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明末三十年》 第一章 穿越萨尔浒 “我宣布,S市陆军学院2019年度实弹演习现在开始!”随着单兵通讯设备里传来陆军学院校长兼实弹演习最高指挥那洪亮的嗓音,陆军学院的由即将毕业的学员组成的红军和某边防摩步团组成的蓝军在共和国北部的沙漠里展开了实弹演习。陆军学院的骄子们都是共和国未来的军队栋梁。此刻他们不是作为预备军官,而是作为一名普通士兵在战场上与蓝军厮杀。年轻的应届毕业生刘毅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心想“今天的实弹演习我一定要给2019届的毕业生长脸,我可是2019届的射击冠军又是文化课考试的第一名,看我今天大展神威,立个功,毕业就能直接分到主力部队”,此时的刘毅觉得自己就像兰博一样,可以以一当百,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95式。 “一班长,十点钟方向50米有蓝军预设机枪阵地,用手榴弹干掉他”耳机里传来排长的指令,“看我的吧”刘毅心想,匍匐前进了20多米后刘毅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拿出了演习分配的手榴弹,虽然说预设阵地是无人的,但是因为是实弹演习,为了演习效果,除了枪支里使用的是空包弹以外,手榴弹确实是实弹。“学校也是的,新型的手榴弹不能配发几个吗,还用77式这种老古董,还不知道是哪一年生产的,待会能不能炸响”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拧开后盖,拉出导火绳,正准备脱手扔出,就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眼前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最后一个念头“这他妈的到底是哪年生产的77式,说好的3秒延时呢,怎么一拉就炸了,真是倒霉啊。” “头好痛啊,这是哪里啊”刘毅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能动了,头疼欲裂,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交织着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段,“刘毅,万历三十七年生于南直隶太平府,我爹是四川总兵官刘綎义子重庆府千户所千户刘招孙,刘毅,快去摧毁蓝军预设机枪阵地,手榴弹准备......” “啊!”刘毅大叫一声翻身坐起,一道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 “少爷你醒啦,老爷,少爷醒啦!少爷醒啦!”“军营之内,大声喧哗,成何体统!吾儿,吾儿醒了” 刘毅适应了一会阳光,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此时他正待在一顶行军帐篷之中,阳光透光门帘照射到营帐的地毯之上,只听外面二人说话,一人声音较为尖细,一人声音粗犷,只见眼前一暗,帐篷之内进入一个个头超过一米八的大汉,将自己扶起来左右端详。 “吾儿无恙乎?” 这时刘毅才仔细看清来人的模样,来人三十余岁,国字脸,下颚一抹长须,宽鼻阔口,丹凤眼细长,倒是有点像后世的电影明星XX雷,一身大明山文甲,胸口好大一个护心镜,腰系虎头护腹和紫云报肚,头戴一顶钵胄铁盔,盔顶还飘着一束红缨,甚是威武。 “这就是自己的老爹啊”凭着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刘毅拼命的回想着,而刚才门外的另一人也走了进来,来人身穿鸳鸯战袄,外罩棉甲,甲上的铜钉都掉落了几个,头戴一顶红色毡帽,身背一杆三眼铳。却是一个班军打扮。 “我这不会是穿越了吧,他娘的这样也行?”刘毅心里想着,耳朵还是嗡嗡的。 “刘宝,去给毅儿打盆水梳洗一下,身上还有血污呢”“遵命!”刘毅这才想起跟眼前人对话,“爹。”刘毅轻唤了一声道:“这是哪儿啊?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毅儿你不会是摔到脑袋患了失心症了吧?”刘招孙关切的问道:“今日是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三啊,前些日子为父和大帅拜别杨督师,率军走东线,昨日到了宽奠,山路崎岖你少年心性非要骑为父的西番马,平时让你好好练习马术你又不听,西番马又不同与蒙古马脾气暴烈,这下好了把你摔下去,路边大石碰着脑袋你就晕了过去,血流不止,为父找军医给你医治,你方才醒来。” “爹你说什么,现在是三月初三,我们要去干什么?” “跟着大帅和杨督师打建虏啊,四路大军分进合击,杜总兵和马总兵此时说不定已经跑到咱们前头去了呢?”刘招孙道。 “咱们现在在辽东?萨尔浒大战?”刘毅吃惊道。 “吾儿胡说什么呢,什么萨尔浒大战,杜总兵走的确实是萨尔浒一线,可放出去的哨探夜不收目前并未有任何和建虏交战的情报传回,想必此时建虏龟缩在赫图阿拉不敢出来了吧,待我四路大军到齐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吾儿先休息,为父军务繁忙,还有要事与大帅相商。”说罢,刘招孙拍拍刘毅的肩膀,大步走出营帐。 这下刘毅完全清醒了,他竟然好死不死穿越回了明末,在军校上学的时候,每次老师一说到明末,特别是一些明末的经典战役的时候,刘毅总会摇摇头感到可惜,如果没有李闯攻破北京,如果崇祯皇帝下令南迁,哪怕是将太子派去南京,如果左良玉,贺人龙,吴三桂这些军阀不投敌,不逃跑,如果明末的士绅不挖空整个国家的资源,如果孔友德不降清不把自己的炮营带给清朝促成了清兵火炮的突飞猛进,让明军优势尽丧,如果没有阉党东林党这些空谈误国的人党争,为了反对而反对,而丝毫不顾全大局,大明怎么会灭,璀璨的汉文明怎么会遭受到破坏和阉割。我们的先民怎么会遭受到那么多苦难和不幸。明末一亿多人口,在女真入主中原之后,战乱瘟疫饥饿等等造成的人口损失和抗日战争齐平。这不能不说是华夏的浩劫。 曾经南宋灭亡于草原,游牧部落征服了农耕朝代,国人被划分为四等,经历了非常混乱不幸的一百年,可明朝的建立将华夏的血性又找回来了。哪怕是土木堡之变,宁可换一个皇帝也不愿意割地求和,比清末动不动就割地赔款不知硬气了多少倍。可是就这样一个灿烂的文明却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接下来的那个时代华夏的科技经济发展停滞导致了积贫积弱,中英战争,甲午战争,侵华战争,就连日俄战争竟然还是在我们的土地上进行。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刘毅去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中华民族的近代史就是一部血泪史,直到共产党建立了新中国,但是几百年的积贫积弱导致中国落后于世界的发展,虽然拼命赶超也取得了卓越的成绩,但是在刘毅穿越前的2019年,中国仍然落后于西方国家,美国为首的西方亡我之心不死,用第一岛链和亚太盟友将中国死死压制在亚洲大陆。如果明朝不灭亡的话也许这一切都能改写,明朝末期经济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萌芽,政治上相权和皇权分立,很可能形成现代西方的民主内阁制度,军事上更是大量使用火器,已经领先了西方,结果明朝被灭亡后华夏又回到了冷兵器时代,中英战争时期炮台上的大炮竟然还是明末清初铸造的红夷大炮。可悲可叹啊。 刘毅心想:“现在老天爷把我扔到了明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果我能做些什么,哪怕是多救活一条人命,也证明了自己穿越是有价值的,不虚此行,就是让我再死一次也行啊,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正想着,刘宝打水回来了,“少爷洗洗吧,昨日落马小的担惊受怕了一夜,只来得及擦拭脸上的血迹,身上的还未得空擦洗,我来帮少爷擦擦”,“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刘宝你歇着去吧”,“这......”,“无妨,你去吧”,“行,少爷,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唤我。”刘宝拉上门帘,转身出了帐篷。 刘毅这才从震惊中稍稍缓过神来。望着盆中水面的倒影,分明是一个十岁少年,国字脸,丹凤眼,鼻梁较高,嘴唇偏厚,皮肤倒是挺白,甩甩头理了理脑中的记忆,这才回想起来,今天是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三,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叫刘毅,生于万历三十七年,今年刚十岁。父亲是刘綎刘大帅义子刘招孙,刘大帅当年征朝鲜时父亲因和水师提督陈璘同乡,陈璘出征时父亲因为机灵被陈璘从家乡翁源带出,年仅十五岁便到提督坐船任掌旗兵,后被刘綎无意遇到,甚为喜欢便向陈璘讨要收为义子,刘綎上任南京小教场坐营时父亲便跟在身边,认识了太平府人氏母亲王氏,母亲生刘毅时难产而死,这些年父亲忙于跟大帅东征西讨也未再娶,太平府家中仅有老仆一人打理。 因刘毅无母,自小便跟父亲在军营生活,跟军中教头学习枪法,年虽十岁,然一套戚家枪法却也耍的有模有样。平时军中生活由刘招孙的亲兵刘宝、刘金二人负责。因自小在军中打熬力气,加上武将遗传,年纪虽小,却身高近五尺(明代一尺接近后世,五尺约一米六),瘦是痩了一点,然身上因为经常练武的缘故却也是腱子肉。此次发兵辽东攻打建奴,刘毅也随军前来。 刘招孙认为此战明军兵多将广,四路大军分进合击,调全国精锐,猛将名将如云,哪有不胜之理。有心让儿子锻炼锻炼,虽不用上阵搏杀,却也可在后方观战,学习一二,将来成年之后入营也好继承衣钵。 想到此,刘毅心里不由一惊,“我竟然穿越了,后世的陆军学院优秀毕业生刘毅与眼前刘招孙十岁的儿子的灵魂融于一体,不好,今天是三月初三,万历末年的萨尔浒之战已经爆发,此时恐怕杜松和马林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陆军学院里可是把萨尔浒之战列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范例,刘毅怎么会不熟悉。 他拧干面巾擦了一把,心道“明天就是三月初四,后金军应该已经在阿布达里冈设下了伏兵,现在是下午了,部队停在宽奠修整,不行,我要立即告知父亲此事,不能刚来到大明又得死一次。”想罢,刘毅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刘宝刚才拿过来的干净衣裳,因刘毅年纪尚小,在军中并无职务,也非军士,只是一介布衣,所以只穿了一身短打,脚踏布靴,急匆匆掀开门帘,凭着脑中的记忆,直奔中军大帐而去,刘宝在后面喊道:“少爷!少爷!你去哪儿啊?你慢点!”,刘宝扶着系带断裂的毡帽,一路小跑,追赶刘毅而去。 第二章 阿布达里冈 中军大帐,“招孙啊,刚刚为父接到杜总兵令箭,塘马言杜总兵已于今天辰时到达赫图阿拉,已与建虏两白旗遭遇,要求我们和马总兵火速拔营前去支援,山路崎岖,咱们在路上耽误了一天时间,否则今天已经到了赫图阿拉了,也不知前方战事如何,为父决定立即拔营,现在是申时,宽奠至赫图阿拉不过百余里地,即刻出发,为父领正兵营马队和家丁轻骑先行,招孙你协助乔将军领中军在后急进,朝鲜军殿后,全军务必于明日正午前到达战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路军指挥使四川总兵刘綎。 老将军年近花甲,英雄本色不减当年,壬辰倭乱,丁酉再乱刘綎两次入卫朝鲜,于陈璘一起,一个海路一个陆路,杀得日军闻风丧胆,打的小西行长闻刘綎之名连夜放弃顺天城,乘小船逃走了。 只见老将军面圆耳大,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须,虽已花白,然豹眼一瞪仍是威风凛凛。使一杆一百二十斤重镔铁偃月刀,内衬锁子甲,外罩鳞甲,头戴六瓣盔,顶上还有一根高高的缨枪,上面的红缨摇摆,声如洪钟说不尽的豪迈。老将军作为一军主帅仍是身先士卒,此战更是要领家丁和马队先行。 “不可!”座下二将同时起身,乃是朝鲜军元帅姜宏立和刘綎帐下游击乔一琦,乔一琦上前一步道:“大帅乃一军之首,怎可亲身犯险,不如末将领兵先行,大帅和刘千户坐镇中军,姜将军和我军也能前后照应。” “乔游击休要多言,吾意已决,此乃国战,当一战而平奴,现杜总兵正与奴激战,我自当领兵快速冲击建虏左翼,给马总兵和杜总兵减轻压力,况且东路军下属一万四川兵,非本总兵在而不用命也。” 刘綎坐镇四川多年,作战勇猛,往往每战奋勇在前,浴血杀敌,在四川军中绰号刘大刀,一杆镔铁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多年来死在这杆大刀下的敌人数不胜数,在四川军中积威甚众,是川军灵魂人物,往往是刘綎一出现,川军立刻勇力倍增,奋勇拼杀。此战皇上亲自下旨,调九边精锐和白杆兵、戚家军等大明王牌部队成军,是志在必得,有一战平东虏之患的意思,由不得刘綎不重视。更是要亲自领兵再建功勋,也好功成身退。 见刘綎去意已决,姜宏立和乔一琦对望一眼,也不好说什么,“既如此,儿随义父同往,护卫左右。”,说罢刘招孙推金山倒玉柱,从座位上站起拜下,“还请义父成全”,“也罢,招孙与我同去吧。” “乔一琦,姜宏烈听令”,“末将在!”,乔姜二人插手道。“我与刘千户领马队先行,乔游击领正兵营居中,姜将军领一万朝鲜火器手和弓兵与正兵营齐头并进,原计划不变,明日午时前到达战场,一鼓作气,荡平建虏”“得令!”二人接过令箭,扭头而去整兵备战。 刘綎招手唤过一亲兵道:“去和乔游击说一声,朝鲜兵不堪用,援朝期间朝鲜官军溃败,还不如各地义军顶事,让乔游击行监军之事,此次朝鲜出兵虽是边军,然仅为援助,作战意志不强,士气不高,若朝鲜兵遇敌不攻,则行督战之责,闻鼓不进者斩!”“遵命!”亲兵随即出帐传令去了。 “如此安排,明日之战当有更大胜算,就算一时不胜,也能将奴围住,待李如柏的辽东兵马一到,辽东铁骑强突,火器掩护,定能击破敌营。”刘綎抚须对刘招孙笑道。 然而刘綎不知道的是方才杜松军的塘马乃是建虏中的汉人假扮,杜松军已在三月初一在萨尔浒被努尔哈赤全歼,杜松本人也兵败身死。努尔哈赤利用后金骑兵的高机动能力和四路明军并未齐头并进,而是有先有后的空档,集中优势兵力,大胆穿插,此时已经灭了马林部和杜松部,全军转向阿布达里冈设伏,并派军中汉人冒充明军塘马,拿着缴获的杜松令箭,诓骗刘綎部急进支援。刘綎信以为真,这才有了刚才的安排。 “爹,大帅,这是陷阱,不能去啊!”“帐外何人喧哗?不知道军营之中无故喧哗要杖责三十吗?”刘綎虎目一瞪道,刘招孙侧耳一听,这不是自己儿子刘毅的声音吗,这个臭小子,昨天因马术不精湛落马昏迷了一天,今天又给自己惹什么事。刘招孙大步走到外面,“军营之中喧哗,成何体统!”刘招孙责备儿子道。 “爹,爹你和大帅说说,建虏在前面设了埋伏,要引诱我军上当呢。”“笑话!黄口小儿安能知道军机大事,胡乱说些什么,莫要聒噪,回帐待着去。”“是何人哪?”刘綎紧接着走出帐外,“原来是小毅儿,怎么你爹和本帅言你昨日不慎落马,现在可好点了?” “义父,刘毅昨日落马摔到头部了,方才醒来还迷迷糊糊,定是伤势还未恢复,故而胡言乱语。”刘招孙躬身道,“哦?小毅儿,本帅方才依稀听见你说前面有建虏陷阱,这你如何得知啊?”刘綎问道,“这........”刘毅一时语塞。“他娘的,我总不能说我是从后世来的吧。” 正愣神间,就见刘宝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少爷,你跑的可真快,让小人一通好追。”刘宝喘气道。 刘招孙虎目一瞪道:“刘毅,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无故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扰乱军心,论罪是当斩你知道吗?”刘綎拍拍刘招孙的肩膀道:“小孩子嘛,昨日又受了伤,惊魂未定之下,言语唐突也不必责怪,回营好生将养便是了。” 刘招孙连忙低头道:“义父说的是,刘宝,你来得正好,把刘毅带回大帐,跟乔游击告罪,明日出征我与大帅先行,请他代为照顾小子,这小子现在头脑还不清醒,休养好了再说吧。刘金!”“卑职在!”一直站在帐外的刘招孙的亲兵队长刘金躬身道,“你和刘宝一起把刘毅带回去,今日好生休息,明日大军作战,我与大帅率前军出击,建虏不比匪贼,此战凶险,你就和刘宝留在中军照看下刘毅吧。” “这......卑职遵命”刘金说罢和刘宝一起架起刘毅就往千户营去了,刘毅有心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扭头喊道:“爹,爹你听我说........”声音越来越远。 刘綎摇摇头笑道:“小毅儿才十岁便身高五尺,长高了也长壮了,有军士的样子了,数月来军务繁忙,也未关注你的家事,听说小毅儿的戚家枪法练的不错,看这个样子,小毅儿以后也能成为和招孙你一样的猛将啊。” “义父过誉了,少年心性,年纪尚小,还需数年打磨。”“也对,以后大明的军务就看你们的了,打完这一仗我也该告老还乡了”刘綎有些黯然,自已经在四川总兵官的位子上多年,官场起起伏伏,年近花甲了,打完这一仗,消灭建虏,若能给自己挣一个爵位,也能对的起刘家祖宗,也能对得起父亲刘显在天之灵了。随即面色一正,“招孙,和为父进帐再商议一下,一个时辰后拔营出发。”“是!”。 第三章 重兵设伏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刘綎率领家丁马队和正兵营马队组成的骑兵部队先行,后续步军和朝鲜军跟进,因四川位于内地,并非九边,所以川军骑兵较少,不像李如柏他们清一色的辽东马队,便是步兵也有骡马。 但李如柏军行动迟缓,此时尚在清河停滞不前。此次出征建虏,杨镐坐镇沈阳指挥;总兵马林率一万五千人,出开原,经三岔儿堡(在今辽宁铁岭东南),入浑河上游地区,从北面进攻;总兵杜松率兵约三万人的主力部队担任主攻,由沈阳出抚顺关入苏子河谷,由西面进攻;总兵李如柏率兵两万五千人,由西南面进攻;总兵刘綎率兵一万余人,会合朝鲜军共两万余人,经宽甸沿董家江(今吉林浑江)北上,由南面进攻。另外,总兵官秉忠,辽东将领张承基、柴国柱等部驻守辽阳,作为机动增援部队;总兵李光荣率兵一部驻广宁,保障后方交通。副总兵窦承武驻前屯监视蒙古各部;以管屯都司王绍勋总管运输粮草辎重。四路兵马分进合击,力求在赫图阿拉围住努尔哈赤,一鼓作气消灭建虏。 刘綎率领两千骑兵先行,近一万步兵由乔一琦统领,并一万余朝鲜军作为中军和后军,刘綎的想法是,既然后金军已经和杜松马林接战,两位总兵加起来五万多兵马,而努尔哈赤八旗总兵力加起来不过六万人,兵力是差不多的。 万历四十三年,公元一六一五年,后金由四旗扩充为八旗,努尔哈赤以三百丁为一牛录,五个牛录设一甲喇,五个甲喇设一固山,固山额真即为旗主,每旗有丁七千五百人,所以八旗大约总兵力六万人。 刘綎心想,两位总兵率九边精锐,特别是杜松军中还有精锐浙江戚家军四千,纵不能胜也能打个旗鼓相当,待我四川兵一到,再加上李如柏的辽东铁骑,定能一战而胜。 正想着,前方探马来报,前方十里已是阿布达里冈,十队哨探夜不收皆未发现敌踪。刘綎看看天色,正是三月初四卯时,天刚微亮,“招孙,传令加快马速,全军到阿布达里冈修整。”“得令,后面跟上,大帅有令,全军至前方阿布达里冈修整。”“好!”全军爆发一片欢呼。 众人紧赶慢赶一夜,人困马乏,凌晨本身就是人一天中最瞌睡的时候,刘綎的军令一下达,众人不禁加快了马速,急急往阿布达里冈而去,而身后的步军跟前方骑兵已经甩开了十几里。 此时的阿布达里冈,大贝勒代善领的两红旗和四贝勒皇太极领的正白旗正在紧急布阵,三旗人马也是一个时辰前堪堪奉努尔哈赤令赶到阿布达里冈截击刘綎的东路军。 此时八旗刚建成不久,并不像皇太极时期,有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也没有那么多的精锐马甲,毕竟距离努尔哈赤宣布七大恨起兵反明才刚刚一年多而已,但是女真是渔猎民族,和游牧民族类似,族人矮壮闪射,骑术精湛,善于攀爬和林地作战。 此地是后金土地,更是他们的主战场,连续几天歼灭了马林部和杜松部,歼灭明军三万余人,击溃无算,所以虽然人困马乏,装备不好,很多人身上连头盔也没有,更别说棉甲,锁子甲,铁甲,但他们士气高昂,在各个牛录额真的带领下迅速进入预设阵地,阿布达里冈是由两个小高地构成,分为西岗和东岗,西岗较矮正对明军,东岗较高可俯瞰明军。 后金军以骑兵和重步兵为主,但是因为刚刚起家,努尔哈赤起兵统一女真时也不过遗甲十三副,目前后金军除了旗主的亲军用的是仿造或者缴获的明甲以外,其余的重步兵是自备铠甲和兵器,后金兵每人自备弓箭一副。 弓箭与中原的小梢弓不同,后金此时用的是长梢弓,弓梢长而反向弯曲,弓梢根部有弦垫,弓体用牛角,木材,和牛筋等材料制成。因此,满洲弓属于筋角反曲复合弓。满洲弓的这种设计使得它拉力可以做得很大,用来射重箭威力可以和早期的火药武器抗衡。 后金的箭支也很有讲究,一般分为披箭,刺箭和哨箭。披箭种类繁多,特点是箭头形式多样,箭头重射程近,一般只有五十步,但是三十步内杀伤力大,一般常用的月牙披箭和铲子箭,无论射到躯干还是四肢都能让人快速失血从而失去战斗力,因为创面太大,很难医治。而刺箭箭头细长,开有三棱或四棱血槽,形状类似于后世的穿甲子弹,顾名思义是穿刺所用,可在八十步内破甲,五十步内可破双层甲,三十步内能射穿后期巴牙喇兵的三层甲。而哨箭类似于中原的响箭鸣笛,一般用于传递讯息和训练之用。 “四贝勒,我的意思是将勇士们分三队布置,我两红旗的马队集中在东岗的背面,步兵和明军接战之后由山岗后分两边杀出,包围攻击明军的两翼,步兵则埋伏于东岗之上,明军到达西岗之后用弓箭覆盖明军,边射边进。刚才有探马来报,明军兵分两路,前军尽皆骑兵,轻装急进,与后面的步兵大队相隔十几里,我们两红旗快速击败前军。请四贝勒领你正白旗的勇士们埋伏在西南五里处,待此处交战之后杀出,截断明军的退路,顺便阻击可能的明军步兵增援,待我消灭前军之后我们合兵一处,攻击他们的步兵。四贝勒你意下如何?”代善扭头对站在身后的皇太极说道。 “弟,全凭大贝勒做主。”皇太极点头道,随即一撩披风,转身下岗带着正白旗的兵丁向战场西南角布防而去。 再说明军,十几里的山路明军骑兵轻装简行,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期间遇到几个女真寨子,进去搜索一番,寨子中仅有一些老人,残疾人,瞎子,刘綎吩咐皆杀了了事,放一把火烧了这些村寨。(明史记载,因为战火,后金的普通老百姓都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了,萨尔浒之战刘铤军从宽奠出发后一路上攻占山寨,将瘸子、瞎子等不能动的人杀死,一路向前进军。) 三月初四上午辰时,刘綎东路军马队到达阿布达里冈西岗,除了明军的马蹄声,战马唏律律的嘶鸣声,还有马队里士兵小声的交谈声,四周的密林静悄悄的,偶尔天空中有飞鸟经过,天气寒冷,人和马呼出的气体都化作一阵阵白雾,刘綎和刘招孙都是身经百战,看到这个情形心里都闪过一丝阴霾。 刘綎摆手叫停队伍,刘招孙勒马上前正色道:“大帅,末将观此地地势东高西低,我们处于下首,岗上并未见任何野兽,连一只鹿一只兔子都没见到,前方山岗林中却有惊鸟飞过,此处地势险要,森林茂密,五十步之外视线受阻,恐有伏兵啊。” 刘綎抬头看看天色,左手牵住缰绳,胯下的白马不住的打着响鼻。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镔铁大刀道:“招孙,传令下去全军变鱼鳞阵,三眼铳在最外层,弓骑兵在内层,招孙你带三百家丁作为中军,前队变后队缓退与乔一琦他们汇合。”“得令!” 明军开始缓缓变阵,正兵营骑兵皆身披棉甲,全身铜钉,胸前一个护心镜,头戴钵胄盔,有的人带有铁臂护手,分为弓骑兵和三眼铳骑兵,弓骑兵用的是制式开元弓,三眼铳骑兵乃是仿辽东骑兵建立,大明的三眼铳射程近,三十步可破甲,五十步只能杀伤无甲目标,超过百步就没有杀伤力了。(大明的一步大约是一点五米),打完三发铳弹之后就只能当棒槌使了,有的骑兵自己出钱在铳身上焊上铁钉倒刺,打完了铳弹之后就把三眼铳当狼牙棒使用,也颇有杀伤力。 在万历援朝的碧蹄馆之战当中,打光铳弹的明军辽东铁骑,挥舞着三眼铳杀入日军本阵,杀得日军哭爹叫娘,可见在实战当中,钝兵器配上马速的冲击力,碰者非死即伤。 中军的家丁装备就要好的多,内衬锁子甲外罩棉甲,人人皆有铁臂护手和钵胄盔,马匹也是军马中的上等马,配马刀和开元弓。明朝各总兵官参将等武将皆养有家丁,实力强的家丁多,如李成梁李如松父子,家丁有两三千人,碧蹄馆之战之所以李如松在几万日军包围中能全身而退与他率领的两千家丁队伍的强悍战力不无关系。 而刘綎因是内地总兵,所以军费并没有九边多,但仍有六百家丁,此次出征建虏,特意从四川调了三百家丁相随。便如后世李闯的老营马队一样,老营马队骨干不失,剩下步军,饥民要多少有多少。家丁便如老营一般,各地分守武将喝兵血,吃空额,一个千户所应有兵一千一百二十人,但实际可能只有七八百人甚至更少,多出来的空额被武将贪污后拿出一部分武装手下的一两百家丁,打仗时家丁冲锋在前,正兵营兵丁一般就是跟在后面收玉米的角色。更不用说剩余卫所的屯丁了。 第四章 中伏 明军从行军阵变成鱼鳞阵,各百户匆匆带领手下士兵变阵,一个身着棉甲头戴毡帽的塘马打马奔到刘招孙近前道:“千户大人,通往东岗的山路上横着几根巨木,还有巨石若干,应是人为堵路。”话音刚落,就听见噗的一声响,一根破甲刺箭从百步外的东岗射来,一下射穿了塘马头上的红色毡帽,箭支从右后脑射入,从左眼穿出,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脑浆洒了刘招孙一脸,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东岗之上一支带火的鸣笛飞起,“糟了,真有伏兵。”刘招孙来不及多想,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大喊一声:“义父,速退!” 东岗这边,代善射出鸣笛响箭,拔出重剑向前一指大声道:“大金的勇士们,建功的时候到了,放箭!”两红旗的伏兵尽起,万余弓箭手万箭攒射。 金国为了打赢这一仗可谓是倾国而出,对于刚刚建立一年的大金来说,可以说是国战。每个士兵都身背两壶弓箭,一壶披箭,一壶刺箭。此时皆在百步之外用刺箭抛射,明军变阵尚未完成,猝不及防之下,前排马队一下被射翻三四百人,西岗上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刘招孙用镔铁大枪拨打箭支,然金军人数太多,箭雨太密,冷不防听见耳边破风之声,一支箭直取面门而来,刘招孙急忙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这一箭,然头上的钵胄铁盔却被射落。“保护大帅!”刘招孙急忙喊道。 明军的马队并未携带步兵的藤牌和虎牌,皆使用护身圆盾,举盾相迎,“刘明,组盾阵保护大帅。”“得令!”刘綎的家丁队长刘明应声道。位于阵中的三百家丁也死伤了十几人,余下家丁将刘綎护在中央,结阵举盾,只听弓箭射在铁盾之上当当作响。 刘綎的正兵营和家丁队也是明军精锐,在一阵混乱,被射翻数百人之后,剩下的一千五六百人渐渐聚拢,但圆盾面积太小,防人不防马,很多明军的战马都被射伤射死,只得下马步战,这无疑影响了他们的机动能力。 眼见西岗上的明军鱼鳞阵渐渐稳住,代善扭头唤到:“阿克墩,阿林保!”身后十几员战将中上前两人躬身道:“奴才在!”这两人身材矮壮,一个留着金钱鼠尾,一个是个光头,身着仿明军的棉甲,红色的棉甲镶着白边,两人皆未戴头盔,显得孔武有力,目露凶光。却是代善属下镶红旗第一,第二甲喇的梅勒额真,光头的叫阿克墩,另一个叫阿林保,是镶红旗中有名的勇士。 “你二人率镶红旗所有马甲,自上而下冲击明军大阵两翼,一鼓作气斩杀刘綎,正好你们二人甲喇人员尚不满编,回去我向大汗请命,给你们两个甲喇补充些人口,提升你们二人为甲喇额真!”代善淡淡道,二人喜上眉梢再次躬身道:“奴才遵命,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贝勒爷的恩德。” “勇士们跟我冲!”二人亲自带队,镶红旗各甲喇的马甲皆受二人节制,一个牛录三百余丁不过四五十个马甲,一个甲喇两百余马甲,镶红旗全部马甲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三四百人,与对面明军人数相当。“披甲人和轻甲弓手正面攻击,传令给皇太极,他们正白旗的勇士可以行动了。”代善有条不紊的布置着。 “杀啊!”阿克墩,阿林保一左一右各领着六七百个马甲直扑明军两翼,刘綎此时立在马上,周围家丁用圆盾护住他,一些用来随马队一起堆放草料的大车被首尾连接起来,围成一个圆形,形成了一个简陋的车阵,用来迟滞金兵的攻势,刘綎看的真切,金兵步甲正面进攻,马甲绕道两翼,是要利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击破明军军阵。 悔不该当初建功心切,冒进了啊,为今之计只有先打退一波攻击,边战边退,步兵主力在后方不过十几里,赶到这里不过两三个时辰,只要能坚持住两三个时辰就有反击的可能。看对面金兵衣甲应该是两红旗的人马,就算全部到此也才一万五千人,自己的兵马加上朝鲜军约有两万五千人,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只要撑过这一阵。想到此刘綎心中稍定,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立刻恢复镇定,开始跟刘招孙交代什么由刘招孙发号施令。 “弓箭,射!”随着刘招孙一声令下,明军阵中的马队和家丁拿出开元弓开始还击,自山岗后杀出两翼包抄,不过几百步的距离,金兵马甲转瞬就到,在一百步的时候挨了明军一波箭雨,一千多支箭分别落在左右两支马队当中,但因马甲皆身穿棉甲,又在百步之外,弓箭杀伤力不足,再加上本身这些马甲的骑术不错,在马上辗转挪腾,明军的箭雨仅仅射翻了十几个马甲。 “再射,三眼铳放”刘招孙大声发号施令,砰砰砰,五百余名三眼铳手点燃三眼铳朝着五十步外的金兵射击,这一轮打倒了不少的战马,金兵马甲一片人仰马翻,但是区区百余人的伤亡不能迟滞冲锋的马队,骑兵冲锋后队压前队,前队骑士不可能停下,一旦停下就会被后面的骑兵撞到踩成肉泥。 马甲们放低身子,咬牙打马冲锋,三十步了,“放!”砰砰砰,又一阵排铳,三眼铳三十步内可破甲,这一轮打的前排马甲纷纷栽落马下,有的铳弹击中战马,战马前蹄跪下将背上的骑士掀飞出去,被后面的骑兵踏成肉泥。阿林保咬牙一个镫里藏身躲过这一波铳弹,旁边一个拔什库可没这么幸运,被一颗铳弹打中腹部,倒飞出去,“弟弟!”阿林保目眦欲裂,被打中的正是自己的亲弟弟阿楚。 阿楚躺在地上大口吐着血块,此时的铳弹为铅制,没什么穿透力,打在人体内会四散裂开,搅烂内脏,再加上此时的世界医疗技术落后,不仅仅是躯干,便是四肢中了铅弹恐怕也会截肢,然后因为伤口感染而死,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什么活路了。 十步了,明军将士们甚至可以看到金兵马甲嘴里不知是黑色还是黄色的牙齿,他们很多人不戴头盔,露出脑后的金钱鼠尾,无不散发着通古斯野人的野蛮气息。 “再放!”刘招孙一声令下,三眼铳兵们打出三眼铳中的最后一颗铅弹,金兵前队血雾腾腾,在明军阵前又倒下两百余骑。整个战场被一片火铳发射带来的白雾所笼罩着。 第五章 鏖战西岗 同样的,清军这边步甲弓手不断放箭,掩护马甲冲击,也给明军又造成了两百多人的伤亡,明军本就人少,在高地上硬挨了十几波箭雨,也遭受了不小的伤亡。 阿林保张弓搭上一支月牙披箭,瞄准一个三眼铳骑兵,嗖的一箭,正中明军士兵胸口,箭头没体而入,月牙披箭创口巨大,只见血箭喷涌眼见是活不成了。 就在此时,冲击的金兵马甲终于和明军骑兵车阵撞击在一起,战场上一片渗人的骨骼折断的声音,有马的,也有人的。一个分得拔什库挺起手中虎枪借着马力一下刺穿一个明军,将他生生从马上挑起,枪尖从后背穿出,鲜血飞溅,明军骑兵绝望的用马刀劈砍枪杆,只劈了两三下便没了气息。分得拔什库将他的尸体甩落,转身迎向下一个敌人。 此刻让我们把视线移到十七里之外,乔一琦和姜宏立带领的步兵队伍正在向阿布达里冈方向急行军,但是无奈天气寒冷,兵士们身上裹了几层衣物,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朝鲜兵还好,毕竟朝鲜和辽东地理位置接近,气候也差不多。 此次姜宏烈率领的朝鲜兵都是朝鲜咸镜道和平安道的步军,李氏朝鲜国内比较能打的军队,水师要数全罗水师,毕竟是李舜臣带出来的嫡系部队,水战无出其右,步军就要数当年权粟麾下的边军了,毕竟丁酉再乱结束也才二十年,朝鲜的官军被日军击溃后各地义兵僧兵风起云涌,战后权粟收编了这些部队把他们变成政府军,开拔至朝鲜北方边界戍边。 女真发迹建立初期经常被朝鲜军吊打,毕竟朝鲜兵的火铳玩的虽然没有日军好但是跟明军比确实强出不少,但是朝鲜兵的近战能力就是渣了,后期丙子胡乱,几百个清兵就能击溃数千甚至上万朝鲜兵。 所以此次奉大明皇帝召派兵攻打建奴,朝鲜国王光海君也是派了能打的边军一万余人由晋宁君姜宏立任元帅支援明军。朝鲜军此次共一万三千人,其中刀牌手五千,耙叉手五千,还有两千鸟铳兵,并一千骑兵。可谓是边军精锐尽出了。 相反四川兵反而没有朝鲜兵行动迅速,毕竟四川是天府之国,处于西南,气候和辽东截然不同。“乔将军,咱们还是再加快行军速度吧,我们和刘大帅已经相隔十几里了,恐前方有失啊!”姜宏立拍拍身上的积雪,侧脸对乔一琦说道。 “好的,姜将军,赵靖!”“末将在”乔一琦的副手,川军千户赵靖答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乔一琦大声喊道,同时姜宏立也对策马在旁的朝鲜左营将军金应河说道“金将军,让中军的鸟铳手加快速度,跑步急进,作为前军,进入战场后如果遇敌鸟铳兵第一批投入战斗。”“小将遵命”金应河低头道。 宽奠大营,刘毅激动的对刘金说道:“金哥儿,父亲把我留在这里,但前方凶险啊,我得去面见父亲,叫他们后撤。”“少爷,将军叫我把你留在营地,你却要跑到战场,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将军交代啊。”刘金满脸苦色对刘毅说道。 “金哥儿,你有所不知,此次建虏集中全国精锐与我决战,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辽东气候寒冷,我川军为南方人士,水土不服,此为天时,这里是女真人生活的地方,熟悉地形,山川河流,羊肠小道,女真人本就渔猎为生,这里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路,这便占有了地利,村寨里全是女真族人,通风报信,我军动向一目了然,而我军却不知敌军动向,此为人和,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军,况且我师多为步军,而八旗马甲过万,打起来我们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啊”刘毅急道。 刘金和一旁的刘宝有些怪异的看着刘毅,少爷不过十岁,平时舞枪弄棒倒是在行,怎的今天说起兵法了,没见他认真学习兵法啊,每次将军叫他多看戚爷爷的兵书,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到校场去练枪,今天可真是奇了。 刘宝看着刘毅说道:“少爷,我和金哥儿都是将军的家丁,将军出发前叫我们把你留在宽奠大营,和生病的还有路上受伤的军士待在一起,还把二十多个家丁亲兵留在营中保护你,我刘宝虽然不知道少爷你刚才说的兵法大道理,但我知道军营之中军令如山,将军叫我们把你在军营里看住了,我们只能执行军令,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行不。” 刘毅颓然坐在马扎上:“金哥儿,宝哥儿,哎,确实你们不太懂这里面的事情。”刘毅心中郁闷,也不能告诉别人他的灵魂来自后世,这样未免太耸人听闻,虽然他和刘招孙素未平生,可是这具身体和身体里那个十岁孩子的灵魂告诉他,刘招孙是自己在这一世的爹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阵亡吧。况且即将进入明末乱世,首先做的是要活下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要想活下来,有个当官的爹总比没有好啊。这怎么办呢? 刘毅抬头对刘金,刘宝说到:“金哥儿,宝哥儿,我想一个人待一会,你们去帐外吧。”“好吧。”刘金,刘宝转身出了营帐。 刘毅掏出怀中的匕首。这是刘招孙在他十岁生日时给他的礼物,拔出匕首,刘毅悄悄走到营帐边缘用力一刺,将帐篷捅出一个窟窿,然后轻轻下划,好在匕首锋利,不一会就划出一个能容一人爬过的小洞。然后刘毅一闪身便从帐篷后面跑了出去,直奔马圈,牵出来一匹军马,但是因为马术不精,翻身几次才上了马,弄的胯下马匹唏律律的叫了好一会。真是狼狈不堪,一挥手中马鞭,催促马匹向营门奔去。 这边刘金、刘宝听见本来安静的军营中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两人正觉得奇怪,猛然看见一人打马向营门奔去,身形倒是有点像刘毅,刘金猛然掀开门帘,大帐内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一个大洞。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撒丫子奔向马圈,一边跑一边招呼家丁们:“都出来上马,少爷打马出营了,快把他追回来。”很快,二十余骑踏出阵阵雪花,直追刘毅而去。 第六章 两军血战 阿布达里冈西岗战场,双方骑兵已经在明军大阵两翼混战在一起,双方的惨叫声,喝骂声汇集成一片,一个金兵壮达挥舞重剑向一个家丁劈去:“明狗,去死吧!”,只见那刘綎家丁手中柳叶刀向上一抬,一阵金属的咔哧声伴着火花,两骑交错而过。 但是明军家丁不仅是军中孔武有力者,还有一些从江湖上收罗的浪人死士,他们都会有一些特殊的个人装备。显然这个家丁就是其中之一,就看他突然在马上回身,左手平端直指金兵,然后食指扣动机括,突然从袖子里射出两支精钢小弩箭,原来竟是江湖人士和锦衣卫常用的袖箭,箭支短小,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十步之内能破甲,两支小箭一下射中壮达大腿,壮达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落地时已经脸色青紫,气绝身亡,眼睛还睁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显然是中毒身亡。 一个金兵胯下战马被三眼铳打死,他爬起来,原来是镶红旗的一个分得拔什库,此时他摔得七荤八素,不禁心中狂怒,抬手将头上的皮帽掷于地上,露出脑后的金钱鼠尾,大冬天的因为脑袋上的汗水蒸发冒出了阵阵白气,他大吼一声,冲跳两步,手中的斩马长刀挥下,将一个半跪在地上装弹的三眼铳手人头劈飞,脖腔里的热血喷了他一脸,让他看起来仿佛来自修罗地狱的怪物。 呼的反手一刀,将近前一个明军骑兵的马腿劈断,马上骑士滚落在地,手中长枪掉落一旁,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刚刚拔出腰刀相迎,却不料分得拔什库的斩马长刀更快,他跳起来一招力劈华山,手中斩马长刀直直落下,重刀势大,将明军连刀带人劈成两半,身体内脏器,肠子撒落一地,在白雪中撒发着阵阵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金兵步甲此时也舍弃弓箭,拔出战刀和明军杀在一起。刘招孙一个苏秦背剑趟过从身后劈来的两把长刀,一个反手枪扎死一个金兵马甲,又用左手从马兜里掏出一把精钢小弩,一扣机括将左边的马甲射翻,顾不上检查他的死活,转头迎上另一个敌人。 他手中一杆亮银枪分出几朵枪花,逼退一个金兵马甲,猛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刚才将三眼铳手劈死的那个金兵分得拔什库,不禁大喊一声催马挺枪便刺,分得拔什库来不及格挡被一枪刺穿胸膛,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战场中央,刘綎虽然年近六十,但一杆镔铁大刀舞得密不透风,一刀横扫过去将一个马甲拦腰斩为两段,复一刀劈飞了一个壮达的人头。身边家丁亲卫也是拼命死战,跟金兵你一枪我一刀,大枪被砍断了就用解首刀,匕首互刺,甚至用拳头用牙齿互咬。 虽然中央已被一部分金兵突破,但是鱼鳞阵不乱,明军士兵也都知道,野战阵型非常重要,特别是许多战马被射死的情况下,很多军士下马步战,边战边退。 刘招孙打马奔到刘綎身边:“义父,形势危急,两红旗的建虏人多势众,我观冲击我军两翼的马甲皆是镶红旗士兵,应该还有正红旗的马甲尚未出动,我军兵少,已经快损失过半了,等会待我军精疲力竭,建虏正红旗马甲突然杀出,我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啊,不如这样,我带兵马断后,义父先领家丁突围。” 也是这一部明军精锐,死伤近半还能顶住金兵如潮的攻势,东岗上的代善看的真切,眼见明军渐渐不支,阵型也开始散乱,己方重甲兵在前搏杀,后面的弓兵抽冷子放箭,将一个个明军射死在地。 是时候了,他猛地抽出一支响箭,一拉弓弦,响箭应声而出,“正红旗的勇士们,将明狗的头颅献给伟大的汗做礼物吧,跟我杀!”代善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后面竖起了正红龙旗,红旗中央的白龙跃跃欲出,身后一千余正红旗马甲如决堤的洪水,杀向明军。 另一方面,皇太极接到哥哥的令箭之后率领正白旗人马截断了明军的退路,并且他已经接到探马来报,离他们不到十里有数万明军步军正在急进,皇太极决定以逸待劳阻击明军。他命令麾下的马甲用布条将马嘴系上,步甲和弓手静静的埋伏在山路两侧的山坡上,他们抽出弓箭搭在弓弦上。 年轻的皇太极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对旁边的一个甲喇额真道:“这鬼天气,怎的如此燥热。”,甲喇额真看着皇太极,不知如何接口。 此时天气寒冷,哪来的什么燥热,分明是年轻的皇太极第一次领兵与数倍于己的大明正规军作战,紧张罢了。此时的皇太极刚被封为四贝勒不久,年纪轻资历浅,后金内部也是有很多人不服,所以他更想打一个大胜仗证明自己不愧是努尔哈赤的好儿子。 这边代善领着正红旗的马甲嚎叫着加入了先前的战团,骑兵一路劈波斩浪,以锋矢阵型攻入明军阵营,将明军骑阵一分为二,随后与明军激烈的厮杀起来,“啊!”一声惨叫,明军的一个正兵营把总被砍掉了一只胳膊摔下马来,随即被一拥而上的披甲人砍为肉泥,又一个明军甲长,马匹被射死,他下马步战,却被不知从哪里投出的一只虎枪插穿胸膛将他钉死在地上。 明军越战越少,已经有崩盘的迹象,刘招孙的亮银枪早已折断,他舍了大枪,抽出背上的红缨雁翅刀,座下战马已被射死,自己的手臂和左腿亦中了两刀。但刘招孙亦如疯虎一般拼命厮杀,一个分得拔什库抽出重剑嚎叫着冲上来,被刘招孙一刀劈翻在地,冲上去用脚踩住这个分得拔什库,雁翅刀一刀一刀劈向他的头脸,直砍得他血肉模糊,只剩下身体不时抽搐一阵。 他对刘綎那边喊道:“义父,突围吧,刘明立刻保护大帅突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刘綎那边刚刚砍翻两个射光箭支,拿着战刀冲上来的弓手,亲兵队长刘明也是多处负伤,周围的家丁仅剩一百余人,刘明上前一步架住刘綎:“军门,卑职保护军门撤退,快走吧,现在不是拖沓的时候。” 周围杀声震天,刘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一跺脚:“损兵折将,老夫有何面目回去面见杨督师。”这边刘招孙带着几个将士冲杀一阵,过来与刘綎汇合,将气喘吁吁的刘綎扶上马,自己也准备上马撤退,能骑马的家丁们渐渐聚拢准备突围。 那边不远处代善一个突刺刺死一个明军,猛然看见五十步左右身着鳞甲的明军大将翻身上马,六瓣铁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特别是上面的那根避雷针和红缨那么显眼,这定是刘綎无疑,代善从背上拿出大弓,弓上雕着一只老虎,比一般的长梢弓稍大一点,却是去年春天围猎时,因他射杀了一只野猪,努尔哈赤特地赏给他的虎弓。抽出一支铲子箭,瞄准马上的刘綎,猛然一拉弓弦,势大力沉的一只铲子箭直奔刘綎而去,空气中好似有一股破风之声。 刘毅打马向前奔驰,希望能以最快速度赶上前进的队伍,后面二十几个家丁离他不过一二百步,刘金的骑术出色,一马当先,隐隐快有赶上刘毅的趋势,就听刘宝扯着尖细的嗓子在后面喊:“少爷,你慢点,快停下!”“希望能赶得上,可千万别中伏啊!” 第七章 兵败身死 刘綎刚刚翻身上马,眼角余光突然扫到空中一个黑点,几十年的沙场经验,他本能的就想顺势用铁板桥趟过去,可是年纪大了腰力不足,铁板桥慢了一拍,代善射出的铲子箭比一般长梢弓射出的箭支速度更快,避无可避,箭支穿透了刘綎鳞甲的护心镜,斜斜插入左胸,刘綎大叫一声,一股血雾从口中喷出栽下马来。 铲子箭顾名思义箭头像一把铲子,是披箭的一种,中箭之人即便盔甲没有被射穿也会仿佛被一个大拳头当胸一拳打中,这种钝力击打也非常人可以承受,轻则肋骨折断,重则伤及内脏而死。刘綎本就精疲力竭,再加上年纪大了抗击打能力不比年轻时候,随内罩锁子甲箭头并未破甲,但重重一击直奔胸口,想必是伤到了心脏。刘明,刘招孙抢前一步托起刘綎,悲呼到:“大帅,义父!” “勇士们,明将刘綎已被我射杀,建功的时候到啦,冲啊!”代善振臂一呼,金兵士气大振,数千人马蜂拥而上,那边剩余明军虽听不懂满语,但见金兵忽然士气高涨,耳听金兵那边代善下令一些会汉语的士兵高喊刘綎死了,刘綎死了。不禁回头看去,看见原来还策立在马上的大帅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很多明军士兵突然发一声喊,调头便跑,骑阵崩溃了。 刘招孙眼见骑阵崩溃,身上的汗毛都要倒立起来,怀中刘綎缓缓睁开眼,他自知伤重难治,对招孙和刘明等人说道:“想不到我刘綎戎马一生,竟然死在这个小小的岗子上,真是可恨可恨哪!”随即大呼一声:“杀建虏啊!”头一歪,溘然长逝。 明史有云“綎于诸将中最骁勇。平缅寇,平罗雄,平朝鲜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 “大帅!大帅!”周围家丁无不悲愤大哭,刘綎的坐骑也仿佛有灵性一般,走到刘綎的尸身前不住地嘶鸣。刘招孙将刘綎尸体背起,嘱咐刘明将尸身用绳索绑在马上,然后翻身上马对刘明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走!我们突出去将大帅的尸身带回去。” 一百余家丁纷纷上马,迎面一阵箭雨,射倒二三十人,“快,跟本将突围,杀啊!”家丁马队冲开乱军,一路撞翻了好些金兵和明军,后面代善领正红旗马甲紧追不舍,不时骑射放箭,落在后面的家丁被一个个射死,正兵营的明军有马的还好,马被射死或者下马步战的明军士兵此刻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人哪能跑的过马,皆被从身后追上的两红旗马甲砍翻在地。 阿林保看见前方一个明军拼命奔逃,将三眼铳和头盔都扔了减轻负重,他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微笑,将马刀翻转平端,刀借马势从明军士兵的脖颈间掠过,一颗好大的头颅飞起。明军丧失了有组织的抵抗之后,战场上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剩余的明军被两红旗的骑兵围剿,马蹄将一个个身影淹没,这些川军将士再也无法回到天府之国了。 刘招孙眼见身后只剩五十余骑,不禁加快了马速,就要冲到战场的边缘,猛的斜刺里杀出数百骑兵,定睛一看,却是镶红旗的马甲,原来正是攻击左翼的梅勒额真阿克墩。 大阵崩溃后,阿克墩眼尖发现一穿山纹甲的明将背负刘綎的尸体要突围,遂率领自己的卫士和一部分镶红旗马甲,从左侧包抄过去,“我一定要砍下这个明将的狗头,成为甲喇额真”他恶狠狠的想着,加快了速度。直扑刘招孙而去。 “他妈的,哪来的狗建虏,跟我冲!”刘招孙喊道手上雁翅刀不停挥砍,一口气将三个拦在身前的马甲砍落马下,其余的家丁可没这么好运气,也没这么厉害的马上功夫,金兵纷纷张弓搭箭将一个个家丁射落马下,刘明大吼一声:“刘千户先走,某来断后!” 刘招孙也不答话,生死关头他心里明白刘明是要用性命给自己争取时间,刘明和身后几十个家丁拨转马头迎着阿克墩冲去:“杀建虏啊!”阿克墩怒极反笑,“不知死活的明狗,勇士们射死他们!”一阵箭雨过去,几十个明军纷纷中箭落马,冲在最前面的刘明身上更是中了几十只箭,堪比当年小商河之杨再兴。 这边射杀了这一波家丁,众人立即打马朝刘招孙奔去。在后面追杀明军的阿林保见前方阿克墩领兵向前,也打马追了过去。刘招孙的马匹经过鏖战早已精疲力竭,此刻又驮着刘綎的尸体,速度更是不断降低,眼见追兵越来越近了。代善也带着正红旗的马甲紧随镶红旗之后。阿克墩眼看进入百步之内了命令道:“射,射他的马!”,马甲们纷纷放箭,猛地一支刺箭射中了刘招孙的马腿,战马身形一滞,随即马腿折断翻滚在地将马背上的刘招孙甩出去好远。 刘招孙以刀拄地缓缓站起,他的钵胄盔歪斜,系带也因为力道太大而崩断,索性脱下来扔在一边,刘綎的尸身也跌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滚滚而来的镶红旗马甲踏着雪花,将刘招孙团团围住,金兵纷纷下马,用弓箭指着刘招孙。 “怎么,狗建虏,只会用弓箭杀人吗,可敢与某家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说完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凶悍建虏的脸,不禁大笑一声:“来啊,过来啊,想取大帅的尸身,要先问问我手中这把精钢雁翅刀答不答应。” 早有知晓汉语的金兵将他的话告诉了阿克墩和阿林保,以及随后而来的兵将。代善看看站在雪地中央的刘招孙大声道:“哪位勇士可以取这个明狗的人头?”“我来!”代善话音刚落,从金兵中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壮汉子,却是一个镶红旗的壮达,在他的牛录里也是一等一的勇士,这边的金兵一阵欢呼。 他抽出战刀猛地扑向刘招孙,“来得正好!”刘招孙大喝一声一招力劈华山,精钢雁翅刀咔嚓一声将壮达手中的战刀劈断,紧接着向他的脖子一撩,只见血雾喷涌,壮达直挺挺的向身后倒去,抽搐两下便是死的不能再死。 这边又一个马甲发一声喊,从人群中冲出挺枪冲出,刘招孙一个下蹲,战刀向前一划便将他的左腿砍断。马甲抱着断腿滚在地上惨叫,鲜血撒了一地,刘招孙走过去用力向下一刺,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又有几个马甲对望一眼一起冲出,刘招孙一招夜战八方,将三个马甲劈翻在地。刘招孙不仅枪法出众,更是习得一手上乘的辛酉刀法,此刀法乃是戚继光抗倭时所创,注重实战,没有那么多眼花缭乱的招式,出手便是杀招。在南京小校场当差时曾有幸与皖地武术大家程冲斗先生结识,互相引为忘年之交。不时向他讨教,刀法更是精进。自己准备将儿子刘毅送回太平府拜入程冲斗门下学习武功。可惜建奴叛乱,大明出兵镇压,此事就耽搁了下来,看来今天要命丧于此,不知毅儿如何了。 此时,刘招孙连杀五人,加上方才西岗鏖战,死在手下的金兵马甲步甲恐怕已有三四十人了。 代善面色不善,刚要下令万箭攒射,就听一声暴喝:“明狗受死!”阿克墩挥舞斩马重剑冲了出来和刘招孙战在一起,兵器相击火花四溅,两人都拼尽全力却不能一招制敌,猛然阿克墩瞅准时机单手执剑虚砍一下,左手摸出腰间匕首向前一送,一下捅入刘招孙胸腹,刘招孙一口鲜血喷出,嘴边吐出一些血块,双手紧紧抓住刀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刘招孙好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有地上横七竖八被他杀死的马甲的,也有他自己的。 忽的他双目圆睁对阿克墩怒目而视手上用力,竟将匕首缓缓拔出,血液飙射而出,刘招孙虎吼一声“狗建虏,去死吧!”咔的一声将阿克墩拿着匕首的手腕扭断,夺过匕首朝着阿克墩的下颚一捅,匕首自下颚进,脑后穿出,尖刃上还有白花花的东西,不知是脑浆还是其他什么,阿克墩眼睛上翻浑身抽搐,随即倒地气绝身亡。阿林保目眦欲裂,正要拔刀冲出却被代善按住。 第八章 招孙自刎 代善因为是贵族,所以从小也学习汉话,他面对刘招孙说道“我大金也敬重勇士,这位将军可留姓名?你何不归降,大金自去年起兵以来,攻寨掠地,营中也有一些汉人勇士,不如你归降我们,我保你在我大金荣华富贵,如何?。” “哈哈,笑话,某家乃刘綎刘军门麾下千户刘招孙是也,努尔哈赤本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家丁,朝廷不拘一格封努尔哈赤为龙虎将军,建州卫指挥使,尔等野人不思天朝恩德不听皇上诏命,反而起兵反叛,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情吗?”刘招孙怒目而视道。 代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刘招孙又道:“而今天朝发兵四十七万,兵分四路攻打赫图阿拉,集全国之精锐讨伐尔等,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代善摇摇头道:“刘将军,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杜松总兵和马林总兵的中路军和北路军前几日已被大汗亲自领兵消灭了,阵斩杜松。”刘招孙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是的,就是这样,前几日两黄旗两蓝旗的兵马已经将明国两路大军消灭,现在正白旗的军队恐怕已经将你的步兵后队击溃了。” “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刘招孙喃喃自语道,“大帅,咱们的川军,咱们的川军啊。”刘招孙对着刘綎的尸体缓缓跪下说道。 “好了,勇士们,将他绑了,交给大汗处置。”代善吩咐道,“嗻!”几名马甲拿着绳索准备将刘招孙绑了,刘招孙猛然长身而起,一刀将走在最前的马甲劈倒在地,翻转刀身,大声说道:“大明有战死的将军,却没有投降的将军,希望毅儿能给我报仇,军门、义父!儿对不住了!”说罢横刀自刎,血剑喷涌,地面上的积雪都被热血所融化,刘招孙单膝跪地,就这样死去。 战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明军和金兵的尸体,此战刘綎东路军前锋正兵营马队和家丁两千余人全灭,仅有数人逃脱。 明史记载“冈上军自高驰下,奋击綎军,綎殊死战。趋綎西者复从旁夹击,綎军不能支。大清兵乘势追击,遇綎后二营军。未及陈,复为大清兵所乘,大溃,綎战死。养子刘招孙者,最骁勇,突围,手格杀数人,亦死。士卒脱者无几。” (作者按:萨尔浒之战刘綎前军全军覆没,刘綎本人和养子刘招孙阵亡,作者采用了明史的说法,而《明史纪事本末补遗》中记载:綎中流矢,伤左臂。又战,复伤右臂。綎犹鏖战不已。自巳至酉,内外断绝。綎面中一刀胸中一箭,截去半颊,犹左右冲突,手歼数十人而死。又有《山中闻见录》,对于此事的记载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綎挥兵突战力尽,中流矢伤刃创重死。义儿刘招孙负綎尸,挥刀突击,杀数十人亦被杀。这里因为补遗和闻见录皆非正史,虽然很多人抨击明史乃是清人所修,因为是站在清朝的角度写明朝,所以水分可能很大,但这毕竟是正史,可能在杀敌人数和自身死亡人数上有水分,但战斗的过程应该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当然这只是作者本人的一家之言,如有书友有意义可以私下私信讨论此事,作者本身对明末历史也是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博采众长。) 刘招孙自刎之后,代善命令左右将他和刘綎的人头割下,尸体裹上白布就地掩埋,人头让阿林保领几个马甲先带回去给大汗报捷,随即整顿兵马,以马甲为先导,披甲人和弓手押后,直奔前方而去,他们的目标是消灭东路军的后队。此时努尔哈赤料理完北路军和中路军之后也整顿兵马朝阿布达里冈急急赶来。等待东路军的仍然是不幸的命运。 乔一琦和姜宏立的人马正闷着头赶路,冷不防路边坡上的密林之中射来密密麻麻的箭支,当场将队伍最前面的朝鲜火铳兵射翻数百人,姜宏立在后大呼列阵,乔一琦急忙对姜宏立说道:“姜将军,方才来的路上有一片空地我们即刻退向那里,现在道路狭窄,火铳兵和弓手还有佛郎机施展不开,我带人先顶上去,你带朝鲜兵去列阵。” “好,只有如此了。”姜宏立答道,“后退后退,到后方列阵!”他指挥着朝鲜兵道,“金将军领马队驱赶林中敌人。” 此时皇太极因为兵少,没有下令全军突击,而是让步甲用弓箭杀伤敌人,一边整顿正白旗马甲,“勇士们,跟我去截断他们的行军长蛇阵,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驾!”“吼哈!”密林中冲出一千余正白旗马甲。 因为皇太极是努尔哈赤最喜欢的儿子,所以在分配缴获军资的时候额外给了皇太极的正白旗一些明甲,此时冲在最前的数百名正白旗马甲,除了外罩仿明甲以外,里面还内衬了一件棉甲或者锁子甲,三十步外开元弓无法破甲,明军还击的箭支射中他们后只是歪歪斜斜的挂在外甲上而不能深入。而金兵的披箭和刺箭却能轻易射穿明军的步甲,因为步兵本身只着一层棉甲,朝鲜耙叉兵很大一部分只穿皮甲,待朝鲜大檐军帽,连铁盔都没有,本身披箭就势大力沉,再借助马力,比平时更是事半功倍,马甲们五十步外连发数箭,将正在往后撤退列阵的朝鲜兵一片片射到。 不知是谁带头射击,朝鲜的火铳兵还没排列好就向金兵开火了,姜宏立大急:“狗崽子,谁叫你们开火的,谁!”朝鲜军的火铳战术师承自日本,在壬辰倭乱中日本铁炮足轻大发神威,火枪三段击将朝鲜兵打的哭爹叫娘,要不是明朝发兵并利用自身的火炮优势多次远距离轰击日军火铳阵,打的日军不敢野战,只敢守城。恐怕朝鲜已经被并入日本版图了。 朝鲜的火铳兵胡乱放完手中火铳,急急忙忙在姜宏立的命令下重新装填,金应河见情势危急急忙勒马带领马队兜回来截击正白旗骑兵,但朝鲜骑兵哪是八旗马甲的对手,拼杀一会就落了下风,接连被斩马长刀,重剑,披箭击落马下。 金应河一刀刺穿一个马甲的胸膛,却被他死死抓住刀柄,一时半会竟不能将刀拔出,旁边一个壮达一抽空,大刀劈下竟然将金应河握着刀的右手连胳膊劈断,断臂处血如泉涌,金应河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却被另一个马甲一枪刺中,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动静。姜宏立在数十步外看的真切,悲愤大呼:“金将军!”。 前方的明军正在乔一琦的带领下和树林里躲藏的正白旗弓手互射,山路上密密麻麻拥挤不堪,乔一琦大呼整队,却听见前方轰隆隆的响声,大地震动,竟是代善领两红旗的马队先行杀到了,代善马不停蹄,立即指挥马甲投入战斗,趁乱冲击明军。两旁的正白旗步兵见援兵杀到一起大呼从密林中杀出,两面夹击明军,代善一边冲锋一边叫将士们大喊刘綎死了。明军一时间军心大乱,连乔一琦也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两红旗马队已是冲入了明军之中,尚不及摆阵的明军被一冲而散,无数明军漫山遍野溃逃,金兵万箭齐发,乔一琦被当场射死。明军崩溃了。溃兵冲击后阵的朝鲜兵,朝鲜的火铳兵铅弹还没装填好,扔下火铳,掉头便跑,一时间遗失军械军旗无数。金兵马队和步甲漫山遍野追杀明军,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漂杵。 第九章 遭遇金兵 刘毅打马前行,后面跟着刘金和刘宝他们,眼看就要追上他了,忽然他听见前方有人大呼救命,定睛一看,却是两个只身着破烂鸳鸯战袄,连兵器都不知道到哪里去的明军士兵,正大口喘气,踉踉跄跄向这边跑过来。 此时刘金刘宝和众家丁也打马追了上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发问,只听见马蹄声响起,远处奔来了几个骑兵,还有一百余步的距离较远看不真切,猛然刘毅看到空中几个黑点,大喊一声:“小心!”一声惨叫,原来是追击的金兵马甲射了几支刺箭,一支箭正好射中一个逃跑明军的后背,因为无甲,箭支很容易就射穿了他的身体,他啊的一声向前扑倒便再无声息。 骑兵奔近了,赫然是十名正白旗马甲,由一个壮达领着,追杀溃逃的明军和朝鲜军士兵,壮达看到这边立着二十余骑,瞳孔一收,一勒战马,胯下蒙古马唏律律一声嘶鸣,高高扬起的前蹄带起一片雪花。 十个马甲在五十步外停下,刘金道:“不好,是建虏的马甲,准备迎敌。”众人纷纷拿出开元弓,刘毅也攥紧手中的楠木白杆大枪,因为他年纪尚小还不能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只能使用木杆枪,二十多斤的亮银枪,只能提起,但要是用它作战目前还是不行的,所以刘招孙考虑到这个方面,也是从武备库里挑选了一杆品质上乘的木杆枪交给他,等以后他成年了再把自己心爱的镔铁亮银枪传给他,可是现在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壮达打量了一下明军马队,人人着棉甲,带钵胄盔,还有两个人身披山纹甲,看样子应该是家丁一类的士兵,只是在这个快到宽奠的地方,哪冒出来的一只人马。只思索了片刻,手中斩马长刀一挥,:“勇士们,杀光他们!”。 金兵趁着大胜的余威,士气高涨:“杀!”,十余骑威势仿佛千骑,排成一列,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放箭,刘金大喊:“散开!”,家丁们的反应也不可谓不迅速,但是人终究比不过箭,一息之间,对面已是射来十支月牙披箭,五个家丁应声落马,一时鲜血飞溅。 刘宝喊道:“少爷小心,策马朝刘毅撞去。”刘毅毕竟是十岁少年,后世的刘毅虽然是军人,但是只是一个军校毕业生,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更没见识过真正的古代战争,不知道如何躲避弓箭,只是本能的低头躲闪,眼见金兵又射了一轮箭,避无可避,闭上眼睛心想:“他娘的,我的穿越之旅真要结束了。”刘宝站在马身上一个飞扑,将刘毅扑下马来,披箭擦着刘宝的手臂划过,带起一片血花。 这边家丁也射出一轮箭,但他们虽然人多,准头却不如金兵,再加上渔猎民族的骑术高明,在马上辗转挪腾,家丁们一轮箭雨过去,只射翻了两个马甲,壮达眼中露出残忍的光芒,在他看来,数万明军都被他们大金击败了,眼前的人马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五十步对于骑兵部队来说瞬间即到,双方舍弃弓箭,两支人马轰的混战在一起,壮达的斩马长刀一刀劈飞一个家丁的人头,马快刀快,以至于那个家丁都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接着两眼一黑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无头的尸身被马匹驮着奔出去好远才栽倒下来。 这边刘宝将刘毅扑下马去,自己也受了伤,一个金兵马甲看到他两人滚落在地,特别看到刘毅不过一个身穿百姓服装的少年而已,嘴边露出残忍的笑容,立刻策马过来,将身子伏低,马刀刀刃外翻,想要借助马力,将锋利的马刀划过二人的身体。 刘宝受伤一时无法站起。危急时刻刘毅体内热血涌动,两世为人的他也吸收了这个时代的刘毅的武功,练武的本能情急之下被激发,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致命一刀,手中红缨枪化作标枪猛的投掷出去,从马甲背部穿透前胸,马甲身形一顿,不可思议望着透体而出的长枪,枪尖上一滴鲜红的血滴落下,他的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然后颓然跌落马下,就这样死了。 刘毅望着他的尸体,再看看自己的双手,“自己杀人了?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啊。可我杀得是敌人。是即将入主中原给华夏大地带来不幸的人。原来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怪不得上过战场的校长经常说,只要你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是为了保卫祖国和人民而战。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想罢撕下衣角给刘宝简单包扎,然后捡起刘宝的柳叶刀义无反顾冲向战场。 金兵壮达杀了一个家丁之后,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飞到嘴边的人血,野性迸发,反手一刀劈断了旁边一个家丁的马腿,马上的骑士被掀翻出去,倒下的战马正好压在他的身上,将他压得肋骨尽断,口喷鲜血而亡。 刘招孙的家丁们也是大明各地的勇士组成,但因为大明内地少马,所以普遍的内地兵即便是骑兵骑战本事也不出众,西南平叛,稳定四川,平日剿匪打的基本都是步兵,骑兵一冲击步兵就溃散了,战争烈度不是特别高。所以各人的马上本事比起金兵来说就差了很多。 虽然此事的八旗军还是以步甲为主,马甲为辅,但是八旗的马甲本就是千挑万选的勇士,再加上渔猎民族的天性,他们马上搏斗的本事基本上能做到一个马甲打三个明军骑兵,当然九边铁骑除外。 这些家丁步战是好手,可是骑战就落了下风,转眼之间除了先前被射死的两个马甲,一个被刘毅杀死的马甲外。剩下七个马甲对他们这边二十余骑竟然一个交错就杀死杀伤他们八人。加上先前被射死的五人。本来这边连刘毅一起二十七个人竟然转眼间死的只剩下一半。刘金刚才和一个马甲对上,双方刀锋相错,没想到对方竟然力大无穷,差点让刘金手中的雁翎刀脱手。此时刘毅也跑到刘金身边。两方人马就这样静静的对峙,酝酿着下一次冲锋。 片刻,金兵壮达发一声喊,马甲们又冲了过来,刘金大喊一声:“小弩,射!”小弩又称袖里箭,前面也说到明军的家丁有一些江湖人士,他们平时也将这些暗器装备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小弩一般藏有两支小箭,可以连发两次,只见家丁中有五人扣动机括,十支小箭飞射而出,一支箭直奔壮达面门而去,好在他武艺高超,斩马长刀当的一声,劈飞一支箭,后面几个马甲没那么好运气,距离不过十步,猝不及防之下被射翻三人。 剩下的四人又撞入明军阵中,一番血肉横飞,兵器交加。不时有士兵的惨叫声发出,刘金和刘毅对上一个马甲,马甲一刀当头劈下,刘毅举刀格挡,当的一声刘毅的虎口都被震裂,胸中气血翻涌,脑袋昏昏沉沉,少爷小心,一旁受伤的刘宝站起来拔出了刚才插在死掉的马甲身上的刘毅的大枪,持枪一下刺中金兵战马,金兵被战马掀翻在地,一个翻滚站起来刚要劈砍刘宝,边上的刘金策马奔过,一刀劈过,将金兵的胳膊劈断,鲜血喷涌,一声惨叫,金兵倒地,没了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那边的战斗也快结束了,家丁们又死了六人,剩余五人将壮达团团围在中间,刘金策马过来,因为他做过军中哨探夜不收,所以会一些女真话,当下和壮达说道:“可敢下马步战?” 壮达也是蛮族勇士,当即跳下马来,摆开了架势,刘金也下马对众人说道:“看我结果这厮的性命给兄弟们报仇。”他抽出腰间解首刀,双刀在手,一刀平端,一刀拄地,转达大吼一声,一刀横劈,刘金身形一矮,垫步冲到壮达身前,解首刀一挥,在壮达胸腹间开了个口子,原来用的竟是锦衣卫里双龙出水的刀法,只不过众家丁看不出门道罢了。 鲜血染红了壮达的白色棉甲,壮达蛮性发作,索性扯开棉甲,仅身着布衣,举刀再次扑来,这一次刘毅在一边看的真切,只见刘金将雁翎刀投掷而出,壮达的斩马长刀咔的一声格开雁翎刀,却没想到刘金掷刀同时快速冲上,左手的解首刀快速换到右手向前一送,就将壮达抹了脖子,壮达口吐血沫,直挺挺向后倒去。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众家丁一阵欢呼:“刘爷威武。”刘毅也吃惊的想到“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巧妙的刀法。” 第十章 询问下落 刘金说道:“他娘的也没留一个活口,也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了。”忽然他一拍脑袋,刚才那个跑回来的明军呢,原来跑回来的两个明军被射死了一个,另一个吓破了胆躲在旁边一个石头后面瑟瑟发抖,两个家丁将他架了出来。 刘金问道:“你说,前方战事如何了?” 小兵不过十八九岁,年轻的脸还有些稚嫩,哇的一声带着哭腔道:“大帅和刘千户他们,他们阵亡了,金兵冲击后队,乔游击也死了,一万多朝鲜兵也被杀散,弟兄们跑的满山都是,金兵马甲在后追杀,咱们全军覆没啊将军!小的跑得快才没被杀死,可怜跟我一起跑出来的同乡还是没撑过这一关啊。” “你说什么,你再敢胡言乱语老子一刀剁了你!”刘金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到,刘毅喃喃道:“爹死了?大帅也死了?爹!爹!”,他悲愤的大叫着,眼角流出泪水,受到体内这时的刘毅灵魂的影响,他确实是真感情流露。 “小的真的没说谎,弟兄们都被打散了,金兵一边喊大帅死了,一边冲击我们军阵,山路狭窄,金兵又是伏击,朝鲜兵的火铳阵都没列好,建虏就杀进来了啊!”众人听到此皆面露悲愤之色。“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原来是刚才被砍断了手的马甲并未死,缓缓从地上坐起,脸色扭曲也许是疼痛,也许是仇恨,眼睛扫射看着众人。 一个家丁走过去一脚将他踢倒,军靴踩在他的胸膛之上,“狗建虏,还将军命来。”说着就要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刘毅说道:“且慢!”“刘金,你不是会女真话吗,问问他战事怎么样了,看看是否能和前面兄弟说的印证。” 刘毅知道,在萨尔浒大战当中阵亡的几位大将尸首都没能找到,明史记载杜松和马林更是被金兵分尸,想必刘綎也逃不过这种厄运,更不用说刘招孙。后世建立的刘綎墓都是衣冠冢,尸首是无法找回了。自己穿越到这一世,虽然和刘招孙并不相识,但自己的躯体毕竟是刘招孙儿子的,那么如果可能的话,自己应该寻找到刘招孙和刘綎的尸首,将他们安葬,让他们安息。 金兵被几个家丁合力用布条捆住手脚,他只是大叫,说着大家听不懂的女真话,刘毅问道:“刘金,他说什么呢?”“回少爷,他在骂我们是明狗,说我们不得好死,反正都不是好话。” “哈!好,随便他说什么吧,这里不安全,大家立刻离开主路,到密林里去,防止金兵后续的追兵发现我们。金哥儿,待会进了山林再审问他,问问大帅和爹的下落。” “少爷说的不错,撤到山林吧”“是!”大家应了一声。 大帅和将军战死,大家茫然无措之下隐隐的以少爷和队长为主心骨。家丁只剩下五人,加上刘宝,刘金,刘毅,和一个明军溃兵,哦,还有一个金兵俘虏。一行十人片刻消失在主路上。只留了一地的尸体。。。。。。 众人退到山林之中后,找到了一小块空地,刘金用女真话审问俘虏,马甲兀自骂声不绝,就是不肯透露情报,刘金急了,拔出解首刀,将马甲拖到一棵大树后面,剥开衣甲,使出锦衣卫审讯犯人的本事,只听树后阵阵惨叫,又有女真话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刘金提着血淋淋的解首刀,将马甲死狗一般拖出,只见那个马甲胸口手臂血肉模糊,出气多进气少,已经奄奄一息了,刘金抱拳道:“少爷,狗建虏招了,大帅和将军确实。。。确实已经身死。”却是说不下去了,一旁的刘宝和家丁们也是隐隐啜泣,刘毅仰天叹息一声,止住就要流下的泪水。 他心道,“终究还是逃不过历史的宿命,只怪我的力量太渺小,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有一番作为,避免先民遭遇厄运。” “金哥儿,他还说了些什么?”刘毅问道。“哦,他说代善大贝勒和皇太极四贝勒领三旗人马将前锋两千骑兵全歼,然后马不停蹄,击溃了乔游击他们,斩首过万,大帅和将军的遗体被。。。。。。被。。。。。” “被怎么样?” “被割下了头颅,装在木盒里向奴酋报捷,尸身就地掩埋了。” “狗建虏!连一具全尸都不留,该死的野人。”刘毅愤怒道。刘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刘毅看在眼里:“金哥儿,他还说了什么,你就说出来吧。”刘金看看众人,犹豫道:“这个建虏还说,咱们三路大军已被努尔哈赤歼灭了,杜总兵战死,马总兵溃逃。” “什么?怎么会?”众人一片惊异,三路大军这么快就败了,那可是数万大军啊,就是数万人赤手空拳让金兵抓,也要几天功夫吧,何况是大明全国的精兵,竟然这么几天就全完了?那大家何去何从? 刘毅心中却是明镜一般,他早已知道这个结果。随后他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回头对众人说道:“各位兄弟,几路大军虽已败亡,李如柏将军那一路也生死未卜。但我作为刘招孙的儿子,我意已决,我去抢回父亲和大帅的头颅,我不能让爹和大帅死了也无法安息,即便我不能成功,我也要全力以赴!” 刘金听罢,咬牙上前一步抱拳道:“刘某愿和少爷一起去!刘某当年背负命案,被将军所救,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某身为将军亲兵队长,未能尽到护卫之责,早就该自刎谢罪了,我愿寻回将军头颅,为将军建碑立塚,再墓前一死以报答将军恩德。” 刘宝也抱拳道:“某和金哥儿一样,也愿往!”众家丁从刚刚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纷纷抱拳:“我去!”“某也愿往!”“算我一个!”“大家都是将军亲兵,平时将军待我们如兄,我等愿意追随少爷!” “也算我一个,人死鸟朝天,大帅在四川给我们军户减税分田,哪家兄弟战死大帅也抚恤优厚,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大帅。”却是刚才那个十八九岁的溃兵,军阵之中个体受到群体的影响,集体溃散则个人也勇气顿失,现在见众人一个个豪气干云,特别刘千户的儿子不过十岁,却要深入敌后寻回父亲尸首,他也被感染要和众人同往。 刘毅对众人抱拳道:“我刘毅在此谢谢大家了,此事万分凶险,十死无生,我刘毅不想连累大家,如果有人要走,我决不阻拦。”大家平时不觉得刘毅有何不同寻常,但此时的刘毅十岁的面孔说出这番话来,让人觉得他仿佛是久经军伍的将领一般,他们哪知道刘毅的灵魂已经变成后世人了。众人纷纷道:“愿意追随!” “好,刘毅在此谢谢大家,家里还有些家财,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厚报各位兄弟,金哥儿,你问问他护送大帅和父亲头颅的人到哪里去面见大汗。”刘毅指着地上的金兵马甲道。 刘金用刀鞘捅捅马甲的伤口一边问话,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马甲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刘金转头说道:“少爷,问出来了,这次皇太极和代善在太子河南岸,阿布达里冈往北二十里的地方射了一个临时行营,里面囤积了一部分辎重,只有十几个披甲人驻扎,他们刚刚打完仗,报捷的兵马肯定要去行营换马,以某对建虏的了解,非战时面见大汗要前要整装换甲,而且如果果真以这个建虏所说,努尔哈赤前几日消灭了我几路大军,那么最早今夜,他就会班师凯旋回赫图阿拉,皇太极在四大贝勒中排行最后,这场胜仗他肯定想表现一番,这帮报信兵今晚一定会夜宿太子河,明早趁努尔哈赤升帐时去赫图阿拉报捷,当着努尔哈赤和众贝勒贝子的面露脸。太子河离我们这里不到百里,咱们现在出发,不走官道,从林中小路一路往北,快马加鞭能赶在明日寅时到达行营。” “好,立刻出发” 刘毅脑中回忆了一下萨尔浒之战的地图,虽然记得不是那么全面,但几个重要地点心中还是有一本账,知道刘金说的不错。当即招呼大家出发,刘金点了点头,拔刀走到树后,一声惨叫,刘金走出来翻身上马,却是把那个马甲解决了,不留活口。众人皆翻身上马,唯独十八九岁的明兵不会骑马,只好和刘金共乘一马,好在刚才杀了不少金兵,再加上明军也是损失惨重,倒是多出好几匹马,这样众人不时换马,节省马力,前进速度飞快。 众人一路无话,默默打马前行,在山林里还遇到了三三两两的几波溃兵,皆是躲避金兵追杀跑向深山,这些明军神情麻木,看到刘毅这一小队骑兵往反方向奔去,皆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随后继续向老林子里逃去。。。。。。 第十一章 河畔营地 三月初五,寅时,太子河南岸。 冬天本来天就亮的晚,寅时大约相当于凌晨四五点,此时天色还是灰蒙蒙一片,再过一会就会看到太阳升起。众人根据马甲的口供,沿着太子河南岸前进了不到五里,就看见前方黑黝黝的一座军营的影子。 门前的瞭望台上还点着篝火,隐约有几个哨兵在巡逻。此时阿林保等人正在营中歇息,大战了一天,人困马伐。营中只有十几个留守的步甲。因为地处后方,而且距离赫图阿拉急进,代善和皇太极出击的时候带走了全部兵马,他们也不会料到有明军会来这里。所以行营里只留了十几个兵丁由一个壮达领着看守粮草。加上阿林保带的几个马甲,营中目前不过十八九人。 阿林保此时却是睡不着,反正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要出发,他在帐中翻身坐起,若有所思。昨日阿克墩战死,两人同为梅勒额真,现在阿克墩死了,他临行前,代善和皇太极嘱咐他务必在午时,大汗升帐的时候将刘綎的人头送到,不能早也不能晚。 代善比皇太极大了十岁,平时众兄弟中唯独代善最疼爱皇太极,皇太极也和大哥最是亲近,日后皇太极上位,也是代善全力支持。代善知道皇太极年纪尚青,却成为四大贝勒之一,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正好借这次献捷的机会给弟弟露露脸。而他们俩又不能亲自回去报捷,必须在前方收尾,这样才能给父汗留下进退有据,不失分寸的印象。所以代善特意嘱咐阿林保献捷的最佳时间,并且答应他只要顺利完成此事,算他大功一件,等到回来封赏时,包他当上甲喇额真。 别看梅勒额真和甲喇额真只差半级,但就是这半级却是多么的难逾越,跨出这一步就算进入了高级将领的行列的,毕竟要再上一步的话就是固山了,光有军功不行还需要有机遇。这就是自己的机遇啊,想到此,阿林保兴奋的不能自己,在帐中来回踱步。想着见到大汗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另一方面众人下马缓缓潜伏至一处丘陵之后,里营地不过一二里。刘金要前去哨探,刘毅也跟着同去。两人趴在一处地势较高的灌木丛中,看着前方金兵行营。 “金哥儿,你有事情瞒着我吧?”“少爷,为何这样说?”“其实你是锦衣卫对不对?” “这。。。。。。少爷,这话从何说起,某是亲兵家丁,怎么会是锦衣卫呢。” “金哥儿,咱们过命的关系,你就不要瞒我了,若是拷打俘虏你还能说是夜不收里学的手段,这对金兵内部关系的分析,却是一般士兵所不能掌握的。试问大明天下,除了锦衣卫有这个手段还能有谁?”刘毅转头盯着刘金说到。 刘金张大嘴巴,一时语塞心想:“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不错,少爷你说的对,某家确实是锦衣卫,此次出征萨尔浒,上面派遣了不少锦衣卫跟在大军之中监视军兵,探查情报,某家自跟随将军起便是接到上面的命令,以家丁身份混入大帅所部,监视川军动向,不仅是我包括大帅自己的亲兵队,还有乔游击,招孙将军,以及正兵营当中都有我们的人。”刘金叹了口气说道。 “金哥儿,你所说的父亲救你于危难之中也是诳我的对吗?”“少爷,事到如今某就跟你实话实说吧,确实某是锦衣卫不假,也是招孙将军在四川时加入军队,确是某自己在招兵时投营,凭着一身武功做到了亲兵,后来更升至队长,其实某的身份几年前便被招孙将军得知,确实因为营中比武,某一时疏忽用了锦衣卫的功夫被招孙将军看破,后来将军招我问话,某自知瞒不过便和将军说了。 但将军对我仍如长兄一般,并不计较某的身份,某。。。某。。。”说到此刘金已是泪流满面,随即盯着金营方向,眼中喷出怒火“某追随将军五年有余,将军身死而不得全尸,某一定为将军报仇。” “好,金哥儿,你痴长我十余岁,从今天开始如你不弃,你就是我大哥!”“少爷,你,某只是一个军卒。”刘金道。“休要多言,就这么定了。等这件事办成了,我们还能活下来的话,你千万别再说什么在我爹坟前自刎的话了,我今天立誓,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一定杀尽建虏,为我爹,为大帅,为战死的弟兄们和被建虏掠杀的百姓们报仇。” “好!某一定万死护少爷周全!”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内卫都指挥使的刘金想起这个夜晚,仍是感慨不已。一个十岁的少年,眼中却透露出如此坚毅的光芒,仿佛黑夜里的一盏明灯一样,这哪是一个少年,这分明是是一个有着坚强意志的军人的目光。 两人缓缓抵近一二百步外侦查了一番,发现除了两个瞭望台上的两个哨兵,营中一点动静也没有,靠近河边的马厩里隐约只有数匹战马,营中果然没什么士兵,两人立即招呼后面的家丁靠过来,刘宝带着他们牵着马缓缓接近到刘毅的位置。 刘金和另外一个射术较好对家丁脱下了盔甲,为了不引起反光,只穿布衣,一会爬起来迅速跑几步,一会又趴下,片刻功夫接近到五十步的地方,摘下开元弓,搭上箭,猛然一拉弓弦手指一松,两只离弦的箭飞速射出,一左一右,只见哨塔上两名金兵被射中脖颈和前胸,没哼出声来便倒在了塔楼内。 刘毅吩咐道:“刘宝你受伤了,你和那个正兵营的兵,喂,你叫什么?”刘毅问到。 那个兵答道:“小的姓陶,少爷叫我陶宗便是,原是乔游击麾下车兵营,佛郎机小炮手。” “好,刘宝,你和陶宗留下来看住马匹,一旦我们得手,你立即欠马接应我们。”刘宝虽然也很想上阵杀敌,但是他也明白现在不是争的时候,随即点点头到:“好的,少爷尽管去,我一听到号箭就立即赶过去。” 布置好任务之后,刘毅领着众人飞奔而去。众人来到营门前,万籁寂静。两个家丁搭成人梯,刘金后退十几步,用上锦衣卫翻墙的功夫,向前助跑,两个家丁双手交叉顺势一托,刘金踩在家丁的手上飞身入营,从里面悄悄打开了大门边上的小侧门。 一行人猫着腰,快速的奔向营地的中央,营地不大,刚才在周围哨探的时候看见营地的中央有白烟,一定是金兵在烤火取暖,众人迅速向火光方向奔去,突然刘金一摆手,队伍停下,只见一个棉甲歪歪斜斜挂在身上的金兵背对他们,在一顶营帐外面的角落处正在小解,刘金示意大家停下,他弯下腰,弓着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突然他猛地两个垫步,手中解首刀直刺金兵的后心,金兵身形一滞,闷哼一声,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缓缓瘫倒在地,刘金一直用手托着他的后背,防止倒地时候发出太大的动静。 完成刺杀后,刘金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后示意大家跟上,刘毅手持红缨枪,腰间挂着一把柳叶刀。他小心翼翼的挑开刚才金兵出来的帐篷的门帘,刘金探头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睡着几个金兵,帐篷外的空地上还有未熄灭的篝火还有一地的肉骨头和食物残渣,帐篷里有一股很浓的酒味。 原来是阿林保他们赶到营地后,营地留守的金兵知道前方大胜,从仓库里拿出几个牛皮水袋,里面是存放的劣酒,他们也不管味道好不好,壮达带着几个士兵出去打了一点山珍野味,就和阿林保他们庆祝起来。 阿林保吩咐手下只准吃肉不准喝酒,因为他们还有任务在身。可那些披甲人可没这么多顾忌,反正上面明天才会回来,经过行营。今天先喝个痛快吧。自然,此时他们都在帐中呼呼大睡起来,大家看向刘金和刘毅,刘毅低声咬牙道:“一个不留,杀!” 第十二章 营地激战 众人冲进去,一人一个,将手中的兵器对准地上的金兵刺了下去。刘毅也拔出腰刀,一下刺进了地上金兵的心口,他突然睁眼,口中嚯嚯有声,随之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刺杀壮达的那个家丁一刀下去竟然未刺透,原来这个壮达在建州女真攻打其他部落的战斗中,他闯进一户人家抢到了一块应该是祖传的玉牌,其后便一直挂在身上,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挡了一刀,救了他一命。 家丁的刀尖划过玉牌,将壮达的手臂划伤,壮达因疼痛翻身坐起,看见眼前的人不是自己人打扮,一声怒吼,随即从帐篷后门连滚带爬夺门而逃,众人一下未反应过来,刘金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壮达已从后门出去了,向营地中间,阿林保休息的营帐跑来,他捂着左臂一边跑还一边喊:“有敌人!有敌人!” 阿林保本来就和衣未眠,听见报警声,抄起手边虎枪,就奔了出来,旁边一个帐篷中,四个手下也衣甲不整的跑了出来,有人手中拿着虎枪,有人手中拿着雁翎刀,皆未戴头盔。 四人向阿林保靠拢,两两分布在他两侧,五个人组成了简单地锋矢阵,只见壮达左臂鲜血淋漓,跌跌撞撞朝他们跑来,后面跟着几个明军家丁打扮的人。 阿林保自己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明军出现。但是不管怎样眼前一场恶战无法避免,壮达跑到阿林保这边,阿林保拔出腰刀递给他,叫他一起杀敌。金兵六人,明军七人。双方对峙起来。刘金上前一步用女真话问道:“你们是负责运送大帅首级的士兵吧,把首级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阿林保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后面几个马甲也是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纷纷大笑起来,也是,他们击溃了三路明军,用远远少于明军的兵力击败了明国大军,自己伤亡寥寥,原来明狗这么弱,早知如此都能一口气杀到明国的顺天府去了,听闻那里可是非常繁华啊。再看看眼前几个明军,不过七个人竟然敢挑战大金勇士的威严。 阿林保大吼一声,几个金兵跟着他挥舞手中的兵器就冲了上来,受了伤的壮达粗粗撕下衣角包裹了一下伤口,也举着腰刀跟着阿林保冲了过来。 不同于昨日的搏杀,刘毅靠着一股血勇投出大枪射杀了金兵,而此时是面对面的搏战,眼前更是野蛮凶残的金兵,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镶红旗的精锐马甲,人人披着棉甲,领头的那个更是孔武有力,身上鼓鼓囊囊,明显棉甲里面还内衬了铠甲,这种打扮至少也是个拔什库。 此时皇太极还未登基,还没有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当然日后眼前这些百战精锐肯定都能选入巴牙喇,只是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今天就要在此结果了他们。刘毅给自己打气喊道:“杀建虏啊!”家丁们迎着敌人冲了过去,阿林保虎枪一挑就将一个家丁挑飞了出去,鲜血飙射,家丁重重落地,口喷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又一个马甲与一个家丁战在一起,家丁手快一刀捅入马甲身体,马甲甚是悍勇,左手紧紧握住插在自己身体里的刀身,家丁使力竟然不能再往里深入,然后马甲右手举刀也一下捅入家丁的身体,两人就这样互相捅刺对方,缓缓跪在一起死了。 这边刘毅对上一个马甲,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说过,如果一个士兵能把日常训练的十之一二的招数在战场上正常发挥,就能取得胜利。 此时刘毅本就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非常集中,再加上前世后世的灵魂融合在一起,心中既有戚家枪法的招式,又有原来共和国军人的果断。只见他一招白蛇吐信,分出三个枪头,逼退这个拿着雁翎刀的马甲,紧接着一个蛟龙出水,枪头上挑,只听当的一声,刀枪相击,雁翎刀脱手而飞,竟是挑飞了马甲手中的兵器,刘毅信心大增,上前一个垫步,腰身一扭一招乌龙摆尾,手中大枪变棍横扫金兵,将他打的向左飞跌出去,紧接着一个梨花八母枪的夜叉探海。将金兵钉死在地。 那边刘金一刀力劈华山劈死一个马甲,看到刘毅刺死一个金兵,不禁对刘毅高叫一声:“少爷好枪法!” 阿林保接连杀死三个家丁,壮达也杀死一个家丁,这边刘金将柳叶刀从一个马甲的尸体上抽出,双方变成了二对二。 阿林保对壮达问道:“汉子,你叫什么?”“回额真的话,奴才叫龙骨大!”阿林保点点头:“不错,这一战结束之后你和我一起回赫图阿拉,以后就跟着我吧,反正你的小队全死了,我回去就会提拔成甲喇额真,到时候给你一个分得拔什库的位子。” 壮达喜从天降,要不是正在战场,就要跪下来谢恩了。“先解决两个明狗再说。”“嗻!” 两个人壮达对刘金,阿林保对刘毅,双方厮杀起来。 阿林保刚才看到了刘毅的枪法,虽然眼前只是个小娃娃,但是枪法却是出神入化,搞不清来路。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两个人都是长兵器,只是刘毅讲究枪法,而阿林保全是从小到大猎场战场上习得的本领,虽然金人不懂什么枪法,但都是简单可靠的杀招,没那么多花架子,出手就要致对方于死地。 两人同时大吼一声挺枪便战,刘毅使出一招乌龙入洞,直刺阿林保前胸,阿林保反应极快,枪尖上挑,一下挑过这一刺。刘毅被震得虎口发麻,心想:“好大的力气!”紧接着刘毅还想像刚才一样使出一招白蛇吐信逼退阿林保。没想到阿林保毫不在意三个枪花,而是以枪做棍一个横扫千军,用自己的蛮力硬是将刘毅的大枪格飞,刘毅的枪差点脱手,就见阿林保人到枪到大虎枪眼见就要把刘毅穿个透心凉,刘毅毛孔都要炸开,本能的一个转身后蹲,将大枪横在背后向上抡起,却是一招苏秦背剑。虎枪的枪头向上偏了一点,擦着刘毅的右肩而过,一时血花四溅,刘毅踉跄着向前摔了出去,红缨枪也脱手了。 阿林保残忍的笑了笑心下道“也不过如此。”就要一枪结果刘毅性命,刘金此时和壮达战在一起分身乏术,心下大急。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支羽箭飞过,擦过了阿林保大腿,带出一些血肉,阿林保向下跪倒,刘毅抬头听见刘宝尖细的声音:“少爷,我来助你!” 原来是刘宝看大营里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也不见信号,心中焦急留下炮手陶宗看守马匹。自己翻身上马,拿着开元弓就赶来过来,正好撞上这一幕,也不管手臂受伤,不顾伤口崩裂也是射出了一箭,马上放箭本就没有准头,但还是一箭逼退了阿林保。刘宝一看金兵跪地,扔掉弓箭,右手拔出柳叶刀,就要结果他。 没想到阿林保野性迸发,虎枪拄地,腿分弓步,枪尖朝前,却是步兵对骑兵的枪阵姿势。他狂吼一声迎着刘宝的马头便刺,当场将刘宝的战马马头刺穿,战马轰然倒地,刘宝被扔出去好几步远,趴在地上大口吐血,恐怕是筋骨折断,伤着内脏了。阿林保恼怒地走过去想补上一刀。只听背后一声怒喝,“杀建虏!”转身就见刘毅拿着柳叶刀冲了上来,虎枪来不及格挡,刘毅大刀一挥将阿林保的人头劈飞。