一堆零散的立体部件。 “不用着急。”吕青乡对方项说，“今天工作结束前完成即可。” 方项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了屏幕上。 不论是展华的培训还是吕青乡刚才的解说，都没有涉及具体的构架操作。 这等于就是说，与之前测试时拼积木一样，自己只需要按自己觉得舒服的方法将这些部件拼在一起，那就是正确的操作。 方项觉得有点神奇——任何一项技术，不都应该有严格的流程和规范的操作方法吗？ 为什么生命构架这种东西如此随性呢？ 他想不通道理，干脆就干起来再说。 作为生长在过去时代的年轻人，他不知玩过多少电脑游戏，在鼠标和键盘的配合操作这方面，完全可称得上是老手。 他熟练地操作着这两样控制设备，如同玩游戏一样开始拼装那些立体部件，渐渐越来越得心应手。 拼装的过程中，他越发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做一件机械性的工作，而是在进行一次艺术创造。 所谓艺术，本就是没有什么严格的流程和规范的操作方法的，它讲究的是兴之所至，讲究的是感性的冲动与灵感的爆发。 他不自觉地就陷入到了这种创造之中，一时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状态，甚至忘了身边时间的流逝与同事的存在。 当最后一块部件被拼入模组后，整个立体模组闪过了一道亮光，代表着任务完成。方项长出一口气，满意地看着这件作品，这才从那种状态中退了出来。 转头看身边，才发现根本没人注意自己。 山岳在用另一台电脑忙着测量，纪明明使用第三台电脑也不知在做些什么，王行和丁宜则一人抱着一件沉重的开凿工具，正在那几块岩石处小心地打孔钻探，而吕青乡坐在远处的椅子里，神情极为专注地盯着平板电脑的屏幕，手指做着某种有规律的滑动动作。 说实在的，方项挺喜欢这种工作氛围的，各忙各的，谁也不聊天扯淡影响别人。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见自己停下后别人仍没有关注的意思，而吕青乡一直都在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屏幕，突然又觉得这种工作氛围有时也是有点麻烦的——尤其是你提前完成了任务时。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对吕青乡说：“队长，我完成了。” 吕青乡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极度不快的表情，其他人都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方项。 “在我工作时，不要打扰我！”吕青乡眼里透出一抹怒意，语气也重了几分。 “抱歉。”方项也明白，当一个人沉浸在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时，被人拉出来一定会生气，所以他并没以为意，相反还有点歉意。 “只是……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指了指身后的电脑，“我等了你十多分钟，见你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只好过来打扰了。” “你说什么？”吕青乡一怔，“完成了？” “是的。”方项点头。 吕青乡抬手看了看表：“这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才一个小时？”方项也是一怔。 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满眼的诧异。 “我来看看。”吕青乡放下平板电脑站了起来，走到方项的电脑前。 软件中，被拼装好的模型正缓慢地做着360度的旋转，以便让操作者不必动手操作，也能细致地看清每一处细节。 吕青乡惊讶地看着屏幕，然后用鼠标操作加速了这种旋转，不断仔细地观察着模型的各处，其他人也停下手里的工作，好奇地聚了过来。 “不会是乱拼的吧？”山岳问。 吕青乡没有说话，神情凝重地继续看着。 丁宜看看屏幕上的组件，再看看站在一边的方项，眼中除了惊讶之外，还多了些钦佩。 “还可以。”吕青乡看了半天后点了点头，对方项说：“做为新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方项笑笑：“谢谢队长夸奖。” “不是吧？”山岳瞪大了眼睛，“一天的工作一个小时就完成了？队长，他是不是作……” 吕青乡横了他一眼，他便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做得好，希望能继续下去。”吕青乡冲方项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起平板电脑，一气给方项发来了五个文件。 “不要有压力。”他说，“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如果有困难就问我，不要为了面子而硬来。” “明白。”方项点头。 “都去忙自己的吧。”吕青乡对几人说。 几人带着惊叹之心回到自己的岗位工作起来，却仍会忍不住抬头去看方项。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由杜主任亲自送来了，也明白了他先前说的展华曾亲自培训过他并不是吹牛。 这位新同事，确实是位牛人啊！ 第208章 怪胎 方项一气工作了很久，不断地将一个个组件完成，最后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他轻轻出了口气，觉得这份工作还挺有意思的，干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累，完成之后还会有一种成就感。 不过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先前测试时，自己在拼装过程中体会到了身心双重的极度疲劳，可为什么用电脑组装这些组件时，自己会毫无感觉？ 他仔细地回忆方才的工作过程，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可能都跟灵能有关。 方才工作时太专注了，以至于有些细节自己直接忽略了过去，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只有模糊的感觉，无从用以做任何判断。 于是他将一个拼好的组件拆掉了几部分再重新拼装，这次细心地体会那些细微的小变化，便立刻发现，原来在操作过程中，鼠标和键盘竟然会从自己指尖吸走一点点的灵能！ 而当自己集中注意力去拼装时，那种无形的力量就会不自觉地运行起来，将他的身体变成一个小型的灵能反应堆，生出某种奇妙的力场，与电脑软件形成一种微小的共鸣。 这可太奇妙了！ 如此看来，当初进行测试时，他是因为没有得到灵能力量，所以才会疲惫不堪。 生命架构与灵能之间原来还有这种奇妙的联系，怪不得得知自己拥有灵能后，展华等人会那么开心。 没有灵能的构架师也可以做这份工作，只是每次工作的耗时恐怕都会很久，对自己也会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如果掌握了灵能，这份工作就成了单纯的艺术创作，轻轻松松就能做出完美的艺术品来。 有趣！ 方项在欣喜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疑惑：为什么灵能的开发要用生命构架来完成？ 他看着脚下的大地，想着展华当时说的那些话，突然心中一惊：难道说…… 难道说孕育出无数生命的地球，本身……其实也是一种生命！？ 这种猜想太过震撼，就算是看过无数幻想小说和科幻电影的他，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地球是活的！？ 就在这时，有曲调温和的音乐响了起来，其他五个人停止了工作，吕青乡站了起来说：“下班了，大家好好休息。” 方项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四点半了，自己站在这里竟然发了二十几分钟的呆，却全然不知。 吕青乡走了过来，问：“完成得怎么样了？” “都做完了。”方项说。 这话立刻又引起了骚动，几人又凑了过来，瞪大眼睛盯着屏幕看。 吕青乡仔细地检查了一阵，然后点头称赞：“做得很好。” 队长的称赞让其他四人对方项再次刮目相看，心里对他的印象也跟先前有所不同。 这时吕青乡说：“不过弓满易折，还是应该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好强。我明白你作为新人急于表现的心情，但真的没必要这么急。” “哦。”方项应道，“也不是为了表现，就是这工作挺有意思的，不自觉就做入了迷。” 这话让另外四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人比他们更知道这份工作有多辛苦，他们平时不抱怨就不错了，能乐在其中者，恐怕也只有队长吕青乡一人。 方项竟然也说工作让人入迷？ 吕青乡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说：“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回去休息吧。” 几人应了一声，向他道了声再见，便向着电梯那边走去。 方项跟着走了一段，发现吕青乡没跟上来，便回头看了看，却见他又坐了下来，捧着平板电脑在忙碌着。 “队长就不休息吗？”他问身边的丁宜。 “他是个工作狂。”丁宜说，“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份有可能得到极高回报的辛苦工作，但对他来说……嗯，他和你是有些相似的，都乐在其中，只是不知你的乐在其中到底是真还是假。” “这有什么好做假的。”方项淡淡一笑。 “真那么有趣？”丁宜问。 “确实挺有意思。”方项说，“就像是……你画画或者弹什么乐器吗？” “我弹吉他。”丁宜说。 “可能就跟你弹自己喜欢的歌时是一样的感觉吧。”方项说。 丁宜缓缓点头，看方项的目光里多了点钦佩和赞赏。 回到一层大厅，几人去了休息区。女孩们跑去沐浴，两个男生各有所好——王行去健身房打起了沙袋，山岳到游戏室里玩起了游戏。 方项总觉得地下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他不想将之带回家里，所以也去洗了个澡，然后到冥想室里静坐了一会儿。 他当然不需要冥想，而是练了一会儿超呼吸。 今天的工作中，有几次他不经意地用上了超呼吸，结果发现那样会使自己的工作效率再度增长，而且身心都能体会到一种特殊的舒畅感。 他突发奇想：超呼吸与灵能是不是可以结合在一起呢？ 洗浴之后，身体正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这时练习效果更好。 他一个人安静地练了一会儿，渐渐找到了一些工作时的感觉。但可能是因为太过刻意，所以那种感觉并不强烈。 物我两忘的境界中，确实比较容易让两者完美融合，但不受自己主观意志控制的融合，其实并没有太大意义。 方项觉得，如果想控制这种物我两忘境中的自然融合，恐怕需要大量时间的练习。 那就慢慢来吧，反正每天其他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他在冥想室里练了一阵后，被一阵敲门声打扰。 丁宜走了进来，有点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冥想啊。”方项说。 丁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一直以来，地下工作者们都不大明白部里为什么要在这里搞个冥想室。他们觉得这纯属多余。 什么叫“冥想”？在他们看来，那就是发呆。 发呆有什么意义？还需要单独设立一个房间来做这件事？ “那你想了些什么？”丁宜问。 “也没想什么。”方项说，“就是放空自己吧。” “这有意义吗？”丁宜问。 “人生在世，不可能总做有意义的事。”方项笑了笑。“有时候没有意义的事反而最有意义。” 这话让丁宜觉得他在故弄玄虚，便没了交流的兴趣，礼貌地告辞而去，边走边想：这家伙怕就是个怪胎吧。 第209章 对，就是怪胎 方项在冥想室里呆到了六点多钟，这才起身回家。 然后很巧地就碰上了刚刚从地下上来，一脸疲惫的吕青乡。 “才上来？”方项笑笑打了个招呼。 吕青乡本来正低头走着，听到方项的声音一怔，抬头看到容光焕发的方项后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然后说：“我去洗个澡。” 随后就去了休息区。 方项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坐电梯离开了。 洗浴室里，吕青乡看着镜中面容略显憔悴的自己，再想想刚才见到的方项，眉头皱得更狠了。 方项漫步回了家，发现李芽儿果然很听话，没一直守着电脑玩游戏，于是夸奖了他几句。 结果李芽儿自己没绷住，老实交待说，自己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才匆匆关机跑到窗前假装望天的。 方项一时不知应该怪她不听话还是夸她真诚实。 “新工作感觉怎么样？”李芽儿问。 “做着挺开心的。”方项说，“等过阵子有了成绩，我就跟部长请假。” “这个不急。”李芽儿笑笑说。 夕阳照在她脸上，给她添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美。她好像变成了一副美丽的油画，让人心生爱惜的冲动。 “其实有些事，也不一定非得结婚了再做。”方项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什……什么事？”李芽儿紧张了起来，明知故问。 “比如说……”方项慢慢凑近了她，轻轻吻着她的脸。 李芽儿有些陶醉又有些害羞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忆起母亲教过的那些手段。 那些事她曾在心里想过无数遍，可惜，事到临头时她却一样也用不出来。 她只知道抱紧了方项，用自己的嘴唇回应着他的嘴唇。 这一夜两人都没怎么睡，所以第二天方项起来准备去上班时，李芽儿还在熟睡。 方项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背，为她盖好被子后，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了部里。 一路来到地下九号区域，见大家正各就各位忙碌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过去说：“抱歉，来晚了……” “没关系。”吕青乡说，“你昨天已经完成了新人几天的工作量，今天就算不来也没问题的。” “那怎么行呢？”方项笑笑，“队长，派任务吧。” 那一瞬间他觉得吕青乡的眼瞳好像震了一下，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没休息好而产生的错觉。 吕青乡很快给他分了任务，一共三个文件。 方项本以为这次的任务会有难度，结果打开一看，比昨天的还要简单。 “队长，这有点少吧？”他忍不住问。 “作为新人，这样就可以了。”吕青乡一边低头忙碌一边说。 方项觉得作为职场新人，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得听领导指挥，于是应了一声就忙了起来。 他其实并没想立刻结束工作，因为干完了就没事可干了。但一进入那种入境的状态，他就能忘了一切，然后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把三个组件给完成了。 看看时间，他不由有点傻眼——这连中午都没到，就把一天的工作完成了，那下午自己要干点啥？ 中午时，有工作人员送来了工作餐，方项很是细嚼慢咽了一番，这才算打发掉了一中午的时间。 但到了下午他就犯了难——总不能在电脑前傻站一下午吧？ 要不……玩会儿游戏？ 他很快打消了这念头。别说这台电脑里应该没有游戏，就是有的话自己也不敢乱玩啊，万一影响了软件运行岂不耽误了大事？ 百无聊赖下，他只能再找到吕青乡，很诚恳地说：“队长，要不你再交给我几件任务吧，我保证慢慢完成！” 那四个人偷偷看他，都在心里叫了声怪胎。 吕青乡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抬头说：“我昨天说过了……” “我知道。”方项急忙点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种没事做的感觉实在是……你就再分派我两件任务就好，实在不行一件也成啊……” 吕青乡的脸色沉了下来：“方项，你当我们是在做什么？” “工作啊。”方项说。 “我们的工作，关系到我重明所整个融合计划的成功与否，绝对马虎大意不得，更不能当成儿戏！”吕青乡站了起来，面带怒色地说道。 那四人情不自禁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一起望了过来。 方项心说我工作完成得快还成毛病了吗？ 他认真地说：“我并没有马虎大意，更没将这当成儿戏。相反，正因为我希望融合计划能早日完成，所以才没磨洋……不是，所以加倍努力，认真完成任务。我不明白队长你生的什么气？难道是我完成得不好？不好你可以指出来，我可以返工。” 吕青乡阴沉着脸来到方项的电脑前，打开那几个文件检查了起来。 那四人本来想凑过来看热闹，但见他脸色不对，便老实地呆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只是已经没心思工作，注意力全在他们这边。 吕青乡反复检查了几遍，却没挑出一点毛病，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难看。 “有问题吗？”方项问。 “方项。”吕青乡压着火气说，“你是在恃才傲物吗？” 方项简直要无语了。 “队长，我不知道你生的哪门子气。”他认真地说，“但我觉得你这气生得就没有道理。我能又快又好地完成任务，你应该高兴才对吧？” “是啊。”丁宜这时忍不住开口。 “做好你们的事！”吕青乡冲她吼了起来，吓得另三个人急忙扭头。 丁宜却半步不退，反而将手里的工具放下，面无惧色地与吕青乡对视起来。 “队长，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她说，“我只知道方项说的有道理。既然他有道理，我就支持他。” 方项冲丁宜点头微笑，觉得这女孩真挺不错。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她替自己出头了的缘故。 “好。”吕青乡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椅子边，拿起平板电脑说：“你需要更多的任务是吧？那五天内把这个完成吧！” 方项这边电脑立刻收到了一个新文件，体积比之前所有加在一起都大好几倍。 方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大型模组文件。 “谢谢队长！”他笑着冲吕青乡挥手敬礼，然后就低头忙了起来。 那几人偷眼看他，心里忍不住嘀咕： 对，这家伙就是一个怪胎！ 第210章 差一点 庞大的模组文件，绝非一朝一夕可竞全功。 这让方项感到很开心。 人这东西其实很怪，平时想着能悠闲度日就最好，但真让其无所事事，却反而觉得无聊难过，必须找点值得做又喜欢做的事来做，才会真正感到快乐。 不知不觉，下班的音乐就响了起来，方项却恍如未闻，直到丁宜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地惊醒。 “下班了。”丁宜说。 “哦。”方项应了一声，不舍地关掉了软件和电脑，跟大家一起向电梯走去。 吕青乡坐在原地没动，神情凝重地在忙碌着。 丁宜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当所有人走后，吕青乡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平板电脑走到方项的电脑前。 他注视着那已经变黑的屏幕，几次抬起手想打开电脑的电源，看看方项将那个文件完成到了什么程度，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不可能做到的。”他一边自我安慰式地自语着，一边走了回去，重新拿起平板电脑忙碌起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接着的每一天里，方项都沉浸在工作之中，总是忘了午餐又听不到下班音乐，都要靠丁宜过来提醒。 而吕青乡则一直在加班，没人知道他加班到几点，只是眼见着他的状态越发憔悴。 第四天下班后，吕青乡依然选择了没完没了地加班，寂静的地下空间中，只能听到他手指点击屏幕声。 “你这样有意思吗？”丁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 吕青乡皱眉抬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怎么还不走？”丁宜反问。 “有几个模组，需要……”吕青乡解释。 “你不过是在和方项较劲。”丁宜无情地揭露了真相。 吕青乡额头暴起了青筋，那代表着他的疲惫与愤怒。 “胡说什么？”他皱眉说，“我跟一个新人较什么劲。” “你就是在较劲。”丁宜说，“方项的表现让你感受到了威胁，你觉得自己的才能受到了挑战，所以你要压过他。但这没有意义。你能成为队长，当然是因为你的能力比我们四个都要强，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你比我们更成熟，遇大事时有担当，比我们更能随机应变。但你现在和方项憋着劲比技术，这有意思吗？” “这事与你无关。”吕青乡冷冷地说。“我命令你立刻回去休息，不要耽误了明天的工作。” “谁在耽误工作，你心里最清楚。”丁宜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吕青乡丢开平板电脑，手捂着额头静坐了很久。 然后他又拾起平板电脑，继续着他的工作。 对某些人来说，这段日子就是煎熬，但对方项来说，这几天却过得无比充实。他甚至因此觉得幸福。 衣食无忧，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波折； 有一份自己喜欢，而且还能给自己带来成就感的工作； 有一个有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爱人，以及一个有她等着自己归来的家。 这不是幸福又是什么？ 五天的时间这样轻松过去，第六天一早他来到地下，打开电脑，准备迎接新的美好的一天。 “完成得怎么样了？”这时吕青乡走了过来。 方项抬头，刚想回答，就是一怔。 这些天他的注意力全在工作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吕青乡。此时一看，只见他面色灰暗，眼窝深陷，憔悴得不成样子，仿佛老了好几岁一样。 “队长你这几天没睡好？”方项关切地问。 “与你无关。”吕青乡说，“说说你的工作。” “还差一点点。”方项说。 吕青乡盯着他，认真地问：“你觉得这个任务怎么样？” “挺不错。”方项说，“有一定的难度，但又不是太难。” “不是太难？”吕青乡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与愤怒。 “方项，你知道我交给你的是什么吗？”他说，“那是接引力场核心模组之一，是这一区域接引力场的核心。它的难度是先前你所处理的组件的几倍以上，就算是最熟练的构架师，最少也要用十天时间才能完成。而你对我说只差一点点，还不是太难？” 那四人情不自禁地停下手头的工作，往这边看来。 纪明明和王行满脸惊讶，似乎不明白队长为什么发火；山岳摇头微笑，心里说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丁宜放下工具走了过来，低声说：“队长，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下。” “与你无关。”吕青乡冷冷地回了她一句，目光始终盯着方项。 看着对方的目光，方项终于注意到了工作以外的一些东西。 灵能的感应让他很快察觉到了吕青乡的敌意，于是先前的顺从与谦逊就全都被他收了起来。 “既然最熟练的构架师要也十天才能完成，你又为什么要求我五天内把它做出来？”方项不卑不亢地反问。 “因为你一再表示出的傲慢。”吕青乡说。 “及时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在你看来是一种傲慢？”方项问。 “我们所做的是一件极重要的工作。”吕青乡说，“每个人都要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你以为这只是拼积木的游戏吗？” “对一件工作来说，态度比结果更重要吗？”方项反问。 “一个心存傲慢的人，是不可能做好工作的！”吕青乡厉声说。 “那么一个对下属抱着嫉妒心态的上级，就能领导大家做好工作了？”方项反问。 “方项，收起你的傲慢！”吕青乡越发激动，“不然它一定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到时大家都会受你连累！” “想打击我就用点更有效的手法吧。你现在的手段，甚至都让我提不起劲儿来。”方项说。 两人一直在争执，但彼此说的话却让人隐约觉得对不上茬。他们好像都在各说各的，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推翻对方的表达。 “够了。”丁宜说，“不论如何，我们看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不是吗？” “好。”吕青乡点头，“那就让他把他的结果展示出来吧！” “我说了，还差一点。”方项说。 “这一点是百分之几？”吕青乡咄咄逼人。 第211章 新人的姿态 “队长。”丁宜的脸色微沉，“你自己也说过，即使是……” “是百分之几？”吕青乡用更大的声音压过了丁宜的声音，用带着怒火的眼神盯着方项。 “百分之九十八。”方项回答。 旁听的几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山岳不由嘀咕：“开什么玩笑？五天时间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八？” “你在开玩笑吗？”吕青乡问。 方项打开电脑，打开软件，打开文件，一个庞大的3D模型就出现在吕青乡面前。 那几人压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起凑了过来。 吕青乡吃了一惊，他看着那只差几处组件就能完成的模型，身上开始发冷。 “所谓的完成度，必须以有效为前提。”他说。“让我来检查……” “抱歉。”方项抬手挡住了他，“即便你是我的上级，想要检查我的工作成果，也要等我完成之后。我不可能让你对我未完成的作品指手画脚，挑肥拣瘦。” 吕青乡强压着愤怒，说：“我给你的时间是五天。” “我只需要多延长十分钟。”方项说。 “十分钟？”吕青乡更加愤怒了，“你觉得你再用十分钟时间，就能完成这项任务？” “是的。”方项点头。 “狂妄！”吕青乡怒吼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样重要的模组，在完成之后要进行至少两次检查？” “不需要。”方项说，“我的作品要么一遍成功，要么……抱歉，就没有什么‘要么’。” “你！？”吕青乡的怒气几乎已经再压不住。 “队长，再紧要的任务，也不至于连十分钟的宽限也没有吧？”丁宜说。 “好。”吕青乡点头，“我就再给你十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说完就抬起手腕，盯着表看了起来。 方项冲丁宜点了一下头，对她为自己出头表示感谢，随后转身面对电脑操作了起来。 围观的四人也都是有天分的生命构架师，否则也没有资格进入项目。他们这时忍不住挤到方项身后，盯着屏幕看他操作，然后就被他那种快到几乎没有思考的操作给吓坏了。 “这么随意吗？怪不得五天就能完成。”山岳忍不住嘀咕，“不过……这不就是胡拼吗？” “不会吧？”纪明明忍不住说，“胡拼的话，不早就出问题了？” “他运气好呗。”山岳很没底气地说。 “闭嘴！”丁宜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虽然不服，但终没顶回去，只在心里说：我这可不是怕你，我是怕闹起来会给方项拖延的借口！ 方项并不会找什么借口，因为就算有人真的想影响他的话，除非直接过来抓住他的手，否则也根本没戏。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的工作上，几乎在瞬间就进入了那种物我两忘之境。 他的眼里便只有那个模组。 在别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个模型的模组，在他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眼中的3D模块自然还是那种模块，但在脑海中，这些东西却通过他的手，组合成了盛放的鲜花，飞翔的雄鹰，伫立绝壁之上的猛兽，深沉于大洋之底的庞然巨物。 那是生命，是这人世间最永恒也最短暂，最美丽也最丑陋，最光明也最黑暗的存在。 它们在互相吞噬、掠夺中延续，又在互相残杀中进化，不断向着更强的远方而去。 这条路上没有终点，除非永恒的寂灭到来，将所有的生命都化为虚无。 但只要那个注定会有的宇宙末日未至，它们就将继续勇敢而自私地向前走去，为了让自己的种群一直延续，而不断地杀戮、掠夺、吞噬。 所以它们无比壮美，又无比丑陋。 在感叹中，方项的手指轻触，完成了这部伟大艺术创作的最后一笔，电脑屏幕上的模组闪起一道光亮，代表着工作已经完成。 他这才退到一边，平静地说：“现在，请检查吧。” 那四人都已经看得呆住，没人能分辨出方项的成是败，但他们却全都被方项展现出的手法震惊，有人觉得自愧不如，有人觉得神乎其技，也有人拼命给自己找借口好不用服气。 吕青乡沉默无语，走到电脑前操作起来。 他的脸被屏幕上变幻的光映出各种色彩，每种色彩看上去都是那么沮丧难看。他不断翻看着模组，凭他的能力去分析，但却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大懂方项的这件作品。 “你确定它会有效？”他忍不住回头问方项。 方项笑了：“怎么，看不懂？” 吕青乡转过头，继续着自己的操作。 “要不咱们把部长请来，让他看看？”方项问。 “不必了。”吕青乡直接删除了这个文件。“没那个必要。” “你做什么？”方项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这是他花了五天心血创造的作品，是这五天里他全部力量的结晶。 吕青乡就这么把它删除了？ 方项左手中的银光已经开始浮动，右手已经暗中凝聚起力量，随时准备拔出隐刃，刀锋沾血。 “我承认你完成了这项任务。”吕青乡冲他说，“但接引力场核心模组的制作只能由队长来完成，作为新人，你就算完成得再好，也只能作为一种参考。既然它的存在并没有意义，为了避免文件外流泄密，我以队长的身份将之删除。你有疑问的话，可以去问杜主任，甚至是展部长。” “他确实有这个权力。”丁宜对方项说。 方项深吸了一口气，左手中的银光渐渐消去。 “既然一开始就不会用我的作品，你又为什么让我做？”他问。 吕青乡冷笑：“是你自己吵着非要工作。我给了你工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哦，也对。”方项冷冷地笑着。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吕青乡环顾四周，冲众人摆了摆手。 丁宜看着他，低声说：“吕青乡，这件事从工作规章制度角落而论，你没有任何问题。但我就是看不起你。” 说完就转身去干自己的活儿了。 吕青乡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队长。”方项却叫住了他。 “你还要怎样？”吕青乡冷冷地问。 “给我新任务啊。”方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用最平静的口气，说着最令吕青乡心里气愤难忍的话。 “作为一个新人，您不能让我闲着没事干啊！我还要攒业绩呢不是？” 第212章 请假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方项。 他们觉得，换成他们中任何一人，在受到了队长如此打压之后，就算不会气愤难当当场暴走，至少也会愤怒地甩袖子走人。 方项却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又管队长要起了任务？ 吕青乡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沉声说：“我觉得你应该回去休息。” “不。”方项笑着说，“我身体倍儿棒，精神特抖擞，正应该投身于工作为所里创造价值，队长你不能打压新人不给我活儿干啊！对了！” 他顿了顿后认真地说：“可别再让我去做无用功了，不然纯属浪费我的时间，这对咱们的项目来说也是一种人力上的空耗。您说是不是？” 吕青乡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但理智告诉他，自己绝不能失控，因为方项这段话说的没毛病。 就算自己是队长，也不能打压新人的工作积极性，否则告到哪里，都是自己理亏。 “好，很好。”他僵硬地点头，一气给方项发去了四个文件。 方项打开一看，好家伙，都跟之前那个模组是同等级的大文件。 他不由笑了，欢呼一声：“谢谢队长！” 然后就坐在电脑前哼着小曲忙了起来。 吕青乡坐在椅子里，久久不能平静，感觉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憋得自己快要炸开。 方项坐在电脑前，心里其实也不痛快。 但他明白，这种时候如果自己暴跳如雷，那就真的输了。 相反，自己越是云淡风轻，越是宠辱不惊，对方才越会感到憋闷压抑。 这是一种以伤换伤，以我之小伤换你之大伤的打法。 他偷眼望向吕青乡，发现对方果然伤得不轻后，心里最后那一丝不痛快也烟消云散。 职场嘛，就是这么个东西。 哪有那么多低层牛哄哄直接推翻上级的爽快故事，更多的是一种暗中的较量，要用看不见的刀子割对手的肉，要用规则之内的手段去攻防，脸上还要带着笑容。 不论阴谋阳谋，干得漂亮才是好谋。让对方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才是善谋。 这天起，吕青乡再没理方项。 那四个人中除了丁宜之外，其他人也没敢多看方项一眼，更不用说跟他说话了。 丁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中午时会来提醒方项吃饭，下班时会来提醒他该走了。 方项每次只是哦地一声，也并没跟她说太多什么。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不知不觉就是半个多月。 方项用这半个月的时间完成了那四个大文件，并将之发给了吕青乡。吕青乡什么都没说，也没再过来删除方项电脑中的模组文件。 于是方项觉得有点没意思。 这个吕青乡似乎是懂了斗争较劲的真谛啊！竟然不拿队长权力来压我了，这让我又如何下手呢？ 开始觉得无聊的方项，便跑去展华那里请了假，说是一开始到建业厂时其实没打算多留，但没想到就成了厂里的正式员工，接着又接了志愿者这任务，结果一拖这么久，都没能跟家里人说一声。 展华点头，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不成就都接过来吧。” “好多人。”方项认真地说，“有两百多号呢。” 展华一口茶水呛了肺管，咳嗽了半天：“多少？” “两百多号。”方项伸出两根手指。 “什么家族能有这么多人？”展华不解地问。 “一整个部族。”方项说。 “行了行了。”展华摆手，似乎是断定方项在跟自己扯犊子。“想请假没问题，我批就是了。不过你要尽早回来，别耽误太久。” “没问题！”方项急忙点头道谢，匆匆跑回家把事情跟李芽儿说了。 李芽儿当然高兴了，立刻开始收拾行李。 两人要离开时，才想起跟自己一起来的还有个刘世杰，于是跑到了那处简易板房区，在屋里找到了正可怜巴巴吃着方便面的刘世杰。 “你们可算想起我来了！”刘世杰都快哭了，“人家别的助理都是一周一轮岗，我可好，没人管没人问，就只能在这里坚守，都没人来给送补给！关键镇里还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吃带来的应急食物，都吃了快五天方便面了，你们再不来，我就得饿死在这里了！” 方项看着他，真心觉得他可怜，但却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你还笑！”刘世杰气愤地说，“就没你这么当兄弟的！” “算我不对。”方项说，“等回厂里我好好补偿你。” “回厂？”刘世杰愣住，然后脸就白了：“你们……你们被辞退了？” “胡说什么。”李芽儿说，“他们部里给方项放假，让他回去探亲。” “放假？”刘世杰一阵愣神，“没听说他们别人有假期啊？” “方项跟他们不一样。”李芽儿说，“他现在是重明所灵能部的正式员工，可不是编外志愿者。” 刘世杰手里的面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连汤带面洒了一地。 “别糟蹋粮食啊……”方项微微皱眉，好一阵心疼。 老实说，天天吃所里食堂的大鱼大肉营养餐，搞得他都有点怀念方便面了。 “天大的喜事啊！”刘世杰一脸狂喜，“不成，回去我得给你摆一桌庆祝庆祝！走走走！” 说完急着忙着拿了车钥匙往外就走。 “你不收拾行李吗？”李芽儿忍不住问。 “收拾什么啊！”刘世杰说，“反正探完亲咱们不是还得回来嘛！” “你不换岗啊？”李芽儿问。 “换什么岗啊！”刘世杰说，“换成别人给我兄弟当助理，我也不能放心啊！” 他兴奋地发动了车子，拉上方项和李芽儿离了板房区。 在外层关卡处，方项出示了展华亲自给他开的假条，安保队员立刻肃然起敬，敬着礼将车子放行。看到这一幕，刘世杰不由乐开了花。 “刘副部长，你总跟我们在这里，会不会耽误自己的工作啊？”李芽儿问。 “这不就是我最重要的工作？”刘世杰说。 “那生活上……会不会耽误你呀？”李芽儿又问。 刘世杰哈哈一笑：“单身生活就是自由生活，广阔天地任我驰骋，谁爱天天呆在家里困着？这边多好，有帅哥有美女的，万一我要能勾搭上所里的美女，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李芽儿看着刘世杰，心里是大写的服字。 第216章 丁宜的身份 负责人是出于一片好心，因为据他所知，那位大人物是要留下来加入灵能部项目中的。 所以在他看来，这场欢迎会就会有些重要，因为将来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方项如果缺席的话，那位大人物将来恐怕会对方项有些成见，进而影响方项日后的前途。 方项对此很无所谓，但当听到那位大人物的身份后，却不由多了几分好奇。 那人名叫时凌云，今天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天华公司保密局分所的一位主任，位高权重，实力过人，堪称天才…… 方项对别的不感兴趣，但“保密局主任”这个头衔，让他不由动容。 保密局直接派人过来了？ 不玩暗的改玩明的了？ 阴谋变阳谋？ 那重明所又要如何应付？ 好奇之下，方项带着李芽儿立刻开车去了所里的招待处。 但在招待处大院前，他的车就被两个陌生面孔拦了下来。 两人都穿着笔挺的灰色制服，戴着黑色的墨镜，背着手在门左右站定，见车过来，其中一人就走向前，抬起右手笔直前伸，做出了“停止”的手势。 方项停下车子，探头问：“你们是谁？” “这里禁止随便进入。”那人说。 “我问你们是谁。”方项说。 “天华公司保密局探员。”另一个背着手，面带无穷骄傲地说。 “我是重明所灵能部重点项目的成员，而这里是我们重明所的招待处。”方项说，“你们是这里的客人而不是主人。客人限制主人在家里的自由这种事，你们觉得有道理吗？” 拦车人冷冷地说：“既然是灵能部的成员，为什么车队到来时没到场，现在才过来？” “不行吗？”方项反问。 “既然当时没到场，现在也就不要进了。”那人说，“许多事是补救不了的。” 方项注意到院内有不少人，招待处小楼前的高台上也还没人上场，倒有人正在台下调试音响，显然欢迎会还没正式开始。 “我不是过来补救什么的。”方项说，“作为重明所的职员，我可以自由进出本所任何区域，你们无权干涉。” “你对保密局的探员说‘无权’？”另一个探员冷笑起来，“年轻人，你是不是太过自大了？” “我看太过自大的是你们。”这时丁宜从院中走了过来，目光冷冷扫过那两人。 两人微微皱眉，但并没反驳。 “让开。”丁宜冲那个拦路的人说。 拦路者很不高兴，但竟然就此退开，把路让了出来。丁宜冲方项点头示意，方项便将车开了进来，停到院中一角的小停车场后下了车。 丁宜走了过来，方项和李芽儿迎了上去，向她道了声谢。 “这位是？”丁宜并没见过李芽儿，甚至都没听说过，见方项跟她手拉着手，不由有些讶异。 “是我妻子。”方项说。 “你结婚了？”丁宜更加惊讶了。 “刚结的。”方项说，“我请假就是回家结婚的。” 丁宜微微皱眉：“看来你挺重视这些生活琐事啊。” “婚姻乃人生大事，怎么叫琐事？”方项反驳。 “随便你好了。”丁宜指了指高台，“一会儿会有正式的欢迎会，大家都来了，你别显得太不合群。” “我哪里不是合群的人？”方项摇头。 丁宜沉默片刻，忍不住说：“有些事你应该不知道，我就跟你说说吧：时凌云是个很了不起的天才，也是极难得的灵能者。他的灵能量级已经达到了四级……” “四级？”方项一时惊讶，情不自禁地打断了丁宜的话。 丁宜点头：“是的。保密局的主任可不像咱们这边似的一抓一大把，他们的官员等级很简单，局长级、所长级，之下就是科室主任。能坐到保密局第三级官员的位子上，你应该可以想象到他是怎样的不一般。他这次来是要加入咱们的项目，也就是说，他是咱们的竞争者。” “四级灵能者，又是保密局主任……”方项微微摇头，“那还争什么，难道所里会不让他加入？” “你以为我们算是正式加入了吗？”丁宜问。 方项一怔：“怎么，难道我们加入的还不是正式项目？” 丁宜摇头：“你仔细想想吕青乡当时说过的话。” 方项认真回忆，突然意识到在他们工作的地层之下，应该还有一个层面。 因为吕青乡当时说过，他们的任务是构建灵能接引通道，让下方灵能反应堆的力量能够顺利连通到地上。 当时他并没在意，但此时在丁宜刻意提醒下，他立刻意识到，地下应该还有一群人在构架灵能反应堆。而融合计划的真正核心就是灵能反应堆，所以，那些人才是真正在执行融合计划的精英，而自己则还只有是极有希望进步的外围而已。 “四级灵能者也要与咱们竞争？”方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丁宜点头：“因为地下的那群人才是真正的天才，是超越了正常人认知的天才。我甚至觉得叫他们‘怪物’才更贴切。” “他们在这里吗？”方项忍不住望向了人群。 丁宜摇头：“没人见过他们，他们应该一直在地下深居简出。所以除了我们，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深居于地下，不曾被任何人所见的怪物…… 方项觉得这世界可真是有趣，原来自己身负了魔王的庇护，竟然也不能站到人类世界的巅峰处。 一山还有一山高，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方项看着丁宜，好奇地问：“那你又是谁？” 丁宜微怔：“你傻了吗？” “我指你的真实身份。”方项说。 “难道不是和你一样？”丁宜反问。 “知道所有这一切秘密，保密局的探员见了你又畏之如虎……”方项说，“你绝不仅仅是我们这样的项目外围职员。” “哦，你指这个啊。”丁宜不以为意地说，“可能因为我爸是公司保卫局的副局长吧。” 方项心里就念了句卧槽。 搞了半天，这竟然是一位大佬的女儿。 还真是失敬了。 难怪这姑娘如此特立独行，极有个性，连吕青乡也敢直接顶撞，原来人家从小就已经见惯了大场面和大人物。 第217章 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正事。”丁宜说，“时凌云既然要和我们一起工作，那咱们就不能再像先前一样任性。如果被他发现我们并不团结，对所里不利。” “我们挺团结啊，怎么不团结了？”方项反问。 丁宜看着他哼了一声：“得了吧你，都把吕青乡逼到那种地步了，还好意思说团结？” “我怎么逼他了？”方项问。 “你自己知道。”丁宜说，“身为队长，面对如此高调的你，他能怎么办？也只能用勤以补拙的笨办法。可你倒好，一再紧逼，都快把他逼疯了。退一步不行吗？”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方项说，“我不过是认真完成了他交待的任务而已。是他在对我进行职场打压。” “可是你既然这么优秀，就不应该……”丁宜说。 李芽儿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不打扰他们同事对话，这时忍不住开口说：“他自重身份，害怕方项过于优秀压过了自己，所以拼命努力追赶，这是件好事。但他不能正确看待自己的能力，导致自己出了问题，那是他自己的事。你不能因为平庸者追不上优秀者，就要求优秀者停下脚步。这没道理。” 方项看了看李芽儿，心里感到一阵满足。 我老婆就是厉害，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关键时刻却能说得头头是道。 真棒！ 丁宜沉默了一阵，对方项说：“既然你那么优秀，稍微让着他点又何妨？” “如果人人都这样，这世界就不用进步了。”李芽儿说。 丁宜没再说什么，似乎在内心里也觉得李芽儿的话没错，是自己过分了。 “我们都得加油。”她望着那高台说，“时凌云是保密局的人，他来这里的目的绝不是单纯的学术交流。而且就算是，我们也不能被他轻易超过——专职研究员被一个当官的超过，太丢人了。” 招待处的小楼里，某扇位于最顶层的落地窗前，高大的女人一身白衣，静静而立，看着窗外大院中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 她是重明所的所长，董肖杰。 在她身后，手捧着鲜花的男子保持着笑容和鞠躬的角度，一动不动。 “你要这样站多久？”董肖杰头也不回地问。 “直到地老天荒，您应答我的追求为止。”男子微笑着说。 “景行。”董肖杰转回头了，认真地问：“你怎么看时凌云这孩子？” “我可不敢称他为孩子。”名叫景行的男子笑着说，“他可是我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竞争局长……他是不是太年轻了？”董肖杰问。 “年龄不代表任何问题。”景行说，“否则领导整个世界的岂不全是老头子？” “难道不是如此？”董肖杰反问。 “这个……一码归一码。”景行笑着说。 “你能不能不要总挂着这么一张笑脸？”董肖杰问。 “习惯了，难改啊。”景行笑着叹了口气。 董肖杰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大院，说：“这样天才的人物，我倒有点想让他加入项目了。” “别啊！”景行愁眉苦脸地说，“那岂不是给了他一个全面超越我的机会？那我的局长位子可真就要飞了！” “你是保密局最年轻的副局长，但也是业绩最差的一个。”董肖杰说。 “我当然明白。”景行笑着说，“靠家族关系直接落到山顶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业绩，也一定会被其他人所轻视。” “所以如果时凌云真的加入了我们的项目……”董肖杰说。 “所以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吗？”景行把鲜花又往前递了递，“大不了我答应你，如果你帮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年内再不骚扰你了还不成吗？” “遗憾的是我并不在乎这些没有意义的勾心斗角。”董肖杰说，“我在意的是整个世界的走向，是整个人类的命运。所以如果他能胜任、他确有才能，我不管他是真正有心谋求光明重现的志士，还是保密局派来的暗探，都会让他加入。” 景行一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院中高台其实并不算高，也不过离地一米多些。 但也已经足够让人立于其上，受人仰视，一览众山小。 此时主持人走上了台，那是重明所一位高层的干部，颇有些身份。由此可以想见，这场欢迎会将是怎样的级别。 人们知道正式的欢迎会就要开始，于是渐渐开始向台前聚集。 丁宜示意方项跟上来，方项便带着李芽儿随她走了过去。吕青乡带着王行、山岳和纪明明早来到了台前，看到他们后脸色微有些难看。 方项发现他的气色比先前好多了，应该是自己这段日子不在，他便也不再那么拼命地加班了的缘故。 可惜你的好日子又到头了。方项冲他微微一笑。 吕青乡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丁宜走过去，低声说：“在外人面前，不要这样吧？” “哪样？”吕青乡抬头看着台上问。 “你自己明白。”丁宜说。 “我一向如此。”吕青乡说。 丁宜摇头，想招手让方项靠近些，却被山岳过来占了她想让方项占的位置。 “外人面前，大小姐你还是不要这样吧。”山岳皮笑肉不笑地说。 丁宜很是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便推开他走向了方项那边，跟方项和李芽儿一起站在一处。 “神气什么？不就是有个好爹嘛！”山岳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一副想让别人听见又生怕别人听见的样子。 这时话筒发出巨大的声响，主持人喂了几声便开了腔： “各位，我宣布欢迎会正式开始！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保密局本部分所主任时凌云时主任上台！”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掌声，方项环顾四周，发现鼓掌最起劲的是一些穿着保密局制服的探员们。 他不由笑了，小声跟李芽儿说：“看见了没？还安排了领掌的。” “这又不是综艺节目，至于吗？”李芽儿小声说。 “所以你明白了吗？”方项说，“这位时主任好像跟咱们想象中的青年才俊有点出入，似乎是个……有点臭屁自恋的人？” “别乱说话！”丁宜瞪了他一眼，警惕地环顾四周，小声说：“保密局可不是吃素的。” 方项不以为意地笑笑：“说的好像我是吃素的一样。” 李芽儿也笑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 那可是一个动不动就敢掀起腥风血雨，向来不顾忌什么大局、大势的人。 第218章 保密局是想干什么？ 掌声中，有人缓步走上了高台。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与他乌黑的头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仅制服是白色的，连踏在脚上的鞋子也是白色的，白得一尘不染，仿佛从圣堂中走出来的圣洁使者。 他有一张极干净的脸，脸上有着标准精致的五官，就算你因为嫉妒而拒绝承认他很英俊，却也无法从他脸上挑出任何一点毛病来。 不论是走还是站，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好看，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质。所里不知多少姑娘看到他后眼里就闪起了星光，璀璨无比，连成星海。 “让我们欢迎时主任！”主持人再次高声说。 于是台下的掌声就变得更热烈了。 时凌云微微躬身，朝众人行了个得体的礼，便引起了许多女职员的欢呼尖叫。 他挺直身子，在主持人示意下走近话筒，目视台下，用带着几分低频共振的好听声音说：“重明所的项目向来是公司的重中之重，公司派我前来，更是极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我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大家能继续保持积极进取的心态，为公司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没有冗长的演讲，只是这么简单几句后，他便退回原位，把话筒交还给了主持人。 这让许多人又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 主持人没料到他这么快就结束了讲话，一时有点接不上茬，干脆进行下一环节，示意工作人员去请吕青乡，对着众人说：“下面有请灵能部重点项目组成员吕青乡，代表灵能部职员表态！” 吕青乡被工作人员引着上了台，一时极为激动，冲着时凌云就走了过来，伸出双手摆出热情而低姿态的握手姿势：“时主任，我代表大家欢迎您的到来！” 时凌云扫了他一眼，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便算是致了意，然后便转头望向台下，丝毫没有跟吕青乡握手的意思。 眼看自己人就这么被晒在了台上，下面重明所的员工都有些诧异。 因为从先前时凌云展现出的气质上看，他应该是很有些贵族作派的贵公子型人物。这种当众不给别人面子的事，他应该不会做才对。 遗憾的是他偏偏做了，还是在高台之下，众目睽睽之下。 那些眼里冒星星的姑娘，有一大半熄了星火，皱起了眉头。 至于其他人，更是慢慢放下了想要鼓掌的手，用一种略带不满的目光看着时凌云。 因为他当众打的不是吕青乡的脸，而是整个重明所的脸。 吕青乡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放下了手，先前的激动之情似乎被一盆冷水浇成了浓烟，呛得他难受得要死。 他走到话筒前，先前打好的热血腹稿却一个字也讲不出口，最后只是说：“我们会……会全力支持时主任的工作，会以……会以……” 台下不少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作为重点项目外围小队的队长，吕青乡在所里其实也是个小名人，平时各级领导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见面热情招呼，不在他面前摆丝毫架子。 所以大家其实都对他充满了期待，期待他在挨了对方一巴掌后，能漂亮的还击。 可怎么却说了这么一番话？ 还结结巴巴的？ 丁宜眉头深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狠狠瞪了方项一眼：“都怪你！”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方项一脸无辜。 “要不是你把他打击得太狠，让他彻底没了自信，他也不至于……”丁宜说。 “你这么说就是不讲理了。”李芽儿说。 “……我知道。”丁宜脸色微红。 她知道自己是不讲理的，但这种时候，憋了满肚子气的她还能说什么？ 方项很理解她，于是抬头冲着台上说：“吕队，不至于这么生气。人家是保密局的主任，是上级官员，在咱们面前摆官架子是正常的。你不能指望这些保密局的领导，能像咱们所里的领导一样平易近人，所以真不用生气，我估计他对谁都这样，不是针对你，是没把咱们所里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这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有人惊讶，有人兴奋，有人点头暗赞，也有人为他担忧。 看破不说破，这是成年人的处事之道。这个方项倒好，不但说破，说的还是血淋淋的事实。看起来，这有点像是不给自己所面子，但其实却是一记漂亮的反击，耳光直取对方面颊。 院里那些穿着制服的保密局探员立刻盯上了方项，一只只藏在墨镜后的眼睛目光不善。 这番话很是解了吕青乡的急，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来，一部分集中在方项身上，一部分集中到了时凌云身上。 吕青乡也是灵能者，对于气氛自然有敏锐的感应，这时觉得身上压力骤然一轻，忍不住有些诧异地看向方项。 他没想到方项竟然会替自己解围，而且是以这种引火上身的方式。 时凌云低头看着方项，沉声问：“你是哪位？” “灵能所重点项目组成员，方项。”方项坦然回答。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时凌云说，“我来重明所，不是以保密局主任的身份，而是以支援研究员的身份。所以并不存在什么领导与下级，谁对谁摆什么官架子的问题。” “研究员？”方项不解地问：“意思是不是说……你和我们一样，都是重点项目的普通成员？” “是。”时凌云点头。“所以如果非要说领导下下级，那么吕队长应该是我的上级。” “那我就不明白了。”方项问：“我们也是研究员，为什么我们加入项目时，没人给我们开这样的欢迎会？” 主持人脸色一白，心说你小子这岂不是把火往咱们所身上引？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时凌云说，“你应该去问你们的领导。” “哦，对对对！”方项恍然大悟，然后问主持人：“领导，为什么啊？” “因为时主任毕竟是保密局的分所主任。”主持人强压着火气解释，“这次欢迎会，欢迎的不是研究员时凌云，而是保密局主任时凌云！这是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明白了。”方项点头，冲时凌云说：“时主任，这么说，您此时的身份还是保密局领导，不是普通研究员啊！那您确实就是在摆官架子，故意让我们队长下不来台啊！” “那是你们的想法。”时凌云冷冷地说，“于我而言，自进入重明所起，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 “明白了。”方项笑笑，“所以你刚才不是在以保密局领导的身份对我们吕队摆架子，而是以普通研究员的身份，在让自己的领导当众难堪。你是个准备生事破坏集体团结的刺头啊！” 说完他就皱眉：“那问题就来了——保密局派了个专门来破坏我们集体团结，打击我们领导威信的刺头来，是想干什么？” 第219章 学术交流 这话一出口，全场哗然。 要知道，时凌云方才的举动其实并不算多过分，因为人家毕竟是保密局的主任，而吕青乡这个“小队长”，严格来说在官场上其实没有半点职级，实质上还是个平头百姓。 但方项这么一说，就把这极为普通的摆官架子高傲行为上升了高度，一下变成了政治事件，而且还把保密局推到了失礼的位置，让重明所先占据了道德高地。 丁宜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对方项的评价不自觉地就上升了几个阶层。 保密局对重明所当然是有所图谋的，不然也不会派时凌云来。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敢挑开了说。 方项这番话却等于是把这个泡挑开了，让脓汁直接流出来，把病情直接展现在大家眼前。 猫吃老鼠，老虎吃猫，大象吃老虎，而最小的老鼠却能吃大象。 你保密局堂堂天华公司核心部门，又要怎么面对这么小的一只老鼠？ 那真是发威不是，不发威也不是，很是尴尬啊！ 不好收拾老鼠，那么，逼得这只老鼠跳出来吃大象的猫呢？ 时凌云脸色微沉：“你在挑拨保密局与科研局的关系？” 方项冷笑：“怎么，现在你又不是普通的研究员，又成保密局的领导了？那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我们重明所的？是来跟我们交流科研项目的，还是来监察指挥的？时主任最好现在就说清楚，也让我们知道今后怎么与你相处，别我们拿你当同事掏了半天心窝子，时主任却把脸一板抖起官威把我们拘起来。” 这话说得众人感同身受，不由跟着点头。 有人觉得大为解气，甚至跟着起哄： “对呀，时主任，您可别让我们难做。” “来监察就说来监察，非说是来当普通研究员的，这到底是啥意思？”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保密局的探员们一个个铁青着脸，狠狠瞪着他们，但重明所的人仗着人多势众，直接假装看不见。 其实确实也是真的看不见——探员们的眼睛都藏在墨镜后，再凶恶的眼神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方项目光一扫，觉得保密局非给探员搞这么一副黑超就很没意义，能用目光展现的精神攻势全被挡下了，不能用眼神杀，许多时候就很麻烦呀！ 时凌云的脸色越发难看，所有人都觉得有一场风暴正在他心中酝酿，可能转眼就会爆发出来。 小楼高层落地窗后，来自保密局的副局长景行瞪大了眼睛看着院中的场面，突然间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我说董所长，您这手下养了个什么人呀？我从未见过时凌云吃瘪，可笑死我了！” 董肖杰淡淡一笑，并没回答他。 因为如果回答了，景行恐怕立刻就会冲下楼去，拉着方项的手说上一句： 原来你就是那个模型的创造者！？跟我回公司吧，保密局的福利超好的！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方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时高台上，主持人一脸紧张，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按理说他是应该帮时凌云打圆场的，但对方已经抽了重明所的脸，而他又是重明所的人，所以他又从心里抗拒帮时凌云。 可时凌云毕竟是保密局的主任，这么不给面子的话…… 就在这时，时凌云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冲台下的方项淡淡地说道：“方项，说到底，在科研所里担任研究员靠的是过硬的技术能力。你的嘴确实很厉害，但更适合去那种吵架类的综艺里当嘉宾，而不是混在科研所里。” 方项笑了：“虽然我能就你转移话题是心虚这件事再说上几句，但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你提到了专业素养，那其他方面的事我就先放你一马。时主任敢来科研所当研究员，想必在专业素养上是有过人之处的。但问题是我们这些研究员每个都曾经过所里的严格选拔，如果时主任确实是以普通研究员的身份加入项目，那么理应也被考核。大家说呢？” 他转向众人，众人便跟着起哄：“说的没错！” 时凌云表情淡然，说道：“这么说，你是想要挑战我的业务能力了？” “时主任又转移话题了。”方项摇头，“我在说你如果非坚持自己是普通研究员的话，就应该接受所里的考核，而不是想挑战你。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职员，哪有能力挑战您？” “既然站了出来，便不要再把头缩回壳里。”时凌云说，“你既然有资格进入重点项目组，自然是各方面素养都极优秀的。我胜过了你，自然便能证明我同样有资格加入。” “您这就是为难人了。”方项一脸为难，“您堂堂保密局的大主任，我哪里敢赢了您？”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保密局探员：“真要是赢了，还不知有些人要怎么打击报复我呢！” 这时，重明所众人七嘴八舌嚷了起来： “不能，方项你放心，你背后有咱们重明所！” “对，谁敢动咱们重明所的人试试？” “这里是重明所，可不是公司保密局大院！” 众人望向了那些探员们，一个个眼神凶悍，因为人多势众，所以自然有一股强大气势生成，压得探员们无法凶得起来。 “绝不会。”时凌云说，“这只是一场私人的学术交流。” “好多坏人在算计好人时，都会说这么一番话。”方项说。 时凌云心里腾起了怒火，但却又压下，云淡风轻地说：“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这就是一场私人间的学术交流，我绝不会公器私用，更不会打击报复。而且……” 他微微一笑：“恐怕你也没能力让我生出报复之心。” 之前一直都是在防守，而这句话，却标志着他开始反攻了。 “好。”方项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交流一下学术吧。”说着便走上了台。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有人大叫： “方项，好样的！” “方项，加油！” 方项走向吕青乡，微微一笑：“队长，您来当裁判吧。毕竟时主任真要是加入了项目，也得在您手下工作，您正好可以趁机考察一下他的业务能力。” 吕青乡看方项从未像现在这般顺眼过，于是带着满心的感激冲他点了点头。 主持人却急了，小声说：“方项，别胡闹！” “是时主任非要和我交流的，我总不能畏缩拒绝吧？”方项一摊手。 “这……”主持人一脸为难。 就在这时，楼里有人小跑出来，上了高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主持人立刻如释重负，高声说：“好，那两位就直接在台上进行一场友好的学术交流吧！那谁谁谁，拿两台电脑过来！” 台下一时欢声雷动，所有人都兴奋地等着看热闹。 第220章 同台较量 很快，两张桌两把椅和两台笔记本电脑就被搬上了高台，侧对着观众，正对着彼此，以对峙的位置关系摆放好。 吕青乡亲自打开电脑，调出了生命构架软件，并为两人打开了相同的模组文件。 “说明一下，这是某个大型模组中的一个小部件……”吕青乡拿着话筒说。 “不必说明。”时凌云坐了下来，简单打量了一下文件的大小的模块数量，便将手放在鼠标和键盘上：“我随时可以开始。” “队长，您跟我说就好。”方项冲吕青乡说。 吕青乡再次向方项投去感激的笑容，然后仔细地解释了一番，方项假装认真听讲，结果中途差一点睡过去。 吕青乡脸色微红，草草结束了说明，关了话筒小声问：“有把握吗？” 方项还以一个笑容，活动了一下身体，也摆好了姿势：“谢谢队长，我准备好了。” 吕青乡看着方项，想起的是自己被他逼得没日没夜加班的时光。 现在想想，这咄咄逼人的方项其实还挺可爱呢。 “开始！” 随着吕青乡一声令下，两边同时动了起来。两人操作鼠标和键盘的手法都老道至极，熟练得飞起，台下众人几乎屏住呼吸在看，所以他们每一次鼠标点击的声音，每一次键盘按下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晰准确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那种快速而并不仓促，隐约带着某种律动的声音，让许多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微微点头，好像在聆听什么节奏音乐一样。 吕青乡早知道方项的能耐，所以移步到了时凌云身旁偷眼看，结果一看吓了一大跳，脸色当时就白了。 时凌云展现出的是他完全理解不了的速度，那些在他看来复杂无比的结构，时凌云只要一眼就能看得分明，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处理着一个个小部件，将之快速组合成完整的组件，再一个个拼装在一起，形成模组。 吕青乡越看身上越觉得冷，而时凌云在这样的操作间隙，竟然还腾得出时间来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请裁判不要打扰我。” 吕青乡急忙退到一边，抹了把汗后，又跑去看方项。 他觉得对方的实力太强了，方项再厉害，恐怕也不是对手。 但就在这时，方项举手示意：“裁判，我完成了。” 吕青乡吓了一跳：这么快吗？ 他抬手看表，发现时间才过去了二十分钟。 方项的速度他早就见识过，绝没夸张到这种地步。那么，是方项现在在故弄玄虚，还是之前方项并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令吕青乡冒汗。 对面的时凌云心头猛地一震，但却并没有被方项打扰，而是继续专心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台下这时却响起一阵欢呼声，许多人兴奋地丢了帽子：“厉害啊！我重明所的研究员才是好样的！” 他们并不了解生命构架是怎么回事，因此听到方项完成后，便只是激动兴奋。但那些真正的行家却不由皱眉，觉得方项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急于求成，而只顾速度，却忽略了质量？ 那样的话，即使你最先完成也没有意义啊！ 山岳就忍不住嘀咕：“这也太儿戏了吧？万一输了，丢脸的可是我们全体。” 王行和纪明明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只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台上。 