阿林保只觉得身体好像轻盈了起来,还在想自己怎么飞出去了,然后便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刘金双刀并举架住壮达自上而下的一刀,一个飞踹将壮达踹倒,趁壮达看到阿林保被杀一愣之际,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壮达倒地往前爬了两下便一动不动死了。刘金走过去将他反过来,拔出胸口的解首刀。和刘毅对望一眼,两人就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样,浑身大汗,瘫倒在地。 第十三章 夺颅 两人在地上瘫坐片刻,便一起起身走到了刘宝的身前,二人将刘宝轻轻托起,看到他双目紧闭,二人轻声唤到:“刘宝,宝哥儿,醒醒。” 好一会儿刘宝才睁开双眼,刚想开口说话,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喷的他自己和刘金刘毅身上到处都是。刘毅一看是黑血,想必是内脏重伤出血了,如果现在进行外科手术可能还来得及,可这里现在是明末啊,别说外科手术,现在在战场后方,连一个郎中都没有。二人急的满头大汗。 刘宝吐出一口血后,神情清醒了一些,艰难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二人的手背缓缓道:“少爷,金哥儿,别伤心了,我也是军伍中人,这么重的伤,怕是伤着五脏了,应该是没救啦。咳咳咳!”边说边咳出两口鲜血。 “赶紧带了大帅和将军的尸首走吧,我叫陶宗在营外看马,我跟将军也好些年了,当年家里贫穷,家中只有瞎眼的老娘和年幼的小妹,我自己割了下面的玩意本想进宫去当个太监,贴补家用。没想到人生际遇如此奇妙让我遇到了将军,在这军伍之中生活,蒙将军不弃看我手脚利落让我做了亲兵,还给了老娘五十两安家银,我知足了,如今将军身死,只希望金哥儿你能保护好少爷,将军在九泉下怎能没有亲兵端茶倒水,我这就下。。。下去。。。陪。。。”话音未落已经是睁大双眼气绝身亡。 刘金以拳砸地:“唉!都怪我武艺不精,没能及时脱身保护少爷,还连累了宝哥儿。”刘毅止住他道:“金哥别这样说了,生死有命,怪只怪我平时没好好练武,关键时刻不是敌人的对手,我刘毅在此发誓,如能平安回去,一定勤学练武,希望将来保境安民,守护我泱泱中华。” 两人抽出响箭发射出去,不一会儿陶宗牵着马匹赶来,刘金和陶宗在帐外收敛了几个兄弟的遗体,将他们用马匹驮着在太子河边挖了个坑掩埋,然后立了一个简单的木牌。 刘金心里默念道:“兄弟们,总有一日,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到时将你们风光大葬。”那边刘毅来到阿林保的身旁,看他样子像是个大官,他摸索了一阵阿林保的尸身,看到了腰间的木牌,遂撤下来挂在自己身上,想必应该是官等姓名的腰牌。 走进帐内,看桌上有一副简略的行军地图,忙卷好塞在怀中,然后在角落里看到了两个木盒,用白布裹着,上书女真文字和汉文,正是刘綎和刘招孙的首级。刘毅跪在地上,朝着木盒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大帅和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刘毅能在这明末乱世之中闯出一番天地。”说罢强忍悲痛,提起两个木盒,也不打开看。扭头便走出帐外。 刘金和陶宗骑在马上在帐外等候,三人来到河边,此时正是初春,河中的坚冰还未融化,几人用刀尖凿下一些冰块用布包裹着将装有人头的盒子放在其中作防腐之用,顺便把阿林保的头颅也放了进去,一并带走,以作祭奠之用。 刘毅说要将大帅和父亲带到关内去安葬立塚,不能在关外便宜了建虏。众人舍弃了多余的马匹,从自己原来的马群和金兵的马厩当中挑出六匹健马,一人双马,在营中搜出一些肉干清水带在身上,打马飞奔出营,往西而去,此时天边才泛出了鱼肚白。 三人六马一路向西,刘金问道“少爷咱们这是去哪?” “去鸦鹘关,找李如柏李老将军,现在他们正在鸦鹘关,驾!”刘金心下疑惑,少爷怎么知道李如柏在鸦鹘关。但时间紧迫容不得细想,只能打马跟上,陶宗伏在刘金身后,后面跟着几匹健马。 三月初五早晨,鸦鹘关附近的虎拦岗,李如柏端坐在战马上,前后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辽东铁骑,南路军是由辽东军构成,这都是当年李成梁的老家底,实力雄厚,日后的关宁铁骑也是以这些部队为班底组建的。 此战南路军共计两万余人,一万余骑兵还有一万余步兵,骑步参半,骑兵人人着镶铁棉甲,步兵也是人人带甲。其中有弓手,火铳手五千,还有一半是刀牌手和长枪兵。一个塘马从后方打马奔来:“报———————”“大帅,督师手令,三路大军皆败亡,请大帅速速回军。”“什么,什么?”一片惊异之声,李如柏身后众将身上甲叶铿铿作响,皆是面面相觑。李如柏如老僧入定一般,也不答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三路大军败了,分兵合击,分兵合击,该死的分兵合击,朝廷这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无耻文官,党争党争,死的是我千千万万的忠勇将士啊,当年我和大哥出征朝鲜,我大明天军一战而平倭寇,为什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明明兵甲不齐,补给不济。杨经略本就不是带兵的好手,搞后勤倒是尽显霹雳手段。浙党,东林党,齐党,楚党。党争就这么重要吗,非要把杨经略推成一军主将。杨经略兵事不通,这种情况下怎能分兵,当合成一股拳头,步步为营,一线平推到赫图阿拉,自己也曾苦劝,然杨经略说朝中诸公,甚至是圣上都在急切盼望咱们打个大胜仗呢。可这地形不明,敌情不明,仓促之下怎么出兵,又焉能不败啊。大哥阵亡二十余年了吧。我也已经六十有六了。要是大哥还在该多好啊,不用旁人,就咱们李家军打败建虏也是等闲啊。罢了,撤吧,要不朝中那些闻风而动的御史言官又要弹劾我不听将令,私自领军之罪了。真累啊,打完这一仗我要向陛下进言告老还乡了。 想到这里,老将军虎目一睁,“孙尽忠,王宝才!”,“末将在!”身后两个游击将军应声答道。“传令全军,后队变前队,骑兵在前,步军居中,孙尽忠你令我两千家丁在最后压阵,防范金兵衔尾追击。”“得令!”两人安排大军调头去了。两万大军前队变后队,从虎拦岗回转鸦鹘关,然后过清河堡回沈阳和杨镐汇合。 第十四章 见李如柏 话分两头,这边刘毅他们紧赶慢赶,只见前方一里地隐约有一个小岗,岗上烟尘滚滚,隐约听到人声马嘶,“应该是李老将军他们了,快过去汇合吧。”刘毅道。“哎!”刘金和陶宗应声道,一边心下奇怪,少爷怎的如此神奇,说李军门在这里还真在这里。 几人打马迎了上去,快接近大军的时候被一只哨骑拦住。为首小旗官头戴钵胄盔,身穿山纹甲,手中一杆三眼铳,腰挂雁翎刀。辽东军兵精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小旗都有如此打扮。 “站住,什么人!”小旗官喝到,手中三眼铳指着他们。“这位将军,前方可是李如柏李大帅的队伍,我们是刘綎刘大帅麾下家丁,这位是大帅麾下刘招孙千总的儿子,我们有要事要面禀大帅,还请通报则个。”刘金回答道。 小旗官见对面三个人一人布衣,两人身穿明军铠甲,将信将疑策马过去,刘金迎上去道:“这位将军,烦请禀报你们这支队伍的主将,就说我们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大帅。这个给弟兄们喝茶。”一边说道一边手中变戏法似得摸出一锭约五两银子塞了过去,却是刚才在行营里的清兵尸体上搜出了几十两银子,刘金便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拿过银子掂量掂量,小旗官说道:“好,你等着,我即刻去禀报。” 不一会儿,孙尽忠领着几个家丁打马过来,看看三人说道:“吾乃辽东总兵麾下游击将军孙尽忠,一人上前答话。” 刘毅策马上前道:“禀报孙将军,我是四川总兵麾下义子,千户刘招孙的儿子,我叫刘毅,他们二人是我父亲的家丁。”说话间自然隐去了陶宗败兵的身份。 孙尽忠听罢,四川总兵,那不是刘帅的人马吗,刚才得知刘帅已经败亡了,四川兵全军覆没,这几个人从哪来的?他吩咐左右,把他们带过去,本将亲自问话。几个家丁领着三人来到行军的队伍当中,他们从几个方向将三人围在中间,如果三人是细作或是有什么花招,会被家丁们当场格杀。 孙尽忠这时才开口问道:“我们接到消息,刘帅和其他几路兵马已经全部败亡,杨督师这才急令我们南路军撤退,你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当下刘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孙尽忠说了,然后又把装有首级的盒子给孙尽忠和几个副将看。众人这才信以为真,不禁心下唏嘘不已,又对刘毅另眼相看,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娃娃竟然敢深入敌后抢回主将首级,此子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啊。孙尽忠随后将三人带到李如柏的中军面见李如柏。 李如柏此时正在马上沉思,想着回去应该怎么写军报,这一战打的如此窝囊,三路明军全军覆没,自己虽然保全了这一路人马,但是不战而撤,回去后恐怕御史言官的折子能把自己给淹死了。(历史上正是因为言官弹劾,逼得李如柏自杀明志。) “大帅!大帅!”听的后面有人叫自己,却是孙尽忠的声音,他不禁疑惑地回头看去,不是让在后方领家丁压阵吗,怎么跑到前面来了。孙尽忠已经打马赶到李如柏身旁抱拳道:“大帅,请恕末将擅离职守之罪,却有紧急军情!”“有何军情?”李如柏不悦道。孙尽忠在李如柏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原来他也是为了避免干扰军心,不能将刘綎已被阵斩的事情说出来,免得扰乱行进的队伍。 李如柏吩咐左右将刘毅等人带过来,孙尽忠便调头飞马赶到后军了。 南路军,行军队伍,中军。“你就是刘毅?”李如柏淡淡问到。 “草民正是。” “把首级拿来我看”李如柏点头道,李如柏与几个亲兵闪到队伍一边,刘毅等人站在下首,旁边亲兵拿出一个马扎,方才孙尽忠已经将夺回首级的事情跟李如柏简单叙述了一遍,李如柏大马金刀的坐下打开了装有首级的包裹。 先打开刘綎的,果然是刘军门,“哎~~”“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前些日子咱们还在杨督师帐中饮酒,如今你怎么就。。。。。。”又打开刘招孙的,“刘千户和老夫也有几面之缘,老夫也听闻他是刘綎的义子,如今却。。。朝中那帮腐儒,空谈误国啊!” 随后抬头看向刘毅问道:“你是刘招孙的儿子?”“草民正是”刘毅躬身道。 “不错,不过十余岁,却能深入敌后夺回父亲和刘帅首级,对你父亲来说这是尽孝,对刘帅来说你这是尽忠,忠孝两全,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胆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李如柏微笑着眯眼上下打量刘毅。 “老夫听孙游击说你还杀了一个建虏的军官?”“正是,有腰牌和首级为证。”说着解开另一个装着冰块的包裹,赫然是一个金钱鼠尾,龇牙咧嘴的人头,看面相不是中原人士,李如柏久在辽东当然没少和建虏打交道,努尔哈赤当年也不过就是李成梁的一个卫士。 “嗯,确实是建虏无疑,腰牌拿来我看。”刘毅恭敬的双手奉上腰牌,李如柏拿到手上翻看了,忽的一下从马扎上站起来,他本就认得不少女真文字,拿着腰牌一看之下竟是吃了一惊:“好小子,竟然斩了一个梅勒额真,真是少年英雄啊。” 梅勒额真?原来自己竟斩杀了一个梅勒额真,后世在军校里对于清兵早期的军制刘毅还是熟悉的,固山额真就是旗主,下面分五个甲喇,每个甲喇额真有两个梅勒额真做副手。说白了梅勒额真基本就相当于明朝的千户甚至游击级别了。在这次的萨尔浒大战中也算己方斩杀的金兵高级将领了。 事实上,努尔哈赤自己宣传萨尔浒大战杀敌数万,自己只损失了两百余人,明军的枪炮根本就打不中己方兵马,根本就是胡扯,虽然明军惨败,但是记录明军在全军覆没之前,都有过有组织的反击,甚至前期还打的有声有色,后来根据研究明清史的史学家考证,金兵此战也是损失了五六千人马,当然对于明军阵亡近五万人来说的话几乎可以忽略了。 “大帅,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父亲的家丁们和我共同完成了这件事,可惜他们都已经身死,被葬在太子河边了,只剩下了我身后的刘金和陶宗二人。”刘毅拱手躬身道。李如柏略一沉吟,已经是起了爱才之心,李家倒是有一个传统,喜欢收罗天下勇士。从李成梁开始,李如松,李如柏都是如此。这几个人竟能斩杀那么多金兵,虽然没见到尸首,但是这个梅勒额真的人头却是真的,腰牌也不假,哪有梅勒额真身边没有护卫的道理,既然能取得人头,那些护卫肯定也是被干掉了。 当下站起身来,两手虚托了一下刘毅道:“刘毅,虽然你才十岁,但是这份胆识和气魄老夫深感佩服,不知你们几人可愿留在老夫军中,待老夫回到辽东,你十六岁可以从军的时候老夫直接授予你把总官职,你看如何?” 明军规定,千户和千户以下官职可以由镇守总兵直接提拔,报请兵部备案即可。所以任命一个把总完全是没问题的。李如柏笑眯眯的说到,虚托刘毅的双手突然变掌为刀,一个掌中刀就向刘毅的面门劈去,刘毅耳边生风,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一圈,还杀了两个敌人,刘毅已经算是一个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了,反应很迅速,一个后世的共和国军人的擒拿手,瞬间将李如柏的胳膊制住。随即放开,单膝跪地抱拳道:“草民得罪了,还请军门责罚。” 旁边几个亲兵咔的拔出腰刀,李如柏大手一挥住众人。抚须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是哪门子功夫,出手这么快,老夫这一招鲜有失手,竟然被你这么快制住,不错,你很好。” 刘毅低着头道:“这是家父教我的擒拿技巧,在大帅面前班门弄斧,真是献丑了。”心里却道“共和国军队的擒拿术那是结合了几十年的战场经验编练而成,当然天下无敌了。”可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却是恭恭敬敬谦虚了几句。“可惜招孙将军战死,刘毅刚才老夫问你的话你可答应?” 如果是放在前几天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刘毅肯定会答应,因为在明末乱世,自己依附于一个强大的靠山,利用这个靠山的资源,肯定会混的不错,至少吃穿不愁,但是经过了几天的厮杀,刘毅心中也慢慢坚定起来。这些人再强也不过是明末的一些大军阀,军头。最后还是会被流贼,清兵消灭。死的死降的降。与其这样自己还不如回到太平府老家,看看能不能拉起一支队伍来,用自己的方式拼搏一下,老天既然给了自己重生一次的机会,自己当然要去努力试一试。 想到此,刘毅抬起头,清亮的眼神和李如柏对视,猛然他双膝跪下,对李如柏磕头道:“小子多谢大帅厚爱,但是家父和刘帅尸骨未寒,小子拼命抢回他们的头颅,是希望能将他们带回关内安葬,将刘帅交还于他的家人,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小子希望能给家父修墓安葬,让家父在天之灵保佑小子。小子在南直隶太平府尚有家业,便回到家乡为父亲守孝三年吧。” 李如柏怔怔忘了刘毅半晌,旁边的亲兵也露出奇怪的神情,这个娃娃真是奇怪,能跟着大帅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竟然拒绝了,真是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也罢!”李如柏长叹一声,“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本帅向来敬仰英雄,你父亲为国捐躯不得全尸,老夫便给你纹银三千两,厚葬招孙将军吧。你取得战功,再加上招孙身死,到时候朝廷兵部必然也有封赏下来,虽然你年纪太小没有官身,但是上面会给你折成赏银和抚恤银,老夫便将你的事情写在军报之上交给杨督师,想必朝廷不会亏待了忠勇将士,你拿着这些钱也能衣食无忧了,如果你想投军可以随时来辽东找我,老夫说的话不变,你若成年便给你把总的位子。” “多谢大帅!”刘毅磕头道,后面刘金和陶宗也是跪下磕头。 第十五章 回军沈阳 一番交谈之后,李如柏让刘毅他们先跟着自己的大军一起撤回沈阳,等面见杨督师之后再做计较,当下刘毅答应了翻身上马跟在身后,陶宗和刘金也是上马,两万多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回沈阳。 正走了不到二十里,只听见后军喊声大作,中军的步军有的回头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李如柏立在马上面露不虞道:“混账,行军之时岂可左顾右盼,加快前进速度。”“大帅有令,加快行军!”“大帅有令,加快行军!”一个塘马从中军飞驰而过,一路通知士兵们加快速度。 “贺世贤!”李如柏唤到“末将在!”一个彪形大汉从亲兵中策马上前,只见他膀大腰圆,胯下战马也是一匹枣红色的西极马,很是雄壮。一看便有万夫不当之勇,原来是李如柏的副将,正是绰号猛张飞的贺世贤,只见他插手应声。“你去前军指挥王宝才,叫他的骑兵停下,你亲自在清河堡列阵,催促步军跑步前进,听声音应当是后面有建虏追兵。”李如柏沉声道。 “得令!”贺世贤随即打马飞驰而去。李如柏回头对剩下的亲兵和刘毅道:“都随我去后军看看,我倒要看看努尔哈赤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当年不过我李家的家奴,他娘的还反了天了。”言语间顾盼自雄,正显大将本色。众人策马奔向后军。 后军。孙尽忠正在招呼家丁列阵,原来是金兵歼灭了几路明军之后,哨骑侦查得知南路明军退兵,努尔哈赤命令离南路军最近的代善和皇太极分出一部人马衔尾追击,如果能打就打一下,不能打也要追赶一阵,体现大金天威。代善和皇太极接到命令后略一商量,便由皇太极亲率正白旗和两红旗所有马甲约四千人追杀明军。代善则留下打扫战场,清运物资。 皇太极领着骑兵快速追击,终于在鸦鹘关西面赶上了李如柏的兵马,远远看到李如柏的大军撤退的阵型很整齐,略略思索一下,吩咐一个甲喇章京带着两红旗的骑兵忽近忽远吊在明军后面,不时放箭骚扰。自己则是亲率正白旗的马甲从右侧山林穿过去,截击李如柏的中军。安排好之后,身着白色棉甲的骑兵便拨转马头,跟着皇太极滚滚而去。 前军王宝才接到命令后在清河堡附近的山道旷野上摆下骑兵大阵,一万骑兵成白鹤展翅型列成,正是便于防守的内凹鹤翼阵。 李如柏领着众人赶到后军,看见孙尽忠已经将家丁阵势摆开,两千辽东家丁精骑,人人身着镶铁棉甲,头戴钵胄盔,把总以上军官更是带六瓣铁盔,众人头上红缨飘扬,一片肃杀之气,不愧是辽东的百战精英。两千骑兵分成三列,前排三眼铳,后排开元弓,严阵以待。正红旗的马甲们都在一百五十步之外来回游弋,就是不进入射程。 孙尽忠看到李如柏过来,连忙躬身道:“大帅,应是敌骑骚扰,构不成威胁。”李如柏点点头:“叫儿郎们列阵缓退,几列骑兵交替掩护。”“得令!” 只见第一排骑兵调转马头回奔数十步停下,然后第二排如此,再者第三排如此。交替掩护,缓缓退却,正红旗的马甲找不到任何机会,刘毅在一旁看着暗暗心惊。这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啊,这种战术,这种默契度,不愧是百战精英。自己以后也要练出这样一支兵马来。 后军的家丁和正红旗的马甲在移动中互相对峙,而中军却遇到了大麻烦。只见皇太极领着正白旗的马甲从右翼绕到中军的步兵的位置。皇太极在密林里看着明国的步军排成两列的长蛇行军阵。嘴边露出冷笑。他猛然拔出战刀:“大金的勇士们,跟我杀,杀光明狗!”一千骑兵声势好似千军万马,直扑中军。 步兵们本来就人心惶惶,他们已经在私下传播三路大军败亡,杨督师急令撤退的消息,又听见大帅让大家加快速度,跑步撤退。更是印证了这种猜测。大家不敢多想,都是默默跑步前进,又有几个中军官骑马奔驰在侧,马鞭打的啪啪响,不许军士交头接耳。 猛然大家听见旁边密林中喊杀震天,一下冲出许多身着白色棉甲的清兵马甲,领头一个大将,身穿仿明鳞甲,头戴钵胄盔,身后一杆白底黑龙旗。冲在最前面,后面金兵策马狂奔,一边还纷纷放箭。嗖嗖嗖,数百支披箭射入明军队伍当中,一下子放倒了百余人,明军阵型大乱,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未列成阵型的步兵的噩梦。明军四散奔逃开来,中军官也弹压不住,一时间明军步兵们无头苍蝇一般跑的到处都是,金兵冲进队伍一阵砍杀,又斩了不少明军。 李如柏听到中军大乱,大呼中计。让孙尽忠继续督战后军,自己招呼五百三眼铳家丁回师中军,很快赶到中军,却见金兵人马并不多,最多千把人,竟然追着上万明军砍杀,心下大怒,让三眼铳列阵,对着金兵一阵攒射,也打翻了数十个马甲,皇太极看到明军来援,遂叫身旁的传令兵吹响海螺号。收兵撤退。 明军步兵们自相践踏撒丫子奔了二十余里才看到列好阵势排在贺世贤身后的辽东骑兵。随后三三两两的败兵才渐渐汇拢。吊在后面的正红旗骑兵看到万余骑兵的鹤翼阵,知道没有机会了,正好皇太极领兵回来,呼喝一声,便潮水般退下了。 这一下,除了被皇太的兵马冲阵斩杀了两三百人以外,步军溃不成军自相践踏,竟然损失了千余人。史载“奴于山林鸣号,如柏军闻之大惊,兵溃自乱,死千人。” 好在南路军损失不大,辽东精骑基本是毫发无伤,大军浩浩荡荡转到向北,撤往沈阳方向。约大半天之后,大军来到了沈阳城下。 刘毅抬头看看这座后世称为清朝国都盛京的沈阳城。简直不敢相信竟是这么一座小城。其实后世的沈阳城是经过了清朝多次扩建而成,六年后也就是努尔哈赤天命十年,金国才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而此时的沈阳城不过像是后世破败的一个小镇子。 满洲密档记载,沈阳城城墙周长为一千四百二十八丈(4570米),但由于年久失修、风吹雨淋,墙体遭受了极大破坏。沈阳城墙“高不盈丈余、面窄仅五六尺”,墙砖则“皆腐蚀珊塌”,城内仅剩二三百户居民,也就是说墙高勉强三米,墙厚仅一点六米~一点九米之间,几年后的沈阳大战,后金兵站在城下拿根长枪就能捅刺城墙守军,随便挖挖就能把城墙掘塌。可见当时沈阳城的破败。但不管怎么说,目前沈阳正是辽东经略杨镐的大本营,沈阳城中还有约八千人马驻守,作为这次战役的预备队。 而杨镐此刻正端坐在沈阳的府衙之中,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时摇头又不时点头,神情焦躁,突然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宣纸撕个粉碎,又将砚台抓起猛地掷于地上,把旁边负责磨墨的小书童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几天杨经略的火气很大。自从知道三路大军一路接一路的败报之后,只几天沈阳城内陆陆续续也来了零零散散数千败军。每支败军的说法都不太一样,有说金军发兵数十万的,有说路上遇到飞沙走石的,甚至有人说金兵有一支刀枪不入的铁甲卫队,冲阵厮杀无往不利。其实杨镐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败军之将的推脱之词罢了。金兵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理由就比明军能打。 杨镐这次是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经略辽东,其官职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副部长统管沈阳军区。应该说是位高权重。 麾下集结了大明九边精锐,共有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发精骑约三万;延绥镇、宁夏镇、甘肃镇、固原镇四处,发兵共约两万五千人;四川、广东、山东、陕西、北直隶、南直隶,发兵共约两万人;浙江发善战浙军步兵四千;永顺、保靖、石州各处土司兵,河东西土兵,数量各二三千不等,共约七千人;明军总数约八万六千人。与盟友海西女真叶赫部军一万人,朝鲜军一万三千人,总计十一万多人,号称四十七万。 大明全国能抽调的精锐万历皇帝一股脑的全给他派到辽东来了。杨镐心下悲戚:“麾下猛将如云,精兵如雨。竟然把仗打成了这个样子,老夫还有什么面目回去面见圣上!不如就在这里自刎以谢天下吧。” 第十六章 关于杨镐 写到这里作者插一个题外话,其实萨尔浒大战后世总喜欢把账算在杨镐的头上。其实作者认为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从三个方面简要分析: 第一,确实萨尔浒之战败北,杨镐的分进合击战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种战略也就能打打漠北马匪或者是蒙古游骑,因为这些人往往行踪不定,他们马速又快,很难抓到他们决战,所以明军围剿往往采取分兵的策略,数路人马同时出击,将这些敌人驱赶到指定战场加以消灭,杨镐开始也是打的这个算盘,把努尔哈赤的战力出众兵精粮足的后金军当成了马匪游骑,四路大军同时出击,将努尔哈赤的人马压缩到赫图阿拉,然后就地围歼。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努尔哈赤的八旗军可不是蒙古游骑能比的,这可是后来一统天下的超强军事集团。到了崇祯年间,斩清兵首级一颗就可以升一级,而打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斩十颗首级都不能升一级,可见八旗军的强大。到了大明最后一段时间,斩杀几十个清兵就能称作是大捷了。 而大家也都知道,作为新兴的国家,特别是这种军民合一的国家,其凝聚力是非常可怕的,有点像今天的北朝鲜,可以说比北朝鲜还要团结,八旗兵一共有六万人马,努尔哈赤这个战略天才创造性的将兵力集中起来使用,创造了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本来明军是想驱赶八旗军,却没想到被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包围,全歼。 这跟党领导的解放战争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集中人马发动三大战役,分批消灭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这是杨镐总战略的失误。 第二,那就是党争的缘故,万历朝开始的党争是明朝灭亡的根源,士大夫与君主共天下,这本身没什么问题,可坏就坏在这帮党人身上,前期出了个三党和东林党之争,就是齐党,浙党,楚党合称三党,后面又蹦出个魏忠贤搞了个阉党出来和东林党又开始争,一直折腾到明朝灭亡,到南明小朝廷还是这帮人祸乱朝政,导致南明撑了二十年就灭了,否则按照最初的设想,南明完全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南宋的,可以和清朝划江而治。 这些党派纷争带来的恶果是,这些人只顾党派和个人私利,不顾国家死活,为了反对而反对,崇祯朝每年税银不过三百万辆,李自成进北京之后搜到的皇家库银不过区区十三万两,没想到拷饷的时候随便查抄一个大臣,哪个家里不是数十万两白银。 国家的财富都被这些士人给掠夺去了,他们还不交税,朝廷的军费从哪里来,那只能从农民头上来,结果形成了恶性循环,打仗,征税,农民造反,镇压又要打仗,又要征税筹措军费,然后更多农民造反,一直把大明朝耗尽灭亡。 而这些党人又在干什么呢?李自成杀过来崇祯不是没想过南迁,结果光时亨和一帮党人跳出来又是祖制,又是之乎者也,硬要崇祯留守,连太子也不准派到南京,结果光时亨自己转身就投了李自成。还有钱谦益这些无耻文人,一股脑的投降了清朝。 这些人治国不行内斗在行,杨镐是什么人大家不清楚吗,放着孙承宗,袁崇焕这些猛人不用非要用杨镐,杨经略在万历援朝中已经证明了自己,搞后勤政治工作是一把好手,可是领兵打仗却是外行,看看蔚山大战就知道杨经略的水平了,那为什么还要把杨镐拉上去作辽东经略呢,这又是党争的结果,每个党派都想派自己人去,结果就是谁都去不了,首辅方从哲没办法只能推荐了个无党无派,朝鲜战败回来被重新启用的河南人杨镐去经略辽东,结果萨尔浒大败,方从哲老泪纵横跪在万历面前道:“战败皆臣一人之罪也。”没两年方从哲自己也罢官回乡了。 第三,延续自党争的就是明军内部的问题,本身这次大战各方准备就不充分,明史记载,明军的大刀出征祭旗的时候连头牛都砍不死,砍了几下就卷刃了。火铳更是动不动就炸膛,明军将士们更是把三眼铳当狼牙棒用了。盔甲也不齐备,辽东天气寒冷,萨尔浒大战本身就因为大雪推迟了五天,本来二月二十一出发给推迟到了二月二十五,结果很多内地兵棉衣都不齐备,无法御寒。 有人说志愿军入朝还穿着单衣呢,此时的明军战斗意志怎么能和志愿军比呢,这些兵当兵吃粮和后世的人民军队保家卫国是没得比的。结果明军征调全国军队精锐前来参战,事前物资又不充分,最后导致了什么,那大家就争抢呗。浙兵抢点棉衣,川兵拿点兵器,边军又换一批火枪,搞的是乱七八糟。四路人马又互不联系,信息不畅,甚至杜松和马林都全军覆没了,刘綎还带人往赫图阿拉冲,结果兵败身死。 所以萨尔浒之败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明军早在万历援朝的时候就颓势显现,只是那时候有陈璘,麻贵一帮猛人撑着,打的又是没什么骑兵的倭寇,所以才能连战连捷,然最后还是有了蔚山之败。 援朝之后又过了二十年才爆发了萨尔浒大战,此时的明军已经不是当年万历新政过后的明军了,萨尔浒之战的明军愈加腐朽,战败也就不足为奇了。从侧面也反映了当时明朝各个方面都已经烂掉,积重难返,个人能力很难挽回明朝的局势。其实援朝的时候努尔哈赤也曾提议带女真兵和李如松同去,被李如松拒绝了,如果当时女真兵杀入朝鲜和倭寇打起来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负呢。这两股势力的显著特点都是个人武力强大。要是能碰面打上一回,这倒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可是历史没有如果。 好了,本章说了很多题外话,下章我们还是回归正题。 第十七章 如柏回营 杨镐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回去跟朝廷交代。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一个亲卫推门进了书房,单膝跪下道:“经略大人,李如柏总兵的兵马已到达沈阳城外,塘马来报,大军驻扎在沈阳南门,李总兵带了一队亲兵进城面见经略大人,片刻就到。” “好,你下去吧”杨镐疲惫的说道。 “还好有一路兵马保全,还是辽东铁骑,大明边军精锐不失啊,真是赖圣上洪福,万幸万幸。”杨镐自言自语道。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院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直奔大堂而来,咔的一声门被推开,进来一群武将,手臂里怀抱着头盔,身上的鳞甲甲叶哗哗作响,就见为首一人将头盔放在小案上,转身拱手躬身,声如洪钟道:“辽东总兵李如柏参见经略大人。败军之将还请大人责罚。” 身后几个武将皆是拱手道:“参见经略大人!请大人责罚!” “各位将军辛苦了,都先坐吧。”杨镐摆摆手道。 其实杨镐以兵部右侍郎身份总督辽东战事挂巡抚官衔,从品秩上来说是从二品,而李如柏是正二品辽东总兵官,所以要按等级严格来说李如柏的官等还要高出一些。但是明朝末年是愈发的文贵武贱,即便是五品的御史也敢在地方的总兵面前指手画脚,只因他们有闻风奏事之权,又是在朝中拉帮结派。一堆折子送到万岁爷案上,口水淹都能淹死你,叫你不死也要扒层皮。 所以文官一直是骑在武人头上,当然这种局面在崇祯末年又颠倒了过来,乱世就是谁有兵谁就是山大王。所以崇祯杀文官如杀鸡犬,但是对于郑芝龙,左良玉,高杰这些山大王一个都不敢动。还得指望他们打仗呢。 众人分主次坐下,杨镐整理了一下情绪,不能在下属面前显山露水,只见他一身大红忠靖服,头戴两山金丝乌纱帽,胸前好大一块仙鹤补子,端坐在堂上,很快就恢复了经略大人的气度威严。 座下众将李如柏大马金刀坐在左首,副将贺世贤居右,然后王宝才,孙尽忠等人依次坐在下首。说起来杨镐也算是李如柏的老上司了,早在二十多年前杨镐就经略朝鲜战事,当年他和大哥李如松,二哥李如梅援朝抗日,碧蹄馆一战李如柏一箭射死日本七枪之一的小野成幸,救了大哥李如松一命。当时杨镐还夸他是军中小李广。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又坐在杨镐的下首,却是以当年哥哥的身份坐在这里。 “咳咳,想必诸位已经知晓,我四路大军分进合击,没想到三路大军败亡,杜总兵,马总兵,刘总兵相继战死,连尸首都找不回来,李总兵能保全一路大军给我大明留下一支能打的骑兵,有功无过,有功无过啊。也给老夫我保全了一些颜面,就不要再谈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事情了。”杨镐清清嗓子缓缓说道。 “现如今建虏势大,本官这几天还在清点战损,粗略估计下这次至少折了五万兵马,鸟铳,三眼铳上万杆,大小佛郎机数百门,兵甲旗帜弓箭刀枪无算,最重要的是还损失了上万匹的战马,我大明本就缺马,马户们又不愿为朝廷养马,这次征讨建虏,朝廷调集了九边重镇数万马匹配给我辽东大军,没想到损失如此惨重,得了这么多战马,建虏稍加培育,用不了几年他们的军马将会成倍增长,到时候人人有马,怕是会出现又一个蒙古铁骑威胁我汉家江山啊,再者这次他们夺得军资粮饷无数,又能扩充兵马了,以后再想剿灭建虏恐怕是难于登天啊。” 杨镐不愧是搞后勤的好手,粗略分析下战损就成功预言了几年后努尔哈赤的实力成爆炸式增长,历史也确实是这样,萨尔浒大战之后,明金局势此消彼长,明朝边事愈加颓废,而金国攻城略地定都沈阳,正式完成了一个渔猎部落政权向一个完整国家政权的转变,最后一步步蚕食领地,统一中国。 “经略所说不错,此次出兵,三路大军因信息不畅,军情延误,互不知晓各路兵马的进度,导致被各个击破,况且建虏势大,此次辽东会战,皇太极更是起全国之兵,兵马并不比咱们少,咱们虽然号称四十七万,也不过就八万多可战之兵,至于征调的朝鲜兵和叶赫兵却是不济事,属于跟在咱们后面捡漏的角色。我这里倒是写了一份南路军的军报,大人可以过目,到时候咱们在润色一下,想必皇上和朝廷诸公看了也不会太怪罪于我等。”李如柏建言献策道。 杨镐看了看贺世贤等人,又看了看李如柏,李如柏会意对贺世贤说到,贺总兵本官还有要事和经略大人商讨,你先带大伙去堂下歇息吧。 “遵命!”说罢站起身来,身后诸将也是纷纷站起,拱手躬身倒退几步,口称告退。不一会儿堂中就散了个干净。 杨镐这才开口道:“子贞啊,你还是武将的性子啊,你说的这些如果放在平日可能也可以搪塞过去,但现在朝中你可能也有所耳闻,三党和东林党争得是不可开交啊,马上就要京察,东林党那帮人操纵御史言官,到时候肯定会弹劾本官,本官身死事小,恐会连累阁老啊,方阁老当初力排众议将吾放到辽东经略的位置上,朝中皆知虽方阁老自诩无党无派,但是与浙党交好,说是三党一派也不为过,多少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呢,这次兵败辽东,方阁老引火烧身,到时候方阁老罢官,三党受挫,东林党势大,那朝中的势力均衡可就要打破了啊。东林党那是一帮什么人,如果说三党还能干一些实事的话,东林党那帮子能臣干将都是博取直名的腐儒,指望他们闻风纠察还行,但若要说到国家大事,哪是那么简单的,他们太理想化了啊。总是要恢复祖制,总是要政治清明,总是要百姓安居乐业。这些都对可不能在这一朝一夕实现啊,银,银,大明处处要用银,可是赋税上不来,这些士大夫隐瞒资产,反对商税,他们这样做会蛀空大明啊。”杨镐是越说越激动。 “经略大人,您说的这些本将也不是太懂,本将只知道这些朝政大事让朝廷里那帮官去操心就成了,咱们只管带兵打仗,只要打败了建虏,咱们就是大功一件,眼下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我们的军报还需润色润色。”李如柏接话道。 杨镐点点头:“不错,是要润色润色。” “经略大人,本将差点忘了还有一事禀报。”李如柏拍下脑袋望着杨镐说道。 “哦?子贞有何事,但讲无妨。” “是这样,本将班师途中,遇到了刘綎麾下千户刘招孙的儿子,此子名叫刘毅年方十岁。刚才经略大人说几位总兵兵败身死,尸骨无存,这个刘毅小小年纪和几个家丁竟然敢深入金兵太子河行营,抢回了刘綎和刘招孙的首级,还斩杀了一个镶红旗的梅勒额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本将命他一起随在本将军中,现正在院外。” “哦?竟有此事?快叫他进来,本官要问话。”一个亲卫领命去了,李如柏一边和杨镐又细细说了一下此事。 第十八章 面见杨镐 不一会儿一个亲卫领着刘毅进来,刘毅一进大堂便是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道:“草民参见经略大人,参见总兵大人。” 李如柏本就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此刻心下欢喜,当即是笑呵呵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和经略大人说话。 杨镐也是不说话,静静打量这个少年。刘毅虽然低着头,眼睛却也正在瞥向杨镐。只见杨镐年约六十,身高五尺有余,胡须已经花白,面色偏黑,圆脸,眼睛不大但是炯炯有神,穿着宽大的忠靖服显得有些瘦弱。虽然年近花甲,但是在堂中一站腰杆却挺得笔直,自有一种气度威严,一看就是久经沙场,不怒自威的老帅。确实杨镐多次作为经略督师提督战事,杀伐果断,把下面的骄兵悍将整的服服帖帖。也是颇有手段之人。 另一方面,以杨镐的识人之术,刘毅在他面前也无处遁形,杨镐让他抬起头来说话,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心中却暗暗吃惊,听李如柏介绍此子年纪不过十岁,竟然身高五尺,身子骨虽然还不是很壮实,但是在同龄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一看便是练武之人,以他提督过数十万兵马的经验,此子若能仔细调教,有名师悉心教授武功将来定能成为一员猛将。 而且此子最让人感到吃惊的就是他的眼神,看着不像十岁的娃娃,倒像是二三十岁的人,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瞧不透,看来子贞所言不虚,此子定是在沙场之上见过血,杀过人,否则不会有如此气度。 杨镐素来和刘綎不太对付,刘綎虽然表面上尊重杨镐,但是内心里总是觉得杨镐一个败军之将在这里摆什么谱,而刘綎可是大明军中有名的常胜将军。两人的梁子在万历援朝的时候就结下了,一个是杨镐指挥不当蔚山惨败,一个是刘綎陈璘水陆并进把倭寇赶下海喂鱼。所以刘綎心中一直对杨镐是有看法的。两人自然互相看不顺眼。 但刘綎入朝的时候已经是战争中后期,刘綎不知道的是杨镐前期的努力,特别是第一次壬辰倭乱的时候杨镐一去就指挥了著名的稷山大战,手下悍将解生打的黑田长政和伊达政宗哭爹叫娘。一扫朝鲜战场的颓势,后期的日军尽量避免和明军野战也就是从稷山大战开始的。 杨镐也并非没有容人之量,否则也不会在进入朝鲜整顿了朝鲜政坛和明军内部得罪了一大批人之后,在蔚山战役失败之际被罢官回国的时候朝鲜举国夹道相送。 李朝宣祖实录记载朝鲜上至国王,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痛哭流涕,士民男女重髫戴白,牵衣拦道,一送再送,直出郊外,大臣纷纷赠诗为别。尤其壮观的场面说,杨镐的轿子出汉城时,不但国王官员们洒泪告别,好些朝鲜老百姓,一路更是边追边哭,还有人组团围在路前,拼死不让杨镐离开,闹的杨镐不得不多次下轿,口干舌燥的劝。这一点说明杨镐的人缘确实不错。 既然刘綎已经死了,杨镐自然不会和死人计较。况且眼前这个少年杀死了一个梅勒额真,抢回刘綎首级,也是给自己挽回了一些颜面,也说明明军当中也并非无人,这对自己的军报还是有益处的,此处可以多着墨几笔,给军报添一点色彩。 杨镐没想到的是刘毅这个穿越到明朝的小蝴蝶竟然救了自己一命,历史上杨镐的命运是回去之后被罢官去职押入死牢,判了死刑,但是拖到崇祯二年还是被斩了。而这次因为有了斩杀梅勒额真的战绩,还有抢回刘綎尸首的事情,所以让本该判死罪的他只是判了活罪,下狱关押然后永不录用。当然这是后话。 想到此,杨镐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也露出了丝丝笑意,让人看了竟有如沐春风之感,不愧是官场老手,脸色变化毫无做作的痕迹。只听杨镐轻声道:“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的事情方才李总兵也和我说了,你能在万军之中取回刘总兵和你父亲的首级,更能斩杀一个建虏梅勒额真,确实是胆识过人忠孝两全。我大明要多一些你这样的将士何愁建虏不灭啊。” 刘毅连忙躬身道:“经略大人过奖了,草民乃一介白身,当不得如此夸赞。”杨镐摆摆手道:“无妨,本经略一向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立下如此大功,虽是白身但是也是忠烈之后,本经略不能授你官身,但是金银赏赐却是不会吝啬,刘毅你想要什么?” 刘毅向后退了一步正色道:“为国杀敌乃草民本分,于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于私也是为了夺回家父首级,不敢受赏。” “好,真是个小英雄!”那边李如柏击节赞叹道。 杨镐也是含笑点头此子十岁就能说出如此大道理,比朝中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御史言官们不知强多少倍,当下也是面露欣赏之色:“好,本经略先行做主,随后再到兵部备案,本官赏你白银五千两,听闻刘招孙刘千户阵亡,你家传兵器也不知所踪,你可去武库挑选一些上好兵器,另外本官赏你一套本官私人珍藏的鱼鳞叶明甲,你成年后便可穿戴,此甲是兵器局精心打致,本经略出征之前从兵器局主事那里讨要而来,便赠与你吧。希望你长大成年后能为国杀敌。” 刘毅心下欢喜,本来自己就想着回到太平府之后勤练武艺,然后拉一只队伍起来,自己还发愁这银子从哪里来,现在从李如柏和杨镐这里得了八千两白银,再加上自己家中的田产积蓄,至少能有一万两。还得了一身好盔甲,等会再去武库里拿一件趁手的兵器,真是不错。 当下跪下磕头道:“草民多谢经略厚爱。” 杨镐笑着让他起身,然后对他说道:“这样吧,刘大帅的首级和梅勒额真的首级交于本经略带回朝中复命,你父亲的就你自己把他好生安葬了吧,说着拿出几张会票,朝廷的抚恤银和本官个人的一点情谊你收下吧,听闻你府上的家丁也损失殆尽,这点银子也好抚恤他们的家人,也告慰忠勇将士在天之灵。” 刘毅接过会票再拜道:“多谢经略,经略大恩草民没齿难忘。”“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遵命!”说着,刘毅缓缓退出大堂,转身走出了院子。 (关于杨镐之死,其实历史上并无详细记载,渔夫也是看了很多的史料,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杨镐是万历末年被抓捕下狱判了死罪,终万历帝,泰昌帝,天启帝三朝都没有被杀,而到崇祯上位没多久就被斩了,这其中固然有己巳之变崇祯需要杀人立威的缘故,但他能多活十年的原因更多竟然是因为魏忠贤,因为杨镐前面也说了属于无党派人士,杨镐下狱说白了也是东林党在幕后推手,而阉党和东林党打得不可开交,那么杨镐之类的无党派人士自然就成了阉党争取的对象,所以魏忠贤力保杨镐项上人头,后来魏忠贤一倒,杨镐就被拉出来祭旗了。这不能不说是历史事件的奇妙之处。 另外各位看官不要被电视剧所误导了,大明是没有银票的,只有会票,会票就相当于现在的支票,可以凭票去柜坊兑钱。明朝只在永乐年间发行过大明宝钞,如果你仔细看金瓶梅等明代小说你会发现没有银票一说,都是银子。所以电视上动不动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打几千辆的银票就是扯淡,后世的银票也没有那么大面额的。) 第十九章 挑选兵器 刘毅出了院子之后,将刚才的对话和门外的陶宗,刘金二人说了。 二人听完也是面有喜色,陶宗对刘毅说他自己从战场上逃出,遇到刘毅他们,看他们英勇杀敌,也想加入,能当刘毅的家丁也好,既然招孙将军阵亡,刘毅府上又没有其他人,也就是剩一个老仆人,陶宗愿意跟着刘毅,自己父母双亡,在四川老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在川军内就是一个炮手,希望刘毅不要抛弃他云云。刘毅正好身边也缺人,家丁护卫死伤殆尽。况且以后自己要想拉起一支队伍,还得有个炮手,听陶宗说他在川军里也当了三年炮手了,**不说,佛郎机那是打得不错,二百步内固定靶十炮五中,考虑到当时的火炮准头,这个成绩确实不错,当然实力如何还得回去找个地方试试。 收了陶宗作为家丁之后,刘毅他们一行来到武库,杨镐答应给他挑选兵器,这是刘毅感到最兴奋的地方,作为军人的他天生对兵器有着莫名的喜爱,在原来那个世界他最爱的是八一杠,射击精准,造型朴素,在共和国军队多次战争中大放光彩,后面的九五式总是感觉没有八一杠那种见过血的气势。 来到大明他还没见识过大明的兵器到底有哪些特别之处。当然上课的时候军事学院的教授也介绍过明朝的兵器,什么鸟铳,三眼铳,单眼铳,掣电铳,鲁密铳,狼筅,白杆枪,苗刀,雁翎刀,柳叶刀,绣春刀,佛郎机,红衣炮等等等等,书上图片倒是不少,来到这里几天厮杀也见过了一些实物。但是还有很多没见过,当下好奇心大盛,一把推开了经略行营武库的大门。 一排排的柳叶刀,雁翎刀,长枪,火铳闪花了刘毅的眼睛,刘毅左看看右摸摸,作为共和国的军人肯定还是最爱火器,他在存放火铳的区域转了又转,三眼铳拿起来掂量掂量,头重脚轻,射击速度虽快但是射程近装填慢,不好用,当个狼牙棒使使倒是不错。 把玩一下又放下了,单眼铳跟三眼铳差不多,鸡肋。鸟铳,火绳枪而已,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制成燧发枪,火绳实在是多有不便,风大不能用下雨不能用,晚上暴露目标又不能用,太鸡肋了。鲁密铳从土耳其传过来的,射程远精度较高,但是本质上还是和鸟铳一样的火绳枪。 猛然他瞳孔一缩,看到了一支放在角落的奇怪火铳,拿起来观看,铳身非常细长,铳管上装有照门,前端有准星,后面的枪托比一般火铳要大要弯,铳机的后部有可以打开的铜盖,右侧有一个龙头夹着火绳,下方有扳机,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几个小铁管。 “掣电铳,原来这就是掣电铳,旁边的小铁管就是子铳了,这不就是后世的单发步枪吗,当时自己还和老师争论这是火绳枪还是燧发枪,看来是我错了,这不是燧发枪,依然是火绳枪。” 掣电铳就是用了小佛郎机子母炮的原理由明代兵器专家赵士桢发明的一种子母铳,设计时将预先装好火药和铅弹的铁管从后方塞入铳管,然后点燃火绳,扣动扳机发射,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一种后膛枪,而且还用到了定装弹的原理。比西方早了快两百年,但是很可惜这种铳至今未发现实物,所以后膛枪还是已霍尔步枪和德莱塞步枪作为鼻祖。 刘毅抄起掣雷铳背在身上,心道:“这把铳归我了,回去练练枪法,毕竟我可是全院的射击冠军。以后如果能有条件制造燧发枪和定装弹药我就能建立其一支火枪队了,但是现在只能想想,毕竟火器太费钱,哪像冷兵器,一人发一把大刀,发一杆长枪就能成军了。”想到长枪,刘毅又走到存放长枪的区域看看,还是要有一把趁手的长枪才行,毕竟自己在这一世练的是戚家枪法,没一支趁手的长枪可不行,可是他左看看右看看,这些长枪都是普通枪兵用的红缨枪,没什么特别之处,只得拿起一杆普通的红缨枪,又拿了两把上好的苗刀给陶宗和刘金,还找了两把新的开元弓,给了他二人。 一行三人辞别了李如柏和杨镐,在刘金的带领下一路南下,他们准备在京郊安葬好刘招孙,再沿着京杭大运河乘船南下,至应天府转道回太平府老宅。后来他们才知道,杨镐回京之后提交了战报,万历皇帝阅览后龙颜大怒,东林党以御史杨鹤为首铺天盖地的弹劾奏折差点将杨镐淹死,皇帝将杨镐下狱革职查办,杨鹤等人请斩,但因为辽东军斩杀了一个梅勒额真又将刘綎的尸首夺回。故免其一死押入天牢。又将李如柏罚俸降职,仍命他为辽东总兵,驻守辽阳防范金国。 首辅方从哲识人不明,推荐有误。请辞。帝不允。方从哲在大殿声泪俱下哭诉道:“萨尔浒之战于后金,则努尔哈赤一人之功也。于我朝则臣一人之罪也,请圣上责罚。”万历念他年纪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责罚他。但是方从哲在朝廷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在万历驾崩后被刘一燝所代替。 萨尔浒之战除李如柏军撤走未遭惨重损失,明军共损失兵力约四万五千八百余人,战死将领三百余人,丧失骡马两万八千余匹,损失枪炮火铳两万余支,元气大伤,而后金趁势崛起。 三人离开沈阳取道锦州再至山海关,然后从山海关直奔京师顺天府而去。 为了早点让刘招孙入土为安,三个人一人双马,沿着到顺天府的官道。累了就在路边一人放哨,两人和衣而眠轮流如此,饿了渴了就吃随身带的干粮喝皮囊里的清水。 刘毅也没心情欣赏官道边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明朝末年辽东战争不断,民生凋敝,一天走下来往往都看不到什么人烟,两边的驿站也是年久失修,很多驿站都没有留守人员,任由风吹日晒。所以他们一天奔驰四百里,仅用了三天多的时间就到达了顺天府郊外。 前世刘毅也曾经到北京游玩过,还登上过八达岭长城。而此时的北京却比后世要小很多,但是和沈阳城比起来那真是雄伟的无以复加了,毕竟是明帝国的京城。 明北京城是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建成的,但比元大都更加雄伟壮丽。从整个城的平面布局来看,明北京城是一座呈“凸”字形结构的城,且外城包着内城的南面,内城包着皇城,皇城又包着紫禁城。从外城到紫禁城,城墙的外面绕以宽且深的护城河。这样皇帝居住的紫禁城就成为全城的中心,处在层层拱卫之中。在城的四周再布以天、地、日、月坛,紫禁城俨然是“宇宙的中心”了。 北京城的建筑,又是以一条纵贯南北的中轴线为依据进行布设的。外城南边正中的永定门,是这条中轴线的起点,皇城后门——地安门以北的钟鼓楼,则是这条中轴线的终点。全城最宏大的建筑和场景都安排在了这条中轴线为基础,在其两侧作有机的布置和组合,其周围再部署以低矮,青灰色的四合院。整个城的规划布局形成了一个完整和谐,举世无双的巨大建筑群。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数以千计,布置有序,掩映在绿阴底下的四合院的衬托下,更显得宏伟壮丽了。 几人看着顺天府高达三丈(折合九米多)的城墙,刘金问道:“少爷,进城吗?” 刘毅摇摇头,“咱们赶紧把正事办了,然后转道城外的码头,回太平府吧。” “好的,少爷。” 第二十章 回应天府 几人来到京师永定门外,永定门是位于京师中轴线上的外城的主城门。“咱们在永定门外寻一个好地点,将爹葬了吧,也希望他的英灵能保佑大明免遭外敌入侵。”刘毅说道。 “好的,少爷。”刘金陶宗异口同声答道。 随后几人在永定门外二里多的地方,选了一处青山绿水,有郁郁葱葱树木生长的地方。将木盒取出,挖了一个坑,把盒子放进去之后填上土,然后拿出路过锦州城时买好的一块不大的墓碑立在坟前,上书川军千户刘氏招孙千古。 焚香上供之后,刘毅在前,陶宗刘金居后,三人皆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刘毅说道:“爹请您安息吧,愿您在天之灵能保佑儿子建功立业,守护大明,今天我身后有陶宗,刘金二位义士愿助儿一臂之力,也请爹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路途遥远,我们无法带爹回太平府老宅安葬,就请爹在京师看着我们不久的将来,儿一定会回来看您。”说罢站起身来,身后二人也是起身。 “我们走,回太平府,今日父亲坟前立誓,他日我必定要干一番大事业,也请二位诚心助我。”刘毅拱手道。 “不敢,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二人抱拳答礼。 “驾!”手中马鞭扬起,三人打马滚滚而去。从今天开始刘毅就算正式的融入了大明,陶宗和刘金二人也未想到多年之后这个十岁的孩子真的成为了顶天立地的人物。 万历四十七年四月初一,京杭大运河,刘毅一人负手站在驶向南京的客船船头,望着江岸两边的大好河山,四月正是初春,天气还比较寒冷,虽是南方,但是江面上的风依然不小,陶宗和刘金二人在舱内饮酒。 刘金招呼道:“少爷,进舱吧,江风颇大甚是寒冷啊!”刘毅微微笑着却不回答。 三人自那天埋葬了刘招孙之后在码头变卖了马匹,换成了一百多两现银。换掉了身上的衣裳,带着兵器衣甲等行李,五十两银子包了一艘带画舫的中等官船,要船家直接从北京运他们到应天府码头。途中吃好喝好由船家负责,多了就算赏他的。 船家喜不自胜,这几位爷可真是出手大方,这一趟跑下来恐怕能赚二十多两,比平时一季的收入还多。当时戚家军的军饷是每月一两,取得功名的秀才每月朝廷发放的膏火大概是二两银子,在京城军器局打造兵器的匠人们大概一个月有银四两,这个船家一趟就能赚二十多两,比一个秀才一年的收入还多怎能不叫他开心不已。一路上更是热情,好酒好菜供着几位大爷。 看这几位爷的情况,恐怕这个少年才是领头的,不过看他身上的那杆红缨枪和腰间的佩刀,特别是背上还背负一根火铳,这恐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少爷出来游山玩水,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当下腰却是更弯了,上菜时脸上都露出谄媚的笑容。 刘毅负手在船上,一边欣赏江景,一边盘算手中的银两,算上他们杀建虏时在行营里找到的一些银子,还有李如柏和杨镐给的会票,算上私人的赠与,朝廷的抚恤等等,现银约有一万两,再加上刘金说自家在太平府芜湖县还有百亩田地,按照明末的市价,这些田地大约值一千五百两银子,那么目前刘毅手上一共有一万一千五百两银子。 一万一千五百两银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柳叶刀不过二两银子,一个士兵的军饷不过一两银子一年才十二两银子,铠甲六两,不算粮食消耗,招募一个士兵需要二十两银子,当然这里指的是正营兵,不是明末流寇一个馒头一碗干饭就能招到一个饥民当兵,盔甲武器更是没有,拿着锄头粪叉子就上前线打仗了。如果将老宅也变卖的话手中能有一万二千两,一个营兵二十两拿出一半的钱招兵,一半的钱买粮,如果乱世到来自己最起码能招募三百步兵,如果换成骑兵的话,六千两银子算上马匹大概能武装八十到一百个冷兵器骑兵。 一百人的正兵马队,这在明末可是不得了的力量,一个普通的游击将军的家丁马队也不过才百余人。自己手上这些钱能武装的力量都能赶上游击将军了。想到这里,刘毅心下打定了主意。这些钱先放在那里,自己年纪尚小,明末乱世要在天启末年至崇祯初年之后才会开始,还有八九年的时间,自己的这些钱不能变成死钱,要盘活才行。明朝又没有银行,更没有理财产品,会票兑换成的白银如果放在柜坊不仅没有利息钱还要倒给保管费。这可不行,可是怎么办呢,刘毅一时心烦意乱。 自己前世看小说穿越的人不是都能开金手指吗,随便发明个什么东西不都能卖钱吗?可是轮到自己穿越了他才明白小说就是小说,心中倒是有很多想法,什么飞机大炮冲锋枪啊,汽车轮船蒸汽机啊这些,可是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原理,但是不会动手制作,现有的科技条件下也没造这些东西的工具,要想制造还得有大量的科学家和技术工人一起,必须把这些人凑到一起才行,可眼下没有头绪。 算了,先不想了,回到太平府再说。抬头看见一群大雁从头顶飞过,心念电转,自己好久没练枪法了,来到明朝就没打过枪了,也不知道这枪发有没有退步。 只见刘毅摘下背上的掣电铳,又拿出铁管定装弹,可惜只有五颗弹药,先试试再说,火药在这个时代倒是很普及,上了岸应该是有办法补充到的。 他呼唤船家道:“船家,有没有火折子借我用用。”,“得嘞,客官稍等。”不一会就见船家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他。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古代的黑科技,就跟现代的打火机一样,只不过外面是竹筒,里面将一张一张纸卷起,也可以塞入棉絮,然后点燃再吹灭,盖上盖子,但是盖子上会有气孔保证有空气进入,虽然里面没有明火,但会有点点的火星,挂在身上等用的时候打开盖子轻轻吹气再把火苗吹起来就行了,刘毅在心中佩服古代中国人的智慧。 用火折子点燃火绳之后,掀开铳机后端的铜盖,将小铁管中的引药倒一点点放入铳机右端的火帽之中,然后将铁管塞入枪膛,合上铜盖,将铜盖扣紧,因为此时的滑膛枪使用铁管定装弹有一个问题就是无法保证气密性,也就是无法做到枪管和弹药紧密贴合,这个问题在西方工业革命之后有了蒸汽动力才解决,因为不用人工而用机器,所以可以保证每一杆枪和弹药的规格一致。 此时火枪射击时的尾焰容易灼伤射手的眼睛,这导致了射手在即将开火的最后阶段必须要闭上眼睛,这样的打法能打得准吗,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朝的火铳听起来唬人,很多文章说明朝已经是火器部队了,但是杀伤率低的惊人。所以赵士桢在设计掣电铳的时候加上了保护铜盖,有效的隔绝了尾焰,可以一直瞄准直到开火。但是掣电铳制造工艺太复杂,特别是铁管定装弹制造复杂,要保证每颗弹药大小粗细差不多,避免炸膛。所以费时费力,生产一支掣电铳和子药的成本可以生产四五支普通火铳了。所以赵士桢总共也就生产了几百支,数量太少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至今也未发现实物。 刘毅举枪贴腮瞄准天空中的大雁,高度也就在不到一百米,也就是约七十步,掣电铳的射程可以达到一百余步,只是没有标尺只有简单的照门和准星,刘毅瞄准了片刻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后坐力比后世的步枪大多了,将刘毅的肩膀磕的生疼,可是天空中的大雁还在自在的飞翔,没打中!果然滑膛枪的精度还是需要提高啊。 没有标尺确实有点难度,而且扣动扳机后不像后世的步枪会即刻发射,而是需要火绳点燃引药,这需要一个过程所以会出现一秒的延迟,就是这一秒大雁已经往前飞了一段距离了,所以才会射空。 刘毅不愧是共和国的优秀军人,很快就摸着了门道,刚才一声巨响,刘金和陶宗拿着腰刀就出了船舱,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后来才发现原来少爷只是在试射火铳,船家也给吓了一跳,这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可真是会玩,有弓箭不用偏要用火铳打大雁,看这铳可不便宜,还是小心伺候的好,指不定这小公子还有什么怪癖好。 打开铜盖倒出铁管,铁管太烫差点把刘毅的手烫掉一层皮,“以后打掣电铳得配一个手套才行。”刘毅心想,又填上一发弹药,瞄准,算好提前量,扣动扳机,又是砰的一声,这次刘毅将铳身抵肩,抵的很紧,稳定性大大提高,只见一只大雁打着旋一头栽到了长江之中。 “打中了!”刘毅欢呼道,刘金和陶宗也在后面拍手道。 “少爷什么时候会打铳了,没见他学过啊,在萨尔浒时就觉得少爷不对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刘金心下疑惑的想到。 刘毅掌握了方法之后将剩下的弹药一口气打出,五发子药命中了三只大雁,而且越打越快。打完之后拿出通条洗刷枪管,掣电铳的好处就是不像前膛枪打一发就要刷一下枪管,而是可以打个四五发再刷掉泄露的残余火药渣。 刘毅不禁吃惊于古人的智慧,如果弹药管够,一个像刘毅一样熟练的射手,一分钟最少能打出五到六发子弹。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如果再使用神机营的火枪三段式,那么三个人一分钟能打出至少十五发发子弹,四秒一发,都快赶上后期一支栓动步枪的射速了,如果有一只装备掣电铳的火枪队不用太多,数千人即可,只要弹药管够,而且能解决的掉远程的火炮威胁,那在这个时代岂不是可以横扫天下。 刘毅正在发散思维,“诸位客官,前面一里就到应天府码头了。”船家喊道。 第二十一章 飞龙驹 众人下了船,拿过行李,一堆堆的行李放在码头边,“少爷,前方有马车店,要不咱们雇一辆马车,从这里到太平府不过八九个时辰,其实某一直想问,太平府也有码头,咱们完全可以坐船直接回去,为什么要在应天府下船呢?”刘金问道。 “因为我想买马,咱们在顺天府因为长途运输不便将咱们的马匹都卖掉了,大明本就缺马,江南马匹更是稀少,所以要想买马只能到大城去买,这一路最大的城就是南京应天府了。”刘毅解释道。 “咱们是练武之人,不能没有好马,而且我的骑术不好,我也想多加练习。” “明白了,少爷。”刘金答道,接着又道:“应天府某也曾经来过,正好江东门离咱们这里不远,江东门外倒是有马店可以买马。” 刘毅点头道:“走我们去看看。” 明代的马匹问题是历史上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其实明朝作为大一统的皇朝在朱元璋时期其实是有大量战马的,这些战马的来源很简单,抢! 元末天下大乱,红巾军和各路义军趁势崛起,元朝在全国各地皆有马场,红巾军只需攻城略地就能抢到马匹,当时元军的战斗力已经不是成吉思汗时代了,承平日久放马南山,跟后世八旗子弟一样很快就衰落了。所以红巾军依靠这些抢到的战马迅速组建了强大的骑兵,到了后期朱元璋建立政权之后横扫群雄,统一中国,又派遣徐达常遇春等名将组建了强大的明军铁骑,将元军一直打到漠北。 但是后来因为战争的损耗,明军的马匹降低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太祖实录记载,全国有兵一百二十余万,战马仅四万五千余匹。可见当时的明朝缺马到了什么程度。 其实关于养马,很多人一直有根深蒂固的印象,自古以来战马都产自北方或者西北,西南边疆地区,什么西凉马,蒙古马,西番马,河套马,汗血马等等,就算是中原地区也是山西,陕西,辽东地区才产马。 其实这是错误的,在明朝时期,江南地区有很多的小型马厂,在朱元璋的号召下,私人马场遍布全国。并且大明朝廷创立了一套制度叫做马政。 明朝马政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一、官牧:比如御马监,苑马寺这些机构使用卫所军人养马。二、民牧:由两京的太仆寺所属的官马,给予属地的民户家养,同时给予一定补偿。比如洪武年间,北方每户养一匹马,南方则每11户养一匹马,养马户如果每年能生育一匹小马驹,则可免去服官府差役之苦。明中期以后则推行免粮养马,每50亩田地领养公马一匹,以此免去国家公粮交纳。三、在边境定期开马市,和游牧民族以茶换马:明朝洪武末年,曾经有一年交易获得一万三千五百匹马的记录。 这一套制度实行之后,在太祖和成祖年间使明朝的战马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根据后世专家翻阅大量史料之后总结,成祖年间官马数量已经达到了九十万匹,而民马的数量更是多的无法统计,也就是说成祖年间明朝全国的马匹至少是几百万匹。这可以组建几十万的骑兵,所以当时成祖北征的时候明军才能深入大漠,打的蒙古措手不及。 但是到后来这个政策变了味了,因为成祖之后战争很少,对战马的需求量大减,而明朝虽然给予民间养马补贴,但是规定不能养死,养死要处罚。这就导致了农民发现养马还不如种地赚钱,所以明朝的马户大量的逃亡去种地,导致了民牧的崩溃。 而对于官牧,没有战争不需要战马之后国家自然重视程度就变低了,然后朱元璋分封到各地的龙子龙孙还有一些勋贵世家等等开始走私战马,破坏由国家垄断的马政贸易,结果他们囤积战马,哄抬马价,搞的市场上无良马可买,违背市场规律马市也就崩溃了,结果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到了崇祯年间,明朝的战马只有明初时期的五分之一甚至更低,全国也不过就几十万匹马,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军队和民间。 这才会出现明朝末年除了关宁铁骑,全国都没有成建制的骑兵,李自成为什么能屡屡逃跑成功,也是因为官兵没有强大的骑兵部队,无法追击达成歼灭,每次都是击溃,过不了多久流贼整顿一下又是几十万人杀回来,循环往复。 三人来到江东门外的私人马店,店主迎了出来,“各位客人是要买马吗?” “正是,我们想看看有什么好马。一人一匹买三匹马。”“好嘞,请进,马厩在后面我带各位过去。” 刘毅他们跟着店家来到店后的马厩,“各位客官先挑挑看,看几位的打扮也是长年习武之人。”店家看看个人佩挂的腰刀,特别刘毅手上还拿着一杆红缨枪,背着一杆火铳!几个人倒是有点像哪个将军的家丁亲兵。 其实明朝是不允许私人携带兵器上街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特别在明末乱世,很多人手上都带着一件防身的兵器,很多士子也带着佩剑,地方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人在马厩里转了一圈,刘毅不太懂马,但刘金却略知一二,他对店家说到:“这些马匹虽然是比较不错的战马,但是品相也不能说是上等,你们店里就没有上等的战马吗?” 店家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客人好眼力,本店倒是最近得来一匹好马,只是。。。。。。”刘毅心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道:“可是担心银两,你放心银两不会少了你的。” “好,敝人也喜欢和豪爽的客人打交道,请随我来。”他带众人到了马厩后面的一个小院子,打开院门,只见院子里赫然有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那马浑身上下,白雪一般,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看见有人进来一声嘶鸣,声音洪亮,竟犹如腾空入海之状。 “这便是本店新得的一匹宝马,乃是产自贵州,刚刚五岁,正是当打之年。”店家道,一匹战马的寿命大概是二十多年,黄金时期也就是五岁到十五岁之间,只见这匹马浑身散发着一种灵动的气息,刘毅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转头问道:“不知价钱几何?” 店家伸出三个手指。刘金说道:“三十两?这可比外面的战马高出不少了啊。”店家摇摇头:“客观,敝人说的是三百两。” “他娘的,你这是买马还是抢劫,你怎么不出去抢,什么马要卖到三百两?”刘金怒骂道。 “你这匹马的来路怕是有问题吧?”刘毅淡淡道。 “呵呵,这个这个,此马乃是贵州马,小公子也知道太祖爷最爱贵州马,贵州马也生产良驹,有龙马之称,这匹白马唤作飞龙驹,乃是数十年一遇的好马啊。”店家将话题岔开到。 刘毅心中已经有数,这匹马一定是从哪个藩王的马场收的走私马,所以价格才会如此之高,但是三百两却是店家在宰客了。“这样吧,我能不能试乘一下?”刘毅问到。 “可以,小公子尽可一试。” 刘毅走过去拍拍马头对飞龙驹说道:“伙计,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今天一定带你走,希望你能助我建功立业。”飞龙驹仿佛听懂了一般,不再嘶鸣,而是用前蹄敲打着地面,鼻孔里发出呼呼的出气声。 刘毅赞道,真是宝马良驹啊。左脚踩在马镫上用力一跨翻身上马,来到院外的草坪上,骑着飞龙驹奔驰了两圈。刘毅发现,这匹马通灵一般,指哪打哪,很好操控,只要向左向右稍稍一抖缰绳,飞龙驹就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思似的,向左向右飞奔。 第二十二章 回家 转了几圈,刘毅下马对店家道:“这匹马我要了,三百两就三百两。” 店家大喜过望,这下可是碰到冤大头了,这匹马进价不过百两,没想到翻了三倍还有人买。当下点头赞道:“小公子真是豪气干云。” “等等,先别急着拍马屁,我没说我不带附加条件。”刘毅道。 “这。。。。。。不知小公子有什么附加条件。”店家有些尴尬道。 “其实也没多难,这匹马我三百两现银分文不少给你,但是我要你送我的护卫两匹战马,等下我们就到你的马厩挑两匹战马牵走,另外除了马鞍马镫缰绳这些附送的东西之外,我还要你给我一套你们店最好的精铁马铠,你不会和我说你们店没有吧。”刘毅后世在陆军学院里也不是没学过明清史,一般的私人马店如果能搞到这种上等的战马,那一定会有马铠卖,只不过毕竟是国家限制的东西,不能明目张胆,就是卖也只能给熟人介绍,不会放在台面上。 “这这,小公子。。。。。。”店家狡黠的转了转眼珠,外面的马不过二三十两一匹,就算是把品相最好的牵走两批也不过四五十两一匹,两匹不到百两,还是能赚一百多辆,百分之百的利润。也罢就送他两匹马。 当下笑眯眯道:“小公子,这马倒是能送你两匹,小公子是爽快人,敝人也是爽快人,小公子大可以让你的护卫到外面去挑,看中哪两匹只管牵走就是,至于。。。至于这个马铠嘛,本店小本生意,这种军营里的装备确实是没有。” “哈哈。”刘毅笑道:“店家,这样的话等会我就去报官,就说你店里走私战马,哄抬马价,现在关外战事正酣,军队里也缺马,前些年对马政不重视,可是现在国家正在用马之际,我要是去告官,估计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吧。”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话可不能乱说啊,敝人小本生意可担当不起啊。”店家心虚的额头汗都出来了,这个愣头青别真去告官吧。那自己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答应,马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就去官衙。”刘毅故意作势要走。 “哎哟,公子,大爷,您这是做什么,行行,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吗。”店家垂头丧气道,不一会将几人引到库房打开了门,刘毅踏步走了进去。 引入眼帘的越有十几副马铠,明清时期的马铠已经不像唐宋时期,都是全身装甲,例如辽国的铁浮屠,拐子马,西夏铁鹞子等等,都是鳞片重甲,覆盖全部马身。 明清时期因为火铳大炮等火器的普及还有战斗方式的改变,骑兵已经不再全身盔甲,像铁浮屠那样只露双眼在外面。而是像轻骑兵或者是后世的拿破仑的胸甲骑兵那样,战马只防护重点部位,比如头部,前胸,腹部,不再对战马进行全身包裹。而且马铠的材质也有所变化,从那种重达几十上百斤的铁片重甲,变成了锁子甲,鳞甲,皮甲。 刘毅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到满意的。转到架子的后面走了一步却发现脚下的声音不对,似乎库房在此处的地板是空的,用手掸掸地上的灰尘发现了一个可以抠出来的铁环。店家刚要阻止,刘毅猛地一拉开就看到地板夹层里有一个很大的木盒,回头看看店家,店家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了。看来这个盒子里有乾坤啊,刘毅过去一脚踢开盒盖,里面一副上等的黑色马铠鳞甲呼之欲出。 刘毅蹲下来细细翻看,这副马铠有些年头了,但是由于刷上了防锈的黑漆,除了几个鳞片的漆面脱落生锈了以外,整体还是如新,用手摸上去,甲叶大小几乎一致,排列有序,里面还内衬了皮甲,或者说是先缝制的皮甲,然后在皮甲上镶鳞甲构成的马铠,分为头甲,腹甲,胸甲三个部分,刘毅抽出雁翎刀对着马铠用力劈砍下去,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马甲毫发无损。 “好一副精铁马铠。我要了!”店家头重脚轻,脚步漂浮的将几位扫把星送出门外,回到店里瘫坐在椅子上,这下可是亏了血本了。 这幅马甲乃是这个店家的老爹生前从大同边军武库里淘来的上等货色,至少是万历皇帝以前的古董了。一直放在店里,他还想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就这样被拿走了,这副甲少说也值八十两啊,还搭上两匹上好的战马,这不等于没赚钱吗,该死的扫把星,一个小娃娃心思怎么就这么坏,店家真是欲哭无泪。 三人快马加鞭往太平府疾驰,刘毅骑着披了黑色马铠的飞龙驹,在官道上飞驰,飞龙驹速度奇快,刘金和陶宗二人很快就被甩在后面。刘毅胸中豪情顿生策马喊道:“大明我来了!” 过了几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太平府,芜湖县。太平府位于长江下游南岸,府治当涂县,辖区大致相当于今日安徽省的马鞍山市及芜湖市辖境。五代南唐保大末置新和州,寻改雄远军,宋改曰平南军,升为太平州。元至正十五年(1355)四月丁巳,朱元璋改太平路为太平府。 太平府在明代属于南直隶,清代属于安徽省。太平府下辖三个县:当涂县(府治)、芜湖县、繁昌县。清代,苏皖分省后,太平府与安徽省的宁国府、池州府及江苏省江宁府相邻,与安徽省庐州府及和州直隶州隔长江相望。1912年(民国元年),撤废太平府。故治即今。 芜湖县就是今日的芜湖市,今日的芜湖号称长江巨埠,皖之中坚,鱼米之乡。是四大米市之一。在明清时期的芜湖也是长江下游一个重要的港口,不仅是徽商的聚集地,也是明末发达的工商业城市。尤其是万历早期阮弼在芜湖大力发展纺织业,倭寇入侵的时候阮弼还组织乡勇打败了倭寇。所以芜湖地区的人民民风也比较彪悍。 三人缓缓来到芜湖城墙东南角的金马门,刘金说道:“以前没有这座门啊,恐怕是新建的吧。咱们就从这里入城吧。” 刘毅自出生时母亲亡故之后,便被父亲带着在军中生活,对于芜湖已经没有印象了。其实芜湖在万历皇帝以前是没有城墙的,芜湖的城墙建于宋朝,宋朝灭亡的时候蒙古大军铲平了城墙,所以后来就没再重建。结果嘉靖年间沿海倭乱,一股几十人的倭寇竟然趁着芜湖没有城墙的机会,冲进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芜湖城墙重建的事情才被提上了议事日程。直到万历九年才在原来宋城的基础上恢复了芜湖的城墙,并且进行了相应的扩建。 因为芜湖当地士绅财力雄厚,所以新的芜湖城墙比起应天府都是不落下风。芜湖城东西南北各筑起4座双层独楼城门,其中东宣春门,西弼赋门,南长虹门,北来凤门。另筑起3座便门,其中朝南的有上水门和下水门,东南角的为迎秀门。此外还筑起月城即用来屏蔽城门的小城,“东跨能仁寺”。时人盛赞芜湖城:“负山为郛,面江为堑,树屏翰拥金汤,不劳而功多,不费而惠广,勿亟而事速成,殆亦百城之冠也。万历四十六年,为开拓芜湖文庙和儒学风气,地方官府又在芜湖东南角新筑金马门,至此芜湖共有八座城门。 三人从金马门入城,刘毅将马铠卸下装在行李中,省的在城门通关的时候碰到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刘毅身上有杨镐给的通关文书,可以证明他千户之子的身份,所以一路畅通很快就进了芜湖县城。 刚在城外还不觉得进了城才发现县城的繁华,不愧是发达的工商业城市,更是长江沿岸四大米市之首商旅云集,舟车辐辏。春日的阳光普洒在满眼的黑瓦白墙之间,徽派建筑的气息扑面而来,高高的马头墙,一排排的镂空窗户,朱红色的大门,院落的围墙边雕刻着精美的山水,花卉,任务等图案。街道两旁是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川流不息的行人和络绎不绝的车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一种淡淡的从容。 茶楼,酒楼,当铺,作坊,青楼,米店,纺织店,小食铺子鳞次栉比。街道空旷的地方还有支着桌子卖大碗茶的,打着地铺买小饰品的,推着小车卖糖人的,一群群的孩子欢笑着穿梭在街角。一派的恬静祥和,刘毅都有点懵了,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芜湖的繁华和北地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金在芜湖待过一段时间还好一点,陶宗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这恐怕比成都府还要繁华吧。”他叹道。怪不得人人都说江南好,别的不说就看这江南的女子,很多走在街上的年轻女子都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看的陶宗这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眼睛都直了。 刘金拍下他的头道:“臭小子,看什么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不快跟少爷先回府。” 第二十三章 县衙风波上 过了金马门,就来到了一个小湖边,唤作西洋湖,相传是利玛窦教士在南京传教期间到芜湖游玩,然后在这个小湖上泛舟,当地人难得见到西洋人,便将这个小湖称为西洋湖,当然原来的名字已经不可考了。 刘毅一边在马上缓缓而行,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听刘金说自己家的院子是在一个叫张家山的地方,却是嘉靖年间倭寇多次侵犯芜湖,一个张姓士绅在此丘陵地带组织族人和壮丁抵抗倭寇,却不幸阵亡。人们为了纪念他就把那一块地方称作张家山。 虽然明代的芜湖繁华,但是城墙周长不过二十里,相对于后世的芜湖来说面积还是很小的。人口总共也不过四万三千八百余户,总人口二十余万。 很快几人在刘金的带领下一边问路一边前进,总算是到达了在芜湖的家。一个占地一亩多的庭院。刘金走过去敲门,一个老伯打开了门。 刘金欢喜道:“福伯,是我小金子啊”老伯大约五十余岁,看见刘金喊他也是心下欢喜,随后他问道:“将军呢?”刘金的神色黯淡下去,福伯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也不说话。 刘金对福伯道:“福伯你看,这是少爷。”福伯连忙看向刘毅道:“少爷,你回来啦,你和将军走的时候才三岁,一晃七年过去了,老汉我老眼昏花却是认不出了。” 刘毅连忙道:“福伯,这些年多亏你照料家里,请受小子一拜。”说着便要跪地磕头,福伯连忙扶起他口称不敢。 众人进了院子,院子里房子只有七八间。福伯带刘毅去了主房安顿,又带刘金和陶宗去了偏房安顿。期间也得知了刘招孙战死的事情,当下泪流不止,万分悲痛。然后当晚,福伯去酒楼订了酒菜给少爷接风洗尘此事不表。 第二天早晨,刘毅一大早就起来练武,昨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计划是怎样的,该怎样规划自己的人生。刘毅想既然生逢乱世,想要在乱世有一番作为,最起码自己的武功要先过关,要有能力自保。要不然还没做什么大事就被别人干掉了那可是太冤了。自己在军营里练的功夫都没有名师指导,刘招孙忙于军务也很少有空提点,所以自己练的很多功夫其实都不精。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很头疼,上次好像听刘金说父亲好像和叫什么程冲斗的是忘年交,也不知道他在哪,能不能教教自己。 (程冲斗其人是明代的武术大家,他出身于徽商之家,父母盼望他能继承家业,从事经营,但他胸怀大志,无意商贾之道,而是到处求师习武,欲“有志疆场“。青年时代,受父亲派遣进京运货,途经少林寺,当下便入寺拜师,随洪纪、洪转师法学习棍法,并得到僧人宗恕、宗岱的指点。此后,又拜广按为师,侍奉甚谨。尽得广按真传绝技。程冲斗在少林学艺十余年,最后遵守少林俗家弟子学武之规,独力打散木偶机械系统出寺,成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以少林白眉棍法驰名武林。程冲斗长枪和单刀技艺也非常精湛,他的长枪法学自名师李克复和刘光度,单刀则传自一代倭刀大师刘三峰,再加上他自己善于融会贯通,推陈出新,因而武功达到出神入化之境。族人程伯诚喻为:“其击刺时,虽山崩潮激,未足喻其勇也;烈风迅雷,未足喻其捷也;积水层冰,未足喻其严且整也。“) 刘毅对着院中的木桩使出戚家枪法,但是总觉得不得要领,当日在战场之上也是差点身死。越想越觉得心里焦躁,一枪扎在木桩上,便坐在石凳上摇头叹气。 正好福伯也起来了,看见他在这里生闷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走过去问道:“敢问少爷为何事烦恼啊。” “福伯,我想好好练武但是又没有名师指导,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再怎么练也无法学成,故而心中烦闷,上次听刘金说爹和程冲斗程师傅是忘年交,也不知道到哪里寻他,我还想拜师学艺呢?” “原来是这件事啊,少爷,你可是问对人了,这个程冲斗程老先生当前还就在芜湖县城,正在周之翰周县令那里给守备县城的兵丁们当教头呢。” “什么?竟有此事?”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程冲斗就在芜湖县城。(历史上程冲斗作为徽商子弟,确实有很长时间呆在芜湖,直到晚年才返回家乡,但具体年份已经无法考证,本文就将在芜湖的这段时间延长至万历末年。) 当下刘毅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早饭很简单,两个大包子,一碗稀饭就填饱了肚子。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骑着飞龙驹就往县衙赶去,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程冲斗。 飞龙驹速度很快,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位于城中赭山附近的县衙。 刘毅下了马快步走上台阶,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拦住了他,虽然刘毅身高五尺,但是面相仍是娃娃脸,跟十余岁的少年别无二致。“小子哎,站住,干什么呢?” “二位大哥,实在是抱歉,听闻程冲斗程老先生在县衙给芜湖县的守备兵丁当教头,我慕名而来,想和老先生学习武功。”刘毅两位衙役抱拳道。“我是川军千总刘招孙的儿子刘毅,家父和程老先生是忘年之交,还请二位大哥通禀一声。”刘毅又道。 “川军千户的儿子跑到咱们芜湖的地界?咱们这只有黄玉黄百户和吴斌吴百户,府治那边倒是有龙宗武龙千户坐镇。就算你爹是川军千户,也管不到咱们这里来,何况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一个衙役对刘毅说道。 正在争论的时候,刘毅通过敞开的县衙正门仿佛看到二进庭院内正有人交谈,刘毅目力极好,定睛一看,果然在仪门之后的二进庭院看到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服的人正在和一个身穿军服的人交谈,青色官服乌纱帽正是明代正七品县令的标识。不用想这肯定就是周之翰周知县了。刘毅有心想拿出点银子打点一下,伸手一摸内怀,才发现今天早上换了身衣服,急着赶过来,怀中却是忘了揣银子。 这下好了,两个衙役看见刘毅在怀中摸索一番竟然两手空空如也。立马是变换了脸色对他道:“小子哎,衙门乃官府重地,不是闲杂人等能随便来的地方,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衙役在古代其实也是贱民的一种,但是这些贱民毕竟是依靠着官府,又有哪个普通的老百姓真的敢把他们当作贱民。见到他们还不是乖乖绕着走,省的让这些人缠上,平白惹出麻烦来。 放在往日衙役们这么一恐吓,一般的小老百姓可就溜之大吉了。可刘毅一是武将之子,二是在战场上打过仗见过血,三是确实是有要事要见程冲斗,情急之下倒是在门口喊了起来:“周知县,周知县,草民求见周知县。”周之翰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和他对话的那个穿军装的男子也是疑惑地向这边张望。 第二十四章 县衙风波下 两个衙役勃然大怒:“他妈的今天碰到个不识抬举的臭小子。老张,棍棒伺候。”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衙役拿起杀威棒就要打向刘毅,说时迟那时快,刘毅在战场上练得反应岂是这普通衙役能比,向左一侧身让过棒子,一个垫步飞踹将这个衙役踹倒,啊的一声,衙役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龇牙咧嘴。“他妈的反了反了,老子宰了你。”另一个衙役举起杀威棒就要打下去。 刘毅的速度更快,上前一个擒拿手擒住衙役的手腕,衙役痛的手一松,杀威棒掉在了地上,然后一个过肩摔将衙役反身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好半天爬不起来。一瞬间就放倒了两个衙役。 就听背后一声大喝:“放肆!”一个红色人影飞身而来,手中柳叶刀却没有拔出,连着刀鞘劈了下来。刘毅不假思索用脚踮起杀威棒,拿在手里,变棒为枪,上来就使出一招狂风摆柳,棒头分出三个,将红衣人手中的刀往左一拨,刀鞘贴着棒身就划了出去。随后一个左蛟龙,棒身从左至右横扫过去。 红衣人大喊一声:“来得好!”立即反手握刀,翻转刀刃向上一抬,却是辛酉刀法的上防式。就将杀威棒格飞出去,然后回身使出丁字二连斩,左右挥刀连斩两下。刀速之快让刘毅左右招架,招式散乱。刘毅也是被逼急了,竟然使出了戚家枪法的跨虎开山,以棒作刀自上而下斩落。却是将胸腹和下盘完全暴露,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忽然手腕一痛,杀威棒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上。那边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小兄弟,好俊的枪法。”刘毅这才后退两步住手。那边红衣人也退后了两步。这时刘毅才细细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原来跟他对招的红衣人是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虽然没有披甲,也没有带头盔,但是从脚上的皂色军靴,身上的鸳鸯战袄和铁制腰牌,手中制式柳叶刀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明朝低级军官。应该就是刚才看到的和县令说话之人。 能和县令直接平等对话那对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应该是本县两个百户中的一个。没想到内地卫所一个百户也能有如此身手,不比边军差啊。而刚才说话的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刘毅向里看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周县令已经站在了一进的庭院里,旁边还有一个穿白色练功夫的老者,老者头发胡须皆白,倒是打理的一丝不苟,颇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只听老者说道:“黄百户住手吧。”只见老者扔掉了手中的一粒石子“小兄弟你也不要再出手了。”一旁的周县令也面露愠色。 刘毅这才抱拳对军官道:“多有得罪。”然后双膝跪下对周之翰道:“草民鲁莽,还请县令大人责罚。”周之翰望望身边的老者,因为刚才老者出面制止,所以周之翰以为这个小娃娃和老者有什么关系,那不得不卖一个面子。 老者见周知县望向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兄弟,武学乃强身健体,保境安民之道。练武之人怎能随意出手伤人呢,特别是在县衙之上怎能如此放肆,看你年纪也不过十一二岁,戚家枪法耍的倒是有些火候。不知你是和谁学的。” 刘毅答道:“回老先生的话,戚家枪法乃是在军中和家父所学,可是家父在关外不幸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小子的枪法也无人教授了。” 周之翰在一旁听到刘毅的话接口叹息道:“原来是英烈之后,古来征战几人回,关外战事凶险,不久前的萨尔浒之败我大明损兵折将,实在是国家不幸啊。” 一旁的军官也说话了:“可惜某家没能上战场和建虏拼命,而是在这里驻守县城,不能为国尽力杀敌。”周之翰道:“黄百户此言差矣,边疆杀敌和保境安民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为国尽忠,切莫小看自己有用之身啊。” “那是,那是,周知县说的是。”唤作黄百户的点点头道。看着这个黄百户就是刚才衙役提到的县城镇守百户之一的黄玉了。 老者又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你父亲是否是芜湖本地人士,军职几何?如果是芜湖本地人士的话,那周县令这边还要将他的牌位请入显忠祠,以作祭奠。” “不错,小兄弟你父亲姓甚名谁就告诉本官吧。”周之翰也在一旁问道。 “家父姓刘名招孙,乃是四川总兵刘綎刘大帅义子,川军千户。” “什么,再说一遍。”老者在一旁失声问道。“家父是川军千户刘招孙,却不是芜湖本地人士,家母是太平府人士,小子出生时便难产而亡,所以小子还有田产在芜湖县。”老者大呼一声:“贤侄,贤侄你竟然,竟然。。。。。。”说到这里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之翰看见这个架势,果然是和老者认识,幸好刚才没有出言呵斥。 老者向前两步,一把将刘毅扶起,声音有些哽噎的对他说道:“你父亲和老夫是忘年之交,还曾经切磋过武艺,没想到他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也跟我提过他有个儿子一直带在军中,应该就是你吧。” “老人家您就是程冲斗程先生?” “老夫正是!” 刘毅连忙又跪下道:“小子自记事起便常年在军中生活,家父也经常教我一些武艺,萨尔浒之战时小子正在军中,随刘大帅东路军直插建虏伪都赫图阿拉,没想到东路军中伏,家父和大帅尽皆阵亡,东路军全军覆没,小子和家丁卫士插入敌后斩杀一个梅勒额真,将家父和刘帅的首级夺回,面见了杨镐杨经略,小子已将家父带回关内,在顺天府外安葬立碑,因太平府还有家业,便带着百战余生的两个家丁回了芜湖县,昨日才到。小子在军中常听家父提起老先生的名字,说老先生武艺高强,当为大明武学第一人,家父曾说若以后有机会带小子引荐拜入程老先生门下学习武功,没想到家父已经阵亡,却再也没有和老先生见面的机会了。” 众人仿佛听天书一般听完刘毅讲的话,黄玉和周之翰面露惊奇之色,门外两个被打的衙役更是张大了嘴巴。什么?刚刚这小子说他深入敌后,夺回刘帅首级,还斩杀了一个梅勒额真?两个衙役虽然不明白梅勒额真是个什么官,但是看周之翰,程冲斗还有黄玉的脸色就知道应该是个不小的官。 周之翰毕竟是一县的父母官,旋即便从震惊中回过味来,对黄玉和程冲斗说到:“黄百户,程先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到后堂叙话,刘毅,起来吧,跟我们到后堂去。”