吕青乡急忙走过去，认真检查方项的作品。 然后他才发现，方项的作品是如此完美，和之前自己看过的那些一样，不但挑不出半点毛病，甚至还能让自己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他一时激动，刚要点头称赞，那边时凌云也已经举起手了：“裁判，我也完成了。” 台下许多人都笑了。 “时主任，你晚了一步啊！” “现在完成又有什么意义？你已经输了！” 面对观众的嘲笑，时凌云并不以为意，他长身而起，走到话筒前，目视台下。 灰制服们立刻集中过来，盯住了台下叫嚷的众人，人们的声音便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无人再敢说话。 “速度快当然好。”时凌云说，“但前提是质量必须有所保证。用砖块直接搭成墙壁，当然比一层层铺砖抹水泥要快，但这样垒起的墙壁一推就倒，根本没有实用价值。” 他望向方项：“方项，你说呢？” “我太赞同了！”方项认真地点头。 “很遗憾。”这时吕青乡站了起来，冲时凌云一笑：“方项的作品很完美，完美到几乎可以被称为艺术。所以抱歉了时主任，你输了。” 台下再次响起欢呼，而时凌云的脸色却终于又变了。 “恐怕这不能由你来评判。”他对吕青乡说。 “当时我让队长当裁判，你好像没反对吧？现在又反悔，是不是够君子？”方项说。 “裁判只是维持场上秩序的人。”时凌云说，“决定胜负的应该是评委。” 方项鼓掌：“时主任不愧是大领导，脑子转得真快。成，那谁来当这个评委？” “不能是重明所的人。”时凌云说，“你们的人当然会偏向于你……” “时主任似乎对我们重明所的人有成见啊！”方项微微皱眉，“你是觉得我们重明所的人都是帮亲不帮理吗？” “我没这样说……”时凌云想解释，但方项并不给他机会，直接冲众人说：“各位都听到了吧？人家觉得咱们重明所的人不值得信任。那大家说说，如果咱们所的人没资格评判，那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台下的情绪又被调动了起来，愤怒指责时凌云的声音不绝于耳。 时凌云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方项：“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取胜吗？” “别说的好像是我在作弊似的。”方项笑容淡然，“我的作品就在这里，不服你可以自己来看。由你自己来评判，你觉得怎么样？” 时凌云眉头深锁。方项方才的一系列表现，让他觉得这肯定是个陷阱。 台下一片叫嚷声： “那可不行！怎么能让选手来评判对手？” “就是，万一他耍赖判自己赢怎么办？” 就在这时，执行处小楼的门打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面带笑容地上了高台，问了一句： “我来当这个评委，你们看行不行呢？” 第221章 输得那么彻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男人身上，包括站在楼上落地窗前的董肖杰。 那男人正是景行，保密局的副局长，代表保密局送时凌云来重明所的真正大领导。 他不是第一次来重明所了，所里大多数人都认识他，见他登场，许多人心里虽然不服，但都闭上了嘴，不敢再乱说话。 时凌云再如何也不过只是位主任，虽说是站在保密局第三级官员阶梯上的人物，但毕竟还压不住重明所的大人物们。 但景行就不同了，身为保密局副局长，官职甚至还在所长董肖杰之上，他如果想动谁，就算董肖杰也拦不住。大家深知这一点，所以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方项打量着这人，主持人急忙凑过来小声说了对方的身份，还不忘叮嘱：“你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吧！” 方项笑了，冲景行微微一礼：“景副局长好！” “你好。”景行冲他点头一笑，然后问：“我虽然是保密局的副局长，但同时也是科研局研究中心的挂职特派员。我来当这个评委，你有没有意见啊？” 主持人急忙冲方项使眼色。 方项笑了：“我没意见！” 这话出乎好多人的预料，许多人觉得方项一定会头铁到底，但没想到他到了最后还是在强权面前退缩了。 大家当然能够理解，因为换成任何一人——哪怕是所里的领导们，在这位大人物面前恐怕都只有退让的份，更何况方项只是个刚加入重明所的厂里人。 大家只是觉得遗憾——因为大家都认为，保密局的人一定会偏袒时凌云，所以这场比赛一定是方项输了。 不过有些人倒并不这么觉得，他们地位比较高，因此知道一些景行对董肖杰的想法，因此判断，这场比赛打成平手的可能性更高些。 “凌云啊，你呢？”景行转头问时凌云。 “我同意。”时凌云缓缓点头，脸色有些凝重。 景行微微一笑：“那我就开始了。” 他先走向时凌云的电脑，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感叹：“不愧是我局精英中的天才，天才中的精英！这件生命模组的完成度没得说，细节也几近于完美。厉害！” 时凌云的脸色微微缓和，冲景行微一躬身：“谢谢景副局夸奖。” 景行的话让好多重明厂的人心沉到了谷底，不由摇头叹息，觉得这次恐怕是要被保密局狠狠压上一头了。更有许多人开始担心，怕保密局不会满足于压一头，而是会再踩一脚。 山岳小声嘀咕：“完了，方项这次算是完了，咱们所的脸也要完了……” 不及说完，丁宜已经走过来，狠狠踢了他一脚，差点给他踢倒在地。 “你干什么？”山岳愤怒地质问。 “再多嘴我打死你。”丁宜目光冰冷，盯着山岳的眼睛极认真地说。 山岳愤愤不平地瞪着对方，但始终没敢开口，也没敢有任何行动。 丁宜横了他一眼，回到了李芽儿身边。 “其实不用这样的。”李芽儿说。 “没事。”丁宜说，“我就是替方项气不过。” “我的意思是……”李芽儿小声说，“等他再多嘴时，直接过去割了他的舌头就好，不用这样先去警告的。你这一警告，他就不敢再多嘴了，咱们就没动手的机会了。” 丁宜瞪大眼睛盯着李芽儿看了半天。 台上，景行缓步走到方项面前，先是一笑，低声问：“你不担心吗？” “一点也不。”方项摇头。 “我可是保密局的领导。”景行说，“你不认为我会偏袒自己人？” 方项笑着说：“没猜错的话，陪您在楼里说话的应该是我们所长。您下来当评委，必然也是我们所长点头同意的。所以不论您是偏袒自己人还是主持公道，我们所长都可以接受。既然所长可以接受，我也可以接受。”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除了台上近处的人，没人能听到。 主持人当然听到了这话不由吃了一惊，上下打量方项，觉得这个年轻人未免也太聪明了。 吕青乡愣了会儿神，这才意识到问题关键所在，心里不由觉得有些惭愧：这么明显的事， 为什么我就没看出来？ 因此，心里不由对方项又多了一分佩服。 景行赞叹道：“重明所有你这样的人，未来可期啊！” 他拍了拍方项的肩膀，然后走到电脑前坐了下来，望向屏幕。 只一眼，他就呆住了。 “这是！？”他瞪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急忙弯下身子，急切地用鼠标移动着屏幕上的3D模组，然后露出了兴奋至极的眼神。 “原来那个人是你？”他抬起头看着方项，满脸的激动兴奋。 这倒把方项弄懵了：“谁？哪个人？我怎么了？” “哈哈！”景行一把抓住方项的肩膀，兴奋地说：“我那天那么问董肖杰她都不告诉我，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亲自发现了你！人才，人才啊！方项，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公司里啊？公司里的待遇超好的，你去了肯定不会后悔！” 他说这话时可没压低声音，正屏息静气等结局的观众们全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 这位景副局这是抽什么风呢？ 难道说方项的作品远远超过了时凌云？ 不大可能吧？ 但如果不是这样，景副局又怎么会这么激动？ 台上，时凌云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看着景行一阵发呆，然后便皱紧了眉头。 不自觉间，他的拳头也已经握紧。 “别比了别比了！”景行这时冲他摆手，“凌云啊，你确实是咱们保密局的天才，可跟人家专业人士真的没法比啊！这场比赛就算是平手吧，别再较真了！” 说完就拉住了方项的手，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不住口地问方项在这里的待遇，然后大吹特吹起公司保密局里的职员待遇，大有死也要将方项挖走的架势。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玩命地拉拢方项，傻子也能看出这场比赛的结果到底如何了。 一时间，重明所的人都激动了起来——虽然说这结果与有些人预料的一样，不过是个平手，但景行的表现却等于已经公开地告诉所有人： 时凌云输了，而且输得是那么彻底！ 第222章 并不在意 欢迎会在奇怪的氛围中结束，被欢迎者完全没有体验到受欢迎的感觉，而参加欢迎的普通人，却收获到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匆匆宣告欢迎会结束，然后就去安排时凌云的住宿饮食了。 方项则被请进了小楼，来到了顶层某间大屋内。 景行就像贴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方项屁股上，直至那间大屋里的白衣女人说了一声出去，他才老实地离开。 方项知道这位高大的女人应该就是所长了。 “我是董肖杰。”对方说，“你的所长。” “所长好。”方项恭敬地行了个礼。 年过四十的成熟女人，谈不上有多美，但却有一种美极了的气质。那些靠脸蛋为生的年轻艺人如果站在她面前，只会自惭形秽，而绝不敢有任何的张狂。 “听说你几乎把小吕逼疯了？”董肖杰问。 方项很是无奈地解释：“我没做任何事，只是及时有效地完成了队长布置给我的任务而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董肖杰说，“每一棵高大的树都要习惯于承受压力。承受不了，只能证明你不够优秀。” “明白了。”方项点头，“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队长的。” 董肖杰笑了：“你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其实……也不算多年轻。”方项忍不住嘀咕。 一个生于一百多年前的人，无论如何也跟“年轻”沾不上边吧？ “今天之后，小吕应该就不会那么辛苦了。”董肖杰说，“辛苦这件事，应该已经成了时凌云的负担。” “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方项说，“优秀树木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风，而是他们不够坚实却非要往高里长的身躯。” “你对时凌云有什么看法？”董肖杰问。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允许保密局来重明所搞事情。”方项实话实说。 “我需要人才。”董肖杰说，“只要他对融合计划有所贡献，我不介意他来自哪里，心怀怎样的目的。” “可如果他存着坏心……”方项问。 董肖杰目光深远：“对于科学家来说，道德与立场等等东西都微不足道。哪怕他带着吞并我们的科研成果、篡夺重明所大权之心而来，只要他能为融合计划提供助力，我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方项微微皱眉。 “你知道本所为什么叫‘重明所’吗？”董肖杰突然问。 “不是太懂。”方项说。 “我们的理想，是让人类重获光明，让人类文明重新骄傲地立于大地之上，不再做别人的奴隶。”董肖杰认真地说。 “这一定很难。”方项说。 董肖杰点头：“所以我们才迫切地需要人才。” 她看着方项，认真地说：“所以，如果你反对时凌云这样的人加入如此伟大的计划，那就请用你的实际行动来阻止他。” 方项一时愕然：“可问题是，想让他加入的是您。” “你应该已经知道，地下之下还有地下。”董肖杰笑了笑，“第一层是由普通人维护的应用系统，第二层是由精英们管理的通道，第三层才是天才们自由开拓的疆土。方项，接下来会有一场关于进入第三层资格的考验，你如果不喜欢时凌云，那就在这场考验中打败他。否则，今日的胜利便只是昙花一现，黄粱一梦，镜花水月，没有任何意义，也永远不值得你拿出来夸耀。而时凌云则会进入真正的融合计划，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人类的救世主之一。” “所长……”方项有些无奈地说，“对方是保密局的主任，而且灵能量级已经达到了四级……” “准确地说是四级巅峰，离世界顶流强者只差一线。”董肖杰说。 方项一时无语，好半天后才说：“我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您却把打败他的重担交给我？” 董肖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起身向外而去：“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多聊了。” 方项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先前说过的话，第一次认识到了重明所的重要性。 重明所的目标其实是推翻那些入侵者啊！ 走廊中，董肖杰大步向前。 景行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去安抚时凌云了。高大魁梧的机械部部长路春光却悄然跟了上来，低声问：“所长，您会不会对他期望太高了？” “就他目前的表现看来，还是值得我期待的。”董肖杰说。 “问题是他和时凌云差得实在有些远。”路春光说，“这会不会是拔苗助长？” “一切在他自己。”董肖杰说，“如果他是顽强的小草，那就能顶开巨石向阳生长。如果他只是一棵自傲的小树苗……那折便折了吧，并不可惜。” “怎么不可惜呢？”路春光忍不住嘟囔起来，“放到我们机械部，那就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啊！怎么能不可惜呢？” 董肖杰笑容淡然，大步向前，并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重明所招待处的小宾馆里，景行正面带笑容劝时凌云：“凌云，看开些。咱们外来是客，总要给主人家一点面子嘛！” 时凌云面无表情，眼中透出的不是沮丧和失落，依然是他先前便有的那种骄傲。 “景副局请放心。”他平静地说道，“一开始时，他确实让我的心生出了一丝波动，但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是有点多虑了。” “你……你不在意就好。”景行呵呵地笑。 “我确实不必在意这样一个小人物。”时凌云说，“就算他在生命构架设计上的才能高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轻轻抬手，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渐渐变得有形，在他手掌上方凝聚成了无数光的微粒，快速地排列组合，形成某种结构。 “操作电脑是件简单的事，不会对设计者产生什么消耗。”他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而生命构架模组的真正力量，是要靠灵能来发挥的。没有强大的灵能基础，一切就不过是空谈理论，毫无意义。所以那个方项……其实并不被我放在眼里。” “你……能这样想就好。”景行笑得有些勉强。 第223章 期望 灵能部宿舍内，方项和李芽儿刚刚洗完澡，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李芽儿躲进了卧室，方项简单擦了擦头发后，披着浴袍去开了门。 来的是吕青乡。 “你不方便吧？”吕青乡见他这身打扮后急忙说：“那我明天再来……” “进来吧。”方项点了点头。“你不介意就好。” 吕青乡有些忐忑地走了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方项要去给他倒水，他连连摆手：“我说几句话就走。” “领导有什么指示？”方项笑问。 吕青乡尴尬摇头：“什么领导……” 他沉默了一阵，下定决心似地抬头说：“方项，我承认自己不如你。” 方项笑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吕青乡脸色微红：“今天多亏你替我出头，不然……方项，这次我彻底服了。我跟你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先前……是我太自不量力了。那都是天才的名声和队长的权位在作怪，我其实……” 方项摆手：“这些我都能理解，所以如果你想说的就只是这些，那就不用再说下去了。有些事点到为止最好，说得太透，以后怕就不大好相处了。你能打开心结就好。” “可我还是不明白。”吕青乡说，“我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替我出头？要知道对方可是时凌云，保密局的主任，而且还是……” “四级灵能者？”方项问。 “是啊。”吕青乡点头，“你没必要给自己树这么强大的一个敌人。” “我就是看不顺眼他那种作派。”方项说，“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蝼蚁之辈……” 说到这里他不由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魔王，然后在心里自嘲地一笑：我受他影响还真是深啊！ “……也只能仰望那些大人物，哪里敢生出什么对抗心。但既然我已并不普通，如果还忍着让着憋着压着，那对得起我辛苦练就的这身本领吗？”他接着说道。 吕青乡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半晌后说：“那你一定要尽全力，争取进入地下三层！那样的话任谁也再动不了你，就算是保密局的局长也不行！” “那里的人这么牛吗？”方项吃了一惊。 吕青乡认真地点头：“你可能不知道局里和公司上层对咱们的项目有多重视，但你想想——凭咱们所的一己之力，能快速在荒野中建立起这样的一座镇子吗？” “倒也是。”方项点头。 “你一定要进去啊！”吕青乡说。 “我……尽量吧。”方项点了点头。 送走吕青乡后，李芽儿走了出来，好奇地问：“你这又是要参加什么比试了吗？” “应该是。”方项叹了口气，“看这架势，不比都不行，不赢都不行。” 李芽儿笑了：“我对你有信心。” “可我对自己没信心啊。”方项一摊手。 “那也没什么。”李芽儿说，“大不了咱们离开这里回社区。” “社区也在公司治下啊。”方项苦笑。 “过去我们生活在荒原中，也没觉得有什么艰苦的。”李芽儿说，“大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你得来的，哪怕就算全部失去，也不会有人怪你。大不了我们回到过去的日子，难道还活不下去不成？再说，你有本事，到哪里都会受欢迎。天华公司容不下你，咱们还可以去别的公司啊。” 方项笑着搂过了她，温柔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开心药，贤内助。” 刚洗完澡，穿的又是浴袍，所以有些事自然而然地便发生了。 那之后李芽儿沉沉睡去，处于贤者时间的方项坐在她身旁，侧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今日的繁华只是假象，人类其实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先前的猜测完全是正确的，人类已经被某个神秘的地外文明统治。社区、工厂、公司，这些被以旧集团称谓命名的人类集合体，从字面上看便能看出某些意义——人类，只是为他们服务的奴隶，人类所能创造出的一切文明，都不过是他们的消费品。 不，应该叫贡品才合适吧。 重明…… 方项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豪情。 人生于世，或许默默无闻地度过也是种幸福。 但既然赐我机遇，给我力量，那再甘于平凡，是不是就太浪费了？ 怎样都是一世，平凡是一世，壮阔也是一世，没有什么谁对谁错谁高谁低，看的只是个人的选择。那么，是做一个有理想并为之奋斗甚至牺牲的人，还是做一个平凡的过客，悄然而来，再沉默无声地消逝于历史长河中？ 方项自有他的选择。 第二天，他照例来到灵能部上班，但在进入地下一层的电梯前，他意外地看到了展华。 “陪我走走。”展华说着，便向着走廊尽头的小门而去。 推开小门，是灵能部的后花园，并不大，花也并不很多，景色也就那么回事。 但展华欣赏着这一切，却仿佛欣赏世间大美奇景。 “你看这些小花，开得多漂亮。”他指着一片野花说。 “不过是野花罢了。”方项实话实说。 “正因为野，所以才美。”展华说，“我并不喜欢那种按一定规格和制式栽培出来的东西，也不喜欢那种用花草组成人为景观的做法。我比较喜欢自然。” “自然有自然之美。”方项说，“人为景观也有人为景观之美。我觉得二者都挺美，不相上下。” “嗯。”展华点头，“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承认黑暗有其优，承认光明有其劣，这才是真正睿智的态度。自然也好，人为也罢，都是造物之美。喜或不喜，不过是个人的心境。你如此年轻，却能有如此见识，难得。” 方项看着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情就很复杂。 这时他转头看着方项，认真地问：“如果给你去更深处的机会，你觉得你能把握住吗？” “昨天所长和我谈过这件事了。”方项立刻明白，展华在和他谈地下三层的事。 “你怎么看？”展华问。 “担子太重，对手太强。”方项实话实说。 “负担之所以是负担，是因为你把它当成了负担。”展华说，“如果你不将他视为负担，负担便不是负担。” 方项明白他的意思。 你害怕搞砸，是因为你怕搞砸。但如果你不怕搞砸，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学霸会在考场中紧张失常是因为自己给自己加了太多负担，学渣的心态平稳临场不惊是因为没给自己加任何负担。 这些话不难理解，但其实也不容易理解。关键是必须有人提出来，你才能想到还可以这样去理解。 “谢谢您。”方项真诚地向展华行了个礼。 第224章 黑暗中的考核 那次相谈后的第三天，灵能部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所里的高层几乎全部集中于此，保密局的人也在景行带领下来到了灵能部。 他们直接乘电梯来到了地下二层。 正在工作的小队成员们并没有惊讶，因为他们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为此，他们都有些兴奋，一个个笔直站定，挺起胸膛，都想引起大人物们更多的关注。 但当时凌云从他们面前走过时，那种因灵能而生成的强大气场，立刻便让他们的胸膛再无法高高挺起，许多人甚至开始流汗，手微微颤抖。 第九区核心地带，五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迎向了走来的队伍。 方项走在最后，目光穿过人群盯住了时凌云，感受到他那充满挑衅味道的灵能威压，不由皱眉摇头，心说：这是抖什么威风呢？ 除了吕青乡等五个核心成员外，地下二层还有十二名项目成员。 此时年轻人们都跟了过来，激动而又有些畏惧地自觉排队站在一旁。 重明所为首的是所长董肖杰和灵能部部长展华，其余诸位部长跟在后面，神情凝重严肃。 景行带着保密局的众人站成另一队，脸上一直挂着那种标志性的笑容。也多亏有了这道不知真假的笑容，才让项目成员们觉得压力小了些。 方项看着景行，觉得他那笑容虽然并不真诚，倒也像是冬日阴天时刺破乌云的一缕阳光，虽然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至少能让人心里生出一丝希望、一点安慰。 因此，他对景行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一点，甚至忍不住考虑如果通不过考核，是不是应该跟他去保密局混混看。 吕青乡在向领导们行礼致意后，便带着五人一起站到了项目成员的队伍中。 董肖杰看着这些年轻人，淡淡地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要做什么，你们心里都清楚。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工作认真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但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它绝不会因为你比别人努力得更多就给你更多的回报，它只给那些真正能做出成绩的人以回报，不管那人是拼尽了全部心血，还是无心插柳随手而为。所以，如果今天你们不能有幸往更深处走，也请不要沮丧。” 这番话说得年轻人们目瞪口呆，因为它不是鼓励，不是加油打气，而根本就是一盆冷水。 冷水浇头，能让人从头冷到脚甚至是心，但同时也可以让人冷静下来。 这世界并不是一位慈祥长者，它对万物并没有那么多的温情，不是说你打了一腔子鸡血，它就能对你另眼相看。所以直指事物的残酷本质，让大家清醒一些，不要对未来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其实并不是残酷，而是一种真诚和爱护。 别的年轻人不懂，但方项却明白。 “这次的考核呢，会跟正常有些不一样。”景行说，“公司很重视融合计划，特意指示保密局，一定要不吝英才，将能帮得上忙的人都派过来，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所以，这次考核，保密局的分所主任时凌云也会加入进来，和大家一起竞争。大家不要有压力，要保持平常心，好好发挥啊。” 他不说这些还好，说了反而让年轻人们的压力更大了。 许多人想到要和时凌云竞争，忍不住抬手擦汗，心里越发紧张。 “也没什么难的。”展华说，“考核的都是平时你们就做过的，拿出正常水平来做就好了。再说考核又不是一辈子只一次，这次不行，下次还有机会嘛。” 少年老成的部长笑容淡然，他的这一番话，让跟他相比根本不能算年轻人的年轻人们多少松了一口气。 考核的地点，在地下二层一处禁地。 那里平时都用铁栅门锁着，近处没有灯光，所以显得一片黑暗。许多年轻人都曾好奇地过来看过，但除了神秘的黑暗之外，他们根本看不到门里有任何东西。 项目主任杜峰上前用密码和员工卡打开了双重门锁，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过来，举着照明灯为大家照明。 人们穿过铁栅门来到了黑暗的深处，年轻人们这才发现，原来黑暗深处和别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根状岩石，交错生长。 与之相比，他们就像是来到了巨树根系之下的小蚂蚁们，渺小而微不足道。 队伍一路向前，走出一百多米后，许多年轻人立刻生出了感应，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灵能场竟然比别处都更浓郁。 实力更强的人则更进一步感应到了这里灵能场的怪异——它并没有规律，极度的扭曲，时而如同暴风雨时的大海一样波涛汹涌，时而又好像古井一波寂静无波。这种种强烈的反差让人很难适应，许多人开始出现各种不适，难受得就好像是晕了车一样。 “我们在下面等你们。”董肖杰说着向前走去，当深入某片黑暗之后，身影与气息便全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景行急忙小跑着追了上去：“等等我呀！” 他也消失于那黑暗之中。 展华跟着向前，亦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 其余人都留在了这边，机械部的部长路春光咳嗽了一声，对年轻人们说：“我来说说考核的具体操作吧。” 他指着那片黑暗，说：“那里就是通向地下三层的门，只要你们能找得到它，就可以打开进入第三层；只要你们能进入地下三层，你们就可以正式加入融合计划，成为本所最为核心的精英研究员。” 然后他抬手示意：“各位，请吧。” 年轻人们都是一脸茫然：就这么简单？ “我先去看看。”吕青乡低声对方项说。 他举步向前，冲路春光一礼：“路部长，我进去了。” “你们想进就进，不用跟谁说。”路春光说，“也不要指望我们中有谁会给你们更多提示。自求多福吧。” 吕青乡点了点头，大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身影并没有被黑暗吞噬，有灵能在身所以感官极为敏锐强大的年轻人们，依然能看到他在黑暗中摸索的身影。 然后他返身往回走，似乎是想将什么消息告诉大家。 “退出来的话，视为弃权。”路春光大声提醒。 吕青乡的脚步一顿，然后停在那里半晌，许多人隐约觉得他是在说话，但外面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大家一时又好奇又害怕，想过去却又有些犹豫。 这时时凌云大步向前，走入黑暗。 第225章 没有工具的开锁匠 某处黑暗里，景行不时偷偷看站在身旁的少年。 展华背着双手，一副老成持重的沉稳模样，对身旁年轻人的目光并不以为意。 所以最后竟然还是景行自己忍不住了，笑着说：“展老呀，跟您商量个事情呗？” “请说。”展华点头。 景行笑着说：“俗话说礼尚往来，您看啊，我们保密局已经把自己最年轻有为的干部送给重明所了，那重明所是不是应该有相应的回礼啊？” “这种事你应该和所长去说。”展华说。 “别啊！”景行笑着说，“谁不知道您其实才是重明所的主心骨？” “那你觉得，重明所应该怎么回礼呢？”展华问。 “这样吧。”景行说，“你们既然已经有了时凌云，那个方项就让我带回去吧。” 展华呵呵一笑：“你想得倒是真美。” “方项也就是设计能力上强些。”景行说，“论起实操来，您老也明白，十个方项也比不上一个时凌云啊！” “那你把时凌云带走吧。”展华说。 “那怎么行？”景行摇头，“融合计划可是咱们公司的重中之重，最强的精英当然要全投入到这里才行。那次一级的、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就去支援一下保密局的工作，不也挺好？” “让方项去当探员？”展华摇头，“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不当探员也成啊！”景行急忙说，“您忘了吗？我还是咱们科研局研究中心的挂职……” 展华这时一摆手：“好像有人来了。” 铁栅门后，一众人紧张地望着黑暗中摸索着的人们。 这时时凌云大步向前，走入了黑暗之中，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于黑暗里，身影与气息皆被黑暗吞噬。 众人一时目瞪口呆：不会这么容易吧？ 这简直和所长、部长，还有景副局的速度一般无二了！ “看到了吗？”丁宜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对方项说：“这就是时凌云真正的实力。方项，你千万别掉以轻心。” “是有些棘手。”方项点了点头。 “方项，还不上？”这时，维修部的部长，一身机油污渍的成功老爷子叫了起来：“要是不行就及时退出来，我们维修部可等着你呐！” “呸！”安保部的部长何煦眼睛一瞪，“我们安保部早就已经预约了，哪轮到你们维修部？” “预约，你跟谁预约了？”成功眼睛瞪得也不小。 两人就此吵了起来，还是路春光这年纪不上不下的家伙狡猾，趁机凑到方项跟前小声说：“别理他们，好好表现，万一不成也不用怕，机械部是仅次于灵能部的第二大部，到时你过来，我把大黑送给你。” 丁宜皱眉：“路部长，您这样说话不大合适吧？” “我光明正大地偷偷抢人才，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路春光一脸正气。 “您这句话真是完美的改病句例题。”方项笑笑，迈步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盯住了这个曾击败时凌云的年轻人，重明所的人盼望着他能再次创造奇迹，而保密局的探员们则盼着他摔个大跟头，好让时主任找补回些面子。 丁宜深吸一口气，跟随着方项的脚步也走了进去，但很快，她就迷失在黑暗之中。 黑暗之外的人看黑暗之内，隐约可见众人身影，但进入黑暗的人，却几乎就此失去了视力，看哪里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回头望时，才能看到隐约光明的所在，由此知道入口在哪里，在万不得已时可以寻着光退出黑暗。 但丁宜自然不会回头，她一步步向前，努力追寻着那人的脚步，但却始终无所得。 她与其他人一样，失陷在这片黑暗之中，想要前进，却不自觉地原地打转，始终寻不到那进入第三层的入口。 方项一路向前，不时停下脚步。 他发现这里的灵能力场扭曲得更为厉害，稍一不加小心，就会歪曲人的方向感，让人变成了原地拉磨的驴子，永远只在同一个地方转圈。 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急，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每当他觉得有强大的灵能力场对自己造成了影响，他便停下脚步，闭上眼睛运转超呼吸——他的灵能量级只有二级，不能像时凌云那样无视力场的影响，那就另辟蹊径，用超呼吸来弥补一切的不足。 耳边并没有呢喃声响起，不知是魔王觉得自己不需要帮助，还是也想要考验考验他。 所以方项只能靠自己，只能谨慎地一步步向前，一点点推进。 有探员在黑暗之外摇头而笑：“这简直慢得像乌龟一样。” 山岳不由点头，跟着嘀咕：“确实太慢了。” “你行你上啊！不敢上就没别风凉话！”这次，连纪明明也看不下去了，生气地顶了山岳一句后，大步向前，走入黑暗。 王行没说什么，也跟了上去。其他队员见核心五人中有四人已经进入黑暗，就也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但他们很快就迷失于黑暗之中，到处乱撞，却找不到方向。 黑暗深处，方项摸索向前，行进得虽慢，但也确实是在一步步推进。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黯淡，但离完全消失始终差了一线。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了一堵墙。 那是一道无形的墙，并不会阻挡他前进，更不会限制他的脚步。但它却始终在他面前挡着他，让他就算走出千百步，走出千百里，也根本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进展。 方项却笑了。 门当然是建在墙上的，既然已经找到了墙，自然也就找到了门。现在所差的，就是开门的手段了。 他想起了所长和部长的期望，于是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进入第三层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灵能量级，但又不完全依靠灵能量级。 那两位领导对自己如此期待，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自己的生命构架能力。 这就是开门的钥匙！ 方项没再向前，而是缓缓伸出了手，脑海之中出现的是一个个虚拟出来的零件。 可惜他的灵能量级太低，无法将这些想象出来的零件用灵能展现出来，所以即使他有天下第一的构架技术，面对那道看不见的门，也完全无能为力。 一个没有工具的开锁匠，又如何展现他的神技？ 第226章 那什么帝国？ 方项并不焦急，反而却笑了起来。 他越发明白两位领导为什么对自己充满期待了。 自己的灵能量级虽然不足，但问题是…… 这道门所在的黑暗之地里，到处都是极为强大的灵能，只要能引导它们为自己所用，灵能量级不足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问题！ 他抬起双手，闭着眼睛，默默地感受着灵能力场的变化，试图从中找到某种规律。 专注中，他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而在这种境界中，渐渐的，他感觉那些凌乱无章法的灵能流动开始有了规律，他像一个研究数学考卷的学生一样，开心地找到了整张考卷要考的核心素养，于是，在超呼吸的一次次呼与吸中，他用自身那并不强大的灵能引导着四周强大的灵能开始构架。 一道道光点自他手中散发出来，慢慢地化成了微小的零件，然后在他的意志控制之下开始快速地排列组合。 黑暗之外，探员们皱眉盯住众人中身影最为黯淡的方项，觉得他站在那里不动是在故弄玄虚。他们开始小声交谈议论，但因为地下很安静，他们又没将声音压得太低，所以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他站在那里不动是什么意思？” “恐怕是不敢动吧。” “不但走得慢，到最后还停下了，真是无聊。” “时主任已经进去了，这小子就算最后真能进去，也已经输给了时主任。” “科研所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啊！先前他赢了时主任，我还以为他真有多了不得呢。” “想什么呢？那不过是景副局长给科研所面子而已。真当这个方项能胜过时主任？这不是开玩笑嘛！” 议论渐渐偏离了方向，由讨论方项到底在做什么变成了单纯的嘲讽。 成功虽然是位老人，但在脾气暴躁不沉稳之方面丝毫不输给年轻人，这时立刻火冒三丈，拔出别在腰间的扳手就要冲过去砸人。 何煦呵呵一笑：“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稳当，方项可不能跟着你这种人。” 成功眼睛一瞪，立刻又跟何煦吵了起来，两人激烈互骂，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两人完全是指桑骂槐，明损暗贬地在骂那些保密局的探员。 能成为探员，自然都是人中精英，当然也都听得出来两人什么意思，不由气得咬牙切齿，但偏偏没办法指责对方——人家俩人吵架你站出来领骂，是得有多贱？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他不见了！” 众人急忙转头望向黑暗中，只见黑暗最深处的那个黯淡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他进去了？ 保密局的探员们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脸震惊。 如果这个曾在生命构架设计上赢了时主任的家伙也能进入地下三层，那么…… 他们不敢想象后面的结局。 无边的黑暗中，有人走了进来。 于是景行和展华停止了说话，一起静静地看着走入黑暗中的那个年轻人。 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运转，构建成了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世界，走入其中的年轻人茫然地抬头，环顾四周好一阵发呆。 年轻人正是方项，但他却没觉得自己置身的是黑暗空间。 此时的他站在繁华的大街上，周围是林立的高楼，交通讯号灯在有规律的变换，那条十车道的大马路上汽车来来往往，停停走走。 某东某通某达的快递电动车和某团某了吧的骑手在人行道上匆匆飞驰，不时对着耳朵上的蓝牙话筒做出回答与询问；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女们站在街头，不住拿着建筑结构图说大哥大姐看下房子吧，我们小区的建筑商是某大，质量是极有保证…… 远处不知哪家店里在放着周董的歌，说请给我的爱人一杯什么什么喝的。 更远处大厦上的巨型屏幕中，刘大哥带着他的老婆正挥手示意大家跟他们一起来热身…… 方项愕然环顾四周，片刻后眼睛里突然涌出泪水。 这不是任何一个社区或工厂，也不可能是某家公司。这就是他曾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那个应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的文明时代。 景行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一时愕然：“这怎么还哭了？” 展华静静看着方项，没人能发现他那平静眼神中隐藏着的震惊。 “方先生是吧？” 有声音响起，方项猛地回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快递小哥，僵硬地点了点头：“是……是我……” “按您的要求，我把东西给您送来了。”小哥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个纸盒子，“麻烦您签收一下。” 方项茫然地接过盒子，见上面写的是某宝定单若干号，收件人是方项，地址不详，只留了一个模糊的电话，连他自己也看不清。 “我最近没在网上购物。”他下意识地说道。 “可上面写的就是你啊！”快递小哥不耐烦地说，“刚才打电话时，你说家里没人让我给你送到这边来，我跑了十多分钟的路，你给我来句不是你的？” “那……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方项一时含糊。 “我给你点签收了啊。”小哥说完就走了。 方项拿着盒子一阵纳闷，然后费力地撕开，发现里面是一部电话，正在他疑惑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愣了一会儿后接起了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声音：“你分得清真实和虚幻吗？” “你是谁？”方项疑惑地问。 “你以为的真实，也许只是假象。”电话里的声音说，“如果想要知道何为真实，请按#号键……” 方项疑惑了一阵，然后情不自禁地按了虚拟键盘上的#键，就在这时，整个世界突然停滞不动，仿佛方项按下的是整个世界的时间停止按钮，于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锁进了某一个刹那内。 方项愕然环顾四周，却发现有一个人正缓步向自己走来。 那人剃着个光头，皮肤颜色很深，穿着很拉风的黑色大风衣，戴着很夸张的黑色墨镜，走起路来风衣无风而动。 “你是谁？”方项警惕地问。 那人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整个世界就突然如同玻璃般崩碎，变成了一地破渣，再消失不见。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白色，白得空旷，令人心慌。 那人站在方项面前问：“你做好醒来的准备了吗？” 方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环顾四周后，疑惑地问对方：“你不会是打算给我两个药丸让我选吧？” “什么药丸？”黑暗中，景行一脸茫然地问展华。 展华笑了：“我哪里知道他的梦话有什么意义。” 你肯定知道！景行在心里嘀咕。 展华笑得极开心，努力压着却还是憋不住，连眉毛上都带满了喜气。 第227章 破碎虚空而来 墨镜人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项疑惑地看着他：“现实世界是假的，其实我只是沉睡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靠各种管子维生，而你是已经脱离了……” 墨镜人打断方项：“不好意思，你的想象力好像太丰富了些，以至于我都不知你在说什么。我说的醒来就是单纯的醒来——意识到你并不是现在的你，而正置身于一场有关考验的梦境中。” “考验？”方项不能理解。 墨镜人干脆再打了个响指，于是某种束缚就突然断开，方项脑子里像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一样翻天覆地，然后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正在接受进入地下三层的考验，而自己却陷入了某种幻境的梦中，忘了一切。 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这是什么梦境，怎么这么邪门儿？ 连魔王竟然都被排除在梦境之外了吗？ 墨镜人认真地问：“现在清醒过来了？” “你是谁？”方项神色凝重地问。 “我是统治者。”墨镜人露出了骄傲的笑容，缓缓展开双臂：“地球唯一的主人。” 方项吃了一惊，但见惯了大人物的他其实也并没有太惊，于是在片刻愣神后认真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突破这种程度的精神程序，易如反掌。”墨镜人说。 “你想干什么？”方项再问。 墨镜人笑了笑：“能让人类世界如此重视的人，我当然也会好奇想来看一看。现在看来，你果然不错，值得我的期待。这样，如果你愿意归服于我，我可以让你成为人类世界中最顶尖的掌权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说话时太过声情并茂，所以方项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了怀疑。 整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绝不可能是这么一副德性。 “这算什么？考验的一部分？”方项忍不住说。 “不。”墨镜人摇头，“我只是借助于这段程序，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你的梦境而已。你放心，我们之间的事不会有第三者知晓……” 方项二话不说就召唤出了武轮。 “嗯，原来在梦境中我的力量也依然在。”他点了点头。 “你这是做什么？”墨镜人愕然。 方项果断地拔出了隐刃，笑着说：“如果这是考验的一部分，那这考验也太低级了；如果这不是考验而是真实，那你这个统治者也太低级了。而且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墨镜人紧张地问。 “不论这是真还是假，杀了你都没错。”方项说，“如果这是考验，杀了你我就通过了考验；如果这不是考验，杀了你我就拯救了全人类。你说换成是你，怎么选择？” “你这也太……”墨镜人惊慌大叫，但叫声半途而止，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方项一刀两断。 并没有鲜血迸流的场面出现，只是这个白色的世界瞬间崩碎，变成了被灯光照亮的地下洞穴。这里岩石盘根交错，如同巨大植物石化后的根系，而方项本人则只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董肖杰面带笑容站在不远处，抬手鼓掌：“恭喜你通过了考核。” 方项怔怔看着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考核就这么简单吗？ 时凌云微微皱眉，看着不远处的董肖杰，与他感同身受。 他冲着董肖杰微微躬身，疑惑地问：“董所长，这段梦境就是考核？” “是不是觉得儿戏了些？”董肖杰问。 “确实。”时凌云说，“我不明白这场梦境的意义何在。” “梦本来就是荒诞的。”董肖杰说，“所以不论是被考核者也好，还是被引入这梦境里的一丝无上意志也好，都会沉沦于这荒诞之中，做出自以为清醒，但实际却是糊涂至极，甚至毫无逻辑的事来。” 时凌云目光渐渐生变，一丝恐惧悄然生出。 “您的意思是……”他略带惊恐地问：“那个墨镜人其实就是……” “是的。”董肖杰缓缓点头，“他就是地球此时的统治者，那个入侵文明的领袖。这段程序利用了他们制造的神经网络，将他的一丝意志悄悄从网络中剥离，在我们创造的梦境中做了一场梦。他以为的清醒，不过是我们人为的设计，就像你控制不了你的梦，在梦中也并不再是平时的自己一样。” 时凌云瞬间冷汗迸流，颤声说：“您这样……会不会太大胆了一些？” “你怕了？”董肖杰问。 “神经网络无处不在，它是远远高出我们不止一两个量级的科技。”时凌云艰难地说，“只要你们稍稍出一点错，就有可能让领袖察觉到，那样的话别说受考核者，就算整个融合计划，都有可能……” “没那么严重。”董肖杰摇了摇头，“这程序是我和展老联手做的，提供能量运转的是重明所目前拥有的最大灵能反应炉，绝不可能……” 就在她说到这里时，大地突然震了一下。 董肖杰脸色大变：“这绝不可能……” 震动突然加剧，一道道裂痕四下里蔓延，接着，有什么力量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击碎了玻璃般的虚空，以神明降世般的姿态，来到了这广阔的地下空间中。 那是一个全身被光笼罩的人，即使是时凌云这样的强者，也只能勉强看到他身披光明之甲的大致轮廓。他破碎了虚空出现在洞中，一出现便带动了整个地下的灵能风暴。灵能的激流四下缭乱，时凌云这样的强者在如此乱流之下，也只能低伏身子四肢着地，才勉强不被乱流吹飞。 董肖杰脸色惨白，转头望向了悬浮于半空的光人，惨然一笑：“没想到我们还是大意了。” 光人似乎没有与她交流的兴趣，所以只是冲她抬手一抓。 只一抓，这位在整个天华公司地位都举足轻重的重明所所长，就被狂暴的灵能巨力绞成了一团血雾碎屑，淋漓一地。 恐惧如黑云，笼罩整个世界，时凌云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一只蝼蚁，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只能瑟瑟发抖等待死亡。 同样伏在地上的还有方项，他将隐刃刺入地面固定了身体，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光人，顶着灵能的风暴大声问： “大崩灭是你带来的吗？” 第228章 他们都有一个目标 光人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方项，如同巨人在俯瞰脚下的蚂蚁。 方项不确定他看没看自己，甚至看不清他有没有低头。 他只是凭感觉认为对方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但却不屑于回答。 “因为我不过是蝼蚁之辈吗？”方项低声自语。 另一把隐刃从左手武轮中弹出，被他反手握住。 “听没听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方项抬头向天，“就算我只是只小蚂蚁，也可以让你的伟大霸业变得千疮百孔。” 时凌云匍匐在地，真如同一只蚂蚁。 灵能的风暴便因此打开了一线生机，在经过他身边时向四方散开，给他留了一道可供喘息的空间。 他颤抖着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光人，慢慢地撑起身子半跪于地，垂首道谢。 “感谢您开恩。” 光人静静看着他，许久后问：“你怎么看这一切？” “这一切”指的是这里的一切，还是如今世界的一切？ 时凌云不是庸才，所以他明白这位至高无上存在的所指，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回答： “我生下来时，世界便是如此。在我眼中看来，它已经足够美好。很多人都说，人生在世多有不如意事，并将一切不如意都归结于至上的您，那并不公平，也很卑鄙。我感谢我所拥有的一切，不想为了某种可笑的理想或狭隘的自由而牺牲掉我的所有。” “我并不是地球人。”光人说。 “那并不重要。”时凌云说，“听闻过去的人类，甚至曾想用电脑程序来统治自己。如果连电脑程序都可以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比自己更伟大的存在？我倒是很不理解这种想法。” “智慧生物都喜欢追求自由。”光人说。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觉得那只不过是狭隘的自由。”时凌云说。 “但这世上有许多人仍不满足，依然在想着如何推翻我。”光人说。 时凌云抬起了头，如同忠诚的英雄面对将要赐予他骑士之剑的国王一般，认真地说：“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为您的惩罚之鞭，替您惩罚所有一切胆敢冒犯您的暴徒。” 光人笑了：“你是一个很懂抓住机遇的人。这本来是一场死亡的灾难，但你却抓住了灾难中蕴藏的机遇。你很不错。” 时凌云低下了头，谦卑地说：“愿为至上而生，愿为至上而死！” “忠于我者，自然不会死。”光人说。“替我挥鞭者，可得永生。” 时凌云垂首不再多言，只用自己恭顺的姿态表达着忠诚。 于是那风暴变成了温柔的巨手，轻轻抚过他的身体，将无穷无尽的力量注入其中，引发了那副凡人之躯的巨变。 时凌云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到没了重量，轻轻一跃好像就可以直接飞入太空。 但同时，他又感觉自己重如整块大地，沉厚得可以承载世间万物。 这就是身为神明的感觉吗？ 他慢慢挺直了身子，抬起双手，观察着经过自己掌间的灵能的变化。 这天地间的灵能已经成了他的奴仆，他这一双手掌翻向天，灵能就会冲天而起化为烈焰；他这一双手压向地，灵能就会凝聚化实镇压众生。 他笑着抬头，冲那高空中的神灵躬身施礼。 低垂的脸上，那一对散发淡淡神光的眼中极深处，却隐藏着最浓重的杀意。 生而为人，谁不渴望自由？ 我族，乃地球万物之灵，乃地球万物之主宰。 我族，曾开天辟地，建立不朽的文明。 我族，曾仰望星空，把目光投向那遥远的星辰大海。 地外还有无尽的宇宙等着我们人类去征服，岂能被你画地为牢，死死困在原地！ 更何况，这里本是我们的家乡，本应是我们飞向宇宙的基石，如何能让它成为你苟延残喘于一隅的避难所！ 祖先早就告诉我们：大丈夫能屈能伸。古之帝王尚知卧薪尝胆，我时凌云堂堂当世之杰，岂会在意这一时之名！ 就算是全天下都误会了我、唾骂我、诅咒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会背着这沉重的山一步步向前，将世人对我的每一句诅咒当成动力，一步步走向你，一步步接近你。 然后……杀了你！ 就其行动而言，简直可称人类叛徒、无耻小人的年轻人低垂着头，向着赐予他巨力的至高存在表达的忠诚。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内心里深藏着的，竟然是一柄不记自身毁誉的复仇之剑。 这是一种方式，但并不是唯一的方式。 还有一种方式，叫螳臂当车，叫蚍蜉撼树，叫不自量力。 那就是方项选择的方式。 那一刻方项想到的不是什么深谋远虑，不是什么图人类之未来，更不是什么委屈求全谋长久之大计。 他只想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因为与时凌云不同，他曾亲眼见证过那个伟大的文明——尽管它还有着许多不足，暗藏了许多问题，但在方项眼里，它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在不知多少岁月艰难演化中崛起的智人，用成千上万年岁月努力建立起的文明，从茹毛饮血从刀耕火种，从蛮荒岁月中的挣扎求存到高楼林立、火箭升空、踏足太空。 饥荒、瘟疫、战争……这文明在无数劫难中挣扎向前，手足并用地向着远方而去，抢破了头，划破了手，更曾因一时的头脑发热将自己烧得面目全非…… 但它还是活了下来，走了下去，并且向着更遥远、更壮美的未来大步迈进。 它经历了如此艰难的种种才有了今日，你凭什么将它绊倒在地，凭什么断了它向前的希望，让它变成你一人的奴隶？ “凭什么！？” 方项咬牙切齿地站直了身子，在那恐怖的灵能风暴之中挥刀向天，指着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发出一声怒吼。 光人静静地看着他，被光充满的眼中看不出是愤怒还是鄙夷。 有一道道灵能砸落下来，如同沉重的山峰。 方项挥刀斩去，一座座山峰便在他面前分断。 暗藏着规则的灵能之山被他斩成了毫无规则缭乱四散的灵能之海，涌动在他身周，汹涌于他脚下。 他脚踏着那些波涛，一路冲向半空，高举起自己唯一可以依仗的武器，斩向了无上的存在。 第229章 却走了不同的路 时凌云静静地站在大厦顶层的玻璃窗前，看着眼前无尽铺展开来的繁华城市。 那是在他努力之下，人类重新建立起的新文明。 看着这一片繁华世界，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内心感到无比的充实与满足。他觉得人生至此，便是死了，也可以无憾了。 有光涌起，如同大潮般铺展于大厅之中，时凌云感应到那力量，立刻转回身来，恭敬地单膝跪地。 “主上。”他低头问安。 光人立于涌动不休的灵能潮汐之中，平静地问：“有何感想？” “无上光荣。”时凌云说，“您能在亿万人中选中了我，让我能亲身体验创建伟大文明的历程，是我无上的荣幸。” 光人缓步向前，来到落地窗前，望着眼前的繁华都市，突然问时凌云：“你的心中便只能装下这一片大地吗？” 时凌云微怔，不解地抬起头。 光人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来：“对于无边宇宙来说，银河系都只是一粒尘埃，而你却满足于在一颗小小行星上的成就，不觉得可笑吗？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飞向星辰大海，踏上更远的征程，让你的文明之花开遍整宇宙。” 时凌云的眼睛湿润，热泪情不自禁地滚滚而下，虔诚地握住了光人的指尖，激动地说：“凌云愿追随主上，直到宇宙尽头！” 光人笑容淡然。 他就此熄灭了所有的光，于是那伟大的城市、无边庞大的地球文明，也在这一刻化为了黯淡的梦幻。时凌云愕然环顾四周，看到的只是无边的黑暗。 大半生的努力原来只是一场梦境，只是瞬息之间的一幕幻景。 从来就没有什么至高存在降临过，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梦境中的梦境，幻景中的幻景。 时凌云一阵恍惚，突然跪倒在地，全身颤抖。 黑暗中有光亮起，接着，展华和景行一道走了过来。 “很可惜。”展华说，“你并没能通过考验。” 景行摇头叹气：“确实可惜。” “我……”时凌云颤抖着挣扎站起，大声为自己辩解：“我并没有留恋权势，我并没有背叛人类！我们的力量与他相比太弱小了，我只能委曲求全，一步步接近他，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力量，这样我才能……” “我们相信。”展华说。 “难道我错了吗？”时凌云激动地追问，“人类的力量与他们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我们难道不应该暂时隐忍，等待时机吗？” “问题是……”展华微微皱眉，问道：“你等到了吗？” 时凌云一时语塞。 “一开始，你确实坚守着本心，背负着重担努力成长，等待机会。”展华说，“可后来呢？在他一次次赐予你强大的力量后，在他一次次帮你完成伟大的重建后，你还记得当初向他跪倒时心中的目标吗？你已经完全被他同化，认同了他的所做所为，忘了初心。” “我……”时凌云想辩解，但却开不了口。 “他帮你重建了人类文明，甚至还将其提升了文明等级，所以你就迷失了？”景行叹息。 “可是……那对我们地球人类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时凌云问。“我们的文明本来就充满了种种问题，如果有更先进的文明和更强大的力量能帮助我们、引导我们，那我们……” “那还是我们吗？”展华问。 时凌云怔怔无语。 是啊，那还是我们吗？ 一个富家少爷呱呱坠地，身边立刻被无数个优秀的老师、助理、智囊围绕，完全按他们的计划亦步亦趋，一路顺风顺水地发展，建立起举世无双的企业帝国，坐拥全天下的财富…… 那好像真的很不错。 但……建立这帝国的，是这位少爷吗？ 被建立起的这帝国，是这位少爷想要的吗？ 这位少爷这一生过得有意义吗？ “可是……”时凌云还想辩解，“只要那是好的……” “你怎么确定那是好的？”展华问，“如果那是好的，他们又为什么会背井离乡来到我们的世界？” 时凌云呆住。 那一瞬间他全身颤抖不止，瘫软在地。 “他呢？他呢！？”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竞争者，挣扎着爬了起来问展华。 “他已经进入地下三层了。”展华说。 时凌云仿佛化成了石像，怔怔地立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展华摇了摇头，抬手释放了某种特殊的生命构架模组，于是黑暗中的灵能立刻改变了它们的运行规律，进而形成了某种奇妙的空间力场，将三人送回到了那道铁栅门深处的黑暗中。 “你去吧。”展华指着远方的光明说，“你留在重明所已经没有意义了，回保密局去吧。” “真是遗憾啊！”景行摇头叹气。 此时他的脸上不见笑容，因为笑容已经被他藏进了心里。 时凌云失魂落魄地走向前，一步步走进了光明里。 当人们看到他从铁栅门里走出来时，都惊得目瞪口呆，保密局的探员们急忙冲了过来，将一看便知状态不对的他扶住。 “主任？” “时主任？” 探员们的一声声呼唤并没能将他唤醒，他只在他们的搀扶下僵硬地向前走着，嘴里喃喃自语：“他已经到了地下三层？为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到底……做了什么？” 探员们满心惊骇，彼此对视，不知所措。 重明所那边，几位领导也是一脸茫然。 “方项进入地下三层了？”成功愕然问何煦。 “他又没说是方项。”何煦说。 “能让时凌云惦记的人，除了方项还能是谁？”路春光叹了口气。 其余几位领导不由兴奋了起来，见路春光还在那里叹气，不由生起气来，一位部长质问：“咱们自己人成功进入了地下三层，你应该高兴才是，叹什么气？” “我们机械部就此损失了一位天才……”路春光难过地说。 他这么一说，何煦也难过了起来：“我们安保部也……” 成功眼睛一瞪：“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目光怎么这么短浅？安保部可不是你何煦的安保部，机械部也不是你路春光的机械部，它们是我重明所的安保部，是我重明所的机械部！方项也不是哪个部的天才，他是我重明所的天才！这不就够了？” 两人怔怔看着他，半晌后发出由衷的赞叹：“成老英明！” 成功得意一笑，心里暗叹：这回我可输惨了！ 第230章 愚者的选拔 灵能的潮汐浩荡，踩着潮汐而上的小蚂蚁借着大潮之势而起，挥动着手中无形的利刃，斩向了那曾征服过整个地球文明的存在。 刀锋过处，灵能暴起。强大的力量之下，隐刃被崩断了刃，蚂蚁被崩碎了骨头。 但那断了的刃还是狠狠地划过了至上存在的胸膛，那碎了骨头的蚂蚁露出疯狂的笑容，大笑着坠向灵能大海。 他不在乎等着自己的是不是粉身碎骨，在那一刻，他只觉得这样做很过瘾。 或许这举动太毛躁，没有深谋远虑，显得幼稚可笑，但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眼前是毁灭了他深爱世界的凶手，他要为那个世界、为死于那场大崩灭的所有人报仇。 就算他只是一只蚂蚁，而对方是一头大象，他也要拼尽全力咬对方一口，让其知道捣毁蚁巢并不是一件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 蜂族的可怕不在于数量，而在于每个个体不惜一死也要杀伤敌人。 灵能大潮起伏，接住了从半空坠下的蚂蚁。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平静得如同深沉的睡眠。 方项睡了很久之后才慢慢醒来，看到的是空旷的岩洞，明亮的灯光，以及聚在自己周围，脸上充满了好奇的年轻人们。 他正躺在一张折叠床上，床边站着的是白衣的高大女人。 “恭喜，你通过了考核。”董肖杰说。 方项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长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有些激动地对董肖杰说：“我还以为您真的……” 董肖杰笑了：“梦境如果不够真实，又怎么知道你们是否真的清醒？” 围床站着十几个年轻人，大一些的看起来二十多岁，小一些的看起来也就十六七。但经历过展华之后，方项极为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不能用表面的年龄来衡量任何人的心智与能力。 他环顾众人，众人也充满好奇地打量着他。 “欢迎你。”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姑娘走上来，冲他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 对方长得虽然一般，但胜在年轻，看上去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带着一股青春蓬勃的朝气，越看越让人觉得顺眼。 方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因此觉得有些奇怪。 他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结果就被女孩抓住不松开了：“我早就跟爷爷说，你一定能进入地下三层，他还不信，这回他可输惨了！感谢你呀，你要是进不来，我可就要被你坑苦了！” “你爷爷？”方项隐约猜到了几分。 “维修部的成老。”董肖杰说。 果然！怪不得自己看她觉得眼熟，现在仔细再一看，她的相貌真有几分成功的神?。 “你怎么知道我能进来？”方项好奇地问。 “直觉。”女孩认真地说。 “对了。”她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成纪好。” 成绩好？ 方项微怔。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父母这么期盼孩子学习好吗？ 还有这家人的起名方式还真是谐音梗，爷爷叫成功，孙女叫成绩好。 那儿子呢？ “我爸姓成，我妈姓纪，我是他们的女儿，女子为好，所以我叫成纪好。”女孩笑着问：“怎么样？这个名字很有意义吧？” “是……挺有意义的。”方项尴尬地点了点头，心说你怎么还不松手呢？ 这时有摩托的声音响起，接着就见一身蕾丝边黑裙的董欣欣骑着那辆漂亮摩托风驰电掣而来，在近处一个横移疾停下了车，走过来冲方项一笑：“恭喜你。” 方项见是她，不由微吃了一惊。 先前这姑娘曾到宿舍看过自己，也没说是什么目的，只说了句以后还会来，搞得神神秘秘的。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地下三层的项目成员。 “妈，你怎么不说说成纪好？”董欣欣这时转头埋怨董肖杰。 “我为什么要说她？”董肖杰问。 成纪好吓了一跳：“大姐头，我又犯啥错了？” 方项着实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原来这位神秘少女是所长的千金。 此时回想起宿舍负责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方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因为某位部长，而是因为所长家的大小姐对自己的拜访。 不过…… 董欣欣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样子，这成纪好怎么看怎么比她大，怎么却叫她为“大姐头”？ “她握着方项的手不松开，让别人怎么跟方项握手？”董欣欣不高兴地说。 成纪好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急忙松开方项的手，连退了几步，恭敬地说：“大姐头你现在可以跟他握手了！” 董欣欣走到方项面前，笑着伸出手来：“再认识一下，我叫董欣欣。” “我叫方项。”方项急忙起身，跟女孩郑重地握了下手，算是正式的认识了。 “地下三层这边，原来是由成纪好负责的。”董欣欣说，“自从我来了之后，就由我负责了。” “对。”成纪好急忙点头，“讲道理，大姐头是应该说了算的，我完全赞同。” “你们的那种道理最好不要跟方项讲。”董肖杰说，“他年轻虽然不小，但灵能量级还只有二级，你们要让着他一些。” “只有二级就能进地下三层？” 十几个年轻人一脸惊讶，盯着方项上下看看左右看看，似乎想用目光穿透他的身体看到里面去。 “二级怎么了？”成纪好眼睛一瞪，“大姐头早就跟我说过，他是一定能成为咱们同事的，不然我怎么敢跟我爷爷打那么大的赌？” 话说完了突然意识到不对，不由一捂嘴，但当然是捂晚了。 方项这才知道她判断的依据，忍不住望向董欣欣，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能进来？” “因为大黑怕你怕得要死。”