程冲斗拱手道:“谨遵使君之命。”黄玉也点点头和刘毅一起跟上。 众人一起来到后堂,周之翰坐在正中的主座,而黄玉坐在下首左边,程冲斗虽然是营兵教头但是从身份来说也只是白身,所以只能坐在右边,刘毅垂手站立在堂中等待几人说话。 趁这个时间,程冲斗也是细细打量了一下刘毅,只见他穿着灰白色的棉麻练功服,脚蹬短帮靴,眉宇之间和刘招孙很像,站立在堂下,腰身笔挺,上身略微前倾,双手自然贴于裤腿,双腿并拢,目不斜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气。 “就冲这个精气神,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观他刚才的身手,如果自己能调教一二,将来武艺上的成就比自己是只高不低。”程冲斗在一旁默默的想着。他哪里知道刘毅的站姿就是后世共和国军人的经典站军姿呢。 黄玉在一边也是暗暗赞叹,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刚才刘毅和他过了几招,再看他现在的身姿,必定是在军伍锤炼了很久,他说斩杀了梅勒额真,应该是所言非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假以时日定能大放异彩。 两人坐在周之翰下首各自想着心思。周之翰却问话了:“刘毅,本官问你你刚才说的可是真事?” 刘毅答道:“知县大人,小子身上有杨镐杨经略给的文牒,请大人过目。”“哦?拿来我看。”刘毅双手恭敬地将文牒递过去,周之翰细细翻看,半盏茶的功夫周之翰合上文牒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黄大人和程先生也看看吧。”说着将手中的文牒递到黄玉那里去。 黄玉接过来和程冲斗二人看了看皆是震惊不已。虽然寥寥几页,也没有什么精彩的描写,只是简单叙述了刘毅的身份和事迹,但是在场之人不是升斗小民,都知道这个杨镐亲自加印的文牒里的故事必定是尸山血海,凶险万分。 “黄某人一向佩服英雄,不问年龄出身,但小兄弟身手不凡,又有如此胆识,将门虎子黄某佩服。”黄玉作为武将一向快人快语,刚才一点小冲突也就烟消云散了,虽然他是六品百户也依然拱手抱拳,不掩饰自己的敬佩。“哪里,黄大人过奖了,这些功劳是父亲麾下那些家丁弟兄们的,可惜他们全都战死,他们才是大明的英烈。”刘毅道。 “不骄不躁,有英杰风范。”周之翰道“不知刘毅你刚才在衙门外呼喊本官,有何要事啊。”他接着问道。 “大人,是这样,刚才我也说了,家父和程老先生颇有渊源,此次家父捐躯,小子回到太平府,却是想拜程老先生为师,听闻程先生正在县衙练兵,所以厚颜登门相求,请程老先生收我为徒,不管训练多么辛苦,刀山火海,刘毅在所不辞。”刘毅斩钉截铁道。 “原来如此,程先生你意下如何?”周之翰扭头问程冲斗道,程冲斗见刘毅年少有为,气势不凡,又有如此功勋,早就起了爱才之意,自己已是花甲之年,所带的徒弟当中也没有什么大出息的,最好也就是开个武馆,或者从军做个小旗,最高不过总旗。没有一个自己能刮目相看的,自己也早在五年前就不收徒弟,宣布封刀了。 本次来给周之翰练兵,也是因为自己是徽商子弟,而徽商的基业又在芜湖,所以各方相求自己才来帮助练兵。也罢,招孙贤侄和自己是忘年之交,此生已经无缘再见,就调教一下刘毅,也算对故人有个交待。况且如此聪颖的徒弟,自己就收他做关门弟子,做自己的最后一个徒弟吧。 (渔夫按,关于文中的戚家枪法和戚家刀法都不是作者胡编乱造,历史上确有此事,戚家枪法传承自杨家枪,基本路数和杨家枪是一样的,只是经过了戚继光的改良,将它变成更适合战场杀敌的套路。戚家刀法又叫辛酉刀法,乃是戚继光在抗倭的过程中分析了日本武士的刀法和中国的刀法结合创作出的战场实用刀法,没那么多花哨的套路,就和今天的刺枪术差不多,讲究一招杀敌,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招。杨家枪法作者有幸见过,虽然不懂武术,但是杨家枪法确实精妙看得人眼花缭乱,至于辛酉刀法读者们可以看一下张震主演的绣春刀,里面辛芷蕾用的刀法就是戚家刀法,千万别以为她用的是倭刀术,特别是在竹林里面一剑劈断张震绣春刀的那招,就是辛酉刀法挑剑式,可见绣春刀的剧组是用心了。 另外百户在明朝的官职等级属于正六品或者从六品,而知县分县城的规模大小,大县六品,小县七品,文中黄玉作为百户严格从等级上来说应该比周之翰高半级,但是明朝文贵武贱,而且县令是一县之长,所以二人是平等的,甚至周之翰地位还要稍高一些。百户见到他也是持下官礼。) 第二十五章 拜师学艺 一瞬间,各种心思在程冲斗的心中心念电转。“刘毅,你可要想好了,跟着老夫学习武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老夫的训练方法不同于寻常,更比你在军营之中还要辛苦百倍,你可能坚持?”程冲斗淡淡道。 “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刘毅吟道,接着他说:“大帅和家父还有杜总兵,马总兵,大明五万余将士身死萨尔浒,建虏反复无常,叛我大明,杀我边民,抢我土地,于公于私我刘毅与他们不共戴天,他日定要直捣黄龙,为千千万万死难的军民报仇。”(此诗是中山先生所作挽刘道一,被刘毅拿来引用) “好!好一个几时痛饮黄龙酒,刘毅不过一十岁小儿,却能吟出如此壮烈的诗句,我等身受皇恩,却不能为君分忧,朝中党争不断,边事又坏,一个十岁小儿都有报国的理想,我等饱读诗书之人却在此尸位素餐,惭愧!汗颜啊!”周之翰似哭非哭,拍案而起,心情悲痛道。 “大人不必自责。我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管住一县之地,那把这个县城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就是大功德,就是为皇上尽了一份力。”黄玉安慰道。 “没错,多谢黄大人提醒,方才是本官孟浪了,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周之翰笑笑又恢复了如常神色。 程冲斗在一边已经是心惊不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向,此子定非池中之物,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刘毅朝着程冲斗跪下道:“今日小子对天对地,也对父亲和死难将士的英灵发誓,也请二位大人见证,如果小子不能在程先生门下学成出师,天打雷劈。” 程冲斗抚须道:“这种毒誓岂可乱发,既如此,老夫便收你为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将老夫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程冲斗的徒弟。” “多谢程老先生。”“徒儿还不改口?”程冲斗假装生气道。 “对对,徒儿愚钝,师傅在上还请受徒儿一拜。”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呵呵,起来吧起来吧,你现在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到县衙报到,正好为师将你安排至我徽商子弟演武场练习,待为师县衙事了之后,你再和我一起去郊外闭关练习,直至出师。好,你现在回去和家人交代一下吧。” “谨遵师命。”说完刘毅起身道:“周大人,黄大人,小子还有一事相求,小子此次回乡,父亲的家丁亲兵只剩下两个,这次也跟我一起回来了,小子跟随师父习武,还请黄大人和周大人给两位亲兵安排一些事情做,他们都是从萨尔浒回来的老兵,一个会打佛郎机,另一个却是父亲的亲兵队长,武艺高强,小子不想二人在府上荒废时日,二人肯定也不会答应的,还请二位大人开恩。” 黄百户和周知县对望一眼,黄玉说道:“这个无妨,本官正好最近在操练兵士,裁汰老弱,麾下兵员不足额,正好有一个总旗和小旗的位置,就安排一下吧,见过血的兵和没见过血的肯定不一样,相信二人一定能胜任。” 其实大明此时吃空饷的事情很普遍,照理说太平府千户所应该有兵一千一百二十人,而实际上估计只有六七百人。黄玉作为百户手下本应有兵丁一百二十人,而实际上不过七十余人,余下的都是账面上的人。所以确实麾下只有一个总旗官,还缺一个,那小旗更是缺了好几个,所以安排一下肯定没问题。 再说自己的兵都没上过战场,都是绣花枕头,这吸收两个上过战场的老兵进营自己的实力肯定就能超过芜湖县另一个百户吴斌,明年的大考自己要是能出个彩,被龙千户看上提拔提拔,说不定就能上一步得个副千户的位子。当下就笑着应承了下来。周之翰也没有意见。 “多谢二位大人”刘毅跪下对二人磕了个头,起身跟黄百户和周知县告罪,然后转身出了县衙,打马飞奔而去。 两个守门的差役这次却是躲得远远的伸头观望,一个衙役说道:“老张,你说我们怎么就瞎了眼愣是没看出人家深藏不露啊。” 堂内周之翰对程冲斗拱手道,“恭喜程老先生收了个好徒弟啊,英烈之后,将门虎子,大有可为啊。”黄玉也在一旁附和。 程冲斗心下畅快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谬赞了,哈哈,这样吧,今晚城北耿福兴,老夫做东,略备薄酒,请二位大人赏光,一醉方休。”黄玉也是好酒之人当下应和道:“好!不醉不归!”周之翰也笑道:“就这么定了,不醉不归。” 当晚几人在耿福兴酒楼喝的酩酊大醉,连一向矜持的文官周之翰也是拔出佩剑引吭高歌,应该是被白天刘毅的诗句给刺激到了,这些官场趣闻暂且按下不表。 这边刘毅回到家中,对刘金陶宗和福伯说了今日白天的事情,并将身上的会票全部放在房间的暗格之中,并且去柜坊兑了几百两现银,给了三人,三人坚持不受,但刘毅还是让他们收下,毕竟地方卫所军中也需要用钱,福伯这么多年看家也很辛苦。 安排好众人之后当晚刘毅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背上掣电铳,将雁翎刀放在飞龙驹的背囊里,手提红缨枪,策马奔向县衙去了。 来到县衙看见程冲斗还是白色练功夫服,已经在县衙门口台阶上负手等待了,刘毅连忙翻身下马对程冲斗抱拳躬身道:“弟子来迟,还请师傅责罚。” 程冲斗看见他胯下白马神俊,刘毅骑在马上风姿绰约,颇有刘招孙的大将风范。不禁心下快慰,笑道:“徒儿来的不晚,离为师规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呢。呵呵,走吧,为师带你先去徽商演武场。” 刘毅恭敬的对程冲斗道:“师傅请上马,徒儿为师傅牵马。”为人谦逊,尊师重道,程冲斗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为师就不推辞了。”说罢从台阶一跃上马,用的却是少林的轻功身法。程冲斗早年在少林寺拜师学艺十年,学习了很多上乘的少林功夫,这水上漂的轻功身法也是在少林寺所学,飞檐走壁当然是后世夸张,但是却将人体的潜能发挥到极致,普通人跳两米高,他能跳三米,普通人跳五六米远,他能跳十米。所以在外行人眼中来看他自然就是可以不借助工具达到普通人达不到的高度,当然就认为他会飞檐走壁了。 刘毅看到程冲斗小露一手也是心下佩服,暗暗励志要学好功夫,然后从军完成自己的志向。两人一马很快来到了离县衙不远的江边演武场。 芜湖县的地形是南北狭长型,像一条肚子鼓鼓的蛇,而芜湖整座城是依着长江和长江的支流而建,北边和西边是长江,而南边是支流青弋江,最北边就是李白望天门山的天门山了。东边就是太平府的府治当涂县。 第二十六章 徽商子弟演武场 徽商子弟演武场就建在芜湖码头的不远处,紧邻着青弋江,还没进演武场,就听见演武场中传来阵阵整齐的呼喊声。程冲斗下了马,门房向他拱手道:“程先生来啦。我给您开门”说着推开了演武场的木质栅栏门。 刘毅跟在身后拜托门房老伯保管一下他的马匹,门房应声去了。 然后刘毅跟着程冲斗踏入了演武场的大门,春日艳阳高照,长江的江水不会像北方那样上冻,青弋江作为长江的支流,没有长江那样的雄伟气势,但也有一番别样的风情,演武场三面设有木质围墙,而靠着青弋江的那一边不设围栏,此时徐徐的江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鱼腥味。 演武场的中央分成很多个区域,几十个穿着练功服的年轻人正在跟着一个教头练习拳术,只见大家扎着马步,随着教官的口令:“出左拳,出右拳,马步扎稳。” 说着走到一个子弟的边上一脚踹在腿上骂道:“你他娘的身上的力气都哪里去了,自己看看马步扎的什么样子,你这拳是男人的拳还是女人的拳,这打在人身上有感觉吗,信不信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戳死你。你给我绕着演武场跑十圈,现在就去!” “是,教头。”年轻人答道。 “他妈的,没吃饭啊!我听不见!”教头又对他腿上踹了一脚。 “是!教头!”年轻人大喊道,然后乖乖的绕着演武场跑步去了。 另外一边又有几十个年轻人手中拿着红缨枪,正对着面前的木头人捅刺着。 枪术教头在一边喊着:“出枪,刺!” “杀!”一排红缨枪刺出,有的刺中了木头人,有的却刺了个空,刺空了的年轻人得到的是教头的脚踹奖赏。 “师傅,他们练得正是戚家枪法啊。” “不错,枪法当中以杨家枪法为第一,戚帅当年在杨家枪法的基础上改进创作了戚家枪法,也是我大明的武学宝典啊。不仅在军中,在民间也是广为流传,所以民间的武馆往往聘用从军队退役的枪术教头来教授戚家枪法。”程冲斗解释道,刘毅点点头,原来大明的民间也会学习军中技法,自己从小就在军中,对民间的武术不甚了解。 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些子弟在用木刀练习刀法,从刀法看也是练得辛酉刀法,简单实用,不仅实战管用,而且也方便练习,没那么多花哨招式。 程冲斗在一旁补充道:“徒儿,你可知这徽商演武场的来历。” “徒儿不知,还请师傅解惑。” 程冲斗沉吟一下缓缓说道:“嘉靖年间倭寇肆虐江南大地,曾经有一股约五六十人的倭寇袭扰芜湖,因为当时芜湖没有城墙,卫所兵又不堪用,所以他们轻易攻入城中,本地商会组织了很多人手才将倭寇赶出城区,我徽商帮派的创始人阮弼先生自那次以后请各大家出钱出力,组织徽商家族子弟训练武艺,组织了一支地方民兵,后来几次倭寇入侵都被我们打退,倭寇自此不敢再进犯芜湖县城,再后来芜湖县恢复城墙,阮先生又出资在这里建立了演武场,每年都将各家子弟送入其中训练,保卫县城,倭寇被戚帅平定后,子弟们的任务就变成了打击盗匪,协助官军,所以太平府的治安一向不错,比江北各府都要好,根源就在于此。目前在演武场中训练的子弟一共有二百一十人,科目是枪术,刀术,拳术,射术。” 刘毅这才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现在还没到乱世,芜湖县城便有这么多人训练,原来是为了防备倭寇和盗匪,也难怪此地武风这么旺盛。” 程冲斗看看刘毅问道:“徒儿,为师还有一事不明?” “师傅请讲。” “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徒儿你的身后要背一杆有点奇怪的火铳呢。大明的火铳速度又慢,质量又差,特别是兵器局打官印的火铳,粗制滥造,为师在黄百户那里也看过他们打火铳,几十息的功夫才能打一铳,如果是在战阵之上,敌人早就冲过来了,何况还有一杆炸膛,差点把射手炸瞎,实在是不堪使用,还比不上弓箭。” 这个问题刘毅可是真难回答了,因为此时的人的认知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完全理解火器的好处,加上此时的火器确实质量不好,价格又高,所以没有冷兵器实用,这个只能泛泛回答一下了。 “师傅,徒儿这杆铳名曰掣电铳,乃是兵器局研制的新铳,徒儿在辽东军中侥幸所得,可惜现在没有子药和铅弹了,如果有的话徒儿可以演示给师傅看,这铳十息便能打一发,实在是军国利器,只是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等以后再给师傅看看吧。” 程冲斗对于火器不太了解只能点点头道:“走吧,徒儿,我们要开始练习了。” 程冲斗虽在县衙做卫所兵的武术教头,但是也不用天天去,他只需隔几天去一次,提点一二,教授几招,然后这些卫所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练习就可以了,所以他才有时间来演武场教授刘毅。 程冲斗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壶,然后拿出一个小册子给刘毅道:“徒儿,练武之人必须要调理经脉,以便最大的发挥人体的潜能,为师的这个小壶里面有我从少林寺方丈那里的来的少林密丸,每隔三日服用一颗,这里面有你一年的量,坚持服用一年才行,小册子里是我写的一些对戚家枪法和刀法的注解,那日我观你枪法,有形而无神,要想练得上乘的近战功夫还得是要勤加练习才行啊。我们先从力量开始,从今天起每日手脚绑上沙袋,用更重的实心精铁棒代替大枪进行练习。” 刘毅咬咬牙道:“谨遵师命。” “徒儿你要记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其实戚家刀法枪法也好,杨家枪法,少林功夫也好都讲究一个快字,两人对垒,同样的招数,你比别人快那么你的枪就能先刺中对方。”刘毅抱拳道:“徒儿明白,从今日起一定刻苦练习。” 师徒二人说完,刘毅便开始了练习,程冲斗给他定的任务是,每日上午练习枪法,下午练习刀法,然后每天要绑着沙袋横渡青弋江,再者晚饭后还要练习拳脚功夫。可以说把刘毅的日程排的满满。 “练武是一个艰苦的过程,有的人很快学成,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好坏与否要看你自己了。你可按照戚帅的套路去练习,但是每日练完功法之后一定要和小册子里的注解比对,找到窍门,这也是我集毕生心血写成,说是秘籍也不为过,如果你有疑问可以随时来问我,我每隔几日回来检验你的武艺练得如何。”程冲斗对刘毅说道。 “放心吧师傅,我一定不会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的。”刘毅躬身道。程冲斗摆摆手道:“去吧,勤加练习。” 自那天起,刘毅吃住都在程冲斗在演武场的客房里,程冲斗和门房打了招呼,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在此练功,要门房好生照看,供应吃喝。 刘毅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功,第一次横渡青弋江的时候刘毅差点淹死,虽然他会水,可是手脚上绑了沙土袋,沙土袋吸水之后变得更重,刘毅抬手抬腿都困难,更别说水里阻力更大,一到江里差点就直接沉下去了,在情急之下刘毅玩命的狗刨,这才回到岸边,躺在岸上还心有余悸,自此之后,刘毅每天都有所进步,第一天能游十几步,第二天二十步远,每天都有长进,再加上服用了少林密丸之后,感觉体内血液流动,气力回复的很快,练习了一整天手脚也不是那么酸痛。真是有奇效,就这样在第三十天的时候刘毅终于能一口气游一个来回了,刘毅以后的目标是能横渡长江,当然这是后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毅在程冲斗的提点之下,原有的戚家枪法日渐精进,戚家刀法也马马虎虎略有所成,程冲斗见此情形索性让刘毅专练枪法,刀法只是稍加练习一两招用于防身即可。有时候程冲斗会和刘毅对练,师徒二人在江边将半截身子淹没在江水之中,增加阻力,然后用铁棒对招,别看程冲斗年过花甲,但是却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八十斤重的精铁棒在他手中却轻如鸿毛一般,往往半个时辰过招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而刘毅这边可就惨了,要说一柱香的功夫还能勉强顶住,和师傅打个有来有往,但是时间一长就招法散乱,气喘如牛了,这时候程冲斗就会有意让他几招,只要刘毅能把铁棒挥动起来就好。可对上程冲斗这种绝世高手,刘毅每次都是看见师傅的铁棒刺来,慢慢悠悠的,可自己就是挡不住,铁棒仿佛有灵魂一般总是能找到空档。 好几次刘毅都想一屁股坐下来,可看看师傅凌厉的眼神,想想自己的抱负。有时还能触动他前世作为共和国军人的那股荣誉感和不服输的精神,硬是咬牙坚持。日子还是那么枯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师。 第二十七章 武场挑衅 刘毅跟着程冲斗在演武场进行魔鬼训练已经三月有余。程冲斗收了一个关门弟子的消息也在徽商子弟当中慢慢传开了,很多人都经常围观刘毅和程冲斗过招。 这天刘毅还像往常一样横渡青弋江,游了一个来回。刚上岸,把湿漉漉的沙袋解下来,正准备回房中换洗一下衣物。就见一阵马蹄声传来,演武场的大门冲进来一匹黄鬃马,马上还坐着一个年轻人,在演武场内奔驰,横冲直撞,差一点还撞到几个正在练刀的徽商子弟。刘毅皱皱眉头,摇了摇头,然后自顾自的整理衣物,想想自己也有好几个月没骑马了,飞龙驹被安顿在演武场旁边的马厩之中,虽然刘毅每天都去看它,每天都和它交流,但是因为师傅目前没有教自己骑战功夫,而是步战,所以暂时还不能骑马,不过有时空闲的时候也会骑着飞龙驹在江边兜一个来回过把瘾。 眼见那个骑着黄鬃马的年轻人还在演武场内左冲右突,一边还大呼小叫,不一会门口又来了几个家丁小厮打扮的人,不住的在后面喊:“少爷,少爷,快停下,这要是摔了我怎么和老爷交代啊我。”看来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如此的没规矩。 刘毅也就是想想而已,自己才来太平府不久,不想惹事生非,人生地不熟的没必要管闲事。况且自己也不认识人家。 在场中奔驰的这个年轻人正是徽商帮的领头人物阮家的大少爷阮星。阮家自从嘉靖年间阮弼进入芜湖之后经过多年发展,将各家联合起来组成了徽商总会,老百姓都叫他们徽帮,徽商联合起来那可不得了,不仅财富富可敌国,历史上芜湖的城墙就是阮弼出资修建,所以芜湖的正门又叫弼赋门,就是官府为了纪念的功绩而特意命名。 这跟沈万三修南京城性质差不多了,可见徽商的富有。钱只是一方面,他们开的纺织工厂,船运码头,米店,茶店遍布皖南皖北,甚至渗透到应天府周围,整个南直隶的商业一大半被徽商垄断。各大家同进同退,甚至连私盐都敢贩卖,官府全部被上下打点过了,对这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目前徽商总会的会长叫阮辉,是阮弼的第四代传人,也是目前阮家的家主,年约五十岁。而阮星是他的小儿子,今年刚刚十四岁,前面生的几个都是女儿,到了三十六岁那年才有了阮星,中年得子的阮辉欣喜若狂,据说满月酒徽商总会全体出动,几乎邀请了整个皖地所有的军政头面人物。因为徽商总会的巨大影响力,而且经常捐款捐物修缮城池,犒劳军队,所以连直隶总督都遣使来贺。当晚阮辉出银十万两邀请整个芜湖县城的居民同庆,那天的大场面可是让老一辈的芜湖人都是记忆犹新啊。 可是这个阮星也是不争气,天天在府内舞枪弄棒,阮辉给他遍请名师,他就是学不进去,前后气走了三任师傅。倒是天天掏鸟窝,砸窗户,样样在行,又经常在大街上骚扰居民,有一天看到一个卖瓷器的店铺,他竟然拿个弹弓躲在对面的民居之中将瓷器一件件打碎。 搞得阮辉最后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赔了五百两银子才了事。但是偏偏阮星又是独子,府中上下包括他几个姐姐对他都是宠爱无比,用现在的话说他就是个熊孩子。阮辉被弄得没有办法只好求到程冲斗那里,希望程冲斗能帮他调教儿子,教他练武,可是程冲斗是一个气节君子,品行不端的徒弟他不收,搞得阮辉很是尴尬。最后没办法阮辉只得到军中请教头来训练儿子,可是他学了军中技艺之后更是不得了,以前也就是拿石头砸砸人,拿弹弓打打东西。现在可不得了,经常舞枪弄棒。一个不顺心就要打人。家里的下人,街上的居民哪个见着不是躲得老远。 就在昨天,阮辉从军中弄到几匹战马,本想分给府中的几个家丁头领,没想到阮星看到了非要讨要一匹,今天一大早就骑着马冲到演武场来给其他子弟们炫耀了。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话说这个阮星停在了一堆子弟中间,和他们交谈着什么,然后就有人指向刘毅这个方向,而刘毅浑身湿漉漉的,拎起沙袋和放在岸边的铁棒正往营房的方向走,就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他下意识的回头就看一匹黄鬃马冲了过来,下意识的往左边一个侧身,黄鬃马从旁边擦身而过,差点就撞到刘毅了。 刘毅惊出一身冷汗,然后骂道:“骑马不长眼啊。”只见马上骑士兜头转了回来,手中马鞭指着刘毅道:“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刘毅一下被激怒了,纵马撞人还这么嚣张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过那又怎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当下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说你骑马不长眼睛吗。” “你他妈找死!”阮星大怒手中马鞭一扬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可是不轻啊。刘毅用师傅教的少林轻功身法,只稍稍一垫步就撤到了一步之外,马鞭自然落空了。 “哟呵!练过啊,有两下子,可是挡了本少爷的路,今天要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阮星叫嚣道。 其实阮星就是冲着刘毅来的,因为他前两日在府中听教头说,程冲斗先生收了个关门弟子,现在每日都在演武场操练。阮星想想就来气,程冲斗这个老头脾气这么倔,连自己老爹的面子都不给,老爹上门求他收自己为徒,这老头就是不答应。现在倒好,不知从哪找到这么个小杂种,还不是徽商子弟,竟然要把他当成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阮星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就怒不可遏,要来找刘毅的麻烦。他心想,打不过老的还打不过小的吗?我就偏要去找找这个小杂种的晦气,让你程冲斗老儿后悔,谁叫你当初不收我当徒弟。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特意骑了昨天得到的黄鬃马来找刘毅的晦气了。刚才他也是在子弟中询问谁是程冲斗新收的弟子。 一个子弟顺手一指就将刘毅指给他看了,所以他才过来找刘毅的麻烦。刘毅一看这个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在太平府的时间不过数月,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徽商子弟,自己和徽商子弟起冲突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当下打定主意不跟这个人一般见识,还是背起沙袋就要朝营房走去。 阮星却策马拦在刘毅身前对他说道:“小子,想走?你要真想走也行,这样,从小爷的马肚子下面爬过去,这事就算了,你看怎么样?” “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子今天还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不服气啊。”阮星继续挑衅道。 刘毅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数到三,请你让开。” 第二十八章 激烈冲突 这时几个阮星的家丁也跑了过来,看到阮星和刘毅二人起了冲突,场中的子弟们抵挡不住国人喜欢看热闹的天性,纷纷围拢过来,刘毅心道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只见阮星骑在马上对周围的人道:“大家都看看啊,都看看啊,这个人惊着了我的马,不给我赔礼道歉就算了,还在这里出言不逊。” “我不想和你争执,现在请你让开。”刘毅还是冷冷的口气道。 “哈哈哈哈哈哈。”阮星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在马上放声大笑,“小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在芜湖县城这一亩三分地我还真没怕过谁,今天我看你是走不了了。” “滚开!”刘毅终于发怒了。边上的子弟们都吃惊的看着刘毅,这下完了,阮公子在芜湖是出了名的霸道,现在惹了阮公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人群下意识的朝外退开,将阮星和他的家丁还有刘毅放在了演武场的中央。 阮星恨恨的盯着刘毅,然后一拨马头,缓缓的朝人群的方向走去,家丁们看少爷往回走了,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小魔王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这么算了? 眼见阮星就要拨马走到人群中去了,子弟们都自觉地分开了一条道路。突然阮星左手猛地一拉缰绳,黄鬃马忽的向左转向,然后他手中马鞭啪的一声抽在黄鬃马屁股上,黄鬃马吃痛奔跑起来,向着刘毅撞了过去,离刘毅的距离不过三十余步,瞬间即到,这一下要是撞到了,刘毅不死也得经脉骨骼尽断一辈子躺在床上了。 幸好刘毅两世为人,知道这种纨绔子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前世在军校的时候有一次部队演习,军车在高速上被一辆保时捷别车,开车的是个富二代。停车之后还出言不逊说自己怎么怎么牛逼,自己老爹是什么人物。你们这些臭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打个电话分分钟撤你的职。刘毅的班长忍不住和他争执起来,富二代二话没说上了车。大家都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突然倒车将班长撞倒,还从左腿碾压了过去,把班长的腿弄得粉碎性骨折。后来部队出面把那个富二代弄进去了,听说在里面好好喝了一壶,但他毕竟碰到的是部队。如果他碰到的是寻常老百姓呢,可能就赔钱了事了吧。所以从古至今的纨绔子弟都是一个德行。刘毅早就防着一手呢。 只见刘毅紧紧握住铁棒,扎稳马步,棒身直指阮星和黄鬃马,只见黄鬃马飞速奔驰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刘毅轻轻将铁棒向前一送,自己往旁边一个撤步,却是大花枪四十二式当中的黄龙卧道。是一个假动作的身法,兵器和人体向两个相反的方向出击,棒身点在马身上,黄鬃马左脖颈一痛,马头向右一偏,连带马身向右侧擦过去,避开了刘毅。 “哇!”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都以为黄鬃马要撞上刘毅了,有胆小的几个子弟都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就听见旁边的惊呼声,将手拿开发现刘毅完好无损立在场中,而阮星却策马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他妈的,你找死!”阮星暴怒,从黄鬃马右侧连着刀鞘抽出柳叶长刀。“驾!”又是一打马,刘毅摇摇头,这还没完没了了。阮星右手持刀,左手拿着缰绳,骑马飞奔过来,用的却是军中的骑战技艺,反手握刀,刀刃外翻,利用马匹自身的速度划过对手身体。只不过他没有拔掉刀鞘。但是这个挨一下常人也是受不了的。 马如闪电又是杀将过来,刘毅拿出小花枪的金簪拨灯式,单手持棒,双腿发力用力跳起,棒头一下点在刀身上,因为刘毅刚刚游泳结束还没有来得及绑上干净的沙袋。没有沙袋的束缚,他的棒速比平常快了一倍,力量也大了很多,连刘毅自己都暗暗吃惊。这一招使出阮星仿佛感觉手中刀被千斤之力击中,一个拿捏不稳,刀差点脱手,人也险些从马上摔了下去。 旁边的人群又是一阵惊呼,有的人说道:“真厉害啊。”还有人道:“好功夫呀,这样的戚家枪法真是出神入化。 ”阮星听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手脚都在发抖,猛然大喝一声:“狗杂种,去死吧。”拔刀出鞘,柳叶长刀在阳光下闪出点点寒光,这把柳叶刀却是教头送给他的军中制式刀,已经开了锋。 “我杀了你!”人到马到,举着大刀就要当头劈下,誓要将刘一劈成两半。 刘毅一个上防式挡过这一刀,刀棍相击发出当的脆响,刘毅心下动怒,也不再保留,当下半蹲转身,抓住棒尾一个乌龙摆尾横扫马腿,当场将黄鬃马两个前腿扫断,阮星大叫一声飞了出去,一个狗啃泥磕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众家丁围拢上去,“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家丁们焦急的问道。阮星翻身坐起,下巴和嘴角都磕破了,头上的发髻也散开,嘴边流出丝丝鲜血。 他怨毒的看着刘毅咬牙对旁边的家丁道:“今天我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恨,给我上。”家丁们看看家丁头领,头领也是没有办法,今天不动手恐怕少爷回去也不会放过他们,算了,不出人命就行,打定主意对家丁们道:“一起上,别闹出人命,抓活的。” 家丁们点点头,十几个家丁拿出腰间短棍,呈扇形围住刘毅,头领发一声喊,家丁们大呼小叫的冲了上来。阮星也站起来举着战刀加入了战团。 刘毅一抖手中铁棒,一个花战枪的十面埋伏,分出朵朵枪花。让人眼花缭乱。围观的子弟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场中的众人,连各个教头也是紧锁眉头在旁边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中的大战。 啪的一声,铁棒扫倒一个家丁,家丁向后倒飞出去,再也爬不起来。刘毅又是一个回马枪,棒头点在一个想要从后面偷袭的家丁的胸腹之间,家丁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跪下,又是一个大战八方,逼退几个家丁,刘毅以棍拄地,整个人飞身而起,一脚踹在一个家丁身上,家丁口喷鲜血,被一脚踢晕。刘毅落地之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朝着一个家丁的一腿就是一棍,只听到咔嚓一声,却是将他打骨折了。家丁抱着小腿惨叫着滚到一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个家丁就被全部打的站不起来了。场中只剩下三个站着的人,家丁头领,刘毅还有阮星,家丁头领大喝一声,拿着短棍扑了上来,这个头领原是太平府军中一个小旗官,因为上官扣饷,所以才从军队退役,路过芜湖的时候碰上阮府正在招募家丁,就去试了下,结果因为身手不错成为家丁中的头领之一,平时负责带一队人保护阮星。这下他看见队内的兄弟接二连三被刘毅放倒,也是勃然大怒,柔身扑上,但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见刘毅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里,也不做任何招式,有一种我自巍然不动的气质。 这种气质头领见过,那是一次龙千总召集大家训话的时候,讲武台上站着的是龙千总的同袍,一个从皖地奔赴大同镇戍边的军人,然后此人累功在边军中升到千总,一次塞外和蒙古建虏作战被砍断一只手,只能退役回到家乡,龙千总特地邀请他来做客,顺便给弟兄们讲讲边军作战的事。这个头领从刘毅身上也看到了相同的气质,那是一种征战沙场,百战余生的气质,是一种见过血杀过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质。 在眼前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娃娃身上。怎么可能?容不得他多想,刘毅猛地一睁眼:“川军,军战枪,进者无退,杀!”用的竟然不是戚家枪法,而是辽东军里战阵搏命的杀法,耳边回想起父亲的话:“此刺枪术乃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只攻不守,直刺胸腹,赌的就是敌人胆怯不敢和你一命换一命。” 头领一看这种打法,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忙向后急退,一边还想用短棍格挡,虽然往后退了几步卸掉了大部分的劲道,但是当棒头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飞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重重落地,喉咙里一甜,喷出一股鲜血。不可思议的望着刘毅。 “啊,我宰了你!”阮星扑过来高举战刀,要从上而下劈死刘毅。刘毅也不看他,一个横扫千军,棒身打中阮星的脚后跟,将阮星仰面扫倒,然后举起铁棒,嘴里大喊道:“今日我就为民除害,呀!”作势就要砸下来。 “不可!”“徒儿住手!”演武场的大门口传来两声大喝,刘毅的铁棒在离阮星头顶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他呆呆站了一会,将铁棒扔到一边,一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那边家丁们也是互相搀扶着三三两两站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为将之材 刚才出言制止的正是阮星的父亲阮辉和程冲斗二人,原来有子弟到阮府将阮星在演武场惹事的事情告诉了阮辉,阮辉这才带着几个家人,火急火燎的往演武场赶,那边程冲斗在县衙接到子弟们的报告之后也是飞马奔向演武场,正好二人就看到了刘毅打倒家丁头领又差点打死阮星的一幕,两人同时发一声喊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来的路上有子弟已经和二人说了阮星在演武场找刘毅的麻烦,所以阮辉虽然没看到过程,但是自家儿子什么德性他是最了解,他身后阮星的几个姐姐冲过去扶起阮星,看看他伤着哪里了,在一旁嘘寒问暖。 程冲斗则几步快走到刘毅身边,将他搀扶而起,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阮辉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过来拱手抱拳对着程冲斗赔罪,口称:“鄙人教子无方,家门不幸出了这个逆子,平日欺压良善,今日被令徒出手教训实属咎由自取,如果令徒有任何受伤之处,我阮家一力赔偿。”程冲斗在旁边只是笑笑,也不接话。 刘毅倒是拱手上前一步到:“阮先生,我先前不知道他是贵府公子,刚才出手过重,多有得罪,我自己没事,但恐怕阮府的家丁们伤的不轻,还是给他们尽快医治吧。” 接着他又对周围的人群抱拳道:“诸位,来演武场几个月,师从程冲斗程老先生,数月来也并未和大家有任何交集,没有和大家打招呼是我失了礼数,我在这里给大家陪不是了。我叫刘毅,家父是四川总兵刘綎麾下千户刘招孙,我自幼便随在军中,川军在萨尔浒血战,全军殉国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家父和刘帅皆在此战中阵亡,不存全尸,小子有幸集合数十名勇士在金兵大营中夺回家父和刘帅的首级安葬。因家父在太平府有产业这才回到芜湖县,拜师程老先生,学习武艺,如果以后有任何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指正,多谢了。” “什么,萨尔浒大战?” “他杀过金兵?” “十一二岁的娃娃竟然有如此胆识吗?”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难怪他这么能打,原来是上过战场啊,还是萨尔浒,怪不得啊。 这时程冲斗才拱手对大家说道:“大家请安静,确实刘毅是老夫的爱徒,他刚才说的也都是真的。”程冲斗在太平府德高望重,他都发话了那还能有假。 当下又是一阵惊呼。程冲斗清清嗓子又说道:“刘毅在此地跟随老夫学习武艺也是老夫安排的,他就是老夫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他自幼丧母,数月前萨尔浒大战又丧父,老夫心中也是着实不忍,也请诸位能善待与他,毕竟在江南腹地,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恐怕还在学堂里念四书五经吧,还在家中和父母促膝谈心吧,而他却在塞外和建虏拼杀,诸位,老夫在这里拜托诸位了。” 刘毅眼中泛着泪花,双膝跪在程冲斗面前:“师傅!父亲叫您一声叔父,从今日起您就是徒儿的祖父。”说罢,连连磕头,场内众人也无不动容。阮星在一旁更是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拢。 刘毅站起身来对着周围说道:“演武场中的各位师兄,师弟,前辈,刘毅不才有幸拜得老先生为师,从今往后我也和大家在一起训练武功,小子在师傅面前不敢托大,但是在军中和战场上的一些实战经验也可以和大家分享,我虽然不是徽商子弟,但是今天能和诸位同吃同住,同饮长江水,实在是小子修来的福气,今后比我年长的就是我兄,比我年幼的就是我弟,我们练武之人是为了什么,往小了说是强身健体,保一方水土,往大了说是精忠报国,守大明江山,如今建虏肆虐,关外生灵涂炭,九边告急,江北也是人心惶惶,这次萨尔浒大败,依着建虏的性子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集结兵马打进关内,我大明在萨尔浒精锐尽丧,到时怎么能抵挡建虏大军,我们虽然偏安江南,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自当未雨绸缪,万一将来有一天有盗匪,有倭寇,有建虏侵犯我们太平府,侵犯我们芜湖县,我等练武之人当执枪搭箭,与来犯之敌血战到底,才不失我等英雄本色。” 不知谁在旁边高呼了一声:“血战到底!”众人一传十十传百,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呼百应,纷纷举起拳头大喊道:“血战到底!血战到底!血战到底!”数百人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山河为之变色。 多年以后门房老伯老态龙钟的时候还在对别人提起,如果你非要问我青弋军是哪天成军的,我看不是在天启年间,而是在万历四十七年的夏天,那天虽然没有青弋军的名字,但是有了青弋军的精神。 这边程冲斗有些心惊了,自己的徒弟竟然几句话就把场下这么多小伙子煽动的嗷嗷叫,假以时日如果让他去带兵,自领一军的话,这支部队的士气岂不是。。。看来自己的想法需要改改了,这才十一岁的孩子竟然能有如此气魄。天生的为将之材啊,恐怕将来的成就是自己根本就看不到的高度。 那边阮辉看到了也是大惊失色,这,这,这是十一岁的孩子吗?这种好像可以统领千军万马的气势让人心中震撼啊。 再看看自己的逆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向阮星,“你个逆子还不去给程师傅和刘毅道歉”,阮星也被刚才的场面震惊到了,被父亲扇了一巴掌竟然不觉得疼。 他乖乖走过去对程冲斗和刘毅拱手躬身说道:“程师傅,刘,刘兄弟,我,我错了,是我心胸狭窄,有眼不识泰山。” 程冲斗出声道:“阮星,当初我不收你为徒就是因为你桀骜难驯,身上纨绔气息太重,今日一战你以多打少却被刘毅一人打败,你可服气?”阮星低头道:“我。。。我服气。” “哦!哦!哦!”周围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这些徽商子弟中看不惯阮星作为的人多了去了,这次见到阮星被制服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们把刘毅围在中间,高高抛起,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显示他们对强者的尊敬。 一旁的程冲斗和阮辉商议了一下,从明天开始就将阮星送到徽商演武场和大家一起训练,不求他能练到什么功夫,只求能打磨心性,将来也好接手阮氏家业。 第三十章 纨绔阮星 第二天一早,刘毅照常起来习武,他刚绑好沙袋,演武场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阮星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的背着行囊,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练武场里的其他徽商子弟看见阮星进来,有的远远地看着他,有的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对着他指指点点,有的人摇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哎,作孽哦。”有的更是直接报以轻视的嘲笑。 此刻的阮星就和街上玩杂耍的艺人一般被大家观猴子一样观看,他羞的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且更让他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的是,昨天晚上回去之后阮辉祭出家法硬是抬出了阮弼抗倭时留下的虎头拐杖,让两个家丁按着他,阮辉亲自操刀将他打的哭爹叫娘,所以他今天早上才只能用这种日本艺伎的小碎步慢慢从家挪到演武场。 并且老爹昨晚和程冲斗商量,让阮星从今天开始在演武场闭门训练一年,不得回家,而且要和刘毅住在一间屋子当中,这下可把阮星弄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他和刘毅一个房间,还不如杀了他呢。他怎么去和人家相处,打又打不过,让他去装孙子吧他又拉不下这个脸。这把他弄得是抓耳挠腮,一步一步慢慢往营房挪,能拖延一刻就拖延一刻。 就在他一步一步挪动的时候,他老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不会老老实实,你想气死老子啊,不成气的东西。”说完一脚踹向阮星的屁股,阮星被踹到屁股上的伤口,哎哟惨叫一声,兔子一般奔向营房去了。 原来是阮辉怕儿子在路上又闹什么幺蛾子,故意在后面缓缓跟着,看到儿子进了演武场跟个小媳妇似的慢慢挪步子,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给了一脚。 阮星一口气跑到了营房里,耳朵后边还听到老爹跳脚的叫骂声:“小兔崽子,你这一年要是敢逃出去,要是还改不了你这一身的臭毛病,老子回去打断你的腿。”阮辉也顾不上什么会长不会长的身份了,平常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全部抛到了脑后,在那里指着阮星的背影,吐沫星子横飞的骂着。 阮星一头扎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才呼的大喘了一口气,侧耳倾听老爹的声音消失了,才打开一个门缝,看看老爹确实不在了才松了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了床上。那边阮辉骂了几句也觉得有失体统便气冲冲的回去了。 操场上的众人呆呆看着这两父子的表演,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演武场里爆发了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很多人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刘毅在一旁也是笑着摇摇头。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刘毅除了自己完成程冲斗交代的练习任务以外,还利用闲暇的时间和演武场上的徽商子弟们打成一片,有时和大家过过招,有时也和大家聊天谈心。跟大家分享一些武功心得,但是大家最好奇的还是萨尔浒大战的情况。总是拽着他问东问西,有时一个问题会有几十个人问他,他一天要回答几十遍。 后来演武场的几个教头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天午饭时将演武场的子弟集中起来,请刘毅给他们讲讲萨尔浒,讲讲边军,讲讲军营里的故事,还有讲讲建虏。因为刘毅自小就在军营中,而且两世为人口才也是了得。弄到最后都快成了后世的培训讲师了,经常是他讲到振奋人心的地方大家就在下面振臂高呼。讲到悲痛的故事的时候大家也跟着心情低落,几个年纪轻的还抹眼泪。讲到军营里的趣事时,下面又是哈哈大笑。连几个教头心下也是对刘毅佩服得紧。 加上刘毅得到程冲斗的指点,武艺一天一个样,经常在演武场上和大家对练,一打三,一打五,一打十,最高一次三十几个子弟联手都被他打的人仰马翻。也是让他在这帮半大孩子中间树立了威信,因为他打遍徽商子弟演武场无敌手,干脆大家都改口叫他一声小刘师傅。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天的练习结束了,刘毅收拾收拾准备回房休息了,这才想起来早上看见阮星进演武场,但是一天都没看到人,也不知道这小子躲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推开了房门,还没来得及点灯,却看见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刘毅吓了一跳,抄起手边的铁棒,大喝一声:“什么人!” 床上人影坐起对刘毅喊道:“别,刘兄弟别紧张,是我,是我。” 刘毅放下铁棒走到油灯前,拨动灯芯点燃后才发现床上的人竟然是阮星,他皱皱眉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阮星把前因后果和刘毅说了,末了对刘毅说:“刘兄弟,是我不对,我知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 刘毅淡淡道:“跟我住一个房间可以,但是我不管你是哪个府的大少爷,在这个房间就必须守我的规矩,晚上亥时熄灯睡觉,早上卯时起来练武,我的东西你不许乱动,你可能做到?”阮星眨眨眼,起得早睡得晚这他哪过过这种日子。 “怎么?不行?那好我告诉师傅和你爹,你可以回去了。”刘毅道。“别别别啊,刘兄弟,哦不,刘兄,小弟知错小弟知错,以后唯你马首是瞻。”阮星一听到他要到老爹那里告状立马就怂了。当下顾不得自己比刘毅还大几岁,叫起刘兄来了。这种商人子弟有一点好,也是天生的技能,就是能屈能伸,碰到弱的他就跟虎狼似的,碰到强的立马变成乖乖兔。 刘毅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洗漱然后服下丹药。“刘兄,你这吃的是什么啊?” “你说这个啊?”刘毅晃了晃手中的药壶道:“这个是师傅配给我的丹药,结合平日练习的武功,有通经活血增长气力的功效。” “这样的啊,那我能吃一颗吗?”阮星好奇的问道。“可以啊,但是你四体不勤,平日练武也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这个药是霸道的猛药,如果不能驾驭他的人服下会血管爆裂而死,你要试试吗?”说着拿出一颗递给阮星,阮星一听他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讪讪道:“算了算了,我就是开玩笑,玩笑,呵呵。” 刘毅服下丹药后拿起程冲斗给他的小册子翻看起来,一边琢磨其中的奥妙,不再理睬阮星。阮星自觉无趣,也跑到一边翻看起了不知从哪弄来的金瓶梅,一边看还一边评价道:“哎呀,写的真不错,啧啧啧,这潘金莲这身段。。。” 突然啪的一声,一支毛笔丢了过来,差点砸中阮星,刘毅在旁边说:“你要看这些风情小说你就慢慢看,但是请你闭嘴,不要影响我看书。”阮星吓得连忙闭上了嘴巴。自打被刘毅修理了一番并且知道了刘毅的底细之后,阮星知道刘毅他惹不起,索性闭上了嘴巴,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刘毅叫了起来出去训练,阮辉和程冲斗还有演武场的教头都打了招呼,一方面是让刘毅监督阮星的生活,让他按照刘毅的时间睡觉起床,不准乱跑。另一方面让教头们往死里操练阮星,不行也别用手脚了,直接棍棒伺候,阮辉这次是下了狠心了,每个教头三百两银子,别把阮星当成阮府的大少爷,怎么累怎么苦就怎么操练,一年时间务必把阮星给练出来。 这下可不得了,教头们得了好处,那是十八般武艺全部往阮星身上招呼,人家跑十圈,他要跑十五圈,人家打一套拳他要打两套,人家饭都吃完了,他还在扎马步,他也想过逃跑,可是还没翻过墙就被教头发现拽了回来,一顿棍棒伺候,想跟教头单挑一下吧,就阮星这三脚猫功夫,瞬间就被制服。阮星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把阮星给整的都要疯了。 有时候他晚上也会骂骂咧咧找刘毅诉苦,刘毅不怎么搭理他,实在烦了就会告诉他,生活就像强暴,如果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了。这句话被阮星奉为至理名言,至此以后阮星咬牙坚持。可是还别说,几个月下来,阮星武艺确实没长进多少,但是忍性大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教头都刮目相看,心想这小子转性了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阮星在演武场训练也半年了,刘毅在持续服用丹药这么长时间之后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身高,本来刘毅遗传刘招孙,十岁出头就长到了接近后世一米六的高度,现在的训练加上服丹,本身又正是发育的阶段,刘毅的饭量也很大,几乎是一个月一个厘米的往上生长,要按照这个速度发育个几年,最后身高超过一米九是肯定的了。在那个年代可是小巨人了。 刘毅在演武场训练着,陶宗和刘金在黄玉麾下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倒不是黄玉为难他们,而是因为吃空额的原因,黄玉的麾下兵马并不足数,陶宗的小旗官和刘金的总旗官那是有名无实,光杆司令,其实也就是黄玉给程冲斗一个面子照顾一下刘招孙的亲兵罢了。 每月军饷不多但也是照实发放,况且刘毅在来演武场之前也给了他们和刘伯一些钱,只要不乱花,按照现在大明的物价,生活应该是很滋润了。 陶宗还好,没事就去武库或者城墙上看看佛郎机,琢磨琢磨怎么打的更快更准。刘金可就郁闷了,将军战死,少爷又去闭关。自己手下也无兵卒。整天无所事事,就在军营里练刀,累了就去喝酒,黄玉也不安排任务给他,只是让他教正兵营的兵卒们武功。充其量就是个教头的角色。 不过在中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是人情社会,黄玉手下第一总旗是龙千户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不可能夺了他的兵权给刘金,所以只能将刘金闲置了。不过好在刘毅写信给刘金,要他再忍耐一些时日,不要荒废武功,少饮酒,只要他出师,就会大用刘金。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刘金不要荒废自己,回头还有大用。刘金这才重拾了信心,每天安心度日,等待刘毅出师。 第三十一章 武场大考上 时光如梭,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程冲斗在县衙操练兵丁的事务也结束了,接下来程冲斗准备将刘毅从演武场带出到郊外进行封闭训练,由他亲自调教。 这一天是一年当中演武场大考的时候,芜湖县城的头面人物收到徽商总会的邀请,都来演武场观看徽商子弟的年度考核。来的嘉宾有知县周之翰,百户黄玉,百户吴斌也来了,黄玉和吴斌各有分工,黄玉负责县城内,吴斌负责县城外,所以吴斌一般不在城内,自然刘毅也没见过他,只见他肤色黝黑,三十余岁,不苟言笑,身穿铜钉棉甲,脚踏军靴,头戴钵胄盔,左手握着腰间柳叶刀的刀柄,个子比黄玉要高。一言不发的站在周之翰身边,目光锐利的扫视全场。 一看便是一个老军头,实打实的从小兵升到的百户,身上充满了职业军人的气息。相比之下黄玉就显得比较圆滑一些,所以他才能驻扎城内。除了这些官府的大员之外,徽商总会的会长阮辉,副会长年广。还有总会的一些头头脑脑,还有一些城内的其他大户,比如耿福兴酒楼的老板耿昆,马义兴回回酒楼的老板马铁。还有码头几大船商都来了。他们不仅仅是自己前来,还有的带了不少家眷,像阮星的几个姐姐就都来了,想看看弟弟在这里吃了一年苦,训练的怎么样了。 众人在观礼台上落座之后,随着场内三声炮响。二百多个子弟分成几队开始了大考,首先开始的是集体考核,集体的枪法操练,一排排的子弟们端枪刺中面前的木头靶子,“准备!刺!”教头一声令下。 一排子弟喊一声:“杀!”然后出枪刺向面前的靶子,虽然有的动作不是很标准,招式也有一些凌乱,不过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况且此时大明的卫所兵还没这些子弟训练的好呢。 然后又是刀法考核,“举盾!”“吼!”“劈砍!”“哈!”,子弟们倒也是有模有样。周之翰含笑捋须微微点头和旁边的吴斌说着什么,吴斌也是点点头,好像是在说练的还不错。 一旁的徽商们更是不断报以掌声,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子弟们训练的比官军还更胜一筹,他们也是面上有光。程冲斗也是心下宽慰,有这些子弟在,芜湖县城和徽商们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了。 上午的大考就快结束了,教头们之前请示了程冲斗,程冲斗也答应了。那就是大考结束之后还给在座的各位表演两个特别节目助助兴。这么一说观礼台上的众人也是来了兴致,特别是除了徽商总会之外的士绅,纷纷好奇的交头接耳打探会是什么节目。 只见一个充当主持的教头走出来面对大家,抱拳说道:“感谢各位光临,演武场一年的训练,子弟们也小有所成,这和知县大人还有两位百户等各级官员的政策扶持还有徽商总会和各大家的钱粮支持是分不开的,某在此代表在场所有子弟感谢诸位。”他一说完,后面两百余子弟一齐抱拳拱手道:“感谢诸位!”声势惊人。 周之翰点点头对黄玉和吴斌道:“二位大人乃是军伍之人,观我子弟方阵如何啊。”黄玉和吴斌皆拱手道:“朝气蓬勃,整齐划一,实在是芜湖百姓之福也。”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周之翰满意的笑道。 又听那个教头说道:“大考已经结束,演武场特地准备了两个小节目给诸位助兴,第一个便是由程冲斗程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刘毅和徽商子弟共同给大家表演一个赵子龙单骑救主。” 原来却是一种带有剧情的武术表演。由刘毅挺枪扮演赵子龙,五十个子弟们扮演曹军,只是这个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演武场的要求是大家都拿出真功夫,拼斗一场。只是不要出手过重伤及性命,被打倒的人就算输,自动离场即可。本来教头要换一场戏,刘毅一个打五十个万一要是输了,这赵子龙不就败了吗,而且也给程冲斗丢脸,程冲斗却是大手一挥道:“无妨,我对刘毅有信心。”这才确定了这个剧本。 只见刘毅身穿白色练功服,脚穿皂靴,扎着绑腿,头上戴着网巾,发髻打理的很整齐,手握一杆未开锋的红缨枪,此时身高已经达到一米七,身姿挺拔,往台上一战,还真是有赵子龙的感觉。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好一个少年赵子龙啊。另外一边上来了五十个和他打扮一样只不过身穿蓝色练功服的子弟们扮演曹军。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一声炮响,教头一声令下:“表演开始!”五十个子弟发一声喊冲向刘毅,刘毅淡定的站在那里,待人群离他只有五步的时候大喝一声,身子突然一矮,以枪作棒一个横扫千军一下子扫倒了前排的十几个人,他们只得拱手退下,然后他一会大花枪,一会小花枪,陈战枪,阵战枪层出不穷,连消带打,这么多人竟然不能进他一步之内,统统被打翻在地,随着退下的子弟越来越多,场上也是呈现了白热化,优胜劣汰,能打到现在还没下场的多少也是有点本事的,最后剩下五个子弟和刘毅对峙。 没想到这五个人平时在演武场中关系要好,他们闲暇时间求着教头给他们讲解戚家军的阵法,对此也小有心得,五个人经常偷偷的练习。此时在演武场上竟然列成了小三才阵。只是没有狼筅只能先用长枪代替了。中间一个身高力壮的长枪手,左右各一个红缨枪,最两边是两个刀牌手。成箭头型对着刘毅。 场下的观众们看到刘毅刚才大枪翻飞放倒这么多人的精彩表演,早就惊的合不拢嘴了。现在看到场上五个子弟对付刘毅,而且五个人还列成了一个小军阵。都是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看着场内局势。就连周之翰和吴斌,黄玉也停止了交谈。 吴斌甚至站了起来,想看看在步战之中刘毅如何能用一人之力破这个小三才阵。程冲斗在一旁也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戚家军的小三才阵在冷兵器时代几乎是步战无敌,目前没有找到任何在人数对等,或者对方以少打多的情况下失败的记录。浑河之战也是在金兵以多打少的情况下而且八旗骑兵轮番冲击,远远的骑射,金兵才获得胜利。况且损失了数倍兵马。)所以小三才阵几乎是无解的。 刘毅也看了看对面的阵法,他知道这是小三才阵。军阵不同于民间的武术,像三才阵这种军阵,只要配合的娴熟,就是程冲斗亲自上恐怕也讨不了便宜。 这不是个人武艺的较量,在这种组织严密的军阵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非常渺小。毕竟行军打仗不是打架斗殴,刘毅在军营中熏陶许久,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刘毅试探的出枪,但是无论他分出多少个枪花,小三才阵根本就不理他,就是直接前刺,然后两个刀牌手上来威胁侧翼,前面三个长兵器封住他的上中下三路,刘毅只能应对这三个长兵器,防不住刀牌手。打了一小会刘毅就被逼得一步步向后退了。下面的教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几个小混蛋怎么把三才阵用上了。这刘毅要是输了,程先生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心下暗暗着急,背后冷汗直冒。 刘毅和小三才阵缠斗了一会,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只听他大喊一声:“住手!”五个子弟都停了下来,观众们也是窃窃私语起来,场下一片嗡嗡的声音。 刘毅将红缨枪扔到地上,对五个子弟拱拱手,又对着观礼台的观众抱拳躬身道:“小子认输,三才阵确实是到目前为止的第一军阵,以我个人的武力是无法和集体的力量抗衡的,戚帅在抗倭中创立此阵,因倭寇无骑兵,所以此阵无往不利。除非使用骑兵冲阵。或者是弓箭攒射,火铳轰打,而且必须是在对方没有远程武器掩护的情况下,这一战我输了。”刘毅大方认输倒是让场下一阵失望,五个子弟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赢了,一时都忘了欢呼。 第三十二章 武场大考下 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兄弟,照你这么说,三才阵就没有破解之法?”问话的正是吴斌,刘毅不认识他,程冲斗站起来说道:“徒儿,这是吴斌吴百户,还不见礼?” 刘毅躬身道:“不知是吴将军当面,失敬。” 吴斌也许是常年喊军令的缘故,声音颇大,对刘毅道:“无妨。难道这个阵法就真的无解?某也时常研究确实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周之翰面露不悦,这个吴斌真是个职业军人,一点官场规矩都不懂,这么多人坐在这里,难道看你和刘毅慢慢对话吗,有什么不能结束了再问吗?但是他又不好出言呵斥,毕竟从品级上说,吴斌级别更高一点。 刘毅答道:“其实吴将军,也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是很多人受到思维的限制,不重视新式武器,没法跳出这个圈圈罢了。” “哦?有破解之法?”吴斌高声问道。 这下底下的观众们也不交谈了,皆是面露好奇之色,想知道刘毅有什么破解之法。周之翰,黄玉,程冲斗等人也是侧耳倾听。 刘毅说道:“吴将军,请问三眼铳射程如何?”“三四十步吧。”“鸟铳呢?”“百步。”“嗯,三眼铳的射程近,对方的弓箭就能威胁到,鸟铳的射程远了一些,但是准头差,射速慢,发射也不确保能打中人,还没装填完可能对方就杀到了,要是用弓箭,对方可披甲防御,也可以弓箭对射,除非他们没有掩护。”刘毅缓缓说道。“但是小子在辽东军中发现了一种新式武器,可能会改变以后的战争形态,只是造价高昂且费时费力,如果以后有办法能量产将是军国利器。” “哦?还有这种东西?能否给我看看?”吴斌问道,这下所有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刘毅对黄玉说道:“黄将军,请问随身可有火药和铅子?”黄玉的亲兵当中正好有两个人使用鸟铳,黄玉吩咐亲兵拿出火药包和铅子。北地多用三眼铳,而南方因为倭寇的缘故,从日本引进了很多火绳枪,所以南军鸟铳居多。 刘毅也回到营房将掣电铳拿了出来回到了校场之上。然后接过火药和铅子,将五个子铳装填好。为了保证气密性,刘毅在子铳铁管的周围包上了一圈丝绸,这样会塞的更严实,然后留出一个粗线头方便射击完了之后将子铳从膛内拽出。 过了一会儿刘毅站起身道:“好了!请两位大哥帮忙站到那边的木头人边上去。”两个拿着鸟铳的士兵站到了木头人边上,左右距离木头人大概五六步。然后刘毅又对黄玉说了什么。黄玉直摆手,刘毅却道没事。 观众们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干什么。就连吴斌也看不懂。然后只见刘毅快步跑到离一百二十余步开外。黄玉也走到自己的两个亲兵身旁对他们下令:“瞄准!”两人端枪瞄准刘毅,场下一片惊呼。周之翰忍不住了站起来道:“黄百户,你要做什么。”黄玉这才对大家说道,刘毅要进行火铳对射。众人觉得太过凶险,连程冲斗也忍不住出言劝阻。因为程冲斗虽然是武术大家,但是对火器却不太了解。其实大明的鸟铳射程也就一百步多一点,而且因为不像日本铁炮那样精工细做,能有就九十几步的射程就不错了。刘毅也在那边大呼道:“大家尽可放心!” 黄玉一声令下:“放!”两个亲兵瞄准刘毅开火,砰砰两声一阵白眼飘过,观众们都捂住了嘴巴,与此同时刘毅也瞄准这边的木头人开火了,砰地一声,木屑飞溅,然后黄玉的两个亲兵拿出火药纸包。用嘴咬开,倒入一点到铳机的药锅,又听到刘毅那边一声铳响,木屑又是飞溅,然后他们将剩下的火药倒入铳管,他们又取出铅弹,对面又是一阵铳响,将铅弹放入铳管,取出通条,又是一声铳响,用通条将铅弹和火药压实,刚准备瞄准,又是砰的一声。黄玉大喊一声:“停!”两名亲兵依言放下鸟铳。 吴斌在那边都傻了眼了,这边只打了一铳,刘毅那边竟然打了五铳,五发三中,这是什么铳,这么快这么远这么准。这边黄玉也是吃惊不小。其他人或许不太明白,他两人身为武将,当然明白其中的关节。这么厉害的火器如果大规模应用的话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啊。 场下众人也是报以热烈的掌声,虽然对于新式火器不太明白,但是火铳什么德性大家还是略知一二的,久在江南也看过官兵用鸟铳,单眼铳,比烧火棍也强不了多少,射速又慢,准头又差还容易炸膛。但是方才刘毅的火器表演让大家大开眼界,没想到火铳还能这样打。 刘毅走过来对吴黄二人说道:“此铳名为掣电铳,是兵器局的新火器,我在辽东军中所得,此铳没有量产,产量很小。如果能量产的话还是大有可为的,我就不再耽误时间了,回头再和二位将军细说。”二人点头称是。 刘毅又走到中央对众人道:“小子献丑了,方才虽然我破不了三才阵,但是有此火器破阵易如反掌,还希望我不要叨扰到大家的雅兴。”大家报以掌声。那边五个子弟也是脸色苍白,这种铳太过霸道。如果用此铳打他们,那他们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经过这个插曲,主持的教头看看天色,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了,他宣布最后一个表演节目,横渡青弋江。子弟们纷纷脱下上衣在岸边排列好,刘毅也是一样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人群中也有阮星的身影。阮星经过一年的训练,皮肤也是晒黑很多,脱下上衣身上也有很多肌肉了,比以前白白嫩嫩的公子看起来要壮实了很多。几个姐姐和阮星的娘在一边偷偷的抹眼泪,也不知道阮星吃了多少苦,但他们拗不过老爷。阮辉看着阮星的身影,心下也是欣慰,总算吃这一年的苦还是有意义的。儿子看着成熟了很多。 那边阮星正在热身,忽然他突发奇想跑回营房将刘毅平常绑的沙袋绑了两个在脚上,然后对着观众们挥手道:“看我增加难度,绑上沙袋横渡青弋江。” 阮辉喊道:“胡闹什么!”阮星在岸边嘻嘻哈哈道:“爹!你就瞧好吧,看我给您露个脸。”那边刘毅也是无奈的笑笑,这小子一年还没把他作妖的心性给磨下去。不过他绑着沙袋能行吗,自己可以不代表别人也可以啊,这样挺危险。 但是他来不及开口劝阻就听到教头喝道:“开始!”子弟们纷纷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像鱼一样游向对岸,长江边长大的孩子们水性自然不错,你追我赶,场面好不热闹,刘毅今天没绑沙袋,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而阮星因为绑着沙袋所以落在了后面,一刻钟的功夫,子弟们就纷纷触到对岸开始折返,快接近终点了,刘毅持续领先,后面紧跟着几个子弟,岸上的人群高喊着:“加油!加油!” 刘毅率先发力,手脚并用,采取了后世自由泳的泳姿,如离弦的箭一般劈波斩浪,一下冲上了岸边,观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程冲斗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子弟们陆陆续续上了岸,一个个气喘吁吁,毕竟一个来回确实消耗了大量体力,但是一点人数发现阮星不见了。 原来阮星因为绑着沙袋在触到对岸之后就丧失了大半的体力了,回程途中只觉得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越划越没有力气了,才到一半就气力尽失,但是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阮星还是咬牙坚持着,突然大腿抽筋了,他暗道不好。浑身的力气好像抽空一般只能随着江波起伏,嘴里也呛了好几口江水,脑子也昏昏沉沉了。 岸上众人这才发现阮星还在江中,好像是溺水了,呼喊他也没有反应,阮星的娘急的嚎哭起来,求求大家救救他,阮辉也是急的跺脚。几个教头已经在脱衣服了。却听到噗通一声,刘毅一个猛子又扎向水中,朝着阮星游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阮星溺水 此时的阮星已经意识模糊了,最后一个念头:“他妈的,我今天要死在这了,下辈子不逞能了。”然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眼看着阮星慢慢在江中沉下去,阮星的娘和几个姐姐已经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阮辉此时也没有了会长的样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河岸边直跺脚。 这可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自己的家业谁来继承,难道再生一个吗?可是郎中说他已经丧失了生育的能力,以后无法再生了。所以中年得子的他视这个宝贝儿子为掌上明珠,虽然对他要求严格了一点,但是也是为了以后将家业传承给他。此时的他也是六神无主了。 话说刘毅跳下去了之后,跟在后面还有几个教头和黄玉,吴斌的亲兵跳了下去,众人奋力的朝阮星最后的位置游过去,而最先跳下去的刘毅却是没有了踪影。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刘毅刚才一个猛子扎下去之后便一下潜入了水底,长江不像黄河那么浑浊,特别是明代的长江还是比较清澈的,更何况青弋江只是长江的一个支流,所以更是清澈见底,水下的能见度还是比较好的,刘毅奋力游向刚才的方位,就见到不远处阮星双手张开,正在缓缓沉入江底,还好青弋江不是很深,而且现在是初秋,天气炎热水位比较浅,刘毅露头换了一口气又是俯冲了下去,阮星紧紧的闭着眼睛,一点意识也没有了,刘毅从裤腰中拔出匕首游到阮星脚边割断了绑沙袋的绳索,然后干脆弃了小刀,从后面一把抱住阮星,然后拼命向上游去。 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哗的一声,刘毅连带着阮星浮出了水面,刘毅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不远处教头们也游了过来。众人合力将阮星拖上了岸。岸上的众人早就是急不可耐,阮辉和家人们纷纷围了上去,眼见儿子脸色苍白,嘴唇和眼睛紧闭。他轻声呼唤:“星儿,星儿。”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分开人群来到阮辉旁边,原来是城内著名的中江医馆的东主王初民王老,他一辈子治病救人,看好了很多的疑难杂症,在芜湖县城内有神医的称号,这次也是受邀来观看大考。只见他走过来听了听心跳,又摸了摸脉搏,然后试探了一下鼻息。末了站起来对阮辉说道:“会长,令公子去了。” “这,这。。。。”阮辉五雷轰顶,头晕目眩,站不住向后倒去,旁边的吴斌眼疾手快将他扶住。阮星的母亲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几个姐姐也是哭的死去活来。“等一等!”人群中一声大喝,刘毅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顾不得身上的水渍,跪在阮星身边对王神医说道:“老先生,让我试试。”王初民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照他的经验阮星确实没救了,但程冲斗的徒弟说要试试,他也不能阻止啊。只得向后退了两步。 刘毅将阮星翻转过来,俯卧于自己屈膝的大腿上,用力按压背部,阮星的嘴里有一些水流出,然后又将他翻回正面,捏住阮星的鼻子,一手捏开他的嘴,然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对着阮星的嘴就吹了下去,如此循环了多次,旁边的人都看得不明所以,有的老夫子更是直摇头,这男男亲吻成何体统。 这样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之后,又将右手掌根置于阮星胸骨下方,然后左手压在右手之上,垂直向下按压,按压了八九十次之后又对着阮星的嘴吹气,如此不断往复。刘毅心里也在念叨着:“你这个傻叉,快醒醒啊,要你装逼,这下装大发了吧。”一边念叨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突然阮星的嘴张开吐出来一大口江水,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边咳嗽还不断地吐出江水,“快,干毛巾。”刘毅喊道。有人递过来一条干毛巾,刘毅将阮星的上身裹住,阮星已经不咳嗽了,脸上也慢慢有了一些血色,但人还是昏迷着。 “王神医,赶紧救治。”刘毅对着王初民说道。 王初民行医一辈子,看见刘毅竟然能将死人从阎王殿给拽回来,心下已经是无比震惊,更是佩服程冲斗带的好徒弟。其实程冲斗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自己的徒弟都觉得有些陌生,这,这真是千古未有的奇事啊。 王初民二话不说吩咐几个下人将阮星抬到马车上,然后拉回医馆医治。好在中江医馆就在青弋江口的中江塔边,离这里很近。万历四十八年七月初八发生的这件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芜湖县城,刘毅被芜湖的百姓们惊为天人,在徽商子弟当中树立响亮的名声,所有人都是佩服不已,因为这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真事,刘毅竟能将没呼吸的人救活。一些不明所以的老百姓还拖家带口的来找刘毅看病,弄得刘毅只好推脱说是军中学习的急救技巧,自己并不会治病等等搪塞过去。但是黄玉和吴斌这种老军头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哪路人马当中有这门子急救技巧。当然这都是人们饭后的闲话了。 当晚阮辉在耿福兴招待程冲斗和刘毅,阮府众人是万分感谢,阮辉差点就给程冲斗和刘毅跪下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连阮辉的娘,阮星的奶奶,阮府的老祖母七老八十了,还拄着拐棍要过来给师徒二人行礼,二人连忙扶起老太太。阮辉是连连敬酒,程冲斗本就好酒,出了个这么了不起的徒弟,他也是感到无限荣光,当下心情愉悦也是来者不拒,一顿酒喝得是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阮辉拍了拍手,后面几个家丁抬上来一个红漆木大箱子,上面盖着红布,阮辉站起身来打开红布,然后先开箱盖,里面刺眼的光亮一下闪到了程冲斗和刘毅的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箱黄金。 阮辉拱手道:“鄙人是经商的俗人,今日承蒙二位救命之恩,挽阮府上下于危难之中,阮府和整个徽商总会对此感激不尽,鄙人不知道用什么才能表达心意,这里黄金一千两,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刘毅和程冲斗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刘毅还好一点,程冲斗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黄金啊,阮家富可敌国果然名不虚传。当下客气道:“阮东主,黄金一千两按照现在的市价怕是一万两白银都不止,这个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 “程师傅和刘哥儿莫要推辞,小儿的一条命怎是区区一千两黄金能比,送出这些鄙人还觉得不够,二位若是觉得少,田产房屋,只要二位开口,鄙人一定双手奉上。” 程冲斗还想推辞,刘毅却拉了拉他的衣角,程冲斗现在觉得自己的徒弟能力出众,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对阮辉抱拳道:“既如此,老夫和徒弟就厚颜收下了,如果以后有用得着老夫或者刘毅的地方,请东主尽管开口。”双方寒暄着又重新落座。 这时到现在没说话的刘毅开口了,其实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但是碍于师傅的情面,他只是默默坐在一边饮酒吃菜。“阮东主,小子有一事相求。”刘毅站起来对阮辉拱手道。“刘哥儿请说,你对阮星有再造之恩,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在所不辞。”阮辉诚恳的道。 “是这样,萨尔浒大战之后,父亲的抚恤和我的军功等,杨经略已经折成现银全部给了我,总计白银一万两,算上刚才东主给的黄金,一共就算两万两,我现在无父无母和师傅相依为命,我不想让这些钱变成死钱,能否请东主行个方便,这两万两我全部交给东主,就算给东主的随便哪个生意入一个份子钱,按照您阮府的规矩,这两万是总份子的多少比例,每年就分一些红利给我,现银我也不要,红利就直接投入到来年的份子钱当中,这样死钱就能变成活钱,不会变少而会越来越多,等我将来有一天急需的时候还请东主再将这些钱给我,可好?” 刘毅一口气说完内心的想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等于强行入股了阮府的生意,虽然自己不参与运作,但是这样利滚利,自己的两万两最后不知道会变成多少。但是没办法,马上就要末世了,如果自己不能积蓄力量,自己又怎么能拯救苍生呢。而想要招兵买马最需要的就是钱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钱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硬通货。 本以为阮辉可能会拒绝,可是没想到阮辉哈哈大笑了一番对程冲斗说道:“程老,你这个徒弟啊,真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啊,如果跟我从商恐怕我的会长位子就要让贤喽,哈哈哈,好一言为定,刘哥儿所托鄙人应下了,你放心,你的钱在我这里只会多不会少。”刘毅大喜,拱手谢过。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这才散场回去休息。刘毅答应明天去医馆看望阮星。程冲斗没想到徒弟竟然抱了这番心思,将死钱变成活钱,好奇的对刘毅道:“原来刚才徒儿扯为师的衣角是为了这个,不知道徒儿为何如此作为呢?”刘毅望着程冲斗的眼睛说道:“师傅,如果将来有一天天下大乱,建虏杀入中原,徒儿会用这些钱拉起一支队伍,北上抗敌,保我大明江山。” 程冲斗呆呆的看了刘毅半晌,长叹一声道:“皇天在上,徒儿刘毅,吾不如也。。。” 第三十四章 小笼包子 第二天一早,刘毅整理完毕和程冲斗打了声招呼,便步行来到了城西的中江医馆。医馆还未开门。想必阮星也正在休息,刘毅突感腹中饥饿,便想着先吃个早餐,然后再去看望阮星。 正想着吃什么好,就闻到医馆的背面街角传来阵阵香气,闻起来像是肉包子却又不完全是。他像一只觅食的饿狼一般循着味道就走了过去,还未到街角,就隐隐听见了人声鼎沸,看来早起的食客不仅在后世,在大明也是很多啊。吃货果然在哪朝哪代都是有存在的物种。 急走几步转了过去。嗬!眼前一片雾气蒸腾,雾气中隐隐还有排队的长龙,走近了一看,一间一进的屋子,里面摆了三四张长桌,长桌两边坐满了食客,店门口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待。老板在店门外支起一个棚子,搭的简易灶台,灶台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上面一口大锅,大半锅的清水已经煮沸,上面在搭上一个三孔铁盘,每个孔上对应放着五个小蒸笼。白色的蒸汽夹杂着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抬头一望,店铺上放一个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味浓汤包,落款是徽商总会。 刘毅看着,原来是小笼包,后世的他虽然不是江南人事,但是他去过开封,开封的小笼包他倒是尝过。这家店既然是徽商总会命名,味浓味浓,想必不俗。 一看店门口牌子上的价格,只要十五文钱便能买到一笼,他排了一会儿队便掏钱买了两笼包子,桌上有醋,他又倒了一些在醋碟里面,然后打开笼盖,热气一下扑到脸上,只见一个个小笼包子晶莹剔透,皮薄馅大,透过表皮还能看到里面浓浓的汤汁。 他用筷子捡起一个,一口咬下去,烫的龇牙咧嘴。旁边一个约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呵呵笑道:“小兄弟怕是外地人吧。” “这位大哥,我确实不是芜湖本地人士。” “嗯,听口音也听出来了,应该是北地人士,被汤汁烫着了吧,芜湖的小笼包啊讲究先开窗,后喝汤,你看。”说着演示起来,轻轻的沿着包子皮的边缘咬下一小口,然后对着破口吹气,将里面汤汁的热气散掉一些,对着嘴哧溜一声将里面的汤汁吸干净,再将包子放在醋碟里沾上醋汁,醋顺着破口留了一些到包子里面,这样包子馅就被稍稍冷却了下来,然后一口将包子吃进嘴中,咀嚼一会儿,满足的咽了下去。“怎么样,小兄弟,学会了吗?” “多谢大哥指点”刘毅学着他的模样将顺滑的汤汁喝进嘴中,入口只感到鲜美无比,蘸醋之后一口吃下去,只让人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中年男子看着刘毅陶醉的模样,哈哈一笑:“看来小兄弟是第一次品尝芜湖的汤包,芜湖的汤包讲究三个字,甜咸鲜,入口感觉到汤汁略略的甜味,却是猪皮冻的汤汁加入了冰糖的缘故,吃下包子感觉到一些咸味,却是精选的后猪腿肉腌制做成的肉馅的味道,咽下去之后回味无穷,满嘴都是鲜香之味,却是用上好的面粉做的剔透包子皮将美味锁在了里面的缘故。”中年人细细解释到。 刘毅听完之后豁然开朗,原来美食的制作也是一个用心的过程,这么好吃的小笼包真是百吃不腻,明早还来吃,他这样想着,便将两笼包子一扫而光。 这家包子铺因为得到刘毅的青睐,多年后成为了江南地区最大的小笼汤包馆,刘毅改名叫来意浓,取吃了还想来的意思。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吃完包子,时间不早了,阮星付完了钱赶到医馆,正巧看到了王初民站在门口,刘毅对他行了个礼问道:“请问王老先生,阮星现在怎么样了。”王初民对刘毅也是佩服的紧,行医多年还未碰到此等奇事,所以对刘毅以小刘师傅相称。听到刘毅问话也是拱手答礼道:“阮星昨天被小刘师傅妙手还阳,昨晚经过我的一番调理,已经大为好转,今早老夫已经让他服下配置的丹药,此药内含多种名贵草药,配合店里珍藏的一根辽东山参,有固本益气,舒经活络的功效,连服数日一定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我能进去看看吗?”刘毅问道。“当然可以,请进。”王初民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毅来到了内房,推开门,只见阮星头上敷着毛巾,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刘毅走到床边喊道:“别他娘的装死了,赶紧起来。”阮星闻言眨眨眼,一股脑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笑道:“哈哈,昨天王先生就说你今早会来,我这不是想吓唬吓唬你吗。” 刘毅没好气道:“我能救你,自然知道你只是江水封住了心脉和气脉,救过来调养几天就没事了,所以你刚才这番做派当然是装死。” “哈哈哈哈,知我者刘兄也。”阮星起床道。 刘毅走到桌子边刚坐下准备喝口茶,阮星却大步走到刘毅面前,一本正经的整了整衣服,然后大礼对刘毅参拜道:“刘兄救命之恩,有如再造,阮某人没齿难忘,以后如有用的着阮某人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刘毅看他这么一本正经也不起身,脑中转了一下突然灵光一现对阮星问道:“阮星,我正经问你,如果以后我要做一件大事,而你又继承了你父亲的家业,假如我需要你倾囊相助,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敢问是什么大事?”阮星试探道。“你放心,肯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事情。”刘毅肯定的答道。 阮星不假思索道:“既如此,我阮星对天发誓,假如哪一天刘毅需要我倾囊相助,我一定要钱出钱,要力出力。绝无二话,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另外昨晚还拜托了令尊一件事。”当下把昨晚和阮辉说的入股的事情也和阮星说了一遍,又道:“我这两万两可是全部押给你家了,你以后成了东主你可得好好帮我打理,要是亏了,我可就请你和我的大枪谈谈心了。” “放心放心,就是我自掏腰包也不会亏了你了,你年纪比我还小怎的如此财迷。”“你他娘的懂个屁!”刘毅骂道。 看望了阮星之后,刘毅就立刻赶回了演武场,程冲斗正在那里等他了,和他说了一会话,程冲斗看看天色对刘毅说道:“走吧,去郊外为师的府上吧,你尚未出师,但是以你的天分,为师一开始估计的十年时间恐怕是要大大缩短,你现在的水平只要勤加练习,三年五载便能学成,那时为师就心愿已了,可以告老还乡了。” 程冲斗神情有一些黯然,刘毅却道:“师傅为何说这些丧气话,师傅老当益壮,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战国时尚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师傅怎能气馁,徒儿给师傅准备了一样礼物还请师傅过目。”说着拉着程冲斗去了马厩。 马厩门房口站着两个小厮,一个将刘毅的飞龙驹牵出,另外一个手里拿着缰绳牵着一匹黑马,师傅这是昨晚徒儿借上茅房的时机和阮东主说的送师傅一匹好马代步,这不,阮东主答应送一匹新收的战马给师傅。“昨晚已经收了重礼,怎么又。。。。。。” “无妨,师傅只管收下,以后我能给阮东主的好处岂是区区一匹马能抵的了的。”刘毅大大咧咧说道。对于这个徒弟是程冲斗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他身上神奇的地方太多了,完全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知他私下又和阮辉有了什么交易,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情,程冲斗也懒得问了,自己的徒儿在打理财务方面也颇有天分,不管他和阮辉有什么交易,总之随他去吧。 师徒两人两马,迎着午时的阳光,向郊外程冲斗的住宅飞奔而去。 第三十五章 二帝驾崩 刘毅跟随程冲斗在郊外练武已经二十多天了,说是程冲斗在郊外有宅子,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小院子而已,而且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子,就在长江岸边不远,散养着一些鸡鸭,总共也就三间屋。一道矮矮的土制围墙将院子给围了起来,院子里倒是没有杂草而是被程冲斗利用起来种上了一些萝卜青菜,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如果不告诉外人这是武术大家程冲斗的家,恐怕大家也就以为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家。 不过也是,程冲斗一辈子致力于武学,有武痴的称号,钱也基本用在练武上了,这么多年用坏了多少兵器,打坏了多少木靶他自己也数不清了,除了练武他也就是平时去给人家当当教头挣些钱补贴用度,平时也因为他是徽州同乡,也属于徽商总会的一份子,所以日子倒还过得下去。老头一生未娶,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武学上了。 (历史上程冲斗早年曾想从军报国,奈何明末卫所制度腐败,当兵实在是不好混,特别是他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不想在军中混日子,晚年心灰意冷回乡组织了一支子弟民兵,在休宁打击盗匪倒也保了一方平安。) 刘毅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闻鸡起舞,跟随师傅一起练习,有时两人一起对练,刘毅从一开始只能接师傅一两招,到后来能和师傅长枪搏战十几招而不落败,虽然仍是招架不住程冲斗凌厉的攻势,但是程冲斗对他的神速进步也是赞不绝口。 程冲斗自从让刘毅练枪之后,也教刘毅一些马术,两人经常在骑马沿着江岸奔驰,虽然程冲斗的马术不比军队,特别是南方多船而少乘马,所以程冲斗自己的骑术也就是正常水平,不过刘毅能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很有进步了,虽然不能像游牧民族一样在马上辗转挪腾,搭箭骑射,但是用长枪在马上搏战却是可以,有时和程冲斗一起讨论马上厮杀的技巧,这一对师徒或者更像是爷孙,一讨论就是一天,不断地研究反复的操练,刘毅的功夫已经是具备大将水准。 但是他们也不是隐居避世,每隔十几二十天时间还是要到县城去采买一些日用品,顺便也去演武场和子弟们交流交流,每次他们去的时候都会被子弟们团团围住,或是讨教两招,或是促膝谈心,又或是想听听边军故事,毕竟刘毅走后就没有讲故事的人了。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初五,两人骑马赶往芜湖县城,还没到县城就远远看到城头飘扬的白幡,守城的兵丁鸳鸯战袄的外面也套上了白色马甲,头上的红色毡帽也蒙上了白布,刘毅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一茬。 程冲斗却是很惊讶,连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守城的兵丁告诉他,万历皇帝已经于七月二十驾崩了。塘报前几日已到芜湖县城。谥号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新皇泰昌帝已于八月初一登基。 明清时期皇帝驾崩全国军民要缟素一月以示纪念。所以芜湖全县缟素,军民皆外罩白衣,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像前几日周之翰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披麻戴孝,面北哭灵。但是也是悲痛不已,毕竟这时君父的思想很严重,而且万历在位四十八年,基本上很多像程冲斗这么大的六旬老人从成年起就是万历当政,而比他们小的年轻人更是只经历过万历这么一个皇帝。 所以程冲斗立刻下马,刘毅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下马,二人望北而拜,过了好长时间程冲斗才起来,牵马步行入城,又去衣店买了白色马甲套在衣服外面。 演武场也是停止演武一个月,程冲斗来到县衙,周之翰接待了他,两人都对万历帝去世唏嘘不已,但周之翰隐隐的又对新皇登基有所期盼。万历末年朝政败坏党争不断,搞的朝中和地方上乌烟瘴气,周之翰严格来说应该和杨镐一样属于清流。不属于任何党派,只希望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他倒是希望泰昌皇帝登基之后能整顿吏治,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就在全城军民为大行皇帝服丧结束脱下白衣没几天,上次报丧的塘马又是飞奔而来,背上的小旗迎风哗哗作响。“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塘报,圣上驾崩,圣上驾崩!”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是莫名其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万历帝不是才驾崩吗,服丧都结束了啊,怎么又驾崩了,新皇不是已经登基了吗,这塘马有毛病吗?也不怕杀头。 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对,这说的不是万历皇帝,难道是泰昌帝也? 不一会县衙就穿出了嚎哭之声,只听见周之翰在县衙内痛哭:“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一月之内我大明连亡二帝,史书未载千古奇闻啊,我大明党争不断,边事又坏,现在更是连崩二帝,苍天啊,我大明,我大明。。。。。。”说到这里更是说不下去了,旁边的师爷令吏等人皆是一片唉声叹气。有人甚至私下聊到,这大明的气数似乎,似乎。。。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在几天后他们再次进城的时候,老先生虽然年过六旬早已经没有从军决战沙场的抱负,但是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却是从未改变。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吃惊万分,感到胸口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是刘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芜湖县城又是一片披麻戴孝。 第二天晚上师徒两人回到了郊外的小院,程冲斗饭也没有吃,只是若有所思的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不知什么时候刘毅来到了他身边,陪他一起站在院中。程冲斗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声对刘毅说道:“徒儿,为师不知道你在军中,在辽东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你身上有很多谜团,为师一直是看不透啊。” 刘毅笑笑不知道如何接话。程冲斗又道:“徒儿,如今我大明内外交困,一月之内连崩二帝,这不是好兆头啊。” 接着他又道:“这次泰昌帝登基不足一月即仙去,为师听周知县说乃是朝中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红丸所致,圣上本就体质虚弱,听闻他广纳妃嫔,纵欲无度,身体怎能不衰败,李可灼这个佞臣竟然敢此时进献丹药,那道家的丹药为师也是略知一二,本来就不能治病救人,还有铅金银铜等炼制其中,就算没有这些,也尽是一些大补猛药,圣上体内精元亏损当用温补之药循序渐进,慢慢固本,怎能一下用虎狼之药,这不是自毁长城吗。李可灼这等佞臣该杀。” 刘毅听完程冲斗的话对他说道:“师傅,其实很多事情的本质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圣上究竟是不是因为红丸致死还为未可知,圣上本就体弱多病,这么长时间难道太医院束手无策?我也曾听闻圣上还是太子之时郑贵妃便给太子进献美女,还进献了大黄,导致天子腹泻不止。况且此次进献红丸虽然是李可灼所为,可是背后也不是没有方阁老的影子,方阁老多年前便和郑贵妃过从甚密,万历皇帝多年不上早朝,方阁老担任首辅多年,威望甚重,萨尔浒大战杨经略便是方阁老一力推荐,但还是惨败而归。对方阁老的威信产生了影响。徒儿甚至在想。。。” “在想什么?”程冲斗追问道。 第三十六章 光阴如梭 “徒儿斗胆,方阁老受萨尔浒之战的影响,威望大跌,而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是泰昌帝的弟弟,如果方阁老想保住他的位子,而郑贵妃又想往上更进一步,岂不闻英宗代宗之事乎?” “慎言!”程冲斗轻声呵斥到,心中充满了震惊,真相会是这样吗,刘毅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怎么会看的如此透彻,这小子真是让人。。。罢了,这种无头大案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以议论琢磨的,朝中自有那么多大臣,自己目前的任务就是好好调教刘毅,让他将来能成为大明的栋梁之才,继承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徒儿,我大明自张相戚帅走后,国力每况愈下,你觉得我大明还能中兴吗?” 刘毅诚恳的答道:“其实大明已经像一个生了重病的病人,现在已经不是调理的问题了,而是先下一剂猛药续命,大明卫所糜烂,朝中党争乌烟瘴气,究其根本原因却是士绅阶层挖空大明所造成的。这个我在军中是最熟悉不过,为什么现在卫所兵不满员,吃空饷严重?还不是因为财力交困,假如一个官员的月俸是一百两银子,那么他就不会去贪污小小的一两银子来影响自己的仕途,反之自己都没钱他能不去贪污吗,大明卫所层层盘剥,缺口只会越来越大,而军饷每每不足的根源还是在赋税,升斗小民要纳税,士绅大户却不纳税,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国事怎能不败,比如当年严嵩当政,抄家时抄出二百万两白银,田契数百亩,但是师傅知道吗,父亲曾对我说过,当时主持抄家的清流之首,徐阶徐阁老在老家竟然有田上千亩,比严嵩还多,而这些国之大臣富可敌国却不纳税,大明自然无钱可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程冲斗解开了心中多年的谜团,他早年参军却因无钱贿赂而不得重用,最后只得回乡专心练武,当时他还只觉得军队黑暗,原来背后却有这么多复杂的原因。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程冲斗就像刘毅向他求教武功时那样,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师傅,依徒儿之见只有一策,那就是强行拿这些士绅开刀,让他们和百姓一样缴税,充实国库!”刘毅坚定的道。 程冲斗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要拿这些铁公鸡开刀谈何容易,这些人在朝中广结朋党,在地方上只手遮天,很多大商户都和朝中的官老爷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勾结在一起不交税不纳粮,势力庞大,要是拿这些人开刀会动摇国本啊。”想到这里程冲斗颇有一种无力之感,自己虽然有抱负,却不能为国为民做事,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两人在院子里相视无言了片刻,便一起回房歇息了。 刘毅在程冲斗的悉心教导之下,武功进步神速,三年时间便将戚家枪法学精学透,刘毅并不将以前在军营内学的戚家枪法应用到程冲斗这里,而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完全不会的人一招一式跟着程冲斗从头学起。 上次程冲斗给他的丹药他已经全部服用完毕,这次程冲斗又照方配置了更上乘的武学丹药给刘毅服用,并且将药方也传给了刘毅,程冲斗说:“徒儿,这些东西我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都是为我大明武学,为我华夏武统尽一份力,不能我死了这个丹药就失传了,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的话就把这些东西继续发扬光大吧。” 在学习枪法的同时程冲斗还将自创的蹶张心法传授给刘毅,让他的内力更上一层楼,正统武家的内力并不是很多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什么降龙十八掌,就跟气功炮一样一掌出去能把石头炸飞。 正统的心法内力仅仅是开发了人体的潜能,让普通人能做到最大的效果,比如蹶张心法就是一种修炼人体潜能的心法,让刘毅的耐力,速度,力量,肺活量都能超出普通人许多,举个例子,普通人在水下能憋气一到两分钟但是刘毅能坚持三到五分钟,这就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除此之外程冲斗更是将古代的弓弩改进,把它变成了袖里箭,而且这种袖里箭不同于锦衣卫和江湖人士使用的袖里箭,他的射程可以达到四十余步,三十步内能破甲,可以和三眼铳相媲美,最神奇的是,他改善了弩箭的机匣,使得程氏袖里箭可以连发三支箭,而不像普通的袖里箭是同时射出两支小短箭,这就意味着在战场上,佩戴程氏袖里箭的人可以像三眼铳那样连发三枪,大大提高了持续作战能力。(以上内容非渔夫杜撰,历史上程冲斗确实发明了连发袖里箭,蹶张心法也是他的著作。) 日子一晃来到了公元一六二五年,天启五年,这一年刘毅十六岁了,十六岁也就是古代成丁的年纪。五年的训练加上服用丹药,刘毅身强力壮,一身的健硕肌肉,皮肤是古铜色,身高达到了六尺,约是后世的一米九,体重达到了一百九十斤,身材高大威猛,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 在这五年里刘毅不仅跟着程冲斗练习武功,有时间也会跑到演武场和子弟们对练,子弟们有的回家接掌生意,有的偏房庶子则是成为家丁统领,某店铺的管事等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今在这里训练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一批子弟了,在原来的子弟当中,刘毅和五个人的关系最好,他们正是那年大考的时候排成三才阵和刘毅过招的五人,这五人分别叫晋军,叶飞,陈宝,王浩,吴东明,这五人从演武场结业后因为武艺在演武场中属于上等,而且几人都是偏房,不能继承家业,所以合起伙来开了一家武馆,教授城里的孩子们一些拳脚,生意不温不火倒也能度日。 刘毅没事经常跑去和他们对练,五个人单独出来,或者是不列阵的情况下都不是刘毅一合之敌,但是一旦列成三才阵,刘毅也是连番苦战都不能胜。一来二去几人成为了要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饮酒聊天,他们也经常对刘毅诉说想要从军报国的理想。但刘毅总是劝他们再等一等。叫他们一定要相信自己。几人,哦不,徽商的子弟们但凡认识刘毅的,知道刘毅故事的都对他是佩服得很,所以刘毅建议他们等一等,他们也并无二话,听取了他的建议。 另一方面阮星早在三年前就跟着阮辉做事,如今到了弱冠之年,比小时候纨绔子弟的样子要沉稳了许多,阮辉见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便将家里的产业大部分交给阮星开始打理,阮星倒是个天生的商人料子,商海沉浮,但是徽商总会在阮氏家族的带领下又是扩大纺织产业,将生产的棉布销往全国各地,又是贩卖茶叶,甚至最远从泉州出海,跟佛郎机人都有了来往。甚至他们倒卖私盐的买卖都是越做越大,整个江南地区包括遥远的云贵川地区,少数民族聚集地都能吃上徽商运来的私盐。 阮辉也是心下快慰,儿子在经商这一方面却是颇有天赋,看来他能使阮氏一门更上一层楼。除此之外他和刘毅的私人关系也是要好,刘毅有时候问他那两万两怎么样了,他总是笑笑道等到哪一天刘毅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让刘毅大吃一惊,这把刘毅的胃口是吊的足足的。 外部方面,大明在天启元年对后金的辽东大战中完败,巡抚袁应泰战死,沈阳丢失,浑河一战白杆兵和最后的戚家军全军覆没。辽东大部丢失。 朝中天启皇帝重用魏忠贤,魏忠贤成立阉党以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少卿,吕鹏云、孙杰为大理寺丞,恢复霍维华、郭兴治为给事中,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为御史,而起用徐兆魁、王绍徽、乔应甲、徐绍吉、阮大铖、陈尔翌、张养素、李应荐、李嵩、杨春懋等人作为他的爪牙。内监有王体乾、李朝钦、王朝辅等三十余人。外廷有大学士顾秉谦、魏广微等,其中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号“五虎”;武臣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号“五彪”;其他又有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名号。一时间阉党势力遮天蔽日把持朝政,将清流和东林党死死压制。 被罢斥的有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以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前后数十人。就在前不久许显纯在狱中处死了左光斗和杨涟,朝中一片黯淡东林党剩余人员皆缄默不语。魏忠贤自称九千岁,出行仪仗都快赶上天启帝了。所到之处百官拜伏皆口称九千九百岁爷爷。 地方上也是东厂锦衣卫缇骑遍布,只要敢说魏忠贤坏话被这些人听去都记在无常簿之中,然后立即拿人下狱,基本是九死一生,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地方官员也是大换血,很多职位都被魏忠贤的爪牙或者效忠魏忠贤的人所把持。 第三十七章 刘毅出师 太平府这边也是这样,周之翰因为是清流所以五年无法升迁,一直都是芜湖县令。而黄玉积功成为了副千户。地方上因为前有山东徐鸿儒白莲教起义,后有安徽杨从儒起义,因为阉党和东林党的党争和地方上吏治混乱而产生的大小规模农民起义不断,现在南直隶境内盘踞着大小数十股分不清是流贼还是义军还是盗匪的兵马。所以南直隶的卫所兵军制进行了调整,将应天府附近几府的兵马编成南京京营。 芜湖县城里因为黄玉调到当涂成为了副千户,和龙宗武搭档驻扎在府治。而繁昌县城和芜湖县城的防务就交给了吴斌,吴斌也从卫所百户变成了营兵把总,归龙宗武节制,麾下四个百户所,不过都不满员。 实际把总应统兵五百人,但是实际上他只有三百人。连三个百户所都不满员。其中繁昌县城原来的驻守百户闫海统兵,吴斌给他拨了一个总旗的兵力让繁昌县城的兵力达到一百二十人满员,而他自己这里只有一百七十余人,设一个百户,而这个百户叫赵林,却是魏忠贤十孩儿之一的赵敬忠的远房亲戚。 他来了之后处处拆吴斌的台,不断地更换投靠自己的人,仗着赵敬忠的名号,吴斌也没法动他,吴斌是职业军人,官场手段哪是赵林的对手,搞到最后吴斌只能指挥的动一个总旗。连刘金的总旗官和陶宗的小旗官也被赵林撤掉了。说是不养闲人。 这年中秋,程冲斗对吃完早饭,将刘毅拉到院子中坐下,郑重的对刘毅说道:“徒儿,为师已经六十有五,这些年来你跟着为师学习,为师经过考察你已经可以学成出师了。”刘毅早就料想到这一天迟早会来到,当下起身跪在师傅面前听他教诲。 程冲斗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为师多年来和你朝夕相处知道你品行良善,胸中有大抱负,以拯救黎民苍生为己任,如今阉党祸乱朝政,民生凋敝,各地流寇,盗匪风起云涌,正是你这样的大好男儿报国之时,为师祝你一帆风顺,马到成功,希望你不忘师门的教诲精忠报国。为师就在这里等着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刻。” 刘毅眼含泪花,磕了几个响头对程冲斗说道:“徒儿一定不辜负师傅的厚望,精忠报国,守护我大明山河,希望师傅能保重身体,将来徒儿有了家业定将师傅接去享清福,城里的宅子如果师傅想去住随时可以动身。” 程冲斗点点头,慈爱的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忽然道:“瞧我这糟老头子的记性,你等等为师送你两样宝贝。你随我来。”刘毅跟着程冲斗进了房间,程冲斗从床下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上面布满了灰尘。 程冲斗打开它,对刘毅说道:“喏。给你的宝贝。” 刘毅伸头一看“这,这是?” 程冲斗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杆精铁大枪,枪杆约长九尺,枪头约长一尺三寸其锋三寸,精钢混金,锐利无比。在阳光下反射着骇人的光芒。 程冲斗捋须道:“此枪名为神威烈水枪,是当年戚帅的兵器,一共有两杆。这一杆是当年戚帅赠与手下大将李克复的,他也是我的枪法师傅,所以我出师之时便将这杆枪赠与我希望我能用它建功立业,可是我辜负了师傅的期许。现在我把这杆神威烈水枪赠与你,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没能做到的事。” 刘毅跪下双手接过宝枪对程冲斗道:“徒儿多谢师傅赠枪,此番恩情没齿难忘,徒儿定当做完师傅未尽之事。” “好,另外师傅最新改良的袖里箭也赠与你,跟以往的不同,师傅这次改进了箭头,将箭头变成三棱刺箭,三十步内可破两层甲,希望它能助你一臂之力。”程冲斗道。 刘毅牵着飞龙驹,身穿崭新的白色练功夫,头戴网巾,手提神威烈水枪,身背掣电铳,右边的马袋里插着一柄雁翎刀。他转过身来,对着程冲斗喊道:“师傅保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翻身上马“驾!”打马朝芜湖县城飞奔而去。 看着他的飒爽英姿,程冲斗老泪纵横“徒儿保重!” (渔夫按,关于明末三大奇案本书不作赘述,但是作者谈一些对于红丸案的自己的感想,从一般刑侦学的角度来说,谁是最后的受益人,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红丸案之所以成为奇案就是因为最后的受益人是皇长子朱由校,从当时朝政的角度来看,仅有朱由校自己的势力是不足以支持这个行动的,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儿子杀老子太过骇人,但是朱由校可以借力打力。 渔夫大胆推测一下,方从哲和郑贵妃想干掉泰昌帝然后扶持朱常洵上位,这样郑贵妃自然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方从哲也可以把持朝政了,这个没有争议,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因为移宫案导致了朱由校上位,那么朱由校上位之后看似谁的势力最大呢,还是那个明末最牛的人物,九千岁魏忠贤,而且史载魏忠贤和郑贵妃还有方从哲是过从甚密,那么会不会是这样一种可能,本来三个人结成同盟,但是魏忠贤有自己的小九九,从他日后杀王安就能看得出来,此人心狠手辣,所以当他和朱由校的乳母客氏对食之后,他应该就成了朱由校一系在朱常洵一派中的卧底,然后干掉了泰昌帝之后,他和客氏利用东林的势力扶持朱由校上位,而魏忠贤好像成了最大的赢家。 依着魏忠贤的背叛队友的性格,反过来就灭东林党。最后魏忠贤有从龙之功受到了朱由校的信赖,变成了九千岁,而且朱由校临死之前还对崇祯说要大用魏忠贤,大家都说他是坏人,只有朱由校说他是好人,圣眷如此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那么梳理一下渔夫妄猜朱由校就是幕后主使,利用队友魏忠贤打入敌人内部,借敌人的手干掉了自己的老子之后,自己上位,然后将魏忠贤扶起来成立阉党,让国人的炮火集中轰击魏忠贤,这样朱由校就可以稳稳当皇帝了。 毕竟大一统朝代的皇帝基本没有傻子,别看天启是木匠皇帝就真以为他只会做木匠。那不过是后世清代的史书故意丑化而已。以上只是作者的一些胡乱猜测,还请各位看官说说自己的看法。) 第三十八章 阮府提钱 和程冲斗分别之后,刘毅直奔芜湖县城,作为后世人,现在的八股取士他是无法适应了,所以要想有一番作为只能是走武道,本身这一世的刘毅就是刘招孙的儿子,如果刘招孙没死的话,那他从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在川军之中应该会升的比较快。但是现在,他只能在太平府寻找机会了。不过好歹也是共和国的军中精英,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 进了县城之后他直奔阮府,阮府的门房自然是认得刘毅,也知道少爷的救命恩人跟少爷私交很好,所以热情的迎上去牵过刘毅的马匹,将刘毅的兵器接过来放在门房里,然后吩咐一个小厮领着刘毅去找少爷。 阮星此时正在账房之中查账,放在后世他就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但是他自小收到商业氛围的熏陶,就喜欢钱财的铜臭味,所以每个月总会到账房之中查账,看看这个月又挣了多少,此时只见他一手翻账本,一手拨打算盘,噼噼啪啪手指无比灵活的将算盘打的哗哗作响。 忽然他发现有人挡住了窗户的光线,弄的账本上的数目都看不清了。他的纨绔脾气又发作了:“哪个不长眼的挡着光了,快快让开。” “你说谁呢?”阮星听着这个声音立刻抬起头来:“哟!刘毅,刘兄,哦不刘爷,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刘毅皱皱眉头:“少贫嘴,我来事找你有正事。” 刘毅目前的身高体魄站在哪里都会给人有一种压迫之感,特别是长年习武又上过战场,那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给人很大的压力。阮星身高不过五尺多点,身材也没刘毅壮实,多年没有系统性的练习武艺,武功也荒废了。平时刘毅跟他开玩笑什么的他还不觉得,但是一旦刘毅一本正经起来,确实让他心里打鼓,不知道刘毅找他有什么正事。 “阮东主。” “叫我阮星就行,这么客气干嘛?” 刘毅摆摆手:“你听我说完,我已经正式出师了。” “你出师了?这是大喜事啊,今晚耿福兴,我请,我去把演武场那帮兄弟们叫着,不醉不归。”阮星高兴的道。 “这个先不急,今天我还有正事要办,等我办完了再说。我一进城就直奔你这里了。”刘毅正色道。 阮星见刘毅确实是玩真的,当下也不嬉皮笑脸了。将刘毅领到书房,吩咐家人上茶之后,请刘毅坐下。 此时阮星也回复了徽商头家东主的气度,拱手对刘毅说道:“刘兄,你我生死之交,今日你出师乃是可喜可贺,既然你出师之后第一个就来找我,那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兄弟我洗耳恭听。”其实以阮星商人的精明,他也猜出个大概来了。 刘毅开口道:“几年前我入股的两万两银子,我也多次问过你你总是不和我说现在究竟赚了多少,当时因为我尚未出师,所以也就未放在心上,今日我却有要事,这笔钱我要全部提出。” 阮星没有一刻的犹豫,站起来走到书柜旁边,在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了刘毅道:“刘兄,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永世难忘,你的两万两我根本没有将其入到我阮家的股份,而是单独用这两万两给你办了一个纺织作坊,我们徽商这几年生意在不断扩张,几乎垄断了南直隶九成的贸易,我们的下个目标就要放眼全国了,正好现在边关内地皆有战事,这些年江北民生凋敝,手工业也是破败,反倒是我江南相对安宁富足,所以很多需要人手的大产业都集中在我江南地区,我给你开的这个纺织厂专做棉布服装,销售由总会负责,咱们卖给官府,卖给军队,有的卖到了云贵川等边远地区,咱们还和浙商总会有了联系,他们收购我们的棉布,甚至能卖给佛郎机人。作坊的收益我分文不取,全部给你刘兄存着呢。” 刘毅听完好半天合不拢嘴,竟然给自己开了个作坊,那自己现在不是老板了吗?真是世事如棋,太过奇妙。随即反应过来对阮星说道:“这使不得,用你们的渠道销售,利润却是我一人独得,这不公平。” “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了,就算我报你的恩情吧,你不妨打开账簿看看。”阮星回答道。 刘毅翻开账簿,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数字,刘毅也懒得看,直接翻到最后看合算一栏。刘毅砰的一下站起来,将面前的茶水都打翻了。他颤抖的指着账本道:“这,这么多?” 阮星笑着喝了一口茶道:“没想到吧,真的就是这么多,绝对不是我自己添的钱,就是这几年作坊的利润和前面的明细也是对的上的。” 账本上赫然写着十一万五千四百五十两。四年的时间去掉本钱竟然赚了八万多两。难怪刘毅惊讶。 阮星看看刘毅不解的眼神对他道:“刘兄不必惊讶,你的作坊每年能织造棉布衣服三万余套,按照现在大明的市价,一套不错的棉布衣服要银一两五钱,也是我江南富庶,你从江北来自然知道,那边很多平头百姓一年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件棉布衣服。现在棉布衣服的利润约有四成,所以一年利润大约有两万余两,上次有一匹棉布衣服卖给佛郎机人,我们和浙商联合好好宰了这帮蛮夷一把,净赚一万两。这些也都给你算上了。请你不要推辞,就收下吧。钱我会折成会票,如果你需要现银可以随时来找我提取,阮府的现银绝对是够了。” 刘毅缓缓坐下来,又忽的一下站起来抱拳道:“既如此,我刘毅就不推辞了,多谢了。等会我去联络晋军他们,耿福兴不醉不归。”说罢抓起账本,扭头就要走出大门。 “刘兄且慢,我心下好奇,这笔钱的用处,刘兄能否告知一二?” “这。。。好,你附耳过来。”阮星将耳朵凑过去,刘毅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告诉他:“此事先不要声张。”然后转头去了,只留下阮星一人在原地傻傻看着刘毅的背影,刚才他听到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他忘了送送刘毅。 从阮府离开之后,他又直奔县衙,芜湖县城的县衙和其他地方并无二致,除了县太爷的正堂,两边还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分管地方事务,刘毅来到县衙找到了兵房,吴斌正在房中观看地图。 刘毅轻轻敲了敲门,吴斌这才回过头来:“哦?是刘兄弟啊,今天怎么有空到县衙来了?” 刘毅看看吴斌,他被阉党排挤的事情刘毅也有耳闻,此时再见吴斌发现他的眼神中有一股不知名的疲倦,看来朝中的党争也已经蔓延至地方军中,吴斌现在在芜湖县城内仅能指挥的动一个总旗的兵马,他本身又是职业军人,不知道其他的发财门路,更不喜欢贿赂上官那些官场门道,自然也争不来军饷,争不来军饷部队就没法扩编,现有的军饷发给下面还略显不足,吴斌自己上个月都没有领饷银,而是将自己的饷银发给了下面。哪有一点把总的样子。刘毅心下只能亲叹,也罢,自己就来做这个雪中送炭的事情吧。 第三十九章 正式从军 刘毅走到吴斌面前道:“吴将军,草民有一事相商。”“你说吧。” 刘毅指着地图道:“吴将军,去年今年山东安徽爆发了徐杨之乱之后,这些日子越过越不太平,地方上很多白莲余孽,造反乱党,盗匪马贼,他们聚啸山林,打家劫舍,强抢商队,越货杀人,我和师傅在县城外也多少听闻了这些事情,就比如繁昌县城外马仁山聚集的小汉王韩真这一股乱匪,号称是替天行道,聚集了两三百盗匪游民为祸一方。” “你说的这股乱匪我也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命闫海带人去进剿过一次,可是闫海仅有一百余人,还留下一些人防守县城,马仁山地势崎岖,山势陡峭,我们的人爬上去就累个半死,这些乱匪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他们从上往下顺势一冲,滚木礌石,弓箭土枪一阵乱放,咱们还折了十几个人,伤了二十多个撤了回来。现在闫海也就能依城防守,想要出击可是不行了,我这边的情况也。。。”说到这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刘毅也知道赵林是不会听吴斌的命令的。所以吴斌就是有心剿匪,但是也无兵可派。 刘毅上前一步抱拳道:“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吴将军答应。” “吴将军,现在卫所败坏,兵员不足,饷银不足,芜湖县城守兵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目前当务之急是尽快剿灭马仁积匪,保我芜湖一方平安,但是苦于手中无兵可派,草民不才,昨日已从程冲斗程先生那里出师,今日登门毛遂自荐,我愿意继承父亲遗志,带领一些徽商子弟参军报国,还请将军收留。” 吴斌疲倦的眼睛中透过一抹亮色,但旋即又黯淡下来,刘毅威猛高大,一看就是猛将的料子,又听他说已经出师,那现在必定是武艺高强,能将这等猛将收入麾下可是一件大好事啊,但是就凭刘毅的忠臣之后的身份和他的武艺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总旗的位置,可惜自己手下没兵啊,总不能让刘毅像先前刘金那样当光杆总旗吧,刘毅倒是自己说愿意带一些徽商子弟从军,可是,可是自己无银哪,总不能不发军饷吧。 这一番表情刘毅看在眼里,从容的说道:“将军可是在担心饷银?” “呵呵,呵呵,这个小刘兄弟,某惭愧啊。” “无妨,草民自己愿意散尽家财,我在将军这里只求一个总旗的位子,兵员我自己招募,军饷我自己筹办,只求将军能给草民一个官身,草民有信心荡平马仁积匪。”刘毅抱拳道。 吴斌听完心下震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子,自己招兵自己买马,自己掏钱?然后剿匪?这要是徽商总会干出这事不奇怪,毕竟商会招募民团护卫城池,保护商道的事情也较为常见,演武场不就是这等产物吗。可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有多少钱?就这样他竟然愿意散尽家财募兵,这等胸襟志向自叹弗如啊。 但是作为职业军人的吴斌没问那么多废话,他相信程冲斗的徒弟不是废物。“好,小刘兄弟拳拳报国之心吴某佩服,我答应你,我立即写文书上报黄玉黄将军,一个总旗龙千户自己就能定下,龙千户即将升迁,接任的必定是黄将军,这个时候是不会为难黄将军推荐的人的,至于我这里只有一些鸳鸯战袄和毡帽,没有多余的盔甲,我自己的兵你也看见了,还有少部分无甲呢。兵器倒是有一些你可以去武库自取。县衙边的营房有一半都空着,赵百户领兵在外城我原来的军营里,所以你大可使用。” “多谢吴将军,给我三天时间召集人手,三天后我来县衙报到。” “好,一言为定。”吴斌道。 说完刘毅退下出了县衙,他调转马头回到自己家中。刘金和陶宗被免之后一直赋闲家中,陶宗的武艺不是很好,只是会操作佛郎机,所以刘金在家一边操练陶宗的武艺,一边等着少爷回来,刘毅曾经对他说要等待机会,他一直相信。 今日刘毅推开大门对二人说道:“收拾一下,跟我走吧。”二人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少爷说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二人收拾一下跟福伯打了招呼,骑马跟上刘毅。刘毅又来到晋军他们开的武馆,武馆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是他们除了开武馆又不知道能干些什么,空有抱负理想却不能实施。所以当刘毅力邀他们加入自己的时候,几个人终于找到了知己一般立即就答应了。立刻拿定主意关掉武馆。 然后刘毅拜托他们去联络有志向参军报国的徽商子弟或者武馆学员,三天后县衙旁的军营集合。晚上几人和阮星一起在耿福兴大吃了一顿,阮星也表示如果以后刘毅遇到什么困难,只要能用得着他的地方只管开口。而且既然刘毅要从军,那么他个人虽然不能和演武场的伙伴们同去,但总要有所表示,当下答应帮助刘毅从应天府还有浙商那里搞一批棉甲,阮府也愿意出十匹战马赠给刘毅。 刘毅起身感谢,却被阮星按住道:“再这样我翻脸了啊,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大家痛饮一番不表。 三天后,刘毅顶盔贯甲准时去县衙向吴斌报道。吴斌便将上面下来的告身还有军服军牌给了刘毅,明代百户以上的军官才需要兵部下文书任命,指挥使司是可以直接任命百户级别的军官的,然后备案即可。总旗小旗这种不入流的,千户自己就能决定。 从芜湖县城到当涂县城,快马半天就能一个来回,所以当吴斌将文书给了黄玉,黄玉浏览过后,当下向龙宗武推荐了刘毅,黄玉本就对刘毅颇为欣赏,而且刘毅又救了徽商总会会长的儿子,又是程冲斗的高徒,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在和龙宗武汇报时言语间大为赞赏。 龙宗武过了年就要升任安庆卫镇抚,品秩提升了一级但权力反而要小了。他在太平府那就是土皇帝,一府三县的军队都归他管,而去了安庆卫指挥使司可就手下无兵了,镇抚主要管的是军匠,军纪,军资等。 一个卫所两个镇抚,他去了就算是新人,军资是轮不到他的,最多分管军纪。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所以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太平府了,而是得想想在指挥使司怎么混。当黄玉跟他提起刘毅的时候他想也每想就道:“既然是黄千户肯定的人,想必没什么问题,准了。”说完就用印加章。 刘毅看看自己的军牌,上面写着安庆卫太平府总旗刘毅几个大字,用的就是普通木牌,木牌上一个挂链可以系在腰间,一抹红穗起一点装饰作用。大明按照五行来说属火,所以军服为红色,军队物件也多用红色装饰。 拿到了这些物件之后刘毅去了营房等待晋军他们到来。刘毅身穿杨镐赠予的鱼鳞叶明甲,头戴六瓣明铁盔,只不过这个铁盔是没有避雷针的那种,是他从川军中带回来的。一个总旗要不就是带钵胄盔,是不能带有缨枪红缨也就是避雷针的那种铁盔的,那是一军主将才能带的。 手提神威烈水枪,胯下白马飞龙驹也是披着那日从马店中淘来的马甲,威风凌凌立在门口,刘金和陶宗也是穿着川军中带出来的制式明甲明盔。也是骑着战马立在营房门口陪着刘毅一起等待。那晚众人约好巳时在营房门口集合。现在还有小半个时辰,三人也不说话默默的等待。 吴斌本来要一起过来看看,毕竟刘毅成军归在他麾下节制,如果刘毅运作的好,那么也是他能压制赵林的一个筹码。但是今天不巧周之翰找大家议事,所以只能刘毅自己整顿人马,等到议事结束自己再过去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刘毅远远看到街道尽头有一大群人跑过来,到了近处就听晋军喊道:“毅哥儿,我们来了!” 只见晋军,叶飞,陈宝,王浩,吴东明五人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群年轻人。“毅哥儿,毅哥儿,我们没来晚吧,你看这些人都是有志参军的,有演武场的子弟,也有十几个武馆的学生,他们都想参军报国呢。”晋军气喘吁吁到。这些年轻人年纪约莫十六到二十岁,基本都和刘毅一般大小,刘毅当时也是和晋军说过不成丁的不要。 望着他们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刘毅的心底热血沸腾,心里咆哮道:“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来吧,我的路开始了!” 第四十章 整军备战 刘毅让大家先进军营,军营里分成东西两处营房,中间是大校场,西营房是吴斌手下的一个总旗的兵马,总旗姓张叫张俊。他正准备带着兵丁们出操训练,就看到营门口进来一群年轻人。张俊是吴斌的老部下,没事的时候两人也会喝酒谈心,所以刘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吴斌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是啧啧称奇。 打头三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后面跟着一群穿着练功服的小伙子,这些年轻人身上洋溢着阳光的气息。 张俊看看他们心里想着“只是这些小娃娃们完全是凭一腔热血一时兴起当兵的,这年头军饷又低,待遇又差,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当兵的地位也是低下,大家都是糊一口饭罢了,这些小娃娃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有哭的时候。” 他这样想着,只看到那边的年轻人们已经排成了两列横队。 刘毅骑在马上清点人数,这次一共来了四十二人,加上自己和刘金陶宗一共是四十五人。尚不满一个总旗的兵马,一个总旗正常应该下辖五十六人,小旗应该下辖十人。 刘毅决定稍稍做一些更改,反正卫所制度败坏,少一点多一点兵员,只要不是太过分是没关系的。刘毅的计划是将他这个总旗的士兵人数扩充到六十人,让晋军五兄弟担任小旗,每个小旗增补一人,这样就是十二个人一个小旗,总计五个小旗,自己是总旗,刘金和陶宗也担任小旗,但刘金作为自己的副官,而陶宗作为号令手,因为他操炮时经常要大喊口令,所以嗓门较大,让他当号令手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以后部队扩大了,装备火炮了再让他去炮队。 这些来参军的子弟都是平民之子或者是徽商子弟中的偏房庶子,他们虽然都有热血,但是说白了也确实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如果都像阮星那样都是富二代都有家业继承谁还有空来当兵呢,而且这些人家里也不是没有反对的,有几个人就是偷跑出来的,家里反对的原因就是军饷太低,这些家里反对的都是武馆的子弟,因为演武场是免费的,所有的子弟都要去训练,而武馆是收费的,所以他们的条件略好于这些子弟。 他们都是想从军博取功名,可也有几个武馆学生的家里人找来,刘毅和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是还是有几个武馆的学生被领回去了,刘毅也不再阻止,毕竟加入军队肯定有危险,他们的家人不理解也情有可原。 随后刘毅开始宣布他的任命,然后随机分队,先将晋军,叶飞,陈宝的小旗填满,剩下不足的部分要去募兵,他开的条件也很优厚,军饷双倍于普通的卫所兵,每人二两银子,如果受伤或是阵亡,抚恤也是优厚。 为了不在营兵中引起波动,所以他并未在城中公开招募,而是派几个小旗到农村去招募,招齐六十人即可。没几天就补齐了军中的缺额,一些年轻朴实的农家子弟来到了军营,但是这些农家子和城里的子弟比起来不足的就是他们完全不会功夫,需要训练才行,当然这个刘毅也是早有对策。 刘毅的目标就是今年剿灭马仁积匪,所以自己的总旗要快速形成战斗力。吴斌也来军营考察了刘毅的总旗,看到了其中有不少的徽商子弟,但这些人全无战斗经验,要形成战斗力恐怕还需要时间,刘毅让吴斌放心,给他三个月时间训练,年底出兵剿灭马仁积匪,吴斌看看刘毅满怀信心的样子,心存疑虑的回了县衙,但毕竟自己不出粮饷,所以也不太好干涉,且看刘毅如何为之吧。 七天之后刘毅的总旗齐装满员,刘毅将在县城武库里挑选的质地较好的兵器,和从演武场武库里购得的一批兵器分发了下去。阮星也将答应赠予刘毅的普通棉甲共七十余套赠送给刘毅,其实这些棉甲乃是浙江那边军匠作坊制造出来,阮星走了浙商的路子采买了一批赠给刘毅,却骗刘毅说是从一个跟总会有关系的应天府的官员那里得来的多余存货。然后还如约给了刘毅十匹战马,搞的西营房的张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救了阮府少爷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总旗竟然有十匹战马。还人人有棉甲,他娘的,老子手底下还有十几个兵无甲呢,更别说就我一个人有马。 整个总旗的人员编制和物资装备为,第一小旗小旗官晋军,下辖兵员十一人,由子弟们组成,全员棉甲,带红色毡帽,每人一杆红缨长枪配腰刀作为左驻队。 第二小旗小旗官叶飞,下辖兵员十一人,由子弟组成,全员棉甲,带红色毡帽,每人一杆红缨长枪配腰刀作为右驻队。 第三小旗小旗官陈宝,下辖兵员十一人,由子弟组成,每人配大藤牌一个,柳叶刀一把,全员棉甲,带红色毡帽,作为跳荡队。 又有第四小旗,小旗官王浩,下辖十一人,由农家子构成,全员棉甲,毡帽腰刀,每人配从武库找到的尚可使用的火铳一杆,因为冷兵器需要长期训练,而火铳只要学会发射能打响就行,虽然射速慢了一点但是勉强可以作为远程打击的火力吧,这队人由刘毅亲自带队训练射击作为战锋队。 第五小旗由会一些骑术的吴东明率领,下辖十一人,由农家子和子弟混编构成。刘毅将刘金和陶宗的战马暂时调拨至第五小旗以做到第五小旗人人有马,然后由刘金带队训练他们马术,三个月时间不求能做到多好,只要能在马上能用骑枪冲刺,能用马刀劈砍就行了,这十二人全身棉甲,除了冷兵器以外还配发单眼铳一只,填好子药,在战场上打一发就可以丢掉。刘毅从吴斌那里求来十二顶钵胄盔给他们带上。这个小旗作为游骑队。 这样一个总旗按照戚继光的三才阵配置完毕,然后开始了三个月的战斗训练。前三个小旗的士兵本来就有武术的底子,可以说他们的单兵能力远远超过正规军,只是在阵法上有所欠缺,因为在演武场和武馆主要训练的是个人武力,不会演练阵法。所以他们集中训练阵法,做到出枪出刀齐整即可。 刘毅担心的是由农家子构成的两个小旗,他们是一点底子都没有,在来军营的前一天他们还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的扛着锄头的农民,但是他们有一点好,那就是他们完全就是一张白纸,刘毅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他们对刘毅命令的服从度要比子弟们好得多。子弟们反而有时后会掺杂自己的理解。 刘毅曾经做过一个小实验,早上晨练时他在校场上对士兵们说道:“现在将你们的衣服全部脱掉。” 徽商子弟们面面相觑所有的小旗官也是不明所以,而农家子组成的第四第五小旗已经开始脱衣服了,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们还是忠实执行军官的命令。这让刘毅很满意。 刘毅对大家说道:“大家看到了吗?大家明白了吗?我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测试大家对上级命令的服从度,军人必须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场之上哪怕你认为上官的命令是错的,你也必须先去执行,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仗还怎么打,还能称之为军队吗?戚帅曾在练兵实纪中言,军纪之重要,犹如军人之核心,只有军纪森严,才能得堂堂正正之师,结堂堂正正之战阵,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我知道诸位都是有报国理想之人,但是这么简单地军伍规矩都不懂的话,谈何报国!” 刘毅的声音让大家振聋发聩,一番话说完所有子弟还有军官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平时他们还有点看不起农家子,认为他们不过是扛着锄头的农民,怎么能打仗?可是没想到在上官的眼中自己连农家子都不如,连简单的令行禁止都做不到。 最后刘毅道:“弟兄们,行军作战不需要个人的勇武,你们的同伴,你们的上官都是你们可信赖之人,万人一心兮,群山可撼,我们现在只有六十人就更要团结一致!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明白了!”士兵们握住手中的兵器大声喊道。自此以后前三个小旗的士兵们知耻后勇,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第四十一章 加紧训练 这天刘毅照常带领第四小旗的士兵们训练,现在的火绳枪装填速度慢,准头又差,只能是采用三段射,但是和神机营的又略有不同,刘毅采用的是日军的三段射,日军的三段射比神机营的先进之处,日军的三段射是一人一枪,每个人只负责自己的枪,自己装填自己射击,这个就比神机营的高明了一些,神机营的三段击准确说应该叫火铳传递三段击,第一排射击,后两排装弹,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战阵之上往往第一排都是打的比较准的士兵,后两排射击水平要差一些,但是装填很快,如果单纯射击来说,每三个人一个小队各司其职,效率很高,但是如果某一排的人遭受了伤亡,那么整个队伍的射击节奏就会被打乱。 打的准的伤亡了后面的人打的不准,装填快的人伤亡了,前面打的准的人自己装填射击速度就降下来了。当军官喊开火之后一排的火力无法齐射,导致火器的威力大大下降。而日本战国的铁炮队是一人一枪,将装填快的站成一排,装填慢的站成一排,这样大家的速度都差不多,只需要军官一个人掌握射击节奏就可以了。所以壬辰倭乱前期日军铁炮队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皆是因为科学的排兵布阵所造成的。 “放!”刘毅大喊,砰砰砰砰第一排四杆铳齐射,有一发命中百步外的木靶,然后打完的士兵开始装填,首先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火药纸包,用嘴咬开,倒一点火药到铳机右侧的药锅里面,关闭药锅,再将剩下的火药倒入铳管,拿出铅弹,用一块布包裹好,放在铳口,然后用小木锤敲击铅弹,使铅弹滑入铳膛,放回木锤,从铳管下方抽出通条将铅弹和火药捣实,打开药锅,将夹着火绳的龙头向后搬动直到听见卡簧声,检查火绳是否熄灭,如果灭了还要再点,最后瞄准听口令扣动扳机发射。 这个过程现在的士兵至少需要二十到三十息才能完成。所以刘毅将每排射击的间隔定为十息,隔了十息刘毅又喊道:“放”第二排才发射,瞄准的却是五十步的靶子,命中了两发,又是十息第三排打十步外的靶子全部命中。 一上午的练习结束后,刘毅对第四小旗的士兵训话道:“我们和别的队伍不同,我不吝啬铅弹火药,大家每天都能打十轮,希望你们在战场之上不要求快,也不要紧张,保持住这个节奏就可以了。”大家点头表示明白,另外刘毅还叫陶宗去找匠人做几个比较厚实的铁桶,将来有用,陶宗也照实去办了。 另一方面刘金的骑兵训练也颇有成效,他们的战术非常简单,首先排成一排放单眼铳,打完了之后扔掉,挺着步兵用的长枪直接加速冲刺,长枪扎中木头人之后就放弃长枪,拔出雁翎刀继续向前冲刺同时劈砍,然后向两边分流转向奔回本阵,取得步兵递来的长枪,再重复上面的过程。可以说是机械化的骑兵集团作战方式。有点类似于拿破仑的波兰枪骑兵。 进入十月底的时候天气已经透露着丝丝寒意了,刘毅正在校场训练着,就见吴斌从营门口走了进来,吴斌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考察一下刘毅这只兵马的情况,看见他们训练有素,动作齐整不禁暗暗点头,这只部队无论从装备还是从技战术还是从纪律性上来看都比卫所兵要好的太多了,刘毅不愧是程冲斗的高徒,有两把刷子。只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这些新兵的表现究竟如何还不可知啊。 吴斌走近前对刘毅笑笑:“刘总旗辛苦啊。” “大人!末将不辛苦,积匪未剿,府内未安,末将不敢懈怠。”刘毅躬身道。 “好好,好一个不敢懈怠,本将素来听闻刘将军忠肝义胆,百闻不如一见。”吴斌身后的一个声音说道。 刘毅抬头看向吴斌身后,却是一个身着棉甲,头戴钵胄盔,腰间挂着军牌的军官。“敢问这位是?”刘毅问道。 “哦,我来引荐一下,刘总旗你上任后还未见过,这位正是驻扎在城外兵营的赵林赵百户。”吴斌介绍说。 “原来是赵将军当面,属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刘毅告罪道。 赵林一摆手:“无妨,说起来是本将没有提前打招呼,本将只是和吴将军来巡视巡视。”“既如此,末将先行训练,待训练结束之后再请二位饮茶。”刘毅抱拳道。 赵林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心下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上官前来还不前倨后恭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竟然把我撂在一边,我跟你客气两句你还来劲了。”当下面色也是冷了下来。刘毅可没心思想这么多,年底就要剿匪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还是一心操练着。 赵林负手站在一边看他们训练,忽然瞳孔一缩“他奶奶的,这刘毅一个小小的总旗竟然人人有甲,还有十几匹战马,这比我一个百户还富啊”想想自己营中近百人,只有甲七十副,战马更是只有三匹,心里活络了起来。 这吴斌不声不响的弄了这么一支兵马,我还怎么跟他争,赵敬忠赵大人答应过我,只要我能想办法排挤走吴斌立个军功当上把总,半年之内他就有办法把我调到府治去充任副千户。反正现在朝堂都是魏公公说了算,就算是当千户也不是不可能。看完刘毅的训练之后更是震惊,他娘的装备这么好,人人都有主兵器和副兵器,这吴斌哪来的银子弄得新军。 刘毅脱下六瓣盔,虽然天气较为寒冷可是他头上还是冒出了阵阵白气,擦擦汗水对吴斌和赵林道:“二位将军,请去营房歇息。”说完领着二人去了营房。 三人按官职落座,自然是吴斌居中,赵林居左,刘毅居右。吩咐刘金上了三杯热茶。刘毅亲自端过去,“哟,还是上好的毛峰,刘总旗营中很是富有啊。”赵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呵呵,这些都是徽商总会的商人们送的,劳军所用。”刘毅答道。 “哈哈,我开个玩笑,刘总旗莫要介怀。” “哪里哪里,既然将军喜欢喝毛峰,待会我叫下面人准备两份上好的毛峰,给二位将军带回去品鉴。”刘毅恭敬的说道。 “如此,就多谢刘总旗了。”赵林又道:“刘总旗,本将还有一事相商。” “将军请讲”“本将观你营中士卒人人带甲,兵器充足,还有十几匹战马,你也知道城外的兄弟们苦啊,天寒地动的在城外驻扎,还要时时防备盗匪马贼,兵甲马匹皆是不足,你看,你营中颇为富足,不如匀出一半的马匹和兵甲给我城外营中,反正大家都是袍泽,你在城内要这么多装备也没用啊不是?”赵林说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些兵甲马匹皆是吴大人还有徽商总会和老百姓们支援我们所得,我已经和吴把总请示过了,年底出兵剿灭马仁积匪,所以现在我才抓紧训练,这些兵甲马匹确实是无法匀出来,还请赵将军体谅。”刘毅答道。 “刘总旗,说起来我还是你的上官,这个面子你不给老哥吗?”赵林不悦道。 吴斌连忙出来打圆场:“呵呵,赵百户,刘总旗说的都是事实,确实是年底要出兵,装备的事情缓缓再说。” 吴斌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死,毕竟赵林身后站着的是十孩儿之首的东厂掌刑千户赵敬忠。现在魏公公权势滔天,吴斌这种芝麻粒大小的一个把总哪能对抗得了。打狗还得看主人。所以明知赵林是在挑事也不能拿出上官的架子训斥他,只能打圆场。 可是赵林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用手中的杯盖沏开漂浮的茶叶,呼呼的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道:“刘总旗,这个面子你给还是不给?”刘毅这时也明白了赵林摆明了是来挑事的,他的目标是吴斌,而自己不过是他发难的一个靶子罢了。 这种杂碎不配也不能影响大业,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直视着赵林的眼睛,不卑不亢的道:“到年底仅仅一月有余,马仁积匪不除,太平府难安,恕下官难以从命。”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赵林连说三个好字,“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赵林站起身来将茶杯放下道:“吴将军,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大人了,刘总旗我祝你旗开得胜。”对着吴斌拱拱手,瞥了刘毅一眼,转身出了营房。刘毅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狠。 “嚣张跋扈,目无上官,混蛋。” 吴斌一拍桌子,茶水都洒了一些出来,又对着刘毅道:“此人的背后是阉党,特别他的同乡族属是东厂千户赵敬忠,他是魏公公手下十孩儿之首,所以赵林这个混账才敢如此嚣张,这个人心性阴狠,今日你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他还憋着什么损招,要防着一点啊。” 刘毅拱手道:“下官明白,此等小人竟然入得军中,不思杀敌,只知内斗,是我大明军队的不幸。” 吴斌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大步走出了营房。 第四十二章 飞雷炮 那日之后,赵林再也没有来过,刘毅也是安心训练。校场之上每日都能听到阵阵喊杀之声。 陶宗一挥红色令旗大喊道:“战锋队三段击!”王浩迅速代领士兵列队:“第一排,放!”砰砰砰砰,白烟弥漫,“第二排,放!”又是一阵铳响。“第三排,放!”三排铳放完,陶宗的令旗左右挥舞两下“游骑队左右出击!” 轰隆轰隆,十几匹马同时奔跑起来,刘金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左右两边跟着第五小旗十二个骑手,刘金命令道:“火铳,放!”十几人同时放铳,将木靶打的木屑飞溅。 “持枪,突击!”众人扔下单眼铳,将挂在马匹一侧的长枪提起,加快马速。 “看准目标,刺!”噗噗噗,长枪纷纷刺中木靶,骑手们脱手放弃长枪,反手拔出马刀,“冲刺,自由劈砍!”骑手们加快速度,马匹奔跑飞快,他们又砍倒了几个木靶。 “分流,退!”刘金又是大声令道,骑手们勒住缰绳从左右两边转向飞奔回本阵。 陶宗令旗向前一指:“跳荡队,左右驻队,靠拢,前进!” “吼!吼!吼!”三个小旗跳荡队在前,左右驻队在后,迈着大步前进,晋军下令道:“跳荡队,举盾遮蔽!”跳荡队的十二个士兵躬身举起一人高的藤牌,紧密排列呈小碎步推进。 后面的叶飞陈宝也是命令道:“两列横队,靠拢!”左右驻队变成两列横队,左队在前,右队在后。他们推进到木靶之前,陶宗猛地大喝一声:“开盾,推!左右驻队交替,刺!”“杀!杀!”跳荡队用力将盾牌向左前方推出,这招的作用是,可以撞倒第一排的敌军,制造混乱。 左右驻队的士兵们,在晋军他们开盾的一瞬间,将红缨枪从人缝之间交替刺出,一时枪阵如林,纷纷刺中木靶的胸腹,咽喉。 陶宗又是大喊:“收枪,劈砍,闭盾。” 驻队收枪,跳档队将手中柳叶刀劈向木靶,然后快速闭盾。随后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整个队伍穿过所有木靶。骑兵和火铳兵也没闲着,骑兵沿着木靶阵的左右翼奔跑起到骚扰作用,也可以斩杀落单敌军,而火铳自由射击,掩护前方军阵。 刘毅在旁边点点头,不错,动作整齐,士气高昂。新军终于初成,只要能将在训练场上的表现在战场上发挥一半,即便敌军数倍于我,也是必胜。 他侧脸问旁边的陶宗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好了,早就好了,我找工匠做了三个铁桶呢。”“嗯,很好,训练结束之后你跟我来,我找你单独谈谈。”刘毅道。“末将遵令!”陶宗拱手道。 刘毅和陶宗说完,去了吴斌那里找吴斌讨要了几桶火药,反正县城城头的佛郎机也不怎么使用,而且他去检查过,能发射的不过两三门,小佛郎机不顶用,刘毅要制作一个大杀器。 随后他又去街上买了一些油纸,牛皮,还有粗麻布,麻绳,又带了陶宗在江边砍伐了树木,锯成了一些圆形的木板。 陶宗不解的问道:“少爷,做这些是干什么呢?” 刘毅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他道:“其实我是在做土炮,这种土炮的威力巨大,为了保密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少爷了,我们新军成军以后军伍之中只有上下级之分。” “是,少。。。总旗大人。可这飞雷炮是什么,除了各式佛郎机,红夷大炮,虎蹲炮这种制式火炮之外,土炮我也见识过,不过是类似洪武大碗口铳之类发射铁子铅子的炮罢了,从未听闻飞雷炮一说。”陶宗疑惑地问道。 “呵呵,陶宗你有所不知,你说火炮的发射的是什么?” “火炮发射的是什么?当然是炮子啊,实心弹,开花弹,散炮子种种,无非都是用发射药将其发射出去罢了。”陶宗认真的回答道。 “你说的不错,我大明的火炮无非就是那么几种,那如果我和你说用发射药将发射药发射出去会怎么样呢?” “什么?用发射药打发射药,总旗大人我都快绕晕了,你就直说吧。”陶宗挠头道。 “你跟我来,带上两个圆盘。将铁桶也带上,我们先吃午饭,下午到城北的天门山那里去试炮。” 下午,刘毅吩咐刘金继续带领大家训练,自己和陶宗赶着一辆平板马车,板上放着一个无盖铁桶和一桶火药,还有一个大包裹和铲子锄头等一些工具,直奔城北的天门山而去。“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刘毅忍不住吟道。 此时的天门山和后世没有区别,天门山分成东梁山和西梁山,两座山隔长江相望,对江的那一面极为平整,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两座山本来好似一体,然后仿佛被一道天雷从中劈开。像两个门柱一样伫立在长江两岸,所以得名天门山。 刘毅和陶宗二人来到山脚离江岸约一百多步的地方,刘毅跳下马车,对陶宗说道:“就在这里吧,来,陶宗你和我一起挖坑。” “哎,来了。”二人在刘毅的指导下挖了一个约有大半个桶深,向下倾斜约四五十度的土坑。 “好,把铁桶放入其中。”两人动手将铁桶贴合土坑放了进去,无盖的桶口朝外,然后刘毅将铁桶顶端的土抛去,露出一部分桶身,拿出一个钻头慢慢的在筒身的后部钻出一个小孔。 陶宗道:“总旗大人,这个桶是做炮身用的吧?” “你说的不错,好了,来,咱们一起做炮弹?”两人从包裹之中取出一张很大的未经裁剪的油纸,平铺在地上,用大勺舀出火药放在秤上称重再倒到油纸之上,放了十斤之后刘毅说道,“可以了,把火药包起来。”两人七手八脚用油纸包好火药,然后在外面包上一层牛皮,再包上一层粗麻布,用粗麻绳捆扎紧实。 刘毅用刀刺出一个小口,插入普通大炮用的引线。就做成了一个炸药包。刘毅吩咐陶宗向桶内填入五斤火药,将圆形木板放入桶中作为隔离板。然后用随手砍的一截圆木作为通条将木板和火药捣实,在铁桶上的孔中插入一节短引线。最后将炸药包放入桶中摆好。 刘毅拍拍手道:“可以了,这就叫飞雷炮,用来轰打固定目标,破坏力巨大。”陶宗作为一个炮手在包炸药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有时候发明家发明一样东西就是一瞬间的灵感,突破固有的思维定式就能将已经存在的东西组合成另一个新东西。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将火药作为弹药就是突破了固有的思维定式,创造出了用火药发射火药的飞雷炮。 刘毅先将炸药包的引线点燃,然后陶宗点燃了炮身引线,嗵的一声,炸药包被抛出了一百多步远,落在了江岸边。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江岸边炸出一个直径十步的大坑。 陶宗望着大坑呆呆的道:“这是大杀器啊。” “不错,效果挺好,十斤炸药,用到战场上,方圆十几步应该不会有活人了,要是在炸药包外面再蒙上一层牛皮麻布,里面填充一些铅子,铁子,石子之类的东西,恐怕杀伤半径能成倍增加。”刘毅对陶宗说道。 陶宗接口道:“但是这门飞雷炮无法在战场之上调节射角。”,刘毅说道:“确实,但是这只是简易的土制飞雷炮,如果想要调节射角,需要把铁桶焊接到炮车之上,然后将炮车固定死以抵挡后坐力,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以后吧,以后有条件我们要大规模装备这种大杀器。” 第四十三章 出兵剿匪 时间进入了十二月份,天启五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太平府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江风阵阵夹杂着逼人的寒意。 守城的两个兵丁缩在城门洞里,一边搓手,一边聊天:“他妈的,这个鬼天气,真是冷,阴沉沉的也没有阳光,今年这个光景跟往年不同,我听江北的亲戚说,江北发生了雪灾,死了不少人哩。”“是啊,也不出太阳,我这老寒腿又犯了,一到冬天骨头里都酸。” “驾!驾!”三人三马飞奔过来,“前方何人,停下!”一个兵丁喊道。 啪一声,一鞭子挥来打掉了这个兵丁手中的红缨枪,“瞎了你的狗眼,敢挡百户大人的道。”一个马上的总旗大声呵斥到。兵丁这才看清楚,来人正是赵林,此人和吴斌吴大人关系不好,平时进城都是不急不忙,今天怎么火急火燎的。 原来今天周之翰和吴斌召集议事,要谋划剿匪事宜。赵林心中有别的打算,虽然平时他不买吴斌的面子,议事从不早到,但是今天他来的格外的早,还将手下两个心腹总旗带了过来。 来到县衙,进入议事堂,陆陆续续有县城的文武官员进来,众人按品级落座,吴斌进来坐在右边第一把交椅,周之翰坐在正堂,他在芜湖县城已经担任了六年知县,因属于清流被东林和阉党所排挤,多年不得升迁,也快年近五十了,两鬓都有些发白。赵林坐在吴斌下首的位置,繁昌县的驻守百户闫海也过来参加议事,介绍马仁积匪的情况。他坐在赵林旁边再往下坐着刘毅等几个总旗。 周之翰清了清嗓子对大家道:“咳咳,想必诸位都应该明白今天召集大家来所为何事。马仁积匪屡次扰乱我太平府治安,苦于繁昌县城兵力单薄,上次剿匪失利也损失了一些兵马。当涂那边知府大人和龙千总要求我等和繁昌县的同僚齐心协力,围剿韩真积匪。下面请闫百户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闫海站起身走到一副太平府图前对众人拱手道:“诸位,某惭愧,数月前剿匪失利,手下兵丁折损数十人。” 吴斌摆摆手:“非战之罪也,繁昌仅有一个百户所,兵力单薄,还要分兵守城,闫百户不用自责了。” “多谢将军,其实韩真这支人马并不是今年才出现,早些年马仁山就有盗匪啸聚山林,但是当时他们人少,而且战斗力不强,对官军也没有太大威胁,更别说威胁繁昌县城,我们打过几次,打一阵就会老实数月时间,事情起变化还要从今年说起,这个韩真其实是白莲余孽,宿州府人氏,两年前徐鸿儒被扑灭之后白莲教余孽被打散,在山东,南直隶都有活动,这个韩真隐性埋名和一部分宿州籍贯的白莲教徒回到老家,年初杨从儒造反之后又跟着他,杨从儒败亡之后,他带着剩余的马贼步贼约一百余人在荻港渡口悄悄过江,来到了马仁山一带,兼并了马仁山的盗匪,又有一些活不下去的苦哈哈前去投奔,结果他自称小汉王,拉起了一支近三百人的人马,打家劫舍血洗商队。”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竟能和官军抗衡,原来是白莲余孽。”众人恍然大悟道。 吴斌点点头:“闫百户请继续说。” “是。上次作战,我带了八九十个兄弟直奔马仁山,他们竟然敢在山脚下列阵和我对战,他们的步队倒是不足为虑,关键是他们竟然拥有三十多人的马队,咱们的兵马正将他们的步队杀散,没想到韩真亲率马队冲击咱们的侧翼,我这才败下阵来,好在他们没有衔尾追击,也许是怕咱们城里有援兵。我还是死了十几个兄弟,伤了二十多个。被他们抢去不少兵器棉甲。哎!”听完闫海介绍了马仁积匪的情况,众人若有所思。 吴斌对周之翰道:“周大人,各位同僚,听闫百户所说,这股贼寇的核心就是这三十多人的马队,杨从儒造反时间太短,几乎无法形成有经验的骑兵,这支马队一定是白莲余孽,至于步卒不足为虑,咱们只要能想办法消灭这支马队,事情就大有可为。” 周之翰缓缓道:“那吴将军可有良策?” 吴斌沉吟一下道:“目前两地兵马多为步卒,只有某麾下刘毅刘总旗营中有一个小旗的马队,可堪一用。刘总旗,我领大军在前攻他的步队,你领本部兵马在后,如果贼寇用同样的手法偷袭我军,你可有把握消灭他们?”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刘毅对自己和弟兄们有信心,当下站起身抱拳道:“下官定叫他有去无回!” “好!”吴斌赞道:“如此,某调集芜湖县城全部兵力,包括赵百户的两个总旗,再加上闫百户的兵马,芜湖的防务就暂时交给徽商子弟民团。一共三个百户的兵力一举荡平积匪。” 周之翰一拍惊堂木:“县衙负责提供军械粮草,三日后出兵!” “是!”文武将官纷纷起身应道。 傍晚城外赵林营中,赵林坐在营帐之中,隐隐的烛光照的赵林的脸忽明忽暗。下首单膝跪着一个穿老百姓服装的青壮男子,赵林放下手中的茶杯,将一个信封交到男子手上道:“这个信封里是三日后出兵的路线人数等详细情报,想到马仁山必过板石岭,可以在板石岭设伏,届时吴斌在前,我居中,刘毅的新军殿后,他们专门为了对付你们的马队而来,你回去告诉韩真让他集中马队冲击吴斌的前军,我在中间会隔开前军和后军,只要韩真能斩杀吴斌就行,然后我会率军压上,你们假装败退就行了。另外你们营中不是有掳掠的一些百姓吗,宰了他们,把人头给我充作军功。只要我能当上把总,事后好处少不了他的。” “小的明白!定会转告小汉王。” “嗯,你去吧。”赵林摆摆手。男子应声去了。 赵林的面目变得狰狞“吴斌啊吴斌,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你不死我怎么升官呢,至于你那个跟班刘毅,等我当上把总,哼哼,一定整的他生不如死,再收编他的新军,有了军功又有强军在手,赵大人只要运作一下,千户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也不亏我送的那五千两银子。” 那边身着明军棉甲,裹着红色头巾的小汉王韩真对着堂上的牌位恭敬的跪下道:“教主英灵在上,官军之中出现叛徒,正是天助我白莲义军,望教主在天之灵保佑我一战全歼官军,打下太平府,重举我白莲义旗。”说罢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排位上赫然写着白莲教主徐鸿儒灵位几个大字。 两日之后的夜里韩真带着山寨的全部人马奔赴板石岭设伏,其实闫海的情报还是不够准确,因为马仁山紧贴安庆府,所以自上次剿匪之战后,一些安庆府过来的流民盗匪也加入到韩真的队伍当中,他兼并了繁昌县,铜陵县好几个小股匪贼势力。 此时韩真的队伍有马队约五十骑,步卒四百余人,声势浩大。这些人服装虽然不统一,很多人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是所有人都是头裹红巾。这正是白莲教义军的标志。 自韩真自封小汉王之后,他将这支人马完全按照白莲教的方式进行了洗脑和整编,以十人为伍,五十人为队,五队为一营。用原来的白莲教老兵担任各级伍长队长营官。自己亲率马队。虽然很多步卒的武器破破烂烂,甚至只用锄头铁锹,但是马队几乎是人人有棉甲,这有白莲教起义时留下的,打家劫舍,抢劫官府商队得到的,还有上次作战中缴获的。所以这支马队是核心力量。 他的兵马里竟然还有百余弓箭手,有开元弓,小梢弓,土弓等等。他的战术很简单,所有弓箭手在板石岭的山坡上设伏,攒射官兵。骑兵直接冲击前军,然后步卒压上一举消灭官兵。毕竟卫所的兵马不是边军,战斗力不是很强,当年起义时也和山东安徽直隶的官军打过,战斗力也就那样,要不是官军人多势众而且队伍里出了叛徒,白莲起义不一定就会失败。他吩咐军官们率领士兵进入埋伏阵地,然后拔出自己的柳叶刀细心的擦拭,这是当年他砍死一个官军百户抢来的刀,这么多年这把刀下也不知有了多少条人命。他看着刀锋的寒光心里默念道:“为了我白莲大业,明日定当一战而胜。” 第二天一早,吴斌领兵来到繁昌县城和闫海的人马汇合,然后三百余官军直奔马仁山而来,此次太平府除府治之外,其余兵马尽出,吴斌也想立个功勋。他策在马上一挥马鞭:“加快速度,两个时辰之内赶到马仁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遵命!”众人应到。 第四十四章 板石岭 从繁昌县城到马仁山的蜿蜒山道上,明军士兵们迈着大步前进着,吴斌领着前军包括闫海的两个总旗和芜湖县城里张俊的一个总旗,一共一百五十余人,以总旗为单位成三列前进。后面七八十步远就是赵林的两个总旗,又七八十步远由刘毅的兵马殿后。全军跟着吴斌的将旗向前推进。 这也是这时行军的常态,各军之间相隔一些距离,避免前军或者后军受到冲击时,溃兵打乱中军的阵列,相隔一些距离给各军都有一些反应时间,以便从行军队形变成战斗队形。而把总只能有一个将旗,或者指挥旗,明清时期只有千户以上的军官才能拥有书写自己官等姓名的大纛旗。 刘金策马跟在刘毅身边对他说道:“这里的山道总是让我想起萨尔浒,虽然地形没有萨尔浒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陡峭,但是你看这蜿蜒的山路真是跟那里一模一样。”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要向前看,既然我们有机会自成一军,那么这一战就要打出个样子来。”刘毅说道。 “嗯。”刘金重重的点点头。 刘毅回头对士兵们说道:“弟兄们,咱们这一仗一定要打出新军的威风来,平时大家辛苦训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咱们有最好的装备,最全面的训练,高昂的士气,我们有没有信心歼灭敌人?” “有!”大家吼道。 “好,一起唱首歌吧,还记得我教你们的戚家军的军歌旗正飘飘吗,旗正飘飘,预备唱。”刘毅在校场训练时骗大家说旗正飘飘是戚家军的军歌,他稍稍改动了歌词。士兵们这才努力学习传唱起来。此时他让大家唱一首旗正飘飘鼓舞一下士气。 山道上就听见六十多个迈着大步行军的军人齐声高唱:“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好男儿报国在今朝。快奋起,莫作老病夫;快团结,莫贻散沙嘲。国亡家破,祸在眉梢,要生存,须把头颅抛!” 赵林对旁边一个总旗道:“这帮新军在搞什么名堂,还唱起歌来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待会上了战场有他们怕的,可别尿裤子了。”那个亲信总旗大笑道:“哈哈哈,赵爷说的是!” 吴斌在前面听到后军隐隐有歌声传来,对闫海说:“闫百户,我新军士气不错,军心可用啊。” 闫海点点头:“恩,大战将至还能高唱军歌,这支新军同一般的营兵确实不同。” 正说话呢,前方一个探马来报“报!吴将军,闫将军,前方已到达板石岭,过了板石岭再走十几里就到马仁山了。” “嗯。闫海!” “末将在!” “随我到前面看看!” “是!”吴斌和闫海带着两个骑马的亲兵,快速从队伍旁边奔驰到队伍的前方观察地形。 板石岭是到达马仁山之前的最后一个小山岭,大约只有后世七八十米高。地形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落凤坡,左右两边的山坡距离较近,形成一个通道,入口处成喇叭状,有一块平整的大空地,没有什么遮蔽物。整个岭口像一个倒下的红酒杯,只有穿过酒杯的握柄才能算通过板石岭,这也是长三角多丘陵造成的,地势崎岖不平,隔一段就会有一个小山包。所以十几里的路要比平路多走很长时间。 吴斌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对闫海道:“闫百户,这里的地形不太妙啊,你看,岭口宽大而通道狭窄,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啊。” “大人会不会多心了,这里的地形确实很有利于设伏,但是我们从芜湖县城到这里不算长途奔袭,而且我们行军速度较快,就算匪贼有眼线报告了我们的行踪,他们也绝没有时间在这里布置设伏”闫海道。 吴斌盯着眼前的板石岭,举起了手中的马鞭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 “将军有令,停止前进!停止前进!”命令向后传递,中军的赵林和后军的刘毅听到命令之后,也是停了下来。 赵林心道:“他妈的,这个老军头,难道是他发现什么了吗?” 吴斌看着眼前的岭口有些犹豫,“今年四十有余了,向上升的空间不大了,如果这次能立下战功还能再往上升一级成一个副千户,毕竟黄玉比自己年轻,做人也比自己圆滑,抱上龙宗武的大腿才提了一级,如果不是各地造反,南直隶整编营兵,自己还捞不到这个把总的位置。这次龙宗武升入指挥使司,恐怕黄玉还能再进一步,自己有没有可能顶黄玉的缺呢。这个该死的赵林处处和我作对想跟我争这个把总的位子,可是人家背后有人啊,我若是不能拿出硬通货,光靠资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可是这地形确实险峻,如果一个不小心。。。。哎!难啊!”作为一个老军头,吴斌还是一直保持着他职业军人的战场敏感性,这种不利的地势让他拿不定注意。只能再派探马前去侦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军还是原地不动,赵林有些急躁了,心里骂道:“他妈的,这个混蛋!”然后打马来到前军问一个士兵道:“吴把总呢?” “将军到岭口那边去了,和闫百户一起。” 赵林打马来到吴斌身边出言道:“敢问将军为何让全军原地待命啊。”言语间说不出的嚣张。你一个小小的百户敢和顶头上司这么说话,吴斌压住火气道:“板石岭地势险峻,利于设伏,我已让两个探马再去探查,等他们回来再做计较。” 赵林阴阳怪气道:“吴将军,岂不闻兵贵神速?这样吧我们调换一下位置,我做前军,吴将军在后压阵,可这首功你就别和我抢了。” 吴斌大怒:“他妈的,赵林,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一个小小的百户,仗着后面有赵大人撑腰,在军内三番五次挑衅你的顶头上司,信不信我立刻按照临阵军法将你即刻收押。” 撕破了脸皮赵林也不再装了“吴将军,吴把总,你自己贪生怕死可我不怕,你这种临战怯阵的军官有何德何能做这个把总,我看啊还是让给我吧。” “你!”吴斌气的要拔刀,一旁的闫海立刻出来打圆场道:“吴把总,赵百户,大战在即还请莫要伤了和气,有什么事战后再说。”赵林哼了一声,打马回归本阵去了。临走时嘴角挂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吴斌咔的一声收回佩刀,对闫海道:“这个混蛋,藐视上官,要不是背后有赵敬忠撑腰,老子一刀宰了他。走,全军开拔,过岭!” “不等探马了?”“不等了,混蛋,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回来禀报。”吴斌被赵林一激失去了冷静,也未等探马回报便继续命令启程。 而两个探马此时身中数箭,已是死的不能再死。原来他们再去探查之时便沿着山坡攀登,想到高处看一看,可是没想到刚一爬到半山腰便看见了密密麻麻趴在灌木山林之中的白莲乱匪,韩真当机立断攒射二人,将二人射死,可又担心二人长时间不回去,吴斌起了疑心。没想到赵林出手帮了他一把,此时吴斌却又启程了。 第四十五章 山岭中伏 前军慢慢的进入了通道,韩真翻身上马,身后五十名骑兵也纷纷上马,他举起右手,指节都捏的有些发白,待到前军全部进入板石岭小道,而中军又将岭口堵住之后。韩真大喊一声:“射!”百余名弓箭手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箭支。 吴斌猛地一惊,就见一个黑点快速向他飞来,他大喝一声拔刀将箭支劈飞“不要乱,收缩阵型,藤牌手护住两翼,速退,速退。” “啊!啊!”队伍里不断传出惨叫声,嗖嗖的箭支乱飞,其实韩真的弓手并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射箭的准头可想而知,但是板石岭的小道实在狭窄,三个总旗的人马骤然遇袭,乱哄哄的挤在一起,特别是闫海的兵,上次被韩真重创本身就有心理阴影,这下又遭遇伏击,一时间阵型大乱。 “啊!”一个士兵长枪兵捂住眼睛向后倒去,鲜血从指缝里喷涌而出,一支雕翎箭直插他的左眼,有一个刀牌手被射中小腿,惨叫一声跪了下去。山上乱箭齐发,吴斌招呼大家撤退,韩真看见下面一个穿山纹甲的军官指手画脚的正在指挥,大声令道:“所有人,射那个骑马的军官,马队跟我冲!” “驾!”马队从半山腰向下猛扑下去。 板石岭道口的空地上,赵林带着人马列队,旁边一个总旗道:“大人,不支援吴把总吗?”赵林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说在此列阵接应吴把总,你没听见吗?” “是大人!”一百多人列成了两排,刀牌手和弓箭手在前,还夹杂了十几个拿火铳的士兵,后排一水的长枪兵。自从赵林到芜湖县城当百户之后,他大力清洗吴斌原来留下的人,将总旗和小旗全部换成愿意效忠自己,效忠赵大人,效忠魏公公的人。所以他在这只队伍里拥有绝对的权威。他和两位总旗立在马上,看着前方吴斌的人马乱哄哄的往后退。 那边韩真命令弓手集中攒射吴斌之后,弓手们立刻调转方向向吴斌发箭,吴斌挥刀拨打着箭支,猛然一支箭射中了胯下的战马,战马吃痛跃起,将吴斌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大人!”这边闫海刚想来救,一支箭直射闫海后背,闫海大叫一声翻身落马,扑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吴斌被摔的七荤八素,刚坐起身来就看到闫海扑倒,他踉跄几步冲过去将闫海翻过来:“闫百户!闫百户!”闫海双目紧闭没有应答。一个总旗跑过来拽起吴斌,“将军速走!”吴斌刚一站起身就听见山坡上轰隆隆的声音。 “马队,马队!快跑!”本来还稍微有序退往岭口的军队,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崩溃了,闫海的兵上次就是被韩真的马队冲散,这次一看山坡上烟尘滚滚,韩真策在马上高举战刀,眼睛瞪如铜铃大喊:“杀官兵!”身后的马队一起冲锋,数十骑竟有数百骑的气势,步军也是紧随其后向山下冲来。吴斌望着漫山遍野冲下来的贼军,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赵百户,为何不进去支援,吴把总他们离道口不过小半里,我们上前接应才是。”刘毅从后军拍马赶到赵林那里问道。“刘总旗,你是百户还是我是百户,我的命令就是原地列阵,你回去吧。”赵林阴阳怪气道。 “那麻烦赵百户让路,我率本部前去接应。”刘毅冷冷说道。“哼哼,刘总旗,我再说一遍,战场之上不服从上官命令者斩,大明军律你恐怕没忘吧。”“你!”刘毅心下愤恨打马回归本阵。 刘金问道:“总旗大人,赵林想干什么?”“他一定是想借刀杀人,这个混蛋。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恐怕赵林跟乱匪有所勾结。陶宗,传令列阵!布置飞雷炮” “是!全体列阵!”陶宗大喊。 “吼!”一眨眼的功夫,六十多人就列好了平时训练无数遍的三才阵。陶宗带着两个士兵立刻挖坑,架好了一门简易的飞雷炮。 马队冲进了向后逃跑的步兵队伍,一片人体骨折的咔咔声,当场将十几个落在后面的官兵撞翻,又从他们的身体上踏过去,将他们踏成肉泥,骑兵追杀步兵简直是势如破竹,“杀官兵!嘿!”韩真一马当先,一刀劈飞一个刀牌手的人头,鲜血激射三尺,韩真抹一把脸上的鲜血冲向下一个目标,吴斌在两个总旗的拖拽下顾不得闫海,奔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只听到后面惨叫声阵阵,好不容易奔到了道口,身后的马队就要追上来了,吴斌看到前方几十步赵林的人马已经列好了阵势,急忙大呼:“赵百户速速接应!” 可是赵林动也不动,就是看着前方贼军杀戮官兵,吴斌仿佛看到了赵林眼中的冰冷,他灵光一闪,脑中明白了一切,大笑道“哈哈!原来是借刀杀人,端的好计策啊。赵林你勾结乱匪,必不得好死!” 耳后劲风阵阵,乱匪马队已经杀了过来,吴斌拔出刀来返身冲向乱匪对身边的兵将说道:“弟兄们,杀贼!”说罢躲过一个马贼刺过来的长枪,全力一刀将枪身劈断。反手一刀将这个马贼砍下马来,身边的残兵也和马贼战成一团,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跑也是死战也是死,只得回头拼命了,可是步兵哪是骑兵的对手,片刻功夫韩真的人马便将吴斌和剩下的几个人包围了起来,而赵林就在三十步外眼睁睁看着。 阵中几个原来跟随吴斌的老兵叫道:“大人为何不救吴把总?” “大胆,你们想战场抗命吗?信不信立即军法从事?”一个小旗呵斥道。老兵只得闭上了嘴,但其中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力气的士兵将头上的毡帽掷在地上大声道:“孬种,我自己去。”小旗铿的一声拔出战刀:“你想找死。” “让他自己去!”赵林制止道。 这个士兵孤单的挺枪出阵向乱匪冲去,那边乱匪已经将吴斌和剩下的三个人团团围住,有心戏谑他们,这几个人除了吴斌之外人人带伤,但都还紧紧握住手中兵器。韩真猛然看到一个士兵从赵林的阵中奔出,挺枪朝他们冲过来。“还真来了个不怕死的。” 说完从旁边一个步卒手里拿过一杆长矛,大喊一声“散开一条道,让他们几个看看。”乱匪闻言闪开一条道,吴斌看到韩真纵马奔向一个从赵林军阵中奔出来的士兵不禁目眦欲裂大喊道:“小五子,回去!”原来这是一直跟着吴斌的一个老兵,外号小五子。 话音刚落就见韩真手中长矛投出:“去死吧!”长矛借着马速一瞬间飞向了小五子,十步的距离,小五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长矛刺穿胸腹,透体而出,整个人被带着向后飞去,连叫都没叫一声,落地时已经气绝。“狗杂种!”吴斌咆哮一声一刀砍翻最近的一个乱匪。“宰了他们!”数十杆长矛向着吴斌几人捅刺,可怜吴斌出师未捷,竟死于这小小的板石岭之中。 “死得好,哈哈哈,看来这个把总的位子就是我的了。”赵林唤过身边一个总旗:“你去告诉韩真,他们可以败退了,将旗帜留下一部分,另外将准备好的人头给我,寨子一把火烧掉,岭里吴斌他们的兵器盔甲他可以拿走。” 总旗打马来到韩真阵中,对韩真颐指气使道:“赵大人说了,烧掉寨子,留下人头将这里的兵器盔甲收拾收拾,赶紧滚!” “哈哈哈哈,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韩真说罢高举手中马刀,“白莲下凡,万民翻身,明王出世,弥勒降生。兄弟们杀官兵!杀光他们!”“杀啊!”韩真一刀将这个总旗斩落马下,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杀啊!”白莲教乱匪们向赵林冲了过来。赵林大吃一惊:“他妈的,韩真你敢反水!撤,快撤!”说完也不管麾下的步卒,打马飞奔向后逃去。 箭如飞蝗,贼军的弓手和马贼们纷纷放箭,另一个立在马上的总旗中箭身亡。毫无准备的步卒也被射翻一片,马队轰的一下冲进了赵林的阵中,士兵们看见赵林跑了,纷纷调头撒丫子便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相隔百步之外就是刘毅的三才阵,赵林打马向那方奔去,韩真在后面紧紧追赶,只见他取出马兜中的开元弓,瞄着赵林的背影,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快如闪电。赵林在前面慌不择路,“刘总旗救我,刘总旗,刘。。。啊!”一声惨叫被赵林射中左肩,血流如注滚落马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边白莲乱匪马队结束了对官兵的屠杀,赵林一百多人的队伍,只有十几人逃到两边的山林之中侥幸躲得一条性命。结束了屠杀之后,白莲乱匪慢慢集中到韩真身边重新列阵,其实也没什么阵型可言,也就是步卒在前,弓手在后,马队在两翼。 两军相隔约八九十步。刘毅默默取下了背上的掣电铳,装填了一发弹药。眯着眼打量着韩真的人马。韩真也在打量这一部官兵,发现他们和刚才的官兵好像有一点不一样。此部官军虽然只有六十余人,却列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不仅人人有甲,而且区区几十人不过一个总旗的兵力竟然有十几人的马队,好像还有不少人手持火器。 作为乱匪韩真自然是没见过三才阵的,当年他转战山东安徽也没遇到过戚家军,所以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那又怎么样,自己连胜两阵,士气高昂,对面几十个人,就是装备好又怎么样,我有五百人,还有数十马兵,他们哪是我白莲义军的对手。 正想着,只见刚才被他射翻的赵林在地上蠕动起来。挣扎着用刀拄地,站了起来,踉跄着想走到刘毅的阵中,刘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韩真嘴边泛起一丝狞笑。又是搭上了一支箭,嗖的一下射出将赵林的大腿射穿,赵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像一只蛆虫一样蠕动着。大喊着:“刘总旗救我,以前是我不对,求你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刘毅的军阵依然不动,士兵们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目光死死的盯着乱匪。刘毅轻声吩咐陶宗道:“飞雷炮装弹,三斤半发射药,压低炮口,射程五十步,听我命令发射。” 韩真哈哈大笑道:“对面的狗官兵还不快快投降,放下兵器我白莲义军饶你们一命,否则就是这个下场。”说罢一箭射出将蠕动的赵林钉死在地。贼军士气大振,纷纷高举手中兵器欢呼起来,几个马贼还脱下上衣,露出健壮的肌肉,拍打着胸膛怒吼着。 第四十六章 艰难奋战 韩真一挥手,乱匪大阵开始向前前进,“嘿吼,嘿吼,嘿吼!”他们喊着号子,寒冷的天气下口中嗬出阵阵白气,长矛向前,结阵逼来。 七十步了,马队从两翼汇集到中央,分成三排,韩真拨马回到阵列的最后指挥,后面一个掌旗兵也跟着他一路小跑回到阵后,一杆上书白莲重生的大旗立起。 刘毅端起掣电铳瞄准了一个前排的马贼,下令道:“战锋队瞄准!游骑队准备出击。”哗的一声十二杆火枪翻下分成三段瞄准敌人。骑兵也是拿出单眼铳瞄准。 六十步了,马贼们放开缰绳,策马小跑起来。“飞雷炮准备。” 五十步了,韩真在阵后大喊道,“冲!”。 与此同时刘毅大喊道:“飞雷炮,放!” 砰!陶宗点燃了引线,三斤半的发射药将装满了石子铁钉的炸药包打向空中,马贼们看着空中一个大包裹向他们飞来,心下都是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但马速并未放慢,马匹已经提速。炸药包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了马队当中,然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轰!石子和铁钉飞溅,十斤炸药的冲击波向周围扩散开来。 爆炸中心的马贼们直接连人带马被炸成了碎肉,稍远一点的人和马的身上冒出一股股血箭,最外围的马匹受惊,纷纷跃起将背上的骑士甩下来。冲击波激起的烟尘高达几丈,此时的马队冲锋都是排着密集的队形,利用马的自重和加速度冲开步兵的方阵。炸药包在这密集的队伍中爆炸,威力可想而知。 步卒也被巨大的爆炸声震惊到,纷纷停下了脚步。 连刘毅这边的士兵也是看傻了,但刘毅却没有停下,硝烟还未散去大喊道:“火铳三段射!