董欣欣笑着说。 方项心说这算什么理由？ 换谁看出它是活物，拿把能斩了它的刀威胁它，它都会怕得要死吧？ “我还是不大明白。”方项问董肖杰，“那场梦境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董肖杰问。 这话让方项想了半天，然后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就是凭感觉，一时意气用事吧。所以我才不大能理解。” “所谓的凭感觉，换种说法就是凭本能。”董肖杰淡淡一笑，“你在生死一线之时，面对人类最大的敌人展现出的本能，就是你自己最大的真实。融合计划需要的正是拥有这种真实，会舍命面对敌人的愚者，而不是那些精心算计的智者。” 她收起笑容，郑重地说：“因为创建这个计划的我们，就是不计后果、意气用事的愚者。” 第231章 发疯 伟大帝王驱策铁蹄征服诸国，建立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这是辉煌伟业，不世功勋，足以让他为后世万代铭记。后世人提起他，只会赞叹他伟大的成就，又有谁会想到被他铁蹄踏碎的你的家，你的国，你自小便珍视的一切呢？ 即使想到了，又有谁会在意蝼蚁一般的你？ 那可是千秋伟业啊！ 那可是辉煌帝国啊！ 所以就算在当世，又有几人会在乎你？ 他们会觉得：你既然还能活着，就应该顺应世界的大势，跟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地融入帝国集体，将自己变成这伟业的一部分。 至于帝国建立过程中的小小牺牲，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大势，这是大业，人力不可逆，也不能逆啊！ 这世间许多人面对不可抗拒的强权、倾天一般的大变时，都会如此想。 但还是有些人跟大多数人不同。他们死心眼，认死理，觉得自己的亲人不能白死，自己的国不能白亡。他们守着倔强的自尊，不肯承认失败，咬着牙吞着血，就算被压得只能在地上爬，就算明知自己必死无疑，但爬也要爬到那伟大存在的面前，举起手里能抓到的任何东西，用力砸下。 他们是愚者，不懂算计，不知顺应大事，不会顾全大局。 他们只会为了自己心中的一方坚守而抛头颅洒热血。 着实愚不可及。 董肖杰看着方项，眼里透出的光仿佛是一篇洋洋洒洒的长文，让方项没来由地看出许多东西，涌出好多念头。 “愚者……”他轻声念叨着这个称谓。 “你觉得自己是愚者吗？”董肖杰问。 方项抬头看着他，说道：“亿万年岁月之前，人类其实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年轻人们都一怔，许多人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董肖杰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什么意思？”成纪好不懂就问。 方项对她说：“如果我们弱小的祖先认为顺从于更强大的食肉猛兽是正确而明知的选择，那就不会有火，不会有弓箭，不会有矛枪，不会有城邦，也不会有我们。这世界没给我们利爪，没给我们坚蹄，也没给我们翅膀和鳃，但为什么我们最终却拥有了这一切？因为我们没有老实认命，因为我们非要逆天而行，因为我们不屈，因为我们不服。我们不信一切只能是神的赐予，我们不服自己只能是荡在树间采摘野果的兽类。我们一路拼搏向前，历经无数错误与磨难，能有今天，正因为我们是愚者。” 年轻人们看着他，许多人若有所思。 “今天起，你就是融合计划的正式成员了。”董肖杰说，“好好和同事们认识一下，然后就投入到工作中吧。” 她轻轻拍了拍方项的肩膀：“祝贺你，年轻人。” 黑暗之上有阳光。 阳光照耀之下，保密局的车队缓缓驶离了重明所，向着来处而去。 车里，景行面带笑容，一边叹气一边安慰时凌云：“凌云啊，看开些。这个方项确实有点东西，输给他并不冤枉。” 时凌云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 他脑海中回忆起了梦境中的经历，那些点点滴滴一一过目，他皱眉思索： 我是从何时起失了初心，觉得顺应于强大的外星文明其实是件不错的事？ 他握紧了拳头，眼瞳中隐约有一丝黑暗涌动。 那黑暗浓重无比，仿佛连接着无底的深渊，无边的地狱。 “错的是我吗？”他突然问。 “嗯？”景行微怔。 “也许我并没有错。”时凌云说，“错的其实是他们。这世界上总是平庸的愚者太多，智者的选择在他们看来反而是错的，是愚蠢的，是可笑的。但真正可笑的是谁？” 他转过头来看着景行，认真地问：“是谁呢？” “这个……”景行微微皱眉，“凌云，看开些，你现在这种状态很不正常……” “我很正常。”时凌云笑了。 他眼中的黑暗变得更为浓重，让景行禁不住生出了一丝惧意。 “凌云……”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时时凌云突然推开车门跳了出去。 景行吓了一跳，急忙让司机停车。车子一个急刹，害得后车险些和它追尾。 但再后面的车来不及反应，一辆追一辆，撞得叮当乱响。 “凌云！”景行跳下车大叫，“你要做什么？” “我要寻找一个更适合我的地方。”时凌云答道。 他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飞掠向了荒原中的远方。 远方响起了兽吼，不知有多少猛兽或是异兽扑向了只身冲入荒原的年轻人，但那些半途而止的吼声，却证明了它们做的是极为错误的决定。 景行呆立了半晌，喃喃自语：“这是受不了打击……疯了吗？” 然后他笑了。 疯了好啊。 疯了就什么都不用在乎了。什么地下三层融合计划，什么保密局局长的宝座…… “好呀，真好呀。”景行低声自语。 远处的荒原之上，猛兽的残尸与异兽的断体凌乱地铺了一地。有些未死透的异兽正用仅存的肢体艰难地向前爬行。 但只剩下半截或多半截身子的它们，显然支撑不了多久。所以它们这种不甘的挣扎，看起来便是那么可笑，毫无意义。 时凌云站在群尸之间，静静地看着那些爬向远方的必死之兽，目光中没有半点怜悯，也没有半分得意。 它们很强大，所以才能成为这一片荒原上的掠食者。 但自己更强大，所以才可以反过来杀掉这些掠食者。 “本来就是谁更强大，谁便能主宰一切。”时凌云喃喃说道，“所以在变强这件事本身面前，一切都没有意义。复仇，自由，抵抗……都没有意义。” 他转过身向着更远处飞掠而去，那不是重明所的方向，也绝不是天华公司总部的方向。 他一路飞掠，不知日夜，渴了就停下来寻找山泉溪流，饿了就从被自己杀死的恶兽身上撕下血肉吃掉。这样奔行了不知多久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面前出现了一群令人战栗的异兽。它们沉默无声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他的到来。因为它们无声，所以让人觉得分外强大。 时凌云停下了脚步，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身为灵能者，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些异兽散发出的灵能力场。 他的手微微颤抖，心有不甘地想：这算什么？ 天要绝我？ 第232章 一对父子 足以将保密局的天才干部反复毁灭几次的异兽们，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打量时凌云，但却并没有对他动爪的意思。 它们甚至还显出一丝不耐烦，冲着时凌云发出低吼，仿佛是嫌他打扰了它们的某件大事。 时凌云微微一怔，然后悄然退后，选择了另一条前进路线绕过了这里。 没有任何一头异兽去追他，它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许久的许久之后，荒原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小脸胖嘟嘟的很是可爱，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水汪汪的很有灵气。 当异兽们看到他后，立刻便再沉不住气，几乎同时仰天发出了一阵阵长吼。 那声音在荒原中传出很远，已经远离此地的时凌云甚至也清楚听到了，因此急忙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异兽群之前，小男孩歪着头打量着它们，然后问：“什么事呀？” 一头异兽从队伍中缓缓走了出来，一开始只是慢慢向前，但中途便开始加速，最后以极为可怕的速度飞奔向前，如同一辆疾驰的战车。 小男孩微微皱眉：“你是个坏蛋呀！” 身子微微下蹲之后，小男孩猛地向前冲出，速度竟然一点也不亚于那头凶暴而强大的异兽。一人一兽各自加速，很快便撞在了一起。 那头异兽形如巨鹿，体长三米有余，而小男孩不过是个没长开的稚童，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小男孩一定会被异兽的尖角撕成碎片，又或被那巨大的蹄子踏成肉泥。 但令人意外的是，男孩竟然猛地跃起，用自己的被风吹开刘海后显得极宽大的额头，与异兽的脑袋正面硬撞。 随着一声巨响，男孩落地摔了个屁墩，而那头异兽却脚步散乱地连退了十几步，然后摔倒在地，四肢抽搐中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小男孩揉着额头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真硬呀！” 异兽们的眼中没有畏惧之色，眼见同伴倒地不知生死，仍有两头异兽走出队伍，向着男孩冲来。 小男孩生气地撅起了嘴：“为什么来欺负我呀？有能耐找我爸爸去呀！” 他猛地加速向前，速度竟然比方才又快了几成，冲到两头异兽近处后一跃而起，用额头向其中一头的脑袋撞去。 但对方知道他厉害，早有了准备，猛地一个拧身躲开，扬起了厚厚的肉爪子凌空狠狠拍下，将小男孩拍落尘埃之中。 地面当时就被砸出了一个坑。 另一头异兽立刻低下头，用头上那粗壮而尖锐的长角对着坑中猛刺。 小男孩及时地从坑中一跃而起，正落到长角异兽的脖子上，挥起小拳头对它脑袋猛捶了几下，那头异兽便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摔倒在地。 厚爪异兽扑了过来，张开尖牙大嘴猛地咬下，却被小男孩灵活地躲开，接着跳起来照它侧脸连打了好几拳。 异兽发出悲鸣，一只眼睛爆裂，身子轰然倒下。 这时一声兽吼不知从何处传来，整个异兽群便立刻沸腾，将近二十头异兽一起放开速度，向着小男孩冲来。 小男孩吓了一跳：“这我可打不过啦！” 可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却没有后退半步，更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迎着异兽群冲了上去。有某种力量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但却被他压了下去，死死锁住。 呼啸声中，有异兽展开翅膀腾空而起，又自高空中俯冲而下，以利爪抓向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猛地一闪躲过，顺势一个就地翻滚就滚到了一头异兽身上，蹲姿发力一记冲天拳打在异兽两条后腿之间，疼得异兽嗷地惨叫一声倒地吐着白沫昏死了过去。 小男孩转眼被异兽群包围，但他并不惊慌害怕，小小的嗓子发出稚嫩的吼声，就此跟异兽们激战在一起。 但他再厉害也不是二十多头异兽的对手，虽然又打倒了两三头异兽，但自己身上挨的却更多，转眼之间就满身是伤，狼狈不堪地被挑飞到空中。 一头凶悍的异兽眼放精光，张开血盆大口一跃而起向着小男孩咬去，看样子似乎是想将他直接吞进肚里。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砸在那头异兽背上，咔嚓声响中，异兽结实的脊柱直接被他砸断，弯折的身子随着他的落势坠下，狠狠撞击地面，扬起一道尘雾，又被一道冲击波冲得散向四方。 一个消瘦的黑眼圈男人盘腿坐在异兽弯折的背上，无神的死鱼眼慢慢扫过周围的异兽。 他只是随便看一看，便令这些异兽心生恐惧，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小男孩摔在地上，被摔出吭哧一声，半晌后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发觉没事后，才跑到男人近前。 “爸爸，它们人多欺负人少！”小男孩指着异兽们说。 “是兽多。”男人纠正他。 小男孩身上伤痕累累，男人却丝毫不在意，扭头望向了兽群之后的岩山，沉声说：“目前为止，你的族群中还没有死者。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余地。那你是想怎样呢？” 岩山中，一头健壮的异兽缓缓走了出来。 它有着一身银亮的毛发，外形如同狮子，背上却长了一对翅膀，而那巨大如公寓窗子的狮头上，却分明生着一张人脸。 虽然是人脸，但开口之后发出的却不是人言，而是一阵阵低沉的兽吼。 “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黑眼圈男人说，“所以如果你适可而止，那么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你也没对我说过任何僭越的话。” 狮身人面兽缓缓打开了翅膀，猛地一跃而起飞入高空，仰头发出一声怒吼后，猛地向地上的男人冲来。 男人摇了摇头：“看来怕麻烦是不行的。因为你越怕，它就越来。” 无数怪异的、蛇般扭曲的肢体冲天而起，不断互相盘绕缠结，化成了一条条锋利却又灵动的尖刺，狠狠地刺穿了那只兽王的身体，再猛地向四方分开，将那结实的异兽之躯撕裂成不知多少碎块。 漫天血雨洒落，男人从怀里取出一只小杯子，接了一杯落血后一饮而尽。 “儿子。” “爸爸！” “要吃肉吗？” “要！” 于是遥远的远方，时凌云再次听到了隐约的兽吼。 他不由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是悲鸣？ 第233章 沟通的方法 进入地下三层已经好几天了，但方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地下三层的年轻才俊共计十五人，各有各的特点，而统一的特点就是工作时的状态惊人的不可思议，匪夷所思，无法理解。 至于他们的工作内容，方项试着去理解了一下，但发现自己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四散在广阔的地下三层空间之中各忙各的，有人天天拿凿子凿石头，有人天天像个盲人一样对着地面摸索，还有人整天原地转圈念念叨叨…… 总之，这些人跟二层那些人完全不同，每天的工作在方项看来，其实就是在发疯。 我这是进了地下精神病院吧？ 方项不止这一次这么想。 自从第一天见过董欣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神秘的女孩。不过有时他能听到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知道她又在这广阔的地下世界里飙车了，于是忍不住觉得可能董欣欣的工作就是玩地下摩托特技。 成纪好倒是每天都过来拉着方项聊天，要不是这姑娘跟自己说话时大方至极显示出其心底无私，方项真会以为她是看上自己了。 “我跟你说，就这里的人吧，有一个算一个，都有毛病。”成纪好认真地对他说，“所以你没事千万别去惹他们。他们的灵能级别最低也有四级，你可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别以为那些进化能力和变异能力对他们有用啊！那些东西不过是灵能的旁枝和外延，对付真正的灵能者时屁用也不顶呢！” 她的话倒是让方项开了眼界，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小姑娘也有自己的事忙，所以当方项要拉住她细问灵能的事时，她说不上两句就会一蹦多高跑出去，嘴里大吼着： “你！说的就是你！怎么又把反应堆给搞乱了？” “猪头啊你？我上次不是说过，不要去乱动灵能通道吗？” “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来来来，你好姐姐今天特别关照你一下！” 方项每次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远去，然后就会听到远方洞穴中传来打斗声，颇有点惊天动地。 有时他有幸能见到被成纪好特别关照过的人，便能在他们身上看到青肿的伤痕或是绷带之类的医疗用品。 这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方项忍不住觉得，成纪好在地下三层的工作就是到处打人。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切，于是决定今天不去地下，直接去了灵能部展华的办公室。 “怎么，还不能适应吗？”展华让他坐了下来，让秘书送上了茶点，和他边吃边聊。 “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干什么的。”方项诚恳地说，“部长，您能指点指点我吗？” “我很忙的。”展华一边吃点心一边说。 方项心说看你这副悠闲的样子就不像个忙人。 吃过了一块饼干后，展华擦了擦手，示意方项跟他走。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中，展华关了门后，整个大厅的墙壁上就闪起了一道白光，接着，大厅的四壁棱角就开始不分明起来，大厅也就变成了给人一种无边无际感觉的白色世界。 方项心说您不会给我变出一排文件柜或是武器架来吧？ “小手段，只是为了让你更注重于感觉而不是视觉。”展华抬起手来，两手轻轻地动作起来，仿佛在摆弄什么小巧的玩具。 方项仔细地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便干脆闭上了眼睛。 “不要闭眼。”展华说，“用关闭一种感官的方式加强另一种感官并不是强化，而是交换。变强不是拿一样东西换另一样东西，而是得到自己过去没有的东西。” 方项急忙睁大眼睛盯着看，同时调动自己能调动的全部灵能开始感应，慢慢的，他发现展华双手之间有什么东西，再仔细感应，发现那是一种由灵能构成的小巧物件。 “生命构架？”方项问。 展华缓缓点头：“想要得到更强大的灵能，就一定要熟悉生命构架技巧。我们脚下的大地不是死物，因为死物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活物。对于你来说，这种理论可能一时难以理解，没关系，你只要记住能创造出生命的只有生命就好。既然大地也是生命，就自然有与其沟通交流的方法，这种方法就是生命构架。” “可我们具体应该怎样做呢？”方项问。 “生命到底有何意义？又应该走向哪里？”展华反问。 方项根本没办法回答。 这种东西，古往今来好多哲学家都在讨论，但也没见谁讨论出个终极答案。 因为这种事可能本来就没有答案。 “所以说，有些事情是没答案的。”展华说，“每一种生命都有每一种生命的存在方式与意义，每一个生命也有每一个生命存在的理由和目的。所以世间没有谁与谁相同。” 方项隐约明白了：“这么说，地下三层的同事们其实都在找……” “不。”展华摇头，“不是在找，而是在用。” “他们正在和大地沟通！”方项明白了。 展华微笑点头：“你千万别自卑。他们的灵通量级最低的也有四级，而成纪好和董欣欣已经达到了五级……” “什么？”方项大吃一惊。 如果说董欣欣是个厉害的人物，他还可以理解，但成纪好…… 他忍不住想：如果时凌云真的进了地下三层，并见到了成纪好……不知时大主任又会做何感想呢？ “能让你与地之灵沟通的生命模组，需要由你自己开发，任何人都帮不上忙。”展华说，“别人唯一能帮到你的，也只是让你看看我们的模组，让你能有所借鉴。但也有可能适得其反，反而让你走上错误的道路。迷失了自我。” 说完，他抬起手，将那个组建好的生命构架释放了出去。 生命构架立刻散开，化成了无数光点散到了整个大厅中，刹那间大厅中风起云涌，一道道灵能如同大潮一般地涌动而起，并极有规律的流动了起来。 “我们小小身体里能装载的灵能是有限的。”展华说，“但地之灵对于我们来说，却几乎是无穷的。想要真正变强，不是用有限的容器尽量贪婪地去装载更多的灵能，而是用有限的灵能将我们与无限相连。” 方项不由想起了铁栅门后的考验。 以他的灵能量级，根本不足以找到那扇门。他是借助了黑暗中无处不在的灵能，这才推门而入。 “我好像懂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第234章 没有感觉 好像懂了的方项回到了家里，坐在沙发上发呆。 李芽儿见他回来得这么早，一时好奇，把扫了一半的雷丢在那里过来问：“今天不努力了？” “去见了展部长，学了一些东西。”方项说，“我现在在琢磨，应该怎么去……练。” “按他教的练啊。”李芽儿说。 “我能看懂，但不明白。”方项说。 李芽儿听不懂他这自相矛盾的话是在说什么，由是就没接他的话茬。 “那就别想太多了。”李芽儿说，“我今天闲着没事出去采了些野菜回来，吃点儿？” “吃点儿！”方项点头。 在部族时，他是经常跟大家一起吃野菜的。当时感觉这东西又苦又有点涩，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但现在过惯了充满现代感的日子，吃多了精制饮食之后，却突然有点想这一口了。 洗干净的野菜装在小盆子里，买来的黄豆酱倒在小碗里。夫妻两人相对而坐，用手抓着野菜蘸着酱吃了起来。 野菜本身有水份，洗了的野菜上更还带着水，所以可以抵消酱的咸味，而酱的咸味又可以抵消野菜的清苦，吃起来别有风味。 但这种东西只能当辅餐小菜吃，真拿它当正餐是不行的。两人吃了一阵就停了下来，方项拿着一根野菜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看，忍不住说：“这些小东西，谁都能吃它，根本毫无抵抗力，但却能从亿万年前活到现在，你不觉得有趣吗？” “因为它到处都有啊。”李芽儿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它，没人的地方也有它。它在变得能被吃掉前就先散出了种子，就算自己被人吃了，还有无数后代明年再长出来，当然绝不了种了。” 方项思索了好久，突然笑着拉住了李芽儿的手：“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 李芽儿就很迷惑。 拉着老婆到卧室里温存了大半天，方项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草是如此渺小，任谁都可以欺负它，它却欺负不了任何一个谁。但亿万年来，无数的物种灭绝，却从不见草类消失。 那是因为它们在不断地散播着生命的种子，那是因为它们把自己的后代传遍了世界各个角落。 这不是和人类很像吗？ 自从人类起源至今，便一直没有停下过向远而行的脚步，他们一代代地一路走遍了整个地球的每个角落，就算是在极寒之地、酷热赤道，都有他们奔波忙碌的影子在。他们行遍了整个星球上下，再把目光投向了遥遥天空，一边做着梦，一边挥洒着着血汗，以科技为翼，冲天而起，终要向远而去。 那么，生命的意义不就是延续，不就是传播，不就是扩散？ 他坐到了花园的草地上，抚摸着地上的小草，呼吸着因它们而变得清新的空气。 然后他笑了。 如果你是生命，自然就有智慧。 既然你有智慧，那么所有生命的延续、传播与扩散，当然都是得到了你的允许。 这就是生命与你之间的对话，这就是生命与你之间的交流。 我懂了。 不过……我到底要通过怎样的生命构架，才能让你知道我懂了呢？ 方项又想起了展华展现出的生命构架模式。 不过那太强大了，对现在的他来说浩瀚如海，他根本都看不全，又谈何学得来？ 所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第二天，他早早来到了地下三层，这让成纪好有些意外：“咦？转性了？” “我还变性了呢。”方项白了她一眼。 “真变了吗？”成纪好瞪大眼睛凑过来小声问。“怎么变的？谁给你变的？” “滚！”方项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家家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早混熟了，方项已经不拿她当个小姑娘，纯当个没心没肺的愣头青相处。 “谁要嫁啊！”成纪好撇嘴，正要跟方项讨论一番男婚女嫁并不是人生必然的道理，就突然发现某处灵能力场有变，立刻嗷一嗓子就冲了出去： “王八蛋张大力，你好姐姐我前天不是告诉过你别碰那里吗！？” 方项立刻跟着她冲了过去，一脸的同仇敌忾。 今天第一个得到成纪好关爱的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青年。这位名叫张大力的好青年每天沉默不语，只知道拿凿子凿石头。今天好巧不巧凿了不该凿的地方，影响了一处灵能力场，于是被成纪好冲过去狠狠揍了一顿饱的。 方项也冲了过来，帮着成纪好揍他。 成纪好都愣了：“你这是……干啥？” “帮你啊！”方项说。 “我……”成纪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大力抱着脑袋冲方项认真地说：“好姐姐是我们的领头的，你是新来的，我是你的前辈，你不能打我的。” “哦。”方项点了点头，又打了两下后说：“果然没什么感觉。那要不我帮你凿石头吧。” 说完抢过了一把凿子，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盯着张大力看，给张大力都看懵了。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你疯了吧？”成纪好问。 “来嘛，英雄，演示一下。我很有兴趣的。”方项冲张大力说。 张大力一时有点兴奋：“我就说世界这么大，不可能没人跟我一样！走，咱们去那边……” 他畏惧地看了成纪好一眼后，拉着方项跑到了远处，抡起凿子凿了起来，一边凿一边给方项讲其中的奥妙，然后成纪好就见方项也跟着凿了起来，有模有样。 “完了完了，这家伙是疯了！”成纪好摇头叹息。 方项跟着张大力学了半天，突然把凿子一丢：“不行，也没什么感觉。” 张大力愣在那里，还没等想好跟这位好不容易遇上的同道说些什么，方项就追着成纪好向另一个小姑娘杀了过去，从成纪好的魔掌之下一把将小姑娘抱走。 成纪好彻底傻了眼：“方项你到底要干啥？” 小姑娘向方项投来感激的笑，可没等谢谢两字出口，方项就认真地说：“小妹妹，咱们一起来转圈吧！” 小姑娘一脸迷惑，然后就被方项拉了起来，原地开始转圈。 “小妹妹，我虽然比你大，但这里你是前辈。你得教着我点，应该怎么转，你要演示啊！” 小姑娘渐渐兴奋了起来，心里生出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觉，于是认真地教了起来。 但半天之后，方项果断地弃她而去，摇头向远。 “不行，还是没什么感觉。” 第235章 解决之道 没什么感觉的方项就此开始到处找感觉，一会儿跟着跳舞的跳舞，一会儿跟着唱歌的唱歌，一会儿跟着发呆的发呆…… 除了董欣欣的影子他没摸着，所以让其逃过了一劫外，其余人全被他学习模仿了个遍。 十几位年轻人全被弄懵了，不过转过头又继续开始忙他们的，对这个乱搞事情的人不以为意。 成纪好却一把揪住方项，认真地问：“方项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什么。”方项说，“你再带我去打人吧！” 成纪好默默无语地把他一脚踢开，结果自己再去收拾别人时，这家伙又哪了上来。 成纪好直接无语。 这天起，方项就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大家一开始是不理他的，但架不住他每天都来打扰你一遍，不是抢了你的石头开凿，就是占了你的地盘转圈，搞得大家都不能再专心发自己的神经了，于是大家就一起不干了。 “成纪好，你再这样不管他，我们就不认你是好姐姐了！”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别想完全融合了，直接让计划泡汤就得了！” “我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感觉，现在感觉全让他给搅乱了，成纪好，你说怎么办吧？” 成纪好一个头三个大，用武力镇压了大家的愤怒之后，拍着胸脯说：“你们放心好了，交给我来！” 说完就冲了出去，扯着嗓子大吼：“方项小贼何在？” 小贼搅完了事没找到感觉，早回家了，现在正躺在老婆的腿上交流这几天的学习心得。 “他们每个人的方法都有独到之处，我总觉得都能让我找到一丝感觉，但又不强烈。很烦啊。” “那你就比较一下，谁的给你的感觉最强烈，然后不断重复？” “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不断试他们每个人的方法，但老实说，真的分辨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那抓住一个一直坚持呢？” “也不成。做得久了感觉就开始淡，到最后就完全没了感觉。再做下去也毫无意义。” “那我觉得你可以每个人都学一点，然后组合成自己的。” “嗯，对啊！是个好主意！这不就是万物生灵都融于一体？老婆，你是天才啊！” 第二天方项杀进了地下三层，又开始四处骚扰。 成纪好听到了声音，立刻气势汹汹地从远方向这边杀了过来，但不等她接近方项，一辆漂亮的摩托车就飞驰而来，一个转弯停在她面前。 “你打算怎么办？”车上的董欣欣问成纪好。 “这回我真得揍他一顿了。”成纪好认真地说。 董欣欣眯着眼睛笑：“你啥得呀？” “你啥意思？”成纪好皱眉，“我跟方项可是清清白白的！” 董欣欣好一阵撇嘴：“能说出这话，就说明心里不清不白。” 成纪好脸都不红一下，嘿嘿地笑：“人家可是有老婆的人，我这是纯欣赏的角度……” “所以你下得去手吗？”董欣欣问。 “怎么也得做一下样子。”成纪好说，“大家的意见那都沸反盈天的了，没个交待我还怎么当他们的好姐姐？” “半吊子的教训更没意义。”董欣欣问。 “大姐头，那你有啥好主意吗？”成纪好问，“我知道他是在跟大家学习，但问题是这东西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不同，他这么做没用啊！” “我妈说是因为展老给他上了一课。”董欣欣说，“但问题是展老太高了，而方项现在还太低，所以这课好像是起了个反作用，反而让他迷失了。没事，交给我吧，我已经……” “已经有办法啦？”成纪好眼睛亮了，嘿嘿笑着凑了过来：“大姐头，看在我对你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你把办法告诉我，让我教他呗？” 董欣欣眯起眼睛：“哟哟哟，坏心眼可真是不少呢！果然年纪越大越奸滑。这是想在方项面前卖好呀？借我的花献你的佛呀？” 成纪好只是嘿嘿地笑。 不久之后，她飞跑到方项身边，一把拉过正用转圈来打扰转圈姑娘转圈的方项，认真地说：“你这么干是没用的。” “那跟你去打人有用吗？”方项问。 “你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疯。”成纪好。 “疯就疯吧。”方项一脸的无所谓。 成纪好很是担心地说：“那可不行！你是最有才华的生命构架师，疯了就太可惜了。我帮你想到了一个办法，你愿不愿意试？” 方项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在危险之中获得灵感。”成纪好认真地说。 “你是要打我吗？”方项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这些日子来，他见得最多的就是成纪好打人，然后从中总结出了一点：凭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是这小姑娘的对手。 是的，就算自己端着AK挥着隐刃催动魔王之力，也根本不是这小姑娘的对手。 成纪好急忙摇头：“我怎么能打你呢？” “那危险何来？”方项不解地环顾四周。 “当然是从危险的地方来啊！”成纪好说。“是这样的……我觉得你的问题不是找不到自己的方法，而是缺少让自己找到方法的动力。这就跟你自己跑步时再如何说我要变得更强也难以激发潜能，但如果让条疯狗追着你跑，你的潜能肯定一下就爆发了一样。” 方项看着成纪好，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你在信口开河？” “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办法。”成纪好说，“不如试试？” 方项点了点头：“成，那我就信你一次。” 成纪好高兴坏了，连忙说：“那你快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咱们争取早点出发早点到。” “去哪里？”方项问。 “是这样的。”成纪好说，“附近宣风厂那边有个社区出了点事情，厂里也解决不了，所以就向咱们所求助。我觉得这件事里可能有些机会。” “搞了半天是外派做任务？”方项眼睛一翻白。 “你以为我是骗你出任务吗？”成纪好不高兴了，“我这可是为你费尽了心力，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办法，讨到的机会！你这也太伤我心了吧？” “算了。”方项说，“反正也没什么进展，就算是出任务也无所谓，正好可以散散心。” “那就快去准备吧！”成纪好一脸的兴奋。 也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里，具体都在谋划些什么东西。 第236章 三人行 黑色的重型摩托上，成纪好一脸兴奋地发着呆，做起了白日梦。 出外派好啊！出外派没有别人，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一起多好啊！ 摩托车好啊！摩托车只能坐两个人，地方小，就得尽量往一起挤。还有就是……为了不掉下去，不就得搂着腰吗？ 那是我搂他还是他搂我呢？嗯，是我搂他，因为听说他的驾驭技术可好了，大黑都服他。 想到这里，她抬手拍了拍黑魔：“大黑啊，这次你可要好好表现呀！高低起伏的地形你就顿挫几下晃悠几下，放心，到时铁定有你的好处！我让爷爷给你上最好的机油，是他亲手合成的哟！” 摩托车低鸣了几下，像是个胆怯的孩子在喏喏地回应。 “你怕什么嘛！”成纪好说，“方项还能怪你不成？” 这时，一辆漂亮崭新的越野车开了过来在她旁边停下，方项按下车窗望向她，问：“你要骑着大黑去？” 成纪好当时就傻了，怔怔地看着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李芽儿，问方项：“这是你的……？” “是我老婆。”方项说。 成纪好当时就有一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外焦里嫩阴谋破产的。 “怎么出任务还带着老婆呢？”她生气地质问。 “你一开始也没说不让带啊。”方项说。“我们在一起惯了，我没她在身边她不放心我，她没我在身边我不放心她。两头不放心是做不好事的。” 成纪好心说这是什么绕口令顺口溜的！在这儿秀谁一脸呢？ “小妹妹你好呀！”李芽儿笑着向她挥手打招呼。 我能好才怪！ 成纪好气哼哼地跳下黑魔，背着大背包拉开车门钻进了方项家的越野车里。 “怎么不骑大黑了？”方项疑惑地问。 “三个人出行开一辆车就够了，还骑它浪费汽油干啥？”成纪好气哼哼地说着，按下车窗冲黑魔吼：“自己回库里去吧，用不着你了！” 黑魔就觉得很莫名其妙，心说与我何干你冲我发火……突突突放了一串屁似的自己开走了。 “那咱们就出发了？”方项问。 “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成纪好问。 “帐篷和便携炊具都带了。”李芽儿说。 “武器呢？”成纪好问。 “哦，我不用那个。”方项回答。 “你不用她还……行吧，随你。”成纪好说。“咱们出发！” 方项开车向前而去，到了关卡处，哨兵过来要文件证明，结果被成纪好逮住好一通发脾气。哨兵显然是认识这位部长千金的，吓得一声不敢吭，只默默站在那里立正稍息向前看齐。 发完了脾气，成纪好这才拿出外出证明给哨兵看，哨兵扫了一眼立刻就放行了。 “形式主义，典型的形式主义！”成纪好一路嚷嚷着：“防自己人防得这么严干啥呀？我们还能自己作主往外乱跑不成？那就算跑了……跑了也没事呀，我们这样的人还能有危险是怎么着？” 李芽儿忍不住低声问方项：“你这位同事小妹妹，好像脾气有点……暴躁啊？” 方项低声说：“她是维修部成功老爷子的孙女。” “哦，难怪。”李芽儿想起当时成老爷子跟何部长抢方项的那一幕，觉得这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一路上成纪好嘟囔个没完，方项和李芽儿都不接茬，渐渐的她也就觉得没意思了，最后坐在后座上打起了瞌睡，睡得呼哈呼哈的。 目的地早已输入了导航中，倒也不用她指路。方项一路按着导航开，到了晚上找到一处避风林地扎下帐篷。 成纪好盯着那帐篷看了半天，然后问：“咱们三个住一个帐篷合适吗？” 李芽儿看着她那张略带着兴奋的脸，就很疑惑。 方项摇头：“当然不合适。所以我们两个住帐篷，你睡车里。放心，已经给你准备了毯子。” 成纪好的小脸当时就沉下来了。 李芽儿急忙说：“哪能这么安排呢？方项你睡车里，我们两个睡帐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妹妹的。” 方项笑了：“你这个小妹妹是很强的，不用任何人照顾也能活得很好。” 李芽儿摇头而笑，忙着架起便携炊具开始做饭。 午饭他们简单吃了点袋装面包和香肠，晚饭李芽儿觉得必须吃点好的，所以让方项去打点野味回来。 成纪好立刻兴奋了起来：“这个我去就行！” “那可不行。”李芽儿摇头，“野外是很危险的，你可别当这是游山玩水。” 说完催方项快去，方项便笑着去了。 他心说你是没见过她打那些灵能四级者时的样子… 成纪好嘴就撅得老高，结果被李芽儿拉过来让她帮着削土豆切黄瓜，这下可把天天打完这个打那个的小姑娘给整不会了，好一阵手忙脚乱后李芽儿一看就乐了：“你这不是削土豆，你是给土豆千刀万剐呢。你这样怎么行？将来是要嫁不出去的。” “我又没打算结婚。”成纪好嘟囔起来。 “为什么不结婚呢？”李芽儿问。 “没什么。”成纪好说，“这世上我能看上眼的的人太少，偶尔遇见一个吧，还各种原因不合适在一起。那干脆就不结婚好了。人又不是不结婚就活不了。” “你这么想可不对。”李芽儿摇头，“还是结婚好。你想啊，这世上谁和你最亲？父母？那亲是亲，可不是亲密无间的亲。只有爱人才能和你亲密无间，才能陪你走完这一辈子，什么事都一起做，什么事都一起想。你想想，这样的事情有多美？” 成纪好嘀咕：“敢情你是找到合适的了……” 这时方项打了两只兔子回来，李芽儿带着成纪好一起把兔子清理了，一只拿来炖了，一只拿来烤了。 李芽儿的手艺绝对没得说，当时就把很少吃到野味的成纪好给吃得满嘴流油，兴奋得咧嘴直乐：“姐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吧？咱们所里最厉害的厨师都没你厉害啊！” 李芽儿笑笑说：“这没什么，多练就会了。” “姐你上食堂当厨师去吧。”成纪好忍不住说。 李菲儿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个闲心。有时间我还给我家方项做呢，别人我管不着。” 方项坐在一边，一边吃一边温柔地看着李芽儿，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笑容。 这把成纪好给看得，满心没完没了的羡慕嫉妒恨。 三天后，车子来到了一座大城前，守城的卫兵过来询问，得知是重明所派来的人后，急忙立正敬礼，飞奔着去向长官报告了。 不一会儿，一支车队就直接开了过来，几十号人下了车迎了过来，原来是社区议长带着整个议会成员干部都赶了过来迎接三人一行。 方项不由感叹：咱们所可真有面子！ 第237章 失踪案 三人下了车，成纪好往前走了几步，迎向兴冲冲而来的宣风厂灵泉社区议长。 结果没等她抬起手来，举着两手的议长就冲到了方项近前，握住方项的手不松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所里真的愿意帮我们，这下社区的百姓可有救了！” 方项也是一愣，心说这怎么直接就奔我来了？ 其实议长的想法很简单——三个人里方项最年长，其余两个姑娘一个愣头愣脑的，一看就像跟班跑腿的；另一个跟在方项身后低眉顺眼的，一看就像当秘书的，所以方项肯定就是此行的带头人了。 方项觉得自己也不能让人家当众难堪，所以点头说：“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敢问您怎么称呼？”议长问。 “方项。”方项回答。 “在下是本社区议会议长，吴堂。”议长急忙自我介绍。 “幸会幸会。”方项微笑点头，与对方亲切握手。 成纪好在一边直皱眉，方项向她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她愣了半天，不住琢磨方项这是什么意思。 方项心说我这也是真多余，就她这智商，当面直说她都未必能明白我意思，我使个屁的眼色！ 吴堂热情地把议员们叫了过来，挨个给方项介绍，方项不得不假笑寒喧，心里倍觉疲惫。 “这两位是？”吴堂这时才望向了两位女生。 “这位是我同事成纪好，这位不是本所员工，是我妻子李芽儿。”方项介绍。 “哎呀，失敬，原来是组长夫人啊！欢迎欢迎！”吴堂急忙冲李芽儿打招呼。 李芽儿一怔，心说方项怎么就成组长了？ 这时吴堂又冲成纪好点头致意，但没等成纪好开口跟他说话，他就又转向了方项。 因为他已经认定，这***九的姑娘肯定就是方项的跟班。 人家方组长也说了，就是个同事嘛！ 一般向别人介绍自己下属的时候，为了给下属面子，不都是这么介绍的？ 还有这名字，成绩好……名字起得又浅白又功利，妥妥底层员工家庭出身没错。 “方组长，我们已经备好了酒宴，咱们说什么也得好好喝几杯！”吴堂笑着拉住方项的手，亲热得不得了。 方项也纳闷：心说谁告诉他我是组长了？ 再一琢磨就明白了，吴堂这是官场老油条，见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想办法抬你一下。 三人为众，那就是个小组，所以吴堂就给方项安排了顶组长的帽子。 会玩啊！ 三人上了车，跟着车队一路来到灵泉社区议会的招待所，被迎进了一个华丽的大厅。 大厅里已经摆好了桌，九位议员在议长吴堂带领下跟三人一起坐了一桌，其他人陪着坐满了另外几张桌。 有漂亮的服务员端上了一道道酒菜，转眼就摆满了桌。拉着方项的手聊了半天家常的吴堂端起杯来，冲方项说：“方组长，咱们可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啊！来，我先敬您一杯，祝您事业顺利，步步高升！” 方项心说这位议长大人可真会说话。 吃吃喝喝了半天，最后成纪好忍不住了，问吴堂：“你们社区到底出什么事了？先说事不行吗？” 吴堂不大高兴地微微皱眉，心说这个小跟班怎么一点也不懂规矩呢？ 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他毕竟然给人家方组长面子，便随口答道：“这个不急，三位先吃好喝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不迟。” “不急你找我们重明所干啥？”成纪好不干了，“你们的公文里可是急得不行！” 吴堂心说这小跟班脾气倒不小，扭头见方项没出声，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这是小跟班接收到了方组长的眼色，所以才出来发难。 怪我怪我！ 他呵呵一笑，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位议员立刻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就拎了个手提箱回来，恭敬地递到了方项面前。 “方组长，这次真是有劳您了，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吴堂呵呵笑着，示意方项接过去。 方项好奇地打量手提箱，接过后放在膝头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箱子的钞票。 方项微怔之下，情不自禁地轻咦了一声。 “银元您带着不方便，所以这次的报酬，我一早就换成公司的纸钞准备好了。”吴堂笑着说，“方组长放心，肯定不能让您白跑这一趟！” 成纪好听他说话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当时眉头就皱了起来，狠狠瞪着方项。 方项急合上了箱子，递还给了那位议员，认真地对吴堂说：“吴议长，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们是接到所里命令才来的，这案子对我们来说是所里派的任务，怎么能收贵社区的钱呢？” 吴堂一怔，然后发现方项的眼神在往成纪好那边飘，立刻便明白了过来，急忙说：“是我唐突莽撞了！方组长您别介意啊！” 然后又是使眼色又是往上指的，拎箱子的议员立刻就明白了，拎着箱子立刻离开，也不知去哪里了。 “咱们还是说说具体情况吧。”方项说。 “也好。”吴堂点头，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原来自两个多月前，他们社区就开始有人失踪。一开始失踪的只是些普通人，数量又少，所以治安部门也没在意，但这事后来越发严重，最厉害时一天就失踪了三个人，治安部门这才开始慌了。 而最近一个月里，一些社区上层人士也开始失踪，甚至有一位议员在家平空消失，不见了踪影，这才惊动了议长，派出了探荒队中的精英去调查。 不查还好，一查，一位探荒队的队长竟然也失踪了！ 这下灵泉社区可不敢不在乎了，立刻向宣风厂求助，宣风厂也派来了厂卫队里的高手，结果…… 那些高手也失踪了！ 宣风厂是彻底没了办法，这时想到重明所就在附近，干脆就让灵泉社区向他们求助，灵泉社区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递交了公文，没想到重明所还真就派人来了。 “所以真要感谢咱们所里肯帮忙，感谢方组长肯来呀！”吴堂一脸真诚地说。 连探荒队的队长和厂卫队的高手都失踪了？ 探荒队的队长是什么级别的人物？肯定跟成万里、袁方是不相上下的。这样的人物都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掉…… 方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由望向了成纪好。 第238章 梦入魔殿 成纪好见方项望向自己，心里乐了。 哟，现在知道问题难办了开始看我了？ 晚了呀我的小哥哥！ 你不是方组长吗？你装领导不是装得挺开心吗？那这任务当然要由你来主导呀！ 她眼睛一翻望着天，给方项来了个不回应。 方项一下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这案子恐怕不大容易破啊。” “可不是。”吴堂也叹气，“要容易的话，也不至于麻烦您过来呀！” “有没有什么线索？”方项问。 吴堂摇头：“什么线索也没有，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就突然不见了，包括那位探荒队队长和几个厂卫精英都是如此，几位精英甚至是在调查线索时一个接一个不见了踪影。他们失踪的地点都不相同，现场也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邪门儿很。” “那有没有人亲眼见到他们失踪的过程？”方项问。 吴堂摇头说：“都没有。” “最后一个案发现场在哪里？”方项问。 “吃完饭我带您去看。”吴堂说。 方项点了点头。 酒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方项起身打算去破案，吴堂急忙带着一众议员，又叫上了几支探荒队的队长和精英队员，一起护送着方项来到了一处空别墅。 别墅属于那位失踪的议员，是他养情人的地方。自从他失踪之后，情人和这里的佣人全都吓跑了，空屋久无人打理，灰尘和蛛网都积了不少，给人一种阴森鬼屋的感觉。 成纪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在后面，也不出声，也不吭气，就等着看方项怎么办。 如果让董欣欣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会叹一口气，发一通这姑娘注定得孤单一辈子的感慨。 方项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吴堂把几个探荒队长派到四周警戒，并告诉大家一个看一个，谁也不许闹单帮，然后跟在方项屁股后面跑，生怕这位重明所的领导也失踪不见。 成纪好也起了好奇之心，四下里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一时觉得有点奇怪。 “出事之前，社区里来没来什么生人？”方项问。 吴堂摇头：“没什么生人，往来的都是厂里人，都是公务，来了就走，顶多呆个两三天，没有长住的。” “能确定第一起失踪案发生在哪里吗？”方项问。 吴堂面露尴尬之色：“这个……这个还……还没调查过……” 方项明白，最初的失踪案发生在平民区，根本就没人注意过，而后来的探荒队也好，厂卫精英也好，一开始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失踪的议员身上，还没来得及去考虑过那些小老百姓的事情，自己就也失踪了。 “调查一下吧。”方项说，“社区里也没什么人口流动，应该不难。” 吴堂急忙点头，把探荒队长们叫了过来，好一通安排。 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方项就跟着吴堂回了招待所。 他和李芽儿被安排住进了一个大套房，里面装修得相当不错。成纪好被安排在他们隔壁，但虽然只隔了一堵墙，环境却是天差地别，就搞得成纪好心里很不舒服。 她来到两人的大套间，一下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感叹起来：“这屋子可真舒服啊！方项，咱们换一换吧？” 方项这时正在卧室里看放在床上的箱子。 那正是先前装钱的箱子，吴堂很体贴地让议员给自己送卧室里来，还放在了床上，里面钞票一分不少。 真是个会玩的人啊！ 方项感叹之后合上箱子藏进衣柜，这才走出来对成纪好说：“滚蛋。” “别这么小气嘛！”成纪好说，“你看咱们赶路时也是我跟芽儿姐睡一起，这到了社区……” “你要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睡。”方项指着卧室说，“反正床够大，能睡下三个人。” 李芽儿嗔怪地捅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成纪好眼睛却亮了起来：“真行吗？” 李芽儿心说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呢？ “别开玩笑了。”她笑着摇头，“你要是喜欢，那你就住这里，我们去隔壁住。” “别呀！”成纪好小脸微红。 她跟方项虽然闹惯了，但跟李芽儿在一起时可不一样。 其实李芽儿和她同岁，但因为李芽儿本身就是大气的人，如今初为人妇，觉得自己应该往贤妻良母那边靠，所以平日更是养着端庄稳重的气质，跟成纪好这样的未婚小姑娘往一起一呆，本身不自觉就生出一种大姐姐甚至是老母亲的气场，自然就把成纪好镇住了。 成纪好可不敢跟她闹。 “我就这么一说而已。”成纪好笑了笑。 说完转向方项，眼睛一瞪：“方项，你怎么回事？这个任务是我带你来的，你可好，成我领导了？”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顺势而为。”方项说，“吴议长自己那么认为，我也不好当众打他脸吧？人家毕竟是一个社区的老大，这么给咱们面子是因为案子的缘故，咱们也得给人家留点脸面嘛。”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成纪好气哼哼地说。 “案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方项问。 “没有。”成纪好说，“什么也感应不到，就很离奇。但是，我觉得这事一定很危险——连我都感应不到什么，对手肯定极不一般。” 她看着方项嘿嘿地笑：“方组长，你可得想好求我帮忙时要说点什么好听的。” 方项笑笑：“到时候再说。” 成纪好翻了个白眼，跳起来回屋了。 “不再坐会儿了？”李芽儿客气了一下。 “不了。”成纪好头也不回地摆手，“越看越眼馋还弄不到手，不如眼不见为净。” 也不知她是在说这套房还是别的什么。 方项摇头一笑，关好了门过来搂过李芽儿：“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什么意思？”李芽儿问。 “就是很大气。”方项说，“沉稳，可靠，又给人一种……很贤惠的感觉。” 李芽儿笑着说：“结了婚的女人就应该这样啊！不能再把自己当个小女孩，处处光想着怎么撒娇。得想着怎么帮自己丈夫，得让自己稳重可靠。” 方项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她：“你真好。” 社区里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脑，那么最好的娱乐就是…… 亲热这种事，有时候换一个环境就会有不同的感觉。所以两人都很兴奋，有一种蜜月旅行的感觉。 但睡到半夜时，方项却突然惊醒，然后就发现自己站到了魔王的宝座阶下。 “好久不见。”魔王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第239章 大院废屋 方项脸色微微有点黑：“你……没偷看什么吧？” “请把‘偷’字抹去。”魔王说，“要看就看，又何必偷？你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哪里没被我透彻地看过？”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方项说。 “想不想破这个案子？”魔王问。 方项知道魔王在转移话题，但老实说，他自己也没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心中的魔王无时无刻不与自己同在，那么自己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不过隐私这东西，有时其实不过就是说破不说破的问题。不说破，面子上过得去，大家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这种提问也只能点到为止。 “破案对我有没有帮助？”方项问。 “有。”魔王点头，“这里有一棵很特殊的树苗，如果我吞掉它，你的灵能量级虽然不会有太大增长，但应该能帮你找到你一直在找的答案。” 方项问：“所以你会帮我？” 魔王抬头望向了远空。红黑纠缠交融的空中，便出现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幢破旧的房子，里面坐着一个低着头的长发男子。他的头发很长，完全挡住了脸，给人一种男版贞子的感觉。 “就是他？”方项问。 魔王饶有兴趣地看着方项，问：“你敢不敢大闹一场呢？” 方项转头看他，淡淡说道：“你应该是了解我的。” “那你又会不会大闹一场呢？”魔王问。 问题还是原来的问题，只是变了一个字而已。 方项有些不解，但魔王并没想要他回答。 沉沉的黑暗将方项吞噬，再醒来时，已经是清晨。 他拍拍李芽儿坐了起来，洗漱之后穿戴整齐，敲开了隔壁的门。 成纪好还没睡醒，斜披着个睡衣露出两条大光腿，头发凌乱地揉着眼睛问：“干啥呀，梦都没做完呢就叫我……” 方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李芽儿在旁咳嗽了一声。 “交给你了。”方项转身回了屋。 许久之后，打扮利索了的成纪好跟着李芽儿来找方项，方项再次打量了一番，惊呼：“怎么比平时好看了？” “是吗？”成纪好很是兴奋，然后着着李芽儿的手说：“芽儿姐，以后你天天帮我打扮吧！” “这……”李芽儿一脸不该引火上身的后悔。 “咱们走吧。”方项急忙转移话题，“早点把案子破了，早点回去干正事。” “那你还不说点好听的？”成纪好眉飞色舞。 方项没理她，拉着李芽儿就走，成纪好闷闷地追了上来，认真地说：“就算你能找到线索，但那家伙肯定比你厉害，你不是对手的……” 没出招待所，负责人就跑了过来，恭敬地行礼问好，然后问方项有什么需要。方项直接让他通知吴堂带队过来，说自己已经找到凶手了。 “什么？”负责人和成纪好一起惊呼失声。 “你们没听错。”方项说，“已经找到了。” “你做梦找的啊？”成纪好瞪着大眼睛问。 “对。”方项点头。 “……”成纪好一时不知怎么接他这话，在那里直眨巴眼睛。 招待所负责人可不敢怠慢，立刻向上级汇报。他的上级再向更上级汇报，如此一级级上传，等吴堂知道消息赶过来，方项已经带着两个女生吃完早饭了。 “我们走吧。”方项说。 “去哪儿？”吴堂一脸懵。 “跟着我就成了。”方项说。 来到外面上了车，发动车子呼啸而去，身后跟着一大队灵泉社区的车子。车队浩浩荡荡直向社区东南角而去，一路上不知吓坏了多少社区居民，大家都知道是出了大事，一时紧张得不得了。 一路向前，耳边不时响起的呢喃之声提示了方位，方项按着这些提示或是直行或是转弯，最后来到一处破旧的居民区。 见方项下了车，吴堂急忙带着一众人也下了车，接着就见方项转头往回走，一直往回走了两百多米，来到了一个大院前，指着大院里点头示意。 吴堂急忙跑过来，问：“是这里？” “对。”方项点头。 “那……”吴堂指指被丢在两百米外的车子，一脸色不解。 “我车挺贵的。”方项说，“我怕万一打起来伤到车子就不好了。” 吴堂一时无语，转头挥手示意探荒队的人将这大院围起来。 这大院子并不小，足能停下十来辆车，不过里面的几间房子大多都已经倒塌，只剩下一间破板屋还在强撑着不倒。 方项等众人将这院子围了起来后，才举步向前走去。 “别逞强。”成纪好追了过来，在他身边小声说。 方项反问：“不是你说要让我在危险之中找机遇吗？” “但我感觉这有点太危险。”成纪好说，“所以你千万别逞强，不行就叫我。我先前就是开玩笑的，你就是天天骂我我也会帮你的。真的。” “放心。”方项冲她笑了笑。 “你真别逞强。”成纪好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 方项点头答应后，她才退到了一边。 他走到那破屋前，抬手直接推开了那扇风雨飘摇的门。门吱呀响着向里打开，一线阳光从门口射入屋里，却并没能照亮里面每一个角落。 在魔王殿天空中看到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在那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长发的男人低头静坐，直到门完全打开，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的脸完全被头发挡住，只隐约有两道目光透过重重发丝溢了出来，在方项身上游移。 吴堂和其他守在正门处的人，都看到了这坐在阴影中的男人，不知为什么，他们看到那个男人的模糊身影时，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们好一阵纳闷，又好一阵害怕。 方项走了进去，反手关了门。 这举动把吴堂吓得不轻，成纪好更是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恨不能立刻冲进去。但一想到这是董欣欣好不容易才给方项找到的机会，就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矛盾至极。 封闭的空间里，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你是谁？” “你又是谁？”方项反问。 “你来救那些人吗？”男人问。 方项摇头：“我是来救你的。” 第240章 成纪好有多强？ 男人明显怔了一下。 “救我？”他问。“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方项摇头：“并不清楚。但一看到你我就有种感觉——你在求救，向整个世界求救。” 这并不是忽悠人，自打在魔殿中看到这男人身影的一刻，方项就已经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那个仿佛男版贞子一样阴森可怕的男人只是外表，在那外表遮掩之下，方项隐约感应到的是一个正在痛哭的孩子。 男人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被救？” 方项想了想，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凭感觉？”他试探着问。 男人长发中的眼里突然闪起一道光，随后他张开了嘴突然呕吐起来。 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他嘴里吐了出来，落地后就快速变大，化成了一个粘稠的黑色人形，如同一个掉进了石油池中刚爬出来的可怜人。 人形直接向方项扑了过来，已经有所准备的方项立刻拔出隐刃，一刀斩过人形的脖颈。 但这人形却和当初的张三极为相似，刀斩在它的躯体上就好像是斩进了水波里，丝毫起不到半点作用。 人形凶悍向前，直向方项扑来，方项挺刀直刺，一刀没入它的胸膛，但它毫无感觉，一拳打在方项胸口，直接将方项砸飞了出去。 方项胸口处传来一阵沉闷的痛楚，落地后的震动都让他感觉胸膛仿佛要裂开一般。他感觉自己的胸骨一定断裂了几根，内脏也受了损伤，这才知道对方的实力强到了何种地步。 眼瞳中有红色快速扩散，强大的生命之力飞快地修复着他的损伤，他则再不敢大意，大声呼唤：“成纪好！” “我来了！”成纪好立刻飞身上前。 这时，那个黑色的人形已经追了出来，成纪好迎上去抬手抓住人形伸来的手腕，一个腿绊就将人形摔倒在地。 方项没想到成纪好竟然能将人形摔倒，不由吃了一惊：还可以这样？ 接着就见成纪好抬脚踩住了人形的胸口，冲屋里吼：“放弃抵抗，立刻投降！” 这时，人形抬起双手指向了成纪好，十根好似黑油凝成一般的手指化为乌光，如箭般射向成纪好的胸口。 方项都还来不及提醒，成纪好就一个闪身全躲开了。 人形立刻趁机跳了起来，两只手臂化成了两道弧形的利刃，如同大剪子一般向着成纪好合拢剪来。 成纪好躲都没躲，直接一左一右分开双手，将对方两条剪刀臂分别抓住，只见她两臂轻轻一个内旋，人形的两臂就被扭弯翻折了过来，成纪好再一脚踢出，直接将人形踢成了漫天的黑色油花。 方项很是在心里吸了一口凉气。 以前光知道成纪好厉害，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厉害到这种地步！ 一拳就能将自己重创的黑色人形，在她手里简直就像个没用的破木偶一样，随便被她拿捏把玩！ 这就是灵能五级的实力吗？ 太令人羡慕了！ 就在这时，破屋里又冲出来一个黑色人形，直扑向成纪好，但这次成纪好却没有上前攻击，而是过去拉起方项就跑。 方项的损伤还在修复中，被她这么一拉扯，痛得直冒冷汗。但他却丝毫不敢耽搁，跟着成纪好飞奔向外，大吼：“都让开！” 能让成纪好如临大敌的对手，岂是易与之辈？ 果然，那个人形在奔跑中不断膨胀，最后在快要到达院门处时轰然炸开，那些爆炸后飞出的黑色残块，立刻将地面和院墙打得千疮百孔，威力远超霰弹枪。 吴堂见成纪好收拾那个黑色人形这么容易，还以为那东西不过如此，本来正要带人上前帮忙，一见黑色人形爆炸的威力，当时就吓傻了，急忙大呼小叫带人往后退。 这时，屋里又有两个黑色的人形冲了出来，可把吴堂吓得不轻。 成纪好把方项拉到门外后，立刻转身返了回来。面对两个强敌，她丝毫不慌，上前一左一右各自抓住两个人形的一只手腕，手臂一个外旋，就将两个人形都甩了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两个人形立刻膨胀起来，眼看就要爆炸。 “小心！”方项立刻大声提醒。 一个人形的爆炸威力就已经堪比一枚炮弹，在这么近距离下，同时承受两个人形的爆炸力……成纪好再厉害也不行吧？ 也不……行……行吧？ 充满担忧的方项看着院中，然后就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只见成纪好抬手就拍在两个人形的胸口，两个人形立刻就被她生生拍爆，无数黑色的残块飞散而出，将破屋和地面轰出一个个大小坑洞。 但成纪好却抬手在胸前交错一推，左手推向右面，右手推向左边，那些射向她的残块便全被弹飞了出去。 她一招收拾掉了两个黑色人形后从容起身，面对着破屋冷冷地说：“还要顽抗挣扎吗？那毫无意义！” 太帅了！ 方项情不自禁地赞叹。他现在明白了，成纪好刚才是怕爆炸残块伤了自己，所以才拉着自己往外跑。如果自己当时不在危险范围内，成纪好根本就不必退！ 吴堂抹了把汗，心里好一阵欣喜：行了，不管里面那位有多厉害，都没事了！ 方项进屋后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都不得而知。因为不知，所以他们还以为方项是自己破门而出的。 至于方项向成纪好求救，更是被他们理解为方组长不屑于亲自出手，所以命令手下人上来干活——他们平时基本也都是这么干的。 所以吴堂自然而然地认为：方组长的跟班都这么厉害了，方组长又得厉害到什么地步？ 那就算屋里人厉害到能打败这个跟班，只要方组长一出手……他还不就得乖乖认命？ 想到这里，他底气也足了，站在远处冲着破屋大叫：“科研所的方主任在此，你还敢放肆？乖乖投降，也许还能保住你一条命！” 方主任？ 方项一怔，心说我这什么时候又升官了？ 吴堂的话音未落，破屋中就传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仿佛是被他的话刺激到，而完全陷入了暴怒的状态。 “杀，杀，杀！” 他吼叫着冲出屋子，张口吐出十几个黑色的人形。 泛着油光的人形缓缓蠕动，渐渐变化成不同形状的怪物，一起扑向成纪好。 第241章 失踪的妻子 吴堂吓得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地往后又退出了好几米。 成纪好微微眯眼，哼了一声就冲了上去，只见她抡起拳头，轻松地将一个个黑色人形捶爆，这回连防都不防，任由那些爆炸后的残块射向自己。 那些残块虽然威力惊人，但撞到成纪好身上后，却如同击在石头上的鸡蛋，一个个全都再度破碎四散，零落一地。 没用上多长时间，十几个黑色人形就全都被成纪好砸碎。她站在长发男子面前，斜眼看着他，问：“这回服了吗？” 长发间的眼瞳中透出红光，长发男子狂叫着扑向前来，却被成纪好轻轻一指头就点飞了出去。 “你厉害的地方都在那些家伙身上，自己本身屁也不是，还敢硬冲？”成纪好不屑地摇头点评。 说完大步向前，似乎有直接结果了对方的意思。 方项捂着胸口急忙赶过来，一把拉住了她已经举起的拳头。 “咱们这次是来干什么的？”他问。 “做任务……”成纪好随口答道，但话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对，脸色微变：“这……我把他给收拾了，你是不是就……没机会了？” “不至于。”方项示意她退下，让自己来。 成纪好退了几步，方项抬手挥挥，示意她再往后。 成纪好又退了几步，方项又抬手挥挥。 如此三次，成纪好都让他给赶到大门口了，气得直瞪眼，眼看要发作时，方项转过身去在长发男身边蹲了下来。 “我堂堂一个地下三层前领头人，就被你这么呼来喝去的？”成纪好不服气地嘟囔着。 李芽儿一直站在大门外，没有过来打扰方项的意思，也没有远远躲开防止自己被殃及的意思。成纪好扭头看着她那始终面带笑容淡然望着方项的样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好像也只有这个女人才配得上方项吧？ 我似乎是太毛躁了些？ 还是太轻浮……不对，我可不是轻浮的人。我只是……少女心重了些！ 对，就是少女心重了些！不像她，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一看就像个能帮人持家的贤内助…… 成纪好在发呆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方项则在与长发男子对视。 “我是来救你的。”他再次强调。 “为什么？”长发男子的声音有些嘶哑，嘴角也有血溢出。 他并不弱小，就算是肉身，也有着几乎与方项不相上下的强度。但成纪好只一指就重伤了他，让他再无法使出一切力量。 “你身上的气息……好像一直在对着整个世界大叫：救救我。”方项说。 长发男子愣了一会儿，突然哭了起来。他双手颤抖着抓住了方项的手，哭着说：“我就只是个普通的老实人，我就只想过自己普通的小日子，难道这都不行吗？” “是什么改变了你？”方项问。 长发男子哭着说：“我有一个温柔、贤惠又美丽的妻子，我总觉得能娶到她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有时我会因为没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而愧疚，但她却从不介意，心甘情愿地陪我一起吃苦受罪……她是那样好的人……” “她出什么事了？”