游骑队两翼出击!”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火铳声,战锋队的士兵们瞄准烟尘里的人影扣动了扳机。又是几个人影从马上栽落。刘金领着游骑队从两侧弧形包抄,对着烟尘中又是一轮骑射,刘毅也是连连举铳发射。硝烟散去,五十余人的马队还立在马上的只剩下十余人,一个个目光呆滞,有的口鼻还在流血,应该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到了。无主的马匹乱转着。步卒们呆呆看着前方,连韩真也是痴傻了,白莲贼军们耳朵里响着嗡嗡的耳鸣声,也听不见身边的同伴说话,一个个不知所措。 刘金令道:“长枪,刺!”几十步的距离游骑队瞬间杀到,手中长枪刺出,立在马上的贼兵纷纷被刺中身体落马。游骑队的战士们纷纷抛弃手中长枪,拔出马刀,将摇摇晃晃站起来的马贼劈翻。刘金三刀劈飞三颗人头,大呼道:“痛快,某好久没打过这样的仗了。转向,回本阵。”虽然被飞雷炮的威力震惊,但是骑兵们得益于平时的训练有素。还是听令转回了本阵。 这时韩真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马队竟然全军覆没。心中都在滴血,这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啊,“啊!”他大叫一声,冲上去杀光狗官兵,步卒们还是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这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韩真大怒,一刀砍翻一个步卒,“不进者斩!” 步卒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慢吞吞的移动脚步。前方的阵地上布满了死人死马,满地的碎肉,还有士兵濒死的哀嚎,手上的士兵们捂着自己的断手断脚在地上翻滚呼嚎。 韩真在一旁鼓舞士气,“义军弟兄们,自我白莲教起事以来,教众前赴后继,为了什么,为了给大家一个朗朗乾坤,朝廷糜烂,官员腐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活得连狗都不如,怎么办,我们只能起来跟他们斗,弟兄们,明王出世,弥勒降生,杀官兵!”步卒当中有三分之一是原来白莲教的人马,统称为力士。他们是骨干力量,此刻在韩真的鼓动下终于重新有了勇气,举着手中的兵器嚎叫起来。 韩真喊道:“官兵就几十个人,不用怕,神功护体,刀枪不入,杀啊!” 五百多人开始了冲锋,他们踏过死人死马呼喊着冲过来。此时飞雷炮来不及调整角度了,而且距离太近的话会伤到自己人,两军间隔五十步,刘毅一声令下:“火铳齐射!”砰砰砰一阵白烟,十二杆火铳齐射,五十步的距离上对着密集目标几乎是每发皆中,当即白莲乱匪中就扑到了十几人,刘毅也是一口气打光子铳,可恨韩真下马躲在人群之后无法打中。十几个人的损失对于五百人来说实在是太少,队伍并没有停下脚步,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 “火铳兵退后,刀牌手枪兵上前,骑兵护住两翼。”火铳兵极速退后装填,十二个刀牌手和二十四个枪兵列成了三列密集阵,“军阵前进!”陶宗喊道,“吼!”他们踏步向前。 那边乱匪之中射来一阵箭雨,噗噗的射在了大藤牌之上,然后两军猛地撞在了一起,“抵!”陶宗喊道。 “嘿!”三列官兵排列紧凑,前面的刀牌手用藤牌死死抵住敌军,如果你从空中看就会发现,灰黑色的乱匪就像大海的波浪,而红色的官兵就像一小块礁石,波浪拍打在礁石之上迅速向两边分流。骑兵分成两股冲上去驱赶,将白莲步卒又赶回大阵之中。 “刀牌手,推!”“哈!”刀牌手用力向左侧推开藤牌,对方本来就是人挤人,人数虽多可是正面面对官军的只有几十个人,此时刀牌手用力猛推,前方一些士卒站立不稳被推倒,连带着绊倒了后边的人。 一时间乱匪前队人仰马翻。“长枪兵,交替刺!”“杀!杀!” 两排长枪兵交替刺出手中红缨枪,一个乱匪当的一刀隔开当面一枪,却被另一个官兵一枪刺中小腹,他痛得蹲了下来,却又被一枪刺穿了咽喉,吭都没吭一声就那样瞪着眼睛栽倒,再也起不来。另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乱匪连续闪过两杆红缨枪,却被后面的火铳兵抽冷子打了一铳。铅弹在胸腹间碎裂开来,他大口吐着血块,他想惨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就那样带着不甘死了。长枪兵交替刺出两轮,每刺一轮就会有一排敌人倒下。 “闭盾!”电光火石只见,刀牌手的柳叶刀齐齐砍下,劈翻面前的敌人,然后藤牌阵又重新合上。“骑兵冲!”刘金带着骑兵呼啸而上,用马刀劈砍敌阵边缘的地方,他们速度很快,出战前刘毅将多余的棉甲让他们全部披上,这样他们就劈了两层棉甲,乱匪的破弓可不是建虏的大梢弓,十步之外射不透两层甲,就算射透了也不能造成太大伤害,所以刘金和吴东明一左一右杀得好不痛快,他们已经至少干掉了二三十个边缘的敌人。 “推!”军阵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又是整齐的推盾,整齐的将红缨枪刺出。火铳兵在后自由射击。敌军又倒下数十人,乱匪伤亡过百,已经有崩溃的迹象。 韩真猛地跳到前面,跳起来一个力劈华山,竟然将一面藤牌劈开,藤牌后面刺出三支长枪,直取他上中下三路,他避无可避,顺手扯过一个步卒挡在身前,三支长枪刺在了这个倒霉鬼身上,他惨叫一声边软软的倒下了,韩真大吼一声一刀将三杆长枪劈断。“杀进去!”身后的乱匪趁着这个空档上了进去,一个力士冲在前面一刀劈死一个刀牌手,然后又砍断了一个长枪兵的手,长枪兵捂着断手惨嚎这翻滚在地,晋军大怒飞起一脚直踹力士心口,力士被踢得肋骨尽断,鲜血喷出倒地而亡。但是缺口已开,不断地有乱匪突进来晋军也挨了一刀,叶飞一枪刺死一个乱匪,立马迎上另外两个乱匪,韩真抽冷子射出一箭直插叶飞胸口。叶飞大叫一声仰天摔倒,晋军在一旁被几个乱匪缠住一时竟脱不开身。 第四十七章 斩杀贼首 “去死!”刘毅催动飞龙驹冲向步阵缺口,手中神威烈水枪移动分出七朵枪花。当即挑飞四五个乱匪,又有几个人包抄上来,刘毅大喊一声,手中大枪抡起,一个横扫千军,将几个乱匪开膛破肚。 又有一个力士举着长矛来刺,可是刘毅出枪更快,一枪将其刺翻在地,左边又有两个力士逼上来,刘毅左手拔刀,劈飞两颗好大的头颅,鲜血飞溅,染红了刘毅的鱼鳞甲,刘毅猛地看到叶飞仰面栽倒,胸口插着一支颤动的羽箭,只见韩真躲在人群之中施放冷箭,刘毅大怒,挺枪来战,一连刺死十几人,韩真看见官军的头领如此神勇,跑向阵后翻身上马,捡过地上一杆长枪便挺枪来战,这边两个游骑队的骑兵拔刀左右夹击韩真,没想到韩真也是武艺高强,马上功夫过硬,一个铁板桥躲过左右夹击的两刀,然后转身一个回马枪将一个骑兵刺下马来,另一个骑兵拨马回头再战,却被韩真一枪刺中大腿,血流如注,栽落马下。 吴东明在一旁看到目眦欲裂,骑兵可都是宝贝啊。立刻举刀劈砍韩真。没想到韩真在山东转战多年,竟然练就了镫里藏身的本领,身形一矮竟然躲到了马匹右侧,两马交错过去,吴东明暗叫一声不好,果然韩真重新翻回去竟然来了一招倒骑毛驴,倒坐在马上,手上竟然拿起了弓箭,一箭流星般射出,惊出吴东明一身冷汗,本能挥刀格挡,但是箭支太快只是擦偏了一点点射中了吴东明的肩头,另一个骑兵过来救援却被韩真一箭射中面门翻身落马。 刘毅怒吼着一连刺翻好几个力士,韩真看到他也舍了吴东明拍马来战,两人一个照面,刘毅使出一招蛟龙出海,手中大枪直刺韩真面门,韩真挥枪格挡,当的一声两个枪头相击,韩真的长枪差点脱手“好大的力气!”韩真心想道。 可是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两马交错,刘毅的第二枪已经横扫过来,韩真本想苏秦背剑扛过这一枪,没想到刘毅经过程冲斗的调教现在的气力已经非常人能比,加上他本来就人高马大,手中又有神威烈水枪的加持。即使韩真使出了苏秦背剑也一样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抽的口吐鲜血,刘毅没有给他机会,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只见他一个铁板桥向后仰躺在马上,手指扣动机括,佩戴在袖子里的程氏袖里箭,三箭连出,刚刚转过方向来的韩真避无可避,三支钢弩全部命中胸口。韩真口中鲜血狂喷,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好卑鄙,竟然用暗器!” 然后跌落马下抽搐两下便一动不动了,刘毅策马过去,一枪挑起韩真的尸体,大喊道:“匪首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些白莲乱匪在官军的攻击下伤亡了一百余人,早已有崩溃的迹象,但是在白莲力士们的裹挟下和韩真的带领之下凭着一股余勇支撑到现在,现在韩真被刘毅挑落马下,他们的勇气一下就泄了。官兵们大喊着:“跪地投降者不杀!” 当啷当啷,一些匪贼们开始放下手中的兵器,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一些力士还试图反抗被官军当场格杀,还有一些人想逃走,却被刘金明的马队追上一个个砍翻,剁掉人头。看到这些人的下场,剩下的匪贼们终于全部扔掉兵器乖乖伏在地上。 刘毅策马巡视了战场,此战是自己麾下总旗成军以来的第一战,在各兵种的协同上,火器的运用地上还暴露了很多不足,后世他也知道在李自成起兵时官军往往能数千人消灭义军数万人,最惨的一次孙传庭带着几万人把李自成数十万大军剿灭,李自成被打的就剩下十八骑逃走,这固然有义军都是乌合之众的缘故,也有官军精锐的原因。 而到后期孙传庭领两万新军出战就在柿园战役中兵败身死了。所以新兵不上战场哪怕装备再好也只是新兵。此战自己的人马虽然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可是剩下的都是见过血的老兵了,这些人就是自己的骨干。 过了一会,陶宗跑过来对刘毅抱拳道:“总旗大人,此战我军共战死十七人,包括小旗叶飞。受伤十一人,其中重伤五人。”说到这里他神情有些黯淡。 刘毅也叹了口气道:“首次出战六十余人竟然伤亡二十八人,近半的伤亡,哎,还是经验不足啊。”随后吩咐陶宗道:“此次作战,小旗阵亡抚恤白银三百两,士兵抚恤二百两,重伤残疾者退出军伍抚恤一百两。” 听到他这么说围着叶飞遗体的晋军四人都是感动的跪了下来,晋军道:“多谢总旗大人恩德,叶飞家里尚有母亲,有了这么优厚的抚恤,以后生活无忧了。” 士兵们都纷纷单膝跪下,骑兵也下马跪在地上,大家都大声道:“多谢大人恩德。” 刘毅点点头:“兄弟们,你们都是我的袍泽,我刘某人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我可以保证的是,跟着我刘某人就不会让你们流血又流泪,也不会不管你们的家人,如果你们阵亡,你们的父母就是我刘毅的父母,你们的家人就是我刘毅的家人。” 晋军带头喊道:“愿为大人效死!”众人皆是大吼:“愿为大人效死!愿为大人效死!”众人心下感动万分,按照此时的大明律,士兵阵亡所得抚恤不过三五十两,最后能拿到手上的不过一二十两,总旗大人竟然十倍抚恤。这就解决了所有士兵的后顾之忧,只要我好好打仗就可以了,万一我阵亡家人的生活也不用担心。这支部队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有了凝聚力,有了一支部队的魂。 刘毅默默的看着大家:“好,众兄弟不负我刘毅,我刘毅也不负大家,现在我命令,刘金持我军牌回去找周知县和繁昌王知县让他们派民团来接收俘虏和打扫战场。” “得令!”刘金拍马赶回县里去了。 “吴东明!晋军!王浩!陈宝!” “末将在!”四人同时插手应道。 “指挥你们的小旗将所有俘虏赶到那边的空地集中!”刘毅面露冷色。剩下的俘虏还有三百余人,放下了武器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乱哄哄的被赶到空地上集中。 “闭嘴!现在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当中是白莲力士的站到我左手边,剩下的站到我右手边。一盏茶时间内,不按规定站好的格杀勿论。”刘毅大声对俘虏道。“吼!”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恶狠狠的对着俘虏。 不一会俘虏就分成了两拨人,参加过白莲教的移动到左边,而没参加过白莲教的纷纷移动到刘毅的右手边。刘毅目光冷峻的扫视着众人,左边的白莲力士还剩下七八十人,剩下的都在右边。他回头对几个小旗说道,骑兵看住右边的人。十名骑兵高举战刀看住了右边的两百多人(别觉得不可能,抗战时期一个日本兵能看管上百俘虏。)剩下的人将白莲力士团团围住。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白莲力士们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只听见刘毅大声命令道:“将士们,听我号令,杀光所有白莲力士,砍下头颅,人头记功。”听到这个命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眨眼的功夫,一个白莲力士叫道:“他要杀我们,弟兄们拼了!”剩下的人才反应过来准备冲击官军。 刘毅吼道:“立刻执行!不听号令者斩!”将士们本就对袍泽的死深怀仇恨,只是杀俘虏这一条还有一些心理障碍,但是听见刘毅下了死命令。虽然不明白刘毅的心思,但是战场之上必须服从上官命令,这是刘毅日常训练时反复锻炼的。晋军带头一声怒吼劈死了眼前一个力士。剩下的人在他的带动下立刻开始了对白莲力士的剿杀。惨叫声不断响起,手无寸铁的白莲力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被杀得一干二净。那边的普通匪贼被这种血腥的场面震慑,有人想跑,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被骑兵一刀剁掉头颅。剩下的人又缩了回去。有的人大小便失禁,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这些匪贼平时打家劫舍时如狼似虎。可是碰上更残暴的敌人的时候就和绵羊一样任人宰割。 空地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濒死者的惨叫,也不管这些人死没死透,都是被官军们一刀剁掉头颅。解决掉这边的力士之后,这些满身是血的杀神官军们又是来到了右边,一些匪贼吓得尖叫起来,很多人跪在地上砰砰砰拼命磕头,嘴里喊道:“求求老爷们饶我一命。” 刘毅策马过来道:“现在你们互相指认你们当中杀人放火罪大恶极之人,五丁抽一杀。”听到这种命令这些匪贼们躁动起来。刘毅很好的利用了人类的心理,这是典型的狗熊追赶理论,我不用跑过狗熊,我只要能跑过同伴就行了。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匪贼们纷纷指认旁边的同伴,整个人群当中,叫骂声打斗声不断。 一个长得凶残的大个子匪贼一脚踢飞一个瘦小的匪贼,“他妈的你敢指认我,老子现在就宰了你。”说着就要一拳打上去,一声铳响,大个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胸口的血洞晃了晃,轰然倒下。旁边刘毅将火铳还给一个火铳兵。“指认归指认,动手的就是死。”然后凡是有三个人以上指认一人的,刘毅就命令两个士兵将这个人抓出来,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抓出来四五十个人,让他们在地上跪成一片。刘毅挥了挥手,陶宗大喝道:“长枪兵,刺!”二十多个长枪兵冲上去一番捅刺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 “你们不要以为你们现在没死就逃过了一劫,等民团到来我会把你们移交给官府,让他们甄别,该斩首的斩首,该收押的收押。”刘毅说道。下面的匪贼不禁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不用死了。 正处理着这边的事情,就听有人喊道:“刘总旗!刘总旗!” (渔夫按,各位亲爱的支持渔夫的读者,逆天明末三十年即将上架,请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继续支持渔夫,您的支持是渔夫不竭的动力,在此拜谢。) 第四十八章 夺财 刘毅正在和陶宗交代事情,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不禁回头张望,见到不远处,一个穿着棉甲,没带头盔的人从道路旁边的灌木丛中闪出,向他跑过来。定睛一看,这不是西营房的总旗张俊吗? 原来吴斌的人马被匪贼截杀之后,双方一片混战,混战之中,张俊倒是机灵,带着几个人没往岭口跑,而是跑向了相反方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没有人拦截住他们,他们扔掉兵器,有的脱掉棉甲,一头扎进树林之中,绕了好大的圈子才兜回这里,正好看到刘毅大杀四方。一切结束之后,张俊才从灌木丛中穿出,呼唤刘毅。 “原来是张总旗,可无恙乎?”刘毅抱拳问道。 “呵呵,呵呵,老哥老哥我侥幸逃得性命,还是多亏兄弟你打垮了贼寇。”此时张俊衣衫不整,头盔也不知哪去了,棉甲也歪歪扭扭的披在身上,身后几个兵更是,无盔无甲。战袄也被树丛刮的破破烂烂,几个人跟叫花子没区别。所以张俊也是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对着刘毅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哥你放心,战报我知道怎么说,不用担心。”刘毅已经明白张俊的心思,战场之上他逃得性命,主将却战死,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临阵退缩,主将失陷的重罪。如果刘毅能在战报中替自己分说一二,那么自己就能保住身家性命。再说刘毅立下如此大功,到时候周知县王知县他们来了,一封文书递到南京兵部,这升官只是等闲。知县他们也是面上有光啊,如果此时刘毅能再美言几句,说不定这事上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安抚住了张俊,刘毅又命令士兵从俘虏当中挑出几个来问话,不一会四个匪贼被几个士兵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过来。刘毅下马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石头上道:“如果你们有一句假话就立即处死。”几个俘虏都是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马仁山之上可还有守军?” “回将军的话,没有了,这次韩头领,哦不,韩贼带着我等全寨出动,山上已经没有留守的兵马,都是一些掳掠来的老弱妇孺和抢来的金银财宝,只有几个人在看守。”为首一个俘虏说道,当下后面几个也是点头证明他们没有说谎。 “好,待会你们几个带路,去马仁大寨。” “是,小的遵命。”刘毅的人马和张俊几个在空地上等了约一个时辰,繁昌县城的王嵩王县令带着百余人的繁昌民团赶了过来。刘毅跟他介绍战场的情况,听闻吴把总和赵百户,闫百户全部战死,官军只剩眼前这么多人马之后,王嵩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刚从江北调任不足一年,仗打成这样,官军尽丧,这官路恐怕就要断绝了。不过随后刘毅说道他凭着一个总旗的人马全歼匪贼,阵斩贼首韩真,特别还俘虏了这么多人以后,这事情还有转机,看来得和周知县共同商讨一下,战事公文上多用些春秋笔法,虽然损失惨重但也完成了目标。就是呈到知府那里去也好解释。想到这里心下略定。王嵩吩咐民团将俘虏全部捆绑看管起来,等周知县过来。 刘毅对王嵩说道:“王知县,前方离匪贼马仁大寨已是不远,末将带兵将大寨彻底剿灭,解救被掳掠的良善百姓。” “这。。。可需民团相助?”王嵩问道。 “不需要了,方才审问,大寨已经没有留守兵马,我先带人马过去,确定情况之后飞马来报,二位知县再派民团前去接收物资,解救百姓。” “也好,那就有劳刘总旗了!”王嵩道。 刘毅点点头,招手道:“吴东明,晋军,王浩的三个小旗跟我出发,剩下的人原地待命。”“得令!” 三个小旗的军士押着几个俘虏带上飞雷炮向马仁山前进。才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到了山脚之下,隐隐的可以望见半山腰的大寨。马仁山高度虽然不高,但是山势陡峭,山路狭窄,如果攻寨的话难度颇大。本来仰攻就耗费体力,而且因为山路的缘故兵力无法展开,一次最多投入一个小旗,这种添油战术的打法很容易成为山上匪贼的活靶子。难怪官军几次都无法剿灭他们。幸好这次他们自己出来送死,否则攻寨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陶宗,架上飞雷炮轰开寨门!” “得令!”陶宗很快架好飞雷炮,山上岗哨上的一个守兵发现了山下的官军,当当当的敲起了警钟,七八个留守的匪贼赶忙向大门这边的墙头奔过来,就在这时飞雷炮发射了,一个十斤的普通炸药包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的落在了寨门之后,正跑过来的几个匪贼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大包裹落在了寨门边,心中正在奇怪,突然只见耀眼的红光掀起了漫天的烟尘,最前面的三个匪贼倒着飞了出去,后面的几个匪贼也是被气浪冲的翻滚起来。营内被掳掠的妇孺都是尖叫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寨内大乱。烟尘散去,寨门和寨门边的瞭望塔已经消失不见,刘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除了后面两个士兵牵着带路的俘虏上山以外,剩下的人不一会就冲进了大寨。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匪贼,刘毅一个个看过去,皆是口鼻流黑血,应该是内脏震破而死。他们继续深入,听见了妇孺们的尖叫声。刘毅立刻吩咐晋军前去探查情况,片刻晋军来报,说寨子后堂的房屋里关押了上百的妇孺,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子。一个个衣衫不整,看来一定是这些乱匪抢掠的良家女子,平时供他们发泄**。 刘毅等人奔到后堂,这些女子看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棉甲上布满了血迹,手中提着各式兵器。很多女子吓得抱在一起尖叫起来。 刘毅大喊道:“诸位姐妹乡亲们不要怕,我们是芜湖县城的官军,白莲乱匪已经被我们消灭,特来解救你们。”这些可怜的女子听到他如此说才逐渐安静下来,刘毅吩咐士兵砸开门锁,将她们带出来。几个女子看到了刘毅身后四个带路的匪贼,立刻扑上去踢打抓挠,这几个匪贼被绑住双手,又无法反抗,不一会就被女子们打的浑身是血,这些女人还不解气,不知从哪寻来的砖块对着他们一通乱砸,刘毅也不阻止。好一会女人们发泄完了情绪,地上的几个匪贼也被砸的血肉模糊。眼看是活不成了。她们才收手。 这些女人在一个面色姣好,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带领下皆是跪地磕头,对刘毅等人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刘毅吩咐她们起身。搜索寨子的晋军回来说道:“总旗大人,兄弟们在寨子里搜索了一圈,除了在房间里还有大堂里找到一些碎金银,还有西边的库房里有大量的粮米之外其余并无发现。” “不可能啊,只找到些碎银子?”刘毅心下觉得非常奇怪,这么大的寨子,存在了好几年,打劫的商队村镇至少上百,怎么可能没有银两呢? 正在琢磨的档口,刚才那个带头的年轻女子来到留意身边道:“这位将军,小女子本是繁昌县城城东粮行东主的女儿,数月前去安庆府探亲,回程途中不幸被匪贼劫持,随行仆役皆被匪贼杀死,连二哥也命丧刀下。。。”话未说完眼中已流出泪水。 刘毅叹道:“也是个可怜人,这些年不太平啊。待会我把你带到繁昌王知县那里,你随他回去吧。” 那女子又是莹莹施礼道:“多谢将军,方才听将军说话,寨中其实是有银的,小女子前日被他们,被他们。。。”刘毅明白了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而是把她拉到一旁询问。 女子道:“我听两个小头目说,他们的银子不在寨中,韩真把银子都藏在后山的山洞中,一般的匪贼不知道,只有白莲教的人才知道。”刘毅点头表示明白,心下缺泛苦,早知道留几个白莲教的活口了。刚才刘毅下令杀光白莲教的人和罪大恶极的人其实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明末乱世没几年就要到来了,刘毅必须建立自己的根据地,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放眼江北,到时候都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而江南却是要好的多。所以刘毅没有留在辽东,毅然返回太平府,在太平府接触了这么多人和物之后刘毅心下已经打算以将太平府作为自己的根基,乱世之中想要保命就必须有一支强军,有支持自己的民众。所以他杀掉那些白莲教徒就是不想让白莲教渗透太平府,如果以后他能掌握太平府的大权,一定在全府肃清白莲教。要练成强军在此时的环境下必须效仿戚继光的办法,招募良民练兵,所以这些匪贼他恨不得全部杀光,只是那样的话王知县和周知县就不好交代了,毕竟此时屠杀战俘这种事情对知识分子来说太过惊悚。 没办法了,自己疏忽了,只能先将这些女子护送回去,然后再回头过来找财宝了。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吴东明飞马回去禀报,叫周知县和王知县他们派人过来。 第四十九章 报捷 那边周之翰也是率人赶到了,周之翰也是年近五十了,这几年因为党争的缘故,官场不得意,周之翰也不去想上位的事情了,就专心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所以他倒是干劲十足。听到刘金的报告立刻带着徽商民团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了,大冷天的头上竟然冒出了汗水。 看到战场的惨象,又得知官军几乎全军覆没,连吴斌也战死了。不过幸好刘毅力挽狂澜全歼贼寇,否则这些人杀到县城去,想想就不寒而栗。自己即便不是守城战死也是下狱问斩,几乎没有活路。幸好幸好。 很快吴东明快马奔来,让王周二人带民团前去接应,二人商量一下,王嵩带人将俘虏押回去,周之翰的人马直奔马仁大寨。 “刘总旗立下大功,可喜可贺啊。”周之翰一见刘毅就笑眯眯的上前道。 “何谈功劳,此次两县官军几乎全军覆没,仅余我数十人,功劳都是弟兄们的。” 周之翰捋须道:“确实,这次两地官军损失颇大,这次公文递到府治,我和王知县会如实书写,你立下大功,至少升一级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依我大明律斩杀贼寇十人就可官升一级,你以数十人歼灭十倍之敌,麾下基本都能官升一级,特别是亲手斩杀匪首韩真,平了太平府这么多年的大患,就是升到把总也是很有可能的。” “大人过誉了,眼下还是尽快将这些女子送回县城,将粮米也运回去,还有一些金银我一并交给大人,我先留在这里,东西清空之后我会一把火烧掉这个寨子,不留隐患。”刘毅拱手道。 “好,就依刘总旗所言,本官立刻起运物资。”周之翰转身去安排了。 待到周之翰将大寨搬空之后,刘毅召集人马,对他们道:“你们都是我的袍泽兄弟,下面我要说的事情请大家一定要保密,拜托了!” 刘毅对着众人抱拳道。“不敢!我等一定保密”将士们单膝跪地应答道。 刘毅将事情对大家说了,后山的财物一旦找到他刘毅不会贪墨,会用来组建新军,芜湖和繁昌两地的人马这一仗都打空了,战后肯定要重新编练队伍。正是用钱之际,所以他要求将这些财物偷偷的收归己有。充作军资。 冬天天黑的比较早,现在已经是傍晚,天渐渐黑了,众人亮起火把开始在后山搜寻开来。刘毅吩咐吴东明带几个人去繁昌县城调集一些马车过来就说运送军资。刘毅自己骑着飞龙驹飞奔下山,绕到后山借着夕阳的余晖打量着山体,猛然他发现山体上有几个山洞。他忽的想到,既然韩真是白莲教那么一般来说白莲教肯定有一处供奉神教的圣堂,既然大寨中没有,想必是因为不想让普通的匪贼得知,那么圣堂一定就在这几处山洞之中。随即他命令士兵们分成几队分别到洞里探查。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其中的一个山洞里传来喊声:“大人,找到了!”刘毅带着其余的人马奔向洞中,只见里面分成几个密室,中间的大堂供奉着一尊弥勒像,旁边的条幅上还写着,明王出世,弥勒转生。看来这就是平时白莲教祭拜的圣堂了。 弥勒像前面的案台上还有徐鸿儒的教主灵位。“混账!”刘毅怒道,“等下一把火烧了这里。” “得令!”众将士插手道。 说罢,刘毅去其他的密室开始巡视起来,每个密室里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随意用刀挑开一个,满满一箱的银锭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刘毅让大家将这些箱子全部打开看看,结果一箱箱的银锭,金条,各种珠宝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粗略估算一下恐怕价值要超过二十万两。 最后他们整理出三十多个箱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山洞抬出再运到大寨的空地上,众人忙了一夜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将一切收拾停当,征用的马车也从县城赶到了马仁山。士兵们将大箱子抬上马车,一把火将大寨和山洞烧成白地。向着芜湖县城出发。。。。。。 “周知县,刘总旗,你们看咱们的战报这样写可好?”王嵩将起草的报告递给周之翰,周之翰浏览了一遍又递给刘毅,刘毅粗略的观看了一遍,这个王嵩也是存了小心思的,战报中写了他和周之翰供应粮草,运筹帷幄,安抚民众,解救良善之功。而写到战损时只用了很小的篇幅,然后把刘毅的大战写的神乎其神仿佛他就在现场一样。 有了这份战报,战功官府也可分润一二,说不定王嵩和周之翰还能官升一级,周之翰再升就得去府治当涂做县令了,而王嵩就有可能成为芜湖县令。别看都是县令,明朝也有上中下县之分。芜湖人口接近二十五万当属中县,周之翰是从六品。而繁昌仅有十几万人,属于下县,所以王嵩只有正七品。如果周之翰能进入府治当涂,那么品秩也会提升一级,成为正六品府治县令。如果再向上走一点,升为五品的代知州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这里,刘毅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两人拱手道:“二位大人,刘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二人同时答道。 刘毅便将那日张俊托他的事情对两人说了一遍,希望能将战报略作修改,改成张俊拼死突围斩杀五人才逃得升天,这样也算救了张俊一命。 周之翰哼了一声道:“这个废物,战场逃跑,留他何用。”王嵩却眼睛一转,这刘毅升官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以后芜湖繁昌两地军事方面还要依仗他颇多。给他一个面子也是卖了一个人情,当下道:“既如此,周大人,我看就依了刘总旗吧。毕竟军队的事情刘总旗知道的更清楚。”周之翰也明白刘毅的意思,说起来他和刘毅的关系更好,怎么会不知道刘毅是在收买人心,既然这样,索性成全他吧,便点点头默认了但是说道:“下不为例啊。” “一定一定。多谢二位大人。”刘毅躬身道。 出了芜湖县衙,门外张俊正在眼巴巴张望着,刘毅对着他点点头意思是事情成了。张俊感激涕零,当街就要给刘毅跪下口称谢大人救命之恩,刘毅一把将他扶起,佯装发怒道:“胡说什么呢?什么大人,我和你一样都是总旗。” “嘿嘿,百户大人,哦不把总大人,这芜湖的防守把总非你莫属啊。”张俊一脸谄媚道。刘毅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十二月初的这次太平府剿匪大捷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向府治当涂,黄玉和龙宗武还有太平府知府陈严龄商议后又进行了一些修改,把他们的功劳也给加了进去,然后飞马禀报南京兵部,南京兵部尚书张鹤鸣接到捷报后大喜,自天启皇帝登基以来,就没一件事情顺心的,朝廷党争不断,建虏又夺下辽东。 各地起义不断,官军疲于奔命,仗打的是焦头烂额。一个徐鸿儒搞的大明朝廷几省会剿,费了好大力气才平定。杨从儒也是一样。而想这一次,仅凭太平府一府之力就消灭了白莲余匪,甚至都没用到一府,只用了一半的兵马就成功。这让他这个南京兵部尚书也是与有荣焉,人都说边军善战,北军勇武,看来南直隶麾下也不是没有能人嘛。他立刻盖上大印,三百里加急飞报京师顺天府。 顺天府的雪下得很大,但是兵部尚书李春烨的内书房却是暖洋洋的一片,李春烨坐在书案前仔细看着张鹤鸣递上来的折子,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给他轻轻的揉肩,一个小厮正在给屋内的暖炉里填上炭火,他用一根铜棒不时拨弄一下,暖炉里的火烧的更旺了。李春烨翻着折子面露喜色,不住的点头。 忽然房门被推开,是他的小儿子李应时进来了,“父亲,吏部尚书王绍徽王大人已到府上。您看。。。”“ 哦?王大人来了?快请他,不,我亲自去见。”李春烨缓缓合上折子,直奔前厅而去。 第五十章 捷报进京 吏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之首,掌管着人事任免的大权,所以又被称作是天官。虽然兵部尚书李春烨和吏部尚书王绍徽同为从一品大员,但是在礼制上吏部尚书要高出一些,所以李春烨收拾一下衣冠便快步走出了书房,老远的听他道:“哎哟,是哪阵风把王尚书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王绍徽正负手站在大堂之中,听到了李春烨的声音回头对他道:“嗯,李尚书,不如到你的内书房一叙吧。” 李春烨一怔连忙答应道:“请!”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头吩咐李应时道:“应时,去上一壶上好的雨前,你自己端过来。” “哎,知道了,父亲。” 按照明代的礼制,大户人家的内书房一般是尊贵的客人或者是上级过来拜访才能进的,而且一定要得到主人的邀请才行,但是王绍徽上来就要求李春烨和他去内书房谈话,其实是很失礼的。但是王绍徽和李春烨在阉党内的地位是不能同日而语的,王绍徽效仿梁山一百单八将将反对魏忠贤的人的名单整理出来弄了一个东林党点将录,方便魏忠贤按照这个名单一个个的干掉东林党人。 魏忠贤获得这份名单之后如获至宝,心情大快之下将左佥都御史的王绍徽一步登天提拔成吏部尚书。可以说王绍徽在阉党中的地位比李春烨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而李春烨只能说是一个提线木偶,完全按照魏忠贤的意思去办事,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当了几个月的兵部尚书也没能有什么作为博得魏忠贤欢心。甚至可以这么说,李春烨投靠魏忠贤只是为了自己的官路,李春烨这个人非常圆滑,无所谓谁忠谁奸,所以他才能短短几年连升十二级,游走在各党派之间。自然王绍徽也不怎么将李春烨这种滑头放在眼里,言语之间自然就有了一些失礼之处。 两人来到内书房,分宾主落座之后,李应时亲自端来了一壶沏好的雨前龙井,对二人说道:“父亲,王大人,请用茶。这是极品雨前,也是小子花重金购得,还请王大人品尝。”说完便下去了。 李春烨特地让自己的儿子亲自上茶,这种小细节做的让王绍徽很是受用,虽然心里还有大事,但是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许多。李春烨看到王绍徽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的小手段起了效果,当下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王绍徽先开口,既然大雪天的跑来找自己,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尚书,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坐这个吏部尚书的位子也快一年了,承蒙厂公的庇护,才有你我的今天啊。”王绍徽喝了一口茶道。“是是是,王尚书说的对,咱们都是唯厂公马首是瞻。”两人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气氛很是尴尬。李春烨心想,既然你能来说明你一定有事找我,那我何必急着问呢,白白的失了主动权。王绍徽心里却暗骂,这个老狐狸就不能开口问问我来所为何事吗。 其实官场就是这样,别人求你和你开口问别人,就算说的是同一件事情,也是主动和被动的关系。别人求你主动权自然在于你,你问别人别人一旦说了你也不好一口回绝了。 王绍徽看李春烨这么沉得住气,也是,能做到兵部尚书岂是等闲之人。罢了,事态严重,这些细节先不计较了。 王绍徽清清嗓子道:“李尚书,今天冒昧登门拜访,确实是有一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如果咱们能理出一些思路,待会一同去拜见首辅大人和厂公。兹事体大,还请李尚书相助。” 李春烨忙道:“不敢,不敢,你我二人同为厂公门下,本是同僚,何谈请字。” “好,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我收到密报,东林那帮混账又在密谋弹劾,我们在外界被他们诬为阉党,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东林党人正事不干一件,没事就喜欢琢磨别人的隐私之事好作为他们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的把柄。” 李春烨一听八成是王绍徽自己遇上麻烦了,现在是腊月中旬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年终大朝,总结一年施政的利弊得失。恐怕东林党已经盯上王绍徽了,准备在大朝弹劾他。 想到这里他道:“这些东林党真是不知好歹,杨涟,左光斗才死几个月,又是谁这么不怕死敢跳出来惹事,真真是活腻了。高攀龙,周顺昌他们还有地方上的那些东林党,这些人就这么不怕死吗?” 王绍徽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这帮贼子可恨该杀。本官近期收到密报,御史袁鲸准备在月底大朝时弹劾本官鬻官卖爵,简直是一派胡言。还要把陕西大旱,地方官府处置不力,激起民变的责任算到我头上,特别是两淮加盐税的事情,那边闹得厉害,竟然有人聚众起事,袁鲸竟然要弹劾我用人不察,买官卖官,尽用废物督导盐税,激化民变。李尚书你也知道,今年以来,辽事更坏,皇上给辽东的辽饷已经加到一千万两,就这样还是连番失地,现在国库无钱,山西和南直隶的事情如果不能解决,朝廷不仅不能收上钱来,还要赈济灾民防止激起民变,皇上的性子大家都知道,真要是追究起来恐怕厂公也保不住我,如果东林趁势一击,恐怕厂公这边。。。前些日子辽东又是大败,如果东林那帮人继续往下咬,恐怕李尚书你这个兵部尚书也是前途未卜啊。”生怕李春烨又要耍滑头,王绍徽把李春烨自己也给算了进去,言下之意就是,几个尚书我一个个拉票,你李春烨在六部当中仅次于我,你要是不投我一票在边上缩着不说话,我就得拉着你垫背了。 李春烨怎么听不出王绍徽话里的机锋,当下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袁鲸这种不入流的御史要惹事,无非就是弹劾王大人用人的问题,可如果王大人用对了人呢,是不是就可以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尚书这话什么意思?”王绍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卖官确实是真事,这全国各地地方中央的大小官员,有很多都是给他王绍徽送了银两才坐到这个位子的。王绍徽甚至在府上明码标价。县令五千两,知府一万两,巡抚五万两等等。可没想到两淮和陕西那帮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要真给御史参一本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但是看李春烨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莫非他有什么法宝不成? 第五十一章 上报九千岁 “哈哈,王尚书,这本折子你一看便知。”李春烨捋须笑道。 王绍徽有些疑惑的接过李春烨递过来的折子,打开翻开了起来,不一会,他浑身颤抖,面上也有了一些兴奋的潮红,“这这这,好一个陈严龄,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他仔细的看了一遍折子,陈严龄运筹帷幄,指挥有方,地方千户龙宗武,副千户黄玉督导兵事,芜湖县繁昌县两县县令调动民夫,供给粮草,两地卫所兵一鼓作气,虽然折了一个防守把总和两个百户,但是竟然肃清了太平府当地的白莲余匪小汉王韩真。杀敌三百余人,俘敌二百余人。特别是其中斩杀了一百余白莲力士。真是大功一件啊。 全年都没听到什么好消息,这都到年尾了竟然来了一个,虽然歼灭乱匪五六百这不能算是大捷,但是灭了白莲余匪这可值得说道。朝廷一直深恨白莲教,自从灭了徐鸿儒之后全国各地真真假假打着白莲教旗号的余匪数不胜数,这次能歼灭这么一大股绝对可以称得上奇功了。 只是这折子可以再改改,张鹤鸣这个蠢货,皇上还能真去南直隶调查吗,反正都全歼了,还写什么含白莲力士一百余人,直接写死的全是白莲力士不就行了,剩下被俘虏的让陈严龄挑一部分出来杀了,说是甄别出来的白莲力士不是更完美。真是蠢货,可是让张鹤鸣重写也来不及了,算了,就拿这个报给上面吧。 没想到这个陈严龄年初输银一万两捐了个知府的位子,还真是运气好。王绍徽可不相信这事是陈严龄主导的,八成是下面的知县组织剿匪,没想到立下大功。陈严龄只不过分润了军功而已。折子里提到的这个叫刘毅的总旗不错啊,仅凭自己本部的人马就能斩杀韩真,虽然里面肯定有水分,但是刘毅亲手斩杀贼首肯定没人敢撒谎,而且韩真的人头已经验明正身,跟徐鸿儒的牌位还有白莲的幡旗,弥勒金像都已经起运京师,给兵部献捷。这李春烨的运气也是好啊,下面一个小小的总旗都能给他争光。 王绍徽心下快慰,有了这个折子,自己抢在大朝之前报上去,直接堵了袁鲸他们一干小人的嘴,这下可不能再说我用人失察,鬻官卖爵了吧。如果一万两银子能买五百个乱匪的命,那大明朝早就政通人和,天下清明了。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和李春烨喝茶了,拿着这个折子拉着李春烨就要让他一同上马车去顾秉谦府上拜见。 此时顾秉谦正在府上正厅盛情邀请魏忠贤鉴赏一个新收上来的元代青花瓷龙纹梅瓶。魏忠贤因为是太监,所以他既然没了男人的功能,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男人的欲望。但是他对钱财和奇珍异宝的渴求确实比一般人要强烈的多,特别喜欢收罗天下的宝贝,文玩书画来者不拒。下面的这些徒子徒孙们投其所好,所以魏忠贤的财产不可计数。 这个顾秉谦乃是当朝首辅,官居一品,其实就是古代的宰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是却是个趋炎附势的无耻之徒。堂堂首辅竟然拜在魏忠贤门下。明史记载,有一次为了升官,顾秉谦先生不顾自己七十高龄,带着儿子登门拜访魏忠贤,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希望认您做父亲,但又怕您觉得我年纪大,不愿意,索性让我的儿子给您做孙子吧!”(“本欲拜依膝下,恐不喜此白须儿,故令稚子认孙。”) 这也为当时士人所不齿,所以他罢官回乡之后,昆山的老百姓冲进他家烧了他的房子,他只能流落在外最后客死他乡。 魏忠贤个子不高,大约也就后世的一米六出头,头上戴着镶了金丝边的黑色翼善冠,身着黑色曳撒,胸前用金丝线绣着四爪蟒纹,魏忠贤人称九千岁,平时出行的仪仗和用度跟皇上比也差不了多少,每次出来都是净水泼街,黄土铺路,百官百姓皆伏于地,口称九千九百九十岁爷爷,所以他的黑曳撒竟然敢秩比王爷,绣蟒纹。 只见他虽然年过五旬但是皮肤白白净净,面上无须,皱纹也很少,可见平时保养得当。嘴唇很薄,鼻梁也不挺,一双细长的眼睛眯着,透出精光,让人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心理的端倪。人很瘦,稍微有一点驼背,应该是长年伺候皇上总是弯腰造成的,手上带着一个大号的和田宝玉扳指。整个人衬在曳撒里显得有些滑稽,头上翼善冠的镶金珍珠配饰叮当作响。腰间系着金玉带。 此时正拿着铜柄的水晶放大镜正在仔细研究着花瓶上的龙纹,“嗯,龙首昂起,龙体首尾相顾,蜿蜒飞腾于祥云之间,惟妙惟肖,哈哈,真品真品啊。” “厂公喜欢就好,等会下官就让人打包给送到厂公府上去。”顾秉谦躬身说道。堂堂一品大员竟然自称下官。 “首辅大人有心了。”魏忠贤谈谈道。 “哪里哪里,能为厂公效犬马之劳是顾某的荣幸。”顾秉谦带着谄媚的神情在一旁毕恭毕敬道。 两人正说话呢。顾秉谦的儿子过来禀报,“厂公爷爷,父亲,王绍徽王尚书和李春烨李尚书二人登门拜访。” “他们这时候来干什么,平白打扰了厂公的雅兴。去,就说我很忙,不见。叫他们明天再来。”顾秉谦道,“知道了,父亲。”他的儿子应道。 “哎~老顾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说是打扰我的雅兴呢,两位尚书过来肯定是有公事,怎么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公事呢,大家都是为皇上为大明做事,当效仿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顾你说是不是啊。”魏忠贤手上不停,依然盯着放大镜,头也不抬的对顾秉谦说道。 “是是是,厂公教训的是,是下官孟浪了,我这就叫他们进来。”顾秉谦点头哈腰道。如果文武百官看到这一幅画面肯定会眼珠子掉下来,当朝首辅在魏忠贤面前表现的像一个小厮,要知道顾秉谦可比魏忠贤还大了十几岁啊。 顾秉谦的儿子带着李春烨和王绍徽二人进到厅中来,本来他们二人是来拜访顾秉谦的,可是进到厅中才猛然发现魏忠贤竟然也在这里,二人诚惶诚恐跪地磕头道:“厂公千岁!” 魏忠贤头也不回继续研究着龙纹道:“起来吧,今天不巧,咱家也在顾大人府上,希望没有打扰二位大人处理公务啊。” 王绍徽立刻接口道:“厂公这么说真是折煞小臣了,小臣正准备向首辅大人汇报后就去禀报厂公,正好厂公也在,小臣就一并禀报了。”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李春烨在一旁附和。 二人这么一说魏忠贤还真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旁边的一个侍女端来一盆清水,魏忠贤在铜盆里净手,然后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毛巾将手擦干道:“别在那杵着了,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听闻顾大人喜欢喝家乡进贡的碧螺春,不知咱家可否品一品啊。” “厂公说笑了,家乡的碧螺春能入得了厂公的法眼,是顾某的荣幸。”当下吩咐左右上茶。 喝了一口茶,顾秉谦道:“什么事说吧,正好厂公也在。”当下王绍徽把东林党挑动御史台准备弹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南直隶的捷报呈上去给魏忠贤翻看。 魏忠贤听他们把事情说完冷笑道:“嘿嘿嘿,看来咱家对这帮跳梁小丑杀得还不够狠啊,杨涟和左光斗都化成灰了,这帮人还是贼心不死,一天不给咱家找点麻烦心里就难受,不过这次你走运,张鹤鸣很不错,这个折子上的很及时,要不袁鲸那帮人闹起来,咱家都保不住你,不过你认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蠢,收钱之前能不能先调查一下,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官位上扶,这次你躲过一劫,下次再有你可就万劫不复了。”王绍徽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连忙应声,“厂公说的是,我一定反省一定反省。” “嗯,张鹤鸣差事办的不错,放到南京可惜了,老顾啊以后若是有机会,寻个由头调到京城来吧。”魏忠贤一边喝茶一边道。 “是,下官明白。”顾秉谦答道。 魏忠贤又转向王绍徽那边,对王绍徽道:“这个折子里提到的陈严龄是咱们的人吗。” “是,是咱们的人,是下官将他提拔到太平知府的位置上的。” “恐怕是收了银子吧。” “这,这,瞒不过厂公的火眼金睛。” “哼!知道就好,收银子可以,事要办的漂亮,这个陈严龄不错,将他调到南京兵部任给事中吧。还有里面一干人等,只要是我们的人,该升迁就升迁。东林的根基在江南,咱们一定要斩草除根,在南直隶多安插咱们的人,好好杀杀东林党的气焰。还有这个斩了贼首的总旗,倒有几分本事,既然防守把总和百户战死,就让他接了把总的位置吧,叫陈严龄去找他谈谈,你明白我的意思。记住我们的宗旨,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目标只有一个,灭了东林党。” 王绍徽站起来躬身答道:“是,下官明白。”这几个人说话间就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吧。 第五十二章 天启皇帝 紫禁城,乾清宫。“陛下,天气寒冷,还是进屋去吧,别着凉了。离正旦大朝没多少天了,可别冻坏了身子,要保重龙体啊。”却是魏忠贤的声音。 “大裆,最近朕在研究武侯的木牛流马,你看朕仿制的木牛,形似是有了,可是这民间传说的舌头机括朕还没摸着门道。军器局的那帮子又不堪用,朕甚是烦恼。”说话的正是天启皇帝明熹宗朱由校。 只见他身穿明黄色十二章纹衮服,宽大的袖筒却被他卷了起来,头上的二龙戏珠翼善冠也不知去向,只用网巾罩着,瘦瘦高高的,面色红润,圆脸,面上无须,耳垂较大,面露福相,年刚弱冠,看上去十分和善。 当今圣上好木工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所以明熹宗又被称为木匠皇帝。此时他一手拿锤,一手拿锯,绕着乾清宫院中摆放的一只木牛左看右看,好像是在研究从哪里下手改造。天气寒冷,但他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伺候的司礼监的太监们都远远地站在两旁,院子中央只有魏忠贤和皇帝两人。魏忠贤劝了两句见皇上兴致不减。索性不再相劝,陪着皇帝两人一起站在院中研究起了木牛来。 “陛下,老奴愚钝,实在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要不这样,老奴有个主意,顺天府军器局的人不行,咱们可以调用应天府军器局的人,南直隶那帮子闲人整天和海外蛮夷打交道,说不定有新思路。”魏忠贤垂手进言道。 “大裆好主意啊,就这么办,明天就召应天府军器局的人献策,若是成了朕有重赏。”皇帝略略有些兴奋道。 “老奴领旨。”魏忠贤笑眯眯道。 旁边伺候的太监们虽然经常见到这种场景,然每次心下还是胆寒不已,人都说魏公公是阉党,是奸贼。然放眼整个大明,能和皇帝这么谈笑风生的舍他其谁。皇帝叫他大裆,这不是君王对臣下的称呼,而是朋友伙伴之间的称呼啊。怪不得魏公公权势滔天,得皇上如此相待,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就连前任首辅帝师叶向高都没这个待遇。 研究了一些时候,皇帝有些乏了,早有宫女太监端上铜盆暖巾给皇帝净手擦汗,魏忠贤支开给皇帝擦汗的小太监,亲自拧干了毛巾给皇帝擦拭额头脸面。 “大裆,还是你在这里陪朕研究木工最是开心,每天上朝都是烦心事,没一件开心的,还要听东林那帮人之乎者也的聒噪,不是祖宗礼法,就是国政大道,要不就是天灾辽事,甚是烦人。” 喝了一口魏忠贤递过来的热茶,皇帝转身向乾清宫正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就说这个辽事吧,都快派了一千万两军饷了,结果呢丢城失地,旅顺年初丢了,孙承宗在柳河又败,这帮废物一个也不能为朕分忧,内地又是天灾人祸,各地都有反贼作乱,大裆你说这天下怎么就不能太平些呢。” 正说着话,两人就走进了乾清宫大殿,皇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魏忠贤站在他的下首。“大裆你坐啊,在那干杵着干嘛,那个谁,给大裆上一杯朝鲜进贡的参茶驱寒。”皇帝吩咐道。 门边一个小太监应声道:“奴婢遵旨!” 魏忠贤接过茶杯吹了吹气送入口中,呲溜抿了一口。“大裆,你怎么不说话啊,刚才朕说了半天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皇帝看向魏忠贤道。 魏忠贤放下茶杯,整整衣冠,忽然站起来对皇帝施礼。“大裆你这是。。。”皇帝有些疑惑。 “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方才老奴接到了兵部李春烨递上来的折子,太平府剿匪大捷,剿灭白莲余孽五百余人,阵斩白莲教自封的小汉王韩真,南直隶白莲教最大的势力被连根拔除,韩真的人头和缴获的白莲教信物不日就到兵部勘验。圣上刚才说无人分忧,这么看我大明也并非无人。能以一府之力就干净利落的剿灭这一大股乱匪,着实是有些本事。” 天启帝听了魏忠贤的话呆了半晌,砰的一下站起来,“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这真是今年最好的消息了,这仗打的好啊,振奋人心振奋人心啊,这些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圣上,这是兵部的折子,南京的兵部尚书张鹤鸣是加了印的,不会有假,请皇上过目。”天启帝接过折子,细细翻看了一遍,边看边是不住的点头。一盏茶的功夫,天启帝长吁一口气,合上折子道:“太平府的官军着实有些战斗力,地方官府谋划得到,准备周详方能有此捷啊,特别折子里写到这个叫刘毅的总旗,着实是悍勇,以本部兵马力挽狂澜,更是斩下韩真的人头,颇有些温酒斩华雄的风采啊。” 魏忠贤听在耳里,心道:“圣上终究还是年轻人,不喜欢折子里那些文韬武略,谋划机宜,还是爱看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才过瘾,放着那么多大员不看,却关注一个总旗,年轻人心性使然啊。”但是他的面上不露声色。 等皇上说完,魏忠贤接话道:“圣上,既然立下如此大工,南直隶一干将官理应封赏。” “对对对,当然要赏,要大赏,朕不能让天下人小瞧了,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只要杀贼有功,为朕出力,朕就不吝啬封赏。”皇帝大声道。“大裆,你有什么意见,该如何封赏比较合适呢?”皇帝接着问道。 “老奴在来之前去了首辅大人府上拜访,也和首辅大人交换了意见,所以特来禀告皇上,还请皇上参详。”说完又递上来一封顾秉谦写的折子,内容是对南直隶的将官如何封赏,比如将太平知府陈严龄调往南京兵部任职方司主事。太平府千户龙宗武调任安庆卫指挥佥事。副千户黄玉接替他成为千户。芜湖知县周之翰调任太平府代知州,王嵩调任芜湖知县。刘毅连跳两级升为防守把总。 “这个刘毅阵斩贼首这么大的功劳只升到把总恐怕有点低吧,大裆别看朕不出这紫禁城,但是外面的事情我也知道,这仗九成九的功劳都是前方将士用命,后方这些文官不过是分润了这些功劳而已。这个总旗能立下如此功勋只升两级会不会。。。”皇帝有些犹豫道。 “圣上,这个刘毅不过小小一个总旗,这功勋也不止他一人,也是他手下将士用命所得,他手下的人皆可官升一级,因为他斩了韩真,顾大人才让他又升一级,这个已经很好了,也符合我大明律法,升的多了反而不利于军中团结。况且我看过刘毅的军档,他是萨尔浒之战阵亡的川军千总刘招孙的儿子。既为忠良之后,更应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老奴也是在保护他啊。”魏忠贤道 “哦,还有这种事,他竟是忠良之后,好,朕只是有些。。。算了,既然律法如此,大裆又这么说,想必是没问题的,就按大裆的意思办吧。”皇帝缓缓道。 魏忠贤察觉到皇帝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确实,这些年礼法将皇帝限制的太死了,皇帝根本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稍有偏差,满朝的文官御史就蜂拥而上。要不是自己灭了这么多东林党人,皇上更是举步维艰。年轻人总希望能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就比如这个小小的总旗,皇上对他有兴趣想再升他一升,好让他感激涕零领旨谢恩,满足一下皇帝心中定人生死的权力欲。可是律法又不允许。 想到这里魏忠贤脑袋一转,对皇帝道:“圣上,虽然官职上不能再升,但咱们可以给赏银啊,哪个文臣武将不爱钱财,咱们多给些银子便是,正好太平府此战兵力有损,他接任把总之后不也要募兵吗,索性多给些银钱,也让前方将士们知道天恩浩荡。” “有道理,可是朕的内帑币着实有些捉襟见肘,说来惭愧,朕研究这些木工的花费有些大了。”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圣上说笑了,这种小钱哪里轮得到皇上出,这些年老奴承蒙皇上恩德也颇有些积蓄,老奴愿意拿出三万两犒赏芜湖县将士。”魏忠贤大气的说道。 “大裆有心了,既然大裆出了这笔银子,朕也要有所表示,来人,将朕的红夷手铳拿来。”片刻,一个小太监端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把簧轮打火手铳,造型精美,上面还雕刻着细密的纹路图案。“这是前些日子佛郎机人进贡的一支银饰手铳,朕不喜欢火器,便将这个送个那个叫刘毅的总旗吧,就说是朕亲赏的。” “陛下这太贵重了,恐怕不妥吧。”魏忠贤小心问道。 “没什么,一支火铳而已,军器局里尽是这些,就赏给他吧,他父亲为国战死,儿子也是英雄好汉,既然是好汉当然配的上这支手铳,也好叫天下人看看朕的恩德。”皇帝心下得意道。他已经想到了刘毅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要肝脑涂地报答天恩的样子,心中快美。 “圣上天恩浩荡,想必那刘毅定是感激涕零,老奴佩服皇上。”魏忠贤跪下磕头拍了几句马屁道。 天启帝伸了个懒腰,有些疲倦的道:“大裆,朕有些乏了,这些小事情就请大裆和顾大人办妥吧。传旨太监选个机灵的。把朕的口谕也带到。” “是,老奴遵旨,那老奴就不打扰圣上休息了,老奴告退。”魏忠贤恭敬的道。 第五十三章 刘毅升官 退出了乾清宫,魏忠贤看看手中的木盒,心想“这个叫刘毅的小小总旗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到皇上御赐之物,搞得我都有点兴趣想见见了,还真是世事无常啊。”不过他也只是想想,一个小小的总旗在他眼中连蚂蚁都不如。魏忠贤将木盒递给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另一个小太监掀开马车帘子扶着魏忠贤登上了马车向府邸驶去。 太平府,离剿匪过去已经十几天了,芜湖县和繁昌县目前的治安防卫工作都由民团代劳,龙宗武那边也派来两个百户的人马分别驻扎两个县城协防,大家都在等待上面的回复,捷报上去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刘毅却没空管这些事情,一仗下来自己的人马战死和重伤的加在一起有十七人,轻伤的虽然归队,但是现在总旗内只剩下四十几人,叶飞战死等于损失了一个小旗还多的人马,他怎么能不心疼。 这些天他一直在安抚战死者家属和伤兵。虽然他的抚恤数倍于官府足以让家属们衣食无忧。 但是毕竟人不在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特别是叶飞的老娘,虽然才四十余岁可是听闻叶飞战死,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呆呆的看着一大群士兵站在自家的小院中,为首的军官端来三百两纹银抚恤。 她忽的一下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我不要钱,我就要我儿子回来。呜呜呜。。。。”在场将士们无不动容,为首刘毅猛地双膝跪下,后面士兵也是哗啦啦跪倒一片,“怪我没能将您的儿子完好的带回来,以后我就做您的儿子,我身后的将士们都是您的儿子。”说罢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喊道:“娘亲!” 后面的将士们都是齐声喊道:“娘亲!” 那天之后,刘毅将叶飞老娘接到军营旁边的屋子中居住,还给她请了一个仆人照料,剩下战死将士们的家里如果只剩下鳏寡孤独的话也一律由军队赡养。这项规定也成了刘毅这支部队的传统。只要还剩下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有责任赡养战死弟兄的家人。这件事也在太平府传为一时佳话,王嵩都夸刘毅有戚帅之风。 腊月二十五日,周之翰王嵩接到陈严龄的快信,叫他们带上刘毅一起去府治当涂接旨,说是封赏下来了,传旨太监已经到南京,张鹤鸣张尚书陪同一起前往当涂宣旨。 三人即刻启程前往当涂,两个时辰的工夫他们便赶到了太平府衙,陈严龄,龙宗武和黄玉还有府衙各级官员,早就在大堂落座。三人急忙和众人见礼。“陈大人,龙大人,黄大人,下官等来迟还请赎罪。”周之翰拱手说道。 陈严龄是个四旬的胖子,面相富态,你要不说他是知府,别人还以为他是哪个地方的地主老财。整个人笑眯眯的,就像一尊弥勒佛。“哈哈,何罪之有,要不是你周知县主持立下大功,我太平府哪有今天的荣耀。”陈严龄起身道。 一般官场之人说话都讲究一个含蓄,这么多周之翰的上官在这里都分润了这份功劳,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陈严龄作为太平府的一把手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扬了周之翰,等于是给足了周之翰面子,虽然他已经提前收到风,周之翰要接任他的位子,但他现在不说,而是夸奖周之翰等于是在自己这帮老班底面前力挺了周之翰一把。 周之翰受宠若惊,平时因为他是清流,陈严龄对他是不冷不热,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严龄这么客气,弄的周之翰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王嵩陈严龄是认识的,当下王嵩也是上来见过。陈严龄眼睛却瞄向最后一个军官,瞳孔一缩,鱼鳞叶明甲,这等盔甲怎是他一个小小的总旗装备的起的,看来黄玉和他所说不虚,这个叫刘毅的总旗确实有些来头。 只见刘毅人高马大,站在几人当中鹤立鸡群,黄玉在一边和刘毅对视,勉励的点了点头。陈严龄走到刘毅面前。“这位就是刘毅刘总旗吧,着实是英雄少年啊,十六岁便能立下如此大功,看这身材果然是武艺高强,不错不错。”说着还拍拍刘毅的肩膀,只是他又胖又矮,刘毅一米九的身高,陈严龄伸手去拍,说不出的滑稽。 众人正说话间。一个衙役前来禀报,“知府大人,钦差和张大人离当涂不足十里了。”陈严龄点点头一招手到:“走吧,去城外迎接天使。”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府衙前往城门口迎接。不一会就见到不远处,旌旗招展,官道上烟尘滚滚,大群的官差扛着旗帜和旗牌,红色的底子上用金色描着回避,肃静等字。还有很多身着飞鱼服的南京镇抚司锦衣卫随行护卫。这边陈严龄吩咐鼓乐手奏乐,一干县城内的鼓乐手都是卖力的敲锣打鼓起来。 待到近前,官差们向两边分开,只见身着大红官袍,带着乌纱帽胸前好大一块锦鸡补子的张鹤鸣策在马上,虽然年近七旬,可是他仍然是腰杆挺直,身位南京兵部尚书,虽然和李春烨的兵部尚书不能比,但也是跺跺脚南直隶就要抖三抖的人物。自然是官威浓重。旁边一个身着棕色云纹曳撒,头戴三山帽的内宫太监,骑在白马之上,目光扫视众人。却是一个司礼监的八品首领太监领了传旨的差事,身后还跟着许多带雁翅盔的大汉将军。 鼓乐手停止了奏乐,陈严龄带领太平府大小官员跪下磕头道:“参见天使,参见张大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的人群皆是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鹤鸣点头道,“诸位都起来吧,咱们到府衙宣旨,公公请!” “不敢,大人请!”太监客气道。 一行人来到府衙,府衙早就摆好了香案,众人整齐的跟在陈严龄身后跪下。传旨太监从旁边一个大汉将军手中接过金匣,从中取出金丝边龙纹黄布封套封上的圣旨,展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莲乱匪,祸国殃民,自我大明始建之日,便暗中聚众,意图谋反,今闻太平知府陈严龄,运筹帷幄,马仁大捷,斩杀白莲小汉王韩真,全歼所部兵马,擢陈严龄为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赏银五百两,太平府镇守千户龙宗武升安庆卫指挥佥事,赏银五百两。副千户黄玉升太平府千户,赏银五百两。。。。。。。芜湖知县周之翰升太平府代知州,赏银三百两。繁昌县知县王嵩升芜湖知县。赏银三百两。” 传旨太监的嘴一张一合,一个个的念着名字和封赏。 陈严龄提前收到消息还好一点,周之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觉得仕途无望了竟然还能升到太平知府的位置上,当下是喜极而泣,五十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砰砰砰的磕头,口中直言:“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吾皇恩德。”王嵩也是开心,到繁昌县不过一年就往上升了一级,龙宗武和黄玉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念了好长一会最后才念道:“芜湖县城防守总旗刘毅署太平府副千户,接替防守把总吴斌实授把总,赏银三百两,钦此。” 刘毅心下激动无比,挂副千户衔而实授把总,等于给了他平时节制麾下五个百户所兵力的独立权限,战时虽然要听黄玉的指挥,但是平时一些内部事务可以由他自己说了算,等于是芜湖县和繁昌县的土皇帝,跟吴斌不同的是,吴斌还要和周之翰商量着办,但是他虽然是防守把总,但是给了他一个副千户的待遇,这就意味着他办事不用和王嵩商量了。俨然是芜湖繁昌二县的最高军事长官。这还得了,等于他连跳了两级半。旁边各人纷纷侧目,打量着刘毅。 张鹤鸣也是站在一旁抚须微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宣读完圣旨众人纷纷接过赏赐的银两袍服等物,又是一片磕头领旨谢恩。 谁知那太监又道,“诸位皇上还有口谕要咱家带到。”众人又是呼啦啦跪倒,这下连张鹤鸣也摸不着头脑了,还有口谕?没办法张鹤鸣也只得跪下听旨。 (渔夫按,逆天明末三十年已经上架,渔夫目前暂时没有设置VIP章节,还是请大家多多支持,如果能打赏些碎银子就更好啦,感谢亲爱的读者们。) 第五十四章 招兵买马 传旨太监清清嗓子又对大家道:“朕闻此役,太平府当地官军损失颇大,遂和魏公公商议,由魏公公私人出银三万两,犒赏太平府芜湖县,繁昌县二县有功将士,由南京兵部尚书张鹤鸣督办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什么?九千岁亲自出钱犒赏将士,这,这,天启一朝还未出过此咄咄怪事。张鹤鸣听了差点一头栽倒,这是什么情况。 正准备磕头领旨,却又听这个太监道:“又有芜湖县总旗刘毅,阵斩贼首韩真,勇力过人,朕希望他能继续为国杀敌,既然钱由大裆出了,朕赏刘总旗西洋手铳一杆以示嘉奖。”在场的又是一片大哗,这刘毅一个小小的总旗怎能入得了皇上的法眼,竟然还赏了一杆手铳。张鹤鸣都快晕过去了,今天接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刘毅也是震惊无比,一时呆住了,还是边上的周之翰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上去谢恩啊。”刘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列跟在了张鹤鸣的后面跪地磕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毅接过沉甸甸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支手铳,通体黑色,上面有银子做的纹饰,非常精美。细细打量,竟然是簧轮打火。簧轮就跟现代的火石打火机一样,扳机扣动的时候带动铳机的簧轮摩擦铁矿石引燃火药击发。可以说是燧发枪的雏形。 “恭喜刘总旗了,厂公特地交代让刘总旗,哦不,现在应该叫刘把总记着皇上的恩德,好好的为我大明再立新功。”太监笑眯眯的对刘毅说道。刘毅受宠若惊连连称是退下了。 众人和张鹤鸣还有传旨太监寒暄了一番,陈严龄请他们去当涂城中最大的酒楼接风洗尘,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往酒楼过去。刘毅追上传旨太监手中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张会票塞到太监的手里,太监偷偷瞄了一眼,竟然是一百两。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夸赞刘毅少年英雄。 晚上的酒宴宾主尽欢,尤其是刘毅得了皇上御赐之物,张鹤鸣将刘毅招到近前,好一番劝勉,让旁边一大群文臣武将们,又是眼热又是嫉妒。 张鹤鸣之后陈严龄也是要刘毅坐到他旁边来谈心,说起来要不是刘毅力挽狂澜,他陈严龄还不一定有这个机会升到南京兵部,昨晚他接到了王绍徽的快信,信中也提及要陈严龄好生安抚刘毅,在政策上给予支持,将刘毅吸收入他们的阵营。所以陈严龄言语中有意无意提及,刘毅皆是对答有度,但是也没明确说出效忠魏公公的话来,陈严龄只道是刘毅年轻没听出他话中的机锋。 反正来日方长,过些时日再提也不迟,况且刘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总,厂公也不过是一时兴致罢了。众人又觥筹交错了一番,陈严龄升官高兴多喝了几杯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倒是刘毅和周之翰,王嵩,黄玉多喝了几杯,以后他们就是太平府的骨干力量了,自然要多亲近亲近,当下周之翰黄玉,王嵩刘毅,两两对饮,一时间酒席上皆大欢喜。 转眼正旦大朝就过了,因为刘毅的到来,王绍徽的事情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袁鲸没有在大朝上弹劾王绍徽,所以王绍徽的吏部尚书的位子是暂时保住了。 太平府这边各级官员也纷纷到任,南京兵部将刘毅下属的所有人都往上提了一级。在刘毅跟陈严龄还有黄玉,周之翰提议之后。南京兵部准许刘毅自己募兵,补满所缺的员额。魏忠贤给的三万两,刘毅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给了张鹤鸣和陈严龄还有太平府府治的官员们。博得了各方的交口称赞,纷纷夸刘毅会做事。所以对刘毅提的几点要求也是尽量满足。 刘毅提出来三点,第一,作为把总他麾下应有五个百户的兵马,现在仅有数十人,各级军官和兵士不足,所以请求南京兵部将刘金,陶宗,陈宝,王浩,吴东明,晋军提升为试百户,剩下的所有士兵已经提升为小旗,他从中选出十人提升为总旗。然后不足的由刘毅自己新募。 第二,现在兵器不足,特别是武库里的火器年久失修。请求南京兵部对物资进行补充,而且刘毅希望能到应天府军器局招募几个军匠,负责维修一些火器。 第三,允许他自己采买一些马匹。这三个要求张鹤鸣一概答应,反正刘毅麾下早就集体升官,再向上提升几个试百户扩充中下级军官队伍这种小事对张鹤鸣来说太简单了。应天府军器局那帮闲人刘毅当宝贝那可再好不过了,还给南直隶省点俸禄钱。至于马匹现在大明到处都是私马,刘毅想买就随他去吧,一个把总还能买多少马匹。 正月初二,刘毅就在芜湖和繁昌两地贴出了募兵告示,由刘金和晋军,吴东明负责募兵,他要求募兵六百,仿照戚帅的模式。只要良民,农家子。军饷每月二两银子,一天三顿干米饭,中午晚上有肉食供应。受伤战死皆是两倍于官府的抚恤。会武艺者优先,可与刘金,晋军等比试,能胜出或者能坚持三招者即可录取。不会武艺者也要能提起八十斤的巨石,或者可以横渡青弋江皆可。招满六百名额为止。 布告一发,下午就有上百人前来报名,到第二天早上更是从繁昌县城也来了很多人,便是府治当涂一些人听说了都过来报名,到了第三天报名的达到一千余人。 刘金他们在其中慢慢挑选,“你叫什么,哪里人?”刘金对一个面相朴实一看便是农民的年轻人说道。 “回军爷,小人是繁昌县人,叫李福。” “会武艺吗?” “不会。” “好,去那边把石头抱起来,到腰部即可。”李福走到那边脱去上衣,一声黝黑的腱子肉,看来也是做农活的好手。大吼一声将巨石抱起。“好,有把子力气,录用。”刘金赞道。 “谢谢军爷。” 李福想到,贫苦农民辛劳一年才能挣几两银子,各种苛捐杂税不断。士人少缴税,农民就要多缴税。即便魏忠贤一党出台了许多政策但是在天下大势下依然是杯水车薪。刘毅这边倒好,一年二十四两饷银。立下战功还有重赏,平时营内包吃包住,这二十四两可以说是纯赚啊。特别是这伙食这么好,自己在家又能吃,这下好了爹娘还有小妹的生活可是有保障了,自己可得好好表现,给小妹存一笔嫁妆。 那边一个身穿练功服的少年正在和晋军比试,铿铿,木刀相击。“好小子,竟然能接我七刀,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徽商演武场的子弟吧。” “正是,小人姓马名精良,正是徽商演武场的子弟。”“好,可塑之才,过了。”晋军说道。 军营之中,校场之上,有的人录取有的人淘汰。众生百态,好不热闹。另一方面,刘毅命令陶宗和王浩带上会票前往江西奉新,帮他请一个叫宋应星的落第士子到芜湖县来。而他自己则和陈宝一起去应天府军器局挑选几个军匠到芜湖县城来。 第五十五章 宋应星 江西新奉,宋应星自从万历四十七年科举落第之后,已经绝了科举的念头,在家专心侍奉老母,但是虽然是这么说,他也不过是愤世嫉俗,满腔抱负无法施展罢了。颇有些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意思。怀才不遇,虽然在家赋闲,却也是心怀天下,只可惜明代八股取士,他不走科举这条路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待就是六年,年近四旬却一事无成。家中母亲也劝他出去做事,可是他对八股文不感兴趣,倒是对自然科学兴趣盎然。显然不太适合明朝的社会环境,哥哥宋应升倒是在浙江桐乡当县令,可是为官清廉。所以宋应星在老家也不怎么富有,只得靠在县学教书过活。 这一日,宋应星正从县学教书完毕回家。老远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短打劲装,头戴斗笠,腰间还挂着腰刀的人,牵马等在自己的家门口。他们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倒是有点像乡间马匪的打扮。 他迎上前去,拱手对二人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在我家门口等待所谓何事? ”陶宗和王浩二人对望一眼齐齐拱手道:“请问可是长庚先生当面?” “某正是宋应星,不知二位。。。”宋应星答道。 “可否进屋一叙。”陶宗说道。宋应星看看两人似乎不像是坏人,但是看身形肯定是练武之人,这样的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呢?心下虽然疑惑,但不可失了礼数,还是将二人请进屋内。 陶宗和王浩二人进屋后摘下斗笠,将马匹拴在门口的木桩上。宋应星这才看清了二人的相貌,面有英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倒像是军伍中人。宋应星六旬有余的老娘也从屋内出来,对着宋应星道:“长庚,有客人来啊,还不快看茶。” “是母亲。”宋应星侍母至孝这是新奉人人皆知的事情。当下准备去给陶王二人倒茶。 “不用了,宋先生,先谈正事再饮茶不迟?”陶宗摆手道。 宋应星拿来几个木凳请他们在院中坐下问道:“不知二位有何贵干,应星洗耳恭听。” “不敢,宋先生,我们是军中之人,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请宋先生到南直隶与我家大人一叙,这是我家大人的亲笔信还请过目。”说着递上了一封刘毅写的亲笔信。 宋应星展开信件缓缓读道:“久闻先生大名,刘某深知先生胸中之才学能顶雄兵百万,然科举落第实非先生之罪也,先生志不在科举,但对机械,农学,医学皆有研究,胸中亦有大抱负,刘某新军初建,求贤若渴,特邀先生至我营中,为大明为天下苍生略尽薄力。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拜上。”信件的后面还附了一张刘毅画的草图,刘毅在白纸上划出了锅炉,管道,气缸,活塞,连杆,飞轮,滑阀,曲柄,偏心轮等物件,并在下方写了一行小字备注曰:“引锅炉之中水之白气入气缸,施力于活塞,连杆与曲柄相接,偏心轮带动滑阀,活塞左移则滑阀右移,活塞右移则滑阀左移,带动飞轮往复运动,则机械之力不绝也。吾谓之曰蒸汽机。” 宋应星颤抖这双手站了起来:“这,这,这。。。”一连说了几个这字,嘴唇都在哆嗦,“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之器啊。”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道:“这个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敢问二位。。。” “哦,想必先生应该知道去年底的太平府平白莲乱匪大捷吧,阵斩小汉王的正是我家大人。”陶宗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宋应星一拍脑门道。太平府的这次大捷皇上是昭告天下的,宋应星在县学,听过也不奇怪。 “可是你家大人如何知道我这个山野村夫呢?”宋应星疑惑道。“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如果宋先生答应的话就请跟我们去芜湖县吧,大人说了,一定给先生安排个好前程,这是三百两银子给先生,大人说无论此事成与不成,这三百两银子都请先生收下,大人说他不愿意名士还为几斗米发愁。”陶宗一字一句道。 “这,你家大人,宋某,宋某。。。”此时宋应星真是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宋应星不爱科举,所以自然也没有文人看不起武人的毛病。而且刘毅真心相待,宋应星也是心下无比感动。虽未谋面,但是却好像神交已久。 特别刘毅是防守把总,从五品衔,说穿了比县太爷还高了两级。能礼贤下士请他出山也是用心良苦,待人至诚。当下宋应星就想答应,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只是家中老娘无人赡养,宋某。。。” 宋母却走出房间道:“长庚,人家大人请你是让你为国尽忠,你不是一直想要施展抱负吗,何不趁此机会一展胸中所学,自古忠孝难两全,家国大义为娘省得,为娘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就去吧。” “母亲,我。。。” 陶宗却抱拳道:“宋先生,大娘,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家大人已经在芜湖县城中置好房产,宋先生尽可以带着大娘去芜湖县城居住,大人还为宋先生准备了两个仆人照顾大娘。” “这,这,多谢你家大人了,大人伯乐之恩,应星无以为报,待我修书一封给家兄,把这边的事情料理好,就带着老母随二位启程。”宋应星心下感动无比,当即应允。 “好,那我们去安排马车,我们在这里等先生三天,三天后启程。”陶宗道。 另一方面,应天府。刘毅带着陈宝来到了军器局。想在军器局的工匠中招募几人随他回去。这几年南方没什么战事。朝廷吏治又腐败。南京军器局早就没什么活干了。匠人们在衙门内或站或坐成天无所事事,没活干俸禄自然就很低。很多匠人都在值班时间去外面的私人工匠铺干些私活挣钱。有的人挣到钱了就在衙门内喝酒赌博。上官也没人管这帮人。搞的军器局衙门乌烟瘴气。刘毅一进门还以为进了哪家赌坊。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刘毅心里不满道。 忽然他听见不远处有个胖子拎着酒壶大声唱道:“我本是卧龙岗上闲散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歪歪扭扭的走过来,冷不丁撞到了刘毅身上,把刘毅领的新军服给洒的全是酒。 “他妈的,瞎了眼了,敢挡爷的道。”胖子叫道。 刘毅本就心怀不满,这下胖子出言不敬,陈宝上去就是一脚,将胖子踹翻。“你敢打人?”胖子站起来就要还手,旁边几个工匠也是围拢过来。 刘毅将手中腰牌一晃,胖子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立马跪下道,“不知大人当面,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瞎了你的狗眼!”陈宝骂道。“算了,不得多事。”刘毅一把将陈宝拦住。“你起来吧,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刘毅说道。胖子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刘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白日在军器局衙门里饮酒,还有这里怎么还有聚众赌博,大白天的一个个都闲来无事吗?” “启禀大人,小的叫鲁超,是这军器局里的火器匠人。大人应该知道,咱们应天府的衙门除了兵部和吏部有那么一点点权力之外,剩下的各部纯属就是个摆设,咱们军器局隶属于工部,这应天府的工部不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上面怎么会给咱们派活下来,戚帅在的时候咱们的爷爷辈,老爹辈倒是还能给戚家军打制火器,这戚家军现在没了,南边又没什么战事,再说咱们南边制造的鸟铳北兵不爱用,这没活干就没钱,弟兄们只能自谋出路,在外面接点私活养家糊口,咱们都是代代相传的手艺人,祖祖辈辈在这军器局待着,除了会制造兵器火器也没别的手艺了,穷困潦倒只能混沌度日,所以刚才才冲撞了大人。”叫鲁超的胖子答道。 刘毅听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又问道:“你说你是火器匠人,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可能做出来?” 说着刘毅从腰间抽出皇上御赐的佛郎机簧轮铳递给鲁超。鲁超一接过去就爱惜的抚摸着手铳,“做工如此精致,这是佛郎机的极品自生火手铳啊,好铳好铳。”一边赞不绝口道。 “你认识这铳?那你可能仿制出来?”刘毅急切的问道。 “大人,恕我直言,你也太小看咱们军器局了,我姓鲁,听我爷爷说往前追溯几十代,咱祖上可是鲁班呢。”胖子大声道。 “哈哈哈,鲁超你又在吹牛逼。你祖上是鲁个屁的班,你祖上要是鲁班你还能在这喝闷酒,兜里就几文钱?”旁边几个工匠嘲笑道。 “你们他妈的懂什么,这叫家道中落,你们怎么知道我不能振兴家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鲁超反驳道。 刘毅笑着摇摇头道:“鲁超,回答本官的问题,你能不能做出来。” “大人,你跟我来,一看便知。”鲁超做了个请的手势。刘毅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一处库房,打开库门,里面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鲁超有些尴尬到,这里有两年没打扫了,两年前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就一直没进过这里。刘毅摆摆手示意无妨。鲁超走到最里面搬开了一些杂物,“大人请看。” 刘毅走上前去赫然看到五支鸟铳整整齐齐摆放在木架之上,只是这鸟铳有些不同,刘毅拿起一只端详,忽然瞳孔一缩惊讶道:“这!燧发铳!你这里怎么会有燧发铳?” “大人,其实你刚才给我看的佛郎机手铳用的是已经过时的簧轮,赵士祯赵大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发明了自生火铳,当年我爹有幸去往顺天府军器局见到了赵大人,赵大人还将图纸画给了我爹,我爹回来之后按照图纸仿制,实验了很多次,前几年我和爹一起终于制成了这几杆铳,只是这铳铳机制作复杂,铳管的精度要求比火绳铳还要高,所以不利于大规模生产,爹又去世了,所以我才将这些铳闲置在这里。”鲁超回答道。 刘毅啧啧称奇,本以为世界上的燧发铳都是外国人制成,没想到中国的速度也没慢多少,也难怪,连掣电铳这种东西赵士祯都能做得出来,更别说燧发铳了。(关于燧发铳,赵士祯撰写的神器谱里是有记载的,和掣电铳一样可惜的是没找到实物,所以不能证明燧发铳和定装火药中国人已经制造了出来,只能说这个概念是独立存在的。) 第五十六章 青弋成军上 刘毅心下震惊,抓住鲁超的手说道:“生产这个铳需要多长时间?”“一般来说难点就是保证铳管和铳机的贴合度,特别是这种铳的铳管,人工钻的话一个人一个月才能钻出一根来。也就是一个人一个月才能做一支。”鲁超答道。 “如果我有办法提高铳管的钻孔速度和精度的话你能做多少?”“那简单啊大人,你要是提供一批铳管给我,我带几个帮手做铳机,你只要打火石和设备管够就行,一个月,我至少能做上百个铳机,一个月至少一百支铳没问题。” “好,你再看看这个能不能做?”刘毅吩咐陈宝将他们带来的掣电铳拿过来。 “这是掣电铳!天哪!竟然有实物!”鲁超失声道。 “没错,看来你有些本事。”鲁超一眼能认出掣电铳,刘毅也是心下满意,看来这个胖子有点手段。 “只是大人,这掣电铳可就繁琐了,就算你提供了铳管恐怕一个月也做不出一两把,这铳的原理和自生火铳不一样,一个是前装一个是后装,子铳制作更是麻烦,这铳我肯定南地没有,大人你应该是从顺天府搞到的。”鲁超道。 “不错,正是从北地获得。”刘毅心下有些失望,看来掣电铳只能往后放放了,也罢,先做一批自生火铳再说。 “那这样,你再看看这个。”刘毅拿出一个掣电铳的子铳,“如果我将铁管子铳替换成纸壳,用几层牛皮纸裹成筒状,然后加入定量的火药,再放入一个铅弹,把两头包紧,然后射击时咬开纸包倒入一点点引药进入药锅,再将纸壳一次性塞入枪管,这样不是能大大减少装填时间吗?”刘毅说道。 这下轮到鲁超像看怪物一样看刘毅了,“这位大人怕不是在军器局混过吧,这他娘的是个天才啊,这种主意都能想到。”鲁超心里想道。 “大人真是天纵奇才,这种奇思妙想都能想道,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小人还需要琢磨试验一番才能下定论。”鲁超恭敬的道。 刘毅点点头,“这样吧,本官乃太平府防守把总,我来问你,我每月给你十两饷银,包吃包住,你可愿意跟我回太平府为我效力?” “什么,每月十两,包吃包住?” “正是!” “我答应,现在就能动身,大人那里每天能吃到酒肉吗?” “工作时间不许喝酒,肉你敞开了吃。”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鲁超磕头如捣蒜,边上的工匠们都傻了眼了,这鲁超就这么咸鱼翻身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情,天上掉馅饼了。 “起来吧,还有跟你要好的技艺高超的火器匠人吗,本官一并带走。” “有有,小的去叫他们。”片刻鲁超叫上了火器房的五六个同伴,一起排列在刘毅面前整装待发。 “大人,只是军器局这边。。。”鲁超有些迟疑道。“你放心,本官是拿了兵部尚书张大人的文书来的,已经跟你们上边打过招呼了,我今天可以带十个人走。” “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起,鲁超,你就是我太平府火器房的总大匠,剩下的这些弟兄们每月饷银五两,干得好的可以加钱,跟本官回去之后你们先专心制作铳机,待本官的铳管机械研制好,你们就可以放手施为了。”刘毅对他们说道。一行人向太平府方向赶去。 回到芜湖县城,刘毅让陈宝带着他们先去军营,然后他骑着飞龙驹直奔阮府,阮星去年腊月一直在安庆府办事,正月初一才刚刚回芜湖县城,因为刘毅去应天府,所以二人直到现在还没有碰到面。 刘毅来到阮府门前,早有门房过来,“大人,少爷在府上,我这就去通禀。”说完门房吩咐一个小厮将刘毅的战马牵走,刘毅摘下钵胄盔用臂弯夹住。门房进去通禀了。 不一会儿老远就听见了阮星的声音,“哈哈,刘兄,现在应该叫刘将军刘大人了,数月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立下如此大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刘毅也是数月未见阮星了,只见他已经蓄起了胡须,模样看起来多了几分稳重,已经有阮氏家主的样子了。看来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要成为徽商总会会长的接班人了。 阮星大步走过来给刘毅见礼,刘毅笑道:“你少来这一套,我找你有正事。” “你每次来都是找我有正事,咱们就不能聊点风花雪月的事情吗?” “现在没空,强军未练成之前我是没有风花雪月的闲工夫了。” “这次来找我又是什么正事啊,下回有事派人招呼一声就成,你现在是防守把总,堂堂从五品的武官,总往一个商人府上跑成何体统,当心有御史参你一本。” “一边去,走,到你书房,我和你谈谈。” 二人来到书房,刘毅大马金刀的坐下,将头盔放在一旁的桌上。正要开口说话。阮星摆手道:“别急这说事,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这次去安庆府,正好碰到了从湖广回来的商人,货物里面有一样东西我给买了下来准备送给你。”说着转身从书柜上拿下一个布包裹,打开递给了刘毅。 