方项问。 长发男子哭得更厉害了：“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踪，就这么不见了踪影。我去找治安官，我去找治安处，我去找探荒队的大人们，可是……没人管我，没人理我，他们只是应付着我，把我当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没有办法，我就自己去查，可却……” 他眼睛充血，声音渐渐变得狞厉：“小流氓来威胁我，大混混来恐吓我，竟然有那么多人阻止我继续查下去，我从中看出了不对，于是反而找到了追查的方向，这才发现原来这件事可能和治安处有关。我拿着线索与证据去质问，结果他们表面说会严查，暗里却毁了我的证据，还派人要将我杀人灭口。” 他抬手指着身后的破屋：“就是在这里，他们的人要将我毁尸灭迹，可就在那时，我觉醒了。我吞掉了他们，然后顺着线索一个个地方摸过去，吞掉仇人，逼问线索，一步步接近了真相……” 他喘息了起来：“最后我发现，绑架我妻子的，竟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社区议会的议员！” 他悲哭着：“他有那么多钱，那么大的权，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却要夺走我的妻子？” 方项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人的贪婪总是无度的。” “所以我的杀意也是无度的！”长发男子咬着牙说，“我找到了他，满以为就可以找到我的妻子，但没想到……没想到……” 方项感觉他的目光正再投向院门处，于是回头。 他看到的是小心翼翼接近门口的吴堂等人。 “和议长有关？”方项愕然问道。 “那个议员不过是个办事人，那些被我吞掉的人，也都只是办事人。”长发男说，“真正的凶手是他！” “我会帮你夺回……”方项说。 长发男再次哭了起来，摇头说：“没用的，她已经不在了。议员死前交待了一切，他说她反抗得特别激烈，差点咬断议长的脖子，结果就被议长打死了……” 他泣不成声，然后又咬牙切齿：“我本来要亲手杀掉他，没想到他却叫来了更多的强者。不过没关系，我的力量无所不能，我将他们全都吞掉，这样再过不久，我就能变得更强。但可惜，在我消化他们的时候，你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方项，哭着问：“你真的是来救我的？” “一开始只想要除掉你。”方项说，“但见到你后，听到了你的求救声，我才改了主意。” 他回头看了远处的吴堂一眼，议长大人立刻点头微笑。 “需要我帮你报仇吗？”方项转回头来问。 “你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人物，去杀一个社区的议长？”长发男子问。 “在我看来，身份不是问题，地位不是问题，权势也不是问题。”方项说。 “那什么是问题？”长发男子问。 “我看不看得惯，忍不忍得了。”方项说。 长发男子看着他，怔了很久，然后哭着笑了：“那你一定不要骗我啊！” 第242章 陪你一起杀人 方项站直了身子，默默地拔出隐刃，倒转刀锋，对准了男子的胸膛。 他已经没救了。成纪好那一指已经断了他全部的生机，就算再厉害的医生也无法将他救活。 也许小亮可以，但方项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不能放任长发男子体内的那股力量留在世间。 那是一道邪气充盈的力量，利用长发男子的憎恨与悲痛，扭曲了他的内心，改变着他的灵魂。如果不能将其除掉，长发男子就算心愿得偿，也不会重新恢复成过去的好人。 他只会慢慢的“魔化”，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我不骗你。”方项轻声说着，将隐刃插入了男子的胸膛。 长发男子看着他的眼睛，从那里读到的是真诚与坚定，于是他笑着低下了头，永不再抬起。 “亲爱的，我来……找你了……” 耳边呢喃之声大作，方项在刹那间生出幻觉，隐约看到魔王将一个挣扎着的半身小恶魔吞进肚里，然后满意地冲自己点了点头。 “你给我我所想的，我便给你你所想的。”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方项的心，让他情不自禁地摇晃起来。 某种奇妙的生命构架出现在他眼前，他抬手触摸，那构架就立刻散开，向着无穷远的天地四方散去。 那是他的灵能，是他肉体与精神生成的所有力量。它们向远而去，却并没有离他而去，依然与他保持着联系，以他为根，以他为基，不断开拓新的世界，不断寻找新的天地。 整个大院都被它们充满，它们还不满足，继续向着更远处而去。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方项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终于找到自己与地之灵沟通的生命构架方式了——像人类一样，像所有的生命一样，不断向远而去，向前而行，将自己的脚步印到天涯海角，踏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如此，便可生生不息！ 地之灵隐约与他的力量生出了刹那的共鸣，整个大院的地面突然微微一震。 方项长身而起，从长发男子胸口拔出隐刃，低声说：“我不会骗你。” 他转过身缓步向大门处走去，而看到长发男子已死的吴堂，则谨慎地呆在原地没动，等方项走近才问：“方主任，解决了？” “解决了一半。”方项说。 “他还有同伙？”吴堂一惊，警惕地打量四周。 “不。”方项摇头，“他之所以会变成吃人的魔鬼，是因为被某个邪恶的力量逼得走投无路。” 吴堂一脸不解：“邪恶的力量？具体是什么？” 方项缓缓抬起手，指着吴堂。 吴堂吓了一跳：“方主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说出了长发男子死前，以无比坚定的意志传达给自己的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温婉美丽，只听其名，就能让人觉得那一定是个极为美好的女子。 吴堂怔怔听着，然后不解地问：“这……这又是谁啊？” “你甚至都不曾知道她的名字？”方项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你这是说什么呢？”成纪好凑了过来，一脸不解地问。 方项没回答，却抬手轻轻指了指吴堂的右颈偏下处：“那里的伤口，就是她留下的。” 吴堂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 方项摇了摇头：“过去了这么久，伤口早就愈合了吧？” 吴堂脸色再变，喃喃道：“这……这怎么……怎么可能呢……” 方项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议长先生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个……”吴堂一愣神，然后就清醒了过来，急忙笑着说：“这次事件多亏了方主任，我们灵泉社区上下全都感谢方主任！方主任辛苦了，我们绝不能让您白跑，您放心，该表达的心意一点也不会少！绝对会让方主任满意！” 方项缓缓点头：“那就好。” 成纪好眉头深锁：“我怎么感觉你们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 “确实见不得人，但并不肮脏。”方项说。 吴堂急了：“你这小姑娘乱说什么呢？方主任爱兵如子，可你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吧？” 成纪好脸色一下就多云转阴了：“你说什么？” 方项抬手挡了她一下，对吴堂说：“别的心意就不必了，有一样东西我很想要，希望议长先生可以给我。” “您说！”吴堂急忙点头，“只要是我灵泉社区有的，您要星星月亮我都给您送上来！” 方项淡淡地说：“我想要你的人头。” “那……”吴堂笑着要接话，却突然发现不对。 “方主任……”他咧嘴尴尬地笑着，“您……您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方项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方主任。”吴堂铁青着脸说，“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我的补偿一定会让您……” “太啰嗦了。”方项不耐烦地摇头，突然抬手一刀横斩。 成纪好立刻就来了个低头下蹲，一点也不让自己显得碍事。 隐刃掠过吴堂的脖子，吴堂惊恐地向后退去，还来不及质问方项到底在发什么疯，脑袋就与颈子飞离，摔落地上。 鲜血如泉喷洒而起前，尸体就被方项一脚踢飞了出去，于是那些血就铺染在了前方的地面上，仿佛是一条红毯。 成纪好蹲在地上抬头惊愕地看着方项，问：“你……你疯啦？” “没有。”方项冲她笑了笑，“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一起疯吗？” “啥？”成纪好瞪圆了眼睛。 眼见议长身首异处，社区众人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就乱了起来。议员们鬼叫着逃开，探荒队的队长们则带着精英们冲了过来。 有人提起手弩对着方项就射，但那箭在半空中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拦下，然后如同飞虫般绕着走过来的李芽儿转起了圈，在她抬手一指后，飞回原主人那里，没入了原主人的胸膛。 和所有人一样，李芽儿并没有听到方项和长发男的对话，也不知方项为什么要杀人。 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方项要杀人，那她就陪他一起杀人。 这就是李芽儿的持家之道。 第243章 灵弹 远处有探荒队员身形突然变得模糊，然后就消失不见。 但却有一阵风吹拂过来，风里满是死亡的气息。 李芽儿抬手，便不知有多少匕首和短刀脱离了鞘，从探荒队员们的身上飞了出来，一起刺向那阵风。 但风并没有实体，那些金属物穿过其中，自然也伤害不到任何东西。 “我来。”方项沉声说着，挡在李芽儿前边。 灵能赋予了隐刃另一种力量，足以斩杀化成水或风的变异者。但隐刃的攻击距离终归有限，不能及远，就只能等对方到了近前再说。 “我来吧。”成纪好看着相守在一起的两口子，心里多少有些憋闷，于是冲了出去，把那些探荒队员当成了发泄的目标。 她一拳就砸进了那道风里，于是风中响起一声怪叫，接着就有人影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她这一拳不但砸破了对方的异能，甚至还砸破了对方的胸膛，可怜的探荒队员胸膛破裂，死得惨不忍睹。 “太暴力了。”方项摇头。 李芽儿忍不住说：“你的手法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吧？” 出手就是人头落地血流成河，方项确实没脸说人家成纪好。 一位探荒队长散为紫色的雾气，一看就是满满的剧毒能量。但成纪好却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前冲带起了一道狂风，直接将雾气吹得七零八落。 探荒队长惨叫着飞了出去，身体在飞行中化成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碎块。 一位探荒队长的手臂泛起了金属的光泽，抬手就放出了十几道锐利的锐利钢镖，成纪好直接冲撞过去，无形的灵能将这些暗器撞飞一地，近身后只一拳，就将那位急忙将脑袋化成金属的队长的脑袋砸成了爆米花。 “你好像抢不到人头了。”看到成纪好如此悍勇，李芽儿忍不住小声对方项说。 “不。”方项取出了AK，平端在手里，瞄着远处。 “我有我的特长。” 枪声响起，一个个试图冲过来的探荒队员就此倒下，但也有一些是方项的子弹对付不了的，比如化身为沙子的家伙，又或贴地如影潜行的家伙。 枪当然是极强大的武器，但面对拥有这类异能的家伙时，则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方项端枪看着成纪好，想到今后自己所处的世界必然到处都是这种变态强者，就对自己的武器库生出了几许担忧。 凭这些东西，对付一般的进化者和变异者绰绰有余，但面对灵能者时，怎样才能有一战之力？ 他想到了刚被收起的隐刃。 两把看不见的刀都可以灌注自己的灵能，使之成为可以斩破一切异能的强大杀器，那么…… 枪能不能？ 或者说，子弹能不能？ 方项心思大动，开始尝试将力量灌注到弹匣中的子弹里。 灵能随他心意而动，传递到了枪身上，但却又不断地衰减，最后到达弹匣中的子弹上时，已经所剩无几。 方项把弹匣卸了下来握在手中，直接对着里面的子弹灌注，结果这次好了一些，灵能布满了子弹。 但等他将弹匣重新装上时，那些灵能又快速地衰弱，在片刻间便消散大半。 方项皱眉：这可不行啊！ 就算自己用手握着弹匣，不断灌注灵能，但依这样的消散速度，子弹在射出时其上已经不带多少灵能了，待打到目标身上，估计所剩的灵能已经不足以影响任何事物。 再说这么使用灵能，未免也太浪费了些，取得的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根本就是个赔本买卖。 是因为凡物没办法留存灵能吗？ 方项心思微动，抬起左手，唤出了武轮。 如果说枪与弹都是凡物，那么你呢？ 作为我的异能，你应该可以承受我的灵能吧？ 他将AK丢回武轮，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武轮上，催动自己能控制的一切灵能，开始向外扩散，隐约形成了某种奇妙的生命构架，引导周遭世界中无处不在的灵能按他的心意而动，向着武轮中灌去。 一道道无形灵能的流动，形成了微小的风，那风渐渐变得有形，吹动了李芽儿的头发。她惊讶地看到方项掌中的武轮放出银色的光芒，那些原本只是简单线条的图案也跟着发起了光，变得亮闪闪的。 方项一心全力为武轮灌注灵能，片刻之后，武轮突然闪起一道银光，接着就变成了一个实体的轮盘。 方项虽然不明白这变化的道理，却也知道武轮一定是被加强了。他直接唤出AK端在手中，对准了远处那些自己原本无法伤及的家伙。 成纪好还在大杀四方，但那些能让自己实体化虚的变异者却狡猾地避开她，在远处干扰或偷袭。 成纪好虽然全不在乎他们的攻击，但被这样骚扰也是很烦的，就好像是一群苍蝇围着你转一样让人心烦。 方项端枪瞄准了一个化身为沙尘的家伙，扣动了扳机。 一发子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呼啸而出，瞬间就射进了那片沙尘之中，然后沙尘消散，一个人影却平空出现摔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成了！ 方项目光一亮，难掩惊喜。 自己终于利用武轮，制造出了可以击杀任何非实体生命的“灵弹”！ 有了这种灵弹，自己将来就算是面对成纪好这种强大的灵能者，应该也有一战之力——利用枪械的有效射程，最大限度地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论对方多强，都只能被动挨打；不论自己多弱，都可以主动出击！ 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端枪连射，于是远处的一个个探荒队变异者，便纷纷倒在他的枪火之下。 成纪好惊讶而又懊恼地转过头，埋怨地自语：“这家伙……有点不讲道理吧？枪也能变成灵能武器？” 枪火之下，灵泉社区的探荒队员们很快失去了再战的勇气，纷纷逃命去了。那些议员和干部们则早就溜之大吉，不见了踪影。 “走吧。”方项收了枪，冲成纪好一点头，拉着李芽儿的手向车走去。 成纪好看着他们携手同行的样子，心里好一阵羡慕。 “为什么这么早结婚呢？”她摇头嘟囔着追了上去。 第244章 公司的责问 回程路上，成纪好一阵埋怨：“你这事做得也太莽撞了，那可是灵泉社区的议长，是社区的最高领导人，说杀就杀了，这让所里怎么向公司交待？” “哦。”方项应了一声。 成纪好等了半天下文，结果却见他跟李芽儿讨论起晚上吃什么来了。 “不是……”成纪好气哼哼地说，“你全不拿这当回事啊？” “如果所里顶不住压力，又或者不想为我顶这个压力的话，那我自己承担责任就是了。”方项说。 “这回答太气人了！”成纪好说，“不帮你顶，就是所里没能力保护自己员工；帮你顶，又上了你的套。” 方项接着跟李芽儿研究晚上饭。 “有完没完了？”成纪好大叫，“说点正事吧！” “烤兔子还是鹿腿？”李芽儿问。 “鹿腿！”成纪好咽着口水回答。 晚上时，三人围着篝火啃着烤鹿腿，成纪好满嘴流油，一脸满足。 吃饱喝足后，她打着嗝又问了起来：“方项，到底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杀他前，我答应了那个人。”方项说。 “你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为他杀了议长？”成纪好不能理解。 “因为我能理解他。”方项说。 他将长发男子的故事讲了一遍，最后说：“如果有人伤害了我的妻子，那不论对方是谁，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报仇。” 李芽儿轻轻拉住他的手，低声说：“那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别担心。” 成纪好直接听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王八蛋，该死的东西！杀他一刀算便宜他了，你应该把他手脚都砍了再杀！不，应该千刀万剐了才对！你放心，这件事你做得没错，回去后谁敢指责你，我帮你出头！” 方项笑了：“那就这么办吧。。” 成纪好愣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设了个套让自己钻。 当三人在火边吃着烤鹿腿时，在极遥远极遥远的某处地方，有一大片黑影正在星夜之下向前而行。 星光微弱，照不清这些黑影的具体样子，但却映出了他们千奇百怪的身影轮廓。 他们的轮廓没有丝毫相近之处，有的右臂粗壮，有的后背隆起，有的脖子如蛇，有的则看不出是不是人形。 走在最前的是两父子，倒都是正常人的样子。儿子是个大眼睛水汪汪的小男孩，虎头虎脑，长得颇有几分可爱，父亲是个有着黑眼圈死鱼眼的消瘦男子，脸上从不见有什么表情。 “爸爸，那边好玩吗？” “好玩啊。高楼大厦里有好多有趣的东西——能听到音乐的收音机，能看到动画片的电视机……” “动画片是什么？” “是一种小孩子特别喜欢看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是故事，是欢乐，是胡闹，是没有道理……” “爸爸，你不解释还好，你越解释我越糊涂了。” “没关系，看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想看动画片！” “嗯，我们现在就去那些地方找动画片看。” “爸爸你看，前边有城！那里面就有动画片吧？” “去看看就知道了。” 消瘦男子平静地回答着儿子的问题，然后抬手指向了前方星光之下的高墙。 “破！”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黑压压的怪人们便立刻发力狂奔起来，在奔行中不断变化，变成了一只只恐怖的怪物。 高墙上很快响起了惊叫声，无数箭矢雨点一般飞射过来，但那些怪物却毫不在意，迎着箭雨冲到了高墙前。 有的怪物用肩膀直接撞向巨门，有的怪物长出触手伸向墙头拉下箭手，有的怪物如同蜘蛛一般在墙面爬行，直上墙头，有的怪物则化成了一阵风或长出了翅膀，飞到了墙上。 有还有怪物竟然能穿墙而入，到里面去杀死了守门人，解开门锁，打开了沉重的钢铁大门。 不久之后，哭叫声，吼声，咆哮声……各种声音在城中响起，又在天亮之前归于寂静。 当第二天的阳光照下来时，这座安静的城中响起了小男孩伤心的抽泣声： “爸爸你骗人，这里没有动画片呀！” 消瘦的男人并没有抬手爱抚或是哄他，只是望着黑压压的怪物们，问： “有没有什么发现？” 怪物们纷纷摇头。 男人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凝重的表情，然后叹了口气。 “儿子，别急，我们总会找到的。” 他挥了挥手，那只黑压压的大军便穿过了被血气笼罩的城，踩着残尸与血泊而过，留下了被死亡吞噬的社区，向着更远处而去。 日升日落后，漂亮的车子开回了重明所小镇。 进了镇里，成纪好立刻叫了起来：“终于回来啦！我要去泡澡，我要去唱K，我要去玩！” “一起啊？”李芽儿笑着问。 但车子刚在路上开了一半，就有两辆车过来将他们拦住。 其中一辆车上，何煦推门而出，来到近前拉开车门坐上了后排，用力地关上了门。 “其实不用使那么大劲。”方项有点心疼地说，“这车有关门辅助……” “你们不是过去帮忙处理案件的吗？”何煦阴沉着脸问，“怎么把人家议长和探荒队全给干掉了？” “不是全干掉了。”成纪好一脸冤枉地说，“他们跑了好多呢！我们都没追。对吧方项？” “这是重点吗？”何煦瞪起了眼睛，“灵泉社区已经把这件事告到了宣风厂，宣风厂则直接告到了公司里！保密局正在责问咱们科研局你们知道吗？” “他们速度倒快。”方项笑了笑。 “你还笑？”何煦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件事情很严重！很严重！” “您让他们先查一查灵泉社区的高层吧。”方项说，“事情是由他们引起的，为了平息事件，我才不得不出手杀了议长吴堂。至于那些探荒队……”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成纪好。 “我们那是正当防卫。”成纪好一本正经地对何煦说。 何煦就很无语。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立刻给我说个明白！”他神情凝重地说。 “我来说我来说！”成纪好急忙举手示意，然后将那件丑恶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李芽儿听得就很惊讶，心说方项跟咱们说这事时明明没这么多细节啊？你这材料加得也太多了吧？这岂不成了在编剧本？ 第245章 总经理有请 听了成纪好添油加醋外带自我发挥的描述后，何煦皱了起了眉头。 “事情倒能理解。”他点头说，“不过……这终究是归宣风厂厂卫队管的事，你们这越俎代庖的算怎么回事？” “当时事态紧急。”成纪好急忙说，“吴堂要是不死的话，那人就要暴走。那人可厉害了，连我都打不过呢！万一暴走了，灵泉社区不知得死多少人，所以……” 何煦揉太阳穴：“人家灵泉社区那边的说法是，方项杀了凶手之后，又杀了议长……” “他们当时都被那人的力量影响了。”成纪好认真地说。“所以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有你在那里，什么人有能力让别人产生幻觉！？”何煦眼睛又瞪了起来。“满级大佬吗？” 方项听得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回头看何煦，问：“何部，灵能量级一共只有六级？” “没错。”何煦点头，然后冲成纪好瞪眼：“你们这玩什么呢？他成为正式成员都这么久了，连等级划分都不清楚？” 方项心中暗惊，这才知道成纪好到底是多高的高手。 成纪好委屈地说：“这个又不重要……” 何煦揉太阳穴：“真不知展老是怎么管你们的……” “基本是不管。”成纪好认真地回答。 “行了行了。”何煦摆手，冲成纪好说：“你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交上来，我再想办法吧。” “为啥是我写？”成纪好急了，“我哪擅长写那玩意儿啊！何部你不是因为跟我爷爷不对付，就拿我出气给我穿小鞋吧？” 何煦也急了：“我跟你爷爷好得很！再说我一把年纪的人，至于难为你个孩子吗？至于吗？” 成纪好嘀咕：“那现在看好像是挺至于的……” 何煦又一阵吹胡子瞪眼，成纪好只是一脸无辜：“反正您跟我爷爷不对付，全所上下都知道。欺负我就欺负我呗，也不算啥……” “我让我秘书写！”何煦气哼哼地推开车门下了车，用力把车门关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成纪好这个乐啊！ 方项皱眉：“你们之间的事，别拿我车撒气啊！它何其无辜……” 因为这件事，三人娱乐休闲的打算便暂时先放下了，成纪好让方项把自己送去了维修部找她爷爷报告，方项则带着李芽儿先回了家。 但刚到家没多久，电话就响了起来，竟然是通知他去所长那里汇报工作。 “应该还是那件事吧？”李芽儿问。 方项点头：“应该是吧。不用担心，我觉得所长不会难为我的。” “态度好点。她要批评你，你也别太在意。”李芽儿说，“毕竟是咱们给人家惹了麻烦。” 方项笑笑：“我懂的。” 不久后，方项便出现在了董肖杰的办公室。董肖杰示意他坐下，问：“这趟行程，对你有没有帮助？” 方项点头：“帮助很大！” “那就好。”董肖杰说，“这个任务是欣欣亲自选出来的，如果对你没有帮助的话，她会很失落的。” “大姐头？”方项一怔。“这任务不是成……” 董肖杰笑了：“都一样吧。既然已经找到了适合你的，那就朝那个方向继续努力，争取早日能与地之灵完全融合。” “我会的。”方项点头。 “去吧，好好休息。”董肖杰说。 “可是……”方项站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您找我来就只是为这件事？” “还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吗？”董肖杰反问。 方项笑了。 笑得很真诚。 “是没有了。”他点头说。 在方项走后不久，董肖杰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接起听后，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惊讶表情：“您确定？” “是的。”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好。明天我就通知他。”董肖杰说。 放下电话后，她沉默了许久，然后笑了。 “木秀于林啊。”她轻声自语着。“但是不是栋梁，还要看你能抗住多大的风。” 方项回到家里，把事情简单跟李芽儿学了学，李芽儿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说……所长根本没将这件事当回事？”她问。 “也许社区里的议长，并不像咱们想象中那么重要吧。”方项说。 “也许是你的地位变得太快了。”李芽儿说，“当初对咱们来说，探荒队长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现在和你打交道的最低也是所里的部长们……” “不论如何，这样的重明所让我很满意。”方项说。 “那就好啊！”李芽儿笑笑，“水已经放好了，去泡泡放松一下吧。” “一起？”方项问。 “那……那还是泡澡吗？” “炮澡……” 解乏同时又让人乏的泡澡结束后，夫妻俩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从黄昏直睡到第二天清晨。 吃过早饭没多久，方项又接到了电话，还是让他去所长那里。他不由有些纳闷：昨天刚见今天又见，这又是怎么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董肖杰的办公室，董肖杰见面先笑：“是不是心情有些忐忑？” 方项点头：“所长您真是料事如神。” “不用紧张，是好事。”董肖杰说。 她将一份证明文件递给了方项，方项接过一看，是他身为重明所研究员的证明。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你需要代表重明所到公司走一趟。”董肖杰点头。 “去公司？”方项一怔，忍不住问：“难道是灵泉社区的事……” “那件事无关紧要，不用再放在心上。”董肖杰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了，看事情应该尽量往大处看，不要执着于一些小事。” 杀了一个社区的议长和许多探荒队的高手，原来只是“一些小事”？ 方项不由感叹：咱们所的势力这也太强了吧？ “那？”他不解地问。 “总经理要听取融合计划的进度报告，指名让你去汇报。”董肖杰说。 方项瞬间瞪大了眼睛。 与过去的政权相比，末世公司差不多就相当于国家了。那么公司的总经理，当然就是一国最高元首。 最高元首要见自己？这意味着什么？ “你别紧张，也不用多想。”董肖杰说，“总经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为什么要我去汇报？我刚到咱们这里……”方项问。 “他是个爱才的人。”董肖杰说，“而你正好又是个人才。” “要论人才……”方项沉吟道，“成纪好比我更人才吧？” 第246章 总经理 董肖杰并没对方项的问题加以回答，只是让他去展华那里。 怀着疑惑的方项来到了灵能部，少年部长早就接到了消息，将他带到了一间守备森严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完全由金属构成，只有一个进出口，除了卫兵之外，还有自动重武器镇守，这让方项感到更加疑惑了。 “到了那边，自然有人指导你怎么做。”展华说，“别太紧张拘谨，但也别太随意，就像一次普通的做客一样。” 方项茫然地看着他，问：“那现在我们是要做什么？” 展华笑着抬手，弹起某种由灵能构成的生命构架，于是屋子的地面突然就起了共鸣，接着，某种金属结构自地下伸缩延展而出，构成了一道环形的框。 自地下而起的灵能填充了门框内部的中空，使之变成了朦朦一片。 “空间门？”方项惊讶地猜测。 “传送门。”展华纠正他。 “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了吗？”方项情不自禁地惊叹。 其实他这话里不经意地透露出了某些信息，他自己没注意，展华似乎也没察觉，只是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咱们的总经理叫卫原，今年43岁。”展华说，“他是个有能力的领导者，在他治理之下，天华公司在短短二十年间崛起为一方霸主。所以千万不要被他温和的表象所蒙蔽，而对他有任何的轻视之心。” “明白。”方项点头。 在展华的指导下，方项径直走进了那片灵能之中，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恍惚光影，接着，光影消散，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另一座金属房间中。 房间四角有一共八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唯一的门前还有重型自动武器。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姑娘站在面前冲他微笑，伸出手来：“欢迎来到天华公司本部。请出示您的证明文件。” 方项急忙将那份文件递了上去，姑娘审核无误后引着方项离开了房间。 在充满现代感的走廊中走了一段，接着乘电梯来到某个特殊的楼层后，方项被带到一扇双开的厚重大门前。 大门打开，里面是宽敞的、带有落地窗和巨型屏幕的房间。在宽而长的办公桌后，有一个戴着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正在忙碌着，几位秘书站在他身旁，帮他处理文件。 “总经理，重明所的人到了。”白衣姑娘恭敬地说。 天华总经理卫原停止了忙碌，站起身来，将桌上的工作暂时交给秘书们，走过来冲着方项抬手致意，脸上展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欢迎来到本部。”他用充满磁性的好听声音说道。 方项急忙行了个得体的礼：“总经理好。” “坐吧。”卫原来到屋内的会客角，示意方项在沙发中坐下。 方项略带些拘谨地坐在卫原对面，没敢太过随意。 卫原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不错，看起来很文雅，有一种书生气质。 不知为什么，方项总感觉他隐约还有些忧郁气质，很像个诗人或流浪歌手。 但他牢记展华的话，不敢对这位元首有任何流于表面的评价。 其实就算展华没有叮嘱，他也明白：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正好坐到了那个位置上。而且位置会决定人的眼界与风格，就算是普通人在绝顶之位上坐久了，自然也会变得不普通。 所以他绝不能看轻任何真正的大人物，就像他从不因展华是个少年而有所轻慢一样。 “听说时凌云是被你打败的？”卫原笑问。 他的笑容虽然浅淡，但却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让人会不自觉地放下心防，将他当成一个温和可靠的倾听者，愿意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是的。”方项点头。 “他可是我们保密局中难得一见的天才。”卫原说。 “就是人品有点太过一般。”方项说。 “那之后他脱离了公司，下落不明。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卫原问。 方项略吃了一惊：“我给他的打击就这么大吗？” 卫原笑了，并没做任何评价，只等着方项的回答。 “这样的人走就走了吧。”方项说，“心志不坚，意志脆弱，骄傲无比却又经不起一点打击，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保密局因此对你大有恶感。你怕不怕？”卫原问。 方项笑笑反问：“我为什么要怕？” “不久前，你无故杀了灵泉社区的议长和好多人。”卫原说，“保密局局长已经对这件事展开了调查。你怕不怕？” 方项笑容依然：“如果要处分就处分好了，但如果给我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如果今后再遇到了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依旧会这么做。” “真心话？”卫原问。 方项点头：“真心话。” 卫原笑笑，说：“和某些事比起来，那件事其实微不足道。我也不主张把精力用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你放心，我会跟保密局那边说的。” “谢谢总经理！”方项微微躬身，以示感谢之意。 “听说你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沟通方式？”卫原问。 方项点头：“就是在经过那件事之后，有所触动，这才觉醒。” “那么，吴堂他们也算死得其所了。”卫原说。 “如果保密局那么有闲，我觉得倒应该让他们去查一查类似吴堂这样的人。”方项说，“如果这样的恶行充斥整个公司……”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卫原在笑着摇头。 “年轻人。”卫原说，“你得明白，这里是末世的荒原。” “可我们依然有高楼大厦，有不输于过去的文明力量。”方项说。 “再多的高楼大厦，也改变不了我们正置身于末世荒原中的现实。”卫原认真地说。 刹那间方项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于是忍不住盯着卫原的眼睛看，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真实的心意是否与自己猜测的一般。 卫原并没就此话题继续下去，他示意秘书拿过一份文件递给了方项。 “金川公司与我们毗邻。”他说，“最近，他们的一个社区一夜之间被灭，已经成了空城。” 听到这话，方项不由愕然：“什么人干的？” 要知道，一个社区人口基本接近十万之众，想要一夜之间将全城屠净，几乎没有可能——除非动用某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但方项觉得就算人类现在还掌握着这种强大的武器，恐怕也不会拿它来对付一个小小的社区。 “金川公司那边调查之后确定，恐怖行动是异种军团做下的。”卫原说 方项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说异种，但却是第一次知道异种竟然还建立了军团。 第247章 展老之所以叫展老 “所以这已经不是哪个公司自己的事，而是整个人类要共同面对的事。”卫原说，“因此，公司决定派出我们的支援调查团。” 他看着方项说：“重明所是我们的重点部门，在这件事上，当然也要做出表率。本部方面的看法是——你既然打败了时凌云，那就应该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一部分责任。” “这是什么意思？”方项微怔。 “公司决定，这次的支援调查团由你来带领。”卫原说。 “我？”方项一脸惊诧。 卫原淡淡地一笑：“回去好好看看这份文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董所长或展老。” 方项拿着那份文件，心里有许多话想问但并没问出口。 因为他明白，大人物已经决定了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任何理由而轻易改变。对方只是跟自己说明这件事而已，并不是要征求自己的意见。 “有件事我不大明白。”但方项最后还是开口了。 “说。”卫原点头。 “展部长明明很年轻，为什么很多人——包括您，习惯称他为展老？”方项问。 卫原笑了。 “因为他确实很老啊。”他说。 方项一脸不解。 “有些事，也许由他或董所长亲口告诉你比较好。”卫原说着站了起来。 方项明白，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于是也跟着站起，礼貌地跟卫原道了别。 白衣姑娘再将他带回到了那个戒备森严的房间，指导他穿过那道金属门，让他回到了重明所。 房间内，展华正坐在一张折叠椅上喝茶吃点心，见他回来有些意外：“太快了吧？我以为你们总要聊上个把小时呢。” “可能因为事态紧急？”方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然后将之递给展华。 “我已经知道大体是怎么回事了。”展华并没有接，边吃边说：“确实是有些紧急。” “我不明白。”方项说，“什么样的异种军团，能在一夜之间屠灭将近十万人？难道他们有……”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展华显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觉得你应该仔细看看文件。那里应该有所有的答案。”展华说。 “我这就回去看。”方项点头，然后沉吟了片刻，忍不住问：“能问您个问题吗？” 展华笑笑：“许多人刚认识我就会问这个问题，你已经问得太晚了。” “您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方项问。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对我的真实年龄感到好奇，没谁例外。”展华说。 “那您究竟有多大呢？”方项好奇地问。 展华认真地想了半天，然后说：“到上个月为止，已经一百四十岁整了。” 方项瞬间就瞪圆了眼睛。 一百四十岁！？ 这……这也太惊人了！ 难道这就是展老的能力？是返老还童还是永生不死？ 而且…… 如此说来，他岂不是亲身经历过大崩灭？ 展华笑笑：“是不是很惊讶？” “是的。”方项点头，“这样说来，您亲身经历过大崩灭？” “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展华说，“我也不想多提。” “我能理解……”方项点头。 “那场灾难中我失去了一切，却返老还童，得到了这副奇怪的身体。”展华说，“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至少不会老。” “这……挺好啊。”方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也有苦恼。”展华说，“比如说我的灵魂虽然已经是一个百多岁的老人，但身体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你明白，这个年龄基本还没觉醒许多功能，所以有些事就很无奈。” 方项不由咧了咧嘴。 那确实是有些无奈啊…… “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展华说，“许多年过五十的人，就基本已经没了那方面的能力，我虽然与他们同病相怜，但至少身体是年轻健康的，不是比他们要好得多？” “这么想……也对。”方项说。 “这也能让我更专心地把精力都花在有用的事上。”展华说。 其实那种事……也挺有用啊！人类的延续可全都靠它呢。 方项在心里嘀咕着。 “调查团的任务自然就是调查。”展华说，“所以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去帮忙查查能查的就好。真说要打，随团的还有保卫局的卫队，轮不到你们。” “只有我去吗？”方项问。 “就别带上你的小娇妻了吧。”展华笑笑说，“毕竟是很危险的地方。” “她不怕危险。”方项说，“但怕我不在身边。” 展华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令人羡慕……” “抱歉。”方项一时觉得自己有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的嫌疑，因此有点不大好意思。 “你这一声抱歉其实更伤人。”展华认真地说。 “……”方项只能无语。 “随便你吧。”展华说，“反正你是调查组的组长。公司方面会把地下二层的那些年轻人派些过去——他们的目标是地下三层，总得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这……不大好吧？”方项担忧了起来。 “嫌他们太弱？”展华问。 “不是……”方项心说确实就是如此。 但表面上他当然不能这么自大，于是认真地说：“我是觉得他们都是精英，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是咱们所的重大损失。” 展华笑了：“三层里的人出了事才是重大损失，他们还不至于。” “那也不能不加爱护吧？”方项替他们抱不平。 “给他们锻炼的机会，就是对他们最大的爱护。”展华说。 方项知道，这又是大人物已经做好了的决定，自己是推翻不了的。 “有时间能不能跟您好好聊聊？”他问。 展华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聊什么，但我一点也不想聊。” 他看着方项，认真地说：“方项，人类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回顾过去，探查昔日的真相，以解自己的满心好奇，而是努力向前，一刻不停地不断强大自身，从而能站到那些外来者的面前，讨还一个公道。” 方项看着他的眼睛，从中读出了许多东西。 有坚忍，有刚毅，有复仇的怒火，也有强行压下这怒火的冰冷意志。 “我明白了。”方项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248章 名单里的名字 在方项离开后不久，天华公司至高领导者的办公室里就来了一位气质阴沉的男子。 卫原让所有秘书离开，然后才认真地问他：“为什么？” “职责所在。”气质阴沉的男子说。 “那不过是一种推测。”卫原说。 “哪怕这推测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会当成百分之百的可能去铲除。这样才能保证展老的绝对安全。”气质阴沉的男子说。 “不要再继续了。”卫原说，“否则我会考虑找个别的人取代你。” 气质阴沉的男子点头：“您的命令我自然会完全遵从。” “时凌云的事你想如何？”卫原问。 “要看您的意思。”气质阴沉的男子说。 “这样的人去了也好。留在本公司，终会是个隐患。”卫原说。 “是。”气质阴沉的男子点头。 “灵泉社区的事到此为止。”卫原说，“方项这人，我另有重用。” “属下希望您能慎重。”气质阴沉的男子说。 “展老很看好他。”卫原说。 “但展老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气质阴沉男子说。 “这话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卫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属下知道了。”气质阴沉的男子低下了头。 两人间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谈话，离开时，卫原说道： “殷振，你是我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所以别让我为难。我很珍视自己和你之间的这种友情。” 气质阴沉的男子深深一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在那幢摩天大楼之下，一辆样式普通牌子也极普通的车上，戴着墨镜的男子恭敬地下车，帮殷振打开车门。 殷振上了车，墨镜男坐进了驾驶位，开车离开了天华公司的至高权力所在之地。 “结束‘百年计划’。”殷振说。 “结束？”墨镜男一怔，“可您说过……” “总经理不喜欢。”殷振说。 “但那能保证展老的绝对安全啊！”墨镜男说。 “所以我们要另开一个计划。”殷振说，“换一批人，使用人力排查的办法开展，不要再使用神经网络。” “明白了。”墨镜男点头。“那计划名称还是沿用……” “新计划名为‘安息日’。”殷振说道。“人力排查难度大，所以可以将部分工作交给绝岭。” “是。”墨镜男点头，然后又忍不住说：“总经理总说最信任您，可他却……” 殷振望向了窗外，低声说：“下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就永远不要再说话了。” 墨镜男急忙闭嘴，一声也不敢再出，冷汗倒是出了不少。 殷振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望着那看起来繁花似锦的美好世界，轻声说： “记住，真正的正义不是那些愚蠢书生写在书里的热血与豪情，不是法律宣扬的所谓公正与公平，而是每个人都忠诚于自己的职业。只要每个人都忠诚于自己的职业，人类的社会就不会腐败堕落，就永远都能焕发生机与活力。他这样信任我，将如此重要的权柄交给了我，我要做的便是努力做好掌握权柄者应该做好的一切，而不是盲从于他的主张，研究他的好恶。但反言之，我这样做，并不代表我忘却了他的情义。展老不能有失，那些活过了百年的人也许无辜，但作为人类世界的一个个体，他们必须有为整体存续做出牺牲的觉悟。” 墨镜男点头应声，脸上是无比的凝重。 另一边，方项回到了家里，开始仔细地阅读那份文件。 文件中详细记载了那次可怕事件的始末，当然，许多地方也只是根据现场所留痕迹的推测而已。 名为于林的社区共有六万多居民，当夜遭到袭击后，城防被毁，民众惊恐逃散，然后被遍布荒原的猛兽和异兽群分而食之，有幸逃出生天到达其他社区者不过数千人。 这场灾难中，真正死于异种军团之手的，其实也不过只有几千人而已。 因为人类有可以驱逐兽类的“震波器”，所以哪怕是身为公司辖下最小单位的社区，也早已不再将兽群当成一回事。 可它们其实才是末世荒原的真正主人，才是这个末世之所以遍布荒原的根源之所在。 逃出生天者，自然是因为他们有安装了小型震波器的汽车，但就算是在社区中，汽车也是稀罕物，大多数人只能靠摩托和畜力车——甚至是用自己的双脚赶路。 没有震波器保护的数万民众，就此消失于茫茫荒原，成了兽群们的当下的可口大餐或越冬的储备粮。 这似乎也是异种军团一开始便定好了的战术——他们负责清除掉人类中的强者，而兽群负责消灭那些普通人。 “下手也太狠了些吧。”方项不由摇头。 所谓的异种，并非单指变成了怪物的人，也包括了异兽。但事实上，大部分的异兽并不具备多么强悍的力量，真正拥有可怕破坏力的还是人类的异种。 这支军团自然就是由他们组成。他们出身于人类，但却比任何一种生物都更憎恶人类，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们都会用尽全力给人类世界带来灾难，绝不留情。 李芽儿知道了这事后，跟着担心起来：“这次任务会不会很危险？” “应该不会吧。”方项说，“毕竟作战是靠保卫局的卫队，而我们只是去调查。” “原来就算是在社区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啊。”李芽儿不由担忧起来。 “其实我之所以没拒绝，并不是因为无法拒绝。”方项说，“我也怕这支异种军团会杀到咱们这里，威胁到大家的安全。” 李芽儿轻轻点头：“咱们尽力吧。” 当晚方项没和爱妻温存，而是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呼吸着天地间的气息。 他一边与地之灵进行着交流，一边练习着超呼吸，努力地把这两种力量结合到一起，以形成属于他的特殊力量。 虽然武轮进化了，但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是不足。所以能抓紧时间多增长一点，就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第二天他没去灵能部，而是留在家里进行自己的修行。天近黄昏时，有人来敲门，送来了一份详细的出行方案。 在那套方案的名单中，方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于是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建业厂的厂长明凡，竟然也在调查团保卫队成员名单之中，而且还是保卫队的领队。 “这可太有意思了！”方项低声自语。 第249章 抵达前线 作为方项的妻子，作为方项说过对她什么也不隐瞒的人，李芽儿当然也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仇人都有哪些。 正副厂长都是要杀掉的目标，这确实有些难。不过现在明凡独自离厂出来带领保卫队，这应该就是一个机会。 “他竟然会是领队？”李芽儿有些不能理解。 “他除了是建业厂的厂长，还是保密局的暗探。”方项说，“既然叫‘调查团’，肯定是以调查为第一要务，而说起调查，恐怕没人比保密局更擅长，所以应该是刻意的安排。同时……这其实也说明了明凡有多强。” 公司会把这样的重任放心交给他，自然是因为对他极为信任。而能得到上级信任的除了忠诚之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实力。 “咱们要怎么做？”她问方项。 方项摇了摇头：“现在不好说。只能摸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别自己冒险。”李芽儿说，“动手时咱们一起。” 方项点头：“嗯。” 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这足够所有人做好一切的准备。 地下二层里并非所有人都被外派了出去，只有核心五人组被纳入了调查组之中，其余人则留下来继续他们的工作。 刘世杰得到消息之后，立刻火速赶回了建业厂，向厂里申请了一批物资，开着一辆卡车亲自给方项送了过来，搞得方项哭笑不得。 “移动空调也就算了，这个移动盥洗室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他认真地问。 “关键弟妹也要去啊！”刘世杰说，“谁知道那边的条件什么样？万一要到荒野之中去做调查，你总不能让弟妹一个娇滴滴的美女跟你一起受苦受累吧？有了这个……” “行了行了。”方项急忙摆手，“反正是你拉着管着，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刘世杰嘿嘿一笑：“你就放心吧，这趟行程，我保证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 重明所方面并没派出多少人护送，就只有一辆向导用的皮卡，五名全副武装的安保员而已。方项和李芽儿开了自己的车，五人组开了一辆，再加上刘世杰开的后勤保障卡车，也不过四辆车。 不过这在此之外，还有一辆摩托——黑魔。 它虽然可以自己跑，但重明所显然没想给它表现的机会，把它给绑在了皮卡上。 黑魔就很委屈。 小车队一路向前，渐渐远离了重明所，进入末世荒原之中。 刘世杰基本没怎么进过荒原，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开眼界。当远远看到那些眼神可怕的猛兽时，他不免心惊胆战，至于异兽，第一次见到就把他吓破了胆，车子差点没给开翻了。 好在车里都有震波器，使队伍变成了兽类眼中只能远观不能接近的危险事物，一公里半径内安全无忧。 渐渐习惯了的刘世杰，便也开始欣赏起这种恐怖的景色来，并拿出相机拍照，准备留作将来回去和别人吹嘘的资本。 按照方案，调查小组和大部队在某一处集结点汇合，四辆车很快就融入了由数辆越野和十几辆重卡、百辆摩托组成的大车队中。 刘世杰立刻充满了安全感，于是沿途的风景这时才真正完全变成了风景。 明凡亲自过来看方项，方项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向他行礼：“厂长好。” “好久不见了。”明凡笑着说，“真没想到，原本只不过是派你过去当个志愿者，却被你成功打入了重明所。” “您这用词有些不当吧？”方项咧了咧嘴。 明凡笑：“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但不论如何，别忘了咱们建业厂。” “那不能够。”方项笑着说。 “这次咱们的任务主要有两部分。”明凡一边带着他参观车队，一边说：“我带着四百名卫士负责协助金川公司对抗异种，但这只是表面任务，实际上公司要求我们尽量捕捉异种军团的首脑带回去。另一部分就是由你带领的调查组。不过老实说，这部分并没太多可说的，公司的目的，其实只是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并不需要你们调查什么。” “明白了。”方项点头，“大致来说，是以你们的作战为主，附带锻炼那五个人。” 明凡点头：“我不清楚重明所在做什么，那五个年轻人又都是什么人……不，这么说不准确。” 他笑了笑在：“丁宜可不能有事啊！不然的话我这厂长就当到头了。” 方项也笑了：“谁都不能有事。” 既然方项一点就透，明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队伍就此出发，一路跋涉向着事发地点而去，这天终于到达了金川公司旗下的望川厂。 队伍自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望川厂的厂长亲率所有高层来迎接，还办了盛大的接风宴，细说了“前线”那边的情形。 异种军团在第一次行动后，又快速地灭掉了第二个社区，后来因为金川公司这边有所准备，进攻速度这才慢了下来，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毁灭了两个社区，第三个受到他们威胁的陆平社区虽然局势紧张，每天都有战事，但来攻打的不过是普通的兽群和异兽，倒也不足为惧。 明凡直接提出要到前线去的要求，望川厂的厂长自然乐得如此，当场便开始制定详细的计划。 席间，望川厂的厂长一直都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明凡一直把一对年轻男女带在身边。 但他也没太以为意，觉得可能就是明凡的秘书助理之类的角色，所以根本不曾正眼看过方项，更没有说过什么话。 但当明凡与他商定了计划后，他却发现明凡转过头问那位青年男子：“你觉得怎样？” “我不太懂。”方项说，“这些事您拿主意就好了。” “一些细节上的事，回去后我再跟你仔细解释。”明凡说。 望川厂的厂长意识到这绝不是和秘书或助理说话的口气，一时惊讶，忍不住小声问：“明团长，这位是？” “这位是本调查团核心调查小组的组长，方项。”明凡说。 既然叫“调查团”，那么不论实际上是来做什么的，至少名义上的作用就是调查。那么，所谓的“核心调查小组”自然就是非常重要的职能单位，能成为这个小组组长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 望川厂的厂长一时暗自责怪自己，这双眼睛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怎么还有走眼的时候？ 于是急忙殷勤地和方项打招呼套交情敬酒。 第250章 血肉战场 队伍很快拉到了厂长口中提到的前线——望川厂的陆平社区。 这是一个拥有九万人的大型城市，昔日自然是极为繁华，但如今却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但凡有能力的人都已经想办法离开了这里，逃往其他社区，但这些人只占极小的比例，更多的普通人只能选择相信望川厂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忐忑地关心着每日的战报。 天华公司的调查团刚到这里，就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事——数支兽群同时向着社区发起了攻击，飞禽走兽一时漫山遍野地出现，可把陆平社区的战士们吓得不轻。 社区高墙上，早已布置下了从金川公司总部运来的各种重型武器，守城的战士也清一色换成了厂里或公司的精英。 但即使是他们，面对成千上万的猛兽也还是不由头皮发麻。 战斗在兽群进入重武器有效射程之后立刻打响，遮天盖地的弹幕立刻向着它们倾泄了过去，于是一具具强悍的肉体被轻易撕裂，一片片完整的大地在轰鸣爆炸声中变得千疮百孔。 鲜血与碎肉并不能吓退这些凶兽，它们红着眼睛前仆后继，不断向前攻来，虽然弹雨密集强大，但架不住它们数量众多。 大量的碎尸铺满地面，但很快就被后来者践踏而过。兽群在弹幕与炮火前似全无招架之力，但其实却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前不断推进。 这一场战斗打了很久，久到许多重武器的弹药都已经打光，许多战士的枪管已经烫得能直接当火柴用。 巨城之外，尸横遍野，但这场仗终于还是人类赢了。战士们抹了把汗，冲着战友们露出骄傲的笑容，有人抬手相击，以示庆祝。 方项站在墙头看着远方的群山与密林，却微微皱眉。 呢喃声正在轻响，提醒他危险并没有离开这里。 “请通知大家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并立刻补充弹药。”他转头对望川厂的厂长陈庆说。 “什么？”陈庆一怔。 “还会有兽群攻过来。”方项说。 “方组长在开玩笑吧？”陈庆指着城下的尸山血海说，“你觉得附近还可能有什么大型兽群存在吗？” “永远别小看荒原中的兽群。”方项说，“那两个毁灭的社区都是在一夜之间被吞噬干净的，但兽类的胃再大，一餐也吃不光一个人，所以兽群的数量应该是社区人口的几倍。” 陈庆摇头，完全不以为意。 “方组长既然是来调查，而不是指挥作战的，那就别乱发命令吧。”他说。 明凡略一沉吟，问方项：“你觉得这只是先锋？” “目的在于消耗我方的弹药，以及试探我方防御力的极限。”方项说。 “它们有这么聪明吗？”陈庆一脸的不以为然。 “别忘了毁灭两个社区的其实不是它们，而是异种军团。”方项说，“他们原本是人，和我们一样有智慧懂战术，而且在化成异种后，还拥有远远超过我们的力量。面对这样的敌人，多谨慎都不为过。” “陈厂长。”明凡转向陈庆，“还是补充一下弹药吧。” 陈庆笑了笑：“明厂长，别说你，就算是我，在此时此地也没有什么指挥权。公司保卫局的吴副局长正在这里亲自指挥战斗，你不妨试着去跟他提。” “我们毕竟是外人。”明凡说，“这种事不方便直接跳过你，直接跟吴局说吧？” “那就别跳呗。”陈庆干脆转身过去，下令派侦察小队出城侦察了。 不久后，一支小队出了城，骑着越野摩托向远而去，侦察战场周边的情况。 但他们并不谨慎也并不紧张，反而像是出去撒欢放风一样，笑闹着四下乱跑，对那些没死透的野兽补枪。而城墙上的战士们则不无羡慕地看着，跟着起哄大笑，说可惜自己没这种出去野的机会。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失掉，方项不由眉头深锁：“这样不行。” 明凡拦住了想再次上前的他，摇头说：“这里毕竟不是咱们公司，咱们毕竟只是以调查为名义过来帮忙的。” 方项望向了远方，低声说：“就要来了。”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明凡问。 “因为我能确定。”方项说。 明凡疑惑地望向了远方，努力感应着天地间某些气息的变化，但并没有什么收获。他摇了摇头，想再劝方项几句，但就在这时，一片片黑压压的影子突然从远林中冲了出来，尖叫嘶吼着扑向了巨城。 新的兽群来了，规模比之前的还要大出一倍，铺天盖地，漫山遍野。 陈庆呆住，然后嘶声大吼，让后勤兵赶快把补给弹药运上来，让战士们赶快检查武器，看看是不是已经到达了极限，需不需要更换。 但这一切都慢了一小步，而在战场上，有时候一小步就是一大步，就是生死或胜败的分水岭。 弹药从武器库运到城墙上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是不短的时间。后勤兵虽然立刻开始拼命赶往武器库，但凭着兽群的数量，恐怕在补充弹药运来前，城墙上的弹药就先会用光。 陈庆已经开始冒汗了，疯了一般大吼大叫着下令，结果使得战士们更加慌乱起来，一时军心起伏不稳。 “平时倒看不出什么。”明凡摇头，“临到大事时才发现，这个陈庆不过是头猪。” 那些骑摩托的侦察小队全都吓破了胆，立刻玩命地往城门处赶。 但一些奔行速度特别快的小型凶兽却盯上了他们，成群结队地追着他们的屁股杀了过来，将落在后面的侦察兵们扑下车，转眼就撕成了碎片。 城墙上的战士们脸色一时苍白，再不羡慕这些放风者，而是端起枪全力开火。 最终，整个侦察小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他们刚才撒欢撒得太过了，跑得太远，没办法及时赶到安全区域。 枪炮声再次响起，城墙上的战士们带着失去战友的悲愤与对兽类的仇恨开火，将弹雨再次倾泄向荒原。 方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城墙上的弹药不足。怕是要出事。”丁宜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是的。”方项点头。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林地，沉吟片刻后问：“你们敢不敢跟我冲出去？” 第251章 冲出去 五人组一直就站在方项身后，看着这片血肉的战场，一个个脸色发白。 他们自然都是高手，否则也进不了融合计划，成不了地下二层的核心精英。 但他们哪里曾见过这么可怕的战场，哪里曾见过这么多的碎尸和血浆？ 远观已经让他们心生恐惧，而方项这一句问则让他们全都呆住，连呼吸一时都停顿了。 “你要冲出去？”吕青乡惊讶地颤声问。 “对。”方项点头。 “那不是送死吗？你疯了吧！？”山岳瞪起了眼睛。 王行和纪明明不解地看着方项，觉得他不可能是疯了，但却又好像是真的疯了。 “你想干什么？”明凡问。 方项指向了远处某片林子：“那里的灵能力场有问题。既然这场战斗是由异种军团发起的，那么他们必然会派人在暗处指挥。那里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藏身地。” “你确定？”明凡问。 方项点头：“确定！” 他的能力当然没有那么强，而且异种也未必真能散出那么大的灵能力场。其实这一切只是因为呢喃在提醒，但他却没办法实话实说。 好在还有灵能力场这种说法供他解释。 “我相信你的能力。”明凡缓缓点头，沉声对身边的副手下令：“让摩托车手做好准备，我们杀出去！” 不久后，一百名摩托战士做好了准备，骑着自己的摩托背着武器在城墙下集结，而明凡找到了陈庆，直接提出了出战的要求。 “你们疯了吧？”陈庆瞪大了眼睛，“外面就是血肉战场，有去无回啊！” “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明凡说。 “你们出了问题，我怎么向上面交待？”陈庆皱眉。 明凡笑了：“我倒觉得那本身就是你对上面最好的交待。” 陈庆怔了怔，然后生气地说：“随你们便吧！反正你们也不归我们指挥！” 他立刻下令让人打开了小门，于是这支车队便如同黄蜂出巢一般掠了出去。 五人组也都有自己的摩托，方项则直接骑上了黑魔。 黑家伙可算得了自由，拼命地轰鸣作响，仿佛在发布宣战口号。 这时方项注意到，明凡也带了摩托来，而且看样子和黑魔一样，都是机械生命体。 机械生命体之间自有感应，黑魔这宣战口号很可能就是给那位同类听的。 明凡的摩托也是重型车，但跟黑魔的造型不同——黑魔更像是公路赛车，而明凡的深红色摩托则像是传统的哈雷，显得特别有大将风范。 他坐在摩托上，轻拧油门，通过头盔内小型对讲机传话：“所有人注意，这次出战，全体跟随方项，听从方项指挥！” “是！”百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李芽儿站在城门处看着这支队伍飞掠出去，心里默默地念了句平安。 她是最担心他们安危的人，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怕自己表现出来的话会影响丈夫的心境，为他平添忧虑。 车队出了城后，小门就立刻关闭，重新启动了防护系统。这一过程耗时不短，如果车队不敌兽群想要逃回来，就算成功到了门前，短时间内也休想进得来。 如果那时兽群趁机攻了上来，就算有时间开门，守门人也不会给他们开门。 陈庆站在城墙上，看着这支出去送死的队伍，微微摇头。 “都是精英啊。”他轻声自语。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其实只适用于人与人之间。集团与集团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永远是远的可以是朋友，近的一定是敌人。 离得越近，就越会有种种摩擦和利益冲突发生，小矛盾不绝，大矛盾暗隐，谁也不会真的盼着谁好，谁也不想自己的邻居比自己更强。 所以，如果这支来自天华公司的精英团队就此消失于兽群之中，对金川公司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陈庆明白。 明凡也明白。 明白却还要出去，这让陈庆多少有些佩服他。 飞驰的摩托向着那片林地而去，渐渐偏离主要的战场。一群群猛兽扑了过来，试图将这支数量远远少于它们的队伍直接在中途吞掉。 但可惜它们打错了算盘。 这支骑队中的骑手不是进化者就是变异者，同时还是灵能者。虽然他们的灵能量级绝大多数只是初级，但也足够他们用来最大限度地强化自身，感知外界。 他们是百里挑一的骑手，更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他们一手扶把，一手端枪，沉稳射击，在奔驰之中竟然能达到极高的命中率，那些猛兽在他们枪械的有效射程之外，便有不少负伤倒地，或者直接被击毙身亡。 方项没有取枪，只是不断向前。 明凡也没有提枪，只是跟在他的身后。 五人组除了丁宜之外，个个战战兢兢，咬紧牙关克服着恐惧紧随其后。 丁宜的脸色发白，但眼神却坚定。此时她想起的是父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没人不怕死，没人不恐惧。 勇士只是将对死亡的恐惧转化成了求生的力量而已。 过去她虽然听得明白，但却没什么切身体会，但现在她完全懂了，也全做到了。 她盯着飞驰在前的黑色重型摩托，盯着那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被他落下太远！ 这支摩托队的强大，很快震惊了城墙上的战士们，他们在战斗余暇中望向车队，眼见他们如同利刃一般分开兽群，杀入敌阵深处，一时心惊胆战，一时也不由热血沸腾。 你们这些禽兽仔细看好，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力量！ 战士们受到鼓舞，情不自禁地大吼着站了起来，端枪向着远处扫射，将一头头猛兽击倒在地。 在城墙上某处高台上，一位五十余岁的男人负手望向已经开到了远方的车队，低声问身边人：“领头骑银色摩托的那个，就是明凡？” 旁边人低声称是后，他情不自禁地赞叹：“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指向了更前方：“那个骑黑色摩托的呢？” “听说是重明所的研究员，调查小组的组长，叫方项。” 男人缓缓点头：“少年英杰，非同寻常！” 然后他叹了口气：“可惜两个都不是我们金川的人啊！” 随后他低声传令：“一会儿如果他们得胜而归，好好为他们接风。但如果是败退……便不要开门了吧。” 