刘毅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件猩红色的披风,披风的背面用红色的暗线绣着一只穷奇,这穷奇乃是上古吞食恶鬼的猛兽。平日里这披风没什么不同,但若是在阳光下一照便能透过阳光显现出穷奇来。确实是一件很拉风的披风。 刘毅一把将披风系在身上,对着西洋镜左看右看,大声赞赏道:“好看,确实好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我就说你穿上肯定英气逼人,果然不假。说吧,这次是什么事情。” 刘毅缓缓坐下,也示意阮星坐下。“阮兄,我也不瞒你,这天下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天下大乱了,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这几年什么情况你自己也能看到,我只是想未雨绸缪。最近我一直在考虑军商联合的事情。” “军商联合?”阮星从未听过如此概念。 “恩,就是军商联合,简单通俗一点就是借助你的力量为我军队生产装备,筹集粮草,赚取饷银,整顿军资。”刘毅淡淡的瞥了一眼阮星道。 “什么,这可是要杀头的大事啊,这样来说不就把军队变成你的私兵了,所有物资自给自足,这不是国中之国了吗?”阮星惊道。 “别那么危言耸听,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怎么建立起一支能征善战的兵马,难道要像这次一样,官军剿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还是像辽东萨尔浒一样,数倍于建虏还是被全歼?军队如果连自己都保不住还何谈保家卫国?北地那些总兵将领的家丁不都是私兵吗,只不过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说罢了,我也没打算做那么明显,我们暗中行事便好,知县王嵩是不会怎么样的,黄将军更不会当回事,就是周知州脑子有些死板,等他知道了再说吧。”刘毅解释道。 “这,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不用想了,我现在没时间等你,阮兄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我实话实说,这次剿匪我截留了白银二十五万两,加上你给我的钱,朝廷的赏银等等,我现在手上有超过四十万两白银,我现在拿出三十万两给你,你给我在芜湖郊外的鲁港设立工坊,我从军器局挖来了火器匠人,还从江西请来了机械大家,我正在实验一种提供动力的机械,如果成功将能批量打制火器兵器。我还要你帮我在太平府内找一批打制刀枪和盔甲的匠人,还有缝衣娘,全部集中到鲁港,让那里的工坊成为我军资的生产基地。”刘毅一口气说道。 “啊!”阮星长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拢,这信息量太大了。截留缴获的白银,这好大的胆子,还有后面说的哪个不是惊世骇俗。 刘毅不管他接着道:“另外我要你去帮我搞马,越多越好,以上种种只动用你阮府的力量,借口是你阮府扩大生意,并且我还要你招募民夫,芜湖周围有几处铜铁硝煤矿,去开采作为兵器的原料。”刘毅后世的地理学的不错,自然知道安徽境内长江淮河流域有很多矿,不仅种类齐全,而且储量很大。 “三十万两白银维持一年的运转应该是没有问题了。我现在能答应你的是,日后我的战利品所得一定有你阮兄的一半,另外现在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如果你信我的话将来我会让你成为商人的传奇,让徽商总会成为统领全国的商会。太平府的这支军队杀敌杀到哪里,你商会的生意就做到哪里。”刘毅斩钉截铁道。 小时候阮星就知道刘毅有大志,不是普通人,这战场厮杀回来又升了把总,说话自然是有威严气度,给人很大的压力。想到年少时的种种,想到刘毅救活自己性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有一支强军支持总会,这是何等的强援。阮星沉吟片刻,郑重的起身向刘毅施礼道:“刘将军,阮某一定不负所托。” 第五十七章 青弋成军下 正月十五,刘毅的六百兵终于全部招满,军营大校场,凛冽的江风拂过,校场上站着清一色穿着鸳鸯战袄,头戴毡帽,未披甲,手中也未拿兵器的六百年轻汉子。他们有的是徽商子弟演武场出身,有的是家境贫寒的农家子,有的是有些力气的流民,还有的是武馆的学生。此时此刻他们都站在大校场之上。 他们以一百二十人为单位站成五排,队伍是歪歪扭扭。显得有些杂乱。队伍最左边站着五名试百户。 刘毅顶盔掼甲站在点将台上,系着红色披风,腰佩雁翎刀。右边还别着手铳。身后站着刘金,手中擎着一面大旗,旗子的底色是红色,中画着白日和蓝月,刘毅将它命名为白日蓝月满地红。日月象征着大明,红色象征着所有的将士。整个旗帜的含义就是将士们誓死保卫大明。 “将士们,今天是正月十五,本来是元宵佳节,是个热闹的日子,但是今天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咱们今天正式成军。去年冬天的剿匪,芜湖繁昌两县兵马损失殆尽,我自己的麾下也损失惨重,今天我招募到了这么多的勇士,这些年日子不太平,大明各地乱匪叛贼风起云涌。各位我刘毅平生最敬重的是戚继光戚帅,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我刘毅不指望什么封侯拜相。我只希望大家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用提醒吊胆过活,我只希望能天下太平。但是这些必须要靠我们手中的刀枪去取得,关外有建虏,关内有叛贼,这些人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更有兵匪勾结,官虏勾结的事情发生。这些人都是我们前进路上的阻碍,如果被我们遇到我们要将他们坚决的消灭。”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诸位好汉既然跟着我刘毅,那我们的目标就是一致的,我们要尽自己的努力让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我们自己都过上好日子,都过上安生的日子。那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人,所以我称呼大家为同志。朝廷让我做了防守把总,皇上御赐了我这只手铳,那就的代表了信任和荣誉。” “将士们,看见我身后的这杆大旗了吗,白日蓝月满地红。”他猛然一指大旗道,“这杆旗的红色就是我们的鲜血,日月就是我们的大明,我们要用鲜血去保卫大明,今天在这青弋江畔,我们这六百勇士正式成军,军名就叫做青弋军。同志们,请跟着我刘毅奋勇杀敌,保我河山,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六百人一齐大吼,山河为之变色。特别是当中有徽商演武场子弟听过刘毅当年演说的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都想跟着刘毅干一番大事业,此时更是不能自己,纷纷振臂高呼。 这么多人的吼声将县衙里的王嵩都给惊动了,他侧耳倾听这边军营的动静,心想“没想到刘毅一天就把这些招募的新军给鼓动的士气高涨,还真是带兵的好料子。看来这刘把总果然不是凡人,真是人中豪杰啊。” 青弋军成军之后,刘毅又稍稍修改了军制,将一百二十人划归一个百户,称为连,五个连为一个营,第一连由试百户晋军统领为刀盾连,第二连由试百户陶宗统领为火铳连,第三连由试百户王浩统领为火铳连,第四连由试百户陈宝统领为枪兵连,第五连由试百户吴东明统领为骑兵连。刘金作为营副官。 各连下辖两个总旗,总旗官由试百户选连中武艺高强者担任,每十二人为小旗,小旗官全部由原来刘毅麾下的士兵担任,他们已经被朝廷升为小旗并且拿到了腰牌告身。不足的由试百户选任。 这样刘毅在正月结束之前便将整支部队整编完毕。离刘大明各地战事吃紧还有一年的时间,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提升这支新军的战斗力了。 另一方面鲁港地区的工坊在阮府的大力操办下拔地而起,月底便投入了生产,刘毅已经见过了宋应星,调拨了大量的钱粮让他实验新的动力设备,刘毅将它命名为蒸汽机。而鲁超带领的火器匠人们,配合太平府本地的工匠用现有的设备开始打制火器和棉甲,缝衣坊招募了数百缝衣娘,开始缝制军服军靴,朝廷每两年才下拨一次军服,南直隶稍好也是一年一件。怎么能支撑高强度的训练,所以刘毅要求缝衣坊加紧缝制保证供给。 阮府还动用了很多的力量招募游民和民夫开矿,给予其他地方双倍的工钱,在太平府当地和周边几府开采,反正周边官府和阮府都熟悉的很,阮府交了保护费,当然矿石也就随他开采。明代的制硝法和黑火药的生产方法已经很成熟,这些鲁超他们都懂,所以火药的生产不成问题。 军马阮星到全国各地采买,最远甚至跑到了云贵川地区,刘毅特地在芜湖至繁昌的平原地带开辟了养马场,将阮星搜罗来的价值五万两的上千匹军马放养在此,并且还建立了几个小的私人马场,用云贵川的种马来配种,后续可以产出更多军马。 火铳的数量不够,鲁超他们也在加班加点的生产,青弋军一边换装的同时,一边用着县衙武库里的火绳铳进行训练。到了天启六年六月,整个青弋军已经全部换装棉甲和六瓣明盔。刘毅自己也让鲁超他们的军器所给自己打制了精美的黑色六瓣盔,上面的旗枪高高立起,装饰着红穗。 这半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通过塘报传至大明各地,正月的宁远大战,督师袁崇焕击败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被炮火重伤,兵败回沈阳,不久一命呜呼。后金内部发生争权夺利,给明朝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五月顺天府王恭厂大爆炸,史载死伤两万余人。六月常州苏州府一带又发生了水灾,有流民起事被镇压。 但是这些事情刘毅都无暇去关心,刘毅只是埋头抓紧训练,在军中大力宣传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思维。将新军训练的嗷嗷叫,好在新军军饷充足,每天饭食更是不错,肉类每天都有,反正刘毅的银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变成了衣甲兵器,粮草马匹。 无论是军营还是鲁港的工坊,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第五十八章 忙碌夏季 六月下旬,宋应星领着一帮工匠依然在不分昼夜的忙碌着,这段时间刘毅也没空去管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粮食的储备,草料的供给,服装兵甲,马匹火铳,军士的训练等等让刘毅头大。好在刘毅和阮星合作也找了些生财的路子,阮星割出一部分股份给刘毅,当然不是白白割出,刘毅没出钱就要出一些力,比如私下动用兵卒来保护阮星的商队,这些士兵带着制式装备,但是身穿便服,主要押运货物到江西,江北,湖广一带。 刘毅对士兵们说这叫长途拉练,以连为单位,逐次分批押运货物,保护商队。路上也曾与小股乱匪接战,但是在制式装备面前,这些乱匪一触即溃,丢下几具尸体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这种零伤亡的战斗有助于各兵种之间,各小旗之间,甚至是士兵之间的磨合,更有助于临战时纪律的保持。几次下来,新军的士兵们已经脱胎换骨一般,虽然没有经历过大战,心理上可能还有些不足,但是在技战术上的配合已经非常熟练,刘毅的这六百兵未按照戚继光的练兵阵型去训练。 刘毅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火枪兵以总旗为单位排成密集的四列,刀盾兵分成两个总旗分别排列在火枪兵的前后,而长枪兵则在左右防范敌军骑兵可能的突袭,自己的马队则作为机动力量。除了没有炮兵,这种阵型已经初步具备了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欧洲火枪方阵的雏形,以后刘毅考虑的就是要逐步取消长枪兵,将刺刀和火铳配合起来,将部队训练到后世英国龙虾兵的状态,以步兵和炮兵就能挡住拿破仑胸甲骑兵和近卫骑兵的冲锋。当然这是后期的事情了。 刘金对这种阵型是大惑不解,火绳枪的射击速度这么慢,如果敌军是乱匪还好,没什么骑兵,加上我方的飞雷炮和四段射击应该是可以从容应对。可是如果这种阵型碰上了骑射天下第一的建虏怎么办。火枪的射击速度扛过第一波扛不过第二波啊,一旦建虏冲上来乱箭齐发,仅仅靠一层薄薄的刀盾兵怎么可能防住万箭攒射。那不是又要重复萨尔浒的命运吗?不配备弓兵这种远程打击兵种。靠火绳枪怎么防得住? 刘金将这种担忧告诉刘毅的时候,刘毅只是神秘的笑笑,他在等,等蒸汽机和燧发枪,装备了燧发枪和纸壳弹的普鲁士和英国军队一分钟可以打出五轮齐射,其他国家也能打出三到四轮。自己的士兵如果一分钟可以打五轮,以目前二百四十名火枪手的兵力,平均三秒就能有六十人齐射,这在这个时代是多么恐怖的火力输出。按照刘毅的设想,如果有能力的话,以后完全取消冷兵器部队,用火器在远距离上死死压制住敌人,然后将骑兵投送出去歼灭敌人。 当然要建立这样一支部队最大的障碍就是钱粮,后世随着几次工业革命的发展,弹药的投送量是呈次方的形式上升,比如美军在上甘岭战役的弹药投放量竟然赶上了二战的弹药总投放量。单兵的弹药消耗也是惊人,以前几十发子弹打死一名敌人,发展到后来几万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所以后世的战争就更是金钱的比拼,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有钱有资源的那一方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这都是未来的事情了,眼下就是把蒸汽机搞出来。 刘毅配给宋应星的有一百余人的工匠,可以说是将太平府内能招募到的优秀的工匠全部配给了宋应星。 可以缩短时间的是,刘毅等于将整个设计思路和原始草图给了宋应星,而宋应星要做的就是把它造出来。等于去掉了空想和发现的时间。大大缩短了蒸汽机的进程。其实蒸汽机的最大问题就是煤炭,要想让蒸汽机完美的运转起来耗炭量是惊人的,虽然中国从宋代开始已经有了成熟的煤炭开采和冶炼技术,但是比起工业革命的耗炭量还不算什么,为了这一点,刘毅未雨绸缪,安徽的两淮地区拥有大量的煤矿,刘毅利用后世的一些知识和阮星合作,将这些煤矿的大致位置告诉了阮星,阮星觉得很奇怪,刘毅怎么知道那里有矿。刘毅只好搪塞他是他在程冲斗门下学艺时遇到风水高人指点。然后由阮星组织人力去勘探,结果在凤阳府淮南淮北一带发现了大煤矿,徽商总会立即知会当地官府,给足了凤阳府大小官员相当数量的银子然后由总会直接取得了开采权。 徽商总会的势力在南直隶盘根错节,很多官员都是徽商的子弟,发现了大煤矿,一下子让总会发了大财,产出的煤炭完全可以供应整个南直隶,并且因为量大成色好,燃烧足火力大,徽商煤炭的名气一度沿着长江传播到了湖广一带。这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刘毅更是派出手下人马穿上镖师的衣服,冒充镖师,以连为单位,以一个月为节点轮番换防。这些新军除了上战阵之外,在精气神方面已经无限接近一支精锐之师。 阮星答应,开采量的五分之一给刘毅作为矿址位置的消息费用和保镖的军费。这些青弋军的战士可比一般的镖师要强出太多。 七月初一支马匪打煤矿的主意,趁着夜色想要干一票,结果被青弋军的暗哨发现,一阵排枪当场打死打伤了二十多人,这帮马匪没想到这里的镖师护卫竟然还有火器,顿时作鸟兽散。还白白给青弋军缴获了十几匹战马。 另一方面刘毅开始在芜湖县和繁昌县开展了打击盗匪的运动,发动老百姓进行举报,甚至这个设想在报告给了周之翰和黄玉之后,太平府的两位军政长官也是大力支持,一时间举报盗匪的人民战争在太平府打响,一经查实赏银五十两,结果老百姓的热情空前高涨,盗匪马贼,白莲余孽这些人无处遁形,毕竟对于小老百姓来说,白莲教的信仰也不如五十两银子实在。 白莲教的普通教众也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贫苦人民,所以官府的举报令一颁布当即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青弋军和当涂的卫所兵四处出击,一时间太平府的贼寇被一扫而空。所有的缴获刘毅均匀出一部分上交给周之翰和黄玉。人头也交由府衙处置,大家皆大欢喜,连南京兵部都通报嘉奖黄玉治安有功。 周之翰的年中考评更是得了中上。如果再能得几个再过几年升到直隶去也说不定。周之翰才五十余岁,完全还能再进一步。黄玉本就不是吴斌那样的死板军人,他有一身武艺却不能在边军立功,可是江南地区又没那么多仗可以打,升职只能是熬资历,所以刘毅立下大功之后他升到了防守千户,这次开展的剿匪运动又受到了嘉奖,如果干的好也能像龙宗武一样去指挥使司求个好前程。所以他对刘毅是大力支持,而且刘毅麾下兵马能打,他作为上官也是脸上有光。实际好处更是捞了不少。 本来他麾下应该是一千一百二十人的员额,刘毅补满了六百人。他在当涂有一个百户的驻防兵力。总计七百二十人,他足足可以吃四百人的空饷。而且麾下兵马的战斗力比一个满编千户所还强。刘毅的军资也不需要他管。他每隔几个月会去刘毅那里巡视。他也知道刘毅和徽商总会关系匪浅,他也懒得管,只要刘毅能给他带来功劳就行。至于刘毅竟然不吃空饷反而比正常的把总还多出一个总旗的兵力,黄玉内心里其实是佩服的,他虽然喜欢当官,但没有泯灭良知。认识刘毅这么多年他知道刘毅是有大志向的,也是为了百姓和大明。所以他对刘毅的各种举措只要不违反大明律都是支持的,就算打打擦边球也没什么,这年头谁管得着谁啊。 (渔夫按,请大家多多收藏本书,点击加入书架就行了,谢谢各位读者。) 第五十九章 毕懋康 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九月初。这天刘毅像往常一样前往军器所看看鲁超他们的进度,几个火器匠人在本地也带了一些徒弟,但是现在手工钻铳管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几个火器匠人和一些学徒一个月只能制成十几根铳管,目前成功制成的燧发铳不过区区七八十杆,连一个连队都无法换装完毕。 鲁超看见刘毅进来,起身拱手道:“大人!”其他人听见也纷纷拱手躬身道:“大人!”“诸位免礼!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继续。”刘毅随口说道。 然后在鲁超的桌边抓起几枚纸壳弹端详,鲁超他们做的纸壳弹已经相当不错了,先用三层牛皮纸卷成略大于铳口的筒状,然后用刀切割成约三寸的小段,然后在筒体上标出位置,将底部扎紧,倒入黑火药,然后在中部扎紧,再放入圆形铅弹,最后将头部扎紧,只要保证每个扎紧的位置在筒体上的刻度标记是一样的就能保证火药的定装。然后在外表涂上一些油脂增加气密性和减小摩擦力。当然这是最原始的定装弹药,后面应用了后装枪和底火之后纸壳弹才发生了重大的变革。具备了现代子弹的雏形。 刘毅将几枚定装弹药拿在手里,抄起了一支燧发铳,走到门外的空地上,熟练地咬开纸包倒出一点点到铳机的药锅里,然后将子弹塞入铳管,拿出通条压实,将通条插回槽中,然后瞄准五十步外的木靶,用力扣动扳机,火石和簧片摩擦发出火星,咔嚓一声竟然没有打响,刘毅将夹着火石的龙头扳回原位,再次用力扣动扳机。这一次砰的一声,铳口冒出一阵白烟,白烟散去之后那边一个士兵大声报告道:“命中木靶!”刘毅点点头,这铳的准头和装弹确实省力了很多,但是铳机还是有问题,不能保证每次都打响,可能还是扳机,阻铁,簧片和火石的配合有一些问题。 这样的铳在战场上是要影响全局的。如果击发率不高会影响整个军队的射击节奏。正在苦闷之际。突然一名士兵来报:“将军。宋主事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哦?”刘毅惊讶一声,难道是蒸汽机有结果了?刘毅一把推开士兵,急匆匆的向蒸汽机工坊的方向赶去。 一到门口,宋应星已经是站在大门前等待了,虽然宋应星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衣服,可是全身上下就跟被烟熏过似的,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咧开嘴一笑,一张大花脸上倒是露出了整齐的白牙齿。 大老远的宋应星就迎了上来,大笑着拱手对刘毅说道:“大人,成了,蒸汽机成了。”刘毅高兴地差点摔了一跤,冲上去扶住了宋应星的手说道:“快带我去看。” 两人一起进到工坊内,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人多高,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锅炉,锅炉连接着导气管,铜质的导气管抖动的厉害,看来是内部的蒸汽正在通过,导气管的另一端连接着活塞和滑阀室,活塞和滑阀被包裹在铜箱里,只听到轰隆轰隆的往复运动的声音,应该是活塞撞击到铜箱壁的原因。在这个力的带动下连杆和曲柄前后伸缩,偏心轮飞速旋转,偏心轮另一侧的大飞轮则是转的飞快。 宋应星对着一个工匠说道:“添火!”工匠又是将一大铲煤炭铲入锅炉之中,火燃烧的更旺了,锅炉里的水沸腾的更加厉害,蒸汽强劲,这边的飞轮猛然提速,只听到呼呼的声音,铜制飞轮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疯狂飞旋。 “成了!宋主事,这可是造福万代的好东西,我刘毅谢谢宋主事了。”刘毅说完双手抱拳向着宋应星九十度鞠躬,“天下万民,如有此相助,农事商事船事军事,天下万事万物皆以机械之力,事半而功倍,宋主事当受的此拜。” 宋应星连忙扶起刘毅,“大人万万不可,宋某愧不敢当,这本是大人所创之图纸,宋某只是依图仿制而已,居功至伟的是大人,宋某四旬有余本在家赋闲,幸得大人相识,大人乃寻千里马之伯乐,宋某能为天下万民做一点事情,也是大人给的机会,宋某无功尔。” 刘毅哈哈一笑:“宋主事,咱们就不要客套了,我还想知道的是如果蒸汽机投入生产还需要多长时间,比如我想用蒸汽机代替人力钻制铳管,如果想要办到这件事需要多久?” “既然蒸汽机已经制成,应用到现有的人工机械上问题不大,但是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宋某估计再一个月吧,一月时间定能制成。” “好,我再给宋主事一个月时间,我会将鲁超他们调过来和宋主事一起参详,还请宋主事费心。” 离开了工坊,刘毅的心情大好,一路哼着小曲,猛然想到,自从自己告别师门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去看望过师傅,虽然自己这一年以来忙于军务,可是一想到一年未见师傅,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过得怎么样了,心中也是泛酸。师傅数月前来信,他已经回到了徽州休宁老家闲住,落叶归根,人老了总是要回家的。 想到此刘毅立即去到城中集市,买上了师傅最爱吃的江蟹和板鸭带上两个护卫打马直奔徽州府休宁县。其实芜湖县城到徽州府也不过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刘毅紧赶慢赶,生怕江蟹熬不住死了,这江蟹要是死了就不能吃了。 几人马不停蹄,三人六马急奔一天竟然在第二日中午就赶到了休宁县,休宁县位于皖地南部山区,是一个小县,全县人口不过十万,因为处在黄山脚下,县城地势崎岖,城垣破旧年久失修,但刘毅他们却并不进城,而是来到县城东南十五里的程家村,师傅在信中已经说明他回老屋居住,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刘毅和两个护卫身着便服,两个护卫也是从吴东明的骑兵连中挑选出的好手,武艺高强,此时三人一身短打,头戴方巾腰挎柳叶刀。站在程家村村头。正好路遇一个赶集的老丈,刘毅赶忙施礼道:“请问老丈,可知程冲斗程老先生居住在村上何处啊。” “这位公子,程先生就住在东头第一个院子,你是他什么人啊?”老汉问道。 “回老丈,我是程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和师傅分别一年有余,今日特来看望师傅。”刘毅道。 “程先生的关门弟子?你可是姓刘?” “正是,老丈认识我?”刘毅有些惊奇道。“原来是刘大人当面,小老儿失礼了。”说罢老汉就要磕头见礼。 刘毅一把扶住老汉对他道:“老丈这是为何?” “哎呀,刘大人你不知道,程老先生早就对全村人都说明了,他的关门徒弟在南直隶当将军哩,还消灭了白莲乱匪,是个英雄哩。”老汉认真的说道。 刘毅惊讶了半天,没想到师傅平日里对自己严苛,这回到老家竟然对自己如此褒奖,心下感慨万分,平日里低调为人的师傅也有高调的一面,可能是因为自己有点出息他老人家心中慰藉吧。 想到这里,思念之情更盛。老汉看到刘毅的表情变化,对他说道:“刘将军,我带你过去吧,村中房屋密集,石板路皆是羊肠小径,恐迷路啊。”“多谢老丈了。” 不一会,老汉带着刘毅就来到了村东头的第一个小院子,刘毅看着这个院子就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原来师傅在芜湖郊外的宅院也是仿造老家的宅院而建,低矮的院墙,三间平房。隔着木质的小门能听到里面母鸡下蛋的声音,从围墙探头看去,院内无人,只有一条忠实的大黄狗横卧在小院中。 刘毅对老汉说道:“老丈,我自己进去吧,辛苦你了。”说着对身后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从怀中摸出一个十两的银锭放在老丈手中,老丈看到银锭慌忙摆手说道:“这太贵重了,将军的银子小老儿不能要。” 刘毅对他说道:“老丈,你就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老汉有些犹豫,十两银子是他一年多的收入了,不可能不动心。 “老丈,你不收下我可生气了啊!”刘毅假装生气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老汉千恩万谢的走了。 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谁在外面喧闹,扰人清静。”房门打开,程冲斗依然是那身白色的练功服,系着黑色的布腰带,脚蹬布鞋,向院中走来。 “师傅!”刘毅大喊道。程冲斗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惊喜的发现竟然是刘毅。“毅儿,你,你怎么来了?”程冲斗激动地说道。 刘毅推开院门,走进去跪在地上给程冲斗磕头道:“徒儿一年未能看望师傅,还请师傅责罚。” 程冲斗抢前两步准备将刘毅扶起,却又想起了什么收住脚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为我一个糟老头子耽误大事,一年不来看我,你做的对,可是你今日不在军营,你作为一地主官擅离军营,万一有敌人来袭,群龙无首,这就是错,是该责罚。” 刘毅大声回道:“回师傅的话,今日徒儿是专程来看望师傅,已经知会县城王嵩县令,留下副将刘金守城。我青弋新军镇守太平府,定能保城池无虞。”听到刘毅这么说,程冲斗才有转怒为喜,一把将刘毅扶起来。 “让为师看看,嗯!一年不见,壮实了很多,有将军的样子了,我听闻你去年剿匪大获成功,积功升到了把总的军职,可喜可贺,不愧是我程冲斗的徒弟。”程冲斗拍拍刘毅的肩膀道。 “多谢师傅褒奖!师傅,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刘毅说着从护卫手中接过螃蟹和板鸭递给程冲斗,“待会我将螃蟹蒸熟,板鸭热一热,我还带了一坛从王县令那里讨来的弋江大曲。要和师傅共饮,午饭还没吃,着实有些饿了。” 刘毅和师傅正说着话,屋中又走出一人,“是谁啊,程先生,是你的好友来了吗?何不邀他一起共饮?” 刘毅抬头望去,只见屋中走入一个穿青衫的中年文士,年约五旬上下,精瘦精瘦,脸上的胡须倒是修剪的一丝不苟,头戴三山帽,肤色偏白,眼神里透露着一些精明,又透露着一些疲倦。看样子好像是官员,又好像不是。 “毕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关门弟子,现任太平府防守把总的刘将军,就是我跟你常常提起的刘毅。”程冲斗介绍道。“原来是刘将军当面,失敬失敬。”中年文士拱手施礼道。这位将军人高马大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程冲斗收的好徒弟啊。 “毅儿,这位就是前陕西巡按,毕懋康毕大人。还不见礼?”程冲斗对刘毅说道。刘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毕。。。毕懋康,发明燧发枪的毕懋康?对啊,他不就是徽州人吗,难道和师傅是老友?” 第六十章 燧发铳制成上 “您就是毕懋康毕大人?”刘毅脱口而出。毕懋康倒是疑惑地看向了刘毅,心想“这位少年将军难道认识我?”自己致事已经多年了,只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不加入阉党就被魏忠贤夺了陕西巡按的官位,打发回老家种田去了。也许是程冲斗向他提起我的吧。 “正是毕某!” “毕大人,我早已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刘毅诚恳的道。 “毅儿,你认识毕大人?”程冲斗问道。 “师傅,我和毕大人虽然未曾谋面,但是我听闻毕大人平时喜好研究火器,正好徒儿新军成立火器队,还想向毕大人讨教一二。”刘毅回答道。 这下毕懋康就更觉惊奇,自己平时研究火器也未曾告诉别人,甚至程冲斗也不曾知晓,这小将军怎么知道的。当下就想再问。刘毅却眼疾手快掏出腰间的簧轮手铳递过去道:“还请毕大人看看这个,此乃皇上御赐之物。”一听是皇上御赐之物,毕懋康也顾不得问刘毅刚才的疑惑了。直接一撩袍服跪下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搞得程冲斗一愣,随即也只能陪他一起跪下三呼万岁。 礼节做足了之后,毕懋康才站起来双手恭敬的接过簧轮手铳,只看了一眼便问道:“这是自生火铳?” “不错,毕大人好眼力,这是佛郎机人进贡给圣上的簧轮手铳,去掉了火绳而以簧轮代之,簧轮摩擦铁石打火,从而使得雨天或者大风天也可以发射,看来毕大人对此深有研究。”刘毅接口道。 历史上毕懋康发明燧发枪要等到崇祯七年,距离现在还有近十年的时间,但是他的军器图说现在已经开始撰写,里面倒是详细记载了明朝的各项火器,其详尽程度应该说甚至超过了赵士桢的神器谱。 毕懋康客气道:“深有研究不敢当,只是略有所闻,当年赵士桢做掣电铳就是为了在气候不好的情况下依然能打响,只是当时它是将药捻插在子铳之上,发射时点燃子铳即可,但是这也有很大的弊端,第一做功繁杂,耗费银两甚多。第二,带上子铳便限制了军士了携弹量,普通火绳枪击发只需药四钱,三钱铅弹一颗,军士可携带至少五十次的发射量,而子铳体积大,携带不便,一般带十个就很好了,如果碰到战事焦灼则无法持久。” 刘毅听到毕懋康的说明,不断地点头,确实如此,自己携带五个子铳还行,如果携带十个就会影响到其他副武器的携带,况且十发子弹根本不够打的,如果想将火器用好,那么火力的持续性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程冲斗看二人在院子里就聊上了,对二人说道:“毕先生,毅儿,你们不要站在院子里了,这样我叫隔壁的王婶将带来的酒菜热一热,咱们进屋去边吃边聊如何?毕先生,今天毅儿可是带来了太平府的江蟹,喏,你瞧瞧,个头大蟹黄足,还有上好的弋江大曲一瓶,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毕懋康也是好酒之人,看到美酒也是心下高兴,“好,今天毕某就陪程老先生和刘将军豪饮一番。” 二人进屋去,程冲斗去到隔壁将食材交给一个年约五旬的妇女,吩咐她烧制一番,妇女连连称是,程冲斗在家乡德高望重,说话比县太爷还管用,当地的官员逢年过节还会来看望他,所以村子里有些什么事情村民都会去找程冲斗去评判,自然大家对程冲斗也是无比尊敬。 程冲斗回到家里给二人各冲了一壶新泡的黄山毛峰,三人重新落座。刘毅和毕懋康又是打开了话匣子。“毕大人,您刚才说到了掣电铳的利弊,那么我想知道对于这佛郎机的簧轮手铳您是作何评价。”刘毅问道。 “佛郎机人的火器在我大明一向是受欢迎的,无论是佛郎机人的火绳铳还是佛郎机的火炮在我大明火器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簧轮铳不瞒刘将军早几年我也见过,虽然不如圣上赏赐的这支这么精美,但是原理都是一样的,不得不承认佛郎机人在火器上已经领先我大明,这种自生火铳有着无与伦比的实用性,战场之上确实是利器,只是。。。”毕懋康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刘毅追问。 “只是这铳只能作为皇家或者贵族富人的玩物,而不可能成为制式装备,刘将军你看,这把铳上有多少个零件,我们抛开铳本身不论,只单单看它的击发结构,也就是铳机,自扳机以上有辅助钩杆,左右磨轮钩杆,簧片,传动链,磨轮盖,转轴,磨轮本体,定位簧片,杠杆,药锅盖,锅盖簧片,左右燧石夹簧片,燧石夹,制动轴,最后还要加上面板遮盖,一番下来至少二十个细碎零件,这还只是铳机,还不是铳本身,就算在铳身上不加以任何装饰,一个工匠要打造这样一把铳非三月时间不可,刘将军,三个月时间才能制作一把,这样的铳怎么装备军队千万将士,在战场上一旦发生故障,连修都没法修。”毕懋康解释道。 刘毅整整衣服,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毕懋康深施一礼,“毕大人虽然因不愿侍奉阉党而致事,但胸中有大才,眼下大明外忧内患,局面不堪,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若此局面继续下去,则大明危矣,小子不才,去年扫平太平府白莲乱匪之后蒙圣上天恩得以坐上防守把总的位置,眼下南直隶卫所改营兵,将来军制大有调整,我已在太平府建立新军六百,以新法练军,刚才毕大人所说簧轮铳之利弊我太平府军器所已有应对之策,但尚有欠缺,还请大人出山助我一臂之力,为大明朝做一些事情。”说完他一揖到地。 毕懋康看看程冲斗,有些糊涂,程冲斗的徒弟请我出山助他,自己被魏忠贤阉党排挤,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想归想,还是起身将刘毅扶起来,“将军如此说真是折煞毕某了,毕某现在只是一个山野闲人,不过对火器略有研究,怎谈得上助将军一臂之力呢。” “毕大人莫要妄自菲薄,敢问毕大人,可知何为燧发铳?”刘毅盯着毕懋康的眼睛问道。 “燧发铳,燧发铳。”毕懋康脑子里好似有一道光闪过,想抓却有抓不住,在一旁抚须沉思。刘毅找程冲斗要过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递给毕懋康道:“毕大人请看,此铳我军器所已经制成,只是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 毕懋康接过刘毅递过来的纸张一看,砰的一下站起身来,“就是它,就是它啊,毕某苦苦思索而不可得,就是这个,燧发燧发,刘将军这铳真的已经制成?” “不错,现在太平府已经有燧发铳近百支。”刘毅说道。 程冲斗看看毕懋康,又看看刘毅,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什么,结果图纸看看,只认得图上是一支火铳,但是关节门道却是看不出来。 此时听毕懋康道:“利用火石击打火门点火,这是将火石打火的原理应用到火铳之上,大大简化和缩短了射击的步骤和制造的时间。看此图,只需六七个零件便能组成铳机,此铳大善,将成我大明又一军国利器啊,只是不知道上面那些人能不能认识到这铳的重要性。” “不错,毕大人,特别是我太平府试制成功蒸汽机,应用于造铳之上,以后每月能产出数百支燧发铳,只要工匠充足,场地和机械充足将来月产量甚至能成千上万。足以装备我大明所有军队,只是我前日试射发现了一个难题。”刘毅说道。 “蒸汽机又是何物?” “大人若许可,请随小子去一趟太平府,一看便知。” “那又有什么难题?” “小子前日试射之时发现燧发铳不是每次都能打响,如果不能扣动扳机就立刻击发,战场之上第一会影响射击节奏,第二军士紧张之下会忘了自己是否击发,从而重复装填引起炸膛,所以击发的可靠性对于燧发铳尤为重要。” 毕懋康点点头赞同刘毅所说,“那刘将军认为不能击发是为何。” “这。。。却是不知,也许是我扣动扳机的力道不够,燧石未能引燃引药,可是如果大力扣动扳机会影响瞄准,那此铳又会产生打不准的问题。”刘毅道。 “嗯,将军所说不错,我们生产火铳是要借兵器之力机械之力抵消人力,所以也应该从机械之力的方向去想,毕某倒是有一个建议请将军参详。”毕懋康一手拿着图纸,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 (很多读者和朋友们问渔夫为什么上架几天了还不开VIP章节,渔夫要说的是,渔夫是俗人,VIP章节很快会开的,但渔夫俗中带雅,还是希望能将更好的作品奉献给大家,这才是渔夫的终极目的。正如袁崇焕那样,名大于利。只要大家能喜爱渔夫支持渔夫,渔夫就知足了。请大家多多收藏,点击加入书架。) 第六十一章 燧发铳制成下 “愿闻其详。” “其实说起来非常简单,既然将军自己扣动扳机时需要大力才能击发,何不将人力转化成机械之力呢?”毕懋康说道。 “将人力转化成机械之力?”刘毅好像明白了一些又不太明白。 毕懋康捋须笑道:“将军请看,此图之上带动燧石撞向火门的是主弹簧,但此弹簧仅由精铁折弯制成,所以弹力不够才会导致击发力度不够,只要将粗铁丝拧成螺旋状,并且在此螺旋内用稍细一些的铁丝再拧成一个螺旋,大小相套,一头挂在扳机之上,一头挂在龙头之上,扣动扳机之后弹簧瞬间崩开,带动龙头以迅雷之势击打火门,则必能击发,毕某将此称为复合之力。” 刘毅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啊,复合弹簧,后世的自动步枪的枪机不也是金属橡胶合体所制成的复合弹簧吗?一层金属的弹力和外包橡胶的弹力合在一起将弹簧的力道发挥到极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只要扣动扳机剩下的交给弹簧就行了。 “小子再请毕大人,请毕大人一定和小子回太平府一观,指点一二。”刘毅躬身施礼道。 “毕先生,这样,给老朽一个面子,我这徒弟几次相请,可见诚意之大,看在老朽的薄面之上就劳烦你跟他去一趟吧,反正在家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就当游山玩水好了,这芜湖地界,好吃的好玩的可多着哩。”程冲斗对毕懋康道。 “哈哈哈哈,程先生,你们师徒二人一唱一和,看来这一趟我不去都不成了,也罢,我也正想看看刘将军所说的蒸汽机为何物,明天我们就动身,此处至芜湖也不过一天的路程,今天咱们先大醉一场再说。” 正说着话,隔壁王婶端来小几,上面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板鸭,和香气扑鼻的十几匹江蟹,王婶还顺手炒了两个清新蔬菜,做了个豆腐蛋花汤。刘毅在怀中摸出十两银子趁程冲斗不注意塞到王婶手中,示意她不要声张。王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去了。 程冲斗将温好的弋江大曲倒入众人面前的酒碗之中道:“老朽练武之人,家里没有什么酒杯酒壶,就委屈毕先生用这酒碗喝酒吧。” “哈哈哈,程老先生豪气干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咱也过一把梁山好汉的日子。”毕懋康说罢扯下一个鸭腿,端起酒碗道:“老先生,刘将军,请。” “请!” “请!”三人将碗中酒一口喝干。这天,三人酩酊大醉。 次日晌午,刘毅拜别师傅,匀出一批马给毕懋康。毕懋康做过多年的陕西巡按,北地本就骑马,边镇更甚,所以毕懋康的骑术倒是不差,骑马代步没有问题。刘毅的两个护卫昨晚就在王婶家休息了一宿。也是跟上来。四人打马返回芜湖。中途在官道驿站休息一会之后众人继续赶路,第二天清晨便回到了芜湖。 “旅途劳顿,毕大人不如先歇息歇息,再去工坊如何。”刘毅问道。 “刘将军,可别再叫我毕大人了,某现在没有官身,不过一个山野村夫罢了,咱们还是直接去吧,看不到刘将军所说的新鲜玩意,毕某寝食难安啊。”毕懋康道。 “也罢,毕先生,那我们走吧,工坊就在江边,离县城不远。”“好。” 刘毅带着毕懋康里来到了蒸汽机工坊,宋应星出来迎接二人,刘毅对着宋应星和毕懋康互相介绍了对方。二人一见如故,很快便攀谈起来,宋应星带着毕懋康参观了蒸汽机,将毕懋康震惊的合不拢嘴,当下就言此乃国之重器,应该大力推广。 然后刘毅又带着他前往军器所,向毕懋康介绍了鲁超等人,毕懋康和他们一一见礼,毕懋康作为文官同时也是一个发明大家,在他的观念里工匠都是国家的技术人员,这些人应该得到尊重,而不是世俗上对他们轻视,毕懋康对他们很是尊敬,鲁超他们感动万分,引毕懋康为知己。 毕懋康看到了燧发铳之后喜不自胜,把玩了好久。来到校场试射,发现确实存在刘毅所说的问题。当下答应刘毅,愿意和鲁超他们一起研究火铳,直至造出合格的燧发铳来。刘毅欣喜不已,当晚叫上宋应星和鲁超他们还有各个军匠,也邀请了王嵩等一帮官员为毕懋康接风洗尘。 时间转入了天启六年十一月,宋应星已经成功的将蒸汽机应用到铳管的制造之上,刘毅将军器局和蒸汽机工坊合并,上报周之翰并报到南京兵部张鹤鸣那里,阮星也代表徽商总会入股,政商合作成立了一个大的机械工坊。刘毅命名为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任命宋应星为从八品主事,鲁超为大匠,毕懋康不愿接受张鹤鸣那边阉党的职务,刘毅再三挽留,毕懋康以平民身份成为顾问。 火铳方面,十一月中旬,毕懋康终于制成了可靠的燧发铳,刘毅亲自试铳,故障率降低到了百分之一,大约发射一百次才会有一次不响。毕懋康表示还能再改进,争取将故障率降低到千分之一。 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制造总局生产出新式燧发铳三百余支,刘毅手下的两个火铳连全面换装新式火铳。因天启六年是西洋历法一六二六年,所以刘毅将新式火铳命名为二六式,并且定下规矩,以后如果有新式火铳制造出来,一律以西洋年份命名。 十二月中旬制造总局加班加点生产出一批燧发手铳,手铳虽然射程只有三四十步,但是因为铳管短,制造起来比步铳要快的多,十天时间,制造总局开足马力生产竟生产了四百余支,刘毅给每个骑兵都配上两只手铳,所有的军官也每人配上手铳一支。 刘毅和阮星商议,明年的一二月份将制造总局的全部产能还给军队两个月,工坊要开足马力生产军械,刘毅设想未来是让更多的士兵可以装备上手铳。另外刘毅让鲁超和毕懋康合作研发短管骑铳,射程只要能达到七八十步即可。骑铳和步铳的设计思路略有区别,骑铳的枪管要短一些方便携带,而且装填要快,所以铳口的口径要略大,这样铳弹装填的时候才比较省力,另外兼顾射击稳定性,枪托要能充分抵肩,枪柄和护手要能充分握持。所以还需要一些时日。 十二月底,南直隶传来消息,张鹤鸣听闻太平府编练新军,知会周之翰,年底要来太平府巡查,如果新军编练之法得当。张鹤鸣会写奏章上达天听让全大明的军队效仿新军练兵。其实历史上张鹤鸣虽然是阉党,但是他本人还是非常有作为的,最后崇祯八年,李自成攻颍州,张鹤鸣和其弟募兵守城,城破后被俘,不屈就义。也是一代气节文人。他投靠阉党只能说是顺势而为,也是希望能为天下百姓,能为朝廷干一些实事而不受到掣肘。便若当年戚继光投靠张居正一样,戚继光也没有办法,只有朝中有人奥援才能更好的为天下为大明朝做些事情,但是此时东林党不说,很多清流也不能理解,只觉得张鹤鸣是大奸之人,比如毕懋康对于张鹤鸣前来视察就是嗤之以鼻。 新军士兵们也没有闲着,刘毅将老本全部砸进去编练新军,火铳连在全面换装二六式火铳之后每天在靶场之上玩命训练,大校场烟雾弥漫,刘毅要求火铳兵们不要省弹药,拼命射击,训练目标是十息时间打一发,全军以总旗为单位分成四排接连不断射击。虽然新式火铳是鲁超和毕懋康他们造的,可是他们并没有见过这种齐射的威力。只见铳管不断的喷出火舌,百步外的木靶被打的木屑飞溅,铳声连绵不绝。毕懋康长大了嘴巴,好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样的火力密度,如果当年自己在陕西的时候,陕西边军能有这么一支火铳队伍,这塞外的建虏还能冲进百步之内吗? 另一方面利用蒸汽机打造冲压铜钉和铁片,制作棉甲和鳞甲的速度不断加快,到了月底六百新军已经全部着甲,枪兵,火铳兵全身双层棉甲带六瓣笠形明盔,骑兵外罩棉甲,内衬鳞甲,头戴钵胄盔,带上铁臂护手。刀盾兵也是全身鳞甲外罩棉甲,因为他们冲在整只队伍的第一排,所以每人的单兵防护做到了极致。他们的藤牌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牛皮并且钉满了铜钉,虽然重了不少,可是这样的藤牌就算是建虏的月牙重剑十几步外都射不透。可以想到建虏要想冲进十几步的破盾射程内,在火枪的打击下要付出多少人命。 这六百新军无比精锐,可是刘毅目前的财力只能负担这么多了。制造总局在所有新军完成换装之后将大部分的生产力免费租借给徽商总会,这也是当时徽商总会出钱的条件,要利用军工厂生产民用的东西。刘毅也是答应了的。虽然他和阮星的私交很好,但是亲兄弟明算账,商人毕竟是追求金钱利益的,不能让人家白白投资。所以刘毅和阮星谈好,战时制造总局军用,平时匀出四分之三的生产力给总会民用。 第六十二章 天启六年 天启六年十二月底,离张鹤鸣视察的日子没几天了,天启六年的朝局跟历史上稍稍有些不同,魏忠贤的权势在天启六年达到了巅峰,因为刘毅这个小蝴蝶的煽动导致王绍徽去年底未被罢免,顾秉谦垂垂老矣,所以魏忠贤考虑为了增加自己的势力准备将王绍徽提到次辅的位置上,将李春烨调到吏部出任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就由南京的张鹤鸣上调来出任。这样朝中自己的势力就越发强大了。 年初魏忠贤对江南士大夫和富商巨贾开始征收茶税,矿税,商税。惹得东林党的士大夫们一片怨声载道,他们自己虽然不参与商事,但是家中亲人或多或少皆参与了这些事情,魏忠贤一开税收之门直接就影响到了这些人的切身利益。但是这些收上去的钱虽然被魏忠贤拿走了一部分,可大部分还是为明熹宗分忧,被充入了辽饷之中。 袁崇焕宁远之役得到了大量的粮饷,将士们士气高涨,一炮击伤贼酋努尔哈赤,在八月底努尔哈赤便一命呜呼,其子皇太极登上了汗位。袁崇焕被明熹宗擢为右佥都御史领辽东巡抚衔,镇守辽东,而后金内部因为争权夺利的事情无暇西顾,所以明朝获得了很宝贵的整军时间。 而被征税以充辽东军资的东林党士大夫们的弹劾奏折雪片一般飞向了皇帝的案头,但都被顾秉谦死死压着,留中不发。这些士大夫连袁崇焕也记恨上了,认为袁崇焕贪墨了他们的血汗钱,并将袁崇焕也划为阉党之流。 魏忠贤看到这些弹劾的奏折之后,气的把他最爱的一对唐代瓷宝瓶都给砸了。四下派出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力士打探哪些大臣有反动言论,一经查实立即投入镇抚司大狱,不死也得脱层皮,为了能出狱,这些大臣的家人又是一番贿赂打点,又让魏忠贤阉党一干人等赚了个盆满钵满。时下有东林党人因魏忠贤手持白色拂尘而将天启六年称为白色恐怖时期。 魏忠贤的这些政策不仅影响到东林党的利益,天下几大商会也不约而同的受到了冲击,连徽商总会也不能幸免,阮星对刘毅大倒苦水,说是茶税,商税还有两淮的矿税又被征收了数十万两,刘毅却严肃的对他说道,虽然魏忠贤有中饱私囊之嫌,但是大部分的钱被充做了辽饷,朝廷每年一千多万两的辽饷,如果不从富商巨贾头上出,难道还能从贫苦百姓头上出吗? 哀民生之多艰,有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刘毅熟知历史,历史上魏忠贤在位的时期反而后金不敢入侵,正是辽东军马兵精粮足的缘故,反而东林党和崇祯杀死魏忠贤之后,辽事越发败坏,国内更是民不聊生,正是东林党不交赋税而从贫苦百姓头上挖钱的缘故。 阮星不知道辽饷的意义是因为他对辽东没什么概念,而刘毅可是从萨尔浒活着回来的人,所以他对辽东的局势感同身受。他极力劝说阮星和徽商总会的几大家,摆事实讲道理,还把周之翰也拉过来跟总会说明。 周之翰虽然不喜阉党,可他也不喜东林那些人的做派,对于魏忠贤对富人征税以充军资的事情他是举双手赞成的。所以他也是极力安抚徽商这一帮人。刘毅也和大家说道,有国才有家,就算不看魏忠贤,这些钱就权当给前线辛苦作战的将士们了,并且当着徽商总会所有头头脑脑的面自认一半赋税,以制造总局的产能抵给总会。阮星哪能干这种事情,他和刘毅是在一条船上的,当即表示赋税的七成由阮府承担,剩下三成大家分分。这才将徽商总会的这帮人打发了。 阮辉对儿子的这个举动是赞赏的,他倒不是从钱的角度考虑,而是他认为阮星通过这个手段卖了刘毅和周之翰一个大人情,将自己的商事和官府军队绑定的更深了。少有的,阮辉当晚大力赞赏了阮星,并表示明年开春就卸任会长的位子,退居二线,由大家公推阮星接任。其实总会会长就相当于现在的董事长,谁的股份最大谁就是董事长,阮府自身就占到了总会一半的股份。剩下的一半由剩余的几家分得。所以阮辉退下去理所应当是阮星接任。 刘毅知道明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魏忠贤还有一年好活了,天启帝明年病故,崇祯就会登基,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对于这些国家大事只有一种无力之感。罢了,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吧,自己的目的终究是保护大明。 在正月大考之前,朝廷总会有各方大员派出随机抽选巡视天下施政利弊,这是从太祖朱元璋起就定下的规矩。也是为正月大考打下基础。北地由京师选派大员,江南则由南京六部尚书巡视,张鹤鸣已经于上月巡查江西两广,正好回应天府的途中路过太平府,听周之翰说太平府今年编练新军颇有成效,便顺道来巡视一番,如果新军训练得当也是自己的政绩。 来的前一天晚上,太平府上下便做好了迎接的准备。黄玉还特地找到了刘毅跟他长谈了一番,因为张鹤鸣来巡查如果刘毅能在他面前露个脸那么对于黄玉来说也是满满的加分项,这样黄玉能到指挥使司任职的概率就更大了。所以这一次张鹤鸣来访黄玉是格外的重视,毕竟兵部尚书是直管他的。 第二天一早,像上次迎接天使一样,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换成了周之翰,而陈严龄升到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之后这次也是跟着张鹤鸣到访自己原来执政的太平府,陈严龄胖胖的身躯端坐在马上,在南京兵部一年的时间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务,毕竟南方没什么战事自然也就不需要他操心,每天便是处理公文还有张鹤鸣交代的其他事情,在应天府的生活又过的惬意,每天久坐不站,使得一年来他好像更胖了,本来白白圆圆的脸两边腮帮的肉都有些耷拉下来了,但是陈严龄今天的心情很好,身穿和张鹤鸣一样的红袍,只不过胸前的补子是云雁,自己也是朝廷堂堂正四品大员了,在向上升一级只要进入从三品的序列那就是真正进入了高官行列,他听闻张鹤鸣张大人明年极有可能调往顺天府出任兵部尚书,自己紧跟张鹤鸣有没有机会向上挪一挪,一想到此心情便是无比畅快,面上也浮现了笑容。 张鹤鸣骑马走在最前面,一回头就看见陈严龄面上露着一种得意的笑容,一点也不严肃,便皱皱眉头问道:“陈主事,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陈严龄听到张鹤鸣问话才收拢了心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回尚书大人的话,我曾在太平府执掌一方,对太平府也有很深的感情,此次故地重游,想着能见到很多故人,一同叙旧,所以心下开怀。” 张鹤鸣听完点点头,这陈严龄脑子确实机灵,方才分明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容,竟然能给他说成是故地重游,不错,确实有些才华,想想这一年陈严龄在他手下也算尽忠职守,自己交代的任务也能完成,李春烨李尚书来信说明年自己很有可能被调往京师兵部,这陈严龄也是魏公公这一派的人,也罢,自己走前看看能不能让他再提升提升吧,只是正四品到从三品这个坎倒是很难迈过去。 第六十三章 张鹤鸣到来 二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也是一路无话,不一会一行人便到了芜湖县城。虽然太平府的府治是在当涂,然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的话却是先经过繁昌,芜湖,最后才是当涂,过了当涂就离应天府不远了。所以张鹤鸣特意选在芜湖,一是正好返程,二是自己反正是来考察新军的,没必要去府治。今日考察完之后便速回应天府吧。 芜湖县城外知州周之翰,镇守千总黄玉,芜湖县知县王嵩,防守把总刘毅等一干官将在城外迎接,见到张鹤鸣,皆是躬身行大礼道:“参见尚书大人。” 张鹤鸣点点头,周之翰上前一步道:“大人鞍马劳顿,不如先进城歇息,我等为大人接风洗尘,再去军营巡查可好?” 张鹤鸣道:“周大人,不必了,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问题,时辰尚早,我们先去军营巡查,吃饭的事情晌午再说,听闻新军颇有成效,老夫也是迫不及待。” “遵命!”周之翰道。 一行人来到了设在郊外的新军训练营,现在刘毅因为编练新军,人多了,装备也多了,训练之时有诸多不便,所以早在年初便在城南凤凰山一带兴建新的军营,将原来城外的驻军营拆除,在原址上进行扩建。一月时间便建成了一个占地五百亩的大军营,除了用作营房的土地以外,大部分都是各种训练设施。有靶场,有骑兵训练场,有步兵训练场,有黄土铺成的跑道给士兵们跑步训练体能之用。还有综合场地,这综合场地也是刘毅鼓捣出来的新玩意,麾下将士们第一次看到时也是大为惊奇,这场地之中挖有大水坑,有泥巴地,有用土堆出来的小山包,还有用青砖砌成的仿芜湖城墙一面,长约百步,宽十几步,完全仿造芜湖的城墙。还有拒马,木质的磨掉尖头的蒺藜,麻袋装土和破旧的战车堆在一起形成的障碍等等等等。却是用来训练新军对于各种地形各种战术的应变能力的。 黄玉第一次看到这个场地也是被深深的震撼了,如果一支军队按照这个方法训练,一旦军成该是多么精锐。同时黄玉也是有一些失落,年初南直隶军队改制,自己从卫所千户变成镇守千总,就是没仗打,如果能有白莲乱匪什么的自己麾下有刘毅的新军肯定能一举歼灭贼寇,自己积战功升到指挥使司就没问题了。 周之翰给张鹤鸣端来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在点将台上观看军士操演。 张鹤鸣却摆摆手,“老夫在兵部多年,以文臣领军无数,军营之中讲究的是上行下效,士兵军官都在操演,老夫怎么能坐着,周大人凳子都撤掉吧,所有人站着观看操演。” “遵命,老大人硬朗。”周之翰赞道。虽然他们属于不同的派系,但是周之翰对有风骨的人还是不吝赞赏的。 张鹤鸣回头点名道:“刘毅!” “末将在!”刘毅应声出列。 “老夫多次听周大人奏报,说你编练新军颇有成效,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你这支新军而来,陈主事也和我提起,说你以去年大胜白莲教剩下的兵力为骨干,吸收良家子农家子入军营训练,此时已经初成规模。那就请你立刻操演给老夫看看吧,看看你这新军之法是否得当。” “得令!”刘毅今日本就顶盔贯甲,六尺的身高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只见他身着鱼鳞甲,头戴六瓣盔,缨枪上的红缨随着江风摆动,腰间别着一支燧发手铳,手持神威烈水枪,气势非凡。陈严龄在边上看到眼前也是一亮,一年不见,这刘毅是越发的有气势了。 刘毅噔噔噔从点将台上跑了下去,身上的甲叶铿铿作响。此时军营里的军队已经集结,以连为单位,由各自的百户率领,准备出发。 刘毅走下台之后翻身跨上飞龙驹,“驾!”手上马鞭一扬,飞龙驹便在校场之中奔驰起来,奔跑至校场中央之后,刘毅抽出手中,对天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场中冒出一股白烟。台上的众人只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只见军营那边尘土飞扬,好似有万马奔腾,军营离点将台大约三百步。众人很快看见一名铁甲骑士手持一杆红旗,上有白日蓝月的图案,打马飞奔而来,正是刘金,他内衬鳞甲,外罩红色棉甲,手臂上带着银色铁臂护手,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头戴钵胄盔,缨枪上也点缀有红缨,策马狂奔向刘毅的位置。 在他身后跟着整齐排成两列的骑士,约有一百余人,跟他相同的打扮,也是飞奔过来,正是吴东明的骑兵连,这些骑士速度虽快但阵型不乱,一眨眼的功夫就奔到了刘毅的位置,稍稍整队,便以总旗为单位排成了阵型较为散开的两排。众人还没从骑兵队这边回过神来,又听到了咔咔的整齐脚步声。 只见阳光下一排排的步兵队列齐整,一路小跑从军营方向过来。一边跑还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只见最前方两个总旗的刀盾兵,柳叶刀插在腰间。手持的改进过后的藤牌,硕大的铜钉差点晃了台上众人的眼。后方四个总旗的火铳兵,将新式燧发铳扛在肩上,通体黝黑的铳管发出慑人的寒光。最后是两总长枪兵,他们没有排着整齐的队列,而是拉着像是大炮的东西朝着校场过来。 六百人来到校场中央,以总旗为单位排成了十排,步兵在前骑兵在后。 “原地踏步!”刘毅命令道。 “一二,一二,一二。” “向左向右看齐。动作快!” 咔咔咔,士兵们迈着小碎步调整位置,骑兵也是勒住缰绳控制马匹。不一会一个整齐的军阵便列成了。 “向前看!” 士兵们刷的一声同时转头面向点将台。 “稍息,立正!”哗,所有步兵又是左右脚靠在一起然后将身体挺得笔直。骑兵也是全部翻身下马,立正站在马匹左侧。刘毅下马小跑至军阵的最前方。背对点将台,面向军阵,大声喊道:“报数!” 几个百户答道“百户晋军,刀盾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 “百户陶宗,火铳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 “百户王浩,火铳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 众百户报告完之后,刘毅一个转身立正,对张鹤鸣说道:“禀尚书大人,把总刘毅,青弋新军应到军士六百人,实到六百人,参见尚书大人。”说罢单膝跪地抱拳。身后所有士兵皆是单膝跪地大声道:“参见尚书大人!”众人的声音整齐的仿佛一人,让点将台上的人振聋发聩。 张鹤鸣心下早已经震惊万分,从这些士兵一出来看着他们身上的装备,张鹤鸣就惊讶这支军队兵甲竟然如此精良。张鹤鸣领兵多年,当然知道时下大明的兵丁是什么德性,除了九边精锐,全国各地的卫所兵大部分早就荒废战训。很多地方的卫所兵平时都是种地,南边还好一些,北地的那些军户很多穿的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这里一个把总的军队竟然如此富有,人人着甲。最不可思议的是刘毅竟然不吃空饷,甚至比平常的把总带兵数量还多了一些人,真是咄咄怪事。 等到这些士兵出来之后列成整齐的阵势,横竖相看都是一样的齐整,这更让张鹤鸣感到无比心惊,这恐怕也就戚帅的兵能做到吧,戚帅曾经领蓟镇总兵,上任的时候发现蓟镇的兵军纪涣散不堪一用,急调三千浙兵北上,这些浙兵到达蓟镇之后,冒着大雨,也不歇息,就在蓟镇官兵的军营之外冒雨站立了一天一夜,一下子就将蓟镇的兵给镇住了,自此之后戚继光的命令蓟镇的兵都是严格执行,这才让戚继光又训练出了一支边军精锐。 而刘毅的人马竟然也有这种千万人如一人的气势,着实让人惊叹不已。旁边的文官武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看来也是被这个场面所震慑了。张鹤鸣捋须掩饰心中的震惊道:“刘将军,开始操演吧。” “得令!” 刘毅回到飞龙驹上策马来到新军阵前,“禀尚书大人,今日操演分为三步,第一是骑兵操演,第二是火器操演,第三是全军合演。”张鹤鸣点点头。 刘毅一拔战刀,“火铳兵进入靶场待命,刀盾兵长枪兵不动,骑兵随我出击。” “驾!”两总骑兵飞快的聚集到刘毅身后,“刘金举旗,旗到哪里你们就冲到哪里!杀贼!” “杀贼!杀!”骑兵将士们跟在刘毅身后朝着骑兵演练场冲去,骑兵演练场上布满了稻草人,用来模拟敌军。一时间大校场上烟尘滚滚。 台上的众人也是屏住呼吸,看着刘毅的铁甲骑兵滚滚而去。 第六十四章 新军操演 刘毅一马当先,刘金和骑兵马队紧随其后,骑兵冲击讲究阵列齐整,所以刘毅平时训练骑兵的时候特别对刘金交代了阵列的重要性,刘金在军中多年,此时的明军包括后期的闯军和清军在进攻之时都不太注意阵列的问题,但是清兵的骑射功夫了得,所以往往闯军和明军的骑兵还未靠近就损失惨重了,一旦双方短兵相接那就更是一场混战,队列在骑兵中并没有得到太大的重视。而此时的骑兵冲击步兵更是容易,自从戚家军在浑河全军覆没之后,世上便再也没有成建制的戚家军了。所以戚继光讲究的步兵阵型在后期越来越得不到重视和训练,明军除了几只精锐以外,剩下的军队打仗就是流于形式了。 后期抗击李闯和清军,很多明军隔着老远就打铳放炮,近了一些就放箭,一旦敌人冲进来短兵相接,对上闯军还好,对上单兵战斗力出众的清兵那就只有挨宰的份了。所以清军根本不需要有骑兵阵列,第一骑射本来就能远距离击溃敌军。第二即便敌军是硬茬子那就直接撞过去好了,一个骑兵连人带马披甲重达一点五吨,差不多像是一辆小汽车直接冲进人群之中,想想会造成什么效果。所以清兵按照成吉思汗的战术波次冲击,一次冲不破就向两边绕行回归本阵,第二波再冲,循环往复直到冲破步阵为止,明军一般很少能扛过三波的,所以清兵才无往不利。 刘毅就是要打破这种固有的认识,在眼下的大明训练出一支十九世纪拿破仑战争时期讲究阵型的近代骑兵来。所以才会着重火器的配备。 刘金大旗左右挥动两下,骑兵渐渐放慢马速,慢慢变成了两个横排,此时他们距离稻草人捆扎的木靶还有约百步,刘毅和刘金也从前面的位置退到第一排的左侧,骑兵们紧紧勒住缰绳控制着马速,马匹从疾奔的状态变为小跑。他们不断的调整接近到五十步,举起手臂以铁臂护手护住面部,他们胯下的马匹都配备了前挡护具。将马匹的正面护住,正面冲击的情况下,就算是清兵的重箭二十步也射不穿马匹的护具和众人身上的双层重甲。 三十步了,刘毅一声大喝:“拔铳!” 骑兵们拔出腰间的手铳,指向前方的木靶,“放!” 砰砰砰,白烟弥漫,前方的第一排木靶被打的木屑飞溅,“再射!” 骑兵们一人双铳,立即换手拔出另一只手铳又是一阵排铳。然后打完手铳的骑兵在约二十步的地方朝着两侧绕行,将第二排骑兵暴露出来,然后第二排骑兵在二十步的距离上如法炮制打出两阵排铳,又是朝两边散开,第一阵的骑兵方才兜回去之后抄起放在马匹右侧的长枪又兜头冲了回来:“杀!” 两个总旗的骑兵一前一后整齐的杀入稻草木靶之中,手中的长枪一旦插入稻草人就立即脱手拔出马刀劈砍。一个波次的冲击下来,场上的木靶全都是残缺不全,布满弹孔,很多稻草人上面插着长枪,有的稻草人头部都被劈掉,有的懒腰被劈断。如果这些靶子是活生生的敌人,那场面该是何等的残酷,活脱脱的一个修罗场。 冲击完毕骑兵们飞奔回校场,张鹤鸣捏紧了拳头,今天所见太过震撼了,他们的手铳怎么如此犀利,好像看他们并未点火绳,怎么打响的?还有为什么他们的装备这么精良,怎么人人持有双铳,一年的时间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火铳。那边的步兵也是,方才还没转过弯来,现在一想,大有蹊跷啊。数百火铳兵拿的火铳和目前制式的火绳枪不一样啊,从哪来的新铳?自己造的?一年能造这么多吗?买的?这么多铳要耗费多少银两,他刘毅一个防守把总,还不吃空额。就算是周之翰帮了他一把也没道理有这么多铳啊。 带着这么多疑问,张鹤鸣只是看着骑兵在场中飞驰,旁边的陈严龄按捺不住想上前一步对张鹤鸣进言,却被张鹤鸣摆摆手,示意他打住。 骑兵们在校场中停下由吴东明带着开始整队。刘毅马不停蹄,带着刘金从点将台飞奔而过,刘毅一边策马一边喊道:“骑兵操演结束,第二场,火铳操演。”两人两马直奔火铳兵那边去了。 火铳兵早就在王浩和陶宗的带领下排成了四个横排,张鹤鸣对此是大惑不解,神机营用的射击术不过是三段击,让其中射击精度最高的士兵充当射手,其余两个则负责枪弹和火绳的装配工作。在射手射击之后,由第二名士兵接过火枪并从前端装入火药,捣实之后装入枪弹。第三名士兵同时从后方调整火绳的位置,将扳机移至原位,然后把火枪递给射手,从而实现不间断射击。但是刘毅竟然分为四段,这其中的原理实在是没明白。其实刘毅分为四段只是因为受限于二六式的射速,为了保持最大的火力连续性。如果以后能将掣电铳改进生产出后膛枪,那么三段击都不需要了,士兵们可以趴在地上随意射击,就和后世的战术一样了,但此时没有这个条件,暂且先用四段击吧。 刘毅片刻即赶到火铳兵那边,大声命令道:“开始操演!” 火铳兵听令后开始列队前进,陶宗和王浩大声令道:“铳上肩,保持队型前进!” 咔咔咔,整齐的脚步迈开,四个总旗的火铳兵开始如墙前进。陶宗和王浩一边命令着士兵,一边喊着口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火铳兵们进入到距离木靶百步的距离。陶宗令道:“预备!第一排瞄准。放!”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陶宗麾下第一总旗开火了。 “第二排上前,瞄准,放!”第一排的战士们向左一步,第二排的士兵们向前两步走到了第一排前面又是一阵排铳。靶场上白烟弥漫,将士兵们裹挟在其中,刺鼻的火药味随着江风直飘到张鹤鸣这边来了。 “一连蹲下!”陶宗又令道,一百二十名战士依令蹲下,后面王浩一声令下:“第一排,放!”砰砰砰砰,又是一阵排铳,“第二排上前,放!”又一阵。 四阵打完张鹤鸣觉得也不是特别令人惊奇,只能说阵列和射击的整齐程度很好,可是这四阵短短十几息就打完了,敌人此时冲上来怎么办呢。看来这大明的火器还是。。。 张鹤鸣还没想完猛然听到那边砰砰砰砰又开始了射击,“这,这怎么会。。。”张鹤鸣惊讶的失声喊了出来,陈严龄在一边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就是想瞧瞧刘毅这使的是什么本事,跟在身后的南直隶的武将们开始骚动起来,这怎么可能,他们的火铳怎么打的这么快? 十几息的时间火铳兵们又打了四轮,前进了十步。然后他们边射击边缓缓的前进,直到五十步的距离上。刘毅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前进状态下中间会有时间的间隔,明年会发生很多事情,自己要想有更大的作为现在就要引起张鹤鸣的重视,那就给张鹤鸣露一手杀手锏吧。刘毅示意刘金挥动大旗,现在的士兵比较少,暂且以旗语进行各种命令的传递,以后军队扩大了要采取后世欧洲的方式,用鼓点和军号来代替旗语,方便命令的传递,特别是后世解放军使用的军号就非常实用,朝鲜战场上韩国军队听见志愿军的军号就吓得尿裤子了。刘金挥舞大旗,四排火铳兵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定住,然后听见刘金大吼,“将军有令,五轮急促射,开始!” “五轮急促射,开始!”“射击!”“射击!”“射击!”“射击!”铳声一排接着一排,靶场上已经看不见士兵,全部被弥漫的白烟所笼罩,这也严重影响了射手的视线,射手已经无法瞄准前方的木靶,但是刘毅的目的是形成弹幕,不需要进行瞄准,只要在最快的速度内打出更多的弹药封锁战场就可以了。 火铳兵们拿出平时训练的最快速度,不断的装填,射击,下蹲,装填,射击,一轮又一轮,平均三四息就打出一轮排铳,短短的一分多钟就打出了五轮,一共二十阵排铳。连绵不绝。 靶场上铳声不绝,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仿佛青弋新军的火铳像三眼铳一样可以连发,这速度太快了,太快了,放眼大明有哪支军队能打出这么快的火铳,这敌军还能接近五十步的距离吗,除非是用人命去堆,可是如果用人命去堆,五十步的距离,需要多少条人命,场上只有两百多名火铳兵,要想冲过这五十步恐怕至少得付出上千条人命吧。要是战场上能有两三千这样的火铳手,这一轮下来对方恐怕就要丢下上万具尸体,这仗还怎么打? 第六十五章 众人震惊 张鹤鸣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闪过了无数种的想法,剩下的人更是呆若木鸡,陈严龄那胖胖的脸上表情都凝固了,嘴边还留下一滴口水,他都忘了去擦。南直隶的军将官员包括太平府的周之翰黄玉等人也是着了魔一般只是傻傻望着靶场的方向,然后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刘毅的杀手锏从来没有在这些人面前显露过,此时突然露了这么一手,确实是将众人深深的震惊了。 过了好长一会儿,烟雾渐渐散去,二百多人的火铳手已经枪上肩像木头人一样笔直的站立在那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前方残缺不全的木靶充分说明了刚才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排铳演练。“整队,向左转,跑步前进,回校场。”刘毅命令道。 火铳兵迅速整队,刷的齐齐左转,迈着步子喊着口令,跑步回校场。一二一二一二,整齐的号令声中两连火铳兵迅速回到了本阵,六百士兵又恢复了本来的阵型,静静的肃立着。“全军合演,准备开始。”刘毅命令道,刘金刚要挥舞大旗。 台上传来了张鹤鸣的声音:“刘把总,操演停止吧。让士兵们回营,你随我来。”刘毅诧异的看了一下张鹤鸣,回头看看士兵们。长枪兵和刀盾兵显得有些失落,毕竟骑兵和火铳兵的兄弟们已经在尚书露过脸了,自己还没有大显身手呢。但是张鹤鸣已经发话了,刘毅也无法再坚持,只能拱手道:“遵命!” “全军回营!”士兵们回转到自己军营去了,刘毅走上点将台,单膝跪在张鹤鸣面前,“还请尚书大人指点!” “起来吧,刘将军,你编练的新军真是叹为观止,跟我去县衙吧,我想和你聊聊,陈主事,周知州,黄将军,你们也一起来吧。”张鹤鸣说道。 “是!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回转芜湖县衙。 今天给张鹤鸣的冲击太大了,他知兵事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想到打仗还能这么打,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全都是依赖火器,可是大明的火器质量他是知道的,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打不响,炸膛的事情时有发生,敌人没打着倒是把自己给误伤了,后面的全军操演他之所以不看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刘毅会给他看什么了,这支部队高度依仗火器之威。想必长枪兵推出来的应该是火炮,只是那炮管粗大,倒是有些像放大号的虎蹲炮。那刘毅的战术就非常简单了,炮轰完了火铳轰打,然后骑兵冲击,刀盾兵和长枪兵只是用来保护火铳手的辅助兵种。 一定是这样,所以刘毅的部队才会大规模装备火铳,那么如果火铳手达到一定规模,形成足够的火力密度,集合弓箭的射速和火铳的威力,将阵线一百步的范围完全遮蔽,那会是怎样的恐怖效果,那就根本不需要长枪兵刀盾兵了,因为敌人完全冲不过来,太少了,还是太少了,这样的部队耗费火器火药弹丸甚巨,这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大明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无力供养这只部队啊。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县衙,王嵩很自觉的将主座让出,并且吩咐衙役上茶,王嵩恭敬的坐在下首靠后的位置,张鹤鸣整整乌纱帽,端坐在中间。刘毅作为在场品级最低的武官,只能坐在右边最后一张椅子上。 张鹤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发现众人神态各异,南直隶的武将们交头接耳,应该是在讨论方才之事,这种操演对自己冲击很大对他们何尝不是,这些人也都是带兵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而文臣这边很多人也是盯着茶杯发愣,也有一些人看看刘毅,心里可能在想刘毅这次在自己面前露了这么大的脸,恐怕以后在官场之上也是升起的一颗新星,趁此机会应该结交一二才是。 张鹤鸣放下茶杯,清清嗓子道:“诸位,肃静!”大堂之上忽然一下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张鹤鸣,等待他讲话。 “诸位也都看到了刚才刘将军的新军操演,老夫深感震撼,如若大明的新军都能如此,何愁建虏不灭,只是这些对于这支新军老夫还有许多疑问,想必在座的诸位也有很多疑问,那就请刘将军出来给我等答疑解惑吧。”张鹤鸣看向刘毅缓缓说道。 “不敢,有什么问题请尚书大人尽管发问,刘毅一定知无不言。”刘毅立刻起身走到堂中单膝跪下道。“起来答话吧。”张鹤鸣示意一下,刘毅也就顺势站起,对着周围的官将们拱手施礼。张鹤鸣点点头,双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坐好听自己问话。 “刘把总,我来问你你营中军旗和军名是何意?”“回大人的话,因青弋江横穿芜湖,而我们成军于青弋江畔,故名青弋军,军旗乃是白日蓝月满地红旗,我大明乃火德,所以军服尚红,红色乃是我大明的千万将士,白日蓝月正是我大明,取万千将士保卫大明之意。”刘毅解释道。 “恩,不错,该当如此,此军旗我将呈报京师,请兵部加印,作为新军战旗。”张鹤鸣捋须道。 “多谢尚书大人。”刘毅施礼道。 “老夫再问你,营中兵卒所用火铳似与大明其余各军所用之火铳不甚相同,是如何制得?”一问到这个问题,所有人皆是精神一振,纷纷正襟危坐听刘毅详解一二。特别是南直隶副总兵侯峰此次陪同张鹤鸣巡视各处,是目前堂上武官最高职位者。 他插言道:“尚书大人,能否让末将说两句。 “侯将军尽管说吧”张鹤鸣允许道。 “刘把总,某也是带兵打仗之人,某有两个疑问,还请刘把总指教一二。” “不敢,总兵大人请讲。”“第一,某观你军阵却未见到火绳点燃,难道你的火铳不用火绳击发?第二你火铳兵大阵以四段射击之术,火力连绵不绝,可是某自问带兵无数,却没有士兵能装填的这么迅速,火铳射击步骤本就繁杂,你是如何做到这么快的?” “总兵大人,你一看便知。”说完刘毅解下腰间的手铳,递给侯峰,侯峰接过刘毅递过来的手铳凑近一看,大吃一惊:“这,这是,自生火铳?” “总兵大人好眼力,正是自生火铳。” 但是随后侯峰又摇摇头,“但是又和南直隶的自生火铳有些不同,佛郎机人制作的自生火铳是簧轮击发,可是你这个。。。” “我这个叫做燧石铳。” “燧石铳?燧石铳,燧石铳。。。”侯峰把玩着手铳,扣了一下扳机,“我明白了,大妙啊,此设计可将簧轮精简,用燧石击打火门,有古人用火石撞击打火的道理啊。”侯峰拍了拍脑袋,“大善,可射击如何能这么快呢?” “总兵大人再看看这个。”刘毅从腰间的药囊之中摸出一发纸壳弹递给侯峰,侯峰接过只看了一眼,立即转身递给了张鹤鸣。 张鹤鸣拿过纸壳弹,捋须的手差点拔掉一把胡须。“刘毅,你军中竟然有如此能人巧匠,此物神奇,老夫回去之后定要写奏折上达天听,全军推广。” “大人,此物名为纸壳弹,也可称作定装纸弹,其实是末将自己想出来的。”刘毅恭敬的答道。 侯峰大笑道:“哈哈哈,刘把总天纵奇才,这样的军国利器也能想到,侯某确实佩服,尚书大人,我没有什么问题了。”说完侯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老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老夫观你营中火器精锐,兵卒身强力壮,可见平时伙食供给也是非常,更加上人人兵甲齐全,一个防守把总竟然还有一个百户的骑兵,一名骑兵配两杆手铳,老夫观他们身形应当是穿了两层重甲,连马匹也有前挡甲,你一个小小的把总,啊,老夫说句不当的话,在座诸位莫怪,刘毅一个把总竟然不吃空饷,下辖员额恐怕略有超出一个把总的建制,你不吃空饷此为大善,麾下兵马略多也无可厚非,老夫希望这样的兵卒越多越好,那老夫问你,你练成这六百精锐所费银两究竟是多少?”张鹤鸣问道。 “额,这个。。。”刘毅有些犹豫,“但说无妨,在座的都可以说是你的上官,老夫也是一心为国,如果能操练出这样的新军,老夫不介意先从南直隶开始试行。” “禀尚书大人,末将编练的这六百新军,军器物资兵甲马匹全部加在一起所费银两是四十万两。” “你说什么?”张鹤鸣差点将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喷出,“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大人,末将的出身想必大人是知道的。” “唔,这个老夫知道,你是萨尔浒忠良之后。” “正是,当年朝廷的抚恤赏赐和末将的家业大约值十万两银子,另外我多年前曾经救过徽商总会下任会长阮星的性命,阮府赞助了我剩下的银子当是还我的人情。”这里刘毅撒了一个谎,他不想让在座的人更多的了解自己的资金来源和自己建立的工坊。王嵩坐在一旁张张嘴又闭上了,既然刘毅自己不想说,他也没必要插嘴,反正只要刘毅能保芜湖平安,自己的考核就不会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鹤鸣听完刘毅的回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摆摆手,“罢了罢了,此军虽精锐,然耗费银两巨万,大明的财力,唉!”重重叹息了一声,“周知州,晌午已过,想必大家也都饿了,一起用饭吧。” “遵命!我已在城北马义兴酒楼设下宴席,尚书大人,诸位大人请!” (渔夫按,上架好几天了,虽然渔夫迟迟不开VIP,但看到很多忠实的读者还有大神读者,渔夫好开心的,这恐怕就跟抖音网红的心态一样,自己拍的小视频火了,以后拍的更有动力,渔夫也写的更有动力了,这本书一定完本,渔夫十年磨一剑,一定会将全部所学融入进去,还是那句话,力求一个真字,还原明末那段时光。) 第六十六章 天启末年 天启七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刘毅负手站在军营之外,看着军营内忙碌的士兵。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自己要做一些准备了。 腊月底张鹤鸣回到南直隶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提笔写了一封奏折,陈述了太平府新军的情况。虽然新军耗费银两甚巨,但是张鹤鸣还是希望朝廷能编练一部分新军,反正每年辽饷多达近两千万两,从中抽出十分之一两百万两,不用像刘毅的新军一样装备如此奢华,只要能有刘毅军队一半的装备,那么至少能编练五六千的新军,这只军队完全可以驻防辽东,作为一支精锐的机动力量,随时填补防御漏洞,最好能杀伤后金军的有生力量,削弱后金。折子写的很好,可是递上去之后却是石沉大海,因为朝廷发生了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张鹤鸣的折子便被忽略了。 天启七年正月十三日皇帝敕后府及吏户礼兵部:朕弟信王年已长,其岁禄万石,今居京师,岁支米三千石,钞万贯;待之国后,米全支。并选王府官员,今在京,先给校尉三百,军一百。朱由校给了亲弟弟朱由检无比的恩宠。 一月底,天启皇帝颁布诏令,内阁首辅顾秉谦晋上柱国太师,因顾秉谦年迈,让其致事。擢太子太保,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黄立极为首辅,原吏部尚书王绍徽进次辅,兵部尚书李春烨调吏部为吏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张鹤鸣上调顺天府为兵部尚书,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背后无不透露着阉党的影子,而此时的魏忠贤权力达到了巅峰,六部尚书和内阁众人几乎全部都是阉党的人,朝堂之上几乎变成了魏忠贤的一言堂。 私底下有好事者曰,天启皇帝是坐皇帝,可他边上那个拿拂尘的是立皇帝。六部内阁,三品官员以上的升迁大权几乎全部握于魏忠贤一人之手,而天启皇帝依然钟情于木匠事业。可是在这一切的背后,暗流涌动,反对魏忠贤的人们正在策划着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二月初,刘毅知会阮星,他和阮星一起到府衙找到了黄玉和周之翰向他们陈述了训练民团的事情,刘毅对二位大人道:“周大人,黄大人,尚书大人对新军颇为看中,想必二位大人已经知道张大人本月会被调入朝廷出任京师兵部尚书,去岁努尔哈赤被袁督师炮火所伤一命呜呼之后,皇太极已经登基,恐怕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又要西顾,如今南边没有大战事,按照我朝传统,很有可能在建虏入侵之时会进行南兵北调,既然尚书大人重视新军,不排除新军入卫辽东的可能性。” 周之翰点点头,虽然他是文官,可是他也是心系天下之人,“刘将军,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大人,末将的意思是将太平府的民团进行编练,万一末将的新军被抽调,太平府尚有可战之兵”刘毅答道。 周之翰闻言抬头看看黄玉,黄玉开口问道:“那刘把总,依你之见,民团当如何训练为好呢?” “黄大人,不如将三县民团悉数交给末将,由末将轮番整训,一方面可以保卫县城,一方面万一有大战起可以作为新军之兵员补充。”黄玉略一思索“既然张大人看中刘毅,万一真如刘毅所说抽调南兵增援辽东,那么只要刘毅能立下战功,自己作为直属上官,这功劳跑不了,既然刘毅想训练民团,不妨给他训练,自己做个甩手掌柜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便开口道:“周大人,刘把总所言甚是,现张大人对新军颇多关注,如果真如刘把总所说抽调新军,那太平府确实需要编练民团以作保境安民之用,我本人支持刘将军的想法。” 周之翰一听黄玉赞成,那自己更没理由反对了,况且自己对刘毅本就欣赏,刘毅的很多举措都让人耳目一新,既然如此便依他所言。“刘将军,既然黄将军没有意见,那本官也支持,具体事务你自己看着办,三县的民团共计六个百户,轮训之时可调一部新军换防。只是费用方面,本府倒是没有。”周之翰看见刘毅既然带阮星前来,想必费用一事已经是有了计较。 阮星起身道:“诸位大人,民团训练费用一事徽商总会义不容辞,毕竟是为自己家乡出一份力,但是本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知府大人参详。” “你说吧。”周之翰道 “大人,那我就直言了,我想要一块地。” “哦?哪里的地皮让徽商总会这么感兴趣?”这么一说连周之翰都有兴趣了,徽商毕竟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们有的是钱,完全可以买地皮,可是现在竟然提出要换得一块地皮,那这块地皮一定不太好取得,需要官府出面协调。 “我想要的地皮是采石矶中圩洲。”这采石矶中圩洲乃是当涂县所辖在长江中的一块很大的江心洲,在芜湖这一航段处于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洲上有瞭望台和炮台,并有一个总旗的驻军,因为中圩洲的挤压,长江在这一段被分割成两个较细的支流,可以说中圩洲正好扼制住了长江在太平府这一段的咽喉,如果北方有军队要从这里进攻江南,那么中圩洲就是南岸的桥头堡,长江水师可以以中圩洲为基地,死死卡主北方军队南进的道路,所以中圩洲历来是军事要地,上面只有几个小渔村,土地划归军用是不对外出售的。 周之翰听到他想要中圩洲的地,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阮星说道:“大人,我知道中圩洲是战略要地,本是为官府所有,如果想要转给民用的话必须要请示南京六部,但是确实拿来是有大用,还请大人通融则个,我也不需要整个中圩洲,只要将下洲一半的土地给我就行了。” 这时刘毅起身抱拳道:“二位大人,其实这个中圩洲是我想要用,只是借了总会的名义,毕竟军队涉及商事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如果大人为难,您看将下洲土地租借给总会使用一年可好。” “那你想要中圩洲的地所谓何事?”周之翰问道。 “中圩洲地处要冲,航运条件在整个太平府首屈一指,我想在中圩洲上建一个船坞用来生产船只,眼下长江水师败坏,大明又没有钱来维修船只,如果有类似白莲乱匪那样的逆贼南渡,便若小汉王的人马,我想在江中截击,阻止他们登陆太平府。”刘毅诚恳道。 “刘毅,本官每次见你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少年时期本官便认识你,可是本官总是觉得你的一些想法总是在未雨绸缪什么,总给本官一种大明要发生大事的感觉,刘毅你可是在辽东之时获得了什么消息。”周之翰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大人,其实不是末将在北地获得了什么消息,末将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这天下大势想必大人也有所察觉,自魏忠贤掌权以来,朝廷越发的腐败,党争不断,这些党人为了反对而反对,经常是不顾朝廷和百姓的利益,阉党买官卖官,这些买官的人上位之后又要从百姓头上将钱挣回去,百姓生活越发困苦,圣上登基以来,各地大小起义不断,去岁福建又有郑芝龙作乱,大明外忧内患,诸葛武侯有云,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末将自然希望大明风调雨顺,然如今这天下。。。” “刘将军,慎言!”周之翰猛地打断他,“今天这番话只有我们堂上四人听了去,如果被锦衣卫侦知恐怕要掉脑袋。”其实周之翰怎么不知道刘毅说的事情,他官居五品,治理一府之地,太平府又紧靠南直隶,消息便利。周之翰作为大明的有识之士怎么会不了解大明现在是积重难返,非一剂猛药不可治愈。可是如今朝堂诸公不是阉党就是东林党,互相讨伐,皇上又不理朝政,大权集中于魏忠贤一人之手。这天下还能坚持多久犹不可知啊,可如果发生巨变,是福是祸,天下百姓恐怕又要受苦了。 “好,本官可以写一个租契,将下洲土地以租借的方式给徽商总会使用一年,本官执掌一府,其他的地方本官管不了,但是太平府本官在一天就要护得一天周全,希望刘把总所说永远不要成为现实。”周之翰严肃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刘毅和阮星起身拱手道。 “大人高义,本将佩服。”黄玉也在一边接口道。在黄玉心里,自己不用出钱还能扩军,这是好事啊,谁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兵强马壮呢,何况这些兵马还不用自己操心。 出了府衙,刘毅对阮星道:“阮兄,我不瞒你,我要这江心洲确实有大用,这块地我给你争来,你可以修建码头船坞供你总会使用,但是我的要求是,你所建的东西在战时和工坊一样要转为军用,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这大明的局势恐怕是撑不了许久了。。。” 阮星从刘毅的表情中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对于刘毅的本事他一向是佩服的。况且得到了这些土地修建自己的码头和船坞,那总会的生意可以成倍的扩大了,顺着长江向西可达川地,向东能达东海,这对徽商来说是多么振奋的一件事情。回到芜湖后阮星便立刻回府着手准备这些事情去了。 第六十七章 辽东乱局 京师,信王府。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正端坐在书房内,下首坐着一名身穿暗黄色飞鱼服,带着乌纱笠形官帽的人。因为年轻,朱由检生的唇红齿白,皮肤也是白皙,如果不是身穿亲王服,走在街上会被认为是哪家的翩翩公子,而下首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 “信王殿下,下官已经募得死士五名,招入锦衣卫听用。” “嗯,你做的很好,田尔耕那边有所察觉吗?”问话的正是信王。 “没有,微臣安排的这五个人目前都不在京师任职,而是散布在北直隶各处,彼此互不联系,田大人不可能察觉。” “很好,再过两个月就想办法将他们上调京师听候差遣。这次东林党那边的御史,还有六部属于咱们的官员密奏本王魏忠贤不法之事,可是他们人微言轻,如今朝廷大权已经旁落魏阉之手,要想通过正常的渠道弹劾魏阉恐怕很难做到了。所以本王只能出此下策。文师常说大明好比三国里的关公,被毒箭射中,毒已入骨,要想医好只能效仿华佗割开皮肉放出毒血,然后用小刀刮骨方能治愈。要想拔除大明的毒恐怕不流血是不行了。”朱由检痛心疾首道。 骆养性翻身跪倒:“信王殿下,大明积重难返,信王有心,为救大明于水火,微臣万死不辞,诛灭阉党,复我海内清明。”说罢,重重的对着朱由检磕了三个响头。 天启七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自年后,辽事愈发紧张,幸亏有袁崇焕督师辽东。年初皇太极除留下两黄旗镇守大本营之外,尽数发动其余六旗兵马由阿敏率领打着为被废的光海君复辟的幌子突袭朝鲜,而朝鲜此时已经经历了仁祖反正,抗倭战争才过去几十年,大报坛还历历在目,朝鲜无论是两班官员还是士人平民皆是念着明朝的恩德,对于光海君投降后金势力无比反感,所以仁祖反正才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可是后金在朝鲜的代言人被推翻这是皇太极不能容忍的,才促使了这次突袭,朝鲜史书称为丁卯胡乱。 可是这一次金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虽然有两名朝鲜的叛逃者作为向导,但是并不能缓和朝鲜军队与民众对于后金军队的抵抗。后金军队凭借着其骁勇善战和视死如归的精神攻破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并且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大规模清剿行动,但这些并没有能够震慑住朝鲜的军民,反而更加激起了朝鲜军民的敌视情绪。 至于毛文龙这个后金背后的钉子,不时出兵骚扰金兵侧翼,后金的军队因为缺少足够的海上力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毛文龙打了就跑,毛文龙每次派兵千人,分成数队,专挑金兵薄弱的地方还有后勤营地粮草仓库进行偷袭,有所斩获之后立刻撤退至海边,然后分批上船撤到皮岛,这种游击战术让金兵非常头疼。 而且由于金兵对朝鲜的高压政策,被占领地区的义兵僧兵反抗激烈,经常有落单的士兵被杀,不得已金兵只能不断分兵保证补给线和被占领城市的安全,导致本来六旗四万五千大军,攻打至汉城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机动兵力可以使用,阿敏急忙差人回国请求皇太极增兵,可是后金境内只剩下两黄旗的兵马,皇太极有心调集蒙古八旗的兵马驻防鸭绿江畔的义州等地,以便调出几地的留守兵马增援前线。 