第252章 高不可攀 浩大的摩托队直向远林冲去，眼见离那片林子只有两三里地远时，却有大群的猛兽扑了过来。 兽群似乎是知道了他们的意图，所以连攻城这件事都停了下来，一门心思阻截他们，于是重重兽影如同海浪一般，将这支队伍围了起来。 队伍最前是方项，其后是明凡，他们本来就像是利箭的尖锋，只一力向前便是，但现在却被重重兽影挡住了去路。 方项回头望向明凡。 这无疑是最好的试探明凡深浅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明凡似乎并没多想什么，直接松开双手，将控制权放心地交给了自己的摩托，然后抬起两只手掌，动作如同巫师要向天祈祷一般。 但他当然不会祈求什么上天的保护，他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的兽群，掌间却有澎湃的灵能组成生命构架，以他自己独有的形式与地之灵沟通。 于是好大一片天地里的灵能就成了他身体的外延，他那两只手猛地向前两边分推开去，一道将整个车队保护起来的灵能力场便就此生成。 感受到对方灵能的强大，方项脸色不由微微发白。 他看不透明凡的等级，因此却也可以确定对方必然有着极高的等级。也许就算是成纪好也不是对手。 不会是满级大佬吧？ 方项有些忧虑。 就在这时，明凡背后出现一道道飞掠的影子。那些影子仿佛是一只只拖着残影的飞虫，在空中快速地编织着什么，短短两三秒工夫就编出了一道人影，并渐渐化实。 方项通过后视镜观察着那道影子，发现那是一个肌体已经干枯的僵尸。 僵尸的眼窝深陷，里面混浊的眸子不显示半点生命气息，一直不断在吸着灵能力场中的灵能力量，缓缓抬起手来，指向前方。 于是灵能力场之外就燃起了一片火海，不知多少猛兽瞬间便被吞噬其中，在凄惨的号叫声中被烧化成灰。 那火温度极高，如果不是灵能力场将车队保护了起来，恐怕自己人也会被高温灼伤。 方项怔怔地看着那片火海，心里琢磨着自己得有怎样强大的力量，才能与这场燎原大火对抗。 明凡一次出手，便是一场笼罩方圆百多米范围的大火，至少烧杀掉了数百头猛兽，这种手法简直惊心动魄，看得城墙上的战士们惊呼不已，也兴奋得忍不住为他高声呐喊。 高台上那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也在点头称赞，但在称赞之余，眼里不免多了一丝忧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处战场上，所以没人发现空中似乎多了一些悄然游走的光丝。那些光丝并不是在自由随意地游动，而是依着某种固定的路径，一再反复。 它们在李芽儿的身后编织成了一个淡淡的人影，某处光丝出现得多了些，便如同一对轻轻眨动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李芽儿的背影。 然后那些光丝流动的速度变得更快，便形成了人影缓缓抬手，轻轻将之搭在李芽儿肩膀上的动作。 李芽儿突然心有所感，便转过头来看，但她看到的只是城墙后高楼林立的社区。 她疑惑地转回头望向了远方的战场，却不知那只手已经慢慢地融进了自己的身体，向着更深处而去。 远方的上战场上，明凡面无表情，乘车向前。 僵尸在放出火海之后便黯淡了身影，重化成无数飞虫般的残影散去，但新一波飞虫残影却又开始编织人形，再次组成了一个枯瘦僵尸。 这只僵尸与先前那个完全不同，显然是另一头。 那僵尸快速地挥动双臂，于是空中就有一道道劲风生成。在灵能力场之外，一道道呼啸的狂风骤然出现，一边吹动着火势向四周散去，一边化成可怕的风刃，斩杀着那些悍不畏死的猛兽。 这一次出手，明凡又杀掉了数百头猛兽。 他的强悍令队伍军心大振，战士们单手持枪猛烈开火，配合着他的风火，将那些逃过了风与火之劫的猛兽逐一射杀。在这样强大的攻势面前，兽群的包围变得脆弱不堪，转眼之间，这支队伍就冲入了那片林中。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城墙上所有人都胆战心惊——他们眼见着那铺天盖地的兽群突然转了方向，所有的猛兽都不再攻向巨城，而是一股脑地向着那处林地飞奔而去，将之重重包围。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庆瞪大了眼睛。 五十余岁的男人叹了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野兽也懂这道理啊！” 叹息之后，他又不禁露出了笑容：“明团长，那你就安息吧。” 林中，摩托队一路向前，但密林树木自然限制了他们的速度，也让队伍被渐渐拉长。 最前方还是方项和明凡，他们两个此时完全不看道路，将车子的控制权交给了自己身下的摩托。一黑一银两辆摩托呼啸如龙，在林间飞快地移动着，那些高大或低矮的树木根本限制不住它们的速度，几分钟后，两人就一先一后来到了一棵巨树前。 巨树之下坐着一个怪物，那怪物有着半张人脸，另半张脸扭曲成了形容不出具体形状的怪状，其人的身体也被各种奇怪的肉质结构勾勒成了不对称的奇怪样子。 他盘膝坐着，闭着眼睛似在安睡。 “异种。”明凡沉声说道。 他下了摩托向前走去，那辆银色的摩托便自行稳稳立住，排气管里发出几声爆音，仿佛是在向那个异种示威。 但异种并没有睁开眼睛。 方项望向上方，沉声说：“小心！” 风声大作，自巨树的枝叶间，有五道怪异的影子飞掠而下，向着明凡砸来。 明凡头也不抬，猛地一拳向着空中击去，一道澎湃的灵能便如同喷泉一般冲天而起，冲散了上方的枝叶，也冲散了在枝叶掩映下砸来的怪物们。 五个异种同时被这道灵能击碎，化成了漫天的血肉块，或缠绕在枝叶间，或是摔落在树下地上。 这时，盘坐的异种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明凡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为了一个小小的社区，你们竟然派来了这样的强者。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明凡并没有与他交谈的兴趣，只冷冷说道：“老实跟我回去，我让你少受些苦。” 方项看着明凡的背影，突然感觉那是一座峰。 珠穆朗玛峰。 高不可攀。 第253章 太空署 所谓高山仰止，简单点说就是被震住了，所以面对时便只能仰视。 此时的方项就在高山仰止，然后不断计算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以及按这种差距，何年何月才能大仇得报。 老实说，他是有一点灰心的。 这时树下的异种笑了起来，慢慢站起身。 他的上身很强壮，但下身和普通人没太大差别，所以显得头重脚轻，似乎没什么战斗力。 但当他站起来后，整片森林都突然变得不一样了，那些普通的树木突然之间变得阴森可怖，似乎就要活过来。 “你以为自己真的有胜算吗？”异种问明凡。 明凡没有说话，但却有无数飞虫般的影在他身后编织成了一只高瘦的僵尸。 当僵尸出现的刹那，整片森林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异种身边十几株大树还在显示着狰狞可怖的气场。 “你以为自己真的有胜算吗？”明凡将这句话还给了对方。 异种属于人的半张脸上露出一抹惊慌之色，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不公平！” “你操纵野兽攻击同类就公平了？”明凡反问。 异种厉声说：“你们何时将我们当成过同类？” “那是因为你们自己不干人事。”明凡说。 “给我去死吧！”异种暴叫着挥手指向明凡，于是那十几株大树就都动了起来，道道枝条如鞭一般抽向明凡。 明凡脸上是带着嘲讽的笑容，显然并未将这些攻击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自后而来，击穿大树击中了异种，瞬间将他小半个身子炸得粉碎。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异种惨叫着扑倒在地，挣扎着想起身，却再爬不起来。 那些树立刻恢复了植物该有的样子，枝条低垂，无风不动。 明凡脸上立刻显出一抹凝重，而方项则一脸愕然，望向了那道流光飞来处。 数个踩着浮空飞板的白甲人自那处飞掠而来，脚踏飞板悬浮在离地两米多高的半空，低头俯视着明凡和方项。 他们全身穿着充满未来感的白色铠甲，手里端着同样充满未来感的白色枪械，手上也有白色的手套，露在外面的便只有一张脸。 方项一时愕然，因为那些脸明显属于另一个世界——西方世界。 怎么突然出现了一群老外？ 方项一时不解。 这时，一个背着双手踩着飞板的白甲人缓缓而来，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扫过两人，然后问明凡：“你们是哪个公司的？” 他的中文说得不错，但明显还是带了一些外国口音。而那种趾高气昂的气势，让方项很不喜欢。 “天华公司。”明凡很是礼貌地微微躬了躬身。 “以后行事不要这么莽撞。”对方说，“我们不可能次次都能这么及时地来救你们。” “知道了，谢谢您！”明凡低头说道。 方项眉头深锁。 显然，刚才明凡已经在战斗中占据了上风，抓到这个异种只是时间问题。对方却突然冲了出来，自己给自己领了个救人一命的大功，这实在有点太不要脸。 可明凡为什么却认了？这些人到底又是什么人？ 对方并没将两人放在眼里，其中一人向着异种丢了个白色的圆球，异种就被某种力量托举起来，被牵引着来到那人的飞板旁。 这些老外转身踩着飞板离去，异种也被他们直接带走。 这时，方项听到外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猛兽的惨叫声，不久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他们是什么人？”方项问。 “太空署。”明凡回答。 “什么？”方项一脸疑惑。 明凡转过身问：“你不知道他们？” 方项摇头：“我出身于荒原部族，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其实很少。” “总归会知道的。”明凡一边说，一边走向了银色的摩托。 方项拦住了他：“那不如现在就让我知道知道。” 明凡坐到了摩托上，说：“大崩灭最早出现在西方世界，但那里的文明与科技却被保留得极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们……投降了？”方项猜测道。 “是的。”明凡点头，“那时人类世界上某个号称最强的国家，第一个向至高存在屈服，随后大崩灭才降临全世界。作为奖励，至高存在不但允许他们继续存在，还让他们成为整个世界上最高在权力机构，所有的公司都要听他们的命令行事。” “这就是太空署？”方项问。 “对。”明凡说，“太空署竟然派了人来，可见这次事件相当严重。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们来了，我们就最好不要再插手。” “我不喜欢这些家伙。”方项望向了远空。 “那么你喜不喜欢刚才的我呢？”明凡问。 方项没有回答，就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 明凡也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服气，年轻人都如此。但现实是——和他们相比我们不过是小人物，甚至连人物也算不上，就是一群蚂蚁。蚂蚁要有蚂蚁的自觉。走吧，别给公司惹麻烦。” 方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骑上了大黑。 他本就不喜欢明凡，现在更不喜欢了。 拥有这样的强大的力量，却甘心情愿地自称为蚂蚁，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或许可能是因为他与地之灵沟通的方式跟自己不同吧。自己选择的是哪怕艰难挣扎也要扩展、也要向前、也要延续，而明凡…… 可能选择的是屈从与驯服，就像……太空署当年的选择一样。 也许两者没有孰高孰低之分，都是为了更久更远地继续存在。但道不同，便不相为谋。 两辆摩托一前一后开走，不多时便与那百骑汇合一处。百名战士沉默着跟随着他们返回，方项回头望向他们，虽然隔着头盔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们的气势在渐渐走低。 先前的他们，面对铺天盖地的兽群展示出了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那是方项喜欢的。 但现在的他们低沉颓丧，仿佛秋日里将枯的花朵。方项很不喜欢。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方项现在有了切身体会，对这句话的认识便更深刻。 是的，也许当时那种情况下，明凡的选择是最有利于公司的。 但人生于世，不能时时事事都只追逐于利，总该有一些东西高于利益算计。 甚至高于生命。 第254章 只身入荒原 回程路上，只见血泊与兽尸，再不见兽群。随队而行的五人组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兴奋取代。 哪怕是丁宜，也觉得这次战斗将会是自己一生难得的资本，可以向别人吹嘘的勇猛经历。 她情不自禁地追上了方项，问：“你们做了什么？怎么兽群一下就退了？” “不是我们。”方项说，“是太空署。” 丁宜着实吃了一惊：“太空署的人竟然来了？” 方项不想多聊，突然加速前冲，脱离了队伍向着社区而去。 丁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情不自禁的往身后那片林子望了望。 回到城门前时，小门已经打开，方项径直开了进去。 迎面跑过来一个天华公司的卫士，有些焦急地说：“方先生，您的夫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昏迷不醒……” 方项猛地摘了头盔，抓住那个卫士问：“她人在哪里？” “已经送去社区医院了。”卫士急忙说。 “带路！”方项眼睛发红。 在卫士的引领下，他很快来到了陆平社区的医院。在特护病房中，他看到了躺在床上如同睡着了一般的李芽儿。 “芽儿？”他上前轻声呼唤，但妻子并没有半点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过头来问护士。 “医生已经检查过了，病人一切指标都非常良好。”护士说，“但她就是一直昏睡，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叫医生来。”方项沉着脸说。 没等护士去叫，得知病人家属到场的医生就赶了过来，向方项仔细解释了检查的项目与过程，并将报告单交给了方项。 李芽儿从头到脚都没有损伤，所有的脏器功能也完全正常，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好得多，但她就是一直昏睡。 “去请团长过来。”方项低声对带路卫士说。 不久之后，明凡赶到，陈庆也开车跟了过来，一起进入病房。 “方组长，你别急。”陈庆说，“不是身体情况没问题吗？那就没事。” “您能看出是什么问题吗？”方项没理他，直接问明凡。 明凡走了过去，缓缓抬手放出某种生命构架，半晌后摇了摇头：“看不出。” 明凡的眉头越锁越深。 “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方夫人？”明凡问陈庆。 “当时她跟你们的人在一起。”陈庆一脸无辜地说。 那名引明凡过来的卫士急忙说了当时的情况——李芽儿当时一直在城头观望远方，然后突然就倒了下来。当时她身边都是天华公司的卫士，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而卫士们又能互相证明，没有任何人曾对李芽儿做过什么手脚。 明凡也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称奇，反复试了几次，都感应不到什么，却感应到李芽儿的身体状态极好。 “不然送她回公司吧。”明凡说，“公司的医疗条件更好，而且科研局应该也能帮上忙……” 方项看着床上的李芽儿，心里满是焦虑与担忧。 他拉住李芽儿的手，眼中有红色透出，但可惜那种力量只能作用于他自己，根本无法传递到李芽儿的身上。 更何况，李芽儿其实根本没受伤。 那这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无边的黑暗突然就笼罩了过来，一片片的红与黑暗交织在一起，高高在上的宝座中，魔王面带微笑看向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方项焦急地问。 “很少见你这么紧张。”魔王说。 “那是我的妻子。”方项说。 “看来你很重视她。”魔王说。 “别废话！”方项眼睛发红。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魔王微微皱眉。 “求您了。”方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向着宝座上的魔王弯下了腰。 “这就对了。”魔王笑了。“我虽然不知这是因为什么，但却知道怎样让她醒来。” “求您帮忙。”方项的腰弯得更低了。 “有某种不得了的东西进入了荒原。”魔王望着远空说，“我需要那东西，你也需要。因为有了那东西，你就能唤醒你的妻子——不论对她下手的是何方神圣。” “是什么东西？”方项抬起头。 魔王摇头：“我不知道。那东西只能感应，只可意会。” “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寻找？”方项皱起眉头。 “努力去找，深入荒原去找。”魔王说，“只要相遇，必然就会有感应，有了感应就可以确定那到底是什么，然后将它抢到手。” “你用了‘抢’字，说明这是有主的物件。”方项说。 “这世间上没有什么自然造物是有主的。”魔王说，“谁的力量强大，谁就可以掠夺。石油不属于你们，森林和湖泊也不属于你们，但你们霸占起来却理直气壮，毫不惭愧。为什么？因为你们比其他生物都强大。” “我不和你讨论这个。”方项说，“你确定只要得到那件东西，芽儿就会没事？” “叫得真亲热。”魔王感叹。 “那是我老婆。”方项说。 “我确定。”魔王点头。“但知道它进入了荒原的肯定不会只有我和你，所以你要小心些。” 方项默默点头，然后被魔王推回到了病房中。 这时丁宜冲了进来，看到床上的李芽儿，不由一脸焦急，过来问方项：“怎么回事？” “我想拜托你件事。”方项对她说。 “你说！”丁宜点头。 “帮我带芽儿回重明所。”方项说。 “没问题……”丁宜刚一点头就觉得不对，疑惑地问：“你不回去？” “我要去求助。”方项说。 “去哪里？”丁宜追问。 “一个隐居在荒原中的朋友那里。”方项说，“其他的不方便透露，你也别问。” “明白了。”丁宜点头，转向明凡：“明厂长，我能不能借些人？” “车你随便挑，人我给你一百个。”明凡说。 虽然明知他是自己的仇人，虽然自己因为方才的事开始瞧不起他，但方项还是发自真心地向他道了谢。 很快，一支车队就载着丁宜和李芽儿向远而去，而方项则骑上大黑，打算深入荒原。 “不需要带些人吗？”明凡问。“那毕竟是荒原，而且现在又有异种军团隐藏在周围。” “我心里有数。”方项应了一声便开车驶出了社区，向着茫茫荒原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明凡目光复杂。 第255章 萍水相逢 长草丰茂，夕阳辉远。 方项坐在有小河流过的山坡上，架起了篝火，烤着鱼。 黑魔停在火边，发出轻微的低鸣。那并不是在撒娇或是打呼噜，而是它的灵能转换器在工作。通过这种装置，它可以吸纳灵能并转换为自己飞驰用的能量，这就解决了荒原中无处加油的问题。 它身上一共有两种能量补充装置，一是这种转换器，一是可以折叠收拢的太阳能板。 人类对太阳能的利用，比之方项所在的时代已经进步了不少，但还是没办法将其当成主要能源，顶多算是黑魔的辅餐、间食。 真正能让它充满力量的，还得是灵能转换器。 其实正常情况下，黑魔在行驶中完全可以不消耗燃油，而直接吸纳周遭的灵能使用。但方项太心急了，进入荒原之后就按着呢喃的提示日夜奔行，很少休息，结果把黑魔也给生生耗得没了力气，这才不得不停下来好好休息一夜。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他已经进入荒原深处，到处都只见兽群不见人烟。立于高处极目远眺，能看到的只是密林和山丘，不见任何城市甚至部族的影子。 在一片荒凉之中独行总归是寂寞的。黑魔虽然也是条生命，也能对方项的话有所回应，但终归不能说话，没法交流。望着渐黑的天色，想着未知下落的“那东西”，方项心情不由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这时，黑魔的排气管中突然发出几声“突突”的爆响，仿佛在向方项示警。 这些日子的相处，使方项跟黑魔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黑魔那些在别人看来不明意义的小动作，方项却全都能明白。 他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山坡更高处，向下望去。 一支车队自远缓缓而来，见到了山坡上的炊烟后在不远处停下。 车队由六辆越野车和四辆皮卡组成，车子保养得都不错，看来至少也是工厂级别的外派队伍，搞不好甚至可能是哪个公司的直属车队。 车上下来了几名武装人员，一个个都穿着作战轻甲。能有这种装备，显然是公司直属的卫兵。 一个高挑个的黑衣女人下了车，四个卫兵端枪跟着她向山坡这边走了过来。 方项回到篝火旁坐下，继续烤自已的鱼。 不久之后五人来到了他的营地，黑衣女人抬手示意卫兵停下，自已走过来打起招呼：“你好。” “你好。”方项点了点头。 “手艺不错，挺香的。”黑衣女人说。 “鱼是河里的。”方项说，“肉质不错，建议你们抓些尝尝。” “谢谢。”黑衣女人说。 她打量了一下方项的营地，简单得简直不像话，除了这堆篝火之外就只有一个下面铺了防潮垫的睡袋。 不过那辆摩托车倒真是不错。 “你一个人？”黑衣女人问。 “对。”方项点头。 “只身一人深入荒原，看来你的本事不差。”黑衣女人说。 “还可以吧。”方项说。 鱼已经烤好了，他拿过来撕掉烤焦了的皮开始吃，并没有请黑衣女人尝尝的意思。 萍水相逢，友好地聊几句以示无害就可以了，没必要交浅言深，更没必要分享物资。 “我们想跟你打个商量。”黑衣女人说，“这条河看起来挺清澈的，我们领队想泳一会儿。所以……” “请便。”方项说，“我也只是个过客，这条河并不属于我。” “不是这个意思。”黑衣女人笑笑，“我们领队是位姑娘，你在半山腰上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这对我们来说有点不大方便。” 听说对方的领队是女人，方项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没人会在荒原中突然起了游泳的念头，那位女生应该是想洗澡，而半山腰上有人盯着当然不成，所以只能过来商量让自已搬家。 于是他点了点头：“那我换个地方，不过麻烦你们等我吃完行吗？” “万分感谢！”黑衣女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说：“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方项摆了摆手。 五人很快退去，不多时，一个卫兵提着个大盒子过来放在方项旁边，礼貌地说：“一点小小谢意，请笑纳。” 方项低头一看，竟然是六瓶冰镇的啤酒，还有几袋下酒的肉食。 “多谢了。”方项点头致意。 卫兵摆手：“哪里，是我们要多谢您才是。您慢用，我们不急。” 看着卫兵离去的背影，方项不由猜测起对方的领队是位怎样的人物来。 自已只身一人，此地又是文明不及的荒原，对方人多势众，却能对自已这个独身男子如此客气，领队显然是个教养极好且又治下极严的人。 于是他尽快地吃掉了烤鱼，然后收起了睡袋，骑上黑魔带上那只大盒子，故意拧动车把发出极大的轰鸣声，然后驶去了山后。 山后背阳，多少有些冷，不时有阴风吹拂，当然不是最好的露营地点，但方项体格强壮，当然也不会太在意这些。只是黑魔似乎有些不大满意，排气管子里嗡嗡突突了好几声。 方项也没理他，坐在那里就着下酒菜把啤酒都喝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黑，方项给篝火又添了些柴便打算睡下，这时又有一个卫兵过来，在远处便先大声打招呼示意，然后才走近，礼貌地说：“先生，您可以回前坡了。” 方项知道那姑娘一定是洗完了，摇了摇头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不用了。我要睡了，你们自便吧。” “真不好意思。”卫兵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点头退下。 方项钻进睡袋里闭上了眼睛，将值夜的任务交给了黑魔。 睡着前，他一直对那个领队有些好奇，觉得那应该是个是相当不错的姑娘，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成纪好那种天才人物。 想想应该也差不多，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这么大一支队伍的领队。 不过她到底如何，始终跟自已也没什么关系，萍水相逢，转眼也就分散了。 爱谁谁吧…… 胡思乱想着，他借着些微的酒力很快睡着。 有黑魔在，他完全不必担心会被什么人或野兽偷袭，因为黑魔是机械生命，只需要补充能量、维修损耗件而不需要睡眠，自然会精精神神地为他值守到天亮。 第256章 再相逢 第二天醒来，方项把昨晚没吃完的袋装食品都吃了，便收拾了东西，骑上黑魔再度出发。 在河边，他发现了那支车队留下的痕迹——篝火已经被浇熄，不留一点火星。地上干干净净，除了车轮印之外什么都没有，没遗留任何诸如卫生纸或塑料袋之类的人造物，连食物残渣也都被收拾干净了。 这看得方项都有些惭愧了——他一路行来，吃完的骨头向来都是就地一扔的。 由此，他对那位领队的好感与好奇就又增加了一分。 拧动油门，他快速地驾车而去，直向荒原深处。 有意思的是，一路行来，他始终能见到那支车队留下的痕迹，心里不由有些惊讶：这是巧合还是…… 这支车队也是冲那东西去的？ 一时间他不由担忧起来——如果这支车队的目的也是那东西，那弄不好到时就会有一番争夺。老实说，他挺不愿跟这样的人争夺的，但那东西他又必须弄到手，所以多少有些心烦。 这样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他发现远处有浓烟升起，绝不是篝火，而应该是火灾。 荒原中哪来的火灾？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南华部族，当时回头望去，天空中也是浓烟如柱。想到了丘成杰，他心里不由一紧，情不自禁地就开着黑魔向那处而去。 一番飞驰之后，他终于来到了出事地点。 那确实是一个荒原部族，用坚石垒成的外墙规模不小，看样子里面至少生活着上千人。此时，石垒的墙壁已经破开了一道大口子，破损处显示出的焦黑颜色，代表着它曾受过火器的洗礼。 部族里有十几座木屋正在熊熊燃烧，生成了冲天而起的浓烟。 在部族中央一片空旷区域中，黑衣女人阴沉着脸，正与五个身穿作战轻甲的健壮男人对峙。那几个男人都是全副武装，不远处停着他们的摩托，其上还载有卫星通讯电台。 显然，他们队伍的规模不限于此，应该还有大部队在远处。 他们打量着黑衣女人，一脸的有恃无恐，其中一个高大的家伙展开双臂，冲黑衣女人笑道：“想让我们放过这个部族也可以，但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才行。来，先让哥哥抱一个，咱们把关系处好了，你提什么要求哥哥都可以答应。” 那四个男人笑了起来，跟着起哄： “这里还有四个哥哥，要处咱们就一起处啊！” “没错。关系好了，什么事都好说，关系要是不好，那可别怪哥哥们不怜香惜玉啊！” 黑衣女人面色阴沉，双臂微屈，双手始终保持着随时能以最快速度拔出腿侧两把枪的姿态。 “你不会真想冲我们拔枪吧？”高大男人假装惊讶，“可你就算有两把小手枪，也敌不过我们五杆黑粗长吧？” 这话一语双关，逗得那四人都笑了。 部族中不见其他人，只在别的屋子里不时传来孩子的哭声，但很快就被大人捂住。 千人部族之中自然会有勇士，但那几位勇士都已经横尸于燃烧的木屋前，从族长到猎队的头领，所有在一开始便冲出来保卫家园的人，都已经死在了那五人的枪下。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黑衣女人说，“立刻离开这里！有多远滚多远！” “不然呢？”高大的男人笑问。 “不然她会杀了你。”这时，一个声音答道。 在一座燃烧着的木屋中走出了一个人，那些熊熊的火焰将他包围，但却不能伤他分毫。不但是他，就连他身上的布质大衣，也只是在火中上下翻飞，却不曾被烧出一点焦痕。 黑衣女人一时如临大敌，望向那人。 五个大汉立刻肃容，恭敬地冲那人一礼。 那是一个光头的男人，脸上纹着怪异的纹身，身上穿着带兜帽的长大衣，眼神冰冷，神情冷漠。他从火里一路走出来，站到大汉与黑衣女人中间，目光低垂看着黑衣女人大腿两侧的枪，平静地说：“最好不要拔出来，不然这件事就没办法缓和了。” 黑衣女人额上隐约见了几滴冷汗，但表情不变：“绝岭的人？” “知道就好。”光头男说，“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多事。” “我知道你们早已习惯将无辜的生命当成实验用的小白鼠。”黑衣女人说，“我也知道荒原上类似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没有任何人能管得过来。” “知道就好。”光头男说。 “但知道是一回事，在不在乎又是另一回事。”黑衣女人说，“没能见到的惨事我也只能为之叹息，但发生在眼前的不平我如果视若无睹，跟你们这样的畜牲又有什么分别？” “骂人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光头男说，“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你也会为这场大火和这些无辜死去的人付出代价。”黑衣女人说。 她双手微动，瞬间便拔枪在手，两把枪几乎同时开火，数发子弹笼罩光头男胸腹各处要害，呼啸而去。 再厉害的人也快不过子弹，所以光头男自然没办法躲开。 不过他也并不需要躲。 在黑衣女人举枪的同时，他已经抬手召唤过来一道火焰，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凝实的火焰墙壁，那些呼啸而来的子弹击在其上，便被烈焰缠住，转眼被熔化成铁水，在高温中发出滋滋响声，滴了一地。 他抬手前推，火墙就向着黑衣女人撞去，由防御的盾化成了可怕的攻击武器。 黑衣女人一跃而起，如同一只雨燕凌空，瞬间就掠到了光头男面前，双脚踩住光头男的双肩，利用冲势和体重将他踩得仰天倒下。 两支手枪同时指住了光头男的脑袋，黑衣女人声音冰冷：“立刻……” 她只来得及发出两个字，一道烈焰就从火场之中飞掠而来，瞬间将她笼罩其中，她被热浪掀翻出去摔在地上，虽然立刻就弹起身子，以灵能隔绝了高热，但长发末梢和黑色皮衣还是沾染了星火，被烧得狼狈不堪。 她想逃，但高温带来的窒息却让她失去了力气，只能半蹲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与烈焰对抗。 而在她全力以灵能熄灭这些烈焰时，光头男已经从容站起，从高大男人腰间拔出了手枪，走过去顶在了黑衣女子额上。 “乱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光头男子冷冷说道。 第257章 有幸相识 感受着额头枪口的温度，黑衣女子眼中透出的满是绝望。 但她并不曾后悔，只是用尽力气，恶狠狠地说道：“你会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 光头男摇了摇头：“我最讨厌的就是临死还装强硬的家伙。所以你得死了。” 他打开了枪的保险，准备一枪结果了对方。 高大汉子摇头叹息，觉得有些可惜——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疼爱一番就杀？ 其余四人也是一样的心思，但却不敢在光头男子面前开口说一个字。 但终归有人并不惧怕绝岭的强者。 “把枪放下。”方项站在墙壁的破口处，手里端着子弹上膛的AK，瞄住了远处侧身对着自已的光头男。 光头男转头过来打量方项，有些意外，却并没将这个持枪的家伙放在眼里。 黑衣女子扭头看着方项，心里一阵惊讶，然后急忙摇头：“你快走！别管我！” 这句话让方项更加坚定了要救她的想法。 “你以为凭那种东西能伤得了我？”光头男问方项。 “我的弹匣中有30发子弹。”方项说，“所以我能杀你30次。但遗憾的是你的命没那么多条。” 光头男难得地笑了，咧着嘴露出被森白的牙齿，手中的枪从黑衣女子额头移开，指向了方项：“那么我们就来试……” 不及他说完，方项已经扣下了扳机，三发子弹呼啸而出。 但光头男在举枪时就已经有所准备，刚开口就召唤了一道烈焰从火场中掠出，在他身前凝成了火之盾。 那三发子弹自然全打在了那面盾牌上，但不及光头男嘲笑方项此举的可笑，那三发子弹便轻易突破了他的火盾，未受那高温丝毫的影响，狠狠撞入他的胸膛，在里面破碎四散，尽自已最大力量将他的脏器轰得千疮百孔。 光头男吐着血踉跄后退，然后摔倒在地，仰天瞪大了眼睛。他前方的火盾与缠着黑衣女人的烈焰，则在他气绝的同时一起消失。 那五个大汉大惊失色，急忙拔枪指向方项，但在他们的枪口到位之前，AK已经对着他们喷出火舌，于是在枪火闪耀之下，五人先后倒地气绝。 黑衣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方项和他的枪，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支枪的子弹可以击破强大灵能者的盾。 方项提着枪走了过来，向黑衣女人伸出左手，将她拉了起来。 “没事吧？”他问。 “还好。”黑衣女人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其他人呢？”方项问。 “我们发现了烟，领队派我过来察看，没想到遇上了这些家伙。”黑衣女人指着那些恶人的尸体说，“我先前没发现这个绝岭的秃驴，大意了。” “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这些人下手吗？”方项问。 “常有的事。”黑衣女人说，“好多公司都会将这些荒原部族当成实验品，用来测试自已的武器——枪，毒，新的异能或是灵能运作方式。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实验”两个字，让方项想起了袁方以及袁方的请求，也想起了那个或那些实验室。 他微微皱眉：“这太混账了。” “看样子，这次是这个绝岭的家伙在测试他的异能。”黑衣女人说。 她看着方项，郑重地鞠了个躬：“你救了我的命，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举手之劳。”方项说。 黑衣女人看着他的枪，有些好奇地问：“这支枪……竟然可以击破灵能之盾？” 方项笑笑，将枪收回了武轮。 黑衣女人在惊讶之后明白了——枪既然是异能的产物，那么以异能打败异能，便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你这个异能真不错。”她不由赞叹。 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开了过来，四个卫兵端着枪下了车匆匆赶进来，见到眼前的场面后都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用枪指住了方项。 “别误会。”黑衣女人抬手，“这位是朋友。敌人都死了。” 卫兵们放下了枪，然后在黑衣女人示意下，用车载对讲机联系了他们的队伍。不久之后，那支车队就开了过来，二三十个卫兵下了车，端枪守住四方。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走下车，向着黑衣女人而来，黑衣女人急忙向方项介绍：“这就是我们的领队。” 这姑娘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眉眼如画，长得很好看。脸虽然略有些婴儿肥，但肥得极是可爱，不但不减她的姿色，反而让她多了几分单纯可爱的气质，惹人怜爱。 方项冲那个姑娘点头致意，对方还以一笑，走到近处后问黑衣女人：“怎么回事？” “不知是哪个公司的人，可能是想在这里做异能测试。”黑衣女人指着那些尸体说，“我大意了，没发现这个绝岭的高手，多亏这位先生出手，不然我就死了。” 姑娘有些惊讶，感激地冲着方项郑重道谢。 黑衣女人说：“巧的是，这就是昨晚给咱们方便的那位先生。” “是您？”姑娘惊讶地说，“这可真是太巧了！” 方项笑笑：“是啊，挺巧的。” “我叫陆蔷，来自景云公司。”姑娘向方项伸出了手。 “方项。天华公司的。”方项伸手和她相握。 早在见面之前，方项就已经对这位姑娘充满了好感，所以便没打算隐瞒什么，直接以诚相待。 “天华公司？”陆蔷吃了一惊，“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金川公司的社区被异种袭击，我们是过来调查异种军团情况的。”方项说。 “又巧了。”黑衣女人说，“我们也是。” 然后她向着方项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纯，是领队的助理。” 方项跟她握了下手，双方这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你们又为什么会到荒原来？”方项问。 “得到了一些关于异种军团的线索，所以才过来调查的。”陆蔷说。 理智告诉方项，这未必是实话。但感性的一面却让方项觉得这并不是谎话。 就很矛盾。 “你呢？”陆蔷问，“也是得到了异种军团的线索才深入荒原的吗？” “我在追一个异种。”方项说，“作战时他从我手下溜走了，这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打算亲手把他抓回来。” 说这谎时，他心里极不舒服，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第258章 第三种选择 能教导并引领一支队伍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天真少女，所以天真可爱的外表只不过是一件虚假的面具而已。在戴着面具的人面前也戴上面具，这并不需要惭愧，相反，还是一种应有的社交礼仪。 方项当然明白这道理，所以就很不明白：自已为什么在对陆蔷说谎后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们的目标似乎是相同的。”陆蔷说。 “差不多吧。”方项点头。 “那样的话……”宋纯犹豫着开口，望向了陆蔷。 有些事她想提出建议，但又明白自已不应该给领队添麻烦。 “你愿意与我们同行吗？”陆蔷却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问方项。 “这样互相都能有个照应。”宋纯急忙说。 所谓互相照应，当然是一种给方项面子的说法。其实她们的车队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而且陆蔷其人肯定不简单，完全不用方项来照应。 其实先前宋纯遇险，也不过是因为她脱离队伍只身遇敌，不然应该是绝岭高手转身就逃才是。 可对方却依然抱着报恩的心理，想要照顾独身行动的方项，同时又给方项留下了足够多的面子。 老实说，这些人真不错。 但方项的目的是尽快找到“那东西”，所以也只能拒绝对方的好意。但就在他要开口时，耳边的呢喃之声突然响起，似乎在催促他答应对方。 他一时疑惑，但也明白必然是魔王算出此行对寻找“那东西”有利，于是点头答应：“那就麻烦你们了。” “哪里有什么麻烦。”陆蔷笑了笑。 方项望向了那几辆摩托，说：“不过事情还并没有结束，他们显然只是大部队中的一个小队。” 宋纯望向陆蔷，神情有点复杂。 陆蔷看着摩托车上的通讯电台皱起了眉头：“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也不知他们是哪个公司的。”宋纯说，“如果能知道的话就好了，我们可以让公司那边跟对方通个气。” 方项摇头：“那样员工之间的摩擦就会上升为公司之间的角力，事情就闹大了。” “不是吧？”宋纯一时怔怔。 “还有刚才……”方项略一犹豫，还是说了：“既然已经动了手，就不必多说什么废话。你当时把他踩倒后，应该立刻开枪的。” 宋纯怔怔看着方项，心说他这是在教我？ 作为“高手”的自尊，让她觉得方项这是小瞧了自已，有些不服气；但作为被救者，她又觉得自已应该对恩人表示足够的尊敬，要虚心。 所以内心就很矛盾。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陆蔷问方项。 方项沉默了一会儿，望着那些完好的木屋说：“要么通过电台追查他们大部队的所在，过去将他们团灭，要么让这些人搬家，有多远走多远。如果是我，我会选第一种。” “还有另一种选择吧？”陆蔷说。 方项看着她，认真地问：“你确定要做那种选择吗？” 宋纯怔怔看着两人，全不明白第三种选择是什么。 “可如果不那么选，先前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陆蔷反问。 “我没有任何意见。”方项说，“这是你的车队。但我还是想说，第一种最好。” 陆蔷笑笑：“我觉得我们有能力照顾好他们。” 随后，她叫过了手下卫队的队长。 队长名叫黄穆，是个三十多岁的健壮男人，有着军人特有的刚毅气质与冰冷面容，过来就先敬礼。 “请部族里的人集合过来。”陆蔷说。 黄穆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严格地执行了命令。方项发现他带着卫兵逐家通知时，依然保持着礼貌，一直以温和的态度面对这些荒原人。 这真的很难得。 这个部族名叫前阳，一共有八百多族人。他们一脸惊恐地在部族广场中集合，女人抱着孩子，孩子惊恐大哭，男人则一脸忧色地挡着自已的女人。 “大家别怕。”陆蔷站在他们面前，面带笑容，语气温柔：“大家应该也看到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那些坏人……” 她指着不远处的敌人尸体说：“他们虽然已经被我们消灭，但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如果我们就此离开，那支势力可能就会找上你们。到时这样的大火，就可能会燃遍你们整个部族。” 人们听着这些话，心中的恐惧越发强烈起来，有人已经哭出了声。 “我们既然管了这件事，就要管到底。”陆蔷说，“但这需要大家的同意——要么留下来，跟命运赌一场；要么跟我们走，去安全的地方。你们可以在那里重建家园。当然，这一切也并不容易，你们得放弃现有的一切，从头再来。” 她说完便看着人群，不再多说别的。 部族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主意，纷纷望向了人群中的某人。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此时缓步走上前，向着陆蔷跪了下去。 陆蔷急忙将她扶住：“大婶，不要这样。” 妇人满脸是泪，指着火场前的尸体说：“我的丈夫是族长，现在已经死了。感谢你们为他报了仇。” 陆蔷眼圈微红：“抱歉，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妇人摇头：“我们不过是荒原上的草，您这样的人却是天上的星辰日月，肯将光洒向我们，已经是最大的恩典。我们部族中的强者都已经死了，就算没有什么大势力再来欺负我们，部族也再维持不下去。所以我愿意跟您走。” 她转向众人，问：“你们呢？” “我们愿意！”许多人跟着开口，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口。 陆蔷点头：“那就收拾一下东西吧。” 前阳部族的人很明事理，知道既然是逃难，那就不能再吝惜财物，所以只打包了必要的行李，便赶上车出发了。 前阳部族与某个社区打过交道，得到了许多先进的技术，有自已的田地和牧场，但这些现在都只能放弃了。他们凑出了二十几辆畜力车载着老幼妇女和行李，男人们则随车步行，跟上了陆蔷的车队。 与陆蔷打过招呼后，方项骑着黑魔落在了队伍后面殿后，随着车队一起出发。 畜力车比起徒步行走来，速度根本快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更多的人确实就是在徒步，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一下就被拉慢成了龟速，大半天也没走出多远。 中午休息的时候，黄穆受命带人给前阳部族送来了食物，但被他们婉拒了。 族长夫人谢过黄穆后，说他们都自备了干粮饮水，短时间内不用考虑他们的饮食问题。 方项则不客气地接过送来的饮食吃了起来，然后问黄穆：“你们领队具体打算把他们送去哪里？” 第259章 可笑但可爱 “离这里大概六七十公里有一个社区。”黄穆说，“领队是想把他们送去那边。” “对方会接收吗？”方项问。 黄穆笑了：“你不知道我们领队是谁吗？” “不是叫陆蔷，隶属于景云公司吗？”方项问。 这句话让黄穆确定了方项的身份。 他觉得凭陆蔷的名气，但凡是在任何一家公司里有一定地位的人，都应该知道她。既然方项不知道，那就说明他不过是天华公司里的一个小角色。 所以黄穆也没打算就此话题展开，直接说：“这里是金川公司的地界，咱们都是来帮他们的，他们肯定能给咱们面子。” 方项心说那可不一定。帮忙？金川公司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咱们来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 不过不论如何，任何一个社区应该都不会对这些人坐视不理，就算不允许他们进入，只要允许他们在接近社区的地方生活，安全便能得到保障。 简单休息之后，队伍打算继续出发，正在这时，先前被陆蔷派出的越野车赶了回来。 方项一拍黑魔便飞驰了过去。 宋纯从那辆越野车里走下来，陆蔷迎上去问：“怎么样？” 宋纯很生气地说：“他们竟然拒绝了！” 陆蔷当然不会盲目地带着这些人长途跋涉去那里撞大运，之前她就已经派出宋纯先去联络，只是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你没有提我吗？”陆蔷问。 宋纯看了方项一眼，脸色微红：“我……” 她支吾着不说，方项已经明白了。 她自然是提了，但对方显然没给面子。而方项在这里，她又不好意思跟陆蔷直说，所以才尴尬。 “他们的借口是什么？”方项问。 “他们说现在金川公司上下全都面临着异种军团的威胁，这些人越靠近社区就越危险。”宋纯说。 “这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无可辩驳。”方项说。 “既然对方不肯给面子，那就算了。”陆蔷说。 “现在怎么办？”宋纯有些担忧地问。 八百多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如果是在景云公司的地盘，安置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但身在异地，陆蔷也觉得棘手。 “回头吧。”陆蔷说。 “什么？”宋纯瞪大了眼睛。 “返回去。”陆蔷说，“回到集结地，让咱们公司的代表跟金川的人谈。” “可是……”宋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陆蔷笑笑：“做好人就要做到底，不然之前的一切岂不都没有意义？” 方项看着陆蔷，认真地问：“你确定？” “确定。”陆蔷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头。 “那你的任务呢？”方项问。 “我知道这会耽误任务。”陆蔷说，“但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是要对抗异种军团。而对抗异种军团的目的又是什么？就是要尽可能多地挽救无辜的生命。社区里的生命是生命，荒原里的生命也是生命。如果连眼前人都救不了，又谈什么救整个世界？” “这话说得真书生意气。”方项笑了。 “可笑是吧？”陆蔷也笑。 “可笑。”方项点头，“但也很可爱。” “可……我们怎么跟……跟……跟上面交待呢？”宋纯满心不安。 “这八百多条人命就是最好的交待。”陆蔷说。 “我支持你的决定。”方项说，“但很遗憾，我还有我的事要办。如果你决定护送他们去安全地的话，我就只能先告辞了。” “已经很谢谢你了。”陆蔷说，“那你一路上多保重。” 方项点了点头，说：“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其实我可以替你们护送他们去安全地。但……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不得已。” “理解。”陆蔷点头，“你救了宋纯一命，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希望你有空能去景云做客，让我好好尽一次东道。” 双方就此挥手作别，方项看了车队后那长长的部族队伍一眼，便骑着黑魔向远而去。 可在在开出几百米远后，他忍不住停下车子，转回头再望了过去。 他目力极好，所以能清楚看到队伍里的情形——有人在怔怔看着远去的他，有人在哄自家哭泣的孩子，有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默默地哭泣。 那瞬间他想起了古崖部族，想起了南华部族，想起了自已以荒原人身份度过的日日夜夜。 对他来说，那些艰难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但这世上却还有许多人在经历。 他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心里很是难过。 但又有什么办法？李芽儿还在等着自已回去，而这趟护送任务没有十天半月恐怕根本完不成，自已终不能为了这些陌生人而让妻子身陷险境。 这时，魔王的笑声传来。 天色突然大黑，接着，身下的黑魔消失不见。方项抬头看着红光掠过，仰视着高台宝座中的魔王，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魔王反问。 “我觉得挺没意思的。”方项说。 “这多有意思啊！”魔王说。 “你明知我的时间宝贵，而且你也急于得到‘那东西’，可为什么还要让我答应与他们同行？”方项问。 魔王笑了起来：“生命中常会有许多矛盾冲突，而智慧生物本身就是个矛盾的集合体，不但彼此之间会有矛盾，自已跟自已也会有矛盾。” “我不想跟你探讨哲学。”方项说，“我只想问你什么意思。” 魔王微微向前探头，笑着说：“我想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你明明知道……”方项生气地回应，但话到一半，就发现自已已经被踢出了宫殿，重新坐在了黑魔的身上。 “那个小姑娘当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魔王的声音余音未绝：“但也不像她自以为的那样复杂。她惹了不该惹的势力，所以不论她是谁，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要怎么选呢？” 一长串的笑声中，方项完全回过神来，而在那刹那，他听到了远方的机车轰鸣声。 十几辆摩托车出现在远处的荒丘之上，扬起了一片片烟尘。车上的骑手穿着与袭击前阳部族者一样的战术轻甲，戴着防风镜，背着自动步枪，在离车队四五百米之遥的那个荒丘上，恶狠狠地望着陆蔷的车队。 对方果然找上来了。 第260章 选择 陆蔷那边也发现了这几辆摩托，黄穆眉头深锁，立刻组织卫兵做好了防备。 看到那些人，前阳部族的众人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有人不安地颤抖，有人则安慰族人，说他们只有那么几个人，完全不是这边的对手，应该不会有事。 方项也这么觉得。 但问题是——敌人只有这么几个人吗？ 如果是，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明知连绝岭高手都不是对手，却还是要跑过来送死；二是他们几个本身就是比绝岭高手还要厉害的高手。 方项觉得两种都没什么可能，那么，就又有了第三种可能。 而此时，呢喃声也开始响起，于是他便望向了更远处的一片林子。 那片林子位于景云车队的侧翼。耳边的呢喃让方项意识到，那里一定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而黄穆等人的注意力却全被荒丘上的十数骑吸引，布置的防备阵线也是完全针对正面的阵形。 方项皱眉，是去是留的挣扎让他感到气闷，但最终他还是转过车头，向着景云车队冲了过去。 黄穆自然知道是他，因此并没在意，只是在心里赞了一句，觉得这个年轻人临危不去，真是个可交的朋友。 方项凶猛地拧动油门，让黑魔瞬间明白了事态的急迫性，于是疯狂地输出动力，把自已化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以极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回到了队伍旁。 这种恐怖的速度把卫队的卫兵们都震住，一时惊愕地看着方项。 “侧翼有埋伏！”方项大吼着指向了那片林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唤出AK，飞身跳到了一辆车上，对着不到三百米外的林子猛烈开火。 十几发子弹呼啸而出，每一发都在暗林中绽开一团血花，十几个身着战术轻甲的枪手沉默地倒在了林间，再走不出这片林子。 其余的埋伏者知道自已已经暴露，便不再隐藏，纷纷从树后探出枪口，向着这边猛烈开火。 宋纯早已掏出了两把手枪，护着陆蔷，盯着荒丘。这时发现原来敌人大部队竟然隐藏在侧翼，不由吓出一身汗来。 如果不是方项杀回来提醒，己方根本不会留意那片林子，等到对方动手，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次不光是你欠他一条命了。”陆蔷说。 说话的同时，她不顾弹雨威胁飞奔向旁边的一辆皮卡，抬手按在占据皮卡整个货厢的黑色金属箱子上。 一处指纹锁在她的手指轻按下飞速解开，黑色金属箱子就立刻四分五裂，变成了无数零件，一部分形成了类似小型堡垒一般的金属小屋，将陆蔷包围了起来，剩下的则组合成各种建构形状，以她为中心向整个队伍外扩散，将车队和前阳部族的队伍全都包围了起来。 这时方项已经跳下了车，以车为掩体避开敌方的弹雨，而黄穆则带人同样以车为掩体，开火还击。 他们的反应速度虽快，但还是有不少子弹飞过来伤了人。卫队这边倒下了三四个战士，但好在受的都是轻伤。 林中敌人的火力极强，看样子人数与景云车队相当。但因为是躲在暗处，所以火力齐开后一时压得黄穆等人只能低头躲避。 但那些建构部件似的金属飞出去后，便立刻彼此相连，竟然就形成了一个小型金属城堡，将所有人都保护了起来。林里的子弹打在其上，竟然连火花都撞不出来，直接被其上神秘的力量弹飞了出去，不能对城堡的坚壁造成任何伤害。 方项望着这神奇的“堡垒”，一时大奇。 黑魔立在一边，不断发出轰鸣声，好像有点兴奋。 这让方项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便调动灵能去感应，结果发现，这座金属堡垒竟然也是一个机械生命体！ 只是这个机械生命体并不像黑魔这么完美，所以它需要一个能思考、指挥自已身体的大脑。 方项望向了中央的那个金属小屋，不由感叹：果然也是一个天才！ 与成纪好那种暴力战斗型的灵能者不同，陆蔷应该属于操控型。她的强大灵能需要借助这个奇妙的金属生命才能得以发挥，而这个金属生命体又要借助她的灵能才能真正活过来。 这可真是有趣的组合。 堡垒的保护，让黄穆等人可以无视对方的弹雨，从容地举枪还击，于是战场的局势就开始变化，林中那些人显然意识到自已占不了便宜，便且战且退，很快便撤走了。 “追！”黄穆厉喝一声，立刻有几个精英卫兵站了出来。 “穷寇莫追！”方项急忙大声提醒。 但黄穆显然没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一挥手，那几个精英卫兵便冲了出去，进入林中。 “对方并不简单……”方项大步过来提醒，但不及说完，黄穆便打断了他的话：“放心，我没打算全军追击。这几个都是优秀的侦查兵，我说追的意思，是让他们侦查敌方留下的痕迹，从而判断敌人的动向……” 方项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从他们先前的战术布局来看，背后一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在指挥。他们退得并不慌乱，所以……” 话音未落，林子里就响起了爆炸声，黄穆愕然转头望去，持枪的手微微颤抖。 他高声呼唤着那几个精英的名字，但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激动地想要冲进林子，却被方项一把拉住。 “我去。”方项沉声说。 “你有侦查经验吗？”黄穆声音颤抖，强压着悲痛问。 方项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身掠了出去，进入林中。 林子里一片狼籍，爆炸点周围都是残肢断体和碎肉。那几个优秀的侦查兵无一例外，全都被敌人布好的陷阱炸死了。 陷阱并不止那几处，还有许多暗藏在幽林中。它们被阴险地布置成了某种痕迹、某种线索，越是优秀的侦查兵就越会被它们吸引，从而走进死亡的陷阱。 方项在侦查方面也许并不比别人优秀，但他却有耳边的呢喃。所以那些阴险的陷阱并没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反而被他轻易找到，又轻易拆除。 呢喃消失，代表林中已无危险，方项这才走出来，冲车队这边点了点头。 黄穆第一个冲了过来，颤声问：“他们……” 方项摇了摇头。 黄穆怔了片刻，眼里一时泪光闪动，沉声说：“都怪我……” 第261章 分是谁追 “对方是故意的。”方项说，“那些诱饵普通人反而注意不到，只有优秀的侦查员才会发现。陷阱并不简单，所以应该是早就布置好的。” “也就是说……”黄穆心里发寒，“他们在作战开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布置？” 方项点头：“看来这支队伍的指挥者是个思虑周全谨慎的家伙。” 黄穆沉默不语，心里隐约生出一丝畏惧。 和大多数公司保卫干部一样，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在荒原中的实战经验。 当然，他的实力并不低，平时的训练也都很专业。但训练是一回事，实战却是另一回事；实力境界是一回事，杀伐是否凌厉又是另一回事。 方项望向林深处，示意黄穆跟自已回车队。 往回走时，他眼见到那堡垒一般的金属建筑层叠收拢，化成了各种建筑部件飞回到那小堡垒前，小堡垒也快速解体，露出了其中的陆蔷。 这些部件围绕着她旋转，并在她身旁快速组合聚拢成了原来的黑箱子，落到了那辆皮卡的货厢里。 “林子里什么情况？”陆蔷问方项。 方项大致说了一下，陆蔷的脸色不由微微变化，流露出难过的神色。 “我提个建议。”方项说。 “请讲。”陆蔷点头。 “杀过去，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再来。”方项说，“否则旅途漫长，我们要照顾的人又多，防不胜防。” “不是穷寇莫追吗？”黄穆忍不住问。 “分是谁追吧。”方项想了想后说。 “我同意。”陆蔷点头。 “那我带人……”宋纯急忙说。 陆蔷摇头：“我和方先生去就好，你带着大家保护好前阳部族的人。” “可是……”宋纯一脸的担忧。 陆蔷笑笑：“放心好了，有方先生在，不会有事的。” 她直接跳上了皮卡，发动车子，方项则上了黑魔。 宋纯急忙过来，递给方项入耳式通讯器，方项戴好后骑车绕过林子，向远而去。 陆蔷的车一路在后相随，两车渐渐远去。 “你能找到他们的踪迹？”耳机里传来陆蔷的声音，很清晰。 “能。”方项回答。 “不用停下来仔细察看？”陆蔷问。 “不用。”方项回答。 陆蔷便没再问什么，只是一路跟在他身后。黑魔的速度很快，但陆蔷的车速也不慢，始终没有被落下。这倒激起了黑魔的好胜心，突然加速将皮卡远远落在身后，但在方项的训斥下，又老实地降下了速度。 “它很调皮啊。”陆蔷笑着说。 方项明白，既然自已能发觉对方武器的秘密，对方当然也能发觉黑魔的秘密。 “我刚认识它时，甚至对它动了刀子。”方项说。 陆蔷笑得更厉害了：“我真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画面。” 黑魔满心的槽无嘴可吐，只能愤怒地用排气管发出一连串的爆音，还故意颠簸了好几下。 “你这是快要报废了吗？”方项问。 黑魔立刻又老实了下来，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以这样的速度飞驰，当然很快就追上了那伙人。那是一支有车有摩托的队伍，很快也通过后视镜发现了他们，当看到他们只有一车一摩时，那伙人便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派出了四辆摩托车调头迎了过来。 方项双手松开黑魔的车把，把控制权交还给黑魔，自已坐在车上挺直了身子，唤出AK。 “你的异能是召唤武器？”陆蔷好奇又惊讶地问。 “是。”方项应了一声后便平端自动步枪，在摩托车的颠簸行驶中快速瞄准，随后开火。 这时他们离对方的距离已经超过了500米，一般的枪械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一般的射手在如此颠簸的环境中，根本无法命中目标。 所以那四个骑手都没将端枪射击的方项放在眼里，甚至没有做出躲避的运作。 于是其中三个便在转眼之间车毁人亡。 子弹击中他们的胸膛或头部，有人当场死亡，有人因伤太重失去了对摩托的控制而使机车失去平衡摔倒，在枪伤要了自已命前，先一步死于了车祸。 第四个骑手慌了神，急忙一个平移调头想逃，但没等他完成平移，一发子弹就让他倒在了烟尘之中。 开着车的陆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射手、这样厉害的枪。 “这距离已经超过500米了呀！”她情不自禁地惊呼。 “是啊。”方项应了一声，继续向前。 敌方车队发现派出去的四骑转眼就被消灭，立刻重视起尾随者来。 八辆摩托车突然分成两组，向着左右两翼兜大圈子飞驰而去；两辆皮卡停了下来，横过来形成防御工事，八个枪手端着自动步枪立于车后，瞄准了那一车一摩。 双方此时的距离将近千米，他们当然不会主动射击，因为这样做纯属浪费子弹。 “能护住我吗？”方项问。 “能。”陆蔷回答。 于是方项用力拍了下黑魔的油箱盖，如同用马鞭抽打健马。 黑魔不满意地突突了两声，便突然如闪电一般向前而去。 后方的皮卡也猛地加速，无数黑色的金属零件从货厢中飞了出来，直追上飞驰的摩托，在它周围布下了一层防御。 这些金属零件并不与黑魔或方项接触，但却能利用灵能与他们相连成一体，稳稳地悬浮周围，便像是他们的一部分。 方项觉得这种机械生命真的很赞。 此时，他离对方已经不足500米，对方的枪手在因黑魔的速度而倍受震惊之后，便立刻开了枪。 子弹如雨而来，打在那些金属护罩上，被其上的灵能力量轻易弹开，连火花都无法擦出一点，更不用说让金属护罩有所损伤。 方项双手端枪从容射击，呼啸而出的子弹便轻易收割了一条条凶悍的性命。转眼之间，对方五名枪手中弹倒毙，剩下的三人吓得面色惨白，躲在车后，连头也不敢探。 方项没有下令，但黑魔却与他心灵相通一般地继续加速，然后猛地一跃而起，轻易跳过了两辆皮卡。 身在空中，方项唤出了MP5，右手AK，左手MP5，分别向着两边射击。躲在两辆车后的三个枪手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弹雨吞噬。 黑魔落地后一个漂亮的飘移式转弯，又向着来处而去。 这时，那两队袭击他们侧翼的摩托手才到达皮卡的位置，准备向皮卡发出攻击。但无数的金属建筑零件飞了过去，如同漫天的花雨一般，撞得他们人仰马翻。 第262章 天生一对 速度是把双刃剑，它能让你很快，也能让你死得很快。 建筑零件的速度虽然快，但因为本身都是轻薄层叠的结构，所以攻击力并不高。 但问题是摩托的速度太快，在撞到那些“杂物”上后，摩托骑手又会惊慌失措，这就导致车子会失去控制摔在地上。 高速之下的这一摔，那就是由生入死的过程，迈向鬼门关的一脚。 三辆摩托摔翻在地，骑手死于车祸，剩下的摩托如临大敌，急忙向远处逃去。 这时方项赶了过来。 MP5与AK一同咆哮作声，那些远遁的骑手无一例外中枪摔落。片刻之后，大地之只便只剩下了他的黑魔与她的皮卡仍在轰鸣飞驰。 黑魔兴奋地再度跳过了那两辆皮卡，陆蔷则驾车从侧面绕了过去。两车在金属护罩的保护下飞驰向前，再次追上了那支车队。 他们的出现令队伍里所有人都大感震惊，于是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快速地组成防御工事，而所有的摩托都散向了两边，依然采取先前那种战术，绕袭两翼。 方项沉着向前，举枪平射，满含着灵能的子弹轻易击穿了那些夹层的车门，射倒了藏在其后的枪手。 黑魔猛地加速，迎着弹雨向前而去，方项打光了子弹后便将两枪丢开，用意念将之收入武轮，然后唤出了几枚小巧的黑东西。 碎片手雷。 黑魔迎着弹雨，高高跃起，从那些车子组成的防御工事上越过，方项面色淡然地松手，任已经拉开了拉环的手雷落向下方。 黑魔落地，继续飞驰，背后则响起了敌人惊恐的叫声，以及数声爆炸。 方项每日的手雷配额是6枚，先前他一气丢出4枚，对敌方阵营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此时，他又唤出最后两枚，随手丢在身后。 爆炸声中，无数带着灵能的碎片四下飞射，方圆十几米范围内的所有活人都在惨叫声中倒在了地上。 有人当场身死，有人受伤严重，有人伤虽轻，但却已经被吓破了胆。 十几辆摩托车来到了皮卡的侧翼，保持着两百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开始射击。 可能因为无法飞出那么远，所以陆蔷让那些金属特紧紧裹着皮卡，形成一层“外甲”。子弹击在外甲上，火花四溅。 方项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微微皱眉。 他观察自已身边的那层护罩，这才意识到这个机械生命其实很轻薄，因此很脆弱。先前之所以有那么强大的防御力，是因为它能调动灵能。 但这显然也极为消耗它的能量，一旦超过某种承受限度，它就只能依靠自身来抵挡攻击。而当外来攻击力再次超过某种限度，它可能就会受损。 “把我这边的都收回去！”方项一边示意黑魔回援一边说。 “我能挺得住。”陆蔷说。 “那让它尽量收拢，我要和他们近战。”方项说。 黑魔飞掠向前，金属护罩则快速收拢到方项与黑魔的体表，几乎贴在了他们的身上，形成了样子怪异的护甲。 方项立刻调动周围的灵能补充到金属护甲中，那个机械生命感应到了变化，竟然发出震动形成的轻鸣，仿佛在表示惊讶和感谢。 “我也是灵能者。”方项说。“灵能量级是二级……嗯……似乎在刚才的战斗中增加了一些，应该……到了三级？” 耳机里传来陆蔷惊讶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在战斗中升了级？” “差不多吧。”方项说，“不太能确定。” “不可思议！”陆蔷情不自禁地嘀咕。 说话之间，方项已经冲到了一队骑手近处，那些人立刻举枪向他疯狂射击。 但可惜，那些子弹都被金属护甲挡下。 它们被轻易弹飞，却没能扬起半点火花。 方项面色如常，冷静得令人害怕。他双手虚握，抓住了刚被召唤出武轮的两把隐刃，在车身交错之际斩出。 敌方骑手一脸懵，完全不明白他离这么远冲自已挥手是什么意思。 但刹那间这骑手的半个身子就扬着血雨飞了出去，撞在后方队友的身上，将其连人带车一起撞倒。 黑魔此时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灵活性，仿佛是一头矫健的黑豹，以完全不像机动车的动作在敌阵中游走，而方项则从容挥刀，收割人头。 转眼功夫，左翼的车队便被他清除干净，黑魔咆哮着跳过皮卡，又直冲向了右翼。 金属护甲如堡垒，挡下了所有攻来的子弹；无影无形之刀起落，收割掉一个又一个大好人头。 最后，只剩下一个被吓破了胆的骑手，不等方项靠近就怪叫着一头冲入了旁边的乱石林。 黑魔扭头要追，但方项轻轻踢了它一脚，它便不解地转过头，驶向了皮卡。 皮卡慢慢停下，陆蔷推开车门跳了出来。方项注意到她脸色有些白，脸上全是汗。 “还好吧？”方项问。 “没事。”陆蔷笑笑，“就是比较累。睡一觉就好了。” 那些金属物飞了回来，直接落到货厢那里重组成了黑色的箱子。 “不用接触也能用？”方项好奇地问。 陆蔷点头：“就是会比较浪费灵能，所以只在没办法接触的情况下才这么用。” “咱们的能力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方项忍不住说。“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但说完就意识到这话似乎有些轻佻了，急忙说：“我的意思是一攻一守，正好能配合无间。” 但细一想，这么说其实还是有问题。 陆蔷笑了：“是啊，我们真应该组一个组合。一个是最强的矛，一个是最强的盾。那叫矛盾组合？” 随后一吐舌头开了个玩笑：“哎呀，真是好矛盾的名字！” 方项尴尬地笑笑，觉得有点冷。 发觉自已冷笑话真的挺冷，陆蔷就转移了话题：“好像是跑了一个。” 方项一指身后：“那边还有好多受伤未死，甚至伤势不重的。” “你是故意要放他们一条生路？”陆蔷问。 方项点头：“全杀了，对方便无从知道我们的厉害，就还会有侥幸心理。留几个舌头回去形容我们的恐怖，就算领头人还不甘心，但手下的小兵自然会怕。怕了就会畏缩不前，自然对我们有利。” 陆蔷忍不住赞叹：“你对于战斗懂得真多。” 第263章 托梦 方项没有接这个话茬，沉默了片刻说：“其实我到荒原里来，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陆蔷问。 “我也说不清。”方项说，“有人告诉我，当我遇见它就会知道。” “那可怎么找呢？”陆蔷一脸不解。 方项看着她，忍不住说：“我已经开诚布公，你就不要继续这样了吧？” 陆蔷微怔：“哪……哪样啊？” 方项认真地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因为一个简单的单纯女孩，是没办法调教出这么一支队伍的。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其实是个有城府以及各种手段的人。” 陆蔷脸色微红：“原来是这个呀？他们其实都是我爸爸的私兵，和我一样，都是我爸爸调教出来的。可能因为他们太尊敬爱戴我爸了吧，所以就算他不在身边，他们也会听我的话……” 方项怔怔地看着陆蔷，突然明白了自已先前心里为什么会不舒服。 因为灵能带给他的直觉一直在告诉他，这就是一个善良单纯又可爱的小女生，而自已的理智却将其归入了“不简单”一类，继而下意识地防范，这就让自已心理上产生了强烈的矛盾感。 “原来是这样。”他摇头而笑。 “误会了吧？”陆蔷也笑了。 方项并没再问陆蔷的父亲是谁，因为问了他也不知道。就像他早已从黄穆的话中听出，眼前的少女应该也是当世的大名人，但自已却一无所知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找那东西呢？”陆蔷问。 “因为关系到我妻子的安危。”方项说。 “你已经结婚了？”陆蔷一脸的惊讶。 “嗯。”方项点头。 “你妻子怎么了？”陆蔷谨慎地问。 “她突然昏迷不醒，但身体又没有任何问题。”方项说，“有人告诉我，荒原中有某件东西能唤醒她，所以我就来了。先前不熟，说了谎，请见谅。” “可以理解的。”陆蔷急忙说。“换成我，也不会对陌生人随便说真话。” “但你对我说的可全是真话。”方项说。 陆蔷笑了：“因为你虽然也是陌生人，但不需要防备。因为你救了宋纯。” 方项也笑了。 念头通达的感觉可真好。 两人回到了车队，宋纯和黄穆急忙迎了上来，陆蔷摆摆手：“没事了，都……绝大多数都被方先生干掉了。” 卫兵们惊讶地看着方项，不敢相信那么大一支队伍，竟然被方项一人消灭掉了。 “别这么夸张。”方项摇头，“是因为你们领队的能力太强大，对方伤不了我，所以才……” “这样啊！”黄穆等卫兵恍然大悟。 “但那也很厉害了。”宋纯有点激动地说，“换成我们，可没办法跟领队配合得这么好！” “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陆蔷笑着说。 她说起来不以为意，但黄穆等人听着却吓了一跳，心里隐约生出了别的意思，因此不由开始用更挑剔苛刻的眼光来打量方项。 陆蔷一边说话一边打起了哈欠，方项知道她确实累坏了，便提议再休息一会儿再走。 其实他也很有些疲惫了——与黑魔人车合一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而激烈的战斗对于体能和精神的消耗，也完全不能用时间长短来计算。 陆蔷倒在车子后排座里酣睡，方项则骑着黑魔来到前阳部族队尾那边，选了个荫凉的地方，躺在黑魔上小睡。 但刚躺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就抱着几个果子跑了过来，怯生生地说：“叔叔，妈妈让我送给你吃！” 方项看着小脸有些微胖的小姑娘，笑着拿过了一个，在身上擦了擦后咬了一口，赞道：“真甜！一个就够了，剩下的拿回去吧。” 小姑娘嘿嘿笑着跑了回去，但刚跑两步就又折返回来，认真地说：“我刚才忘了，妈妈还让我说：辛苦您了，谢谢您！” 说着，认真地向方项鞠了个躬，然后又跑开了。 看着那个小小背影，方项不由想起了古崖部族中的那些小朋友，以及那些大朋友。 能让这些小朋友脸上还能有笑容，这些辛苦便都值得。只是…… 我自已的老婆怎么办？ 他几口吃掉了果子，一边嚼着一边望着天，在矛盾心情中闭上眼睛慢慢睡着。 一位白衣白发的老人站在他身边，微笑摇头：“累成这样让人心疼，但灵能量级竟然这么轻易就升了一级，却又让人嫉恨得慌啊！” 方项一惊坐了起来，发现四周的景色变得朦胧，景云车队和前阳部族的众人也都不见了，只有一位白发老人站在自已面前，那么真切。 黑魔静静不动，仿佛也在沉睡，又仿佛根本就是个死物。 “你是谁？”方项一脸警惕。 “这是梦境，但也不是梦境。”老人用一种方项很熟悉的语气说。“严格来说它是一段程序——由生命构架组成的程序。就和地下三层资格考核时的一样。” 方项想起了之前的事，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老人，试探着问：“展老？” “是我。”老人笑了笑，“因为你见到的是类似灵魂的精神力，所以，我呈现出的样子自然不会再是那个小少年。” 方项盯着他好一阵感叹：“这还真是又真实又魔幻……” “维系这程序也不容易，我就长话短说了。”展华说，“李芽儿已经到家了，除了一直在睡，也没什么大问题。我倒可以将她唤醒，不过我觉得没你在身边，她可能也挺没意思的，所以就让她先睡着了。你不用担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急着回来。” 方项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问：“这不会是我为了自我安慰而刻意做的梦吧？” 展华笑着摇头，弹了他一个脑崩。 竟然真的特别疼。 但疼得方项很开心。 “就这样吧。”展华说着，身影开始变得朦胧。 “您先等等！”方项急忙说，“问您个问题——陆蔷是谁？她爸又是谁？” “你遇到了她？”展华问。 方项点头：“纠缠不清的，怕是得在她这里耗一段时间。” 展华感叹：“我让李芽儿先睡着，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不是您想的那样。”方项抹了把汗，急忙解释。 展华笑笑：“没事，年轻人嘛。不过还是要劝你一句：有些事不能乱来。陆蔷的父亲陆志明是景云公司的顶梁柱，没有他，景云公司也就不存在了。陆蔷也是个天才，在全世界范围内都算得上是名人。在机械生命方面，她有着他人难及的天分，可以交朋友，但最好先告之你的实际情况，那样她仍想纠缠的话，就是她自已的事，就没问题了。” 方项狂擦汗：“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展华不听他解释，笑着消失了。 方项一个机灵醒来，发现自已真出了一身的汗。 第264章 暗夜低语 爱妻已无忧，那么这趟行程就不必急迫，那么那些矛盾就不再是矛盾。 这让方项心情为之一舒。 不久后车队再踏旅途，而这次一路风平浪静。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不知不觉就是十几天的时光过去。 方项再没梦到展华，这说明那边也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变化就算不能算是好事，至少也不是坏事。 一路行来，他和整个景云车队渐渐熟悉。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黄穆等卫兵对自已的态度有一点怪。但具体是怎么怪，他也说不好。 宋纯对自已总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但好多时候总会在自已面前显出很矛盾的样子，这就让方项有点弄不明白。 不过他也没想把别人弄明白。 一路上相处最好最舒心随意的，一是陆蔷，二是前阳部族的众人。 后者一开始对方项怀着的是和宋纯一样的感恩之心，而随着接触时间渐长，他们渐渐发现方项很懂他们，或者说是很懂荒原部族人的生活和习惯。 所以他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说话能聊到一起去，做事也能心有默契。 这让前阳族人都很惊讶，也很感舒心。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把方项视作偶像，天天一到休息时就过来围在方项身边叽叽喳喳，跟方项亲得不得了。 当然，也不排除其中一部分孩子是眼馋黑魔，过来趁机撸车的。 陆蔷一直是那副模样，说不上多单纯也看不出有城府。而在知道了她真正的底细后，方项越看她也越觉得顺眼，跟她相处融洽，很是愉快。 这天夜里，方项给部族孩子讲完故事后，就踢着他们的屁股赶他们回去休息了。 不知不觉万籁俱寂，只有景云车队的明暗哨还在夜色中悄然移动。 方项练了会儿超呼吸，又沟通了一阵地之灵后，钻进睡袋里打算睡下，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细小的声音： “如果动手，恐怕很难不伤及那些荒原人。所以如果你在乎他们，就一个人来找我吧。” 方项猛地坐了起来，眼中闪起寒光。 细小的声音再起：“当然，你也可以缩在队伍里，这样安全又稳妥。但我一样会动手，到时一定会死很多人。” 方项出了睡袋，望向了黑暗中的远方。 “我不说，你是永远也找不到我的。”那声音说。“你不来，我就每天都杀几个人。直至你愿意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面对我。” 方项不语。 对方不过是激将法，对别的年轻人或许有效，但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耳边呢喃提醒下，他已然知道了敌人所在的方位，站起后却故意望向了其他方向，是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自已的能力。 “西北十公里处有山林。我在那里等着你。”那声音说。 他给出的确实是他所在的方位，方项便转头望向了西北。 他轻轻拍了拍黑魔，低声说：“悄悄跟着，别让任何人发现。做不到就收拾你。” 黑魔用最小的声音发动，以最小的、勉强够它移动的功率，悄悄向黑暗中退去。 方项没惊动哨兵，悄然进入黑暗之中，然后绕了个圈子向着西北方向飞掠而去。 之所以应战，不是因为中了激将法。他只是单纯地想试试，现在的自已到底是怎么个水平。 敢深夜只身邀战的，当然是高手，正好给自已当试金石。 十公里的距离对他来说并不算多远，不久后他就来到了那片山林之中。 林间有片空地，月光洒下，照见一个人影。那人有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光头无发，所以月光照在其上就特别的亮。 这颗光头立刻让方项想到了一个组织——绝岭。 方项沉默着向前掠去，半点没有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抬手唤出武轮取出AK双手平端，一边向前飞掠，一边瞄准射击。 子弹呼啸，瞬间便到了光头胸膛处，这时空中突然浮起一抹波动，将那颗充满灵能的子弹挡住。 但那终究不是普通的子弹，所以光头的胸膛还是微微震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瞬间，他明白了对方的厉害，于是迎着方项冲了过来。 灵弹也不能击破对方的灵能防御，这让方项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应该在自已之上，最低应该也是第四量级。 方项停下脚步不再前冲，反而向后退去，一边飞速后退，一边不断射击。 漫天的弹雨呼啸而至，但对方却并不躲避——正面遇敌时躲避子弹本就是一种很不切实际的做法，所以对方的选择很明智。 他只是飞奔向前，用最快的速度拉近与方项间的距离，不让方项保持远程优势。 那些子弹准确地打在他的面前和胸前，但只是在空中引动了一道道水波般的扭曲纹理，光头的胸膛和头不时微微震动，仿佛是中了拳，却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 他沉默不语地飞掠，手从背后拔出锋利的短刀。 后退的速度当然比不得前冲，双方的距离便不断收缩。方项打光子弹后果断地收起了AK，悄悄唤出两枚手雷，双手一错间便拉开了拉环，心中默念数字后直接丢了出去，随后猛地向着侧方一跃而出。 两声轰鸣几乎同时响起，无数金属碎片带着强大的灵能飞散，笼罩方圆十几米的范围。 而向旁跳出的方项则又如同鬼魅一般掠了回来，双手虚握，隐刃在手。 爆炸的烟尘中，光头蜷身蹲伏，身上衣衫破损，许多地方破了皮，见了血。 但他并不惊慌，冰冷的目光始终盯着方项，在他飞掠而来向自已挥动手臂时，便提起短刀抵挡。 半空中传来当地一响，无形的刀与有形的刀相撞，却并没能像从前一样轻易斩断金属。 光头微微眯眼，撤步后退中挡下了方项另一把刀，随后反手挥刀斩向方项，引得方项用左手刀格挡后，借助刀刃相撞产生的力量将短刀弹起，直斩方项的侧颈。 右手刀起，方项及时地挡下了这一刀，但却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半跪在地。 光头将短刀举起，对准了方项的后脑。 方项猛地向前扑去，双手向左右分斩，两把隐刃划出两道完美的弧，直取对方的胸腹之间。 光头跃起，一脚踏在方项背上，将方项踏得前扑倒地。 这一脚他并没用多大力气，主要是利用了方项出刀向前的冲势，如同蜻蜓点水，但效果却极佳。 方项扑摔在地，因为出刀出得太义无反顾，所以收不了招，自已抢破了头脸。 光头落地后一个返身前冲，瞬间来到方项背后，一刀斩落。 第265章 你还要坚持吗？ 生死一线之际，超呼吸与灵能的力量完美融合，方项猛地一个翻身，右手刀横斩，生生将对方这一刀弹开。 而他的左手刀则脱手而出，阴狠无比地向着对方投去。 隐刃无形亦无息，就算是灵能四级的绝岭光头也无法感应，只能凭着感觉躲闪，但终于还是被刀刃划过了脸颊，开了一道可怕的血口子。 鲜血淋漓而下，但光头却仿佛毫无感觉，立刻再向前来，一刀斩落。 方项举刀再挡，却被对方的巨力震得两臂一麻，不及变招，光头的短刀已经借势划弧，斩在了他的侧肋。 瞬间里，方项眼中红线如龙，在刀刃入肉不深时便迅速顺势弹起，在空中旋转卸力摔了出去。 表面上看，却好像是光头一刀将他从地面斩飞到了空中一般。 鲜血在旋转中飞散，如雨而落，洒在地上，也洒在了光头的脸上、襟上。 他如同没有感觉的傀儡一般，并不在意那些血滴，提刀径直冲了过来，准备在方项落地之际将其一刀斩杀。 就在这时，无数金属部件飞了过来，在方项身周布下了一层护罩，这一刀斩在其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斩得周遭灵能一阵动荡，但却终没能突破防护伤到方项。 方项旋转着摔落在地，然后一滚站起，看到围绕着自已的那道护罩，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离开时故意不发出声音，但没想到陆蔷还是发现了。不但发现了，还悄悄地跟了过来，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救了他。 这不就是心有灵犀？ 光头转头，警惕地望向了黑暗之中，但夜色深沉，山林幽寂，不闻人声。 他用灵能感应四周，却也只是得到了模糊的朦胧感，于是知道赶过来的人是一位和自已灵能量级相当的高手。 转回头，他打量那道护罩，心里便立刻有了计较，知道了来者是何人。 “原来是你的车队。”他沉声说，“他又不是景云公司的人，你何必跟着搅这浑水？” “别应他的话！”方项高声提醒。 黑暗中，陆蔷捂住了自已的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不是方项提醒，她肯定会开口。因为她的境界虽高，但实战经验并不多，也没有那么多惯于杀人者会用的坏心眼。 光头冷冷望向方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提刀疾冲过来。 景云公司陆蔷，确实是一个境界很高的天才。但可惜她擅长的是生命构架，是防御、保护，而不是进攻杀人。 再强的力量，如果只能用在防御上，那就没什么可怕。 光头明白，只要自已集中全力攻破了这层防御，杀掉了方项，陆蔷便再不是威胁。 于是，他这一刀几乎使尽了全力，一刀疾斩而下，直接将那层金属护罩斩得四分五裂，飞散四方。 他猛冲向前，一肘击向方项心口，方项的刀刚刚举起，便被他撞中了胃，一时全身无力，连气也没办法喘，弯着身子踉跄后退，如同一个不会反抗的活靶子。 光头露出笑容，右手刀挥起。 但就在这时，林中的灵能突然流动起来，一动便是湍急大河，澎湃波涛。 无数黑色的金属部件飞了过来，以光头为中心快速集中，光头没想到陆蔷竟然会用这件防具来保护自已，一时怔了一下，等瞬间想通道理，却也已经晚了。 那些金属部件撞在他身上，撞出了无数波澜起伏的灵能纹理，强大到几乎接近灵能五级的恐怖力量，生生砸开了光头的灵能防御，撞断了他的骨头，震伤了他的内脏，让他耳鼻中瞬间鲜血迸流！ 方项这时猛地站直了身子，向前冲来。 方才的狼狈有一半都是假装，是他不知陆蔷还能使出这种手段前，临时想出的诱敌之计。 但现在敌人既然已经被这些金属围困、撞伤，自已也不必再伪装。他向前掠出，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光头，一刀疾斩。 鲜血飞溅，光头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金属部件阻挡围困下，他无法自由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的右臂连带一小部分右胸飞舞着远去，血光四射间，他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颓然跪倒在地，伤口血如泉涌。 堡垒紧紧缚着他，如同枷锁，让他无法再动。 方项将隐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眼中红潮如海，生的力量快速地医治着先前的创伤，深吸一气后，用极平稳的声音问道：“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光头脸色苍白，看着自已的伤处，知道自已活不了了，于是惨然一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但却会一直有人不断出现在你身边来取你的性命。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 黑暗中，陆蔷打算走过来，早知道她身在何处的方项抬起左手，示意她不要过来。 陆蔷停下脚步，以为方项还在防范着暗处别的敌人，于是警惕地四下张望感应。 这时，方项将隐刃刺入了光头的左肩，并且慢慢地绞动着：“我知道你觉得自已伤势太重，总归会死，所以打算当个硬汉。但问题是……死也有很多种方式，既可以痛苦而漫长，又可以利落而短暂。” 锋利的刀尖入肉，绞动着神经，破坏着肌体，没有足够灵能护身的光头，便忍不住发出了更为凄惨的叫声。 陆蔷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方项是不想让自已看到这一幕。 光头先前的伤虽重，但终是一瞬间的事，而现在这种小折磨，却能最大限度让他的痛觉神经发挥作用，让他疼得全身发寒，肌肉痉挛。 光头杀过许多人，也曾折磨过许多人。在他看来，自已已经见惯了死亡，也并不会惧怕什么酷刑。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看别人受刑和自已受刑，原来根本就是两回事。 “我能让你活。”方项抬手，用隐忍在自已手掌上划了一道血口子，然后把手伸到光头面前。 光头喘息着看着那只手掌，然后便见那血口子流出的血越来越少，最后，分开的皮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开始合拢。 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抬头惊愕地看着方项。 “我有让你活的能力。”方项认真地说。 “所以，你还要坚持吗？”他又认真地问。 第266章 月下 当知道自已可以活时，光头最后一丝坚强的意志瞬间崩溃了。 他颤抖着问：“你不会食言吧？” “到了我们这种境界……”方项摇了摇头，反问：“你觉得还会做那些无聊又没品的事吗？” 光头咽了口口水，低声说：“我跟你无冤无仇，只是受人之命……” “说重点。”方项打断了他的啰嗦。 “天华公司建业厂厂长明凡。”光头说。 黑暗中，陆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天华公司？那不是方项的公司吗？ 他自已的同事为什么要雇绝岭的人来杀自已人？ 方项沉默了片刻，没追问缘由，而是问：“他还派了什么人来？” 光头摇头：“我不知道。你知道，我们绝岭与各大公司都有往来，经常会接他们的任务。当然，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所以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太多。我觉得你可能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如果你愿意……” 方项抬手一刀，斩掉了他的脑袋。 光头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势。 方项并不理会他能不能瞑目，只是走向了陆蔷所在的位置，低声问：“你没事吧？” “还好。”陆蔷点了点头，然后才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儿？” “先收了吧。”方项指了指远处尸体上的金属部件。 陆蔷动念，那些黑色的金属便收到她身后，变成了黑色的巨大金属箱子。 “黑魔。”方项冲着黑暗中呼唤了一声，黑魔便轰鸣一声冲了出来，绕着方项转圈。 方项一指箱子：“交给你了。你来驮回去。” 黑魔一晃悠，直接原地摔倒。 那金属箱子足有皮卡货厢那么大，是黑魔的几倍大小，方项这命令属实是太欺负摩了。 “这也……也太难为它了吧？”陆蔷都忍不住说。 黑魔急忙轰鸣了几声表示同意。 “你一个柔弱的姑娘都能背得动，它凭什么驮不了？”方项说，“这点活儿都干不了，干脆报废算了。” 黑魔立刻从侧面伸出伸缩支架，自已把自已挺了起来，老实地开到了箱子旁边。但它终究没有手，所以还是方项使力气将箱子举起，放到了它身上。 黑魔一拧，差点又趴下，但还是坚持住了。 方项踢了它一脚：“自已先走吧，小心别摔了。” 黑魔刚有点感动，就听方项说：“我说的是箱子。” 黑家伙气急败坏地突突远去，跑得很是有点艰难。 陆蔷看着黑魔远去的身影，有点想笑，又有点忐忑：“小宝也是机械生命，所以可以利用灵能……” 黑色金属箱子的原形是堡垒，所以她就用谐音给它取了名字叫小宝。这名字一听就是女生给起的。就像明明很拉风的黑色重型摩托却叫大黑一样。 方项摇头：“我知道。但你现在的消耗太大。” 陆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并不擅长攻击，小宝也并不是攻击的武器，方才那一击是她因为担心方项，才瞬间激发了潜能，硬性超越了自已的能力憋出来的。 这也让她的灵能严重受损，但她却不想说出来让方项担心。 可没想到，方项什么都看出来了。 “我在你面前还真是没有秘密。”陆蔷笑了笑。 “正好走走。”方项指了指车队的方向，信步而行。 陆蔷跟着他并肩向前，踏着月与影。 “你们自已人要杀你啊。”陆蔷说。 “人的天敌就是人。”方项说，“所以不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有敌人。有外人在时，外人就是敌人；没有外人在时，自已人就有可能成为敌人。因为与外人相比，其实自已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才更多。” “好深奥的道理。”陆蔷喃喃着。 “你爸爸没跟你说过这些吗？”方项问。 “也说过。”陆蔷说，“但我听不进去。” “我说的呢？”方项笑问。 “就听进去一些了。”陆蔷点头。 方项突然觉得自已这句话问得真多余。 气氛一时因此有些尴尬，两人都不大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于是方项说：“我妻子……” 但这时陆蔷也像跟他心有灵犀一样，也为了打破尴尬开口拉话：“那个人……” 两个人一时怔住，看着对方，然后笑了起来。 “那个人属于一个我不喜欢的机构。”方项说，“他害死过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总有一天会去杀他报仇。现在他先一步找人对我下手，说明他已经查到了我与那人的关系。” “真复杂。”陆蔷明显对这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于是问：“你想说你妻子什么？” “我妻子一定也会喜欢你的。”方项对她说。 陆蔷笑笑：“我爸说一般人都会喜欢我的。” “这么自信？”方项问。 陆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确实也挺讨人喜欢啊！差不多所有见过的人，都对我很好呢。” “包括拒绝了你的那个社区吗？”方项不识趣地问。 陆蔷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他们对我好是因为我爸爸。” “也别这么想。”方项说，“你本身也是一个受人瞩目的名人，所以他们当然会对你表示友好。这世界就是如此，你越强大，看到的笑脸就越多，越弱小，看到的冷脸就越多。当你有名有权有势时，你会发现全世界都是好人，谁都喜欢你、关照你；但当你什么也没有，你就会发现这世界上只有恶人，谁都会打压你、蔑视你。” 陆蔷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话更深奥了。” “你爸也对你说过？” “嗯！” “你也没听进去？” “嗯！” “那我……哎呀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那不是月牙吗？” “月……你不觉得月牙的弧线很圆吗？” “这个……确实挺圆的……” 两人说着莫名其妙而没意义的话，一路走回了营地，然后小声地挥手道别，各回各处。 陆蔷钻进了自已的帐篷后，躲在暗处偷看的黄穆才也回了帐篷，躺下后轻声自语：“都发展到半夜三更一起跑去钻小树林的地步了？” 陆蔷的帐篷里，宋纯悄悄地睁开眼睛，打量着在自已身边躺下的陆蔷，心里很是担忧。 当然，她和黄穆都不知道方项已经结了婚，因为方项只对陆蔷说过这件事，而陆蔷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如果让宋纯知道领队是跟一个有妇之夫钻小树林去了，不得吓得当场昏倒？ 至于黄穆，弄不好会觉得愧对陆志明的信任，当场拔枪自杀。 第267章 大人物们 一夜风波之后，便再无事。 经过二十几天的跋涉，队伍终于来到了一座巨城前。在离城还有十几公里远的地方，陆蔷就先派宋纯过去打了招呼，所以车队到时，城门已开。 这里是一座工厂，隶属金川，厂名临乡，戒备森严，城墙上到处可见重型火器的身影。 有厂干部在门前迎接，礼貌地向陆蔷问好之后说：“景云的车队可以进去，但那些荒原人不行。” “为什么？”陆蔷问。 “就算不是特殊时期，这些荒原人也没资格进入社区，更何况是厂里。”厂干部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回答。 “他们的食物已经耗尽了。”陆蔷说，“先前在荒原中还可以打猎，但工厂附近鸟兽绝迹，不让他们进去，他们的三餐怎么办？” 厂干部笑容依然：“那并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 言外之意，人是你们弄来的，当然要你们自已负责。 “你们先进去再说吧。”方项过来说。 陆蔷点头：“我和宋纯先去，队伍留下保护他们。” 工厂附近连普通的鸟兽都没有，更何况猛兽和异兽。所以所谓的保护，指的却是防范同类的伤害。 “你不跟我们进去吗？”宋纯问。 “我留下……”方项想说我留下保护他们，但却被宋纯打断：“没必要啊。有黄队他们在不会有事的。这是厂门口，又不是荒原中。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方项望向陆蔷，陆蔷也跟着点头，于是他将黑魔留在车队中，坐上陆蔷的车子进入了工厂。 三人在厂部的大楼前下了车，只见一群大人物迎了上来，走在最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过来冲陆蔷打招呼：“大小姐这次收获应该不小吧？” 陆蔷摇头：“什么也没有。” 那人微微一怔，然后说：“那也没关系，毕竟异种狡猾得很……” 陆蔷摇头：“不是线索难找，而是我们中途遇到了一点事，救了一些荒原人。” 那人怔了半天：“这……” 其余人走了过来，听到这话后一时惊讶，但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却并没意外。方项打量这人，猜测这人应该就是临乡厂的厂长。 果然，只见陆蔷冲那人说：“王厂长，临乡厂能不能接纳这批人？” “荒原那么大，荒原人那么多，如果见到一个部族就接纳一个部族，我们什么也不用干了。”微胖的王厂长皱着眉说。 “可那毕竟是一千多号人命。”陆蔷说，“如果临乡厂同意接纳，我愿意出他们所有的安置费，以及他们能就业前的生活费。如果还是不行，让他们在工厂附近自已安家也可以。” 说完，她望向了最先迎向自已的中年男子。 “那是我们公司的代表，外事局的副局长于千里。”宋纯小声对方项说。 于千里一脸惊讶地与陆蔷对视，在见到陆蔷眉头开始深锁后，急忙对那位王厂长说：“是的。景云公司可以承担全部的费用。” 王厂长疑惑地看着于千里，似乎很难理解他的决定。 “既然这样的话……”他说。 就在这时，又有一行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方项一怔，因为他从中看到了一个西方人。 这人一张方脸，西装革履，很有气派。除了一个体型丰腴的女人外，其余人都围绕在这个西方人身旁，毕恭毕敬。 体型丰腴的女人头发及肩，穿着一套红色的制服，内里是白衬衫，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几步就来到了方项面前，惊讶地问：“方项，你怎么在这里？” “您是？”方项一时含糊。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 女人笑着伸出手：“我叫柳昭，天华公司外事局副局长。” 方项吃了一惊，急忙伸手跟对方相握：“原来是柳局，失敬，失敬！” 柳昭摆手：“你见总经理时我见过你，但你并没看到过我，当然不认识我。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说着拉着方项向后而来，指着那位西方人说：“这位是太空署的理查德副司长……” 又指着陪在理查德身边，满脸带笑微躬着身子的中年人说：“这位是金川公司的韦浩韦副总。” 副总？ 方项打量着那个中年男人，略略吃了一惊。 先前看他们走过来时，他见这个韦浩一直跟在理查德身旁，那副恭敬中带着讨好意味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公司的副总经理，而像极了正在巴结权贵的小人物。 相比之下，柳昭大步流星把理查德等人甩在后面的举动，就显得霸气了许多。 “两位好。”方项还是礼貌地冲二人微微躬身一礼。 理查德看了方项一眼，便算是回应，转头望向陆蔷，笑着说：“陆蔷小姐，你这么做恐怕不大合适吧？” 韦浩则看都没看方项，直接顺着理查德的话头冲陆蔷说：“陆小姐，这确实不大合适。” 陆蔷冲理查德微微躬身行礼，问：“请副司长指教。” 理查德说：“荒原人怎么能随便进入城市？这会对城市文明造成污染，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一个两个就算了，你竟然要带上千人进入临乡厂，这会对临乡厂造成多大的影响？太不慎重了！” “是啊。”韦浩跟着点头，“如果只是一两个荒原人，只要陆小姐一句话，本公司养他们终老都没问题。但您带了一个部族过来，这……这属实是在为难我们啊！此风不可开，一旦……” 不及他说完，理查德便又开了口，韦浩一见理查德又要说话，便急忙住嘴，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来。 方项微微皱眉，觉得有点恶心。 “陆小姐深入荒原，是身负了重要使命的。”理查德说，“不知陆小姐完成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收获。”陆蔷回答。 “已经快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收获？”理查德皱眉。 韦浩忍不住说：“这么久了，异种的事没收获，却弄了个千人的部族回来……陆小姐，您这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我可以承担所有责任。”陆蔷说，“但这支部族，还请副司长先生和韦副总通融收留。” “这个部族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值得陆小姐如此重视？”理查德皱眉问。 “因为如果我不带他们来这里，他们全族都会死。”陆蔷说。 理查德眉头皱眉得更深了：“就因为这？” “是的。”陆蔷点头。 第268章 我也是大人物？ 理查德瞬间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荒原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会死，这并没什么稀奇的。陆小姐如果总是这样同情心泛滥，那遭殃的可就是各个社区和工厂，甚至公司了。” “就是。”韦浩说，“而且荒原人有荒原人的生活方式，我们也不应该加以干涉。” “他们与别的部族不同。”陆蔷有些生气，但还是强压着火气，耐心地解释：“伤害也是干涉的一种吧？现在的情况是：某家公司盯上了他们部族，竟然拿他们的生命试炼异能，他们部族的强者都已经被杀死，如果我不管他们，他们就会……” “陆小姐。”理查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这种借口就离谱了。任何一个文明人，都不会做这种残忍的事，更何况是一家公司。是哪家公司？你有什么证据吗？” “不知道是哪家，我也没有……”陆蔷摇头。 “那就不要为了满足自已虚伪的善良，而编造这种骇人听闻的谎言吧。”理查德义正辞严地说。 宋纯气坏了，情不自禁地说：“怎么是谎言？我都差一点被那些人杀死！” 理查德望向她，不悦地问：“你又是谁？” 宋纯大声说：“我是领队的助理……” 韦浩笑了：“这里可没有小助理插嘴的份。” 他转向陆蔷，说：“陆小姐，我不知你们景云公司是怎么培训员工的，但像这样没规矩的人，最好还是不要重用，不然会让人看轻你们整个公司。” 陆蔷强压怒火，说：“我们景云公司如何用人，是我们自家的事。” 韦浩笑着说：“那我们金川公司境内荒原人的生死，也是我们金川公司自家的事，轮不到陆小姐来指手画脚。” “您这是什么意思？”于千里不干了，沉着脸发问。 “没什么意思。”韦浩说，“于副局长还是问问陆蔷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我只想请韦副总发一次善心，允许这些人在临乡厂附近建立家园。”陆蔷说。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道理，她只能选择让步。但对方显然不将她的让步放在眼里。 韦浩笑着说：“抱歉，此风不可长。否则所有工厂外岂不都要围满了荒原部族？那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还怎么保质保量地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 说这话时，他望向了理查德。 理查德满意地点头：“韦副总说得不错。各大公司的主要任务，就是尽全力为上神服务。所以……” 他在那里吧啦吧啦地说起了大道理，方项却不由皱眉，低声问柳昭：“上神？他说的难道就是……” “就是你想的。”柳昭点头，“他们赐予了太空署无上的地位，对这些西方人来说，他们当然就是上神。” “把侵占自已土地、奴役自已亲人的东西称为神，实在是无耻。”方项说。 “自已说说就算了。”柳昭说，“就算是咱们天华，表面上也要给足这些人面子。你可别热血冲动，再吃了亏。” “可我想救那些人。”方项说。 柳昭一怔：“可……那不过是一群荒原人……” 方项看着她，认真地问：“荒原人就不是人了吗？” 柳昭一时沉默。 “其实最开始我就觉得陆蔷的想法有些天真，但我还是支持她那么做了。”方项说，“因为我就出身自荒原部族，我本身就是个荒原人。我没办法做到明知他们会死，还心安理得地离开。” “但这件事很难有结果。”柳昭说，“景云公司并不强大，哪怕是金川这样疲软的家伙，也一样可以欺负它。如果没有陆志明，它早就被其他公司吞并了。陆蔷虽然是全世界有名的天才，但……” 她摇了摇头：“一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整个世界的。” “所以我才要帮她。”方项说。 柳昭还想再劝，方项却问：“柳局，太空署的人和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异种军团。”柳昭说，“太空署查到了线索：先前的攻击不过是声东击西，实际上异种军团的目标是西部荒原。他们会有大动作——足以影响整个大陆的大动作。所以八大公司都派人过来了。陆蔷这次就是领了调查任务才深入荒原，只是没想到却被这件事耽误了。” “八大公司齐聚一堂，却把最重要的任务压在了一个小女生肩上？”方项有些不解。 “当然不会。”柳昭笑笑，“八大公司都派了人进入荒原调查，她只是其中一支队伍。不过，因为景云公司想通过此事提升自已的待遇和地位，所以别人便会对他们‘特殊关爱’一些。” 无欲则刚，一旦有所求，被求的人自然就会自重身份，开始对你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人与人之间如此，公司与公司之间亦如此。 方项摇头：“真是无聊。” 说完他便走向前去，打断了理查德滔滔不绝的演讲：“抱歉打扰一下，有一点我没听明白，能不能请韦副总解释一下？” 理查德脸色一沉：“你是谁？” 方项说：“刚才我司柳副局要介绍我时，您好像没什么兴趣，那现在也没必要再问了吧？” “无理！”韦浩一脸愤怒，“年轻人，注意你的态度！” 柳昭冷冷地说：“我倒想请韦副总注意您的态度！” “你？”韦浩一怔，“柳副局，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昭向前几步，环视众人，抬手指着方项说：“这位，是本司重明所核心研究员，也是融合计划的正式成员，方项。”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了方项的身上，许多人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就连陆蔷和宋纯也不例外。 这就让方项很意外了。 这个身份……很牛吗？ 理查德立刻保持沉默，不再说话，而韦浩则有些尴尬地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柳昭看着韦浩，淡淡一笑：“所以韦副总，您不觉得您先前的大呼小叫很没有礼貌，很不得体，很不成体统吗？” 问完就转向理查德，问：“理查德副司长，您觉得呢？” 理查德突然露出笑容，不接茬却冲方项点头：“我说看这个年轻人怎么气质与众不同呢，原来是融合计划的正式成员，失敬，失敬了！” 方项好一阵纳闷：不是吧？ 不过就是科研局下属的一个科研所的研究员，又没官又没仅的，这怎么连太空署的副司长好像都得给我三分面子似的？ 我重明所……我融合计划，就这么牛吗？ 第269章 大陆格局 意外发现自已的单位跟自已竟然牛到这种地步的方项，心里多少有些开心。 虚荣心得到满足是一个方面，地位不同发出的音量自然也不同是另一个方面。 他清了清嗓子，冲韦浩说：“韦副总，我有句话想请教，您有时间指教吗？” “不敢当！”韦浩急忙点头，“方先生请问。” “您一开始说，荒原人是荒原人，你们和他们互不干涉，那就是这两个世界互无关系的意思，对吧？”方项问。 “确实如此。”韦浩点头，“荒原自成体系，是大崩灭后从文明之中分离出去的一支。既然已经分离了，当然就跟文明人再无关系了。” 方项微微皱眉：“那既然这样，韦副总后来怎么又说你们境内荒原人的生死，是你们公司自已的事呢？” “这个……”韦浩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他那话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用来顶陆蔷的，但没想到竟然被方项揪住。 如果方项只是普通角色，揪住就揪住，他完全可以一个冷哼就带过去。但既然方项是融合计划的正式成员，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身份决定地位，而地位决定了话语权。此时的方项，几乎就是在场众人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 理查德很庆幸方项没有过来难为自已，于是抱着绝不能引火上身的想法，站在一边不说话，只看热闹。 韦浩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却见他早把眼皮耷拉了下去。 “我年轻，许多事都还不懂，所以麻烦韦总给我个准话。”方项说，“荒原人到底跟各大公司有没有关系？归不归各大公司管辖？” “这个……当然是不归的。”韦浩说。 “那好。”方项点头，“既然这样，陆小姐要怎么处理她营救的这些荒原人，完全跟金川公司无关，金川公司也无权干涉，对吧？” “对……对的！”韦浩点头。 方项转向于千里：“于副局。” “您说。”于千里急忙点头。 方项笑笑：“能不能向您借点人手用用？” “完全没问题！”于千里点头。 “就借陆小姐车队的黄穆队长和一干卫兵，麻烦他们把这个部族护送到我们天华公司的地盘。行吗？”方项问。 “没问题！”于千里当然知道他这是在为陆蔷解围，于是痛快地答应了。 陆蔷看着方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方项冲她一笑：“不好意思，你现在没人可用了。” “没关系。”陆蔷笑笑，“我一个人反而一身轻松。” “不是还有我？”宋纯小声说。 “哦，对了。”方项对于千里说，“因为部族中有许多女眷，所以我觉得宋纯也应该随行，方便照顾她们。” “陆小姐？”于千里问。 陆蔷点头：“就这样吧。” 宋纯瞪圆了眼睛，看看陆蔷，再看看方项，隐约觉得这是个套。 “那韦副总能不能借我点粮食给养什么的？”方项转头问韦浩。 “这个……”韦浩脸色很是难看，柳昭则冷冷地说：“韦副总放心，天华公司会双倍奉还，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不不！”韦浩急忙摆手，“区区一千人份的粮食给养算什么？柳副局言重了！” 说完急忙叫人过来去安排了。 方项懒得和这些人扯皮，于是带着礼貌而程式化的笑容告辞，拉着陆蔷和宋纯去城外了。 柳昭也跟了上来，方项便不好跟两个姑娘走在一起，而是落后了一些，跟柳昭一起往外走。 “行啊你！”柳昭低声说，“怎么，这是要把景云公司的大宝贝搞到手的意思？” “您可别乱说！”方项擦汗，“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你们男人还会在乎这个？”柳昭笑，小声说：“真能把她搞定的话，总经理肯定能给你记一大功！” “别开玩笑。”方项连连摆手，然后转移话题： “柳副局，我到重明所其实也没多久，之前虽然在建业厂呆过，但其实也没呆多久，再之前虽然在陵山社区……” “得得得！”柳昭急忙打断，“我对你的履历没兴趣。” “不是。”方项解释，“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不但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其实对重明所和咱们天华公司了解得也不多……” 柳昭惊讶地看着他，半晌后说：“那……那我有空给你补补课？” “不胜感激！”方项点头。 陆蔷和宋纯上了她们的车，方项跟她们打过招呼后，则上了柳昭的车。 司机一听说拉的人是融合计划的正式成员，当时就激动了起来，跟方项搭话时都结巴了。 方项心说至于吗？ 车子向城外而去，柳昭问方项：“你知道多少呢？” “您就当我是刚从荒原部族里出来的愣头青吧。”方项诚恳地说。 柳昭笑了笑：“那我简要点说吧。” 她想了想后说了起来，内容着实让方项大吃一惊。 此时各大洲的概念仍在，而整个亚洲大陆被划分了十四个公司，其中最为强大的就是天华公司。 天华公司本来并不起眼，但总经理卫原励精图治，用二十年时光逐步吞并了周边六大公司，将天华公司变成了大陆最强，也使大陆上的公司数变成了八家。 合并七家而为一体的天华，占据了整个大陆上最广袤的疆土，形成了独霸一方大陆的势力，自此，别说其他七家公司，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太空署，也要给天华公司极大的面子。 而天华公司能有今日，除了卫原天纵奇才外，最大的原因就是重明所。 可以说，没有展华，就没有重明所，也不会有卫原和如今的天华公司。 这位老人不出世则已，一出世便以独步古今、纵横八方之态，横扫了诸公司一切强者，这才奠定了天华公司的地位。 可以说，如今世界，论起个体实力之强，如果展华自称第二，就绝不会有人敢称第一。 “就算是上神也不行。”柳昭骄傲地说。 然后她就发现方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呆在那里变得成了尊木雕。 柳昭叹气：“我是真没想到，像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竟然能成为融合计划的正式成员。” “我也没想到……”方项喃喃地说。 第270章 百分百是说谎 柳昭还说了许多，比如上神为什么居于另一块大陆，把一切都交给太空署，太空署在亚洲大陆又为什么会如此谨慎，并不敢渗透天华公司。 其实，只是因为有展华和重明所存在。 方项又问起了融合计划。因为据他所知，这计划的目的是要推翻“上神”的统治，那为什么全天下都知道这个计划，又这么重视它？ 柳昭笑着说：“因为我们对外总不能这么说嘛！对外，我们宣称融合计划的目的，是让上神一族能与地球灵能完美融合。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重要的事，当然会万分重视、倍加呵护了。而就算对内，也只有真正的核心层才知道计划的真相。” “所以……我也算是公司的核心层？”方项惊讶地问。 柳昭笑得更开了：“你这不是废话吗？你都是计划的正式成员了，还不是核心层？” “也就是说……”方项抹了把汗，“地下三层的那十五人……” “全是公司核心层成员。”柳昭认真地说，“地位超卓。” 方项沉默了好久。 这等惊人的事实，他真的需要时间好好消化消化。 不过当他意识到现在车里其实有三个人在时，他又有点疑惑了——难道前边的司机大哥也是核心层？ 不过联想到一般给领导开车的司机都等同于仅比领导小一级的干部，他又释然了。 在这种事上啊，看来过去跟现在都一个德性。 “那展老又为什么甘心呆在一个小小的科研所？依他的能力和贡献，应该统领整个科研局吧？”半天后他想起这个问题，于是发问。 “因为科研局要负责公司所有的科研项目，而重明所则只需要负责融合计划一件事。”柳昭说。“再说展老这岁数，根本不看重名利。” 方项缓缓点头。 他不由又想起了刚到重明所时接到的那个侦查任务——别的科研所请出了保密局的探员来调查重明所，结果被他团灭。 当时对方曾说过，是想知道重明所在做些什么，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早知道融合计划，所以探查的目的不是了解重明所在做什么，而是想知道重明所到底在做什么。 到达城外后，方项发现临乡厂送来了成车的物资，帮着检查之后，黄穆和宋纯便带着卫队，打算保护前阳部族离开。 而韦浩为了挽回先前在方项心中留下的坏印象，竟然调动了一支卡车大队，专门用来运送前阳部族。有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这场旅途就会轻松很多。 陆蔷叮嘱了宋纯和黄穆一番后，挥手送他们远去，而方项则在柳昭的车上，看着她通过卫星电话联系天华公司方面接纳。 “能借我用用吗？”方项等她打完电话后问。 “卫星电话，话费很贵的。”柳昭开了句玩笑，便将电话递给了他。 方项拨通了重明所的电话，联系上了展华。 “真有你的。”展华说，“竟然使用外事局的卫星电话跟我聊天。” 方项笑笑，问：“芽儿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展华说，“我觉得睡这一觉对她来说是好事，所以就没叫醒她。她一直由肖杰和欣欣照顾着，好得很。” 方项这颗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 既然展老说这一觉对芽儿有好处，那便让她睡吧。 “还有件事。”方项犹豫着说。 “说吧。”展华说。 “公司内部是不是有不同的声音？保密局那边……是不是也有不同的派系？”方项问。 展华笑笑：“你专心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剩下的有我和肖杰。别操没用的心，乱分散精力。” “明白了。”方项点头，挂了电话。 如果核心层都知道融合计划的真相，那么保密局的局长自然也应该知道。 可如果他知道，那么那位暗探固山又是谁派出来的？ 这只能说明公司内部对于反抗还是妥协其实有着不同的看法，对于融合计划也有着不同的声音。有些人未能进入核心层，又或者没能得到核心层的信任，于是便开始发动自已的力量做工作。 这不是件好事，但既然展老已经说了，自已也就不用太过操心。 虽然按实际年龄，自已比展老还要大个几十岁，但就真实的人生经历而言，自已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那位才真是饱经风霜见过世面的长者。 这时陆蔷找了过来。 一想到先前发生的一切，她就不想在这里多呆。 “你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意思就是我们两个一起行动对吧？”她问。 方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柳昭咳嗽了一声：“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的事了。” 方项向她道别后下了车，正要走，却见柳昭探出头来，大有深意地冲他眨了眨眼：“方项，加油干啊！” 车子转眼远去，方项望着车屁股心想：你这个“加油干”它正经吗？ “你们公司真强。”陆蔷忍不住说，“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你们这份气魄。” “气魄跟实力是成正比的。”方项说。 陆蔷有些难过，低下头说：“是啊，人微言轻，换成公司也是一样的。” 她又抬起头，笑笑说：“今天的事可真要多谢你。没想到你原来是融合计划的成员，先前竟然不说，真是可恶。不当我是朋友吗？” 方项一脸无奈：“如果我跟你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融合计划这么重要、正式成员这么牛掰，而我们天华公司又是这么强大，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谎？” “百分百是说谎。”陆蔷说。 方项叹了口气：“我自已都觉得这不像实话。” “我们现在就出发吗？”陆蔷问。 方项点头：“这破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我也是！”陆蔷郑重点头。 一辆皮卡，一辆摩托，就此远去。坐在临乡厂厂长办公室内，看着监控中二车背影的韦浩，再次擦了一把汗，然后才敢露出凶悍的嘴脸： “狗屁的天华公司！老子早晚把你踩在脚下，用力摩擦！” 这时门被推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韦浩不由吓了一跳，一时全身冒汗。 但等见到是理查德，他便松了口气，急忙过去问好。 理查德摆了摆手，问：“对于这个方项，你怎么看？” “这个……”韦浩擦汗，“不是很了解。” “我们谁也没见过融合计划的成员。”理查德说，“自项目发起到寻址、建所、计划启动，我们都不曾见过任何一位成员。他们就像是一群书呆子，只知呆在那个象牙塔里研究学问，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那，天华又为什么把这个方项派出来？” “这个……”韦浩想不通。 “尽一切力量，查一查他和他们！”理查德沉声说。 韦浩心里叫苦，心说这哪里是容易的事？ 但嘴上还是立刻毫不犹豫地说：“是！” 第271章 教个傻子 两车驶入荒原，沟通全靠入耳式的通话器。 “要不你到车上来吧。”陆蔷说，“还能省下摩托的油。” “它不需要油。”方项说。 陆蔷心说你这还让我怎么往下接？ 她没接话，方项便也没接。 晚上时，方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休息，生起篝火，打了点野味。 陆蔷此时开的不是最初拉小宝的那辆皮卡，而是换成了一辆改装后加长的，所以后货厢不但能装下黑箱子，还能装许多荒原行的必备物资。 诸如锅碗炉灶帐篷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还有不少米面粮食和蔬菜干。 但方项告诉她，荒原行时，这些易保存的食物能不用就不用，要到实在打不到野物没了食源时才用。 陆蔷也不是太懂，于是就向方项请教，方项便教了她许多荒原生存的技巧，让陆蔷眼界大开。 “这些我原来都不懂呢。”她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因为我原本就是荒原人。”方项说。 他和陆蔷聊起了过去，自已怎么和李芽儿相识，又怎么跟天跟地跟人斗智斗勇地斗到了现在。 “你的故事就像一部传奇。”陆蔷听得入了迷，忍不住赞叹。“它太精彩了。与之相比，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潭死水，完全没什么好说的。” “平淡的生活其实才是最珍贵的。”方项说。 多少少年郎看过几本小说几部电影后，就开始梦想自已化身英雄，端着枪炮又或操着一身异能，在敌阵或末世战场上杀个几进几出。 但真正经历过这些的人，却只渴望平平淡淡的生活。 因为波澜不惊换一种说法，就叫作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知道我为什么把他们全支走，只留下咱们两个单独相处吗？”方项突然问。 陆蔷的脸微红，好在这是晚上，面前又有篝火更红，没人能发现。 “为什么呢？”她假装平静地问。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学习一些更高级的生存和战斗能力。”方项说，“而有他们在身边，你就不会主动思考，不会真正掌握独立的本事。” 陆蔷微怔：“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人就是这样，只要有所依靠，就会……”方项解释。 “不。”陆蔷急忙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想要教我这些？” “因为你很好。”方项说。 陆蔷的脸又红了：“我……我哪里好了……” 方项认真地说：“在古代，曾有人只身赴会，为了朋友一约而死守孤城，在千军万马前不退一步；曾有人舍生取义，为了别人眼中不值钱的信义而不惜血肉之躯；更曾有人为了天下人的幸福含笑赴死，抛头颅洒热血……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然而现在，人们心里盘算的却只剩下自已的利益，还把坚守人类高贵品格的人当成傻子，这很可悲，也很可气。” 他看着陆蔷，说：“我虽然觉得有些做法真的很傻，但正是因为人类会犯这样的傻，才配被称为伟大。这傻，在我看来就是人类最高贵的品质。这个世界上傻子太少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我当然要全力帮她。” 陆蔷怔怔听着，腔里隐约生出一股冲动的热血。 “你说得真好。”她看着方项，眼睛发亮。 “你的实力比我要强许多。”方项说，“我现在是灵能三级，而你应该已经是四级了吧？” “四级偏上，快接近五级的样子。”陆蔷小声说。 “但你杀人和自保的能力却不如我。”方项说。 陆蔷点头：“确实是这样。因为小宝是防御型机械体，攻击并不是它的长项。” “它是防御工具还是攻击工具？”方项指着一棵树问。 陆蔷一怔，然后下意识地说：“当然是可以用来防御的工具，可以将它当成掩体……” 方项起身走了过去，抬手拔出隐刃，一刀斩过大树下部，然后一脚踢在树身上。 树干有如大腿般粗的树轰然倒下，砸断了周围不知多少小树。 “这是攻击还是防御？”方项问陆蔷。 陆蔷一脸惊讶，说：“这……是攻击！” “所以说世事没有绝对。”方项收刀走了回来坐下，“一件东西的功能如何其实并没有局限，局限的往往只是人的思想。” 陆蔷在心中把这句话反复嚼了好几遍，隐约有所感悟。 “扳手是维修用的工具，也可以是打架用的工具，还可以当锤子来砸钉子——虽然那肯定不及锤子好用，但好不好用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又是另一回事。”方项说，“筷子是吃饭的工具，拿着扎人自然没有锥子和匕首有效，但在刺在眼睛上的时候，它的威力和锥子或匕首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慢慢地说着，跟陆蔷讲了许多类似的道理，陆蔷静静听着，感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方项又起身拾了两根粗细差不多树枝过来，抢起一根砸向另一根，将之从中砸断。 “它们来自同一棵树，质量、大小等等都相同，但为什么这根能击断那一根？”方项问。 “因为它在你手上，是攻击方；而它在地上，是防御方。”陆蔷回答。 方项点头：“所以同等实力境界之下，永远都是攻击的一方占优，防御的一方处劣。一味防御，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断成两截。” “可具体来说，我可以怎样用小宝来攻击呢？”陆蔷认真地问。 “我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方项笑笑，“最简单的一种就是限制型攻击，也就是你那晚突然使出，重创了绝岭光头的那招。” 陆蔷隐约有所悟。 “护甲的实质，其实就是一种半自由的枷锁和牢笼。”方项说，“所以换个思路，只要稍加变化，它就可以从保护变成束缚，甚至是伤害。” “我懂了。”陆蔷开心地笑了。 道理一说就通，但能不能用，却全靠练。 这夜起，方项便经常帮助陆蔷开发并锻炼小宝的攻击手段，本就是天才的姑娘一点就透，越练越得心应手，这个堡垒般的机械生命，便渐渐绽放出了新的光彩。 陆蔷很开心，也因此更加佩服方项，于是他便在她的心里，渐渐占据了一个不可取代的位置。 第272章 山上山下，枪与甲 根据已知的线索去寻找新的线索，这就是陆蔷的任务。 已知的线索是异种在荒原中有个大布局，而这布局的依托是某个遗迹，陆蔷一路靠着这个线索，不断寻找着旧文明或新文明留下的痕迹，而方项耳边则不断响起呢喃，总能很好地配合陆蔷发现新线索。 于是陆蔷觉得他真神奇，而他发现二者的目标可能是相同的。 两人深入荒原，没了那些累赘，增加了许多自由，所以行进速度便极快。几天后，他们便来到了荒原深处难见人烟之地。 呢喃之声开始频繁响起，配合着陆蔷的发现，将两人引向了一片形状怪异的山区。 方项知道，那是一座被泥土和草木掩埋了的城市废墟。 陆蔷也知道。 “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里。”陆蔷说。 “但这里并没有异种的气息。”方项说。 “也许他们也还没找到呢？”陆蔷说。 “有这种可能吧。”方项点头。 两人渐渐向前行，穿过了可能是原来城市主干道的平直草地，来到了一座斜卧于地的大山前。 那山上坐着一个人，一直在眺望远方，此时把目光投向了山下，看着方项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我猜对了，你果然也能找到这里。”他说。 方项其实也早发现了他，所以平静地与他对视，说：“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没办法。”明凡在山上站直了身子，“你现在变得有些令人棘手，而我手下能用的人又不太多。” “绝岭不好用吗？”方项问。 明凡摇头：“有些事可以靠他们，但有些事却不能让他们知道。比如这里。” 陆蔷坐在车里惊讶地听着两人对话，通过通话器问方项：“这个人……不会就是要杀你的那个明凡吧？” “就是他。”方项说。 陆蔷立刻警惕起来，跳下车后退到货厢旁，灵能力场起伏，货厢里的黑色金属箱子隐约震动。 “这是我们天华公司内部的事。”明凡对陆蔷说，“陆小姐最好不要插手，不然会给景云公司惹上大麻烦。” “景云向来不怕麻烦。”陆蔷说。 “景云之弱，如同三岁孩童。”明凡说，“它之所以能一直存在，绝不是因为有你父亲在，而是因为我们的总经理卫原佩服你父亲的为人，所以才愿意给景云留一线生机。否则的话，景云早就不存在了。” 陆蔷心里很气，但偏偏无法反驳。 当初天华吞并了周边六家公司，最后却将景云公司留了下来，其中秘辛别人不知，她当然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足够强大，而是因为卫原与他惺惺相惜，不想让他怀着遗憾而终，所以才放过了景云。 但其实这也从侧面说明，景云对天华完全构不成威胁，所以天华才可以让它安然活在自已睡榻之侧。 “别把这一切说得就像是自已的骄傲一样。”方项说，“这些是总经理的功绩，与你无关。” “总经理天纵奇才，早晚能将整个大陆统一，让这片大陆只存在一个天华。”明凡说。 “感觉你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方项说，“你明知这样的他更需要人才，却要偷偷杀害他最器重的人才。不矛盾吗？” “智慧生物本就是矛盾的集合体。”明凡说，“总经理有大志向，我也不是偏安一隅的庸才。建业厂的故事我不知你听过多少，但至少你可以明白，我跟他是一样的人，有着一样的目标，也有一样的能力。” 方项笑了：“得了吧，干那些阴暗勾当的人，也配跟总经理相提并论？” 他目光一寒，盯住明凡，问：“为什么要杀我？” “你其实全都明白。”明凡说，“又何必再问？” “我要你亲口承认！”方项说。 “你确实是人才，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明凡说，“但问题是，你现在已经变成了挡住我前路的绊脚石——就算是普通的干部，在重用某人前也要仔细调查其人的出身，更何况是身为保密局暗探的我？老实说，在查到你跟南华部族交情不错，我派出的人也都是死于你手之后，我真的很难过。” “后悔了？”方项问。 “不。”明凡摇头，“我是为你的妇人之仁而难过，是为你那无聊的坚持而难过。你本来可以是总经理和我的最强助力，却因为这种无聊的事，因为一群毫无价值的蝼蚁而要杀我。所以我只好先杀了你——那支队伍里有绝岭的人，而绝岭又正好接了我的单，这一切的巧合，曾让我以为这是造物的旨义，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让我能轻易得到杀你的机会，但没想到命运却开了个玩笑，给了你一个挣扎的机会。” 他望向了陆蔷：“但即使如此，你也一样会死，只不过让我多费点工夫而已。” “蝼蚁？”方项眼瞳中黑暗涌动，红线如龙游走。 “也许我们这些从底层挣扎爬起的人只不过是蝼蚁，但即使是蝼蚁也是宇宙的造物，有它存在的意义。所以，就算是蝼蚁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方项厉声说着，抬手唤出武轮，弹出AK，端枪对准了山上的明凡。 枪火闪现，不知多少子弹呼啸而出，将明凡笼罩在弹幕之下。 明凡看着方项，眼中有几分悲悯。 一件铠甲突然撑破了他的衣服浮现而出，层叠着将他细密地保护了起来，那些灵弹击在铠甲上，立刻扬起了一道道火花，但却没有一发能突破铠甲，伤到明凡。 “我对生命构架也有一定研究，不然展老也不会送我那件奇妙的玉雕。”明凡说，“但可惜我在某些方面应该还有不足，所以我没能让那玉雕变化颜色。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轻轻拍了拍自已的铠甲：“真是令人惊讶——这是它第一次被人伤及实体，你是怎么做到让枪弹能拥有灵能的？” 回答他的是数发准确射在他头脸上的子弹，打得他连连后退，头脸后仰。 “如果一直被你这样射下去，我想上百发子弹之后，这件铠甲就会彻底破碎吧。”明凡感叹，“但可惜，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说完他就从山上冲了下来，势如猛虎。 第273章 五级 在明凡动起来的刹那，陆蔷也动了起来。 她的手按在指纹锁上，那个巨大的黑箱子便立刻分散开来，化成了一座悬浮的堡垒，将她和方项都保护了起来。 方项不断射击着，打空弹匣之后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再换上。 明凡的铠甲上火花四溅，在冲下山的过程中，至少中了六七十枪。 那件铠甲微微动荡，震动的声音仿佛是呜咽。 明凡完全不理，笔直向下而来。 方项突然意识到不对，拉着陆蔷的手跳上了黑魔。 “跑！” 随着他一声大吼，黑魔立刻掉过头来向着废墟山区之外疾冲而去。 “眼看就要成功了啊！”陆蔷忍不住说。 明凡自已说过，如果中了上百枪，那件铠甲一定会损坏，陆蔷觉得刚才的几轮弹雨应该已经快要接近那个数字了，她不明白方项为什么要逃。 “那句话也是他的武器。”方项说。 陆蔷惊骇片刻后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原来打架还可以这么险恶？” “杀人这回事，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先前是我大意了。”方项说。 那句话是谎言，又或者只说了一半的真相，目的就是骗方项留下，去努力完成那百击之数，以破其甲。 所以明凡中了六七十枪也根本不惊不慌，因为他已经占了优势，先“命中”了方项。 “你发现得太晚了。”他说。 已经接近坡下的他突然跃起，人如同一枚炮弹一般横空飞射，转眼就到了黑魔后方十余米处。 周遭世界里的灵能全部在动，化成了他前冲的推进剂，助他完成了这直追摩托速度的一次飞越。 后座上，陆蔷回过头来。 距离的关系，她直接感受到了身后那可怕的气息与致命的威胁，但她却并没有害怕。 相反，她甚至有一丝欣喜，因为这一次她挡在了方项与强敌之间，所以是由她来保护方项。 这些天的教导总归会有成效。她本就想要试一试，现在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于是那些围绕她和方项旋转的护罩，立刻向她身后集中，形成了一面坚实的障壁，挡在明凡与她之间。 明凡全不在意，就直接这么撞了过来，狠狠撞在金属壁上。 两个机械生命体都在震动，都在呻吟，但终究是明凡的力量更胜一筹，只被那面金属壁阻挡了不到几微秒，便将之撞破。 陆蔷看到这一幕，却竟然笑了。 她眼里突然有了光，伸手向后指去，一道道灵能立刻构成了特殊的生命构架，使她能与无处不在的地之灵沟通。 于是，周遭的灵能便为她所用，尽数集中过来。 大地震动，在地底深处，突然有什么东西以闪电般的速度破土而出，重重击在明凡的胸腹之间，将他撞得凌空飞起。 那件铠甲在撞击中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在空中四散开来，落向四面八方。 “成了！”陆蔷欣喜地欢呼一声，但接着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在启动小宝的瞬间，她便让小宝的一部分悄悄自车下方钻进了地里，直潜入到极深处，不断地吸纳调动潜藏在地下的灵能。 小宝的所有部件之间都有联系，就如同磁石可以互相吸引。她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出明处的部件组成障壁，并不是要阻挡明凡，用意其实就是让明凡将之撞破，然后，这些部件就可以依附在明凡身边的灵能力场上，再呼唤暗处的部分过来。 于是，地下的部件便带着强大的灵能，自下方轰然而来，如同在水中潜游借力冲破水面而出的箭鱼一般，不断增加速度，冲出地面，撞飞了明凡。 而且一击破甲！ 但她这样做，付出的代价也绝不小——进行这种操作便等于是电脑超频一样，她调动了超出自已能力范围之外的力量，多少造成了一些损伤。 但她觉得这很值。 方项并没有错过这机会，几乎就在明凡飞上天的瞬间，他便一跃而起，转过身稳稳地站在黑魔的背上，从武轮中取出了四枚碎片手雷，拉开拉环丢了出去。 在半空中仍处于失控状态中的明凡，终没能躲过这四道催命的小东西。 四道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简直仿佛是睛天里打了个雷，那些满含灵能的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在半空中四射开来，无情地摧毁着自已遇到的一切。 但问题是……除了彼此外，它们并没遇到什么。 明凡在爆炸前的一瞬间便蜷缩起身体，有灵能在他身周形成了某种生命构架，引动空中的灵能力场生成扭曲，于是那些碎片飞行的轨迹就全被带偏，全数在他身边擦身而过，竟然没有一片能伤到他。 明凡从空中落下，那些四散的铠甲碎片则飞了回来，在他身上重新组成战甲。 不过仔细感应，会发现其上的力量已经衰弱了许多。 明凡落地后发力疾奔，始终不被黑魔落下，一边跑一边说：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的灵能量级是五级。” 方项瞬间想起了恐怖至极的暴力少女成纪好。 明凡跟她是一个量级？ 那还打什么打！ 方项老实地拧身坐下，狠狠拧动黑魔的油门。 “给我使出吃奶的劲来跑！”他大吼道。 黑魔也意识到了危险，所以不顾一切地全力前冲。 但这一切在明凡看来，却只不过是蝼蚁的可笑挣扎。他一边向前跑，一边伸出手用力一握。 澎湃的灵能瞬间在黑魔前方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力场，那力场之中的所有事物，都被看不见的力量线束住，再动不得分毫。黑魔感应到了那恐怖的力场，立刻拼命刹车，但前轮和车头还是撞入了其中，瞬间被线缚住。 瞬间由动到静产生的巨大的惯性，立刻将方项和陆蔷丢向力场之中。 危急时刻，陆蔷再次不顾一切发力，小宝的一部分部件立刻狠狠刺入地面形成柱石，其他部件则快速与之相连，末端裹住了方项和陆蔷，将他们两个生生扯了回来。 两人看着那道力场中几乎静止不动的花草，与车头被牢牢锁住、只剩下屁股还在拼命扭动发力的黑魔，心向下沉。 明凡停止冲势，缓步向前，笑问：“你还有其他底牌吗？没有的话，我就要杀你了。” 第274章 不能全靠你 “你这么强大，又为什么只是个厂长？为什么甘心当个普通的暗探？”方项问。 “因为我也才刚刚变强不久。”明凡说，“但就算我早就达到了五级，也不会选择升迁。因为那样一来，我就失去了自已辛苦经营建立起的一切。这就像展老明明如此重要，但却只在重明所里担任个小部长一样。至于暗探的工作……那只是我为了能与保密局建立关系的手段而已——有这个身份，做许多事时都会很方便。” 他似乎是想故意气方项，还补了一句：“比如指使绝岭为我做事，要求各部门暗中帮助，以及直接从保密局获得那些珍贵而又极难得到的情报。” “我是融合计划的正式成员，陆蔷又是世界闻名的天才。”方项说，“你杀了我们的话，真以为自已能全身而退？” “可惜你们的强项全是虚名。”明凡说，“而虚名这东西，只在用规则聚拢起的人群中有用，到了荒原之中，一切全看实力。哪怕你是展老的亲儿子，而她是总经理的亲女儿，也改变不了被我一一杀死的命运。” 他抬起手来，金属铠甲上便泛起了某种光。无数个光点浮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生命构架，把周围的灵能聚拢过来，渐渐形成了近似实体的形状。 “我也能召唤武器。”明凡笑着说。 那些光点渐渐组成了一把手枪，小巧玲珑，虚空悬浮却不摇晃，其势稳如泰山。 “当然，这支枪的射程不及真正的枪械，射速也差了十多倍，但威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明凡说着，抬手握住了那支枪。 他用枪指向方项，笑笑说：“而最妙的地方在于——没人知道我有这种能力，所以在他们看来，你们是被某个拥有能射出灵弹的枪的人射杀的。所以他们会按这个思路查下去，便永无结果。” 说完，他没给方项任何拖时间的机会便开了枪。 但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陆蔷再次“超频”。 小宝的部件们瞬间聚拢形成了层叠式的防御体，如同一道坚实的巨柱一般挡在两人面前，灵能枪射出的子弹击在其上，爆发出一声巨响，光点四溅中，那道巨柱瞬间四分五裂，冒着烟气变成不知多少碎块飞扬而出，洒落在周围。 陆蔷直接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别说灵能力量，就连生气仿佛也变得虚弱不振。 她是用自已的全部力量和小宝的大半条命，才成功地挡下了这一枪。 “不愧是有天才之称的女子。”明凡赞叹，“竟然能越级挡下灵枪一击，凭这一点，你就有资格成为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可惜……” 他再次将枪口对准了方项：“我的子弹并非只有那一发。” 面对那枪口，方项不为所动。 他知道这一次不但是自已站在了生死的边缘，被他刻意遣散了随从而只身跟自已深入荒原的陆蔷，也已经站到了生死的边缘。 所以他不能死，否则就太混账了。 因此，在陆蔷发动全力超频的时候，他也在发动全力。 属于他特有的生命构架悄然发动，并没有通过灵能显现出来，但却以某种形式发散到了四面八方。 对生的执着，对远方的渴望，对延续的向往……这些力量不断扩散，似乎在与整个世界的灵能相融相通，似乎在与整个世界上所有生的力量相合。 在巨柱崩碎时，方项的眼瞳中流出了无边的黑暗，其内一线红如龙，接着便又瞬间清走了全部黑暗，让他的眼瞳化成了单纯的红色。 没有明暗，只是纯色。 此时，方项突然飞掠向前，直面着明凡的枪口，也直面着明凡的目光。 他唤出武轮，拔出隐刃，双手双手各向两边展开，如同一只翱翔于蓝天的雄鹰，一掠向前。 明凡面色如常，眼神无波，沉稳地扣下了扳机。 充满强大力量的灵弹自枪口中射出，瞬间击中方项的身体。但因为受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的影响，却并没有准确地击中方项的心脏，而是打在了更左一点的位置。 不过那里也有重要的器官，是主管呼吸的肺。子弹侵入方项的身体，瞬间炸开，将他的左肺炸成了碎片。 不仅是左肺，他左半边胸膛的皮肉与骨骼也被这一枪轰碎，直接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大洞。 但神奇的是，在这种毁灭性的破坏力之下，他的心脏竟然丝毫没有受损。 那颗鲜红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发出如同生命呐喊般的震动声，又好似是古战场上的军鼓，一声一声，敲击着整个天地，带动起灵能的狂潮。 左胸处被炸出大洞的方项笔直向前，两把隐刃一先一后狠狠斩在明凡的左右颈侧，凶悍的灵能随之而动，瞬间爆发，随着两道火花飞溅，那件铠甲四散开来，摔落一地。 生机流逝，那件机械生命体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活力，化成了死物，再不复先前的强大。 明凡惊讶地看着方项，然后一拳重击将他砸飞出去。 脸色参拍的陆蔷站了起来，用出最后的力量将方项抱住。 巨大的冲力推得她向后疾退，震得她口鼻耳中都流出了血，但她咬牙挺住，死死抱紧了方项，终于在黑魔身侧止住了退势，没有被撞入那道可怕的力场中。 方项左胸浴血，但气息却并没有变得微弱，他硬撑起了身子，竟然看都没看身后颓然跌坐地上的陆蔷一眼。 这种时候，一切表面的关怀都是多余的。打倒敌人才是对战友对大的关怀。 明凡惊讶地看着他左胸处，见到的是无数疯狂飞舞的红丝。那些红丝仿佛是灵巧绣娘的飞针走线，正在重新编织出方项缺失的所有组织器官，甚至是血液。 “这也是你的能力？”明凡惊讶地问。 方项没有回答。 此时，眼瞳中的红色已经完全退去，化成了生命的力量维持着他的伤口。 黑暗慢慢地涌了上来，魔王的笑声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嘲讽，也带了几分得意。 他不知魔王在嘲笑谁，也不知魔王为什么而得意，但他知道，魔王准备出手了。 “我不能全都依靠你。”他喃喃地说着。 “什么？”明凡没能理解这句话。 方项咧嘴笑了。 那一刻，扩散出去的生命之力收了回来，似乎带回了这世界上所有生命的力量，在他的手心凝聚成了一道银光。 强如明凡，竟然也感受到了一丝危险，于是再次扣下了扳机。 第275章 一枪击碎 没有枪火，也没有响动，什么也没有。 明凡扣下了扳机，但却什么也没发生，这不由让他怔住。 他情不自禁地收回手，打量着手中的枪，感应着枪中的弹药。 子弹当然还充足，力量没有用尽，不过那一次扣击动作也没有完成，因为有什么东西挡住在了扳机后方。 明凡笑了笑：“你的能力还真多，但可惜都是小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地用食指刺破了那个气泡似的灵能包囊，然后再将食指移到前方扳机的位置，准备再次射击。 但就在这时，方项从那散发着银亮光芒的武轮中，抽出了一件新武器。 那是一把很长很大的黑色大枪，粗大的枪管，巨大的弹匣，沉重的枪身，夸张的瞄准镜，还有枪口处那奇怪的三角形设计…… 那是巴雷特M82狙击枪，有效射程将近2公里，最大射程将近7公里，使用12.7X99毫米恐怖子弹的恐怖武器，其作用已经不再限于针对人类，而是作为反器材武器使用。 方项笑了。 他没想到自已的灵能量级会在生死关头突然跳升到四级，没想到自已损失掉一个肺后，超呼吸却竟然发生了进化，更没想到武轮竟然为他生成了这么一支狙击枪。 他记得曾有军迷这么形容： 我们更喜欢叫它狙击“炮”。 在枪入手的瞬间，关于狙击，关于这件武器，所有一切知识统统流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化身为一个资深的狙击高手。 于是他举枪向前，几乎瞄都没瞄就开了火。 这一切变化太快了，他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时，明凡才刚来得及移动手臂将枪口指向他。 所以，明凡便再来不及了。 枪火喷发，巨大的轰鸣声中，明凡的胸前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大洞，几乎如同人头般大小。明凡愕然低头看着那个洞，手中的那把小枪化成无数光点飞散。 他艰难抬头，看着方项，喃喃自语：“不愧是展老看好的……” 他的话并没能说完，便仰天倒了下去。失去了生机的躯体再无法通过灵能来保持强韧，于是在狙击灵弹残余力量的侵蚀下，他的身体自洞口处断开，摔成了两半。 陆蔷喘息着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然后昏了过去。 方项以枪拄地站住，然后慢慢地跪坐在地，也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项被轰鸣声吵醒，睁眼看去，发现是黑魔在绕着自已转圈。 他艰难地扶着枪站起，望向了陆蔷，见她仍躺在地上昏睡不醒，但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见方项醒来，黑魔很是开心，不由突突突地发出爆鸣，在方项面前抬起车头左摇右摆，撒欢一样。 方项摆了摆手，示意它安静些，收枪后走到陆蔷身边坐下，抬手摸她的脉搏。 有力而稳定，虽还透着些虚弱，但并没有大碍。 方项松了口气，这才低头看自已的左胸。 此时他的左胸是一片红色，仿佛是新生出来的没皮的肌肉。他用手指捅了捅，有痛感，还挺强烈，不由咧了咧嘴。 运转灵能无碍，试了试超呼吸，运行时左胸内隐约生出一丝丝的痛，这说明肺部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没什么大事了。 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幕，方项一时后怕。 当时，自已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和信心，就盲目地觉得自已可以抵挡对方任何的攻击手段，所以便这么冲了出去。 事实证明自已确实挡下了那可怕的子弹——虽然身受重伤，但那一刻的自已仿佛化身成了不死之物，可能就算被轰掉半个身子，也能复原吧？ 真的能吗？ 他不由认真地想，然后越想越后怕，忍不住恼火地质问魔王：“那时是不是你从中作怪？如果我挡不下那一击……不，如果我后来没能突然晋级，而且还造出了这杆大枪，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黑魔有点害怕地往后退出了一大段距离，满脑子都是问号，心说他这是质问谁呢？ 我啥也没干啊！ 心中的魔王并没有应声，方项只能无奈地坐在陆蔷身边守护着。但就在这时，一个异象引起了他的注意——远处明凡的尸体寂静无声地倒着，但身下却并不见有血泊。 受了这样的伤，身子已经被击断成两半，却竟然没有血？ 方项感觉到不对，刚要站起来去查看，大地就突然震动了起来。 不及他有所反应，一大片地面就轰然沉陷，将他、陆蔷还有明凡的尸体全部吞了下去。 黑魔轰地一声在地陷之前就飞掠了出去，轻易跳到了安全地带，然后“盯”着这一大片深陷发起了呆。 这一片地面形成了一个大凹坑，里面全都是土石，不见人影。 黑魔的机械脑子里一片凌乱，围着大坑疯狂地转圈，却无法可想。 方才那天崩地裂一般的震动中，方项拉住了陆蔷的手，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然后用自已的身体将她保护了起来。 他失重坠落，一时竟然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感，仿佛身在梦中一脚踩空般，接着便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醒了过来。 身后是一片土石，其内竟然有不少建筑碎块。前方是半个大厅，四壁上的环绕灯光极是黯淡，但至少能让他借之看清这里的环境。 这里显然是一处地下建筑，只不知是原来城市的什么设置。 这时，他怀抱中的陆蔷呻吟一声醒了过来，瞪大眼睛望着四周，惊讶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掉到地下了。”方项说。 灵能者自有超人的感官，借助幽幽灯光，陆蔷也看清了这里的环境，回头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明凡……真的被你杀死了吗？” 问完这话，她才意识到自已正在方项怀里，一时脸色发红，微微颤抖。 但却没有逃开。 方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问她：“你感觉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可……可以的！”陆蔷红着脸点头，站了起来。 方项这才得以站起，扫了扫肩头上的灰土，说：“你昏迷前看到的不是幻觉，我确实在那一刻觉醒了第四量级，而且异能召唤出了新武器。” 他抬起左手唤出武轮，将那杆大枪取了出来给陆蔷看。 “好大一支狙击枪啊！”陆蔷惊呼。 她对枪械的了解虽然不多，但也知道打越大子弹的枪威力越大。看着巴雷特M82那大得吓人的弹匣，她立刻理解这把枪为什么能“轰”碎明凡了。 “我醒来后，发现明凡的尸体不对，然后地面深陷，我们就掉下来了。”方项说。 第279章 刀来 小宝在瞬间组成了球形，保护方项无失。 但在里面摔跌的感觉，其实也相当不好。 “你喜欢他。”陈诚看着陆蔷笑。 “不关你事！”陆蔷看着他，恨得咬牙切齿。 一部分小宝的部件飞了出来，升腾空中，然后落向陈诚身边四方。陈诚冷冷笑着，弧刃骨刀轻轻几挥，便将这些部件斩飞了出去。 “其实原本我并没起杀你们的意思。”陈诚说，“是你男朋友太聪明，看穿了我的伪装，对我构成了威胁。不然的话，你原本可以好好活着。” “你休想挑拨我们的关系。”陆蔷说。 小宝散开，方项半蹲在地，提着隐刃看着陈诚，问：“你到底是谁？” “陈诚。”陈诚说，“现年36……不，既然已经过去了23年，那我应该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了。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啊！” 他叹息一声，突然一刀斩向陆蔷。 陆蔷惊慌后退，那些被斩飞的小宝部件飞了过来，在她面前组成了紧实的盾。 但在那骨刀面前，巨盾却仿佛只是片轻轻的铁片，当地一声就被斩飞出去，不知砸毁了多少罐子。 有液体流出，有干尸碎裂，这些液体和这些尸体让这地下实验室显得阴森诡异，如同存于人间的地狱。 “别打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方项突然说。 “交易？”陈诚一怔。 陆蔷也是一怔。 “我们没办法杀死你，你想杀死我们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方项说，“如果任何一方非要强求完美，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但老实说，在此之前我们甚至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拼死拼活？” “是啊。”陈诚点头，“你甚至都不认识我，就想要杀了我，为什么？” “因为我看出你在说谎。”方项说。 “能不能再仔细说说？”陈诚问。 “可以。”方项点头，“一般来说，女人的感情比男人丰富，所以你才选择与她沟通，这是很容易看出的破绽；你先前问是不是你家里人托我们来救你，但后来表示家人跟你不亲，这是不大容易看出的破绽；还有衣服太合身也是其一；再有就是我这把刀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他抬起了隐刃：“当我拔出它时，你竟然看到了，这说明你只是在伪装普通。” 陈诚摇头叹气：“破绽？我倒不觉得它们是什么破绽。只是你这个人太狡猾，太谨慎了。” “谨慎是一种必备的生存技巧。”方项说，“如果你在荒原上生活过，那你应该会有很深刻的体验。” “我没有这种经验。”陈诚说，“所以你给我上了一课，现在轮到我回答你的问题了。” “我们先做交易。”方项说。 陈诚有些惊讶：“你对我的事就一点也不好奇？” “没必要好奇吧。”方项说，“我曾经因为太过好奇差一点吃了大亏，所以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任何时候都要分清主次，无关紧要的好奇最好不要有。” “奇怪的人。”陈诚摇头，“好吧，那说说你交易的内容。” “咱们毕竟无冤无仇，所以尽可以点头微笑，擦肩而过，日后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方项说，“我知道你很强大，但问题是被困二十多年，你需要时间恢复。我们跟你相比很当然很弱小，所以我们没必要跟你拼，最佳的选择是跟你交易，搞些好处。” “那小姑娘的武器已经被加强了。”陈诚皱眉。 “我呢？”方项指了指自己。 陈诚笑了：“你脖子上的脑袋里装的就是你最强大的武器。这个忙我帮不了。” “诚意。”方项收起了隐刃，抬起双手：“拿出你的诚意来，交易才能成功。” “好吧。”陈诚叹了口气，弧刃骨刀缓缓地收回了背脊。 他指向那个隐秘的房间，说：“那里还有地下室，里面有整个实验室的所有研究成果，你带回你的公司，就是立下了不世奇功，自然会飞黄腾达。还有，我掌握着灵能反应堆的聚合构架，可以帮你也将武器做一下升级。” “您太有诚意了！”方项笑了。 陆蔷疑惑地看着方项，不觉得他真会跟对方做交易，但又看不出他到底想怎样骗对方上套，更不知他要让对方上什么样的套。 “那我能得到什么？”陈诚问。 “我们会守护你直到你恢复力量。”方项认真地说。“既然我们能找到这里，其他人也一样能。我们两个在人类中也算是不大不小的高手了，有我们在，别人就别想轻易进来，你就可以从容恢复。” “你不怕我恢复全力后杀了你？”陈诚问。 “没那个必要。”方项说，“因为我们无冤无仇。” “好一个无冤无仇！”陈诚笑着点头，“好，跟我去能源库吧。” 说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缓慢地向着能源库的方向而走，边走边说：“只是你必须跟我保持六米以上的距离。” “我也不想进入你骨刀的攻击范围。”方项诚恳地说。 陆蔷跟他一起向前走，低声问：“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就像我说的一样。”方项小声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也想让隐刃的力量再加强些。先前那一战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仗着那身铠甲，那家伙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隐刃能斩开那种铠甲，我还用怕那样的家伙？” 陆蔷心里愕然，但表面却不动声色，点头说：“确实。” 方项说的当然不是实情。就算隐刃强大到能斩破铠甲，没有那杆大枪的他也绝战胜不了明凡。 但他偏偏在极认真地跟自己扯淡，那么目的显然只有一个：欺骗陈诚，同时点醒自己——陈诚既然能直接用意志与她沟通，那么窃听两人的小声说话，自然也不在话下。 多亏方项机灵谨慎，如果他跟自己一样糊涂的话，真实的意图此时就已经被陈诚知道，两人还活得了？ 陆蔷也不是笨蛋，瞬间想通后，便顺着方项的话接了下来，等于在告诉方项，她已经明白了方项想让她明白的事。 两人就这样跟着陈诚来到了能源库，陈诚走到了中央塔前，向方项伸出手：“刀来。” 第280章 魔鬼或英雄 方项打开武轮，拔出隐刃，没耍任何手段地将它丢了过去。 刀柄朝着陈诚。 陈诚眼里泛着寒光，抬手就轻轻地握住了隐刃的刀柄，将之拿在手中掂了掂，赞叹一声：“确实是一把好刀，锋利而无形，很难防得住。” “不及你身上的骨刀好。”方项带着几分羡慕的语气说。 陈诚笑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人类世界中已经算是一流高手，但跟我的实力相比，却真差得太远。想要拥有这样的武器，那得先达到我这样的境界。” “你是什么境界呢？”方项好奇地问。 陈诚没有回答，只是直接用平台下的面板打开了灵能反应堆，手持着隐刃，就这样在灵能的乱流中“炼”起刀来。 一道道狂流冲击之下，隐刃竟然渐渐显出了形体，这也是陆蔷第一次真正看到方项的刀，一时不由满心好奇地打量。 方项也是一脸惊讶好奇，始终盯着陈诚看。 陈诚不理二人，转过身面对着反应堆专心地开始炼刀。 这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只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陈诚便关了反应堆，而他手里的隐刃也消去了形体，重新变成了隐形之刃。 “刀已经炼好了……”陈诚转过身来，打算将隐刃丢还给方项。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方项正端着一杆黑色的大枪瞄着自己，一时间不由怔住，随后便愤怒地骂道：“混账东西，你的武器竟然……” 没等他说完，巴雷特就已经爆出了一声轰响，恐怖的巨大子弹瞬间击中陈诚的胸膛，其上满含着的可怕灵能狠狠撕开他瞬间钢化的表皮，向内高歌猛进。 陈诚眼里透出可怕的光，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啸，那枚子弹竟然就此被他的皮肉挡住，只刺进了一半，就再无法向前！ 陆蔷看得呆住。 那可是一发就将一位灵能五级强者撕碎的子弹！ 陈诚竟然只用皮肉就将它挡下了！？ 那他……又是多少级！？ 就在这时，方项打出了第二枪。 第二发子弹准确无误地击在了第一发子弹的尾端，生生将它向内再推进了一半。 陈诚脸上瞬间出现痛苦的表情，额上冷汗密布，但却也瞬间将自己的啸声生生再拔高了一级。 啸声中，子弹竟然又被推出了一半。 方项不言不语，再次开枪。 第三发子弹再次准确地击在第一发子弹末端，强大的力量叠加之下，陈诚的防御终于被突破，子弹冲入他的胸膛，灵能在其内肆虐，他痛苦地惨叫了一声，便跌倒在地。 砰地一响中，他的胸膛炸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流出了暗红色的血，血里夹杂着内脏的碎块。 他口鼻中都溢出了暗红的血，无力地靠着中央塔坐下，费力地喘息着，摇头感叹：“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精准的射术，这么可怕的枪弹……你是怎样做到让灵能与非生命体完美融合而不流失的？” “这是我的能力。”方项端着枪，继续瞄着他。 陈诚惨然一笑：“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好不容易成功，醒来却发现人去楼空；好不容易等到来人，却发现那并非是我的希望，而是我的终结……” “你到底是谁？”方项举枪瞄着他问。 “陈诚。”陈诚说，“36岁的天才生物化学博士陈诚，终极者实验项目的负责人。” 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白大褂：“是的，那间秘室是我的，柜子里的衣服也是我的。这里，都是我的。” “所以，你告诉我们那间秘室的存在，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陆蔷问。 陈诚点头：“我需要时间恢复力量。” “你一开始就知道小宝……我这件机械生命武器的存在？”陆蔷问。 陈诚点头：“我感应到了血气与强大的能量，所以在混沌中醒来，吸入了一口甘美的血气之后恢复了意志，然后感应到有什么东西侵入了我的实验室……”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在30岁时，就已经学会了如何侵入上神的神经网络，虽然多年不用，但在这样小的范围内使用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但我不知道那件机械生命是否跟你们有关，所以只能试探，然后我猜对了。你花大量时间在修复它上，便让我有了时间恢复……” “但也消耗了你本来留给自己的灵能。”方项说。 陈诚无奈地说：“不然能如何？等着被两只小蚂蚁杀死？” 方项微微皱眉。 他很不喜欢听这个词。 “人生中总是充满了各种无奈。”陈诚叹息着说，“当初我组建实验室时是何等风光，身边聚集了那么多强大的朋友，任何一家公司都对我无可奈何，明明馋我的成果馋到要死，可连寻找我实验室的所在都不敢……” 他笑了起来：“那时真好啊！可惜，可惜数年的努力却毫无进展，那些看好我的人便不再看好我，那些嫉妒我的人便疯狂地嘲笑我，于是我终于横下心来，用自己来做最后的实验。” 他望向方项，认真地说：“年轻人，请相信我留给你的这句遗赠——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越是你相信的人就越会背叛你，又因为他们太了解你，所以一旦背叛，就会让你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狱！” 方项没有说话。 他知道陈诚没讲出的故事里，一定有许多波涛汹涌。 但他不关心。 “这样的实验室有多少？”他问。 “很多吧。”陈诚说，“我不知现在的情况，我年轻时，十四家公司几乎都在搞这种生化实验……” “这种实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方项问。 陈诚笑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异种是否是人类创造出的兵器？” 方项看着他，心变得不能平静。 “是的！”陈诚重重点头。 陆蔷几乎不能站稳，轻轻扶住了身旁的小宝部件。 “大崩灭之前，人类就已经得到了部分外星技术。”陈诚说，“他们因此感到恐惧，害怕这样的力量侵入地球，夺走属于人类的所有，所以他们开始用这种技术来改变自身，试图创造出足以对抗外星文明的战士，然后就造出了异种。” 他笑着说：“你们能想象得到吗？最初的异种，其实反而是最富牺牲精神，准备为人类的存续而付出一切的英雄！” 第281章 谨慎 陆蔷的脸色发白，胸膛起伏。 方项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 “人类啊人类，麻烦不来找你，你却总是去找麻烦。”陈诚大笑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 “应该有成功的实验体吧？”方项问。“比如说，他们虽然会变化形态，但变化之后仍能保持理智？” 陈诚看着他，眼里泛起了亮光：“你见过这样的实验体？” 方项点了点头。 陈诚哈哈大笑：“原来他们还在继续，原来我的成果并没有被么岁月抹去，天可怜见，天可……” 说到这里，他突然僵住，然后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和笑容，绝了气息。 陆蔷叹了口气，问方项：“那些能变化的变异者，其实也是异种的一个分支？” 迄今为止，方项见过两个实验体，一个袁方，一个江龙。他们变形之后虽然不尽相同，但共同点是都变成了巨魔。 这说明他们应该出自一个实验室，但奇怪的是他们却互不认识。 今天陈诚的话，解开了这个疑问——原来他们出自同一个实验室里流出的技术。 方项他轻轻点头，问陆蔷：“你们公司有没有这样的人？” “有。”陆蔷说，“其实许多公司都有这样的人。其中有些人甚至获得了灵能力量，量级还不低。” “没想到竟然全是异种实验的产物。”方项感叹。 他举枪对着陈诚的尸体又开了一枪，将他半个身子轰成了碎片，也吓了陆蔷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她惊愕地问。 “确保他不是伪装。”方项一边说一边收了大枪，大步走了过去。 别人看不见隐刃，他这个主人当然能看见，不过看着那把静静躺在不远处地上的刀，他只是长叹了一声却并没有拣：“可惜了一把好刀。” “他对刀动了手脚？”陆蔷本就是聪明人，听到他这话立刻就明白了。 “他怎么可能真跟我们做交易？”方项说，“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他答应我的提议，其实只是想用更简单的方法控制我们，利用我们保护他，等他恢复力量后肯定会杀了我们。所以那把刀已经被他动了手脚，我如果把它收回，恐怕就会中招。” “可惜了一把好刀。”陆蔷不由跟着感叹。 方项笑了：“不过正因为他以为这就是我唯一的武器，所以才会轻易放松防范。可惜他不但不知道我的主武器是枪，也不知道这样的刀我还有一把。” 他一脚将地上的隐刃毫不心疼地踢飞出去，让其深深刺入旁边的墙壁，又一脚将陈诚的残尸踢飞，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打开了中央塔。 “你做什么？”陆蔷一脸惊愕。 “你到安全处等我。”方项说。 “你要学他的样子炼刀？”陆蔷被吓了一跳，“这不成的！那太危险了……” “相信我。”方项笑笑，“虽然我在战斗方面的表现非常出色，但其实我最拿手的是生命构架技术。我让他帮我炼刀，其实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是让他放松防备以为自己是在算计我，二却是想偷学他的技术。” 陆蔷惊讶地看着方项，问：“就看一遍，你就懂了？” “其实也没那么难。”方项很是自信地说。 他抬起手来调动周围的灵能，那些神奇的力量就在他身周组成了一道道看不见的生命构架，成功地与整个能源库的灵能反应堆沟通，将他保护了起来。 “但我没有多余的力量保护你。所以你得退开。”方项认真地对陆蔷说。 陆蔷立刻转身飞奔，跑到了很远的安全地带。 方项点击面板，打开了平台，也开放了灵能反应堆。一时间，一道道风暴似的灵能缭乱而起，吹得他衣衫乱颤。 不过先前布置的生命构架却与灵能一起形成了保护层，将他隔绝在风暴之外。他认真地回忆着陈诚的手法，然后谨慎地一点点开始尝试，手里的隐刃便变成了一道明亮的光。 陈诚在炼刀时当然做了手脚，他以为无人能看出，却没想到自己遇到的是一个连展华都为之赞叹的天才。他在炼刀的过程中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被方项仔细感应到。 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那些手法都已经被方项偷去。 此时，方项不断尝试着应用那些自已感应到的技术，让这里的强大的灵能不断与自己的隐刃相合。渐渐地，他开始感应到隐刃在变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隐忍在歌唱。 他欣喜地将之收回，结束了炼刀，关闭了灵能反应堆。 “好了吗？”陆蔷在远处问。 “好了。”方项点头，却觉得肩背很酸疼，于是慢慢活动了一下。 “我炼了多久？”他问走过来的陆蔷。 “四个小时零十五分钟。”陆蔷举了举戴着表的那只手。 “什么！？”方项吓了一跳。 在感觉中，自己好像也就用了几分钟而已，没想到竟然会是四个多小时！ “嗯。”陆蔷点头，表示他没听错。 “怪不得身上会酸痛。”方项摇头轻笑。 “不过这一切都挺值的。”他打量着手中的隐刃说。 陆蔷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问：“它变强了？” “倒也没多强。”方项说，“只是我隐约觉得，它似乎也有了生命。” “啊？”陆蔷吓了一跳。 “不一定有这么夸张。”方项急忙说，“就是一种……它不再是死物，而是会和生物一样不断进化的感觉。” “那很强啊！”陆蔷兴奋起来，“一件能不断进化的武器，那比最高级的机械生命体还要厉害啊！而这一切竟然都是你一个人凭空创造出来的……” “没那么夸张，真没那么夸张！”方项急忙摆手，“你可别到处给我乱说啊！” “当然不会。”陆蔷认真地说，“每个机械生命都是集科研部门群体智慧和整个公司之力创造出来的，如果被人知道你一个人赤手空拳就能……” “再次强调，没那么夸张。”方项说，“第一它没变成生命体，第二我也不是赤手空拳——这么大一个反应堆呢！” 陆蔷笑了：“为什么这么怕被人知道？” “人怕出名猪怕壮。”方项认真地说，“在没有陈诚那样的力量之前，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低调一些，多把一些本事压到箱底去。” “陈诚说得对，你真是太谨慎了！”陆蔷笑着说。 第285章 活着多好 男孩看上去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没什么心事的年华，一把泥巴对他来说也能是世上最有趣的东西。 “我相信你的话。”方项说，“但抱歉的是，这些东西我还是不能给你。” “她呢？”消瘦男人指了指陆蔷，“别替别人乱做决定，尤其是关系到生死的决定。” “我也一样。”陆蔷说。 消瘦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后说：“那么你们就得死了。” 一个个异种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十几道身影自不同的山上冲了下来，直向两人杀来。 方项沉着地取出AK，对着这些家伙扣动了扳机。 异种们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因为这种强大的火力对他们来说虽然也有威胁，但充其量也不过就像是黄蜂对人的威胁一样，不积累到一定程度，也不过是痛和难受罢了。 但很快他们就惊骇地发现，这个年轻人手里的枪大不简单。 那些子弹呼啸而来，轻易便突破了他们坚如铁石的皮肉，深深刺入他们的脏腑，然后炸裂开来，将他们的内脏毁得千疮百孔。 冲在最先的强大异种，踉跄几步便摔倒在地，手刨脚蹬着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十几个强大的异种，曾经横扫社区强者的怪物，就这样全数倒在了方项的枪下，没有一个能冲到方项身前百米之内。 “你布置埋伏圈时，应该再近些。”方项一边从容地换弹匣一边对消瘦男子说。 “你叫什么名字？”消瘦男子问。 “方项。”方项回答。 “方向？”消瘦男子抬手指四面八方。 方项摇头：“姓方的方，姓项的项。父母的姓合成了我的名字。” “很有意义。”消瘦男子缓缓点头，然后说：“我叫乐马，异种军团的团长乐马。” “应该不是悬崖勒马的那个勒马吧？”方项问。 “欢乐的乐。”乐马说。 “挺有意思的名字。”方项点头，然后对着他举起了枪。 数发子弹呼啸而至，打在乐马的头脸和胸口，他的身子微微后仰，然后重新站直，那些被灵能以及皮肉挡下的子弹，便纷纷掉落地上。 “有些疼，但伤不了我。”乐马说。 “我还有可以伤到你的武器。”方项认真地说，“请相信，它不但能伤你，还能杀你。所以，不如你让开一条路放我们走，鱼死网破很难看，对谁都没好处。” 乐马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于是便有更多的异种冲下山来。 他们曾眼见到同伴的死亡，但竟然丝毫没有畏惧，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方项，嘴里发出尖声嘶吼或是低沉的咆哮。 方项举枪射击，于是一个个异种接连倒下。他虽然是神射手，但也神不到能用一把枪同时对付几十异种的地步，当他打光弹匣中子弹时，还是有将近二十个异种冲到了面前不足五十米处。 “交给我！”陆蔷说。 小宝的部件向前飞出，落地组成了一片地板的样子，几个冲得最快的异种踏到其上，地板下便立刻弹出尖锐的刺，将他们的脚刺穿，将他们的腿撞断。 鲜血与残肢一起铺展开来，倒地的异种用双臂爬着向前，直接被新的金属刺穿透身体，慢慢死去。 他们这种无惧死亡的冲锋方式，让陆蔷脸色发白。 她虽然强大，但毕竟没经历过太多残酷的战斗，此刻面前的虽然是怪物，但见到他们残肢断体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惊悸，胃里也不舒服起来。 但不管怎样，她都坚持瞪大眼睛盯住前方，用尽所能阻挡那些冲杀过来的怪物。 乐马摇了摇头，再次抬手，于是数百个异种便一起冲了过来。而在他们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异种静静地站在各个山头，冷眼看着这一男一女。 陆蔷撩了下头发，转头看了方项一眼，突然笑了。 方项沉着而稳定地端枪射击，不时更换弹匣，从他脸上看到不丝毫的绝望。 但陆蔷明白，今时的此地，就是两人的葬身之地。 方项这支矛再强，自已这道盾再坚，都敌不过无数异种的不断侵袭。矛终究会断掉，盾终究会碎掉。 知道命运已经注定，她反而倒不害怕，也不担忧了。相反，她觉得能和他一起死在这里，血与肉交融着堆叠于泥土上，也是一种挺好的结果。 她转过头去看着怪物的大潮，露出了坦然的表情，将小宝部件分散出去，布成了攻防一体的机关大阵。 于是一个个异种倒在枪弹下，又有一个个异种倒在了大阵中。 那边小山上，男孩停止了和泥巴的交流，怔怔望向了这边。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悍勇，竟然可以杀掉这么多的异种。因此他不由有些兴奋，把袖子挽得更高，从山上冲了下来一路向着那方大阵而去，打算来试试身手。 但就在这时，一道光影在他身边闪亮，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提在空中。 “这是战场，小孩子不要乱跑。”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温和而有力。 男孩皱眉胡乱踢蹬，但却碰不到对方一片衣角，也挣不碎那件很普通的衣服。 乐马看到这一幕，死鱼一般的眼中终于多了些神情。他看着突然自光影之中出现的少年，冷冷说道：“放开我儿子。” “你先让他们停下来。”少年说。 “放开我儿子。”乐马说。 少年叹了口气：“都是智慧生物，坐下来好好讲讲道理不好吗？” 他转头望向了战场，轻声说：“先别打了吧。活着多好，为什么一定要死？” 只是这轻轻的一句，整个世界就好像都生出了变化。那些悍不畏死的异种竟突然生出了畏惧之心，停下冲势，飞快地向后退去，不敢踏入大阵范围，更开始四下躲闪，以防被子弹击中。 陆蔷惊讶地望向那少年，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展老？” 方项放下了枪，看着那个略显稚嫩的身影，心里不由一阵激动。 他知道，方才是展华展露了某种力量。 他对那力量心生向往。 第286章 办公室里间 乐马愕然看着展华，这才意识到自已遇到的是谁。 “你是展华？”他问。 “是我。”展华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人？”乐马指着方项。 “是的。”展华微笑着点头。 “请吧。”乐马向旁边退了十几步，抬手示意，竟然要放方项和陆蔷离开。 “多谢。”展华拎着男孩望向方项，说：“跟我走吧。” 方项长出了一口气，收起了枪。 陆蔷也收起了小宝，让它再次变成带轮子的黑箱子，骨碌着跟在她身后，随方项一起向展华走去。 来到展华面前，方项行了个礼：“谢谢展老。” “走吧。”展华说着抬手，在空中一搅，便搅出了一道迷离的光影。 光影的这边是战场，而未知的那一边，却必然是安全之地。 “黑魔不见了。”方项说。 “大黑？”展华问。 “这名字有点像狗。”方项说。 “那就随你怎么叫它吧。”展华笑笑，“不用管它，它不会丢下主人自已逃命的，既然不在，就应该是见事不妙，跑回去找能帮忙的人求救了。” “那就好。”方项点头。 “谢谢展老。”陆蔷冲着展华恭敬地鞠了个躬，展华笑问：“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陆蔷急忙说，“天天忙着搞他的那些研究。” “他很好。”展华说，“你也很好。”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很好，便让陆蔷激动了半天。 “走吧。”展华说。 方项拉起陆蔷的手，毫不犹豫地穿过了那道光影，就此消失不见。 乐马这时才试探着问：“展老，现在能不能将我儿子还给我？” “孩子挺不错的，正是该学习的年龄，丢在荒原上四处乱跑怕就废了。”展华说，“这样吧，我带他回去学点东西，等天下太平了再还给你，好不好？” 乐马身子微颤，半晌后点头说：“好。” 展华微笑点头，拎着男孩的后领走入光影之中，转眼不见。 片刻后，那道光影渐渐淡去，异种们这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团长怎么轻易让他把少爷给带走了？ 乐马望着那道光影，许久之后低头看着那个洞口，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对于被掳走的儿子，他竟不再多费一丝心神去记挂，这不是因为他变成异种后绝了人情，而是他知道，那也许是儿子最好的机缘，甚至是最好的归宿。 重明所某个金属房间中，展华拎着男孩从光影中走出。 方项和陆蔷正在房中等他，见他将这孩子抓了回来，都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明白了。 拿住了对方军团长的要害，自然就不怕他们再敢胡作非为，这是擒贼先擒王的办法。 “没事了。”展华对方项说，“是陪客人四下走走，还是先去看看你妻子，由你决定。” “芽儿在哪？”方项急切地问。 “所长的办公室。”展华说。 方项立刻转身就跑，留下陆蔷尴尬地站在屋里不知所措。 展华笑笑：“我带你四下转转吧。” “谢谢展老。”陆蔷急忙行礼。 那个男孩一直被展华拎在手里，一动不动，只眨巴着眼睛蜷着身体，仿佛是一只被母猫叼在嘴里的小猫。 方项一路疾冲，顾不得那些跟自已打招呼的部长，直接来到了董肖杰办公室，推门就冲了进去。 医疗部部长王星蕾已经被送回医疗部医疗，守在这里的是医疗部中的几个骨干，她们都认识方项，见是他冲进来，便急忙引他进了里间。 病床上，李芽儿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靠床头坐着，正望着外面的风光，听到响动转过头冲方项一笑：“你回来啦？” 方项一把将她抱住，感受着她温暖的身体，颤声问：“你怎么样？” “睡得挺香，就是有点饿。”李芽儿搂紧了他说。 医疗部的几位骨干悄悄帮他们关上了门，退出了所长办公室。 方项紧抱着李芽儿，低声说：“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李芽儿在他耳边小声说。 方项点头，问：“清蒸还是红烧？” “生拌。”李芽儿说。 很久之后，董肖杰回到了办公室门前，见几个医疗部骨干在那里小声说笑，便问：“方项在里面？” “嗯！”大家异口同声。 “有多久了？”董肖杰问。 “半个多小时了。”大家回答。 董肖杰摇了摇头：“这不弄成办公室……算了吧，久别重逢，再加上李芽儿还出了这样的状况……还是原谅他吧。” 她自言自语着转身离开，留下那几位医疗部的骨干捂着嘴偷偷地笑。 里间的病床上，其实并没有发生她们以为会发生的那种事。方项只是搂着李芽儿坐着望天，低声跟她讲着别后的种种。 “可真是精彩。”李芽儿感叹，“可惜我这边就没什么好说了，就是你出战时我睡着了，醒来你就在我身边了，都没什么感觉。” 她突然扭头看方项，问：“你就把人家陆蔷丢下不管了？” “这……”方项这才想起陆蔷的事来，老脸一红：“不会没人管的，展老肯定会管的。” “人家毕竟是客人。”李芽儿说，“而且还是你带回来的，丢给展老算怎么回事？” 说着就下了床，说：“跟你同生共死过，怎么也要请到家里吃一顿饭才对。你呀，有时真是糊涂呢！” “你别乱动啊！”方项不放心地抢上去将她扶稳，“你这才刚好……” “我又没坏过。”李芽儿笑，“只是睡了一觉肚子空，正好也要吃东西。回家吧，老霸占所长的办公室也不是事……对了，之前听她们说，我昏睡时一直是所长和欣欣照顾我，也要请上她们啊！你去办这事，我回家去准备……” “不急这一天。”方项扶住她，心疼地说：“等明天你全养好了再说……” “你已经失礼了，我不能再失礼呀。”李芽儿笑笑说，“不然人家怎么看咱们家？” 方项不由感叹：“你真是越来越像当家女主了。” “我就是要当好你的家啊！”李芽儿笑得如同春花般好看。 第287章 谁也不细说 陆蔷坐在方项家的沙发中，多少有些尴尬。 董肖杰没来，说所里事忙，心意领了。 董欣欣也没来，说下面忙得很，心意领了。 末了，客人也只有陆蔷一位。 她本来是想进厨房帮厨的，但李芽儿说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就给婉拒了。 然后方项担心李芽儿体力不行，就跑进厨房帮她，结果把陆蔷一个人丢在客厅里，完全不知做些什么好。 她望着厨房的玻璃门，听着里面热闹的声音，一时很是羡慕。 无聊时她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窗前望外面的风景，突然觉得自已跟外面的风景倒挺配的。 而在屋里，自已就好像是头顶天棚上的那盏灯。 太亮，太刺眼，影响那两人的完美世界了。 她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你这是瞎想什么呢？乱来。 这顿饭吃得很是友好，席间大家亲切谈笑，几乎没有什么隔阂。李芽儿特意敬了陆蔷几杯，感谢她在外面照顾保护了方项，陆蔷连连摇头，说都是方项在照顾保护她，她才要感谢他们夫妇。 之后李芽儿热情地招呼陆蔷在家里住下，方项听完不由眉头大皱。 陆蔷当然知情识趣，婉拒之后，去了重明所的小宾馆住下。 送她离开后，李芽儿忍不住说：“真是个好姑娘。” “是挺好的。”方项搂着她说。 “你有没有考虑……”李芽儿欲言又止。 “考虑什么？”方项问。 “我看电视剧里常演，古代的男人都三妻四妾的。”李芽儿说。 “少来。”方项拉着她就进了卧室。 晚上的时候，两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李芽儿又说：“你不也说陆蔷挺好的吗？” “天下好姑娘多了。”方项说，“天下好小伙也多了。” “那不一样吧。”李芽儿说。 “有什么不一样？”方项反问。 “反正男人女人应该就是不一样。天生就不一样。”李芽儿说。 “别想那么多了。”方项搂紧了她，“我这人是个死脑筋，不好转弯，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不会半途又反悔。” 李芽儿没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搂紧了他。 “你还没给我细说昏迷的事呢。”方项说。“当时你是怎么昏倒的？”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李芽儿说，“但又好像只是幻觉。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人盯着我看，但别人又好像看不到那个人。然后我就昏倒了。” 方项眉头深锁，认真地说：“明天咱们去见展老，你把这些事情仔细跟他说说。” 李芽儿缓缓点头，然后说：“我醒来后听医疗部的人说，好像有人来所里找麻烦来着。” “还有这事？”方项一怔，“明天我问问。”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就去了灵能部，把事情和展老全都说了。展老听过后只是一笑：“八成就是一种错觉，不用放在心上。” “听说昨天有人来闹事？”方项问。 “没什么大事。”展老摆摆手，“这种的事你去问肖杰就好了，我还要忙着搞研究呢。” 说着端起小茶杯拿起小点心吃喝起来。 方项心说那您慢慢研究茶点的重大课题吧，这玩意儿关乎宇宙生灭，可不敢耽误您。 来到董肖杰的办公室，见所长也在忙着，方项便问起了昨天的事。 “没什么大事。”董肖杰头也不抬地说，“你就记住一点——身为重明所的人，不能被人欺负了。” “明白。”方项郑重点头。 “休息几天再下去吧。”董肖杰说，“芽儿应该也挺想你的，多陪陪她。对了……” 她抬起头，认真地说：“陆蔷可是贵客，你要不要也陪一下？” “是得好好陪一下。”方项急忙点头。 “她是全世界都有名的天才。”董肖杰说，“到咱们这里来作客，咱们可不能失了礼。” “好。”方项点头。 离开了办公室，他并没有去找陆蔷，而是把董肖杰的秘书拉到了一旁，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秘书生气地说：“我的方先生呀，我很忙的，这些事所有人都知道，你去问问那些部长不就全都知道了？” 说完就跑了。 方项琢磨了一下，拉着李芽儿去了维修问。 成老爷子正吹胡子瞪眼睛地指挥一众人修一台机器，见他来了立刻迎上来，笑着说：“啥风把你给吹来了？是不是对修理东西突然来了兴趣？来来来，我这里有上好的坏机器……” “坏机器还能‘上好’？”方项乐了。 “坏也有坏得坏的和坏得好的之分啊！”成功说。 李芽儿被他逗乐了：“您可真有趣，坏就是坏，怎么还能坏得好？” 成功正要再解释，方项急忙摆手：“老爷子，我想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啊。”成功一撇嘴，“几个太空署的傻X趁展老和所长不在来生事，被及时赶回来的所长一通收拾。屁大点儿的事，问它做什么？来来来，跟我研究一下这几台机器……” 方项吓得急忙拉着李芽儿跑了。 “感觉他故意隐瞒着什么似的。”方项一边走一边嘀咕。 “我刚才好像隐约看到了几个奇怪的人。”李芽儿说。 “怎么奇怪了？”方项问。 “头发是黄色的，眼睛是蓝的，长得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李芽儿说。 方项一怔。 太空署的人在维修部？ 他立刻返回去再看，并没发现什么，成功却立刻缠了上来：“怎么，突然来兴趣了？” “太空署的人呢？”方项问。 “什么太空署的人？”成功一脸茫然。 “芽儿刚才都看到了……”方项说。 “小姑娘刚睡醒，眼睛发花吧？太空署的人昨天就走了。”成功呵呵一笑，摆手说：“没兴趣跟我修机器就快走吧，别耽误我们干活！” 说完就把方项赶了出去。 “不对头！”方项皱眉说，“按老爷子的脾性，怎么可能把我往外撵？这里有事！” “要不再问问别人去？”李芽儿问。 正在这时，余盈盈坐车赶了过来，下车就说：“方项，你做做准备，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出发？”方项微怔，“去哪儿？” “去公司。”余盈盈说，“总经理要见你。” 第291章 猫和老鼠 再次见到卫原后，陆蔷已经不在房间中了。 “我让人带小蔷去四下转转了。”卫原说。 方项点头：“之后还得麻烦您把她送回景云，最好别让太空署那些人再欺负她。” “医院那边是怎么回事？”卫原问。 方项如实说了，随后道：“这事有些匪夷所思——绝岭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精准地知道我到医院的时间和位置？那个护士应该是他们的人，又是怎么提前安排在正好的时间遇上我的？总经理，这一切是否说明……” 卫原抬手示意，方项便停口不言。 “这世界并永远不会存在坚如磐石的组织。”他说，“越大的组织里矛盾斗争便越多，天华也不例外。” “您要小心。”方项提醒道。 卫原点头：“你也要小心。” 方项沉吟片刻问：“会不会给公司带来什么麻烦？” 卫原笑了：“怕麻烦的话，我又怎么能吞并周边六大公司，建立如今的天华？” 方项也笑了。 “没什么事的话，就多住几天。”卫原说，“带爱人四下玩玩转转，一应花销都由公司负责。” “那就多谢卫总了。”方项点头。 先前那位秘书进来引着两人去了，卫原坐在办公室里沉默了一阵，打了一通电话。不久后，保密局局长殷振敲门而入。 “你怎么看这件事？”卫原问。 “有内鬼与绝岭通气。”殷振说。 “你觉得会是谁？”卫原问。 “许多人都有可能。”殷振说。 “严查到底。”卫原说，“若是别的人别的事也就算了，但方项不同。” 殷振沉默了片刻，说：“属下以为，您对他看得过重了些。公司到如今的规模，兴衰成败不可能系于某一人身上。” 卫原笑了：“别忘了他是展老看好的人。” “是。”殷振低头，不再争辩。 “敲打一下绝岭。”卫原收起笑容，严肃地说：“不论这件事的背后是谁在捣鬼，直接生事的毕竟是他们。在别的公司，他们可能是座上宾，但在天华不行。他们不过是一群干着阴暗勾当的老鼠，想要上厅堂的话，等着他们只的捕鼠夹或是猫。” “是。”殷振点头。 “你猜我更喜欢用捕鼠夹还是猫？”卫原问。 “猫。”殷振回答。 卫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最了解我。不过……” 他再次收起笑容：“猫可以拿老鼠当玩具，没问题。但如果猫捉到老鼠后不是杀死，而是当成宠物来养……这样的猫你还会要吗？” “属下明白了。”殷振垂首。 卫原又笑了，拉着他的胳膊说：“你大我三岁，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可以依赖的兄长。咱们一路走来，到如今的地步，不容易。而越不容易，就越要谨慎小心，不能翻了船啊！” “是！”殷振头垂得更低了。 大楼下，那辆普通的汽车旁，墨镜男正百无聊赖地算着天上云彩移动的速度。 大厦门开，殷振走了出来，墨镜男便立刻打开车门。 殷振上了车后，墨镜男坐上驾驶位，启动车子离开。 “立刻断绝与绝岭的一切往来。”殷振说，“医院事件所有有关的人，晚上时我都要见到。通知刑房那边做好准备。还有，你亲自去一趟绝岭，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明白自已到底是什么身份。” 墨镜男一脸愕然地听着，半晌后说：“这是不是有点……这么一刀切好吗？咱们有许多事可都要依靠绝岭来……” “你错了。”殷振摇头，“我们并不需要‘依靠’绝岭。先前只是因为我们太懒惰，懒得去做那些在我们看来太小的琐事，所以就偷懒外包出去而已。但总经理既然不喜欢，我们的工作作风就要改一改了。” “总经理他这也……”墨镜男皱眉，“就为了一个研究员，至于吗！” “很至于。”殷振严肃地说，“方项本人可能并不至于，但既然总经理觉得至于，那么便至于。卫总的意志，都必须严格贯彻，这点我很早就对你强调过了。如果谁敢有所质疑，谁就是公司的敌人。” “是。”墨镜男急忙点头，“那敲打的力度？” 殷振望向了窗外，沉声说：“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一定很伤心，所以我们也要体谅一下他的心情，就……一条胳膊吧。” 墨镜男点头：“明白了。” “他不是左撇子吧？”殷振问。 “不是。”墨镜男回答。 “那就右臂吧。”殷振说。 “明白！”墨镜男点头。 车子远去，转眼没入了车流之中。没人知道就在这辆极普通极不起眼的车子里，某人用平淡语气说出了一句话，就决定了绝岭之主后半生的残疾生活。 这就是天华公司的实力。 这就是保密局的能力。 方项虽然不知道暗中进行的一切，但他相信，凭绝岭那种雇佣兵式的组织，是完全没办法与天华公司对抗的——它甚至连对抗的心思都不可能起。 所以他放心地带着李芽儿在公司的超级城市里好好玩了几天，过足了瘾又买了一大堆好东西后，这才背着大包跟李芽儿一起回到了重明所。 陆蔷走时，并没亲自过来跟他道别，只是托卫原的秘书给传了话，说很感谢方项对她的照顾，但家里那边实在有事，探查队的事也需要给金川方面一个交待，考虑到他们夫妇小别重逢，所以她就不来打扰了。 “有点可惜。”李芽儿说。 方项翻白眼：“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回到家后，李芽儿忙着布置新买的游戏机，抓着方项帮她连电视启动机器运行游戏，然后就沉迷到游戏世界里去了。 家用机的游戏好多都是双打的，方项拿起另一个手柄跟她一起玩，结果没多久就被李芽儿给赶跑了。理由很简单——他玩得太好了，让李芽儿失去了游戏的乐趣。 “我玩得好不正好带你嘛！”方项一脸委屈。 “才不需要带。”李芽儿一本正经地说，“自已摸爬滚打过了关才有成就感！” “你高兴就好。”方项一脸无奈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蓝天白云，回头看看沉迷于游戏不理自已的老婆，很是惆怅。 这时来了电话，是展华要他过去。 第292章 起点与终点 灵能部部长办公室里，展华慢慢地一个人吃着点心喝着茶。 方项心说您既然在搞重大研究就不要叫我来了好吧？来了又不让我跟着研究…… “你把冯无敌杀了？”展华问。 “嗯。”方项点头。 “难杀吗？”展华问。 “有一点。”方项点头。 “那说明你出了些问题。”展华说。 方项一怔：“您怎么知道？” 这话完全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了。 自已确实出了问题，不过问题不是出在自已身上，而是自已身上的魔王身上。如果展华进一步问，自已应该怎么回答自已的问题是什么这个问题？ 但展华并没问。他笑笑吃掉了手里的上点心，悠然喝了一口茶后说：“建业厂厂长明凡下落不明，这件事你怎么看？” 方项立刻说：“我一早就跟他分开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失踪了？” “你觉得他是死了吗？”展华问。 “这谁知道。”方项摇头。“我一直都跟陆蔷在一起。他怎么下落不明的？他身边一大队的人，都没看住他？” 展华笑笑：“不说这个了，也没什么意义。你的能力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提升变化？” “有是有一点的。”方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把大枪掏了出来。 这事瞒不过去，坦白点讲出来，还能让展华对自已增加好印象，而瞒着他的话则会让他觉得自已跟他见外。 “好大一杆枪！”展华不由感叹，“这能说是手炮了吧？” “您这么说就有点那个了吧？”方项咧嘴。 展华笑笑：“东西不错，估计威力肯定能挺大。你现在的灵能量级是四级，虽然灵能数值应该只在四级底层，但有了这把枪，估计干掉灵能数值位于最底层的灵能五级者。” 方项心里咯噔一下。 所谓数值在最底层，自然就是本级新人。而要知道，当时明凡自已说了，他也是刚进入第五级不久。 所以展老这是在暗示我，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方项一时沉默了。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仇？”展华不解地问。 方项心说得，您这句的意思就是全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所以他坦白地说：“不是直接的仇恨。当初我在荒原游历，在一个名叫南华的部族遇到了一位近百岁的老者，他无私地教了我许多东西，我在心里将他当成师长敬仰，但他却被明凡派人杀害了。而且他们不仅只杀了丘老一人，还将整个南华部族灭了族。” 他看着展华的眼睛，问：“换成是您，会不会为那些人报仇？” 展华点头：“应该会吧。” 方项的心放下了一半。 “你就是用这杆枪杀的他？”展华问。 方项点头：“是。” “不错。”展华说，“不过你千万别以为有了它就有了越级杀人的能力。他不过是初入五级者，数值太底。换成数值再高一些的中层者，你就杀不了了。” “我知道。”方项点头，“我还差得远，还需要努力做好研究工作，争取早日与地之灵融合。” 展华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在陈诚的实验室里，你就没再得到点什么好处？” “有。”方项如实回答，并取出了隐刃。 展华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方项便恭敬地将隐刃递到了他手上。展华握紧刀柄将刀子举起挥了几下，点头赞叹：“是把好刀，不过你并没将它的力量全部开发出来，有点可惜。” 方项目光大动：“展老，它还有没被开发的力量？” 展华点头：“这样吧，我帮你弄一下，不过会有些难过。” “没关系！”方项一脸激动，“您随便弄！” 展华笑了，然后一刀捅进了方项的胸膛。 刹那间，强烈的痛楚由胸膛处开始蔓延至方项全身，他感觉到寒潮忽降，笼罩全身，一时全身僵硬，仿佛被死亡的冻气冻住。 在生死一线之际，极为单纯的红色自他眼瞳中绽放，生的力量疯狂地涌向了他的伤处，全力修补着他的伤口。 但没有用。 那把刀一直插在那里，红色的生之力便没办法让那些伤处真正复原。而方项全身僵硬，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也没办法抓住刀柄将它拔出来。 展华淡淡笑着松开了手，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为什么？ 方项眼里流露出不解与绝望。 为什么要杀我？ 是因为我杀了明凡吗？ 他僵坐在沙发里，一动也动不了，全靠着生之力维系，才没因刀伤而死去。但生之力量在快速地消耗着，总有会被用光的一刻，到了那时…… 我不甘心！ 方项狠狠咬着牙。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方项用力握紧了拳。 我没幻想过远方的星辰大海，没渴望过站到世界的高峰之巅，更不曾起过拥有一切的野心。 但这并不代表我的生命没有价值和意义，并不代表失去生命时，我会没有丝毫痛楚与留恋。 我有我想过的简单生活，我有我想陪着一起走完人生路的亲密爱人。 我有虽然平凡、虽然对这世界的存续或起伏或运转或停止并没半点影响，但却想要好好用生命去体会的、对安稳生活的小小渴望。 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将一只手抬到颈部，艰难地握紧了那道黑绳项链。 小亮，救我！ 随着心底的一声狂吼，一道淡淡的光出现在项链挂着的那节枯骨上，接着，那光便溢了出去，在空中编织成一个淡淡的人形。 那是小亮，闭着眼睛，蜷着身子，与“妈妈的宝贝”的姿态一模一样。 因为那本就是他。 十几秒后，那人形变得凝实，然后睁开眼睛伸展四肢，站到了方项面前。 方项痛苦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懂自已的眼神。 小亮看懂了，但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 方项瞪圆了眼睛。 “大哥哥，爷爷告诉我不能帮你。”小亮认真地说，“因为这件事必须靠你自已挺过来，否则就没有意义了。大哥哥，你别怕，你……” 说到这里突然一吐舌头：“爷爷不让说了，那我就不能跟你说了。” 方项愕然看着小亮，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然后震惊于展华的手段。 “我会陪着你的。”小亮小心地在沙发另一边坐下来，抱着双腿蜷着身子看着他。 “有些时候，终点就是起点。”小亮低声说着，说话时的眼神像个百岁老人。 第293章 黑刀子，红伤口 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如果你从一点开始直线向前，那么终还会回到这一点来。 起点也就是终点。 但如果你继续再向前，那么终点也就成了起点。 方项的生命构架就是扩展、就是延续、就是向前。所以他终有一天会遇到终点，如果他没有倒下，那么那就又是起点。 此刻他感受着死亡将临的痛苦与恐惧，隐约生出一丝感悟。 既然要在火中涅槃，那么先要有烧光一切的那把火。 展华给了他那把火，他要做的就是用火焚净一切，然后得到新生。 于是他咬紧牙关，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也拼尽了全部力量，终于抬起双手握住了刀柄。 他并没有将刀拔出，反而用自已最后一丝的力量，将它深深刺入胸膛，直至没柄。 剧烈的痛楚让他全身脱力，软软地倒在沙发中。 无尽的红将他包围，试图将他熄灭的生命之火点燃。 但就在这时，一丝黑线却悄然游出，藏在那片单色之中慢慢游走，然后悄然爬上了隐刃的刀锋，深深地沉入其中。 许久之后，方项在宫殿阶下醒来，抬头望向上方，看到的是脸色有些苍白的魔王。 “够狠。”魔王叹了口气。 “你在说展华？”方项问。 魔王看着他，摇了摇头。 将刀子刺入别人的胸膛，当然是只有狠人才能干出来的事。但将刀子刺进自已的胸膛，却绝对是只有真正的狠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方项看着魔王。眼中的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方项却觉得有某种变化已经发生。 “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去杀万原了。”魔王说。 “时机已经成熟？”方项问。 “主要是你已经成熟。”魔王说。 “好。”方项点头，“很好。” 然后他醒了过来，看到的是坐在旁边冲他微笑的小亮，以及掉在地上的黑色长刀。 “这……”他一时怔住。 “它自已掉出来的。”小亮指着那刀说，“它一点点变黑，然后就掉了出来。你的伤口没事，自已长好了。” 方项拉开衣服，发现在胸口心脏的位置有一道竖直的红印，不像是疤痕，倒像是谁用红笔画上去的记号。 伤口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而隐刃却变成了深沉的黑色，方项有些诧异，不明白这种变化代表了什么。 他拾起了已经不能再称为隐刃的黑刀，轻轻触摸，刀身便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他的爱抚。 先前他用陈诚实验室的灵能反应堆炼刀后，感觉隐刃有了生命，但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如今，他却知道这把刀真的活了过来。 不仅活了过来，而且与自已血肉相连，灵魂一体。 这是什么情况？ 方项不解，但震撼。 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展华端着点心盘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后，无奈地摇头一笑：“真有你的。” 他走回来坐下，把点心盘放好，打量着小亮，问：“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小亮，是大哥哥的好朋友！”小亮立刻跳下沙发，站得笔直，冲展华高声回答。那样子就像是小学生在回答校长提问。 “有趣的孩子。”展华笑着点头，问：“我这里也有个小孩子，跟你年纪相仿，你愿不愿意认识一下？” “好呀！”小亮笑着回答。 展华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大声说：“乐虎，下来。给你介绍个玩伴。” 不片刻，就有一个男孩的身影出现在窗子上方，如同壁虎一样爬在窗子上，好奇地向屋里看，当他看到小亮时大吃一惊，惊呼：“小怪物！” 小亮有些生气：“你才是小怪物！” 方项认得男孩，那正是乐马的儿子。只是没想到名叫乐虎。 一个马，一个虎？ 这父子俩的名字可真够马虎的。 乐虎爬下来，钻进屋里，跳到地上，然后冲着小亮兴奋地说：“对呀，我就是小怪物啊！我们都是小怪物，这可太好了！” 他笑得开心而真诚。 小亮怔了怔后，转头问方项：“大哥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方项说，“展老总不会坑你吧？” “嗯！”小亮应了一声便跑了过去，跟乐虎手拉着手转起圈：“我叫小亮，是大哥哥的朋友！” “我叫乐虎，是……”乐虎说完望向方项，然后说：“是他的敌人！” 小亮皱眉：“大哥哥可是好人。” 乐虎急忙说：“那我以后也当他是朋友不就行了？” 小亮立刻又笑了：“那我们就也是朋友了！” “走，我带你去屋顶玩。”乐虎拉着小亮跑向窗子，“上面可好玩啦！” 两个小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口，他们的笑声从上方传来，渐不可闻。 两个孩子瞬间就成了好友，看起来有点奇怪，但细想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们都是小怪物，是从小就没有任何同龄玩伴的、孤单的小怪物。 更因为介绍他们认识的人叫展华，是一个一百四十多岁却很年轻的老怪物。 展华关了上窗子，走回来坐下，看着方项手里的黑刀，又叹了口气：“真有你的。” “您好像很失望？”方项问。 “不。”展华说，“只是发现人力有时而穷，就算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怪物，有时也会算错结果，所以有些感叹。” 他伸出手，问方项：“能把刀再给我看看吗？” 方项立刻把黑刀收回了武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想再挨一刀了。” “展老总不会坑你吧？”展华笑了笑，学着他的语气说。 他把手收了回去，拿起点心边吃边说：“有时间去试试刀吧，我想它一定已经变得非常厉害了。” “您怎么知道它变厉害了？”方项问。 展华看着方项说：“因为他的主人已经变得更厉害了。人刀合一，都赶上武侠小说了。” 方项一怔：“我也变强了？” 展华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的灵能数值已经涨到了四级的高层阶梯。恭喜。” 展华的话令方项激动不已，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冲展华认真地鞠了一躬：“谢谢展老！” 展华只是笑着摆手：“不用客气，我不过是给了你一刀而已。一切都是你自已的机缘与造化。对了，那孩子是怎么认识的？” 方项简单将小亮的事讲了一遍，展华感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还好，总归是有一个虽然并不真实，但也不完全是虚幻的结局。” 然后他笑着说：“他能认识你，是他最大的机缘。” 方项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展华也没打算继续说，挥了挥手，让方项回去休息了。 “我能不能再请个假？”方项问。 展华停止吃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第294章 请个假，杀个人 房间中，李芽儿正忙着战斗。 方项站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要回一趟建业厂，这次你留下看家吧。” “看家？”李芽儿按下游戏暂停键，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嗯。”方项点头。 “那不成。”李芽儿站了起来，“我知道你回厂里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所以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回去。因为你别忘了，我跟汪大海的友谊一点不比你跟他来得差。” “我知道。”方项点头，“而且严格来讲，我跟他一般，你才是他的好朋友。” “所以这件事里必须有我。”李芽儿认真地说。 “可是这次可能会很危险。”方项说。 李芽儿不免有些惊讶：“你已经连进了两级，而且武器也变更更厉害了，怎么还会有危险？” “有些事不好说。”方项说，“但即使我已经是现在的我，要杀他恐怕还是要冒险。” “那我就更得去了。”李芽儿说。“陆蔷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这话让方项再没办法拒绝，不然怕就会伤了爱人的心。 “好，那我们一起。”方项点头。 两人来到镇外板房区，找到了差点被他们忘掉了的刘世杰。 一脸沧桑的刘世杰一见到他们，眼里便立刻有了光，急忙跳起来过来迎接：“哪阵风把两位吹到我这儿来了？” “我们打算回厂里看看。”方项说。 “那敢情好啊！”刘世杰立刻兴奋了起来。 重明所里并非没有娱乐设施，但问题是刘世杰并不是应邀而是个硬要留下来的联络人，所以根本享受不到那些好东西，只能天天在板房里自娱自乐，早就憋疯了。 他立刻准备好了车，开车带着两人出发。 行程之中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过山过水过疏林。方项和李芽儿都有心事，一路就只有刘世杰说个不停。 一番跋涉后，车子开进了建业厂，得到消息的厂部领导们一起出来迎接，阵势很是惊人，甚至把文宣队都找来烘托气氛。 王迎霞带着于朵朵，身边跟着灵猫等四位变异者，兴冲冲在迎上来，冲方项摆手，却不敢先一步过来跟方项说话。 因为万原正面带微笑走向方项，伸出了手：“欢迎回家。” 方项脸上挂着一样的笑容，抬手与万原热情相握：“万副厂长，您搞这么大声势，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纠正一下。”厂卫队队长江洋在旁边说，“现在应该叫万厂长了。” “哦？”方项一脸惊喜，“您高升了？” 万原摇头：“有可能的话，我宁愿明厂长没失踪，我还接着当我的厂副。” “明厂长到底怎么回事？上面没给说法吗？”方项转为一脸凝重。 万原说：“厂长离开前让亲信留了口信，说是去荒原探查异种军团的动向，结果就一去不回……我想他应该是遭遇不测了。” 方项叹了口气：“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但厂长也太莽撞了。那可是一个军团啊！” 万原也跟着叹气，说：“但他失踪后，异种军团就全面撤退，不知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厂里好多事都要有人做主，所以上头就直接把我提上来了。我这也是没办法。” “您这也算是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了。”方项诚恳地说。 万原摆手：“哪有这么夸张。走，给你办个接风宴。” 随后，他又冲李芽儿礼貌地笑了笑，夸了她几句，不外乎是越来越漂亮之类的。 李芽儿笑容灿烂，任谁也看不出她正对眼前的男人心怀不轨。 王迎霞这时才拉着于朵朵走上前来，于朵朵拉着李芽儿说话，王迎霞则上前拥抱了方项一下，然后问李芽儿：“你不介意吧？” “不带去开房就没事。”为人妻的时间长了，李芽儿也学会了开这种玩笑。 “你被他带坏了！”王迎霞痛心疾首地说。 然后勾了勾手，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就屁颠颠地跑了过来，低头哈腰地冲方项行礼，然后问王迎霞：“姐，您有什么吩咐？” 方项一怔。 他还认得这人，当初这家伙曾经想拉拢他对付王迎霞来着，名字他还记得，叫史楠乡，一个说大实话的名字。 这家伙怎么……让王迎霞收服了？ 王迎霞颐指气使地说：“明天我要请他们两口子吃饭，你赶快去给我做好准备。” “是是是！”史楠乡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火烧屁股似地跑了。 “怎么弄的？”方项问。 王迎霞贴耳朵小声说：“他不是想搞朵朵的丑闻祸害我吗？我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把他手下艺人的丑闻搜集了个遍，连他几件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全掌握了。所以他现在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的话我瞬间就能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真狠！”方项情不自禁感叹。 接风宴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结束之后方项只觉得有点累。 他和李芽儿在厂里的公寓还被保留着没动，所以直接就住了进去。 接风宴上刘世杰喝多了，一路拉着方项的胳膊亲哥亲弟地叫着，到了家后直接就晕倒在门前，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 方项到他口袋里找了半天，结果硬是没找到刘世杰家的钥匙。也不知他是落在了重明厂的板房里还是路上弄丢了。 眼见刘世杰昏睡不醒，掐大腿根都没感觉，方项只能无奈地将他拉进了自家屋里，丢到了客房的床上。 “看来今晚是动不了手了。”李芽儿说。 方项想了想后，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今晚倒正合适。” “他呢？”李芽儿指了指床上的刘世杰。 “他会是我们最好的证人。”方项说。 李芽儿看了看刘世杰，问：“如果他中途醒了呢？” 方项笑笑：“学会了灵能之后，我多了许多本事。因为其实所有生物身上都有灵能力场，所以我可以通过感应他的灵能力场状态，推算酒精作用于他神智的时长。放心，没有六七个小时他不会醒的。” “那就好。”李芽儿点头。 方项也没少喝，但拥有灵能的他自有分解酒精的办法，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和刘世杰半斤对八两的样子，但实际上和正常时没什么两样。 两人静静地坐下来聊着动手时的细节，以及之后保密局调查时的口供，不知不觉便到了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之时。 “出发！”方项沉声说道。 第295章 魔人交战 方项在建业厂生活的时间并不长。 其实仔细算来，除了古崖部族外，他在哪里生活的时间都不长。对这个世界上他曾踏足的许多地方来说，他都是匆匆的过客。 因为呆的时间不长，所以对这里的了解也达不到多么深入，万原家在哪里，人在何方，这些他全都一无所知。 但他根本不用知道。 耳边虽未响起呢喃，但天地间的灵能涌动，却仿佛是为他绘制了一幅壮阔的图画，在那图中，一个明亮而巨大的明灯闪亮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我就在这里。 那是万原不经意间散发出的灵能力量，扭曲了一片巨大的灵能空间。 于是方项这才知道，原来建业厂里最强大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明凡。 厂部核心办公区附近有一座大宅院，万原就住在里面。 方项寻着那道涌动的灵能带着李芽儿摸了过去，并没费什么力气就躲过了巡逻的厂卫。 虽然有几头异兽犬嗅到味道跑了过来，但在方项散发出的灵能威压之下，它们都老实地呜咽着伏了下来，用谦卑的姿态表达着自已的悔意： 早知道您是这么强大的存在，我们才不跑过来惹这麻烦呢！ 就这样，方项和李芽儿终于站到了万原卧室的门前。 “会不会有诈？”李芽儿有些担心地问。 “为什么这样说？”方项问。 “太顺利了。”李芽儿说。 方项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现在的我太强了？” “这种说法有点自大吧？”李芽儿笑了。 方项也笑了，然后轻轻推开了万原卧室的门。 黑暗的屋子里，万原静静地坐在床边，双肘支在腿上，下巴支在双掌交叉而成的平台上。 “哟，万厂长竟然没睡？”方项有些意外，又并不意外。 “嗯。”万原点头，“和你一样，虽然喝了不少，但当场就将酒力都散了去，只是假装醉了而已。” “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万厂长休息。”方项一脸歉意。 “没事。”万原摇头，“你一进厂我就预知到了这一幕。你在重明所那么忙，没有大事不会回厂，所以你一回来，我就猜到你要做什么了。可惜虽然我希望这一幕永远不会发生，但它还是发生了。” “心里有鬼的人果然会随时警惕。”方项感叹。 “是啊。”万原说，“我知道你们跟汪大海走得很近，知道文宣队的事里你们出了多少力，也知道汪大海死后你是怎样的愤怒。所以我知道，如果有机会你是一定会为他报仇的。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方项问。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万原说，“另外，灵能是件很方便的工具，尤其发现自已能用它感应一切后，人往往会开始随意地使用这力量。但问题是，如果对方也有一定程度的灵能力量，就会反过来感应你。当我感应到你在感应我时，我就知道你要来了。” “多谢解释。”方项点头致意。 “不客气。”万原说，“那么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方项笑了笑，抬手唤出武轮，拔出黑刀。 “好刀。”万原感叹。 两人间的对话就此结束，方项沉默向前，手里的刀散成一片黑雾，将大半个卧室笼罩。 万原没动，只是这么支着下巴看着他。 他的眼瞳里流出了深沉的黑暗，有某种力量于无形中笼罩了方项，试图让他的大脑做出某些万原希望他去做的反应。 冥冥中有笑声响起，那股无形的力量便陷入了黑刀的雾中，被绞成了不知多少段。 方项脑海之中隐约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位坐在高阶宝座之上的陌生魔王，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已断掉的右手，喃喃自语：“竟然遇到了同类……” 也是魔王？ 方项瞬间释然，明白了为什么魔王直到现在才让自已来杀万原。 没有人比方项更加明白心中魔王的厉害，那完全不同于那些不成熟的果子或是半成熟的魔胎。而如果让魔王寄生于心中的那人，还有一副钢铁般的灵能之躯，那么这个组合几乎就是无敌的。 就像是他和他。 但好在万原还不是够谨慎，以为方项只是一个强大的灵能者，却没料到方项心中竟然也有魔王，轻易出手下反被对方的魔王偷袭，让自已的魔王受了伤。 “战吧，能让人珍视生的，也只有死。”魔王的声音响起，方项隐约看到无尽黑暗之中两个巨大的身影撞击在一起，利爪挥舞间扬起了无数黑暗的狂潮。 “真没想到……”万原低声说着站了起来，身体开始快速变化。 先是肌肉撑破了衣服，再是骨甲将破损的衣服完全撕裂，最后，昂起头来的万原轻易撞破了天花板。 身高四米的白色巨魔嫌头顶的天花板太碍事，于是便一挥手，将这些零碎东西全数打飞向方项。 方项凝立黑雾之后不动，那些碎块飞入黑雾，便立刻被看不见的力量切割零碎，散落一地。 “好刀。”白色巨魔发出低沉的赞叹声，缓缓抬起自已的双手。 他的两腕外侧钻出了骨刺，越长越长，最终化成了两柄锋利的骨质长刀。他低下头向猛前冲，直撞入黑雾之中。 无数道黑暗的刀影闪动，巨魔双臂挥舞，以骨刀相抵，于是雾中便传来了连绵不绝的刀刃撞击声。 许多地方的雾便因此变得淡了，使得巨魔白色的身体时隐时现。 方项沉默地站在雾后积蓄着力量，做着最后的准备。 黑雾动荡，越发淡薄，最终，白色的巨魔大步走出黑雾，无视那些仍不断在自已身上切割出道道星火的残雾，低头看着方项，笑着说：“但我的刀也不差。” “原来你也是实验室的产物。”方项说。 “你知道实验室？”巨魔问。 “不但知道，我还去过。”方项说。 “哪一所？”巨魔问。 “陈诚的那一所。”方项说。 巨魔一时动容，沉声说：“告诉我它在哪里，我不杀你妻子。” 方项笑了。 然后他纵身而起，眼瞳之中黑暗狂涌，胸前伤口那一抹红开始悄悄地向着四周蔓延。 第296章 不死 看着跃起的方项，巨魔并不感到意外。 就算是杀只鸡，那只鸡也会挣扎一番，想试试看能不能逃走，更何况是一个灵能四级的强者？ 他抬手拍下，将身在空中的方项狠狠压落在地。 之所以是“压落”，是因为方项两臂及时高举，挡下了对方巨大的巴掌，落地后双腿微弯支地，不曾跌倒。 但他的身形却在一点点地向下沉。 “你不是我的对手。”巨魔说，“虽然你的魔王使用卑鄙手段偷袭了我的魔王，但别忘了真正的战斗是在你我之间。我只要在他们的战斗结束前结束我们的战斗，你们就都完了。” “打架就打架，啰嗦什么？”方项猛地发力将对方的巨掌掀开，然后中路突进，抬手一抓，黑刀便出现在手中，借着他前冲之力狠狠刺向巨魔大腿。 巨魔提膝一脚，直接将方项踢飞了出去，摔在客厅中。 然后他抬步向前，一路用手扫开天棚，用身体撞碎门框和墙壁，来到客厅里。 就在他踏入客厅中央的刹那，他脚下的大地突然一震，接着，不知多少金属尖刺自地下冲出。 巨魔巨大的身体灵活地移动，竟然躲开了刺向自已的所有金属刺，但没等他站稳，随着一声巨响，四道铁壁从地下撞破地板而起，如同捕兽夹一样将他牢牢地夹在其中。 摔倒的方项已经一弹而起，提刀飞掠向前，一刀向着巨魔颈部斩去。 巨魔眼神冰冷，在困境之下身子猛地一震，旋身发力，手腕上的刀便生生将那厚实的铁壁斩断，而那可怕的骨刀则破空而来，斩在了方项前掠的身体上。 方项看到了他的动作，却并没有回刀自护。 所以他的身体就被那把骨刀从胸部偏下点的位置从中断开。 他的下半截身体失去力量，摔在地上，被数根金属刺刺穿，上半身却一往无前，一刀斜劈斩下了巨魔小半个头。 巨魔用惊骇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方项临死前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 肌肉力量也好，灵能力量也罢，想让它们拥有足以击杀敌人的威力，都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控制这股力量的人精神与身体的状态必须都是良好的。 所以任何一种冷兵器格斗术，讲求的都不是让对方永远无法碰到自已，而是在对方碰到自已之前先碰到对方。 因为只要快那么几微秒，只要让自已的武器先一步破坏了对方的身体，那么对方就会失去那种良好状态，进而无法控制任何力量去伤害自已。 所谓的生死一线，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而因为这种规则在寻常可见的木刀对打中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往往被许多人忽视。 方项已经被斩成了两截，那种剧烈的痛苦和强烈的恐惧，应该让他失去全部力量，再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才对，怎么还能一刀劈掉了自已半个脑袋？ 巨魔的独眼开始向上翻，意识开始离他而去。他带着不解与不甘轰然倒下，永远也无法知晓答案。 方项也摔在了地上，而那些金属刺已经及时收起，没再伤他分毫。 此时的他，全身显示出一种单纯的红色，没有明暗变化，因此看起来丝毫不立体，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是摔入了三次元的二次元单色块。 他那断掉的下半身也是如此，而且有许多同样的单色红丝延伸出来，与他的上半身相连。 李芽儿从另一个房间里冲了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眼圈已红，眼泪正大颗大颗地掉出来，却连擦一下都顾不上，冲过来抱住方项的下半身来到方项上半身处，将二者相合。 道道单纯的红色飞针走线地编织，只用几秒钟的时间，就将方项的身体重新缝合一处，方项长出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地上，身上的纯红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最后收回到他胸口处，化成了那一道红痕。 “吓死我了！”方项冷汗湿了衣衫，喘息着说。 “我才真要被你吓死了。”李芽儿终于哭出了声。 方项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可别死，还得带我走呢！” 李芽儿将他扶起，背着他冲出房间，向着深沉的夜色中奔去。 直到这时，那些早就听到屋里动静的厂卫们才缓过神来，然后愕然看着彼此，不明白为什么自已刚才明明听到了响动，却如同做梦一般，只是迷糊地站在原地发呆。 他们端着枪疾冲过去，大声呼唤着万原，但自然得不到回应。 然后，他们便发现了倒在血泊中少了半个脑袋的厂长的尸体。 这时，李芽儿已经背着方项翻过了高墙，飞奔在回家的道路上。 “你怎么样？”她哽咽着问。 “没事。”方项笑笑，“伤是受了一些，但死不了。只没想到这能力可真够劲，只用了几秒钟，后遗症就这么大……”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体内巨大的痛苦，然后咧嘴着笑了起来。 “芽儿，大海的仇报了。”他说。 “嗯。”李芽儿点头。“报了。” “我很开心。”方项说。 “我有些开心，也有些不开心。”李芽儿说。 “为什么？” “因为我没帮上忙，还帮了倒忙。” “别胡说。如果没你帮我，我刚才就死了。” “所以……” “所以我带你一起来是正确的，没你我真不行啊！” “方项。” “嗯？” “你真好。” “那还用说？” 李芽儿背着丈夫说着话一路疾奔，避开有灯光的地方，避开有行人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家里，将方项小心地放在床上。 “第一次用这种力量，没经验。”方项冲她笑笑，“后劲这么大，我就先……睡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自从展华一刀刺透他胸膛，在他胸口留下了那一道红痕，他就开始认真地研究起黑与红的关系来。 魔王宫殿里一直都有黑与红两种颜色，它们一直在不断争斗，不断较量，然后在争斗与较量中不断壮大。 最初，方项以为那是同一种力量，但后来渐渐发现完全不同。 黑色更擅长进攻，象征着死亡。 红色更擅长治疗，象征着生命。 所以当自已眼中黑红相间时，其实并没达到最强状态，唯有将红与黑分离，自已才能在单纯的红色中快速治愈一切损伤，在深沉的黑色中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隐刃化成黑刀，伤口化为红痕，这两种力量在方项身上便被分隔了开来，所以他才能再次变强。 但强大了的并不仅仅是攻击用的黑刀，那次之后，方项隐约感觉到那抹红痕中似乎潜藏了一种极了不得的力量。 不死之力。 第297章 保密局的人来了 所谓不死，便如同字面的意思，便如同今晚方项大战巨魔，被一刀分成两半却还能在李芽儿帮助下重连在一起。 但这不死并非没有代价，此时，他便在强烈的痛楚折磨下昏了过去。 并不是睡去，而是昏迷。 李芽儿心疼地看着爱人，静静地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轻轻抚摸，低声唱着部族里流传的摇篮曲。 直至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方项还在昏睡，刘世杰则爬了起来，到卫生间里一通吐，然后虚弱地倒在床上呻吟。 不过清醒过来一些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所以虽然头痛欲裂，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走进客厅，茫然打量四周，然后打个了哆嗦，酒也醒了一半。 “你醒啦？”李芽儿推开卧室门冲他一笑。 “弟……弟妹呀！”刘世杰脸色通红，“我这怎么……怎么跑你家来了？” “昨天你和他都喝多了。”李芽儿说，“我又找不到你家的钥匙，只好让你先在我家里住下。怎么样，睡得还好吗？” “挺……挺好……”刘世杰一阵感动，说：“不好意思，昨天我失态了……” “这有什么，你们是兄弟嘛！”李芽儿笑笑。 “对，对！”刘世杰又一阵激动，“我们两个谁跟谁呀？” 他嘿嘿地笑着，心里觉得自已在重明所那些孤单的日子过得挺值。 “那个，我兄弟呢？”他急忙问。 李芽儿叹了口气：“还在睡呢。” “怎么，醉得这么严重吗？”刘世杰一脸关切。 “可能太长时间没彻底放松了，所以借着酒劲就多睡一会儿吧。”李芽儿笑着说。 正说着，方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着懒腰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嘀咕道：“睡多了……” “兄弟，没事吧？”刘世杰急忙问。 “咦？”方项一怔，“刘哥你也在啊？” 一声刘哥叫得刘世杰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要知道，不论先前他怎么跟方项套近乎，方项可都一直称呼他“刘部”，这还是方项第一次对他用这么亲近的称呼。 刘世杰觉得为了这一声刘哥，自已付出什么都值了。 “丢人了。”他急忙说，“昨天喝多了不省人事的，多亏弟妹把我拽到你家，不然就得睡走廊了。” 方项笑了：“对门住着，哪能让你睡走廊？芽儿，有什么吃的没有？” “我熬了粥。”李芽儿说。 “正好，我跟刘哥喝点。”方项说。 “喝粥喝酒？”刘世杰试探着问。 方项笑了：“当然是喝粥了。怎么，刘哥还没喝够？” “够够的了！”刘世杰急忙摆手，“我这脑袋疼得……可别再提酒，一提我就想吐……” 说完跑到卫生间里又吐了起来。 “戏会不会太过了？”方项问李芽儿。 李芽儿摇头，问：“你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方项说，“虽然身体里还是很难受，不过就跟宿醉的难受差不多，估计养一两天就彻底没事了。” “那就好。”李芽儿松了口气，想起昨夜的画面，还是心有余悸。 刘世杰出来后，三人一起坐下喝粥，喝着喝着方项的脸就变了颜色，然后跑到卫生间一通狂吐，胆汁都吐出来了，鼻涕眼泪一起流，难受得不得了。 刘世杰急忙跑过去帮李芽儿照顾他，又是捶背又是倒水漱口又是劝他下次别这么喝的。 忙了大半天，方项又回床上躺着去了，刘世杰道谢后告辞回家，可却发现自已身上真没有钥匙。他又不好意思再去方项家，所以就离开了公寓，打算到宣传部办公室里去休息。 结果一回部里，他就得知了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人当时就傻在了那里。 “厂长……被人杀了？”他眼珠子瞪得滚圆。 “咱们厂也不知怎么了。”部长叹着气说，“先是明厂长离奇失踪，接着万厂长又……你说是谁这么嚣张，竟然敢跑到厂里来杀厂长？” “这……这不光是嚣不嚣张的问题吧？”刘世杰擦着冷汗，“万厂长也是高手，而且厂长宅里还有那么多厂卫的高手……这得是多厉害的人才能……” 说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时苍白，停口不语。 部长不疑有他，摇头说：“这事确实奇怪。不过保密局已经在查了，相信不久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刘世杰打了个哆嗦：“保密局的人来了？” “保密局局长殷振亲自来了呢！”部长小声说。 刘世杰又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秘书过去开门后，走进来一个戴墨镜穿制服的男子。 “刘世杰？”他看着刘世杰问。 “是……是我。”刘世杰急忙点头。 墨镜男笑了，冲他勾勾手指：“来，跟我走一趟。” “您是哪位呀？”刘世杰战战兢兢地问。 “保密局局长助理，宗澜。”墨镜男笑容可亲，但刘世杰却只感觉全身发寒。 在方项家，同样的一幕也正在发生，不过来人不是保密局的探员，而是厂卫队队长江洋。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方项脸色苍白地笑问。 “你怎么搞的？”江洋打量着他的脸色疑惑地问。 “别提了。”方项叹气，“昨天喝大发了。” “昨天是都挺高兴的，你确实没少喝。”江洋释然，“以后别这么喝了，现在仗着年轻体格好还没什么，但积累下来总会出毛病，到了老时都会找上来。” “知道了。”方项点头。 “你们两口子跟我到厂部去一趟吧。”江洋说。 “什么事啊？”李芽儿问，“你看他这样子，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 江洋摇头：“厂长昨晚被杀了，保密局的人一早便过来了。” “什么？”李芽儿一脸震惊，“厂长被杀了！？” “怎么回事？”方项神色凝重起来。 江洋摇头：“这事挺诡异的，出事时厂长宅里的厂卫都听到了声音，但却都同时陷入了一种呆滞状态，等赶过去时，只看到了尸体，连凶手的影都没看到。保密局很重视这事，局长殷振亲自带队调查，指名要你们过去回话。” 方项点头：“好，我换身衣服就走。” 第298章 殷振的隐喻 建业厂厂部某间办公室里，刘世杰汗如雨下。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气质极为阴沉，背对着窗子而坐，阳光投在其背上，也让其正脸变得更加阴沉，难以看清。 他知道那就是保密局的局长殷振，和天华公司总经理卫原并肩作战二十年，最得其信任与依赖的人。 可以说，天华公司中，殷振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而且手握着监察公司所有成员的权力，简直便是生杀大权在握，看谁不顺眼一个眼神就能灭其全族的人物。 “刘世杰？”殷振问。 “是……是我！”刘世杰战战兢兢地点头。 “你和方项是什么关系？”殷振问。 “邻居加……加同事。”刘世杰急忙说，“他去重明所后，厂里派我给他当联络员。” “只有志愿者才需要联络员。”殷振说，“他已经是研究员了，你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我……”刘世杰几度犹豫，把心一横说了实话：“我先前跟他有冲突，知道他的能力后，怕影响我的前途，就一直想跟他和解，所以就……就主动往他身边靠，就是想多沾一点光……” “你也算年轻有为。”殷振说，“凭自已的能力自然能青云直上，为什么想要依靠方项？他甚至还不是厂里的干部。” “您有所不知。”刘世杰咽了口口水后说，“我之所以能爬……您别介意我的用词……” 殷振摇头：“这个词用得很准确。” “我之所以能爬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我有识人之能。”刘世杰说，“我在能人未起势时就攀附过去，这样只用小恩小惠小利小义，就能轻易换来他们真正的友谊，等他们一旦起势，我就能跟着鸡犬升天。而就算他们最终起不来，我也没啥大损失……” 殷振点头：“你倒是个诚实的人。” 刘世杰急忙说：“在局座面前可不敢说谎。” “昨晚你在家？”殷振问。 “没。”刘世杰摇头，“我喝多了，又把钥匙落在了重明所那边，所以我弟妹——方项的爱人李芽儿，就把我带进他们家了。” “这么说，你昨晚一整晚都睡在方项家？”殷振问。 “是的。”刘世杰点头。 殷振沉默了一阵，问道：“方项昨夜有没有出过门？” 刘世杰微微一怔：“您……您不是怀疑……” 殷振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那目光像一道剑，轻易就刺穿了刘世杰，让他感觉遍体生寒，甚至在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丝痛楚。 “属下该死！”他急忙惊恐地低下头。 在保密局面前，你只有回答的份，哪里可以有提问的权利？ 他低着头快速地思索，然后咬了咬牙，抬起头说：“方项并没有出过门，他喝多了，吐了好几次，李芽儿照顾了他大半夜。” “你看到了？”殷振问。 “我没好意思出去。”刘世杰说，“您知道，喝成那样，最后还住进人家小两口家里打扰人家，这个真很不好意思的，所以我被吵醒后就一直没动弹，假装没醒过。” 殷振看着刘世杰，目光变得比剑还要锐利。 刘世杰冷汗如雨而落，却咬紧了牙关，再不多说一个字。 “接着说。”殷振说。 于是刘世杰又将醒来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这倒都是实话。 “你可以走了。”殷振说。 刘世杰起身冲他鞠了个大躬，然后战战兢兢地离开，关门时极为小心，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小子不老实啊，竟然敢在您面前撒谎。要不要治治他？”墨镜男宗澜一直站在角落里，这时开口问道。 在这末世中能居于高位者，必须文武兼备。像殷振这种大人物，自然精通于灵能力量，别说他，就算是他的助理宗澜，感知一个人是否在说谎也易如反掌。 殷振微微摇头：“等方项。” 不久之后，江洋将方项夫妇带了进来，殷振打量着这对年轻人，点头示意宗澜再搬一把椅子过来，让两人并排坐到了自已对面。 “能不能把窗帘拉上？”方项坐下后就问。 “为什么？”殷振问。 “阳光刺眼，难受。”方项说。 其实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已看不清对方，对方却能看透自已的感觉。 “您别介意。”李芽儿急忙说，“他一夜没睡好，不舒服。” 殷振未动，但身后的窗帘却自行合拢，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于是屋子立刻变成黑暗一片。 方项转向宗澜：“麻烦开个灯。” “又嫌太暗了？”殷振问。 “是啊。”方项笑笑，“是不是挺烦人的？” “世间一切都是相对的。”殷振说，“其实此时的黑暗并不能被称之为黑暗，别说比之深夜，便是太阳落山后的天光，都比这要暗得多。你觉得太暗，是因为有先前的阳光明媚作对比。就像身家千万者当然不是穷人，肯定是人群中的成功者。但如果他是从身家千亿跌落至此，就会觉得已经穷得不能再穷，失败到不能再失败。” “有道理。”方项点头，“但我不明白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就像是一个身家千亿的富豪。”殷振说，“如果突然让你变得一无所有，你能接受吗？” “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方项笑笑，一摊手：“我住的房子是厂里分的，在所里的宿舍虽然不错，但那是属于所里的。至于钱，别说千亿，我们现在甚至连像样点的存款都没有。是吧，老婆？” “你总说咱们用不到什么钱。”李芽儿忍不住抱怨，“但多攒一些总没有坏处吧？您说是不是？” 她笑着问殷振。 她的笑容是那么自然，神态也是那么自然，自然到殷振忍不住想要相信她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毫不知情的。 殷振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抱歉。”李芽儿不好意思地说，“这种家常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怎么好来问您呢？我真是糊涂了。” “昨晚你们在哪里？”殷振问。 “在家。”李芽儿回答，“他喝多了，吐得很厉害，我一直照顾他来着。” “他是灵能四级的超级强者。”殷振说，“对于灵能，你可能知道得不多，所以我提醒你一下：即使是拥有初级灵能的人，也可以用灵通轻易散掉酒力，千杯不醉。” 他静静注视着李芽儿，等她的回答。 第299章 你想不想杀我？ “这我就不懂了。”李芽儿笑笑，看着方项说：“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忙。参加选拔，去荒原执行任务，考研究员，再到荒原执行任务……他吃了很多辛苦，冒了很多危险，为公司完成了许多任务。我知道他很强，但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而是人就会疲惫，疲惫了就会想放松。” 她转向殷振，说：“我觉得他只是想彻底放松一下，忘记自已是重明所的研究员，也忘记自已是一个超人，像普通人那样跟朋友醉一场。” “是吗？”殷振问方项。 “您觉得呢？”方项反问。 “刘世杰昨晚在你家？”殷振问。 “是的。”方项点头。 “让个外人住进自已家，不方便吧？”殷振问。 “是啊。”方项点头。 “你跟他关系如何？”殷振问。 “没什么关系。”方项说，“他是我的邻居，我曾跟他老婆吵过架，后来厂里指派他当我的联络员。” “志愿者才需要联络员。”殷振问：“你已经是研究员了，他为什么还要留下？” 方项笑了：“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不必回答。” “为什么？”殷振问。 “因为在这方面，您一定比我更有体会。”方项说。 无非就是有意拍马蓄意溜须，想尽办法套交情之类的事情。这些，身为高位者的殷振当然经历得比方项更多。 所以他缓缓点头：“确实如此。” 然后他问：“明凡是不是你杀的？” 方项摇头：“您这话问得很离谱。我为什么要杀他？他真死了？” “因为南华部族，因为丘成杰。”殷振说。 “这事和他有关系？”方项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狠厉起来。 殷振看着他，久久不语。 “是他做的吗？”方项追问。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丝毫不去隐藏。但殷振觉得那杀意暴露得太过明显，所以虽然真实，但却掺杂了某种不可信的东西。 “应该算是我做的吧。”殷振说。 方项怔住：“您说什么？” “你是展老最器重的人，而你……”殷振看向李芽儿，“更曾得展老亲自照顾，甚至在董所长的办公室里住了很久。所以你们都不是外人，算得上是公司核心精英，有些事，我倒可以跟你们聊聊。” 说话间，某种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将整个办公室笼罩起来。如此，这间屋子就成了世外之地，不再与屋外的世界相连。 此时就算有人把耳朵贴到窗玻璃上或是隔壁墙上，也不会听到屋里的任何声音。 “展老其实是一位一百四十多岁的老人。”殷振说，“他用自已过人的智慧与强大的力量，帮助总经理一步步将天华变成了大陆最强，甚至是全世界最强的公司。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天华。他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对全人类来说有多重要，我想你应该很明白。” 方项点了点头。 殷振顿了顿，继续说：“但世间没有完美无缺的事，强如展老也是如此。他不老、不死、不灭，力量无人可敌，但自身却存在一个极大破绽。” “破绽？”方项关切地问。 “天华成功吞并周边六大公司后，总经理开了个庆功会，并决定集全公司之力支持展老的项目。”殷振说，“可能是因为太高兴，所以展老跟我们说了许多本不应该说的话，其中就包括这个破绽。他说他从前看过一部电影，说的是有个男人一出生，全身骨骼就脆得像玻璃一样，摔个跟头就会断不知多少根。” 方项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没猜错，这部电影他看过。 果然，殷振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因此，他断定这确实是展老的原话。 殷振平静地叙述着电影的故事情节——脆弱的男人觉得，既然世间有一个自已这样的玻璃人，那么就应该有一个不会受伤的“钢铁人”。因为他觉得这世界应该是平衡的，既然造物主拿走了他的坚强，就一定是将其给了另一人，然后又拿走了那人的脆弱，塞进了自已的身体。于是他疯狂寻找，用尽一切手段，终于找到了与自已对应的那个他。 “剩下的情节并不重要。”殷振说，“展老根据这个情节，猜测当他获得了不老不死之力的时候，这世上一定有某个人被自已夺走了些什么。那肯定不是生命，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有那么漫长的生命。所以那个人一定还活着，而且肯定是与他同时代的人，也就是说，是个百多岁的老人。他觉得总有一天，自已从对方身上夺走的一切，都还要归还给对方。因为这世界是平衡的。” 方项怔怔地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 殷振看着他，认真地说：“展老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的猜测一定有根据。而就算没的根据……为了能保护他，为了不让那个人夺回那些东西，所以我必须找到那个人，将他杀掉，停止他威胁到展老。” “所以……”方项艰难地问：“保密局就开始寻找任何年过百岁者？” 殷振点头：“这样的长寿者不多，但也不少。” “可丘老是大崩灭两年后出生的。”方项说。 “所以一开始明凡忽略了他。”殷振说，“直到有天我降低了搜索的标准，利用神经网络找到了丘成杰。” 方项盯着殷振，胸膛起伏渐渐加快，心中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李芽儿伸过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吐一下？” 感受着妻子手心的冰冷，方项瞬间明白了她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恐惧和担忧。 他用力握紧妻子的手，冲她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李芽儿也笑了笑。 殷振看着对视中的年轻夫妇，微微皱眉。 通过一系列的坦白，他已经快要触碰到方项内心中那道隐藏的真实，但最终却败给了这轻轻一握。 他看着李芽儿，心里想了许多许多，涌起无数个问题，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不问。 这时方项对他说：“如果明凡还活着，我一定会杀了他。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我不能赞同。我想展老也不会赞同。” “我不需要任何人赞同。”殷振说，“我知道许多人会说我是屠夫，是凶手，但我并不在乎。我所在乎的事只有一件——我有没有忠于我的职责，有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所以即使是展老反对，我也会做这件事。” 他身子向前探来，问方项：“那么……你想不想杀我？” 方项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想。” 第303章 无力 “代议长，不用和他啰嗦了。”成万里阴着脸说，“要么就直接干，要么……” 他望向了袁方，袁方沉默不语，但皮肉已经开始角质化。 左一明认真地说：“也许我们只是蝼蚁，但蝼蚁也有口，虽未必学得会骂人，但咬人却是天生的本能。” 金发男帕伯脸上写满了嘲讽：“那么你们可以试着咬咬看。” 他望向那几个手下，说道：“陵山社区议会私藏异种，攻击太空署执法人员，依条例可以当场抹除，不必请示上级。该怎么做，明白了吗？” “明白！”几人异口同声，然后向着左一明三人逼近。 “动手吧。”左一明冷冷说道。 语音落后，他的眼神骤然变化，再不是那个目光清澈的年轻人，而像是一个刚刚自百战沙场上归来的杀戮机器，冰冷无情，又饱经沧桑。 他的肌肉在瞬间隆起，一道道神秘的力量围绕在他身周，形成了某种力场。 帕伯饶有兴趣地看着，点头自语：“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灵能者。” 几个西方人此时刚好走了过来，左一明沉默不语一步前掠，一拳重击当前一人。 那人正是一拳就打飞了亮爸的人，面对左一明的拳头，他只是轻蔑地一笑，抬起双手便准备招架。 但左一明的拳头却仿佛是一台沉重的攻城机，他虽然成功地用手掌触到了左一明的手腕，并施展格斗技巧将之握住，但却根本没能架住这一拳。 这一拳其势如雷霆，轰然落下，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 一声巨响传来，西方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摔进了剧场里，滚了几滚后，倒在一脸惊恐的姑娘们的脚边。 “真没想到，小小一个社区的代议长，竟然是一位灵能三级的强者。”帕伯感叹道，“怪不得竟然有胆子跟太空署作对。” 听到对方竟然是灵能三级的强者，那几个西方人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欺软怕硬！”左一明冷冷说道。 他的声音竟然也生出了一丝变化，变得更为低沉，也更为有力。 “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帕伯缓步走向前，仔细地将白手套再手腕处拉了拉。 “如果你们讲理，我便陪你们讲理。”左一明说，“如果你们不愿讲理，那咱们就论论拳头大小吧。” “好。”帕伯点头微笑，突然一步向前，便冲入了左一明的内围，两拳接连勾击，直取左一明的两颊。 这样的速度让左一明吃了一惊，他立刻闪电般地扭动腰部，做出了极漂亮的闪避动作，让这两拳都落了空。 随后，他直起身子，双拳连珠炮般地轰向帕伯。 帕伯面带笑容，在拳雨中闪避自如，竟然半步不退。 左一明心中感觉到一丝危险，立刻不再保留实力，一脚提起，向着对方大腿踢去。 帕伯面带笑容，并没有闪。 左一明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其上，发出一声极大的闷响。帕伯抬着双拳摆出格斗的架势，硬接这一脚后微笑着问：“知道我为什么不躲吗？” 左一明踢出的腿收回，落地，不再进攻。 成万里露出疑惑地表情。 帕伯悠然说道：“因为我不可能在蝼蚁面前后退半步，也因为你既然自已找死，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左一明额上迸流出冷汗，右腿传来咔地一响，胫骨再支撑不住他的体重，一下折断。失去平衡的他摔倒在地，痛得咬紧了牙关。 成万里看呆了，忍不住喃喃自语：“这……这是为什么？” 左一明明明是进攻方，而进攻方本来就有着极大的优势，正如方项曾经演示的那样：同样质量的树枝，用以攻击的那一根可以轻易砸断被攻击的那一根。 可为什么这次断的却是进攻方？ “不能理解？”帕伯望向成万里，笑着问。 成万里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这种事其实没什么理解不了的。”帕伯站直了身子，说：“用木头去砸钢铁，断的当然会是木头。” 他低头看着左一明，摇头说道：“灵能三级确实很强大，让你当个社区的代议长太委屈你了。但问题是……我是灵能四级。” 他目光扫过成万里和袁方，表情变得冰冷：“你们是否要动手？要的话，便去死；不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去你妈的机会！”成万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眼中有如水般清澈的无形波动散出，向着帕伯而去。 袁方沉默不语，但身体已经快速胀大，角质的皮肉化成了甲，其上覆盖长毛，身形转眼达到了4米之高。 紫色的巨魔，出现在门厅之中。 帕伯目光低垂，轻轻说了声可惜。 刹那间，某种更为强大的无形力量放出，震碎了成万里放出的无形波动，也震得成万里发出一声惨叫，双眼如同被灌入了太多气的汽球一样砰地一声爆开。 紫魔怒吼，疾冲向成万里，一把将他扶住，然后抓着他移向身后。 他的身体快速地再次胀大，变成了身高6米有余的巨魔，背后皮肉张开，将成万里纳入其中。 “你大爷的！”紫魔发出一声怒吼，眼中有清澈的波动涌出，狂叫着抡起拳头砸向帕伯。 帕伯冷冷一笑，突然飞身而起，一记膝撞与紫魔的巨拳对拼。 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一门炮在门厅中炸响。 震动波传开，紫魔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击出的拳头收回。 那拳头软软地垂了下来，再无法发力，因为在那一击对拼中，支撑它的掌骨和腕骨都已经碎断。 帕伯冷笑向前，飞身一脚踢在紫魔胸口，那巨大的魔怪便如同一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撞破了剧场的四开玻璃大门，飞到阶下，摔在水泥铺地的院中。 帕伯缓步走了出来，看着挣扎着爬起却又颓然扑倒在地的紫魔，缓缓摇头：“雄霸一方大陆的天华公司，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几个部下跟了出来，他回头看看，说道：“把那些姑娘带去宾馆，交给副司长。他应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所以你们速度快点。” “是！”西方人们异口同声，转身冲入剧场。 于是里面便先后传来了郭沉等人的怒吼、惨叫、呻吟，和姑娘们的尖叫与哭喊声。 帕伯看了看沾上了血迹的白手套，将之轻轻拉下，丢在一旁。 “一群蠢货。”他不高兴地嘀咕着。 第304章 以牙还牙 回过头来，看到的是泪流满面全身颤抖而又不知所措的姑娘们。 “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帕伯皱眉，“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你不能这样做。”曲秀秀挡在姑娘们前方，胸膛起伏，脸色铁青，目光中充满了悲愤。 帕伯上下打量她，点头说：“你还不错，年纪虽然大了些，但气质刚刚好。好好打扮一下，再劝劝这些小姑娘。如果到了副司长面前还是这副样子，我怕她们会受苦。” “我跟你去，你放过她们。”曲秀秀咬牙说。 帕伯笑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走到曲秀秀面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看着自已，说：“我们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你真以为是你们姿色不错，副司长被你们迷住了？” 他一把推开曲秀秀的脸，冷冷说道：“副司长只不过是吃腻了山珍海味，见到山间野菜，想换换口味而已。你以为自已是什么东西？” 他一挥手：“都带走！” “带到哪去？”这时有人冷冷发问。 帕伯疑惑地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剧场门前的三个人。 那是两男一女，一个男的神色惶恐，脸色苍白，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站在另两人后边打着哆嗦；一个男的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挺有风范的大衣，面容平静，但眼中却带着怒火；那个女的看着挺年轻，顶多二十岁的样子，微微皱着眉，目光很有些不善。 帕伯仔细地打量那个女的，眼前不由一亮。 这个姑娘长相不错，如果再画画妆容，肯定是一流的美女。最主要的是她的身材极好，不光是曲线起伏，而且还有肌肉线条。 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魔鬼与天使的完美结合，任谁看了都会动心。 看到这三个人，舞团的姑娘们不由激动了起来，仿佛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感到害怕。 曲秀秀悲呼一声：“方项，救救我们！” “方项？”帕伯微微一怔，然后想起了一个最近知名度在不断提升的名字，打量着对方，问道：“重明所的方项？” 方项缓缓点头：“是我。你又是谁？” 帕伯露出笑容：“金川公司异种危机时我也去了，但很遗憾没见到你。我是太空署督查司的帕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方项抬手指着倒在地上的紫魔，又指了指后面的姑娘们，说：“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 “哦。”帕伯惊呼一声，“那可真是……你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方项摇头，“你和我并不是自家人。” “意思都差不多吧。”帕伯说，“如果早知道这些，我就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了。抱歉。” “你想干什么？”方项问。 “理查德副司长奉命巡视天华，刚好到了你朋友们这里。”帕伯说，“他挺喜欢这些姑娘们的，让我接她们去宾馆那边服务一下。这是她们的荣幸，但她们却不明白，反而哭哭啼啼的，让我很无奈。你的这些朋友更是放肆，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出手，我只好正当防卫。” 紫魔挣扎着转过身，看着方项，便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你回来啦？” 方项点头，问：“就只有你在保护她们？” “古崖区的人，还有第五探荒队，还有代议长，都在里面。”紫魔说。 方项眼中渐渐多了些什么东西，皱眉问：“他们怎么样了？” “代议长有点惨。”紫魔喘息着说，“其他人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要动手吗？”李芽儿问方项。 方项轻轻点头，缓步向前走去。 “别……别冲动啊！”刘世杰吓坏了，在后面低声地叫：“那可是太空署的人，得罪不得啊！” “身在治世，便人人平等，没谁得罪不得；身在乱世，便快意恩仇，更没谁得罪不得。”方项一边走一边说着。 “什么意思？”帕伯皱眉，“你想做什么？” “你打伤了我的朋友，得还回来。”方项说。 帕伯怔了怔，然后笑了：“方项，我知道你是重明所的研究员，也知道你很得展华的器重。但你要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是上神的，而我们太空署则是上神最忠诚的仆人，是上神在世间的代理人，是……” “是一群狗。”方项说。 帕伯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你是想死吗？” “小心！”紫魔喘息着提醒，“那家伙说他是灵能四级，我虽然不太懂，但好像是很厉害的……” 方项走过他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粗大的胳膊，然后继续向前。 一道灵能力量就此深入紫魔的身体，将正在破坏他身体的另一道灵能力量轻易消灭。 感受到这一切的紫魔一时怔怔。 “你真要对我们动手？”帕伯认真地问。 方项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 他的步伐稳定，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发出咔嗒的一声响，所有响声连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节奏。 那是杀人的节奏。 帕伯从这节奏里听出了危险，于是他果断地先下手为强，低声用西语下了命令： “Freefire！” 几个西方人立刻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入怀中，拔出了充满现代感的小巧枪械。 但就在他们将枪口对准方项之前，方项已经抬起左手。银光闪烁间，武轮中弹出黑色的MP5，被他抓在手中。 枪火闪耀，连绵的枪声响起，几个西方人才刚来得及将枪口伸向前，便纷纷中弹倒毙。 愤怒的子弹击碎了他们的制服，击穿了他们的皮肉，击断了他们的骨头，又在他们柔软的内脏间轰然爆发，用尽一切力量，最大限度地摧毁他们的肌体。 于是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永远地倒在了剧院的正门前，然后顺着台阶滚落。 所有人都看呆了，刘世杰哆嗦着摇头叹气，忍不住说：“疯了，疯了……怎么敢杀太空署的人？” “太空署的人也是人。”李芽儿说，“人做错了事就有可能被别人杀死。他们自已应该也明白这道理才对。” 刘世杰心说你这话纯是牛头不对马嘴吧？ 帕伯惊呆了，他低头看着那些部下的尸体，抬头看着方项的枪口，脸上的表情由惊转怒：“混账东西，你敢杀太空署的人！？” “titfortat。”方项用带着华语口音的西语回应。 第305章 不曾低头 既然连这俗语都知道，那么自已先前下令自由开火的话，对方自然也听懂了。 帕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咬牙说道：“你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已做了什么。” “自卫。”方项说。 说完皱了皱眉，觉得自已似乎有点用词不当。 但帕伯此时显然没心情去琢磨华语深邃的内含，他气急败坏到了极点，竟然笑了：“你真以为重明所项目研究员的身份，可以赋予你这样大的权力？” “如果我身在文明世界，那么你们强抢民女，无故伤人，我杀了你们应该算见义勇为；如果我身在末世荒原，那么因为看不顺眼而杀几个人，也是天经地义。”方项认真地说。 “你的狂妄无知会让整个天华公司都沦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帕伯说。 “在那之前，你会先去地狱为我占座。”方项说。 帕伯微微皱眉，然后突然探手入怀，迅速地拔出了枪。 他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持枪在手子弹上膛。 但可惜他终究没有方项快。 一发漂亮的点射准确地打在他的手腕上，在这位灵能三级强者的惨叫声中，血花绽放于半空，染红了他洁白而漂亮的制服。 那发子弹击碎了这位强者的腕骨，在他手腕处开了一个洞。 手腕炸开，手掌自然再拿不住枪，那把漂亮的枪便掉在地上，落在台阶上，弹了几弹一路摔到了阶下，老实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方项用枪指着帕伯，沉声说：“向我的朋友们道歉。” “你怎么做到的？”帕伯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枪，“这是什么枪？” 方项一枪打在他左腿上，痛苦的惨叫声中，帕伯左腿一弯，半跪于地。 “向我的朋友们道歉。”方项说，“真诚地。” “你疯了！”帕伯抬头，愤怒地狂叫。 方项再一枪打在了他右腿上，强烈的痛苦令帕伯弯下身子摔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怎么像个娘们儿一样？”紫魔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一脸的不屑与轻蔑。 “方项，住手！” 这时，断了一条腿的左一明从剧场门厅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表面看，他只断了一条腿，但实际上帕伯的灵能顺着伤处侵入了他的身体，正在一路向上破坏。他必须用尽全力抵抗，才能不让它们窜进躯干，去破坏他柔软的内脏。 此时他挣扎着爬出，自然要消耗不少力气，让自已的伤势加重，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爬了出来。 “快停手！”他用恳求的目光望向方项，摇头说：“他们是太空署的人啊！” “在我看来，他们和普通的地痞流氓并没什么不同。”方项说。 他的枪口继续指着帕伯，催促道：“你还想再挨一枪吗？” “别，别！”帕伯痛苦地叫着，费力地爬起，保持着跪姿冲曲秀秀和姑娘们低下了头：“对不起，我错了。请你们原谅。” 曲秀秀和姑娘们又欣喜又害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原谅你了。”左一明看着帕伯说。 帕伯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有愤怒，也有杀机。 感受到这一切的方项冲姑娘们说：“闭上眼睛。” 姑娘们微怔，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闭上了眼。 左一明却瞪大了眼睛，帕伯也意识到了什么，惊愕地回头看着方项：“你是什么意……” 没等他说完，一发子弹便射入了他的眉心，在他脑袋里爆炸。巨大的灵能力量让他的头盖骨猛地跳起，如果不是被皮肤拉住，只怕就要独自升天。他的大脑被炸成了一片稀糊，血与脑浆顺着七窍流出。 帕伯瞪大眼睛怔怔看着方项，然后无力地摔倒在阶上，身子一歪，顺阶滚落，摔在了他那把漂亮手枪的旁边，和它一样老实了下来。 左一明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 刘世杰眼前发黑，双腿发软，扶住了旁边的大铁门才没瘫倒。 方项转头冲李芽儿点头，李芽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跑过去来到姑娘们面前，笑着说：“不用怕，没事了。我们是来接你们去厂里的。还记得上次来过的王迎霞吗？我们都跟她说好了，你们可以到文宣队发展，前途无量呢。” 姑娘们还是年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立刻便激动起来，把方才的恐惧忘掉了一大半。 但曲秀秀不是小姑娘，她面带忧色看着李芽儿，低声问：“可现在……” 李芽儿笑着说：“没关系的，这事与你们无关。” “不，事情是因为我们而起……”曲秀秀满眼都是泪水。 “别想这么多。”李芽儿说，“回去收拾东西吧。” 方项也收了枪，走到左一明旁边，向他伸出手。 左一明抬手与他相握，便感觉有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顺着手掌冲入了身体，却不与他的灵能为难，而是向下沉去，撞上了帕伯留在他体内的灵能。 于是那股灵能便迅速地消散，被驱离了他的身体，而方项的灵能则顺着他的肌肉与毛孔流走，归于天地，不给他的身体造成半点负担。 左一明一时惊愕：“你……和他层级一样？” 方项缓缓点头：“不用枪的话，杀他其实也不费什么力气，只是用惯了枪，人就变懒了，不想跟他打来打去的费力气。” 左一明苦笑：“你的进步也太可怕了，当初你离开社区时，还根本不懂灵能为何物……” “你呢？”方项问，“你那时就有了这种力量？” “也不是。”左一明摇头，“前段时间机缘巧合，我得到了一个古老强者的灵魂，于是替换了一下我的‘武夫’，这才有了这种力量。” 左一明的异能极为特殊，名为“继承者”。拥有这种异能的他，可以收纳游荡于人间的精神体，然后让这些灵魂寄宿在自已身上，关键时刻便让他们借用自已身体发挥生前的力量。 方项不无羡慕地说：“你还说我，你这才叫进步得太可怕了。” “不及你的半分。”左一明感叹，然后问：“我知道重明所有多重要，可对方毕竟是太空署的干部……” “但这里是天华。”方项说，“既然名中有华，我觉得它就一定继承了大崩灭前那个伟大国家的气魄与精神。那个国家虽曾倒下过，但再次站起来后，却从不曾在强权压迫下低过头。” 第306章 一脚踢飞 左一明怔怔地看着方项，半晌后叹息摇头，苦笑一声：“是我没想明白。” 这时小亮从剧场里跑了出来，眼中带泪地站到方项面前，难过地说：“大哥哥，我没保护好大家……” “不怪你。”方项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受伤的人就麻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小亮一拍胸脯，过去抬手摁在左一明的断腿上。 方项安慰了姑娘们几句后，大步走进剧场。 里面，古崖区的人和许多有的队员们倒了一地，方项看到郭沉后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关切地问：“师父，您怎么样？” 看到方项，郭沉咧开嘴便笑了：“你回来了？这可太好了！我没事，挨了两拳而已……” 说完就咳嗽了起来。 李芽儿也冲了进来，急忙过去扶起李克和李天雷。李克看着方项摇头感叹：“亲戚也不如师父亲啊！” 方项冲他笑笑，李芽儿则急忙问长问短，李克摆手笑道：“没事没事，他们没将我们当回事，所以也没下重手。唉，真是不服不行啊，天大地大高手太多，我们都老了……” 许多有看到方项后，神情一时有点复杂。 当初第四探荒队被方项一人灭掉，幸存者苏陆加入了第五探荒队，为了给队友报仇，便杀害了许多有的儿子许杰，嫁祸方项，却没想到最终败露，反而自寻死路。 不过许杰虽不是方项所杀，但终是因方项而死，所以许多有心中一直对方项存有芥蒂。 方项看了看他，见他目光闪烁回避自已，便问了一声：“许队长怎么样？” “没事。”许多有摇了摇头，始终没与方项对视。 方项也没再说什么。此事他问心无愧，便无须觉得欠了谁什么。 剧场中众人虽然都有伤在身，但跟左一明相比都不算什么，至于双眼爆掉的成万里，在与紫魔分离之后，经小亮医治，两只眼睛重见光明。 当然，小亮不能凭空造物，所以用的却是帕伯的眼睛。 成万里医好了眼睛后，过去又踢了帕伯的尸体好几脚，骂了半天这才算解恨。 左一明的腿骨也是小亮抽取了帕伯的腿骨医好的，他摸着那条腿，看着残缺不全的太空署干部尸体，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方项走了出来，见大家都没事了，便对左一明说：“麻烦你帮我照顾舞团的姑娘，还有我的家人也需要医治。” “交给我。”左一明点头。 方项大步向外走去，左一明一怔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跟那位副司长聊聊。”方项说。 “你可别再乱来了啊！”左一明急忙站了起来。 方项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刘世杰哆嗦着过来，低声叮嘱：“差不多就得了，再怎么说那位也是司级干部……” “司机不算干部。”方项笑笑，跟他开了个谐音梗的玩笑。 “你别扯了……”刘世杰急了，“真不能再乱来了！” 方项根本没再理他，径直出了剧场，向着宾馆的方向而去。 刘世杰捂着脸靠在大门上，不住地祈祷：“老天保佑，他可别再冲动下去了……” 他心里只觉得自已的官途恐怕是要走到头了。 陵山社区的迎宾馆前，车少人稀。 因为太空署的官员既然住进了这里，那其他的“闲杂人等”自然就没资格也住在这里，所以，此时的宾馆就成了理查德副司长的私人行宫。 行宫大门处，是陵山社区探荒队的人在镇守，院子里则有不少太空署职员，或是在散步，或是在喝茶聊天。 伺候他们的服务员全都是年轻的漂亮姑娘，一个个战战兢兢，对他们的毛手毛脚不敢怒更不敢言，只能委屈求全地挤出笑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太空署职员伸了个懒腰后，用西语对同伴说：“帕伯先生的动作是不是太慢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他的同伴打趣说：“说不定看上了哪个姑娘，直接在剧场就……”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然后示意服务员过来倒茶，趁机捏了小姑娘几把屁股。 小姑娘眼泪在眼圈里转，却连掉下来都不敢。 “话说这些服务员也不错。”一个职员说，“要不咱们找个合适的，先放松放松？” “我还是想试试那些舞团的姑娘。”他的同伴说，“你要知道，她们不但脸蛋漂亮身材好，更主要的是身子足够柔软。” 说着，他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动作：“抬到这儿的话，你说会不会很过瘾？” “我还真没试过，一会儿一定要试试！” “我觉得一定会很有意思。” 两人正在谈笑，却听到门外传来了某些不和谐的声音，于是皱眉望了过去。 大门处，几个探荒队的队员认出方项，急忙向他打招呼问好。 方项只是微微点头，便向里走，吓得他们急忙将他拦住。 “方先生，里面现在住着太空署的高官，任何人都不能进。”一个队员说。 “我知道。”方项点头，“我就是来见这位高官的。” 一个队员问：“您跟他预约了？” “没有。”方项摇头。 “这……”队员们一脸为难，带头的说：“那可不行。您知道，就算是咱们代议长想见那位，也得先打电话跟帕伯先生预约。” “但问题是帕伯已经死了，我还能找谁？”方项说。 “什么？”队员们大吃一惊，带头的结巴着问：“死……死了？” “嗯。”方项点头，“刚被我打死，尸体可能还热着。” 几个队员面面相觑，都觉得方项可能是精神失常了。 “您……您这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带头的脸部肌肉抽搐地笑着问。 “不。没开玩笑。”方项摇头，“你们让开，这件事和你们无关。” “但是……”带头的急了。 他越发觉得方项是精神失常了，不然不可能说出这种梦话。 杀了太空署的干部？ 先不说对方是强大到几近无敌的高手，便说凭着“太空署”三个字，谁敢动人家一根毫毛？ “方先生，要不您先去见见代议长？”带头的问。 方项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躲开点。” 不及这些队员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脚踢飞了那扇厚重的铁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