四月,朝鲜使者赴辽东求援,袁崇焕在得知皇太极攻打朝鲜的消息之后,知道金兵的兵力不足,无法两线作战,所以布置兵马做出准备收复失地的样子,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结果袁崇焕一摆出架势,蒙古八旗便调动不得,只能配合两黄旗防范辽东明军。 四月底,朝鲜仁祖李倧率领朝鲜南方四道勤王军还有各地的义军僧兵在汉城和汉城以北组成了三道防线,全部兵力加起来接近五万,汉城城内的老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纷纷捐钱捐物,很多人自发的修缮城墙,给士兵做饭洗衣。整个朝鲜士气高昂,同仇敌忾。 阿敏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快马飞报皇太极,皇太极令阿敏带上掳掠的财帛人口班师,后金军裹挟朝鲜民众数万人,返回国内,一路上朝鲜被俘军民哀鸿遍野,路途遥远有的人冻饿致死,其情惨不忍睹。 皇太极咽不下这口恶气,要不是袁崇焕和毛文龙在背后捅刀子,征伐朝鲜怎么会失败,随即出动正黄旗的兵马接替阿敏的大军押送俘虏,让阿敏立刻转道辽东,攻打宁锦防线。五月十一日,阿敏的两红旗先锋抵达锦州开始攻城,守将赵率教与纪用一方面闭城坚守,一方面派遣使者议和,想以此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使者跑了三个来回仍旧没有决定,而后金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袁崇焕认为宁远的兵力不能轻易调动,于是让尤世禄、祖大寿率领精锐骑兵四千走小道偷袭金兵的后方,另派遣水军从东面进行牵制,并请求蓟镇等地发兵东护关门。朝廷命山海关的满桂移驻前屯,三屯孙祖寿移往山海关,宣府黑云龙移往一片石,蓟辽总督阎鸣泰移到关城,又调动昌平、天津、保定的部队奔赴上关;传檄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守将整备好兵马听候调遣。 结果尤世禄的骑兵还没出击,阿敏留下两旗的人马拖住锦州,亲率四旗人马直扑袁崇焕所在的宁远城,袁崇焕与刘应坤、毕自肃率将士登上城楼防守,在城墙外围遍挖壕沟,撒上铁蒺藜布置拒马抵挡金军骑兵,正好宁远城布置有数门红夷大炮,射程达五里,去年努尔哈赤就是被此炮击伤,既然金兵不长记性那就再来上一回,袁崇焕沉着指挥火炮轰打,金兵一片人仰马翻。随后他派满桂,尤世禄,祖大寿趁着敌军混乱之际,率领骑兵出城搏杀,双方混战在一起,但是城头上的炮火死死的压住了金兵的后队,一时间明军气势大振,拼着一股血勇硬是将金兵击退,但是明军这边也死伤惨重,满桂也中箭负伤。 几个旗主看到损失较大,金兵打仗一般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一看宁远防线不好打,纷纷嚷嚷着撤退,阿敏只好退兵继续围住锦州,后金兵一退各路明军是衔尾追击,虽然四万人的重兵围住仅有万人守军的锦州,但是由于各路明军在外围不断骚扰,金兵始终不能攻下城池,相持二十余天,到六月五日,金兵死伤已达数千人,无奈皇太极只得下令撤兵,临走前还是为了泄愤焚毁了大小凌河两座军城,并且屠杀了来不及撤走的军民,方才回师。 总体来说明朝的战略目的是达到了,既帮助了朝鲜,又有效地杀伤了金兵的有生力量,袁崇焕指挥得当,天启末年的这次辽东大战被称为宁锦大捷。 明史载,后金方征朝鲜,五月十一日,后金兵围锦州,明廷方调兵应援锦州,后金已于二十八日分兵再攻宁远城。袁崇焕与中官刘应坤、副使皆自肃督将士登陴守,列营濠内,用炮距击。而满桂亦率尤世禄、祖大寿以兵来救,大战于城外,互有杀伤,满桂身被数矢。后金军旋即引去,益兵攻锦州,锦州亦未能攻下,遂以酷署还师。袁崇焕遣将缮锦州、中左、大凌三城,赵率教驻锦州,护版筑。朝命尤世禄来代,而以左辅为前锋总兵官,驻大凌河。世禄未至,辅未入大凌,后金大军乃抵锦州,四面合围。率教偕中官纪用缨城守,而遣使议和,欲缓师以待救。使者三返不决,围益急。连攻十四日不下,后金遂分兵再攻宁远。攻宁远不下,复益兵攻锦州,以溽暑不能克,士卒多损伤,乃于六月五日引还,因毁大、小凌河二城。 第六十八章 袁崇焕辞官 发生在天启七年上半年的辽东战事牵扯着整个大明帝国的军心民心,好歹是胜利了。报捷的塘马飞奔入京师之际,京师沸腾,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放鞭炮,人们纷纷走上街去庆祝,酒肆更是生意爆棚,人们饮酒作乐,引吭高歌。可是朝廷内部却又是一番明争暗斗,因袁崇焕不听魏忠贤节制,魏忠贤指示兵部左侍郎霍维华向圣上劾袁崇焕拥兵自重,宁锦大战时不分兵救援锦州之罪,结果赵率教,满桂,祖大寿等人皆是加官进爵得到了厚赏,而袁崇焕仅仅是在从二品辽东巡抚的基础上,官升一级,加封正二品资政大夫,连一个太子少保的勋阶都不给。 袁崇焕麾下诸将皆是忿忿不平,可是无奈魏忠贤势大,他们的声音根本就反馈不到朝堂之上,倒是袁崇焕自己比较冷静,分析利弊之后,袁崇焕上书朝廷,请求辞官回乡,这其实是袁崇焕的保身之道,袁崇焕是一个务实主义者,他深知只有留存有用之身才能为国效力的道理,人亡政息,只要人在政就不会息。既然现在魏忠贤势大,那暂且不与他争锋,辞官回乡避其锋芒,所以当袁崇焕的折子一递上去,第二天魏忠贤就指示六部用印,同意了他的请求,袁崇焕收拾行李,仅带一仆从,借道京师,从今杭大运河一路南下,希望早日回到广东老家。 (渔夫按,本书依然采用正史,将袁崇焕树立成正面人物。近年来很多书籍和文章将袁崇焕还有岳飞等我们从小熟知的英雄人物列为反面人物,诚然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的人物性格确实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比如岳飞,他的死完全是由他自己造成的,军人不要掺和政治,非要迎回二帝,这会让赵构怎么想,这不就是脑子一根筋自己作死吗,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他的历史功绩,如果没有他和其他的爱国将领抵御金兵,那么华夏国家会提前一百多年被灭亡,就不会有南宋后来的繁荣。 虽然现在我们不能认定他是中华民族英雄,但是对于南宋百姓来说他是大宋朝的民族英雄,就跟蒙古族纪念成吉思汗一样,岳飞也应该得到公正的评价。 袁崇焕也是一样,对于袁崇焕这样的务实主义者来说他最不喜欢考虑的就是人心,他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恢复辽东,扼制后金,甚至将来有一天能够消灭后金。但是在明末党争的环境下,特别是崇祯猜忌心非常重的情况下袁崇焕的某些手段确实触及了皇帝的大忌,现在人们主要诟病袁崇焕的地方是袁崇焕擅自杀掉了毛文龙,很多史书认为袁崇焕杀掉毛文龙是自毁长城。 袁崇焕确实是太想立功,太想青史留名,所以才敢在崇祯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有本事五年复辽,结果哄得崇祯非常开心,经旁人提醒他才醒悟袁崇焕少年天子,办事喜欢追究。所以袁崇焕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于是上奏说:“五年复辽的计划不容易完成,陛下既然委托给臣,臣怎麽敢推辞这艰难的任务。但是五年内,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必须朝廷内外事事配合,才能有所成功。”这样就把五年复辽加了个前提,等于不把话说死,万一不成可以说是其他部门配合不力,但是他没有想到人性的另一个层面,既然崇祯是少年天子,那就说明崇祯刚登基做事完全是凭着一时热血,你刚跟他说五年平辽,转眼又说这个条件那个条件,然后朝内还不能有人诽谤他,让皇上全心全意相信他,这就会使崇祯觉得你这人办事不太靠谱。 而且崇祯疑心病极重,你越特地强调让他相信你,他越觉得有鬼,所以崇祯一朝不过短短十七年时间,但是却换了几十个首辅,文臣武将掉脑袋的不计其数,这固然有战事败坏崇祯怒急攻心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崇祯帝的多疑引起的。 再谈谈袁崇焕杀毛文龙,袁崇焕为什么杀毛文龙,其实根本原因还是他太想青史留名,太想建功立业的缘故,毛文龙虽然有功于朝廷,但是毛文龙根本不听袁崇焕指挥,作为一个务实主义者,哪怕你功劳再高,但是你不听号令,坏我五年平辽的大事,那你就必须死,通过斩毛文龙可以看出袁崇焕是有性格缺陷的,急功近利太想成名了,想立刻收归辽东军政大权到自己的手上,然后按照自己的方略收复辽东,本意上确实是为国,可是你也不想想,这种情况和秦国的王翦何其相似,王翦消灭楚国,秦王问要多少人马,王翦说要六十万人马,大家都认为王翦要造反,不让秦王把全国的兵马都交给他,王翦为了打消秦王的疑虑不断的向秦王要求赐他良田美宅,前后六次,终于让秦王相信他只爱金钱美女,不贪恋权位。 可是袁崇焕呢,先杀毛文龙,又上书要给祖大寿,赵率教加官进爵,这是要干嘛,辽饷一年两千万,辽东十几万大军是全国最精锐的部队,你这干掉了跟你不对付的,还又要求皇帝给你手下加官进爵,你的手下只会把恩德记在你的头上,那辽东军不成了你袁崇焕的私人财产了吗,崇祯帝从此时起心里就非常不舒服了,戚继光当年整出来戚家军是因为朝中有张居正撑腰,所以戚继光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名垂青史。 袁崇焕也想效仿戚继光打造一支袁家军,可是他忽略了,他朝中可是没人啊,不仅没人,还有一大群魏忠贤遗党想要至他于死地。果然最后是魏忠贤遗党王永光、高捷、袁弘勋、史褷等人想趁机给魏忠贤报仇,以擅自与后金军议和、擅杀毛文龙两条罪名定袁崇焕死罪。 所以袁崇焕只是想将辽东军整合成戚家军一样的军队,作战时统一调度,这样才能万人如一人发挥出最大战力,从出发点上和初期的成果来看确实不错,对后金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但是袁崇焕终究只是一个将才而不是一个帅才。 渔夫认为他的命运其实和杨镐非常像,都是螺丝配错了螺母,杨镐是一个外交人才和物流人才,却把他用作统帅,而袁崇焕是一个战术达人,确不是一个战略大家,他拼命给崇祯画饼,结果末了发现自己这个饼画的有点大,兜不回来了,一六二九年己巳之变,皇太极率领八旗军攻破遵化,斩杀赵率教,越过蓟州向西直取京师,一下就突破了袁崇焕苦心经营的防线,在这一点上袁崇焕比孙承宗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所以即使袁崇焕领兵回援,在北京城外布阵和皇太极的八旗军打了一个野战,最终将八旗军击退,可是自己损失惨重,另外他在战前还出了个昏招,上书崇祯要求进城固守,正是这封奏折要了袁崇焕自己的性命,这封奏折让崇祯认识到,袁崇焕是一个守城人才,而不是一个进攻人才,可是五年复辽,你不进攻怎么能复辽,这就是明显欺君了,说明袁崇焕自己根本没把握和金兵野战,正是因为如此崇祯才怒不可遏,在金兵退下去之后立马将袁崇焕逮捕处死,至于阉党的余孽跳出来做急先锋,十有八九是崇祯指使,魏忠贤才死两年,正是严打时期,几个小丑还敢跳出来翻案?摆明了是崇祯想干掉袁崇焕,又不愿意亲自动手,便将屎盆子扣到魏忠贤余党的身上。 但袁崇焕凌迟处死之后,家人发配边疆,抄家的锦衣卫却发现袁崇焕家无余财,如果袁崇焕真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勾结金兵,图谋不轨的话是不会出现家无余财的情况的,袁崇焕死前作诗名为临刑口占,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此诗颇有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风骨。而且他死后他的部下收敛遗体,给他建了墓并且世世代代为他守墓,可见他在军中还是非常得军心的。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后世所说的汉奸。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南明时期,袁崇焕已经被平反,谥号定为襄慜,这个谥号的意思是有军功却蒙冤被杀。所以早在南明时期就已有定论的事情现在又被别有用心的人翻案了。乾隆皇帝说:“袁崇焕督师蓟辽,虽与我朝为难,但尚能忠于所事,彼时主暗政昏,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悯恻。”连作为对手的清朝的皇帝都这么说了还不足以说明袁崇焕不是汉奸吗。剑桥通史也说,皇帝在一六三零年的北京杀死了他最有能力的大臣。说明中外史学家对此已经是有定论了,包括康有为梁启超,甚至是共和国的迟浩田将军对袁崇焕也都是正面评价。 纵然袁崇焕是有急功近利,有点爱吹牛,太过自信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的悲剧是时代造就的。我相信如果将孙承宗的帅才和袁崇焕的将才结合起来,历史一定会改写,可是历史没有如果,袁崇焕注定沦为历史的牺牲品,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他的人格气节,他对于明王朝和大明百姓来说确实能当得英雄二字,那些倒袁的人只能说是别有用心,妄图阉割我国历史,让我们对自己的历史产生怀疑,不能不说是有西方势力支持的,渔夫劝这些人还是滚一边去吧,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第六十九章 福建战事起 天启七年,福建铜山。“停止开炮!他妈的,怎的贼寇如此之多。”福建都司洪先春将染血的雁翎刀在军服上随意的擦拭两下,插回刀鞘,一屁股坐在铜山城头上。 边上一个亲兵递来水壶,洪先春将清水一饮而尽,“嘿!往常怎么不觉得这区区清水如此甘甜,比他妈的女儿红还好喝,这几天在岸边跟狗日的搏战,喝够了海水,真是又咸又涩。” “老洪,老洪,他娘的死了没。”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金门水军游击卢毓英。只见一个六瓣盔歪斜,盔上的红缨胡乱的披下来,身上的甲叶也是散乱,左手上臂还插了一根羽箭的大汉扛着一把斩马长刀走了过来,甲叶上依稀还有未干的血迹。 “哟,老卢,你他妈的命大啊,刚才你那边流贼不是都攻上来了吗,我还以为你要殉国了?”洪先春打趣到。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卢毓英官拜游击,比你还高上一级,手上没点真本事我能揽得着这个瓷器活吗?” “你就吹吧,不吹牛你能死啊。”洪先春不屑道。二人正说着话,一命士兵跑过来:“报!二位将军。城东海面上又过来了几艘洋船。先前炮击的洋船退了,想必是炮弹用完了回去补给了。” 话音刚落,轰轰轰,城东城墙上的城垛砖石飞溅,一颗颗实心炮弹狠狠的砸在城垛之上,一个把总高声叫道:“伏地,伏地,都他娘的不要命了!”城墙上的明军纷纷趴低身子,生怕一露头就被打死。 天启六至七年,闽南发生严重旱灾,遍野赤土,许多村落连草根树皮都被吃尽。农历二月,郑芝龙招抚了泉州饥民数万人赴台拓垦,芝龙对百姓很仁慈,不但不杀人,甚至救济贫苦,威望比官家还高。 “所到地方但令报水(即通报官府踪迹),而未尝杀人。有彻贫者,且以钱米与之。”他至天启七年已有船七百艘,由于明朝实行海禁,视其为非法,更诬蔑其为海盗,许心素建议荷兰东印度公司联手打击郑芝龙,但东印度公司未允,明廷随即命令福建总兵俞咨皋领兵进剿,但是郑芝龙兵强马壮,不仅官军进剿不成,反而被郑芝龙从台湾和海上调来的水陆两军打的抱头鼠窜,福建铜山城,俞咨皋麾下游击卢毓英和都司洪万春领兵三千在铜山城被郑家军团团围住,海面上郑芝龙舰队的数艘洋船排成一列,船上的大炮朝着铜山城全力射击。 水师纪要载,郑芝龙的船只大多是从事远洋贸易的大型洋船。这里洋船指的是从事远洋贸易的帆船,在外文文献中也被称为戎克船,泛指中国帆船。这种船只制造精良,体形硕大。据巴达维亚城日记记载,天启五年一月二十四日,一艘驶往巴达维亚的中国帆船途经台湾,其载重达到六百吨,乘员达四百八十人,排水量更是一般明军小型战船的数倍。 明政府也有官员登上了郑芝龙的战船,并将其武备记载了下来:“阅其战舰,坚原如铁城,每船可安置大铳二十四位。”按上述史料记载,郑芝龙战船的双层甲板均装备带有环栓能够拖动的火炮,其一艘战船上就配备了二十四门红夷大炮,而当时明军的战船上至多也只有六到八门,郑芝龙战船上的大型火炮数量是明军的三倍以上,这使得明军水师在面对郑芝龙的舰队时很难有抵抗的能力。 此时中间一艘洋船的望楼上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只见他身着没有着色的明军制式棉甲,未戴头盔,后面站着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大汉,也穿着跟他一样的白色棉甲,只是带着钵胄盔。此人正是郑芝龙,今年二十三岁,郑芝龙小名一官,父郑士表。万历三十二年,出生在福建南安石井一个小官吏家庭,郑一官十七岁时,因家庭生计艰难,偕其弟赴香山澳依舅父黄程,他在马尼拉学会了葡萄牙语和卢西塔语,天启初年郑芝龙来到日本平户藩,依附于当时平户藩的华人富商李旦的门下,初时担任翻译等工作,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深得李旦信任,天启五年身为日本长崎、平户侨领的李旦向宋克长官请领了出航许可证,在七月从大员启程回到平户,但一个多月后,就在平户去世了。没有妻室子女的李旦死后,他在台湾的产业和事业都赠给了郑芝龙。由此开启了郑芝龙称霸东海的大门。 郑芝龙虽然年轻,可是他招募饥民,劫富济贫,从不杀害贫苦人民,遇到富人一般只抢劫财物也不害人性命,很快他就以台湾西部和北部的几个临时居民点为根据地,在饥民中募兵,至天启七年初已经有兵两万余人,这些人痛恨官府无道,而郑芝龙给他们银子给他们土地,他们感恩戴德,都称呼郑芝龙为郑王,他们随着郑芝龙攻掠沿海,士气高涨无往不胜。打的福建的官军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郑芝龙手上拿着一副佛郎机人制造的千里镜,窥探着铜山的动静,此次攻击铜山是为了围点打援,将福建总兵俞咨皋的兵马尽数歼灭。他带来了大洋船十艘,每船能放红夷大炮二十四门,兵四百余人。又有鸟船三十余艘,每船炮十二门,兵一百二十人。还带来了几艘用来抢滩登陆运兵的乌尾船,乌尾船造价高昂,船身皆用铁栗木组成,铁栗木坚固无比,船身用木料厚度极厚,船首镶铁,蒙上生牛皮,可以直接扛住火炮的轰打。乌尾船虽然笨重不利于远程交战,可是近战可是一等一的好船。郑芝龙时常用它来进行接舷战,士兵带上弓箭和日本铁炮近距离攻击敌船,射杀甲板上的人员,必要时候可以用船首直接撞击对方。确实是一大利器。还有载兵木船若干艘,此次共计出兵一万五千人。 郑芝龙收起千里镜,转身对身后的几名大汉说道:“二弟,三弟,四弟认为这一仗该怎么打。” 身后几人正是他的二弟郑芝虎,三弟郑芝豹和四弟郑鸿逵。 “大哥,你一向足智多谋,咱们几个跟着你到现在对阵官兵就没败过,我郑芝虎没什么大本事,但要是等下总攻,哥哥可要让我冲在最前面杀个痛快。”言语间说不尽的豪迈,说话的正是二弟郑芝虎。 后面二人应道:“全听大哥做主!” “唔,方才我让亲将杨三带两千人去试探了一阵,铜山城里的官兵不多,也就两三千人。待会还是用老办法我将战舰一字排开,全力轰打东城墙,掩护你们,老二领两千人汇合杨三猛攻东城,老三带两千人分作两队佯攻南北城墙,老四带主力四千人前往西门设伏,咱们围三缺一,如果城内的人突围正好就地歼灭,算算俞咨皋和许心素这个兔崽子的兵马应该也快到了,厦门离这里这么近,到这里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如果城里的人太阳落山之前不突围,那我就亲自领预备队两千登岸攻城,老四的兵马拦截援兵,且战且退,借着夜色的掩护咱们的战舰推进到最近距离,待老四把俞咨皋诱入射程之内,咱们数百门大小炮够他喝一壶了。待我解决了城里的人出城和老四汇合,咱合兵一处全歼俞咨皋。”郑芝龙对着桌上的铜山城防图跟几位弟弟布置着战术。 讲解明白之后,众人皆是拱手领命,纷纷奔下望楼布置去了。 第七十章 铜山大战一 卢毓英站在城头对洪万春说道:“老洪,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嗯?怎么说?”洪万春问道。“你说俞帅的援兵能到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啊。”“老卢你把话说清楚喽,咱们在这跟郑贼僵持了一天了,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洪万春也站起身来盯着卢毓英说道。 “具体的消息我倒是没有,可是你想想,海面上的郑贼少说有一两万人,咱们这只有三千兵,龟缩在这城里,他的舰队明明有数百门大小佛郎机,就是轰也能把这城墙给轰平喽,他为什么不全力进攻?你不觉得有蹊跷吗,他这样围着咱们是在等什么?”卢毓英对洪万春道。 这下洪万春也是反应过来,“你这么说确实是奇怪,按理说咱们一个小军城,虽然位置重要,可是防御能力确实不咋地,他们要是全力攻打,半天咱们应该就守不住了,难道说他的目标是俞帅?” “不错,郑芝龙故意不尽全力攻打,留我们在这里做饵,只要咱们这里的炮声还在响,俞帅他就一定会过来救咱们,他一定是准备围城打援,目标就是俞帅的正兵营。”卢毓英说道。 “如此说来俞帅怕是有危险了,咱们昨天夜里派人趁夜色去报信,到厦门不过半天的路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说不定俞帅已经在来援的路上,老卢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立刻派人去通知俞帅小心有诈?”洪万春提醒道。 “老洪,恐怕是来不及了。”卢毓英用手指向洪万春身后,洪万春在城上回头看去,只见铜山南北的海面上,上百艘小舢板飞速接近,原来攻打东城的贼军已经撤围,全部来到西城。 铜山城本来就是一个小军城,作用就相当于一个大戍堡。里面没有百姓,常驻有洪万春麾下一千兵。卢毓英麾下两个千总沿海岸布防,此次郑芝龙突然进犯铜山,洪万春抵挡不住,卢毓英急忙收缩兵力,将两千余人全部增援到铜山城里。铜山城是福建海防的最前沿,位置极其重要,可以说是福建海防第一桥头堡,在万历早期它的防御是非常完备的,铜山地势三面环海,只有西面连接大陆,这也是兵家常说的死地,登陆部队背后就是大海,要是攻不下,往往会被岸上的军队赶到海里喂鱼。在万历年间防备倭寇的时候因当时福建水师完备,所以当倭寇从此登陆之时,埋伏的水师从海面杀出,围住倭寇,以铜山城为支点,将倭寇封锁在这一带的海面上,海上有水师拦截,路上又有铜山守军,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很是消灭了不少倭寇。但那是因为当时的军制没有这么败坏,而且倭寇的人数一般也就千把人,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毕竟是攻城,守军能坚持住不足为奇。 可是这一次郑芝龙几乎是倾巢出动,给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昨天晌午郑芝龙命令杨三做前锋猛攻铜山城,并给予他一定的炮火支援。诱使卢毓英的兵马进城增援,夜里故意让他们的人去给俞咨皋报信,引俞咨皋的正兵营来援。到了今天早晨他的主力才出现,用炮火封死了城里守军的退路。眼下铜山城三面的海面上全是郑芝龙的船队,福建水师那些个只能装八门炮的战船在大洋船和鸟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一个照面就被击沉了数艘,吓得水师屁滚尿流,撤退回厦门去了。现在只能等俞咨皋的陆军来救铜山了。 这次郑芝龙不是要夺铜山城,他这次带这么多人马来是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吸引俞咨皋的大队过来就地歼灭,只要灭了俞咨皋,那么厦门他是唾手可得。取得了厦门作为基地,再加上他在台湾的势力,那么整个台湾海峡就是他的了,朝廷现在主力都放在北边跟建虏作战,南兵根本不足为虑,就是南直隶发动几省会剿,他郑芝龙也不怕,一省派个万把人,就是福建周边所有的省份加上南直隶都出兵能有多少。三五万而已。 他自己麾下就有两万余人,加上船坚炮利,厦门未必守不住,实在守不住还可以退到海上嘛。他就是要朝廷知道自己的实力有多强,好让朝廷封他个大官做做。郑芝龙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对百姓好不过是收买人心的策略,希望壮大自己的势力然后取得朝廷的关注,眼下大明政治腐败,卫所兵不堪用,各地的总兵哪个不是大军头。有兵就有权,自己只要能干掉俞咨皋,等朝廷知道消灭不了自己之后肯定会进行招抚,自己顺势拿到福建总兵的官身,那整个南中国海还不是自己的天下。 其二他有私心,他的老对手许心素去年被俞咨皋招抚,在他那里拿到了千总的官身。摇身一变,他娘的这许瞎子还成官军了。有了官身,这个**养的处处跟自己作对,本来就跟自己不对付,现在更是利用朝廷的官身污蔑自己是倭寇海贼,去年起俞咨皋就不断派兵袭击他在福建沿海的屯民点。这官府也是好笑,闽浙旱灾朝廷不救自己救,自己反而变成反贼了,这大明果真是没救了。但是许瞎子颠倒黑白,他郑芝龙发誓要将许心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百余艘舢板往返于岸上和大船之间,将一批批的郑军送上岸,郑芝虎郑芝豹还有郑鸿逵按照郑芝龙先前的吩咐,纷纷领兵上岸,奔赴各自的指定位置。待郑鸿逵的伏兵从容布置好之后,杨三便解了围。领兵去城东和郑芝虎汇合去了。 眼下郑军的人马虽多,可是大部分都是从闽浙饥民中征召而来,连盔甲都没有,只着布衣,头上包着黑色头巾,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有的老弱不过拿的是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罢了。但是这两万余人中也有郑芝龙的精锐,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首先是郑芝龙花大价钱从日本购买的铁炮一千余杆,组建了精锐的一千铁炮手,这些铁炮手来源五花八门,有日本的浪人,明朝原来逃役的官军,跟随自己起家的老部下,甚至还有南洋的番人,特别还有几十个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昆仑奴,这只肤色五花八门的火枪队战斗力却是一等一的。他们在常年的海盗战争中培养了精准的枪法,良好的团队协作,他们的三段击射击效率也非常高,能达到每分钟两发,三段就是十秒一发,已经达到了火绳枪的极限射速。 另外郑芝龙还有一只重甲部队,是郑芝龙用搜罗的铠甲按照葡萄牙人的技术改进制成了类似于欧洲的全身甲的新式铠甲,他在部队专门挑选了五百名身强力壮的大汉,铠甲笨重必须由身体强健的人穿上才能适应长时间作战,每人配斩马长刀一柄,头盔仿照欧式,只露出双眼,将身体其他部位全部护住,郑芝龙命名为铁人军,由他自己亲自率领,作为自己的卫队。(历史上铁人军是在明末清初由郑成功正式组建,本书将时间略微提前,郑芝龙是郑成功的父亲,他的军队内也确实有仿照葡萄牙军队编练的新军。)铁人军和铁炮军合计一千五百人,这是郑芝龙的核心军队。 此次出征郑芝龙将这些精锐全部带来了,就是想一口吃掉俞咨皋的兵马。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杨三和郑芝虎汇合之后的四千兵马静静的排列在东城城墙下方,铁炮手一直是交给郑芝虎和郑芝豹分别管代,所以此时阵中有五百铁炮手列阵,他们有的穿着日军的铁竹甲戴着日式斗笠,有的穿着明朝的盔甲带着明盔,甚至还有的番人和黑奴穿着佛郎机式样的板甲,带着欧式的船型盔。总之式样是五花八门。 (渔夫按,各位亲爱的读者,下一章开始渔夫会设置VIP章节,请大家多多订阅,打赏,收藏,VIP章节渔夫会保证每天两更,周末加更。读者放心,渔夫的书适当意淫,大明的人物和事件都是尽力做到有史可查,有史可依,还是真字诀,渔夫的书就是一个真字。书友们请继续支持,再次拜谢。) 第七十一章 铜山大战二 郑芝龙舰队的炮火停下了,郑芝虎张弓搭箭,将一支没有箭头的箭射上城头,上面绑着一封信,一个士兵将箭支捡起呈给卢毓英。“老卢,信里怎么说?”洪万春开口问道。 “是郑芝龙的亲笔信,上面说如果我们二人弃暗投明,投降他的队伍,他给我们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并且分给我们船只,坐他营中的第五第六把交椅。” “可笑,我堂堂明军都司,能投降他一个海贼?” “不错,我等皆是大明军将,怎么能和他这种海贼为伍,痴人说梦。” 二人话音未落,听见城下兵马齐声喊道:“大当家有令,半个时辰内开门投降,否则攻破城池,鸡犬不留!”“鸡犬不留!鸡犬不留!”郑军士兵们在城下大吼道。 郑芝虎一挥手,城下五百杆铁炮朝天齐射,以壮声威。一时间海面上也是百炮齐鸣,郑军一万多人高呼要城里的士兵投降。城里的明军显得一阵慌乱,毕竟南兵很久未经战阵,今天这么大阵仗也是第一次遇到。杨三的先锋攻城几次,守军也死伤了二百多人,一时间士气低迷。很多年轻的明军士兵第一次见血,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很多人躲在墙角小声啜泣了起来,“爹,娘,我想回家看爹娘,我想我爹娘了,我家就在漳州府,很近的,呜呜呜。。。。。。” 洪万春过来一脚将这个哭泣的士兵踢翻,“他妈的,号丧呢,仗还没开打就扰乱军心,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士兵立即闭嘴躲到一旁去了,不过脸上犹有泪痕。 “兄弟们,我知道郑贼势大你们害怕。”卢毓英走到士兵中间道,“可是大家既然选择当兵吃粮,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可是俞帅对咱们可是没干过那克扣粮饷的事情,你们既然被俞帅派到这里守城,甭管其他,最起码得对得起俞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俞帅正在赶来解救咱们,厦门离我们这里大半天的路程,咱们就守一天,难道这一天大家都撑不住吗?郑贼战力主要是在于火炮,咱们只要小心防炮一定能坚持到援兵过来,弟兄们拼了!” “拼了!拼了!”很多士兵举起手中的武器吼道。经过卢毓英的一番煽动,本来低迷的士气恢复了一些。 卢毓英扭头对城下喊道:“城下的贼寇听着,投降那是白日做梦,要想要爷爷的人头可得问问爷爷手中这杆大刀答不答应。” “他娘的,别跟他们他们废话了,攻城吧二当家,我杨三做先锋!”杨三抱拳对郑芝虎说道。郑芝虎让旗语兵挥动红旗询问在海上的郑芝龙,郑芝龙在千里镜中早把城头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他咬牙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郑芝龙成全你们,传令舰队开炮。” “是!”身后传令兵挥动令旗敲响战鼓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砰砰砰砰,郑芝龙的舰队再次开火,一颗颗实心炮弹重重的砸向城头,轰的一声,一截马头墙被炸断,砖石飞溅四射向周围的明军,十几个明军身上冒出血箭,翻滚在地,又一发炮弹越过城头直接砸在城楼上,将城楼的一个立柱打断,四根支撑立柱断掉一根导致整个城楼都摇摇欲坠。卢毓英疾奔两步从城门楼跑出来,还没来得及趴下又是一发炮弹砸中了城门楼,轰隆隆城门楼瞬间坍塌,几名来不及跑出的明军被压在砖石之下。 郑芝龙继续开炮,炮火集中轰打城门,木质的城门早就被打碎,但是卢毓英夜里命令士兵在四门堆上土石砖块,又将很多大车堆在城门处将城门堵死,所以即便城门被打碎,门洞还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炮弹的威力也不能冲开这么多障碍物。传令兵挥动令旗,郑芝虎看到红旗左右挥舞三下,这是攻城的信号。 他拔出战刀向前一指,“攻城,第一个登上城墙者,赏黄金一百两。”郑军士气大振,他们本来就是活不下去的失地农民组成,一百两黄金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了,当即扛着云梯蜂拥而上。 杨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高举着盾牌,脚下不停,飞速向城墙跑去。他本是浙江总兵杜弘域麾下一个小旗,去年闽浙大旱,当地官府不发救济粮,他的双亲和小妹竟然在家活活饿死,他回到家中看见三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夏天蚊蝇又多,几具尸体都发臭了爬满了白花花的蛆虫,它们在尸体上翻滚蠕动着。杨三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醒来之后提刀直奔县城,一刀将粮仓大使的人头剁下,又准备去县衙杀死县令,无奈当时县令不在县衙中,他只好逃出县城,听闻郑芝龙在沿海设置募民点,收罗活不下去的饥民前往台湾,便索性投靠了郑芝龙,凭着一身的武艺坐到了郑芝龙亲兵队长的位子,地位仅次于郑氏兄弟,这次攻打铜山,杨三请命做先锋,想立下一份功劳,郑芝龙答应他,这次他能立下大功的话回去就让他自领一军,驻扎在澎湖,扼制台湾海峡航道。所以此次作战他表现的异常英勇。 士兵们向前冲击,城墙上洪万春的嗓子都要喊哑了,“装药,装药,他娘的你们两个赶紧把子铳换上,炮口向下,放!” 一门佛郎机子母铳被换上子铳,炮口里塞上碎石铁钉等物,由四个士兵抬着,炮口向下轰的打了一炮,巨大的后坐力让四个士兵向后翻滚而去。一大片铁钉碎石射向城下,城下十几名郑军猝不及防,被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他们身上不着甲,一点对火器的防护能力都没有,碎石铁钉将他们身上打出一个个血洞,他们翻滚着哀嚎着扑倒在地蠕动,不一会便都没了气息,只有鲜血不断的从伤口冒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震天雷,扔!”卢毓英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一个郑军后大声命令道。 明军军中早就装备震天雷,也就是后世的手榴弹,明军的震天雷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并打穿铁甲。几十个明军奋力投掷将震天雷扔出去三十几步。杨三本就在军中,当然是认得。他大喊道:“趴下,全部趴下,不想死的赶紧趴下。” 话音未落,轰轰轰轰,震天雷纷纷在攻势如潮的郑军人群中爆炸,飞溅的铁片掀翻了一片片的郑军,一个郑军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激射出来,原来是一个铁片削断了他的动脉,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向后倒去,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又有几个郑军捂着大腿,在地上打滚。还有一个震天雷就在身边爆炸的郑军,肚子被铁片划开,花花绿绿的流了一地也分不清是什么器官。 “冲,冲上去,冲上去近战!”杨三站起身来继续突击,后面郑芝虎带着五百火枪手列成三段,朝城墙上敢于露头的明军拼命开火,“第一排,放!” 一百多支火枪齐射,城墙上一个明军头部中弹,左半边的天灵盖连着头盔都被掀去半个,一声没吭从城头直挺挺的栽下去。又有一个明军正准备投出手上的震天雷,不料被一颗弹丸击中手臂,他突然吃痛,拿捏不稳震天雷,震天雷顺手掉在了地上,轰的一声爆炸,三四个明军被铁片气浪掀翻下城头,他自己也被炸成烂肉。 “杀官兵!杀官兵!”郑军越来越近,南北两城负责佯攻的郑军也开始突击,牵制守军兵力。卢毓英在东城安排了一千五百人,其余三城各留五百人,他自己的亲兵和洪万春的亲兵家丁合计一百余人作为总预备队。 此时东城的郑军已经迫近到城墙根下,搭起了数十架攻城梯。杨三将盾牌举过头顶,口衔战刀,手脚并用迅速登城,后面的郑军也纷纷效仿,很快攻城梯上便爬满了人。又有郑芝龙麾下水鬼队数十人,偷偷摸摸运动到东城和南北二城的交界处,此处防御较为空虚,他们只穿短裤,不穿上衣和鞋子,头上系着黑头巾,从海里悄悄摸上岸,每人携带日本短刀一柄,鹰爪钩一个,将鹰爪钩钩住城墙,双手抓紧绳索,双脚用力向城头攀登而去。 “狼牙拍,放狼牙拍!”一个把总厉声喊道,几个明军松开手中麻绳,连接在另一头的狼牙拍突然下落,所谓狼牙拍就是在一节很重的滚木上顶上铁钉,铁蒺藜等物,借自身的重力下落,可以将攻城梯上的一整队人身上扎出血洞,拍落城下,只见一架攻城梯被狼牙拍命中,梯子上的七八个郑军全身冒血惨叫着跌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守军预先挖好的壕沟里,壕沟里布满了竹刺,一下就将他们像肉串一样穿在上面,他们凄厉的嚎叫着,口中吐出大股血块,眼见是活不成了。 “倒热油!”洪万春命令道,明军纷纷将城头上煮沸的热油从锅里下,“啊!啊!”只见城下被热油淋到的人一瞬间皮开肉绽,捂着脸从梯子上掉落下去,更多的郑军在城下凄惨的打滚嚎叫。战场仿佛是人间炼狱一般。 杨三的运气比较好,他没有受到热油和狼牙拍的招呼,他从盾牌的缝隙里瞥见一个明军向下扔下一个火把,刚才被热油淋到的人一瞬间就被点着,他们翻滚着惨叫着,就那样被烈火烧的蜷缩了起来。 杨三心下大恨,勇力顿生,噔噔噔两步翻上城头,一个明军拿着长枪刺过来,被他一盾格开,反手一刀将他劈翻在地。他身后的梯子又跳下来三四个郑军,这样郑军在城头找到了立足的支点。 第七十二章 铜山大战三 那边水鬼趁明军不备也是翻上了城头,一个水鬼将手中短刀送出,从背后捅死一个明军,明军这才发现有人从背后摸上来了,“后面有贼,后面有贼。”明军纷纷大喊示警。 几十个明军调头迎了上去和水鬼战在一起,下面的郑军火枪队还在拼命轰打尽可能给城头上提供支援。一个黑奴对着旁边的同伴说道:“迪尼奥,我一枪就能打死一个敌人。” “上帝啊,桑多斯,你每天都在吹牛,是海上的骄阳将你的脑子晒坏了吗。” “呸,看我的。”这个叫迪尼奥的黑奴略略瞄准,手中的火绳枪击发,一个正在射箭的明军弓手胸口喷出一股血箭,向后摔倒。 “看见了吗,笨蛋,我跟你说过了我能打中。”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郑芝虎手中的鞭子落在这个黑奴的背上,“专心射击,不许交头接耳,要是打的不好,老子扒了你们这些黑鬼的皮!”黑奴听了忍着痛立刻闭上了嘴巴开始装填弹药。是郑芝龙将他们从葡萄牙人手中买了过来,给他们吃穿,郑芝龙对他们比葡萄牙白人对他们可好多了,不仅给吃给穿,每个月还给他们这些火枪手二两银子的饷银,所以他们愿意为郑芝龙效力。而管代他们的郑芝虎更是被他们称为“魔鬼”。 因为郑芝虎对付不听话的人通常都是用鞭子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然后用海水浇在他们的伤口上。让他们痛上好几天。所以对于郑芝虎的命令他们绝对服从。 “次郎小心。”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日本铁炮手张开双臂护住身旁的弟弟。他们兄弟俩来自平户藩,跟随郑芝龙已经两年了,弟弟和他一样成为了郑军铁炮手,刚才一个明军用神臂弩瞄准这边的铁炮阵射击,太郎一把抱住了身旁的弟弟,弩箭穿透了他的大腿,他头上渗出冷汗,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 “欧尼桑,你怎么了欧尼桑,八嘎。”次郎端起火绳枪一枪射过去,放箭的明军被射中肩膀,惨叫一声从城头消失了。太郎忍着疼痛倔强的站起来,“我没事,还能继续作战。”说完咬着牙继续装填火药。郑芝虎满意的点点头,这些日本铁炮手确实好用。 那边城头上的混战非常激烈,已经有数百郑军攀上了城头,卢毓英已经投入了自己的总预备队,只见他挥舞着一杆镔铁大刀,一刀横扫将几个郑军砍成两段,热血喷了他一身,让他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他身后的家丁也是操刀奋战,与郑军搅在一起,在这只生力军的攻击下,城头上的数百郑军渐渐不支,开始被不断压缩。两边的水鬼也被明军拖住,洪万春命令传令兵横穿城池,去西城调二百人过来将这帮水鬼打下去。很快过来支援的二百长枪手依靠着手中的长兵器将只拿短刀的水鬼纷纷挑下城去。郑芝龙在千里镜里看到自己的士兵纷纷被挑落城头,发出长长的惨叫,恨恨的一拳砸在船舷之上,命令炮兵集火轰击那一带的明军,给明军造成了数十人的死伤。 这边杨三挥刀劈死一个明军,后面的明军家丁蜂拥而上,他只能举盾相迎。城头空间狭窄,任他武艺高强也是施展不开,只能用最原始的动作不断的将手上的战刀劈出,且战且退。郑芝龙眼看第一次进攻不太顺利,让传令兵吹响了撤退的海螺号。郑芝虎听见号声。下令撤退,并且让火枪兵掩护射击。杨三一脚踹飞一个明军,翻身下城。卢毓英也是提着滴血的大刀,一刀劈飞一个郑军的人头然后将他的无头尸身抛下城去,那边洪万春一枪将一个郑军钉死在地上。看见郑军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战场上硝烟弥漫,着了火的门楼和城下那些被烧死的人的尸体在大火中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很多年轻的士兵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一般,瘫坐在地上。南城北城的战斗也宣告结束。郑芝豹命令士兵撤退。接到命令的郑军飞快的后撤,很快铜山城恢复了寂静。 卢毓英清点了一下,一场战斗下来明军的死伤竟然超过了千人,占到了守城兵马的三分之一,连自己的家丁也是死伤过半。这郑芝龙还未用全力,不过区区五六千人攻城就造成如此大的伤亡,如果他的下一波进攻使出全力的话,还不知道鹿死谁手。“来,老卢,喝口水解解渴,这郑军尚未全军压上,下一波攻击恐怕是更为惨烈。”洪万春将手中的军用水壶递过去,卢毓英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水。一屁股坐在马头墙边,苦苦思索着什么。 郑芝龙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算上南北二城的伤亡,自己的第一次进攻折损了将近两千人,虽然这些都是他营中的普通兵马,可也是他的本钱,郑芝龙着实感到有些心痛。好在从时间上来看,俞咨皋和许心素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厦门距离铜山不过二百里的距离,如果急行军全速前进,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到,昨天晚上铜山城差人快马报信,今天一早就到达了厦门卫,福建总兵俞咨皋正在用早饭,就听到亲兵来报说郑芝龙倾巢出动将铜山给围了。 俞咨皋是万历年间和戚继光齐名的俞大猷的儿子,俞大猷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极为上心。亲自教授他武艺,然后让他从军,所以俞咨皋年纪轻轻便在军中崭露头角,有了俞大猷的荫蔽,再加上他英勇善战,早在万历三十七年就已经做到厦门卫指挥佥事,万历末年更是累功做到了福建总兵。老将军生于嘉靖末年,到今年已经六十有二,但是威风不减当年,每日三餐仍然能吃下三大碗米饭,手持父亲传下来给他的八十斤凤嘴刀,一杆大刀被他舞得那是虎虎生威。 他一听到郑芝龙兵围铜山城的消息,当即大怒,连吃饭的碗都摔碎了,立刻吩咐家人给他披甲。他将帽儿盔带上,将系带系紧,立刻召集主将议事。自从许心素投降了他之后,上报郑芝龙是海贼。朝廷对于倭寇海贼一向是持强硬态度,他更是继承家父俞大猷的志向,发誓要荡平福建的海寇,所以从去年郑芝龙聚众开始,俞咨皋已经连续攻击郑芝龙多次,杀伤了郑芝龙不少人。而来投他的许心素非常识相,一来就以资助军费的名义给了他两万两白银,然后又招降了多支海盗队伍,扩充了福建水师。因此他给了个许心素一个千总的位子。 (历史上许心素是把总,但其在福建军中和附件周边海盗中的影响力远远不是一个把总能比的,所以本书暂且给他一个千总的位子。)许心素本来是李旦的合伙人,李旦死后郑芝龙承袭了李旦的家业,所以许心素自然就成为了郑芝龙的第一大对手,许心素也处处掣肘郑芝龙,抢在郑芝龙之前获得了官身。利用福建军作掩护,经营自己的事业,顺便还给俞咨皋输送了大量金银。所以俞咨皋将许心素引为心腹,对他是言听计从。 此次郑芝龙倾巢而出,许心素对俞咨皋说道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可以将郑芝龙一网打尽,所以他鼓动俞咨皋全军出动,以主力大军一举歼灭郑芝龙。俞咨皋也认为福建的海面上只能有他的福建水师,像郑芝龙这般造反的贼寇确实应当彻底消灭,于是他听从许心素的建议,将他下辖的一万余兵马尽数出动,急行军奔赴铜山城,意图兵贵神速,趁郑芝龙登陆部队立足未稳与铜山守军僵持之际扑上去给他包个饺子,歼灭他的有生力量,福建水师新败,不与他在海上争雄,以后再想办法消灭他的水军。 俞咨皋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全身披甲,右手的凤嘴刀刀口向下,左手抓着缰绳,身后跟着五百名顶盔贯甲的骑兵马队,皆是他这些年来培养的亲兵家丁,来自大明各地,这五百家丁效仿戚继光的蓟镇兵,不使用鸟铳,人人配三眼铳一柄,着双层棉甲,头戴钵胄盔,身后一个扛旗的大汉,孔武有力,一杆俞字大旗随风飘扬。 如果不懂的人一看还以为是边军哪支精锐的客兵路过福建。此次为了消灭郑芝龙,整个福建军出兵万余人,俞咨皋更是带出了福建军的全部精华,除了五百家丁马队之外,还有三千藤牌军,藤牌军着单层棉甲,戴明军制式勇字帽儿盔,单手持朴刀,所以皆选军中力大者充任,最有特色的是他们的藤牌,采用三国时期的古法制成,把藤入水浸泡半月,取出晾晒三日风干,然后油浸一周再取出来晒干,最后涂以桐油编制而成。然后将两层藤牌用铁丝穿入缝隙扎紧,外面蒙上一层牛皮,这样一来,这张藤牌比起三国时期的藤甲军更是坚固,不仅刀砍不透,箭射不透,而且不怕火攻,一般的鸟铳在三四十步的距离之外也打不穿。所以这三千藤牌军是他的根本。随着他南征北战,在去年今年针对郑芝龙的一些中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中也对郑芝龙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第七十三章 铜山大战四 除了这三千五百兵,剩下的七千多人可就是普通的卫所兵了,披甲率还不到一半,很多都是戴着毡帽,身穿鸳鸯战袄,手持一杆红缨枪就来作战了,这也是眼下大明各个总兵的常态,将军饷银钱大部分集中到精锐部队头上,打仗的时候精锐在前一鼓作气击溃敌人,卫所兵就是跟在后面捡漏的角色。这七千多卫所兵当中只有一千余人堪用,那是许心素带过来的海盗队伍,跟着许心素摇身一变成了官军,许心素因为久居日本也知道日本铁炮的厉害,所以购置了不少铁炮,也组建了五百铁炮手,而且因为水师无力,俞咨皋更是将水师船上的大炮和许心素原来手上有的大炮还有福建军内的各式佛郎机全部拨给许心素,凑得大小火炮近二百门给许心素编成了火器队。 五千兵构成了福建的核心战力,也给了俞咨皋极大的信心,据前方探马来报,铜山城的炮声还在继续,那就说明铜山还没有完蛋。只要卢毓英能拖住郑芝龙,待到大军一到里应外合,一定能把郑芝龙的军队赶下海。想到这里,俞咨皋更是催促全军加快速度,只是许心素要押运大炮所以在后军当中,跟俞咨皋的前军拉开了约一个多时辰的距离。 郑芝龙得知俞咨皋的军队离他们不远了,在铜山东面有一个小岛唤作东门屿,郑芝龙在岛上囤积了一些物资并将这个小岛设置为前进基地,既然要击败俞咨皋那么一定要充分发挥他水军的优势,用舰炮支援陆上的作战,可是红夷大炮的射程有限,而且俞咨皋没那么傻,那么就要把舰队安排在一处隐蔽的位置,待到岸上交战激烈时突然杀出,打俞咨皋一个措手不及。 郑芝龙在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他将既定战场选在了距离铜山城十里地位于西北方向的狗尾山一带,郑芝龙留下一部分鸟船看住铜山城,率领主力舰队驶向了狗尾山的背面,将战舰隐藏在狗尾山之后,而狗尾山到铜山城之间是平原,这里正好就是舰炮的覆盖区域。郑鸿逵的伏兵也就设置在这一带。而且他要求郑鸿逵故意露出破绽让俞咨皋察觉,好让俞咨皋引大军来攻。铜山那边他抽调出郑芝虎的铁炮队,将二弟三弟分管的铁炮队合二为一由郑芝豹统一管代,埋伏在郑鸿逵军之后,他自己亲率五百铁人军和三千老兵上岸作为主力隐藏在几支伏兵之后。并且命令郑芝虎将铜山城团团围住,不准里面的人通风报信。围困铜山的鸟船时不时的开炮给城上的守军造成压力。 黄昏时分,俞咨皋已经过了离狗尾山不远的牛犊山,距离铜山城仅有不到二十里,距离既定战场仅有不足十里的距离了。 “报!大帅,前方不足十里的地方发现敌军伏兵,就在狗尾山的山脚处,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因地势开阔,哨探无法再接近了。”探马向俞咨皋报告道。 俞咨皋略一沉思,郑芝龙想玩围点打援,好啊,想在狗尾山伏击自己,可别肉没吃到被骨头崩了牙。“传令全军,就地驻扎,成防御队形,等待许心素的火器营过来,狠狠的用炮轰他娘的。” “是!”传令兵向下传递命令去了。 太阳落山,天已经擦黑,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之上,将明军将士们笼罩住。许心素紧赶慢赶终于将大炮全部运到了俞咨皋的大军中,俞咨皋立即布阵,大炮在前,铁炮手在后,再是两千弓手,然后是藤牌军,骑兵在整个军阵侧翼,等到双方交战之时突然杀出一鼓作气攻破敌军。 许心素策马来到俞咨皋身旁,“俞帅,下令攻击吧,在我大军威压面前郑芝龙不过蕞尔小贼,他不过是凭着李旦留下的船队称霸海上,让他舍弃舰队上岸与我大军作战,这正是以彼之短攻我之长,我就不信他在陆地上还能翻了天。” 几次交战下来,俞咨皋也摸清了门道,郑芝龙敢攻击的地方全都是沿海地区,范围都是在他的舰炮射程之内,陆上交战他还没赢过,这次定叫他损失惨重。 “好,许千总,准备开炮。” “得令!”红夷大炮扬起了炮口,对着大概的伏击方位调整好了射击角度,许心素一声令下,数十门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一齐发威,向狗尾山山脚倾泻炮弹。郑鸿逵带领的伏兵分作前后两队,前方是两千余刀兵和枪兵,后方是一千多弓箭手,只不过这些弓箭手用的弓箭五花八门,都是郑芝龙从各国搜集而来,也有自己制造的一部分,射程不一。这些士兵全部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郑鸿逵的号令。 战线后方三里,郑芝龙率领主力部队已经列好阵势,隐藏在一片密林之中,等待俞咨皋的大军杀过来。他当初将战场选在狗尾山,就是因为狗尾山山脚到海边的地方有一大片密林,不仅利于藏兵,而且由于密林遮挡住了视线,除非仔细侦查,否则一般人根本无法发现,密林之后不到数十步就是沙滩,一百多步的地方就是大海。而铜山附近海面在每日傍晚会出现涨潮,这样舰队就不用担心搁浅,可以靠的更近,虽然密林同时也遮挡了己方舰队的视线,但是郑芝龙训练有素的海盗军团发明了用于夜间作战的灯火信号。每隔数十步郑芝龙便设立一名传令兵,手举两只火把,一直排列到海滩边,用自己军队里特有的暗号向舰队发布指令,调整设计角度。这样舰队只要按照郑芝龙的指令进行抛射,将炮弹发射到坐标位置就可以了,这个手段在郑成功时期依然有效,郑成功收复台湾时与荷兰人夜战也经常使用此战法。 看见俞咨皋的军队准备开炮,郑鸿逵大声喊道:“将身子趴低,不要起身。身边有兄弟死伤也不许起身,大当家有令,撑过三轮炮击。” 身边的亲兵将他的命令一层层重复下去。这些郑军跟着郑芝龙也打了一些仗,虽然做不到像老兵一样精锐,但是能做到基本的令行禁止。轰轰轰,明军开炮了,炽热的实心弹砸在郑鸿逵这边的阵地上,带起一片片泥土和碎石,一名士兵被擦地而过的炮弹带走了一条胳膊,鲜血喷涌出来,他捂着断臂大声的惨叫起来。又有一发炮弹击中了一块大石,将石头打的粉碎,漫天飞舞的碎石块仿佛开花弹一样飞射四面,很多趴在地上的士兵被碎石块击中后背,有的倒霉鬼被击中头颅,一声不吭的就那样趴在地上死去。一轮炮击下来,死伤了几十人。可是这点伤亡对于四千人的军队来说不算什么,郑军还是趴在地上不动。 “哼!挺能忍,郑芝龙倒是有些本事,既然这样就别怪俞某心狠手辣了。全军结阵前行!”炮兵推着火炮向前逼近到三四百步的地方,又是一轮轰击,这次比刚才的炮击还要猛烈,各式火炮都进入了射程,大小佛郎机也是猛烈开火。这一波带走了上百条人命。 “还不动吗?那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继续开炮!”俞咨皋命令道。 “开炮!”“开炮!”“开炮!”命令传达下去,各式火炮又是齐射,俞咨皋的阵地笼罩在一片黑火药的白烟之中,三轮打完,郑鸿逵大喊道:“撤!”郑军士兵闻声立刻跳起来撒丫子向后跑去。 “哈哈,兔崽子们,终于出来了。骑兵随老夫冲上去。”“杀!”俞咨皋一马当先,手中凤嘴刀端起,身后五百精锐家丁相随,直奔前方正在撤退的郑军而去。骑兵马蹄高高扬起,奔势如雷,后方的步兵也是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高举手中兵器,呐喊冲锋。一时间战场上的形势看起来已无悬念,郑军埋伏在后的弓手朝着冲过来的马队拼命放箭,马队高举盾牌防御,箭支有的射在铁盾上被弹开,有的虽然射中了人,但是俞咨皋的家丁皆是双层棉甲,箭支在五十步之外根本无法射透,只是稀稀拉拉的挂在身上,三百步的距离对于高速奔驰的骑兵来说片刻即到。 俞咨皋手中凤嘴刀呼啸带风,挥动的如漫天飞雪,让人根本看不清刀锋所在,他杀进郑军之中,后面的马队也是轰的一声撞进了人群之中,很多郑军士兵被撞飞,重重的落在地上,然后被铁蹄踏成了肉泥。骑兵们三眼铳轮番轰击,铳弹打光之后更是枪挑刀劈将郑军杀得人头滚滚尸横遍地,郑军纷纷撒丫子往后跑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五百骑兵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俞咨皋一刀劈死一个郑军,反手又是一刀,好大的一颗头颅飞起。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俞咨皋仰天大笑“哈哈哈,痛快痛快,好久没打过这么过瘾的仗了。 “儿郎们,杀贼啊!” “杀!杀!杀!”家丁们高声回应道。 第七十四章 铜山大战五 郑军被斩杀过千人,伤者无算,因为福建多丘陵,明军追出了几百步,便看到前方正好是一个下坡,骑兵们更是大喜,从高向低冲击马匹借着地势更是飞快,可是他们刚刚开始下坡,却发现局势陡然生变,后面的马队因为山坡的原因遮挡了视线,看不到坡下的情形,只是向前冲击。 坡下郑芝豹指挥的铁炮队已经是排列好三段击的阵势,俞咨皋冲在前面猛然看见了坡下平原上排列的铁炮队,瞳孔一缩,大喊道:“退,速退。” 可是骑兵的巨大惯性还是向前奔出了数十步,还有很多紧跟在后面的步兵也是冲了过来。郑鸿逵的溃兵向铁炮阵的两翼跑去,只听见郑芝豹一声令下,“射!”传令兵挥动令旗,砰砰砰,战场上响起了整齐的排铳声。 俞咨皋那边一片人仰马翻,有的骑兵盾牌碎裂,有的骑兵被击中马匹,马匹吃痛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去老远,还有的人胸口激射出一股血箭,一头栽倒马下。转眼间一阵排枪放过,俞咨皋的兵马就死伤了两三百人,其中还有近百名家丁,那可都是俞咨皋的宝贝啊。俞咨皋大吼一声明军才止住冲锋的脚步,收缩阵型退到了坡上。 坡上的明军望着下面半路上倒下的战友,死了的人倒是得了个痛快,一时未死的在草地上翻滚呼嚎,一个明军被击中双腿,他以手撑地在地上蠕动着,口中大呼救救我,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数十匹无主的战马在草地上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奔跑着。 俞咨皋看到这一切目眦欲裂,“狗贼,竟然有这么多火器,许心素,把咱们的火器营调上来,一锅端了他们。” “得令!”许心素很快整队将火器营调配到前方。俞咨皋帐下游击武大龙近前一步对俞咨皋道:“大帅,郑贼似乎有所准备,要不咱们先撤到后面整顿,好好谋划一下再进攻如何?”俞咨皋摆摆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师跋涉大半天赶到这里,尚未修整就投入战斗,如果现在撤回去,这一口气一泻可就不妙了。当年我父亲和戚帅麾下兵马皆可连战数日,咱们可不能让他们比下去。” 武大龙一听大帅这么说便拱手道:“既如此,末将率本部两千兵马绕道侧翼,大帅和敌军交战之时,末将从侧后攻击敌军,打乱他们的节奏。”俞咨皋看看身后的兵马,三千藤牌手已经整齐列阵,家丁折了一阵稍显慌乱,不过在几个队正的整顿之下很快恢复了阵型,毕竟是俞咨皋的杀手锏,这点抗压能力还是有的。前方许心素的火器部队也是摆好了阵势。 俞咨皋一看军容还算齐整,隐隐也有些肃杀之气,旋即恢复了信心,点点头道:“也好,武将军,就依你所言,你自去准备吧。”“遵命!”武大龙招呼他的本部营兵,领兵向军阵右侧去了,准备兜一个大圈,袭击郑军左翼。 另一边郑芝豹看到明军推出了大炮,急忙下令部队交替后撤,他们和郑鸿逵的兵马一起,有序的退到接近树林边缘的地方,离俞咨皋的大阵隔着二里多地。俞咨皋看到自己的人马也是列阵完毕,手中大刀向前一指,明军随即整齐的向前推进。推进到大炮的射程之内后,俞咨皋吩咐藤牌手和铁炮队出战。中军战鼓敲响,给将士们助威。 大炮开始轰鸣起来,郑军早在树林边缘挖掘了用于防炮的壕沟,此时他们纷纷趴在地上或者蹲在浅浅的壕沟之中躲避炮火,明军的火炮打完五轮必须有一刻钟以上的时间散热,否则会有炸膛的危险。所以按照明军操典,一般要打歼灭战的话,炮击五轮之后就要压上冲击。 大炮怒吼着将数百发炮弹倾泻在郑军的阵地上,但是因为壕沟的原因,实心炮弹只是擦着郑军的头顶飞过,偶尔击中一两个郑军,五轮炮打完给予郑军的杀伤实在是有限。俞咨皋不等了立即下令攻击。藤牌手掩护着明军铁炮手向郑军攻击过去,郑军也站出来重新列阵。 树林里飞起一片惊鸟,许心素对俞咨皋说道:“大帅,林中恐有伏兵。”“就是有伏兵我也不怕,我这三千藤牌手的战力打些海贼还是没问题的,郑芝龙不过两万人,就算他们全都过来在陆上他也不是我军的对手。”俞咨皋自幼随着俞大猷南征北战,他能升到福建总兵官的位置上虽然有俞大猷的因素在里面,但也确实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所以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三千藤牌手加快脚步开始冲击,对面阵地上排列整齐的郑军铁炮手开始射击,砰砰砰,一轮子弹射过来百步的距离上未造成任何伤亡,子弹打在藤牌上没有太大的效果,八十步,又是一轮铳响,造成了一些伤亡,但是很小可以忽略不计,五十步又是一阵排铳,这下有少量的藤牌被打穿,给藤牌手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领军的几个千总大喊一声,他们猛然加快脚步高举战刀朝郑军直扑过来。“杀啊!” 明军的火铳手跟随藤牌手冲到八十步的位置,纷纷驻足,铳口向上,纷纷开火,铳弹越过藤牌手的头顶,抛射至郑军队伍当中,虽然是盲射,但是也给郑军的铁炮手和步兵还有弓手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火绳枪抛射战术最早成型与日本战国时代,在万历援朝中被日军发扬光大,因为日军的战船最多配置国崩,大筒之类的小型火炮,为了弥补火力的不足,往往在距离接近之后使用火枪抛射的战术杀伤敌方蹲在船舷之后的甲板上的部队,名将李舜臣就是被这样的流弹射中壮烈牺牲的,在蔚山围城中,吴惟忠的南兵就遭到这种战术的打击,前面的藤牌手没事,但是后面的部队遭了秧,损失惨重,所以这种战术应用在闽浙明军和郑芝龙的军队中不足为奇。) 藤牌手呐喊着冲击,明军营兵也是跟在后面,七千明军形成的冲击阵势非常壮观,人头密集,宛如红色的海洋,仿佛能吞噬前进道路上的一切。三十步了,呜~呜~呼啸带风的炮弹重重的砸在冲锋的人群之中,随即产生惊天动地的爆炸,飞散的铁片天女散花一般向四周辐射开来,十几步以内的明军成片的倒下,这里没有藤牌手和营兵之分,在炮弹的威力面前,生命如蝼蚁一般被收割。 大片的明军倒下后他们才听到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炮弹接连不断地在明军队伍中爆炸,实心弹更是趟出一条血路,所到之处只能听到噼啪噼啪人体骨骼折断的声音。有的士兵直接被实心弹打成两段,脏器四处飞溅。有的士兵被滚断双腿,在地上蠕动哀嚎,被开花弹命中的士兵,近处的直接爆裂开来,漫天血雾。远处的身上也是一个个血洞。铁片搅碎五脏六腑,他们皆是发出不似人的惨叫。 “杀官兵!”趁着明军被猛烈的舰炮打蒙的一瞬间,树林里伏兵尽起,数千郑军迎头冲向了明军,明军被一轮舰炮齐射打的阵型散乱尸横遍野,这么密集的阵型,少说倒下了一两千人。士兵们被剧烈的爆炸声真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难以做有效的抵抗。郑军杀入明军阵中,乱刀劈砍,乱枪捅刺,大量的藤牌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丢了命。俞咨皋看到自己的精锐被人像屠猪宰羊一般被人屠杀,仰天长啸,举起大刀领着家丁冲阵。 两军混战在一起,许心素的炮营也没法放炮。两边的铁炮手隔着老远互相抛射,互有死伤,战场上一片混乱。 第七十五章 铜山大战六 郑芝龙却带着最心腹的一百多人的亲兵卫队悄悄地从狗尾山另一侧奔向明军的炮营阵地,这一百余人人人配马,是郑芝龙军队中唯一的骑兵,他们都是郑芝龙从世界各地收罗的死士,骑术皆是高超,特别是当中的几个蒙古骑手,骑术更是一流。炮声喊杀声掩盖了他们的马蹄声,当他们突然出现在炮营身后的时候,连许心素都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那边俞咨皋已经带队杀入了郑军之中,将郑军的大阵打了个对穿,郑军的攻势为之一滞,但是很快他们就碰到了可怕的对手。一群只露出双眼,全身包裹在铁甲之中高举着斩马长刀的武士,呐喊着列阵冲了过来。俞咨皋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这支部队怎的如此奇怪,从未见过啊,管他如何,都要他们做刀下之鬼。想罢,一提凤嘴刀,数百马队呼啸杀了过去。 此时骑兵手中的三眼铳弹药已经打完,他们效仿北地边军将三眼铳当狼牙棒使用,骑兵飞速冲击铁人军阵营,轰的一声两支军队骤然撞在了一起,前几排铁人被撞得倒飞出去,一时间骨断筋折,战场上一片瘆人的咔嚓声。可是骑兵们突然发现他们冲不动了,后面的铁人紧密的排列在一起,举起斩马长刀在铁人军队长的带领下,整齐的劈下手中的斩马长刀,冲在前面的骑兵被连人带马劈做两段,浓浓的血腥味在战场上弥漫开来,这些铁人浑身浴血,鲜血随着铁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铁人军的队长叫做巴塔尔,是郑芝龙在大明买到的蒙古战俘,因为他身高体壮,站起来就像一座铁塔一般,所以郑芝龙高价买下了他并给了他自由,巴塔尔感动万分向长生天发誓将自己的生命交给郑芝龙,所以郑芝龙在组建铁人军之后便将这群大汉交给巴塔尔率领。此时巴塔尔犹如杀神下凡,一杆斩马长刀,在他手中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每一次斩下都会收割一条生命,只见巴塔尔一刀挥出,面前一个家丁从左肩到右胸出现了一道红线,然后鲜血喷涌出来,整个上半身就那样滑落到马下,战马驮着半截身子跑远了,他又是反手一刀将另外一个家丁举着兵器的右手斩断,家丁惨叫着伏在马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家丁马队在铁人军的打击下就损失过半,这些铁人军身着重甲,骑兵的马刀砍在他们身上只能擦出一片火花,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少伤害,只用三眼铳这种钝器砸在他们身上才能起到杀伤效果,可是这样一来就降低了马队的打击力度,毕竟斩马长刀轻便好用,而三眼铳笨重,挥舞速度较慢,容易被铁人军钻空子。俞咨皋眼见自己的亲兵家丁越打越少,心下大急,勇力生发,八十斤的凤嘴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劈飞了三个铁人军士兵的人头,可是他毕竟年过七旬一番搏战下来早已经是气喘吁吁。巴塔尔看见俞咨皋在自己阵中大砍大杀,这员老将身披红色披风,一身精钢山纹甲,六瓣帽儿盔的红缨随他的动作摆动,身后掌旗兵举着大旗跟在他身后左突右杀。 这一定就是明军的主将了,巴塔尔的眼睛放出精光,大吼一声迎上前去,俞咨皋正在奋力搏杀,刚刚架开两把砍向他的斩马长刀,就见一个如铁塔一般人高马大的汉子向他奔跑过来,就听见他大吼一声高高跃起一刀像俞咨皋身下战马劈去,一颗好大的马头滚出去老远,俞咨皋身下战马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地。将俞咨皋甩出了七八步远,手中的凤嘴刀也扔了出去。 巴塔尔看到天赐良机,赶忙几步追上去,就要一刀将俞咨皋劈死,俞咨皋被摔得七荤八素一时站不起来,就看见那个巨汉举起斩马长刀要去自己性命,俞咨皋闭上眼睛大叫一声:“吾命休矣!”耳边传来当的一声巨响,俞咨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两个亲兵一左一右,两把雁翎刀架住了巴塔尔的斩马大刀。“大帅快走!快走!”亲兵高声对俞咨皋叫道。 又有几名亲兵过来,七手八脚将俞咨皋扶上另一匹战马,用鞭子一抽马屁股,战马带着俞咨皋向阵后奔去。巴塔尔心中大急,到手的鸭子飞了,他暴怒的挥舞斩马长刀收割家丁的性命,片刻间就将站在面前阻拦的几名家丁全部杀死,铁人军看见自己的队长如此神勇,士气大振,向前拼死冲杀,巴塔尔将手中刀当做标枪奋力投掷,将俞咨皋的掌旗兵戳了个对穿,俞字大旗倒下了。 剩下的亲兵们无心恋战,纷纷催动马匹脱离战场,败退回去。正在和郑军搏杀的营兵和藤牌手看见大旗倒下,骑兵纷纷败退,都不知所措起来,只听见铁人军中发出阵阵呐喊:“官军败了!官军败了!” 明军士兵听见喊声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发一声喊转身逃去,带动了整个明军的崩溃,明军士兵仿佛奔流的洪水,向后溃逃,连自家的铁炮队也被冲散,郑军的士兵衔尾追击,铁炮手从容不迫的装弹射击。明军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扑倒在地。 许心素这边更是惨烈,炮队和火铳队的士兵只有腰刀防身,当郑芝龙亲率的一百余骑兵杀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很多人做了刀下之鬼,火器队一阵大乱,几个骑兵点燃从朝鲜购得的震天雷奋力扔出去,炸死一片一片的明军,更有一个震天雷滚到火药桶旁边引燃了火炮的发射药,轰的一声巨响,黑火药引起的殉爆将周围几十步的明军抛起撕碎,冲击波蔓延开来,很多明军栽倒在地口吐黑血,看来是内脏遭到了破坏。 许心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看见前面的明军正在向这边败退,顿时心乱如麻,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惊雷似的喊声,“许瞎子,狗贼拿命来。”因为许心素左眼的视力不是太好,所以在海盗当中便得到了许瞎子的外号,郑芝龙眼尖,一下就发现了骑在马上指挥开炮的就是宿敌许心素,今天一定要斩了他的狗头,出自己心中的这口恶气,所以其余骑兵正在和明军交战之际,他自己提着一柄柳叶刀直奔许心素而来。 许心素猛地看到郑芝龙,惊得魂飞魄散,他哪里是郑芝龙的对手,他和郑芝龙义父李旦曾是好友,年纪比李旦略小,也算是郑芝龙的父辈了,他手上的功夫哪能和郑芝龙相比,说时迟那时快,郑芝龙早已拍马杀到,一刀劈出,许心素下意识的格挡,无奈郑芝龙力大将许心素手中战刀劈飞,反手用刀背抽在许心素背上,将许心素打下马来。 许心素手脚并用爬起来对着郑芝龙拼命磕头道:“一官,看在我和你义父多年交情的份上,饶你许叔一命,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都给,我愿意将日本和朝鲜的生意全都给你,只求你留我一条狗命。” “哼,许瞎子你这狗贼,看我继承了我义父的家业,你心下嫉妒我和你抢生意,你想独霸南洋和东洋便处心积虑处处与我为难,更是鼓动朝廷大军征剿我,好一个借刀杀人,你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官府无道,我救济贫民竟被你等污蔑为起兵造反,今天若是不杀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死难的人,就用你的人头来祭旗吧。”说罢一脚踢翻许心素,一刀插在他的胸口,许心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郑芝龙一刀剁下许心素的人头,提在手上高举过头顶,大声道:“许心素已死,尔等何不早降?”明军炮手铳手们被骑兵追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闻言纷纷跪倒口称愿降。郑芝龙留下二三十人看管俘虏,亲率剩下的亲兵直奔俞咨皋的败军而去,俞咨皋正往炮队这边过来,却看到一大群不是明军打扮的骑兵想自己这边冲过来,心下大叫不妙,拨转马头向左翼跑去,身后几十个家丁相随,分出一半人打马向郑芝龙扑去,意图阻截他一时半刻,好掩护俞咨皋撤退,骑兵跑得快可苦了明军步兵了被郑军在后面追着一通砍杀,死伤无数。 郑芝龙杀散前来阻截的家丁,继续追上俞咨皋,眼看就要赶到,斜刺里杀出一股明军,原来正是战前被派出去迂回的武大龙,战局变化太快,还没等到武大龙迂回成功,前面的明军已经败了,眼见此景武大龙的迂回就失去了意义,遂他带领两千军立刻回归本阵想着接应一下败退的明军,正好碰到郑芝龙追着俞咨皋不放,他立刻挥刀带着士兵们迎上去。 步兵虽然不是骑兵的对手,但是蚁多咬死象,仅仅百余骑的郑芝龙骑兵一时无法冲开两千步兵的密集队形,一番砍杀之后只得悻悻作罢,郑芝龙也是心下大恨,无奈回军与后面的人马汇合,被武大龙的兵马一阻击,郑芝龙也担心后面还会有明军的兵马,立刻让传令兵鸣金收兵,郑军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追击,回去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明军剩下的败兵才得以逃出生天。 这一仗,俞咨皋带来的一万余福建军正兵损失惨重,火炮尽失,炮手除了战死者剩下的被郑芝龙尽数俘虏,三千藤牌手折了一半,大部分是被郑芝龙的舰炮炸死。五百亲兵家丁更是只剩下了百来人,剩下的营兵更不用说,十成也去了六七成。俞咨皋一口气奔到漳州府,眼见跟在自己身旁的只剩下数十名家丁,自己丧师失地,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叹,老泪纵横。想要拔剑自刎,却被几个家丁死死抱住。过了一两天才陆陆续续有败军到漳州府集合,经过清点全部人马加起来还不到五千,自己的大军就这么完了。 第七十六章 败报飞传 俞咨皋的大军既然失败,那么铜山城便再无援军。郑芝龙将缴获的明军火炮拉过来联合自己的舰队一起一刻不停的对铜山城进行饱和轰击,大军蜂拥而上,轮番攻打铜山城,打的守军毫无招架之力,洪万春被一颗炮弹击中当场殉国。卢毓英眼看洪万春惨死,连杀登城的数名郑军士兵之后,力竭被杀。 余下的守军看到两名主将战死,纷纷跪地投降。郑芝龙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攻下了铜山城,缴获兵甲铳炮无算,还得了数千明军战俘,灭了许心素,一时间周边的大小海贼,望风而降。郑芝龙的实力得到了巨大的发展,铜山大战后没几天又和盘踞在台湾南北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干了一仗,将荷兰人打的屁滚尿流。 郑芝龙在海上击败了荷兰人之后再无后顾之忧,尽起三军沿着铜山城北上,连续夺下了东山,漳浦二县,而此时厦门只剩下不到三千老弱之军,郑军两万人围城,不到一天时间就攻下了厦门,斩杀厦门卫指挥使张德功。但是郑芝龙进城后严明军纪,不得骚扰百姓,将城中富户钱财全部收缴,赈济贫民。 又开仓放粮,救济从闽北和浙南过来的旱灾灾民,一时间竟然尽得民心,很多灾民要给郑芝龙立生祠,供奉牌位,口称活菩萨。郑芝龙募兵,言发安家银十两,米一石。报名者踊跃,攻下厦门半月后他的兵马暴涨至近四万人,日本朝鲜大明沿海听到郑芝龙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真正做到了丰臣秀吉都没做到的显名于三国。江南震动,京师震动。 (这场战役历史上发生在天启七年的九月至十月。本书为了故事的连贯性,也因为刘毅带来的蝴蝶效应,将这场战役的时间提前了三个月,安排在天启七年的六月,此时距离天启皇帝暴死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整个大明帝国刚刚沉浸在宁锦大捷的欢乐之中,还没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被东南沿海的战事浇了一盆冷水,天启皇帝大怒,责成三司会审,将俞咨皋拿问进京定罪。天启皇帝罕见的召集魏忠贤,黄立极,王绍徽,李春烨,张鹤鸣等等文臣武将前来勤政殿议事,商讨东南战事的问题。 天启帝问道:“诸位爱卿以为东南战事应当如何应对。”一干大臣看到魏忠贤仿佛如老僧入定一般不搭话,皆不敢多言。 天启帝见诸位大臣都不回答,提高声音道:“黄爱卿,你来说说吧,你作为我大明内阁首辅,想必应该有独到的见解。” 黄立极一听皇帝点了自己的名,他只是想做一个无为而治的首辅,反正有九千岁在上面,自己只要听九千岁吩咐即可,可是皇上点名又不能不回答,黄立极只得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启禀万岁,我大明自太祖立国以来,便是土木之变都未向敌人做过任何妥协,今宁锦大捷,我王师士气正盛,天下万民对朝廷皆是充满信心,东南海贼势大,早在嘉靖万历年间便有倭寇出没,被戚继光消灭,万历援朝更是打出我天朝上国之威。。。。。。” “爱卿能不能说重点,朕问你有何良策?”天启皇帝有些不耐烦道。黄立极清清嗓子:“启禀陛下,为今之计,当遣一能征善战之将,督师东南,将郑贼一举歼灭,方不失我大明天威。” “嗯,朕亦深以为然,不过该派何人督师东南呢?”天启皇帝追问道。 “这。。。老臣,老臣尚未觅得此最佳人选。”黄立极脑门上的汗珠都滴下来了。 朱由校面露不悦,对着下首的群臣说道:“诸位爱卿,当举荐何人督师东南啊?” 新任兵部尚书张鹤鸣向前一步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但讲无妨。” “臣举荐一人可担此大任。” “哦?爱卿快快讲来。”朱由校急切道。 此时站在朱由校一旁的魏忠贤猛然睁开了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张鹤鸣,这老张今天什么情况,未得到自己的授意怎么敢擅自举荐人选。张鹤鸣虽然在历史上被众人误解成阉党,但是其实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也不喜党派之争,只是想为大明做些事情。可是不依附于阉党的话他什么也做不成,在此大局面下只能投靠魏忠贤。为了心中的理想不得已委身于阉党。 但是此时此刻他必须站出来了,东南离南直隶不远,福建兵已经不堪用,如果郑芝龙一鼓作气继续攻击的话,恐怕浙江也是难保,过来浙江可就是南直隶了,北地战事已经糜烂,如果南地再出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本来他是想建议天启帝招抚郑芝龙,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想起了一人,国事败坏,他张鹤鸣必须站出来了,这才出列献策。 “启禀陛下,臣举荐之人正是辽东督师袁,崇,焕。”他一字一句道。“什么?什么?袁崇焕?”张鹤鸣语出惊人,朝堂之上一片大哗,连魏忠贤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寒光。 这张鹤鸣今天吃错药了吗,整个大明谁不知道袁崇焕和他九千岁不对付。袁崇焕刚刚辞官离京,张鹤鸣就要重新启用他,这不是和他魏忠贤对着干吗?张鹤鸣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难道今天要反水吗?且听他怎么说吧。 “对,臣举荐之人正是袁崇焕。原因有二,第一,袁崇焕前几日辞官离京,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他的老家在广东,必定要在杭州下船后乘马车或者骑马回到广东。微臣久在南直隶,南边各省卫所军不似北地边军战力强悍,又是各省互不统属,如果不能有一个强势的人将他们拧成一股绳,这仗打不赢。兵贵神速,此时应该立刻出兵趁郑芝龙立足未稳,新兵尚未训练之际一鼓作气荡平贼寇,而此时选派大员不如直接快马直奔杭州府传令,让袁崇焕就地接旨,总督南直隶,组织直隶苏皖卫所军和浙兵还有福建剩余兵马会剿郑芝龙。 第二,南地富庶,福建紧邻苏杭,我大明的赋税大部分都来自于江南,每年千万两白银的辽饷不容有失,如果不能派大军迅速扑灭郑贼,则南地动荡,对我大明更为不利。臣原本是想招安郑芝龙,可是转念一想,招安之道乃是剿抚并用,郑芝龙新胜,正是士气高昂春风得意之时,此时招抚必定会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必须先打痛他才能行招安之策,如果能消灭他那是更佳。”张鹤鸣一口气将他的观点说完。 朱由校听完后频频点头,袁崇焕刚取得宁锦大捷,由于和大裆不和,愤而辞官,东林和清流那帮人正准备站出来制造舆论攻势呢。如果此时自己将他起复,那么自己耳朵根倒是能清净一些专心研究木工。帝王之术在于平衡之道,朝中少了大裆不行,少了袁崇焕这种能打的将领也不行。特别是江南是大明的钱仓粮仓,不容有失,自己也不想做那丢城失地的皇帝,确实应该给这些反贼狠狠的来一下。 (朱由校被各种史书描写为傻子皇帝,只知道研究木工,将朝政交于魏忠贤才导致了阉党误国,渔夫却认为这只是历史对朱由校的抹黑罢了,首先黑朱由校的史书一般都成书于清代,在清朝的史书里,明朝皇帝就没什么正经的,有自己扮演大将军平叛只斩杀数人的,有宠信阉党误国的,有干木匠的,有修道的,有残暴无比动不动杀大臣的,渔夫在此就不一一点名了,大家心中应该是有数的。 但是各位有没有想过,明朝的皇帝如果全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明朝还能如此辉煌,要知道明末可是出现了的工业革命的萌芽啊,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可能我们会赶上西方的进度,也不会有后来的落后就要挨打了。所以明朝的皇帝没那么傻,而且明朝的内阁制跟今天西方的那种内阁其实是差不多的,天下大事也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这个跟后面的朝代是有本质的不同的,后面的朝代的内阁大学士都是摆设,你想一群天天口称奴才的人能有什么决定权,还不是皇上说了算。所以明朝的皇帝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一些书籍当中的那样,朱由校天天躲在宫里研究木工并不代表他不干活,就像万历几十年不上朝一样照样治理国家,千万不要把上位者想成弱智,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考虑,站的更高的角度和大众的格局不一样,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所以能当皇帝的人必然是有他自己的一套手段的。) 第七十七章 东南会剿 “唔,爱卿说的有道理,如此说来保我大明江南赋税当为首要,袁崇焕刚得大捷,让他去督师想必江南的那些兵也是听话的,大裆你怎么看?” 天启帝突然转头问向魏忠贤,魏忠贤不是傻子,他已经听出了天启帝话中的意味。其实魏忠贤之所以能坐大,本质上还是皇权站在他身后,如果一旦失去皇权的支持他魏忠贤什么也不是,所以魏忠贤能做到九千岁的位置就是因为他会察言观色,事事按照天子的意思去办。当不喜魏忠贤的崇祯上位之后短短几个月魏忠贤就自杀,党羽也是树倒猢狲散了。灭亡的如此之快正是因为皇权不再支持他。所以更是从侧面印证了朱由校不是个傻子,能把魏忠贤牢牢的抓在手中。 魏忠贤躬身对皇帝道:“军国大事,按理说老奴是不该插言的,朝堂上只有首辅,次辅和六部尚书做决断,但是既然皇上问起,老奴斗胆进言,张尚书所说乃老成持重之言,当命袁崇焕为南直隶督师,节制闽浙苏皖赣五地兵马,请皇上御赐袁督师尚方宝剑,不听号令者可先斩后奏,但是也要给他限定个时间,既然赋予他如此权利,那就务必在一月之内想办法平定郑贼。”魏忠贤这最后一句等于是给袁崇焕加了个紧箍咒。张鹤鸣听到魏忠贤这么说也不好再争辩什么,只是躬身不说话。 天启帝权衡一下利弊,毕竟魏忠贤是自己手里的一把快刀,还是要用的,所以他的建议还是可以听取的,既然给了袁崇焕极大的特权,那么给他限制一个时间也合理。 想罢,点点头对群臣说道:“既如此,就准大裆和张尚书所奏,给袁崇焕加南直隶兵部尚书衔,实领南直隶总督,总督东南战事,五省军政必须配合,朕御赐尚方宝剑,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鹤鸣拱手道:“陛下,臣尚有一事补充。”“张尚书请讲。”“既然要平定东南海寇,臣再推荐一人,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编练有一支新军,此军微臣去巡视过,战力着实非凡,可请袁督师带上这支兵马以备不时之需。”张鹤鸣道。 刘毅,刘毅,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朱由校的眉头拧在一起,苦苦思索着。旁边魏忠贤看到皇上眉头紧锁,立刻低声道:“陛下,刘毅就是天启五年平定白莲教小汉王的那个总旗,陛下还赐给他一直佛郎机火铳来着。” “哦,对对对,朕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原来是他。怎么,这个刘毅编练了一支新军?”朱由校对张鹤鸣问道。 “正是如此,陛下,刘毅此人在太平府编练了一支六百人的新军,微臣大考巡视之时曾经到过芜湖县观看,新军以火器为主,骑兵为辅,战力着实非凡,只是人少了点。但不管怎样也算是助力。正好也可以试试新军是否堪用。”张鹤鸣回答道。 殿中众人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大明的火器大家都懂的,还以火器为主,这样的军队能有多强的战斗力。便若京师神机营一样,花架子罢了,但是张鹤鸣提出来,大家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反对。朱由校心里也是惦记着他的新木工,反正刘毅的名字他听过,既然张鹤鸣说可以,那就可以吧。 “准奏,请张尚书以兵部名义发出调令,让刘毅去袁督师那里报到吧。” “遵旨!” “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中,几省会剿的方案就这么定下来了,随后传旨太监和侍从快马加鞭往杭州而去。 杭州城外大运河,行驶在河面上的客船缓缓靠岸,一身布衣扎着头巾的袁崇焕负手站在船头,他年约四旬,面容端正,胡须修剪的整齐。如果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是一个文人或者教书先生,跟杀伐果断手握一方权柄的督师完全无法联系起来。 正值夏日多雨时节,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名书童站在身后撑起一把油纸伞,“先生,回船舱去吧,下雨了,我们一会就靠岸了,我煮了茶,还请先生饮用。”书童对袁崇焕说道。 袁崇焕没有答话,而是望着不远处的码头吟道:“五载离家别路悠,送君寒浸宝刀头。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书童听着袁崇焕吟诗,但却不能感受到袁崇焕内心的凄苦。 只听袁崇焕长叹一声道:“唉!我自认兢兢业业只想为我大明收复辽东失地出一份力,可是朝中阉党乱政,处处掣肘,辽事败坏至此,光靠一个宁锦大捷有什么用,我大明要想收复失地,就需要练出一支敢于进攻的强军来,都像乌龟一样缩在城里有什么用,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思进取总有一天要吃大亏的啊,朝中诸公怎么就不懂,难道我袁崇焕是贪恋什么劳什子官位的人吗,我只是想让大明能有一支强军,仅此而已啊。”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对于朝中阉党压制他使他满腔抱负无法施展的感情无法压抑,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客船缓缓靠岸了,袁崇焕和书童小五一起登上了客运码头,小五背着一个竹箱,里面装着两人的行李,袁崇焕手持包裹,从包裹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招呼道:“小五,去,雇一辆马车,此地到广东还有很远的距离,我倒没事经年征战习惯了,你却是骑不得马,我就破费一次,咱们雇一辆马车回去。路上也能舒服些。” “是,先生,我这就去。”小五应声道。 正准备去前面的大碗茶小铺喝一碗热茶,吃些糕点。只听见远处似乎有人在叫他,“袁督师,袁督师!”袁崇焕和书童不禁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十几个锦衣卫分开人群,一个满头大汗穿着青色曳撒的太监急急忙忙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大汉将军。 码头上的人群也是大惑不解,中国人自古就有看热闹的习惯,只是被十几个锦衣卫所阻,不得近身罢了。很快码头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太监急急忙忙跑到袁崇焕跟前,躬身行礼道:“袁督师,可让咱家好等啊。” 袁崇焕小心问道:“不知公公是?” “哦,袁督师咱们见过的,您贵人多忘事,您进京述职的时候我是乾清宫当值的太监,还是我领您进的乾清宫呢,您不记得啦?我叫马英”袁崇焕仔细瞅了瞅来人,是有点眼熟,想起来了,那日自己进京述职,确实见过他,“原来是马公公当面,不知这么大的阵仗,有何见教?”袁崇焕一打眼看到这么多锦衣卫,还以为魏忠贤来找他麻烦,要给他下狱问罪,当下语气也是不怎么好。 太监们常年在宫内察言观色,这点门道还能看不出来?当下传旨太监笑眯眯道:“袁督师莫要误会,其实咱家是奉了皇命前来传旨的,还请袁督师接旨。”袁崇焕一愣,随即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身后小书童也是依样画葫芦跪下。 袁崇焕口中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袁崇焕接旨。” 此言一出,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了一片惊呼声,原来他就是袁崇焕袁督师,那可是打的建虏大败的英雄好汉,一炮打死了奴酋努尔哈赤,上月又刚刚取得了宁锦大捷,是被朝中宵小诬陷才愤然辞官的。中国的民众是淳朴的,谁打胜仗谁就是英雄,想方设法陷害打胜仗的功臣的人那一定是狗贼。 只听传旨太监从怀中拿出圣旨打开,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东南海防败坏,有贼郑芝龙兴风作浪,击灭福建官军,朕与各部臣工议,驳袁崇焕辞官之请,擢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督师东南战事,节制皖苏赣浙闽五地军政,御赐尚方宝剑,不听号令者有先斩后奏之权,遇事临机专断,一月内剿灭郑贼。钦此。” 袁崇焕的脑袋嗡嗡作响,自己在大运河上的这些时日东南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明怎的千疮百孔,哪里都是兵灾。将自己升为南直隶总督,这打海寇自己还真没什么经验啊。朝中是怎么想的,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一会的功夫,无数的念头从心中冒起。 “咳咳,督师,接旨啊。”太监提醒道。 袁崇焕这才反应过来,“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磕了几个响头,才双手接过圣旨。太监从大汉将军手中接过尚方宝剑递到袁崇焕的手上,另外又塞给他一道兵部的行文。里面是张鹤鸣写的一些指令,太监嘱咐他去杭州城内再看。袁崇焕接过太监给的大红袍和乌纱帽穿戴整齐。 周围的群众爆发出惊天的呼声,“袁督师好样的!”“祝袁督师旗开得胜!”“袁督师可要打个大胜仗啊!” 看着这些质朴的人群,袁督师眼含热泪向四周不断拱手,激动的说道:“多谢诸位,多谢诸位,袁某一定不负所托!”吾国吾民就是这样诚实善良,从古至今华夏人民的要求是很低的,他们吃苦耐劳,他们要的只是吃饱穿暖过安生日子。为了这些淳朴的人们,袁崇焕豁出去了,一定要一月内扫平东南,保一方平安。袁崇焕暗暗发誓,拳头握得更紧了。 第七十八章 调兵遣将 袁崇焕进入杭州城,可以说此时袁崇焕手握重权,浙江的官员提前一天就从马英那里得到了袁崇焕即将上任的消息。浙江各方官员早就齐聚杭州城外,等着给袁崇焕接风。为首的是浙江巡抚张延登,落后一步的盔甲齐整的就是浙江总兵杜弘域了,郑芝龙所部杨三以前便是杜弘域手下的兵。再往后就是浙江当地官员还有浙商总会的头头脑脑了。 (渔夫按,为了本书的连贯性,将崇祯中后期的东南总兵杜弘域调到现在,此时杜弘域应该是蓟镇副总兵,渔夫查了很多史料,查不到侯继高之后谁是浙江总兵,如果哪位读者知道,还望告知。) 一群人得知袁崇焕差不多今天就能顺着运河到达杭州府,大家伙不敢怠慢,汇集杭州城,一睹袁督师风采。马英传完圣旨便和大汉将军一起登上官船返回顺天府去了,袁崇焕和他拱手作别。早有浙江本地的锦衣卫牵过马匹,袁崇焕翻身上马,锦衣卫护着他朝着杭州城而去,一路上人山人海都是争着和袁崇焕打招呼的人,费了好大劲才从人群中走出。 袁崇焕端坐在马上,老远就看到了迎接他的大小官员。杭州城外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张延登上前一步对袁崇焕说道:“久旱逢甘霖,福建战事败坏,下一步郑贼恐怕就要虎视我浙江了,浙江军民早就盼袁督师前来救民于水火之中,下官浙江巡抚张延登参见总督大人。” “下官浙江总兵杜弘域参见总督大人。”后面文武官员纷纷跪地参见总督。 “诸位都起来吧,皇上和朝中诸公信任袁某,让袁某担此大任,袁某深感惶恐,但袁某愿意为圣上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希望诸位大人能助袁某一臂之力,袁某虽身为南直隶总督,但只是临时担任一个月,此期间袁某奉旨节制五省军政,时间紧迫,还请张巡抚杜总兵和各位同僚立刻去府衙议事,本督便将中军设在杭州。”袁崇焕手一挥道。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很快进了府衙。 落座后,袁崇焕先拿出了张鹤鸣给他的兵部行文,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主要是跟他详细说明了福建战况,还有赋予他兵部调令,可以任意调动五省军马。还特别叮嘱他一定要在一月内取得建设性的成果,否则圣上降罪他担待不起。袁崇焕也是一方大员,怎会不懂张鹤鸣的意思,看来朝中定是有人念了紧箍咒,将时间限制死。 不用想袁崇焕心里也明白一定是阉党又在掣肘了,叹息一声,将行文匆匆看完,张鹤鸣的话已经是了然于胸,只是有一点他比较奇怪,让他一定要调南直隶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部官军参战,行文中言此部战力不俗。这倒是比较新鲜,一个小小的把总竟然得到兵部尚书的举荐,一个把总能有多少兵马,就算战力不俗也不过数百人,还能起得了什么大风大浪。袁崇焕只道是这个把总在张鹤鸣担任南京兵部尚书期间和他有什么交情,张鹤鸣希望能让此人立下些功劳,既然如此,就卖张尚书一个面子又如何,反正几百人无伤大雅。 心中思虑一番,已是有了计较,他立刻抽出令箭,命令杭州府的快马即刻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传令五地兵马来援,他的安排是这样的,浙江最靠近福建,杜弘域麾下两万战兵除了留下五千人防守沿海防止海寇偷袭以外,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全部出动,由杜弘域亲率作为前军。福建本地俞咨皋的兵马受到重创,水师也基本是十不存一,这样一来,福建兵不堪用,剩下的几千人暂且把守福建各地,如果郑芝龙深入福建内地,则这些兵马能起到迟滞的作用,拖住敌军,等待援剿大军合围。 南直隶因为总兵暂时空缺,南直隶的兵马是归南京兵部直管的,所以袁崇焕令南京兵部主事陈严龄领兵,副总兵侯峰协领,南直隶各卫抽调两万五千人作为中军,袁崇焕正好临时挂南京兵部尚书衔,所以他调动陈严龄是没有问题的,调兵行文中还特地注明要将太平府的刘毅部带上。最后他发了一到行文给最远的江西,要求江西出兵一万,可以略晚几天,作为后军押运辎重和粮草。这样集结五地五万余人的兵力,袁崇焕对于战役有了不小的信心。 张鹤鸣在行文中说的很清楚,郑贼核心兵力不过两万,剩下的两万是新入军,训练不足没什么战斗力,他的舰队是在海上称雄,上不了陆地,那么攻下厦门,收复三县失地还是有很大把握的。以五万大军对阵两万海寇,他就不信郑芝龙还能比建虏更凶狠。 可是袁崇焕也忽略了一点,他手上的这五万大军是久不经战事的南兵,战斗力和九边精锐是没法比的,自从戚继光去世,戚金的兵马在浑河覆灭后,世上已经没有戚家军,现在的浙兵和几十年前的浙兵可不是一个概念,袁崇焕下意识的让浙兵做先锋,也是时间仓促,来不及调查的缘故,实际上,杜弘域自己心里最清楚,浙江虽是全国最富庶之地,可是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也是泛泛,他自己麾下两万余人的员额实际只有一万八九,这次调动一万五千人,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了,真要是郑芝龙偷袭浙江沿海,这三四千老弱之军还真是抵挡不住。可这些话他是不能对袁崇焕说的,只能是硬着头皮调集了一万五千军。 六月中旬,刘毅正在操演民团,现在刘毅的正兵配合的更加娴熟了,武器装备经过几个月的积累更是充足。 目前刘毅的两个火铳连,人人配二六式火铳一杆,手铳一杆。骑兵连配手铳两杆,长骑枪一杆,马刀一柄,左手小臂上配和自己一样的程式连弩,可以连发三箭。每名骑兵在马上挂小圆盾一个,冲锋时可以防护头面和胸口。长枪兵负责操纵飞雷炮和太平府调集的大小佛郎机,飞雷炮便宜好用,工坊制造了二十门,增加了底座和稳定支架,这样发射时就不需要挖坑,类似迫击炮一样,放在地上就能发射,只是不能调节俯仰角度,只能预先标定好诸元发射。 大小佛郎机十几门作为远程火力和飞雷炮一样都配备了马车拉动,到达战场后卸下即可。刀盾连除了每人增配手铳一杆之外,毕懋康和鲁超还对明军用的震天雷进行了改进,缩小了震天雷的体积,改变了一些火药的配方,使震天雷的重量变得轻巧了一些,虽然相对后世的手雷来说还是很大,但是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威力也变得更大一些。 刘毅创造性的要求鲁超给震天雷增添一个木柄,方便握持,投掷的更远,也便于携带,只要将木柄捆在一起,刀盾兵背在身后就可以了,投掷时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抓着木柄扔出去就行了。刘毅试着投掷了几枚,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就是明代的七七式吗,他有点神经质的要求鲁超一定要将引线造好,可别再来一个一点就炸,他已经被一颗手榴弹送回了大明,可别再出一次相同的事情了。 这样每个刀盾兵身后背负五颗震天雷,战斗时当敌人接近到二十步就可以投掷,为了增加破片的威力,刘毅还要求毕懋康将震天雷的外壳设计成统一的铸造模具,在外壳上加上横竖的纹路,这样爆炸的时候破片会更加均匀,里面在填充一些钢珠铅子之类的。 第七十九章 接到命令 源源不断的各类矿石运到太平府,刘毅更是打造出不少盔甲,至少现在,骑兵全部内衬锁子甲,外罩鳞甲,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再穿上一层棉甲,但是这会影响人和马的耐久力,不利于久战。刀盾兵和火铳兵长枪兵全部佩戴勇字帽儿盔,内衬锁子甲,外罩棉甲,棉甲上还特制了一块老大的护心镜,所有人皆配备铁臂护手。 为了增加机动能力,除了骑兵的马匹之外,刘毅还让工坊改进了一批马车,四匹马拉一辆平板马车,马车上可坐十人,虽然速度远远赶不上骑兵,但是比人走路要快多了,这样一个总旗六辆马车,马匹也不用选择军马,只要驮马便可,整个军队一共配备了六十辆马车用来拉人和火炮,还有一些驴车用来拉粮草,这样一来,六百人的机动能力大大提高。还可以保存士兵的体力用来作战。可以说是明朝的摩步营。 另外刘毅军队的野战粮食也是很有创造性,在一辆驴车上放置一个类似于飞雷炮的大铁桶,只不过比飞雷炮大很多,铁桶两端封口,但是口是一个可以滑动的盖子,里面铸造另一个小铁桶,跟外面的桶焊接死,外壁内侧贴上陶砖,再用陶土糊上一层,小铁桶里可以添加煤炭加热,然后将和好的面团平展贴于炉壁之上,面团里包上一些干肉粒或者辣椒,韭菜等物,刷上一些油。炕制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成为热乎乎的烧饼,一炉可以同时炕制二三十个,足够一个小旗的人食用了,而且是热食,要知道在战争状态下能吃到一口热食对于士兵们来说仿佛进入了天堂一般的世界。 这个可以移动的烧饼炉子由刘毅亲手绘制草图,宋应星看完了图纸之后惊得眼珠子都要下来了,这刘将军怎么什么都懂,这种方便快捷的移动式烧饼炉都能发明出来。让人无法理喻。 不过宋应星也不愧是发明大家,看着刘毅提供了这么多的灵感,宋应星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发明了一种保存食物的方法,早在唐宋时期人们就知道环境中存在一种肉眼看不见的虫会使人们生病,会使食物腐败。所以中国人吃热食喝热水的习惯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形成。 那么想要隔绝这种肉眼看不见的虫,就要隔绝气,宋应星认为万物和人一样都需要气来呼吸,如果隔绝了气人就会死,动物也会死,便若人掉进了水中淹死一般,没有气供人呼吸,就会死亡,那么要想食物可以储存的更久就需要隔绝气,这样就不会有肉眼看不见的虫去污染食物。 宋应星从蒸汽机的活塞中得到了灵感,他找来一张大油纸,将油纸折叠,买来一只板鸭放进去,然后用蜡将油纸开口的几面全部封上,又做了一个小型的木质活塞,活塞的一头是一个可以向外拔出的木柄,另一头是一个木制的很细的管子,很像现在打针用的针筒。然后趁蜡尚未凝固之际,将管子插进去,然后拉动木柄,这样就能将纸袋里的气抽出,油纸很快便附着在板鸭上,然后快速拔出管子用手将蜡捏紧,这样板鸭就被装在了完全隔绝气的油纸袋子里了。宋应星做过实验,放在袋子里的板鸭在炎热的夏季也能坚持一个月才变质,如果用更多的盐腌制的板鸭可以延长到五六十天。 刘毅给这个宋应星发明的油纸袋密封法起了个好名字叫做真空包装,并且专门开辟一个工坊用来加工食物,这样一来反而将芜湖当地的美食一下子推销了出去,原来无法长途运输的食物通过这个包装可以销售到更远的地方,就例如小笼包,只要将小笼包放在冰窖之中冷冻,然后放在真空包装之中,虽然天气炎热时不行,可是在冬天时严寒保证冷冻不化的时候却能运输很远,阮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东西里面所蕴含的巨大商机,刘毅非常慷慨的将这个技术免费给了阮星,只是要求他的徽商总会要一如既往的支持军队,以后如果工坊发明出了什么新鲜玩意,都可以免费提供给总会。阮星当即拍胸脯保证,刘毅的兵马要钱出钱,要粮给粮。两人建立了良好的军商合作关系。 “报,刘将军,王县令叫您去县衙一趟,说有紧急军情。”一个县衙的衙役快马来报。 “知道了,马上就去。”刘毅招呼刘金继续训练民团,自己赶往县衙。 “哎呀呀,刘将军,你总算来了,赶紧看看兵部的公文吧。”王嵩将手中的文书递过去道。 刘毅看了一遍,竟然是袁崇焕领南直隶总督,征召自己去杭州集合平叛郑芝龙。文书是转到周之翰那边,周之翰发过来的。袁崇焕怎么会特地点自己的名?他怎么知道太平府有我这号人,还特地发公文到府衙。估计是张鹤鸣说的。平叛郑芝龙,这可是个大差事,刘毅可是知道今年郑芝龙在沿海闹出了大事情,俞咨皋兵败问斩全是拜他所赐。可是后来上任的熊文灿可是主张招抚的,怎么现在袁崇焕变成南直隶总督了。 他哪里知道,因为他的到来张鹤鸣成为了北京兵部尚书,提拔了袁崇焕,因为他这只小蝴蝶,历史发生了一点点改变。 既然如此征调自己去平定郑芝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正好自己也想在大战中检验一下自己编练的新军是不是卓有成效,而且对付郑芝龙,如果能消灭郑芝龙的话自己倒是还有个如意小算盘,就不知道袁崇焕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脑中想了一下他一拱手对王嵩说道:“王县令,兵部行文说务必七日内到达杭州府集合,我马上点兵出发,民团留给王县令,也麻烦王县令给周大人黄大人说一声,我就不去当涂辞别了,军务要紧,芜湖繁昌二县的安危就暂时托付给王县令了,拜托了。” “刘将军说笑了,守土保民是下官职责,刘将军尽管放心去,下官在此祝刘将军马到成功。”王嵩客气道。 刘毅道一声谢,立马转身回军营布置出兵事宜,他擂响军营中的集合鼓,他在民间买了一些唢呐,在每连当中设置一名司号兵,只吹出一个单音节,用长短音表达一些简单的军令,比如射击时如果没听见指挥官大喊下达指令,只需要听到一声长长的嘟声,就是射击的指令。集合就是急促的嘟嘟声。冲锋就是两短一长,类似这样的号令等等。 急促的嘟嘟声配合着鼓声响彻在芜湖城中,快马四出召集正在训练的各连来校场集合,一炷香的功夫,整齐的脚步声咔嚓咔嚓由远及近,六百铁甲战士很快手持武器汇集在大校场之上,各连由百户带领着,很快列成了五排,一声立定,整齐的踏步声骤然停止。 刘毅站在点将台上,“稍息。”哗的一声,台下动作无比整齐。 “各连都有,本将接到兵部行文,前些日福建总兵征剿海贼郑芝龙兵败,福建总兵俞咨皋已经被押送京师三司会审,目前郑芝龙已经占领了福建沿海三县一卫,福建局势危在旦夕,朝廷已经任命原辽东督师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督师东南五省军政,总督大人要求五省立刻派兵汇集杭州府,由他亲率会剿郑芝龙,我们被袁总督亲自点名,要在七日内立刻奔赴浙江,我命令。”哗的一声,台下又是恢复了立正的姿势。 “骑兵连做先导,所有士兵立刻上马车,带上辎重弹药粮草,两个时辰后出发,赶赴杭州府。”“得令!”台下战士们吼道。 两个时辰后,六百将士整装待发,芜湖县城也被惊动了,人们知道了这只子弟兵马上就要出发去迎接大战,不知道是凶是击,前途未卜,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刘毅骑在飞龙驹上,手里提着神威烈水枪。头上六瓣盔缨枪上的红缨迎着江风飘舞。 他拱手道:“请太平府的父老乡亲放心,我此次前去,一定要立下一个大功劳,让将士们都能加官进爵,也给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我一定尽我所能将麾下的将士们完整的带回来。”“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我有信心,也希望同志们相信我,青弋军必胜!” “必胜!必胜!”士兵们振臂高呼。 又有很多士兵的家人叮嘱从城内城外赶来跟士兵道别,很多人临时将自己手中的食物鸡蛋塞给这些士兵。 自从刘毅和阮星合作建立了很多工坊之后,芜湖的很多底层人民去工坊做工,每日赚得的银钱不仅能养家糊口,还能略有积蓄补贴家用,如果工坊里表现的好升为工头或者管事,那每月的银钱更是翻了好几倍,可以过上更为舒适的日子。围绕工坊产生的一些衍生产业也让很多做小生意的人有了活路,特别是徽商总会不断的提高影响力,刘毅的一些军用科技下拨到民用之后,总会需要更多的手艺人去代工,铁匠,木匠,纸匠,造船造车建筑等行业都在总会的带动下得到了发展,工商业越发达需要的工人就越多,繁昌,当涂,芜湖整个太平府的劳动力都被充分发动起来。人们的手中有了小钱了,连带着酒楼妓院的生意也比平时好了不少,在背景是灰色的明末,太平府这块地方却是表现出了勃勃生机。相对于遭受了大灾的闽浙还有北地来说,虽然太平府不富裕,可是最起码不会出现饿死人的现象。 刘毅也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只要自己好好经营,太平府一定能成为世外桃源,在明末这段黑暗时光中大放异彩,给自己的大计划提供良好的土壤,为大业奠定良好的基础。 第八十章 路遇龙宗武 刘毅的兵马出城之后跟训练时一样,以小旗为单位登上平板马车,这些平板上安装了简易护栏,然后将小木凳楔入车板当中,这样士兵们坐起来会更舒服一些,更稳定一些,吴东明的骑兵连在前方开路,后面数十辆运兵马车和运送物资的驴车紧紧跟在后面。 此时无论是卫所军还是营兵边军,行军手段都非常的原始,通常是某地需要集合的时候,第一批前来汇合的往往都是参战将领率领的骑兵家丁,这些士兵战斗力强,全身披甲,防护力也不错,人人有马,一些富裕的将领麾下更是一人双马,机动力大大提高,这些将领为了赶时间,不被军法处置,一般是骑兵先行,步兵在后面押运粮草缓行,所以很多时候比较搞笑的情况就是骑兵已经投入战斗甚至已经战斗结束了,后面的步兵才缓缓跟过来,不过此时的步兵战斗力着实不敢恭维,守城尚可,攻城略地或是平原野战一般都是不堪一击。后期对付流贼的时候往往还能凭借装备精良的骑兵先冲上一阵打乱或者击溃流贼,步兵再上去攻击,但是当后期流贼的骑兵也迎头赶上能和官军抗衡的时候,官军的步兵就完了,所以李自成在崇祯末年才能势如破竹攻下北京,当然和当时的政治形势也是密不可分的。 至于碰到清兵,当吴三桂倒戈之后,大明没有能抗衡八旗的骑兵,内地的官军就更是悲剧,被八旗军一路平推,最后是望风景从,开城投降,再加上南明党争,所以南明才没能像前几个朝代一样划江而治。 当袁崇焕的命令发出去之后,限令调集的兵马七日内到达,其实他自己带兵多年当然也知道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德性,他只是这么一说,没指望全部五万多军队能在七日内齐装满员全部到达,只要各地的精锐和骑兵一到就先行出发,将郑贼锁死在福建沿海不让他们深入内地,然后等所有人马汇集之后,三天定能拿下厦门。 袁崇焕就不信,作为匪贼郑芝龙能有多强的战斗力,匪贼的德性应该是和建虏一样,一旦伤亡过大就会撤退,不会在一个地方死磕,郑芝龙此次攻打厦门想必还是为了钱粮,不可能久久盘踞,难道大明朝廷会允许郑芝龙在大明腹心自立旗帜吗,郑芝龙要真敢这么干恐怕就不是几省会剿了,恐怕要调边军来平定他了,袁崇焕相信郑芝龙不会那么傻。袁崇焕的想法是,先挫其锐气,如果他自觉撤兵自然是好事,如果依然不撤那就再打,同时派出使者前去劝说,让郑芝龙撤兵,以打辅谈。只要这些兵马正常发挥,十天定能解决问题,他袁崇焕也就不会给阉党落下把柄。 杭州城府衙,袁崇焕换掉了兵部尚书的大红袍和乌纱帽,身着山纹甲,头戴黑色金边翼虎六瓣盔,腰间别着尚方宝剑。身披红色大氅,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下首坐着张延登和杜弘域,传令兵不断的进来报信,将各部兵马现在的位置报于袁崇焕知晓。 “报!禀总督大人,南直隶扬州卫参将指挥使俞振飞领家丁马队五百已经赶到杭州城外。” “唔!”袁崇焕点点头,还不错,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有部队赶到了,虽然只是马队先期到达,不过也不错了,从扬州到这里官路好走,想必不会超过七日。不一会儿又有传令兵来报苏州卫,新安卫也有家丁马队近千人到达,后面高邮卫,太仓卫的家丁马队也是在傍晚的时候陆续到达。 刘毅在出发之后便沿着广德至湖州再到杭州的官道一路前行,几乎皖地几个卫所的官军都要走这条路,身边陆续有一些家丁马队打扮的骑兵经过,这些人无不一脸怪异的看着这是数百人的军队。刘毅的士兵坐在马车上,骑兵也保持和马车差不多的速度,这些马车速度虽然不慢,可是比起单纯的骑兵来还是要慢了很多,这只部队这样的行军速度什么时候能赶到,总督大人给了七天时间,可哪个将军不想在第二天第三天就赶到,早去就能早点在总督大人跟前露个脸。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些将领和家丁们摇摇头从刘毅的军队身旁打马飞驰而去。刘毅看到他们的眼神也只是笑着拱拱手回应。 正领兵前行,突然后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刘把总!” 刘毅听到有人在唤他,这声音在哪里听过相当耳熟,而且直呼刘把总应该是平级或者上级,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大群骑兵飞奔而来,为首的赫然是安庆卫指挥佥事龙宗武,龙宗武本来因为白莲教的事情被升为代指挥佥事,经过一年多的运作,也不知他使了什么门路,今年去掉了代字,补了指挥佥事的缺,不过刘毅想来还是因为阉党的缘故吧。 龙宗武策马奔到刘毅的身旁,和刘毅并排而行。 刘毅一见是龙宗武立马躬身抱拳施礼道:“参见佥事大人!” 毕竟龙宗武是黄玉的上司,从三品的安庆卫指挥佥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总,所以礼节上不能有亏。龙宗武身后还跟着七八百马队,应该是安庆卫那边所有的高级将领将各自的家丁马队全部汇集交给龙宗武管带了。 龙宗武笑着对刘毅说道:“刘把总,好久不见。” 刘毅连忙答道:“同知大人日理万机,倒是末将没有前往安庆府拜谒,说起来是末将失礼了。” 龙宗武大笑道:“哈哈,刘把总多礼了,某也听闻你在太平府新训了一支新军,还得到了兵部张尚书的赞赏,某观你兵马,皆用马车代替步行,确实有些门道,这对士兵节省体力是有好处的,只是刘把总啊你还年轻,我大明军中的规矩恐怕还知之甚少吧。” 刘毅听见龙宗武这么说立刻说道:“还请佥事大人点拨一二。” “其实我大明军中不能以上官规定的时间作数,例如上官说巳时点卯,你可不能真认为你只要巳时到了就行,你一定要早到,我是说你的兵可以巳时到,但你必须早到,这是因为其一可以在上官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其二是可以在其他人到达之前和上官有接触,上官可能会问你对策谋划,如果你有些准备的话就有机会拿到别人拿不到的大功劳,你明白了吗,所以我们大明一般都是主官带骑兵先行。”龙宗武对刘毅说道。 刘毅点点头表示明白,但是他还是委婉的对龙宗武说道:“佥事大人,其实这种风气您也明白是不好的,但是这是全大明的事情,我刘毅自己能做到的就是新军会按照时间按时按量的到达,这样行军才会有意义,要不然到达战场只有少数部队能投入战斗,杯水车薪,既然我训练新军,那新军就要有点新军的样子。” 龙宗武回头看看那些辎重大车,“这些辎重也是要同期到达?那恐怕各地的将官已经都到了,唉,也罢,既然张尚书特意点了你的名,想必是有他的用意的,行,那你好自为之吧。”刘毅拱手施礼。 “驾!”龙宗武一扬马鞭,打马飞奔前去,轰隆隆大群的骑兵跟着他而去。 第八十一章 到杭州府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两天,基本上各地的将官都已经带着麾下的骑兵家丁赶到了,连江西副总兵邹秉军也带领江西东部三卫的各个指挥使司拼凑出的两千骑兵赶到了。 袁崇焕在城外设立了中军大帐,此时大帐之中将官云集,东南五省十三卫所能抽调出的骑兵全部来到了杭州,步兵还被甩在百里之外,还得有两天的时间。目前杭州城外汇集了近万骑兵,这些骑兵盔甲五花八门,锁子甲,棉甲,山纹甲,鳞甲,有的人有甲无盔,有的人有盔无甲,杜弘域手下三千骑兵基本上是人人棉甲,汇集成一片红色的海洋,军容还算齐整。江苏来的两千余骑兵也是人人有甲,毕竟地处南直隶中心,不少骑兵的棉甲里面还内衬了锁子甲。皖地过来的骑兵就要差了些,两千骑兵有一部分人的甲破破烂烂,棉甲上的铜钉都不知道掉了多少,这样的甲反面的甲叶肯定也是锈蚀,能有多少防御力还是未知。很多人的头盔也遗失,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只能带上毡帽充数。最惨的恐怕要数赣地的骑兵,马匹瘦弱,军士大多无甲,不到两千人若是不骑马看着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有的人连马刀都没有,只有一杆骑矛。毡帽都不是人人都有,看来赣地贫穷可见一斑。 袁崇焕看着这些骑兵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没想到内地的卫所特别是江南的卫所竟然败坏如此,自己久在北地,没想到江南的装备竟然这么差,骑兵尚且如此,那后面的步兵呢,真的可堪一用吗,自己一个月之内平定郑芝龙,需要一支不说百战之师吧,最起码也是一支齐整之师,眼下这些兵马五花八门的拼凑在一起,真要打起来这战斗力能发挥出几成还是个未知数。想到这里,袁崇焕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正在苦苦思索着,一个年轻的塘马过来报告:“报!禀总督大人,南直隶太平府把总刘毅率本部人马全员赶到。” “嗯?”袁崇焕诧异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 “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率本部人马全员赶到。”塘马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全员赶到?他们来了多少人?”袁崇焕心里是怀疑甚至有一些厌恶的,这四天来五省将官云集杭州,但是来的都是家丁骑兵,步兵还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这个刘毅他知道,是张鹤鸣举荐之人,看来也是油头耍滑之辈,其他人的步兵还在后面百里,他竟然全员赶到了,肯定是来的都是骑兵还有一部分轻装急进的步兵,这就是全部人马了,一个把总吃空饷竟然吃到这个份上,大明内地就如此败坏了吗? 袁崇焕的脸色难看至极,旁边的各省将官们只道这个刘毅好生不懂规矩,大家都是早早就过来拜谒总督大人了,他可倒好,一个小小的把总竟然落在最后,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全员到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这么多步兵都在后面,他刘毅的人还能飞过来吗。吹牛不打草稿,看等下总督大人怎么收拾你。只有站在人群中的龙宗武和已经先期到达的兵部右侍郎陈严龄两人对望一眼,二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塘马只是个朴实的农家娃,在浙兵当中从军刚满一年,他心里可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当下一脸诚恳的答道:“刘把总麾下六百军士全部到齐,骑兵步兵还有火器辎重齐整,现就在营外。” 这下轮到袁崇焕惊异了,一个把总不过五个百户,兵员就算满了也不应超过五百五十,这一下来了六百人说明此人没吃空饷,甚至还利用政策漏洞多招了些兵,这在大明各地放眼望去已经是奇事一件。还有他竟然全员到齐了,骑兵也就算了,步兵怎么来的,就算步兵不穿甲跑过来可是辎重火器也到了。这可真是奇了。 “快带我去看!”袁崇焕说道。 “是!”塘马引路,袁崇焕不顾自己总督的身份,好奇心大发,硬是要到营外去看看,这位辽东经略的脾气军中也是多有传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要不然也不能取得干掉努尔哈赤还有宁锦大捷这种盖世奇功。 既然总督大人要亲自去看,那各部将官只能跟着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甲叶铿铿作响,缨枪上的红缨随风飞舞一片,簇拥着袁崇焕往营门而去。 刘毅为了保证这次行军,征调了不少骡马,驮马和驴子,保证所有马车的马骡都可以轮换,就跟骑兵一人双马是一个道理,行军自然神速,只是现在马车还是太简陋,以后如果能搞到更多的健马,再改善马车的设计,最好能配上橡胶轮胎,这样速度还会更快。目前从太平府到杭州府,走官道四天半时间已经是很好了。 袁崇焕赶到营门的档口,刘毅正在整队,士兵们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按照小旗总旗连为单位跟着各自的小旗官总旗官和百户开始列队。 刘毅背对着营门尚未看到营门里的动静,“快点下车整队,以连为单位,向左向右看齐。”他发号着施令。 士兵们将武器拿好,一下马车就快速的简单排列成五排,然后小碎步调整队形的齐整度,这个在平常的训练中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个人做起来当然是得心应手。 袁崇焕走到离营门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住了,刘毅就在营门外不远处整队,袁崇焕将一切尽收眼底,旁边一个参将想要呼唤刘毅前来拜见,袁崇焕却将手一摆,身后数十名将官便鸦雀无声,一群人默默看着刘毅整队。其实面向营门的吴东明刘金等人已经看出了营门这边的怪异,有心出言提醒刘毅,但是平时的训练告诉他们整队时必须心无旁骛,上了战场也要做到这样,令行禁止,一切只听各级上官的命令,做到一军如一人。所以他们也都不说话,默默整顿队伍。 “全体都有!报数!”刘毅大喊道。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一。。。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 “骑兵连百户吴东明报告把总,我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火铳连百户陶宗报告把总,我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五个百户依次将自己队伍的情况上报。 “踏步!”刘毅令道。六百军士除了骑兵在马上肃立之外,步兵开始原地踏步,本来嘈杂的城外大营瞬间安静了下来,各省各部人马都是默默的注视这支奇怪的军队。只见他们浑身包裹在甲叶中,骑兵自是不用说,便是那些步兵,身上也是鼓鼓囊囊,想必是里面内衬了铠甲,这是哪一部的兵马,怎么如此阔绰,江西副总兵邹秉军更是眼睛都看直了,这甲,这马车马匹,这些兵器还有此部明军横看竖看都是一条线的样子,这哪来的人马,东南五省什么时候跑出这么一股兵马来。人数虽少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咔咔咔咔,整齐的踏步声还在营门外响起,“全体都有,稍息。” 哗,一片整齐的稍息声。 “立正!”咔,战士们双腿并拢。 “兵器放下!”哗,又是一片整齐的声音,士兵们纷纷以火铳拄地或是长枪拄地,刀牌手将盾牌立在自己左侧。 刘毅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头准备入营拜见袁崇焕。没想到他一回头,赫然看见一大群将官伫立在营门内侧不远处,当头一个人四旬左右,整个人站在那里龙行虎步,威严甚重。左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佩剑反射出阵阵金光,一看就不是俗物。想必此人就是袁崇焕。 刘毅立即立正站好,然后小跑过去,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末将南直隶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参见总督大人,末将来迟还请总督大人责罚!” 身后六百甲士,包括骑兵也是从左侧哗的一下整齐下马,全部单膝跪地大吼道:“青弋军参见总督大人!”声音整齐划一如同一人,袁崇焕也是悚然心动,即便是在抗击建虏的最前沿,也没有见过如此装备精良整齐划一的精兵,这些战士一看就是好兵啊,大明要是能多些这样的甲士恐怕建虏就不能那么放肆了。 这些士兵骑兵步兵竟然能在五日不到的时间内抵达杭州府,如果这只兵马在辽东,宁锦防线将建虏的主力拖住,然后有这么一直铁甲大军,也不用多,八千到一万人足矣,直接利用高机动能力穿插到金国的后方攻城略地,断了金国的后路,然后宁锦全线出击,两下夹击之下,一鼓作气就可平定金兵啊。想到这里袁崇焕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恨不得马上就能上折子给圣上,这还什么五年平辽,只要给自己这么一只大军,一年就能平辽。 但袁崇焕毕竟不是凡人,这些事情还只能以后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平定郑芝龙海贼。袁崇焕调整一下心情,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微笑着将刘毅扶起,“刘将军一路辛苦,本督师奉旨剿灭东南海寇,下令七天各部到杭州府集结,这才五天不到,刘将军已经将麾下人马全员带到,离本督规定的时间还远着呢,何罪之有,快快请起。”说完,虚托了一下刘毅,刘毅顺势站起,后面的战士们也是一齐起身,动作整齐划一,颇有当年戚家军的风采。 袁崇焕肯定的点了点头,回头对杜弘域说道:“杜总兵,你看这一部兵马安排在哪里比较合适啊。”杜弘域能坐到浙江总兵的位子,岂是等闲之辈,从袁崇焕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袁崇焕对这支兵马的欣赏之情。这个小小的把总这次可是在总督大人面前大大的露了脸。不过他身后的这支大军也甚是奇怪。 罢了,这些事情等会儿再去了解。随即他换上一副笑脸对袁崇焕道:“回总督大人话,刘将军舟车劳顿,这样,此部兵马就安排在我浙兵大营旁,离中军大帐不远,也方便总督大人巡视督查。”杜弘域看出来袁崇焕等下肯定要去研究这支部队,索性将自己的营地空出一部分来,将他们安排在中军大帐附近。 袁崇焕看看杜弘域,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杜弘域一看自己马屁拍对了,也是心花怒放,唤过手下一个千总,叫他领着刘毅的人马前去营地。在众人嫉妒的眼光中,刘毅的兵马排着整齐的队列跑步去浙兵营地。 随后袁崇焕大手一挥,“既然全部到齐了,都去大帐议事。” “遵命!”官将们应道。 第八十二章 袁崇焕的担忧 众人一起来到中军大帐议事,各人纷纷建言献策自是不表,毕竟谁不想在总督大人面前露个脸呢。议事从晌午一直进行到夜里,初步拟定了各部的行动方案,另外定下了七月初五出兵的总规划。离初五还有四天,各将官领命之后纷纷回营着手准备出征事宜。 自从到杭州府以来,袁崇焕也没闲着,每天也是在和张延登还有杜弘域探讨着郑芝龙的情况和用心。在袁崇焕看来,郑芝龙邀买人心无非为了两点,要么他就是想改朝换代,所以才劫富济贫,发给穷人土地钱财,可是他的实力太小,如果不是这次在福建大胜,根本不可能在大陆上取得立足的支点,而且他召集饥民一般也是把他们送到台湾,所以并未在大陆聚集超过万人以上的规模,那就可以排除这一条。 郑芝龙也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以他目前的势力难以和大明中央朝廷对抗,比如这次他干的过分,朝廷命自己总督东南,大军一到郑芝龙就得掂量掂量了。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想独霸一方,所以才大力发展台湾作为基地,台湾本身就孤悬海外,除非有一支强有力的水师,否则很难打到台湾。 可是与朝廷对立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大明海禁实施了这么多年,这些倭寇海贼还有红夷正是因为很难打开大明的贸易壁垒获得正常的经商途径才动手用武力去解决,对这一点袁崇焕自己也是有一定认识的,毕竟他出身广东,广东本来就是大明对外的一个窗口,所以袁崇焕对于对外贸易的事务有着内地官员所不具备的认知,他认为郑芝龙无非是要获得更多的钱财和更多的政治地位,听闻他的老对手许心素已经在福建战役中被他亲手斩杀,去掉了这个大隐患,下一步估计郑芝龙也是想效仿许心素,想要讨得官身。 许心素开始的实力不比郑芝龙差多少,也不过就是在俞咨皋手下讨得一个把总的职位,招收了大批海盗充实水师并且孝敬了俞咨皋大把的真金白银之后才取得了心腹的地位得了个千总的职位,可是一个区区的千总在大明的整个体系之中还真算不上什么,也不过就是一府的军事主管罢了。郑芝龙志向绝不在此,别说厦门卫的分守参将指挥使,恐怕以郑芝龙现在的实力向朝廷讨要一个福建总兵的官职,他都有这个心思。 袁崇焕想到这里,自顾自的摇摇头,心里道,一个海贼还想成为大明镇守一方的总兵,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难道我大明无人了,海贼都能成为总兵,还要那么多忠臣良将干什么,也罢,就让我袁崇焕为圣上分忧,除了郑芝龙这个东南大患。 (历史往往就是这么神奇,被袁崇焕此时所想猜中,郑芝龙在熊文灿到任福建巡抚之后真的被朝廷招抚封了他福建总兵官的职务,接替了俞咨皋,不过郑芝龙在到任之后也算尽职,虽然也是他个人的野心在起作用,但在崇祯前期郑芝龙确实是利用他的水军舰队,防守东南沿海,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交战多次,击败了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打击了荷兰侵略者的嚣张气焰,从这一点来说他也算是个民族英雄,只不过后期他受到左良玉高杰等人影响,当然也是局势的影响,有兵就有权,也干起了拥立皇帝的勾当,可是好景不长,清兵势如破竹灭了南明小朝廷,郑芝龙降清之后,也没落得好下场,午门斩首的结局也是让人唏嘘。 如果他当时不跟他儿子郑成功分道扬镳,以他父子二人的实力合并,不说反清复明,但是威震东南绝对没问题,也能给明朝留下火种,但是历史是没有如果的。说到底还是他个人的野心和功利主义在作祟。) 七月初的夜晚是闷热的,这个贼老天,该下雨的时候偏偏不下雨,闽浙地区已经两月不见一滴雨了,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恐怕今年又是大灾啊,如果不能在大灾发起的时候迅速扑灭郑芝龙,恐怕今年郑芝龙的实力又要暴涨。 想到这里,袁崇焕不禁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手下的五省兵马看似精锐,真打起来恐怕是外强中干绣花枕头,能用的不过是这一万马队,这家丁马队的装备比起北地来已经是差了不少,特别是江西的兵马,也就比叫花子好一点,那步兵呢,步兵能不能按时到达还是个问题,就算是按时到了,等大军从杭州开拔到福州厦门一带,这些步兵又要落后一大截,郑芝龙肯不肯出城野战还是个大问题,总不能让骑兵下马步战攻城吧,这些将官哪个舍得让自己的精锐骑兵去攻城送死,到时候万一不愿出全力反而是危害整个战局,还得等步兵到齐了再攻城,浙江水师还有福建水师的残部加起来恐怕也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想要跟郑芝龙的舰队抗衡恐怕还不行。要是能把广东水师调过来就好了,可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再说他也只是南直隶总督可不是两广总督。 脑子里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到顺着风声,隐隐传来军士操练的声音。他回头对一个亲兵说道:“马四儿,这是哪部的军士夜里还在操练?” 袁崇焕此次从顺天府辞官回乡,是以白衣之身,所以身边除了带上一个小书童并没有卫兵,既然袁崇焕的大营设在了杭州府,杜弘域和张延登可不是傻子,他们在军中挑选了一个把总的兵力,人人健壮有力,由杜弘域的亲兵队长马四儿亲自率领作为袁崇焕的督标营。保护袁崇焕的人身安全,同时在战时也能起到督战队的作用。 马四儿为人机警灵活,做事很细致。杜弘域一回大营往往还没开口,马四儿已经准备好了总兵大人爱喝的碧螺春,亲自端上来,还给杜弘域准备热毛巾擦脸,帮杜弘域卸甲等等,服务特别周到。特别他喜欢注意上官的喜好,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明男风极盛,往往大户人家也会圈养一两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以供床上和自己的妻妾一起娱乐。杜弘域一个武将也有这方面的癖好,杭州城里一个叫海陆丰的戏班新来了一个十四岁的娃娃生,杜弘域和张延登等地方官员去看戏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心里就想把这个娃娃生接到府中好好娱乐一番,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好开口要人,传闻这海陆丰是和南直隶六部的人是有关系的。杜弘域又只能收回他那副色眯眯的眼神,正襟危坐听戏。 自家大人这一番表情变化可是瞒不过马四儿的,散场后也不知道马四儿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这个娃娃生秘密请到了杜弘域府中,杜弘域当晚极为尽兴,赏了那个娃娃生几百两银子。第二天一早杜弘域就将马四儿唤来,大力的称赞了他,当即就将马四儿从百户提升到把总的位子,让他掌管自己的亲兵队。 这次袁崇焕过来,杜弘域特地将马四儿派过去伺候,并且叮嘱马四儿,只要这次他能在袁崇焕跟前好好效力,给他杜弘域争脸,那战事结束杜弘域就升他去温州府当镇守千户。马四儿那是心花怒放,当即接了差事,屁颠屁颠的跑来伺候袁崇焕了。 听到袁崇焕发问,马四儿立刻上前答道:“回总督大人的话,听声音是从南面传过来的,那边是我浙兵的营地,应该是我浙兵哪一部在出操吧。” 马四儿其实心中也是疑惑,浙兵什么德性他最了解,现在的浙兵可不是五十年前的浙兵,那时的戚家军威震华夏,军纪严明,夜战训练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浙兵自由散漫,早就不是那支以矿工子弟组建起来的军队了,夜战训练更是几乎绝迹。这是哪一部兵马急着在总督面前表现? 第八十三章 夜间巡营 袁崇焕听见马四儿的回答,对他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是大人!” 马四儿招呼上几个亲卫一行人朝着南面的营地走去,越接近越有很多嘈杂的声音,袁崇焕心下奇怪,只见前方一处营地,周围已经围了一两千人,看打扮都是浙江的官兵,他们对着营地内指指点点,互相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袁崇焕猛地想起来,白天太平府的新军不是被杜弘域安置在浙江兵马的营地里面了吗。难道说? 袁崇焕急走两步,马四儿走到前面大喊一声:“总督大人到!”人群哗的一下分开,士兵们纷纷闪身到两旁对着袁崇焕跪下,袁崇焕摆摆手道:“大家都起来吧,现在不是战时,本督只是夜晚巡营,不必多礼。”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袁崇焕在几个亲兵的保护下穿过人群走到营地的栅栏边上,刚才听到的喊杀声已经停止,袁崇焕透过栅栏之间的缝隙向里面望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连一根亮着的火把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猛然眼前有兵器的寒光一闪而过,瞬间即逝,这是兵器在月光下的反光。 袁崇焕心下大为好奇,连忙绕着栅栏走到营门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白天刘毅的官职太低,进了大帐之后也是排在末尾,根本就没他说话的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战局,建言献策,一番会议下来,袁崇焕也将刘毅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毕竟数百人对于数万大军来说不算得什么,袁崇焕也不可能给予太多的关注。 晚上来到这里才想起来还有一支新军没去视察,正好他也想看看,张鹤鸣一力举荐的新军到底是有什么本领能得到兵部尚书的青睐。 不一会走到营地大门前,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偶尔能见到兵器的反光,说明营地的校场上确实是有人的。这个营地原来是杭州府千户所的营地,大概能容纳一千余人,早晨袁崇焕赞赏了刘毅之后,杜弘域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老营地,便将这个营地给了刘毅暂住,六百人驻扎在一千人的营地里那是绰绰有余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各省的步兵还没达到的缘故,如果齐装满员的话恐怕刘毅的新军也只能和别人挤一挤了。 营门并没有打开,但是却有两个卫兵在站岗,马四儿过去对其中一个卫兵说道:“总督大人在此,还不叫你们主将快快出来迎接。” 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答道:“这位将军,营内正在进行夜战训练,刘将军有令,训练期间为避免营中闲杂人等走动影响训练或者造成误伤,不许其他人员进入,除非是有令箭才可进入。” 袁崇焕摸摸怀中,自己晚上没顶盔贯甲,也不是战时,自己只是出来透透风,思考战局而已。也没有紧急军情,身上哪来的令箭。 马四儿却是勃然大怒,指着卫兵说道:“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总督大人在此你说谁是闲杂人等,叫你们主将滚出来请罪,迟了片刻我砍了他的狗头。” “是谁在我营中喧哗?”低沉的男声传来,黑暗中走过来一个身穿鱼鳞叶明甲,带着六瓣盔,手中提着一杆大枪的明将。高大威猛,步履沉稳,步伐之间自有一股子肃杀之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杀伐果断的大将。披着红色披风遮掩了他的身形,走到近前袁崇焕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刘毅,白天见过,对他的样貌倒是没太记住,可是这个身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刘毅也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袁崇焕,正要单膝跪下行礼,一旁的马四儿闪身出来道:“好你个大胆的贼配军,总督大人过来巡营你竟然让卫兵拦截,你意欲何为,这里是我浙兵的地盘,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客兵把总,竟敢如此放肆,你该当何罪?” 刘毅心下大怒,一道凌厉的眼光扫射向马四儿,杀气迸现,马四儿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哆嗦,刘毅缓缓开口问道:“哦?好一个该当何罪?敢问这位将军官职姓名,日后刘某也好向这位将军请罪。” 袁崇焕已经感受到了刘毅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这个刘毅不简单,恐怕也是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绝对见过血。相比于马四儿这些总兵的亲兵,没杀过人见过血,那种气势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袁崇焕久在北地,萨尔浒之战他虽然了解,可是对于太平府刘毅这个人是没有任何印象,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在张鹤鸣的兵部行文当中,一个小小的把总,袁崇焕可没兴趣去了解他的过往。 马四儿指着他正要出言,袁崇焕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刘毅,马四儿,不得放肆。”刘毅这才想起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袁崇焕在这里可不能乱来,立马单膝跪下对袁崇焕道:“不知总督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袁崇焕嗯了一声对刘毅说道:“刘将军起来吧,本督问你,方才喊杀声可是从你营中传来,本督听闻你营中正在进行夜战训练,可为何不见军士啊,这静悄悄的搞的是哪门子的夜战训练。”刘毅站起身来对袁崇焕施礼道:“回禀总督大人,营中刚才真的是在进行格斗训练,所以才会有喊杀声,惊扰到总督大人末将有罪,现在确实是在进行夜战训练,不过训练的项目却是伪装潜伏。” “伪装潜伏?”袁崇焕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好奇心大起,对刘毅说道:“刘将军,汉代周亚夫也曾做过天子巡查竟不得入的事情,说明你的军队军纪严明,这很好,怪不得张尚书极力向本督推荐你的新军,叫本督一定要召你前来效力。这样,可否让本督入营一观。”听到袁崇焕这么说,刘毅才真正肯定果然是张鹤鸣起了作用,要不然袁崇焕怎么会关注到他一个把总的兵马。既然袁崇焕提出了入营的要求,自己也不是死板之人,当下带路将袁崇焕引入了营内,众人在距离校场中央十几步的距离上停住。 袁崇焕问道:“刘将军,你的兵马呢,你不会要让本队对着这大校场发呆吧。” “督师,兵马近在眼前。”刘毅答道。 “哦?在哪里?”袁崇焕追问道。 刘毅清清嗓子喊道:“我命令,起身列队!”哗的一声,前方十几步的黑暗处仿佛冒出了一片片的人影,看不真切,但是能听到甲叶抖动的声音和清晰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原地踏步,走!”咔咔咔咔,一片整齐的踏步声响起,袁崇焕对马四儿说道:“去取火把来。” 马四儿应了一声跑到营门边从卫兵手中接过点燃的几支火把,分给几个亲兵一人一支。几支火把亮起,场地上一下出现了整齐排列的数百名士兵,他们还在原地踏步。“立正!”哗,“稍息!”哗,“立正!”所有士兵像白天一样,整齐的队伍,每个人都是站的笔直。 袁崇焕大吃一惊,拿过一支火把上前观看,黑暗之中竟然埋伏着一支数百人的人马,如果这只人马偷营,岂不是十步外都不能发现,不,甚至五步外恐怕都不能发现,敌人都到眼皮底下了,营地还没有察觉这意味着什么不说大家也知道。 袁崇焕凑近去,发现了这支部队的不同之处,首先,人人身披黑色披风,连钵胄盔和笠形盔也是用黑布裹住,很自然的和黑夜融为一体。让人无法察觉,其次他走到一名士兵跟前举着火把详细查看,这名士兵的脸上手上和脖子上,只要是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全部涂上了黑色绿色的颜料,只露出眼白和牙齿,不凑近看根本不会发现面前还站了一个人,雁翎刀都是插在黑色刀鞘里面,连枪头上也是裹上了黑布防止反光,刚才袁崇焕看到的寒光竟然是从火铳枪机上的龙头发出来的,因为枪机需要装填火药,避免黑布影响射击可靠性,所以枪机不用黑布包裹,这样龙头才会在月光下发出反光。 袁崇焕越看心里越是吃惊,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这就是张尚书所说的新军吗,很多东西刷新了他的认知,他拿过一支火铳翻看,这支火铳竟然是燧发铳,不用火绳,这样在黑夜之中根本无法发现,一支火枪队抵近到你面前十几步的距离,在你看不见的情况下突然齐射,这,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这就是新军的威力吗,这刘毅真是有一套,只是不知这些新军战力如何? “刘毅,你练得好兵啊,这支兵马让人耳目一新。”袁崇焕赞道,“督师过奖了,这支兵马并不是所有士兵都上过战场,还需要在战场上历练一番才能算是经过了淬火的好铁。”袁崇焕点点头,“刘毅,我能试试这只兵马的战斗力吗?” “不知督师想如何测验?” “简单,战阵我就不测试了,到战场上直接看吧,我就随便测测你手下这些士兵的战力吧。我身后几个亲兵也是杜弘域手下的能人,个个好身手,不如选出几个士兵让他们对战看看。”袁崇焕道。 “遵命,就请督师直接在我刀牌手或者枪兵中随便点出五人和他们对战吧,火铳兵是远距离兵种,近战能力有所欠缺。”袁崇焕看他这么自信,竟然让自己随便选出五人,难道他能保证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一样? 袁崇焕从枪兵中随便点出了五人,五人将手中红缨长枪反过来,将没有枪头的那一头指向前方。五个亲兵从袁崇焕身后闪出高举没有出鞘的腰刀扑向他们。五个长枪兵紧密的站成两排,前排两人,后排三人,形成了一个小的锋矢阵。 亲兵们扑上来,长枪兵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瞬间此处,直接捅向冲在最前面两个亲兵的胸口,亲兵下意识的用腰刀格开了前排的两根长枪,但是后排的长枪转瞬即到,刺在两个亲兵的胸腹之间,虽然不能破甲,但是捅一下依然很痛,两个人痛的蹲了下来,剩下三个人紧跟在后也是杀到,这些长枪兵招式简单出枪快速,用的都是后世共和国军队的突刺,也是刘毅亲自调教他们。讲究就是速度和力量的合并,快准狠,一招制敌。五根长枪齐齐刺出,又是将剩下的三名亲兵捅倒在地。这些亲兵的个人武艺还没发挥就被放倒了,人家根本不和你比武功,就是直接捅你命门。 袁崇焕在回大帐的路上还没从震惊中回过味来,这支部队果然是有真本事。看来自己昨天第一眼的判断没错,有这样的强军如果人数上几万,只要临战也能有如此水准,自己一年便能平辽。如果以后有机会大明一定要按照此法练兵,战事结束之后自己要好好琢磨这件事。 第八十四章 出兵福建 七月初五,规定出兵日子的到了,昨天各省的步兵已经全部到达,本着团结一致的原则,袁崇焕对于超过七天抵达的几支队伍并没有进行责罚。袁崇焕看到江西兵衣衫褴褛的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这些士兵也都是穷苦人,又有何罪,有罪的是自己这样的大官,没能帮助圣上治理好天下导致国事败坏。 大军在杭州城外举行了盛大的誓师大会,袁崇焕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对台下的五万大军进行动员,“将士们,我袁崇焕临危受命,率领诸位去福建平叛,救军民于水火,挽国事于危难,你们奉命从东南五省汇集浙江,本督也知道你们舟车劳顿,但是皇上相信我,也相信你们,那我们就不能辜负圣上的期望。” 他猛地拔出尚方宝剑,宝剑在夏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本督别的不要求你们太多,十七条五十四斩我可以不那么严厉,但是我在辽东给麾下定三条规矩,现在告诉你们,一,不听上官号令者斩,二,杀良冒功凌虐平民者斩,三,临阵脱逃者斩,剩下的关于财物缴获的一些方面,我袁崇焕允许你们,除了郑贼府库粮库里的东西全部上缴以外,如果是在敌兵身上搜寻到的私人财物你们可以据为己有。作战勇敢者,本督另外还有重赏。” 此言一出,站在旁边的一众文臣武将都是瞪大了眼睛,太惊世骇俗了,袁崇焕还真是语出惊人,这要是让朝中那些御史文臣听到了,还不弹劾死他。 站在一旁的南京兵部主事陈严龄有心上前一步提醒一下袁崇焕,袁崇焕低声说道:“陈主事不用提醒我,本督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本督向来不畏惧阉党的御史言官。” 这一说把陈严龄闹了个大红脸,陈严龄可是所谓阉党在地方的干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陈严龄尴尬的退了回去。 其实没有人能理解袁崇焕的压力,圣旨上说的很清楚,一个月平叛,如今只剩下二十几天,敌军毕竟有四万之众,就是四万头猪,抓还得抓几天呢,所以一口气收复三县失地,不用些非常手段是不行了,至于御史言官,只要这仗打赢了还在乎什么弹劾,反正他袁崇焕又不是没经历过弹劾,连宁锦大捷都能被阉党控制的那帮御史言官们颠倒黑白,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那就舍得一身剐,让他们说去吧。 下面的士兵倒是沸腾了,袁总督可真是个实在人啊,知道咱们当兵打仗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找机会发笔小财,以后卸甲了也好回去过日子,听闻郑贼那边都是海盗出身,长年在海上还有海外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便是一个小兵身上都有真金白银,可是富得流油啊,自己要能去搜刮一笔不就发了。 想到这些士兵们疯狂的大叫道:“谢总督大人赏!谢总督大人赏!”这一命令终于激发了大家作战的激情。 袁崇焕点点头,军心可用,事不宜迟,他大吼一声:“出发!”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浙兵先行,南直隶军居中,江西兵殿后大军锦旗招展,遮天蔽日向福州方向而去。城内的居民在张延登的组织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都希望袁崇焕能旗开得胜。 五万人实在太多,人们都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在浙兵当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闪到官道边的灌木丛中,脱去军服露出里面的布衣,然后一溜烟的小跑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杭州到福州以军队行军的最快速度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大军以浙军骑兵开道,并且前期已经派出塘马直奔福州通知福建巡抚朱钦相叫他们做好准备。在郑芝龙击败俞咨皋之后,剩下的数千军队龟缩在福建西部和北部,福州城内能调动的官军不过两千余人,朱钦相唯恐福州有失,将福州城内和周边的民团全部派上城去,勉强使守城的兵力达到了六千之数。 而郑芝龙的军队在攻占厦门之后,他命令郑芝虎带一万兵马去袭击紧邻厦门的泉州。郑军在泉州可是有良好的民间基础,泉州大旱郑芝龙救济了大量的泉州居民,郑军之中有数千人就是泉州本地人士,可谓是轻车熟路,本来郑芝虎没打算攻打泉州城,可是泉州城中竟然有内应开了城门,郑芝虎一看机不可失率军杀进了只有不到两千兵防守,兵力空虚的泉州城,占领泉州之后飞马报告郑芝龙。一时间郑军的气势又是大振,这都发生在袁崇焕在杭州点兵期间,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十天。 泉州既失,郑军和福州之间便没有任何屏障了。郑芝虎的一万人马很快便接管了泉州的防务,另一方面给郑芝龙传讯的塘马也到达了厦门,郑芝龙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召集部署立刻研究对策,是不是要一鼓作气拿下福建。 就在他们正在研究地图的时候,一个士兵进来报告,“大当家,紧急军情,咱们在浙军中的探子有要事禀报。” 士兵身后闪过一人,单膝跪下对郑芝龙道:“禀大当家,小人二狗,浙江苍南人事,是五当家杨三的部下,探知重要军情特来禀报。” 郑芝龙望向站在地图另一边的杨三,杨三点头肯定道:“不错,大当家,此人确实是我派往浙军的部下,浙军之中像二狗这样的细作还有数人,皆是我安插进去。” 郑芝龙说道:“有何重要军情,速速讲来。” “小人从杭州府来,朝廷任命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节制五省兵马,集合五省军兵五万余,已经直奔厦门而来,现在应该已经过了苍南,不日将达到徐州,离厦门只剩下不到三日的路程了。”二狗说道。 “唔,袁崇焕挂帅的事情我已知晓,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出兵日期和部署,既然他们已经动身,想必是前两日就已经启程,你可曾探知他们的部署。”郑芝龙问道。 “回禀大当家,此次出兵五万余人,浙兵一万五千为前锋,由浙江总兵杜弘域亲领,南直隶二省调兵二万五千由袁崇焕坐镇中军,江西兵一万押后,负责押运辎重粮草,另福建兵五千由福建巡抚朱钦相提领作为向导和策应。” “哈哈,福建兵已经没有五千了,二当家昨日已经领兵攻下泉州,全歼泉州两千兵马,现在福建全境可战之兵不过三千余。”杨三在一旁笑道。 二狗一愣,连忙说道:“恭喜大当家,击败官军指日可待!” 郑芝龙赞许的说道:“杨三,你手下这个小兄弟很是机灵啊,不如调到哨探营中任什长吧,你意下如何啊?” “能得到大当家青睐是二狗的福分,二狗,还不跪谢大当家。” 二狗喜从天降,从一个士兵一下变成了什长,还是大当家钦点,二狗连忙磕头道:“谢大当家,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希望你能再立新功,下去休息吧,赏他五十两银子。”郑芝龙吩咐亲兵道。亲兵拿出一个小布包裹,里面有五个十两的银锭递到二狗手上。在对于钱财赏赐方面,郑芝龙是从来不吝啬的,所以他的麾下士气高昂也就不难理解了。当兵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既然跟着郑芝龙能吃饱穿暖,为什么不跟着他呢。二狗千恩万谢去了。 郑芝龙扭头,神情严肃道:“如此说来,袁崇焕必是屯兵福州,步步为营,用的是一线平推的战术,几位当家的可有退敌之策。” 郑芝龙此时也比较头疼,他的军队战力不错士气高昂,手下几员大将也有万夫莫当之勇,打败俞咨皋的兵马可以凭着他船坚炮利,将士用命一举摧毁福建军。可是真的碰到大明的名将他心里也有些发虚,毕竟袁崇焕的名头此时在民间极其响亮,打死奴酋的好汉岂能是吹得,所以对上袁崇焕众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浙兵和南直隶兵的战力郑芝龙心里倒是有点数,毕竟常年和沿海各城打交道,现在的浙兵和苏地的兵马什么德性郑芝龙再清楚不过了。 怕就怕的是袁崇焕,以袁崇焕的能力使出什么样的计谋为未可知,陆上不比海上,在海上郑芝龙没怕过谁,可是陆战毕竟不是他的强项,虽然现在手握四万大军,可是郑芝龙心里清楚,有战斗力的不过一半人,剩下的是才招募的新兵。 第八十五章 亨臣来投 军中没有谋士,尽是些大老粗,如何应对袁崇焕还真是头疼啊。听到郑芝龙发问,郑芝豹,郑鸿逵几人都是一筹莫展,杨三以前不过是浙兵的一个小旗官,眼界也有限,朝廷真的派大军来征剿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郑军就这么些家当,万一打败了还能退到海上,退回台湾,可是这样一来前面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以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朝廷兵多耗得起,自己这边可耗不起。 看到大家纷纷抿住嘴唇不说话,郑芝龙心下也是叹息,这往后如果没有得力的谋士,那么自己的军队很难和朝廷的军队抗衡啊,仅仅靠着勇气是不行的。 他不禁叹道:“可惜几位兄弟和郑某人一样不善于战事谋略,如果咱们能效仿朝廷在军中设立参军赞画就好了。”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是摇摇头。 郑鸿逵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立刻说道:“大哥,小弟有一事相告,前几日二哥去攻泉州时曾有一晋江举人来投我军,正好二哥出发了便让我收留此人,当时小弟和此人见过面,此人说自己看到大哥的义举深受感动,自愿襄助我军,希望大哥能见他一面,当时小弟安顿了这位先生,但是军务繁忙转眼忘了,要不是大哥提起小弟险些耽误大事。” “哦?竟有此事,这位先生在哪里,立刻引他来见我。” “此人目前正在小弟营中,小弟立刻就去请他过来。”郑鸿逵说道。 郑芝龙连忙叫住他:“不,三国时期刘备能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此先生若真有大才,我必须要亲身相请才对。”郑芝龙跟着郑鸿逵来到了厦门城中一处民宅内。 自郑芝龙攻下厦门之后,因为他军纪良好,而且由于他劫富济贫,在福建和浙江的名声也是卓著,他占领厦门,城内的居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郑芝龙征用了一些民房作为队伍中军官的临时住所,他也发给了这些民房原来的主人安家银,比市价还高出一些,所以这些居民倒是愿意把房子腾出来给郑芝龙。郑鸿逵就将这个举人安置在离府衙不远的一处民房内。 郑芝龙刚一进门就听见了朗朗的背诵之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正是孙子兵法开篇。 郑芝龙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通晓几国语言,所以孙子兵法他也略有所知,看来郑鸿逵所说不错,只是这人的真本事如何还得再看看。郑芝龙抬脚迈进了庭院,郑鸿逵走在他身后说道:“先生!冯先生!” 只见庭院中一人穿着一件洗的有点发白的文士服,头上扎着网巾,一边舞剑一边大声背诵着孙子兵法。听见有人叫他才回过头,看见叫他的人是郑鸿逵,立刻笑脸相迎道:“原来是郑将军,冯某在这民宅之中已经虚度几日光阴,不知郑将军是否已经和郑芝龙将军说到此事,可否引荐一二。” 郑鸿逵刚想开口介绍,郑芝龙却把手一摆对这个姓冯的书生说道:“听闻冯先生是举人之身,为何不投朝廷而想来这郑军之中效力呢?” 冯姓书生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此人年龄和自己相仿,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股王霸之气,那眼神朝自己望来更是犀利,让人感到一丝不安,而且郑鸿逵在此人面前仿佛是跟班一般,此人一摆手就止住了郑鸿逵的话头,听闻郑军之中郑鸿逵名列第四,上面还有龙虎豹三位将军,那么这位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冯姓书生立刻正色道:“小可姓冯,名澄世,字亨臣,福建晋江人氏,福建浙江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活不下去造反者众,朝廷之内阉党横行,贪污腐败,以呈乱世之像,小可之家乡晋江乃是重灾区,很多活不下去的人易子而食,道路两边尸横遍野,可是泉州府,福州府的达官贵人,漳州的岷王府哪个不是夜夜笙歌,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既然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那作为我辈读书之人更应该着力求变,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的好,先生一番话针砭时弊,当浮一大白,只是眼下我军遇到危难,既然先生自荐于此,必是胸有大才,在下想请教先生一事。”郑芝龙说道。 冯澄世既然敢到郑芝龙营中毛遂自荐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知道面前之人地位高于郑鸿逵,即便不是郑芝龙至少也是郑芝豹,当下拱手施礼道:“不敢言请教二字,有什么话还请将军但讲无妨。” “好,日前我军已经得到消息,朝廷委任辽东督师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督战东南,今日得探马来报,五万余朝廷大军已经进入福建,不日将会屯兵福州,以浙兵一万五千为先锋准备扫平我军,前些日子我军中郑芝虎将军已经攻占泉州,现在我们和官兵之间没有任何屏障,袁崇焕再进一步就是泉州,敢问先生,战事如此,我军该当以何策迎敌?”郑芝龙沉声问道。 在来之前冯澄世自己是有一套腹案的,只是没想到郑军的动作这么快,刚占领厦门不久竟然又拿下了泉州,既然已经拿下了泉州,那么郑芝虎就会首当其冲和袁崇焕正面交锋,本来在厦门迎敌的方案需要全部推翻,冯澄世脑中一转,转眼便有了一个绝妙的方案。 他对郑芝龙施礼道:“将军,冯某确实有一计,方才将军所言二将军已经占领了泉州,但我听闻将军现今麾下虽有四万余人,然可战之兵不过两万,新兵不堪用,二将军的一万人马能守泉州吗,依在下看来不如放弃泉州,此战重在威慑,而不在杀伤,郑芝龙将军的心思小可倒是明白一二。” 郑芝龙一听这个书生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不禁来了兴趣,既然现在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不妨听听此人有什么高论。 郑芝龙缓缓道:“哦?先生竟然能猜得我们大当家的心思,那请先生说说看,我等洗耳恭听。”冯澄世此时已经将对面人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当下微笑道:“这位将军,如果冯某所料不错,郑将军恐怕是存了招安的心思吧,昔日冯某听闻他的对手许心素凭借着手中的力量硬是在福建军中取得了官身,以把总身份最后做到了千户,不过被郑将军斩杀,其实郑将军为国为民的心思冯某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郑将军开仓放粮,给予安家银,这福建浙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大旱之年是郑将军给了这些贫苦人一条活路,既然郑将军有悲天悯人的心思,想要做大事就不能有海寇的身份,那就必然要效仿许心素讨得官身,只是千总官太小,如果能击败袁崇焕再接受朝廷招安,少说也是个总兵衔,芝龙将军,你说小可说的对是不对?” 郑芝龙一愣神,这书生好眼力,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刚才说的那些想法自己连几个弟弟都没告诉,他竟然能猜透自己的心思,好生厉害。 郑芝龙哈哈大笑,“先生好眼力,不错,某家正是郑芝龙。”冯澄世一听郑芝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立刻拜下施礼道:“小可眼见朝廷无望,特来投效郑将军,愿以胸中所学为将军鞍前马后,还请将军收留。”郑芝龙正愁自己的军中没有谋士,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郑芝龙立刻学着戏里刘备三顾茅庐的样子一把托起冯澄世,“我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耳,从今日起先生便是我军中参军,我以军师之礼待先生。”冯澄世见到郑芝龙这么看中自己,心下感动道:“敢不效死命?” 郑芝龙拉着他的手道:“先生随我去府衙,咱们细细商谈,我也想听听先生的高论。”二人来到府衙相对而坐。 冯澄世开口道:“既然将军想要得到总兵的位子,那手里就必须要有过硬的筹码,依在下看来,这杜弘域的浙兵不足为虑,现在的浙兵经过辽东戚家军的事情已经大不如前,杜弘域此人仗着他爹的功勋做到浙江总兵,水平也不高,浙兵可击溃或消灭之,而后面的南直隶军才是关键,南直隶军不比浙兵,毕竟拱卫陪都,颇有一些战力,将军当击败这支袁崇焕亲领的军队方能成功。” (这里说的戚家军在辽东的事件是戚继光死后,驻扎边镇的戚家军因为得不到饷银而闹饷,结果被边军清剿的事情,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网搜索一下,这里不做描述,清剿事件之后,浙江的良家子不愿参军,导致后来的浙兵战斗力一落千丈。) 第八十六章 冯氏献计 郑芝龙点点头表示赞同,冯澄世接着说道:“但是将军,凡事必须把握一个度。” “哦?此话怎讲?还请先生明示。”郑芝龙追问道。 “唔,其实说破了也很简单。”冯澄世捋须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既然将军想在朝廷取得官身,那么就不能打的太狠,让皇帝失了颜面,前一阵子击败俞咨皋已经展现了将军的强大,下一步我们再把一部分官军消灭,袁崇焕的主力军队只要击败他们即可,朝廷中袁崇焕不是阉党,他的对头多了去了,只要咱们灭了一部分官军再打退他的主力军队一阵,让朝廷的军队知难而退,朝廷里那些阉党御史就一定坐不住了,到时候一定会撤换袁崇焕,只要将军对新来的统帅表达出不想打想求官的意思,那新来的统帅不管是谁,招安将军对他来说一定是大功一件,那么以将军的实力朝廷也一定会评估,到时候不敢说总兵,最少也是参将。” 郑芝龙听了不断点头,这文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朝廷的局势自己看不透,可经过冯澄世这一点拨他一下子豁然开朗。说明这谋士还是有非常大的作用的。郑芝龙站起身郑重施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果然有大才,以后我一定对先生言听计从,希望先生能助我成就一番大事。” 冯澄世心下也是激动,他屡次科举进士不及第再加上朝中官场腐败混乱,他心中满腔抱负无法施展,不得志之下早就存了想要改变大明的心思,只是自己势单力孤,如今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当下也是一揖到地对郑芝龙说道:“冯某定不辜负将军。” “哈哈哈”郑芝龙抚掌大笑,心中也是畅快,“那敢问先生,这第一步消灭部分明军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 “唔,不瞒将军,冯某是有一条妙计还需将军全力配合。”他深思一下道:“目前袁崇焕的大军应该已经来到福建境内,而郑芝虎将军已经攻占了泉州,依冯某的意思,我们不要将主战场摆在泉州,更不要摆在厦门。原因有二,第一,闽北浙南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是心向将军的,但那里是他们的家园,我们尽量不要破坏。而厦门更是新下之城,将军以后还要作为根基,那就更不能被战火涂炭,况且我们更要拉拢人心,厦门城内富户众多,能不在厦门打那是最好。 第二,咱们既然主要目的是展现实力逼迫朝廷招安,那就不能做的太绝,如果毁了泉州,厦门,朝廷更是不会容下我等,所以冯某才建议不要将战场放在这两处。” “那以先生之见,我将战场摆在哪里最好?”郑芝龙追问道。这时亲兵过来上了一壶茶,郑芝龙亲自给冯澄世倒了一杯茶并介绍道:“先生尝尝这茶,这茶是我在扶桑的茶园种的扶桑绿茶,跟中原的口感大不相同,还请先生品鉴。” 冯澄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清香扑鼻,唇齿间还留有余味,当真是回味无穷,和中原果有不同,好茶好茶。”郑芝龙听到冯澄世赞扬,心里也是高兴,面上露出笑意。 冯澄世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既然不能将战场摆在大城,小城总是没问题的,冯某愿意回乡一趟,马上劝说晋江的居民撤离,将军也可派些兵马助我,咱们将晋江县城当做战场,请将军另郑芝虎将军在泉州拖住官军两日,我们方可从容不迫布局,此战我当用诸葛武侯破曹操之法,三国时有火烧新野,今日有火烧晋江。” “怎么个火烧晋江?” “将军营中多火药,晋江城很小,全部居民不到十万户,周长不过十几里,正是绝佳的瓮中捉鳖场所,将军可将火药大量置于城内民房之中,房顶上撒上硫磺碳粉等易燃之物,郑芝虎将军坚守两日之后假装败退,但是切记一定不能太松散,两日作战一定要拼尽全力死守,给予袁崇焕一定的杀伤,让他觉得我们的人马是确实撑不住了才败退,败退后快速通过晋江,不做停留,依着他手下几省总兵争功的性子,他一定会派兵穷追不舍,并且分出骑兵抢占晋江城。我们可以将晋江空虚的消息放给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是想在厦门附近决战。待他们全部进入晋江之后,将军埋伏在海面上的快船舰队可向城中迅速开炮,城内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地道通向城外,将军可以利用起来,派遣一队死士进城点火。” 冯澄世口干舌燥又喝了一口茶道:“现在正值夏日,海面上吹的又是东南风,天干物燥,这火势一起根本就无法扑灭,平常单独人家起火大家都要费好一番功夫,更别说我们精心准备的火攻,只要杜弘域的兵马进城,甭管他进去多少都叫他有来无回,将军将主力部队埋伏于晋江城外十五里处,就是这里。”冯澄世起身朝墙边挂起的地图走去,然后用手指在海边后完山的地方,“此处进可攻,退可守,海上有舰队接应,对于将军来说是一处绝佳的屯兵之地。等到浙兵大败,咱们一股作气追杀上去,定能大胜,最好能将后面袁崇焕的主力军马击溃,那将军就大功告成了。” 郑芝龙屏息听冯澄世一口气说完,猛地一拍桌子道:“此计甚妙,先生不愧是有大手笔大气魄的人,郑某佩服,就依先生所言,我马上拨出五千兵马由郑鸿逵统领交由先生指挥,先生可立刻动身前往晋江撤民,我即刻发出军令让郑芝虎务必顶住两天,然后咱们依计行事。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 冯澄世站起身道:“正当如此,冯某领命。”说罢准备转身走出房间。 “慢着。先生家里可还有什么人,不如一起接来军中可好,兵荒马乱的,跟大军在一起总归安全一些,军师你说呢?”郑芝龙看着冯澄世道。 冯澄世何等人精,也难怪郑芝龙多一个心眼,如果郑芝龙这点心术都没有的话怎么能当上一方霸主呢?看来他是想将自己的家人做人质,毕竟自己刚刚投效,是真是假是否忠诚还有待观察。对于这一点冯澄世表示理解,反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确实是真心投效郑芝龙。 冯澄世没有任何犹豫,“冯某家中还有拙荆周氏和年近三岁的儿子锡范,我此次去晋江,也会告知拙荆,就请郑鸿逵将军派出一些人马护送拙荆和小子来厦门吧。” 郑芝龙看冯澄世答应的这么爽快,也知道不能太寒人心,立刻和颜悦色的对冯澄世道:“先生可不要误会郑某的意思,先生的儿子年仅三岁,正好我的儿子福松也才三岁,现在居住在日本,我已经派人去接福松母子二人去往台湾,既然锡范也才三岁,我便将他母子二人接来厦门,不如让夫人锡范和福松母子同住,我自当待先生如友你看可好。” 冯澄世道:“固所愿,不敢请耳,恭敬不如从命,就依将军所言。” 二人说罢,郑芝龙拿出怀中令箭,交给冯澄世道:“先生凭此令箭可以调动郑鸿逵和五千兵马,还请先生注意安全。” “多谢将军!”冯澄世拿了令箭立刻出了府衙直奔郑鸿逵的军营,当面跟他说了并将令箭交于他看,郑鸿逵领命之后立刻点起本部五千兵马随冯澄世一起前往晋江,另一方面,一个塘马从厦门飞速奔出直往泉州而去。 而泉州那边,郑芝虎撒出去的哨探也已经侦知袁崇焕的大军进入了福建,他下令加固城防,泉州的一万兵马由五千老兵和五千新兵构成。能不能顶住朝廷大军的攻势,郑芝虎心中也没有太大把握。城头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城内除了富户之外,贫苦老百姓倒是真心拥护郑军,不时有老百姓拿着家里不多的米面前来劳军,郑军的士兵当中有很多就是本地人士,所以士气高昂,都想在泉州能击败官军,给家乡的父老乡亲长脸。 郑芝龙开始执行冯澄世的计策之后唯恐有失,除了自领一万精锐老兵坐镇厦门之外,又派出杨三领本部三千兵马在晋江和泉州之间的地方列阵,接应一下郑芝虎。 郑军厉兵秣马的准备着,静静的等待着袁崇焕的大军到来。 第八十七章 初次交战上 自七月初五出兵以来,袁崇焕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因为自己的兵力对比郑军来说并没有取得绝对的人数优势,所以他一直不敢将军队分散行动,而是前中后军相隔十里不到,慢慢进入福建境内,自初七进入福建之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郑贼的兵马,只是有时候探马会发现小规模的哨骑,不过都是远远的观看大军。 这些哨骑都是郑芝虎派来监视袁崇焕兵马动向的,朱钦相龟缩在福州城内严防死守,生怕郑芝龙一时兴起攻打福州,岷王可是在城中呢,藩王失陷,他朱钦相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既然官军龟缩在福州城内,那么野外就成了郑军的领地,各部的哨探骑兵不断在福州城外飞驰,朱钦相也不敢派兵出去打击,只能眼睁睁看着,福建的兵是真给郑芝龙打怕了,铜山一战败的太惨,现在的福建军士气全无,惶惶如丧家之犬。 袁崇焕吩咐如果这些哨骑靠的太近那么各部的骑兵就出击驱赶一下,其余的兵马不准妄动。七月初八,袁崇焕的大军来到福州城下,朱钦相出城相迎,袁崇焕没怎么理他就下令进城。朱钦相可没空管袁崇焕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只知道,袁崇焕的大军进城,那福州就有救了,有袁崇焕坐镇福州,最起码失陷藩王的风险是没有了,朱钦相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岷王府上这几天也是听不见鼓乐之声了,现在福建局势如此,岷王躲在城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不过还好郑芝龙并没有大举进攻。眼下袁崇焕的大军又是到了福州,岷王心下大定,在岷王府接见了袁崇焕。 袁崇焕为了不惊扰到岷王,下令全部兵马驻扎在城外不得进城,自己只带上各级将官前去城内拜见岷王。 袁崇焕穿着一品大红袍,扶正了头上的乌纱帽跪在地上道:“臣救驾来迟,致使殿下受惊,臣死罪。”岷王年纪不过二十余岁,但是身体却相当肥胖,明朝的王爷大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明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朱元璋的龙子龙孙开枝散叶太多,他们也不交税,全靠国家养着,久而久之随着人数的增多,财政不堪重负,间接的导致了人民的负担加重,起义频发。 贫苦百姓们也是深恨这些蛀虫,所以后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起义之后,带着对这些藩王的仇恨,那是有一个杀一个,完全不给这些藩王活路,各地的巡抚总督也是怕了,明代失陷藩王是死罪,这些官员为了保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只能拼命守城保护藩王,这些藩王也不准从封地出走,从而影响了很多战术的发挥,相当于给自己头上套上了紧箍咒。导致很多忠臣良将兵败身死,仅此一件事就能看出大明王朝的腐朽。 岷王听见袁崇焕口称死罪,挺着大肚子倒是眼疾手快,抢先扶住了袁崇焕,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怪督师,不怪督师,督师能提王师来救小王,小王感激不尽,请受小王一拜。”说着作势就要给袁崇焕行礼,袁崇焕哪能让藩王给自己行礼,也是站起身来托住了岷王,场面相当滑稽。 年纪虽然不过四旬,但是长年在关外征战,两鬓斑白,看起来像一个小老头,袁崇焕本身个子不高,干瘦干瘦的,与之反差的是岷王肥胖的身躯,这样两个人互相谦让,互相搀扶,让人忍俊不禁。 拜别了岷王,袁崇焕返回城外大营,他拒绝了朱钦相的接风宴,并且训斥道:“福建新败,官兵士气不振,此时还有什么心情大摆筵席,防务战事要紧,还请各级官将依令行事,恪尽职守,不听本督号令者,定斩不赦!” 好一番恫吓将福建的官员训斥的唯唯称是,朱钦相更是两股发颤。生怕袁崇焕一怒之下罢免了他的官职,毕竟尚方宝剑在手有先斩后奏之权。 回到大营之后,袁崇焕召集众将议事,商定休整一天,七月初十起兵,直取泉州,以浙兵为先导,先攻打一阵看看郑军的实力再做计较。 七月初十大军启程,仅用了一天的功夫,杜弘域的兵马急进二百里赶到了泉州城外,扎下大营,袁崇焕的兵马在后方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一万五千浙兵扎下的营寨遍布泉州城北,城上郑芝虎拿着郑芝龙送给他的千里镜默默的观察着官兵的动向。 只见官兵大营里面人声鼎沸,还有马的嘶鸣,一队队官兵来回奔跑着,很多官兵推出了佛郎机中间还夹杂着红夷大炮。这次郑芝虎的兵马所拥有的火器也不少,除了自己带过来的几十门大小火炮以外,攻占了泉州城又缴获了泉州城内大小火炮数十门,特别是泉州城外有几个海防炮台,上面总共有十门红夷大炮,郑芝虎也命令士兵将这些大炮全部拆卸下来装配到城头上,收缩兵力用来守城作战。 郑军的新兵还有一些紧张,可是老兵却是该干嘛干嘛。此时的泉州城头,新兵们紧张的注视着浙兵大营方向,而老兵们三三两两靠在城头聊天吹牛。有的还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袋烈酒,你一口我一口,互相传递着。 一群士兵聚在门楼处,“老五,你说咱们这次能有多大胜算?”说话的是一个看不清多大年龄的士兵,脸上布满了皱纹,可能得有三十余岁,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往日里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一说话露出嘴里的大黄牙,门牙还少了一颗,却是上次铜山大战攻城时从云梯上摔下,磕掉了嘴里一颗门牙。 “大勇,要我说咱们这次肯定还和上次一样,赢定了!”听见这个叫老五的士兵这么一说,围着的几个士兵都是来了兴趣。大勇接着问道:“老五,咱们几个人就你还在村里念过两天私塾,你给说说这次咱们为什么能赢?”老五清清嗓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叫你们几个平时跟爷学着点,你们偏不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在军中混?” 众人嘻嘻哈哈的应和着,“五爷说的是,五爷说的是。” “不妨告诉你们,我有个兄弟在厦门当兵,前几日他捎来口信,说咱们军中来了个大先生,不知道给大当家出了什么计谋,大当家都夸这先生有诸葛武侯之风采,你想想,大当家都夸这个人像诸葛亮,可见是有真本事的,我还听说最近晋江那边在撤民,好像是这个先生跟大当家商议了大事,这次对阵官军咱们胜券在握。” 几个士兵都是点点头,不约而同的伸出大拇指赞道:“还是五爷消息灵通。”“哼,你们几个别急着夸我,要想我再给你们分析分析得拿点好处来,你们就是上城里茶馆听说书先生说上两回书还得付个茶钱吧。” 大勇接口道:“我省的,老五你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小酒袋,“这个可是我从厦门城里搞来的好酒,就这么多,老五你说完咱们就把这酒分了,也给兄弟们尝尝鲜。”大勇说完打开酒袋给众人闻了闻,一股酒香飘过来,早就勾起了各人肚子里的馋虫,旁边一个士兵从身上背的布袋中掏出一把干黄豆,“你们看,下酒菜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众人就在门楼的马头墙边席地而坐,老五打开了话匣子:“这次除了咱们营中有个神机妙算的诸葛先生之外,还有更厉害的,我听人说这次大当家的比上次铜山还厉害,搬出了全部家底,那厦门码头上天天是从台湾过来的船,运的都是兵器军资,听我那兄弟说这次大当家是把台湾岛上的存货都给拉出来了,光是红夷大炮恐怕就有数十门,你们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火力。另外浙兵什么尿性你们不知道吗,还当那是戚家军哪,要我说,南直隶的兵马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就浙江那些怂人,到了我们福建,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浙江福建两地的兵马本来就互相看不起,浙江称福建是蛮子,两地的水师也是不和,福建水师还常常和倭寇海盗对战,而浙江兵马在戚继光之后就没什么大作为,但是他们躺在戚继光的功劳簿上更是看不起福建兵。福建兵又觉得浙江兵躺在祖上的功劳上没什么可吹的。两地兵马就这样有了纷争。后来蔓延到民间,导致两省的人不怎么对付。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纷纷拍手叫好,“老五这话说的提气,来,大家喝一个。”酒袋在众人手中传递,黄豆也是被瓜分一空,不一会众人就将酒喝完了。老五把喝空了酒袋对着嘴又倒了倒,将最后一滴喝掉,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道:“真他娘的不尽兴,算了,等到打完仗,老子请大家大喝一顿!” “五爷豪气!”“五爷豪气!”众人纷纷赞道。 正说话间,一通鼓声响起,城头上一阵骚动,就听见传令兵大声喊道:“官兵攻城了,全都起来守城!” 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抓起手边的刀枪站起来奔到城墙边。 第八十八章 初次交战中 众人奔到城墙边按照平时的分组,一队队的进入自己守卫的那一段城墙,大勇伸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城下三五里之外,密密麻麻的官军从营中奔出开始列阵,大炮推到前方,步兵大约万人列成了数个方阵,最后还有数千骑兵压阵。 袁崇焕的大军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才能赶过来,袁崇焕给杜弘域的命令是先攻打一阵,不一定要用尽全力,由他自己把握,袁崇焕就是想看看郑军的战力究竟如何。如果遇到强有力的阻击,就等大军到了再做打算。杜弘域本来想只派几千人试探性的进攻一下,但是转念一想,总督大人也没把话说死,自己把握,自己把握,如果能凭借浙兵一己之力就拿下泉州不是大功一件吗,反正大军就在后头,不如先全力压上,也让郑贼看看,没了戚家军,浙兵打你们这些乱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浙军的炮兵将大炮推到了离城墙不到三里的地方,后面的上万大军静静的列阵,等待着杜弘域的命令,杜弘域顶盔贯甲骑在一匹黑马之上,手持一杆大刀,端的是威风凛凛。他眯着眼看了看城头,城头的郑军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已经能看到郑军有序的排列在城墙之上,纷纷张弓搭箭。城头上还有火星点点,是火绳枪火绳点燃发出的火光,还有许多士兵举着火把,看来郑军也有不少大炮。 确实,郑芝虎将城内的火炮和自己带过来的火炮分出一半都放在北城之上,使得北城的各式大炮达到了四五十门,红夷大炮五门,各式佛郎机二三十门,还有十门虎蹲炮,这一阵他没有用新兵,北城之上集结了三千老兵,城下还有一千人随时支援,剩下的六千人新老混编布置在其他三面城墙之上,防备官军可能的打击。 杜弘域看郑军已经布置好了阵势,看来这一仗是一场硬仗,就看看他们的战力如何吧。杜弘域大吼一声:“进攻!” “前进!”“前进!”士兵们在传令兵的号令下结阵前进,此次浙兵也出动了上百门大炮,而且浙兵的炮火明显要比对面郑军要好很多,并且因为是攻城的缘故,所有的炮火可以一字排开进行猛烈轰击。此次共有十门红夷大炮,四十门大将军佛郎机,三十余门小佛郎机还有十几门虎蹲炮参与攻击。在距离城墙二里处,红夷大炮开火了,一时间砖石飞溅,打的城上的马头墙数处碎裂,碎石将一片片的郑军打倒,几个郑军捂着脸惨叫着翻滚在城头。 一颗实心炮弹从城垛之间的缺口打入,将一个郑军士兵的人头带飞,尸体轰隆一声倒在地上,边上的士兵也被吓得抱头鼠窜。 又有大将军炮向前推去,进入到一里地的距离开始了怒吼,城上更是一片混乱,郑芝虎也下令城上的炮兵还击,可是城上只有五门红夷大炮,大将军不到十门,剩下的火炮射程都比较近,够不着官兵,而且从城下往城上放炮无需瞄准,反正只要轰击城墙就行了,而从城上朝城下放炮可就难了,毕竟明代的炮火准头可想而知,要想准确击中一二里之外的敌方大炮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城上的火炮还击了半天,连一门官军的火炮都没打着,自己这边倒是被官军火炮杀伤了两三百人,郑军士兵们只得靠近城墙,尽量伏低身子,以免被炮火打到。 杜弘域看己方的炮火对城上的敌军造成了完全的压制,连忙命令身边一个游击道:“带步兵攻城。” “杀!”浙兵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喊声,一片人头涌动,仿佛红色的海浪直扑泉州城,泉州城的护城河是引海水倒灌而成,本身护城河并不宽,也不深,不过一丈余宽,两丈深,不像杭州的护城河,宽三四丈。所以对于官兵来说这段护城河倒不难,很多士兵带着巨大的木板,准备架在护城河之上。 浙军官兵拼命的呼喊奔跑,整个泉州的北城墙都要被红色的人潮笼罩,大约近到二百步的距离,城上的各式小佛郎机开炮了,官军的小佛郎机也推到二百步的位置朝城上拼命的还击,佛郎机的子母铳整个大明都在使用,他的特点就是射程近但是速度快,不停更换子铳,除去散热的因素,快的炮手二十息就能打一发,只是炮子只有一斤,动能较弱,对整个军阵的穿透力不够,不像大将军或者红夷大炮,打出的实心弹丸可以穿透整个军阵,造成巨大的杀伤。 但即使是这样,城上的小炮还是给下面的官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毕竟在进攻的路上一点遮蔽物都没有,还要去填护城河,军阵一停马上就会成为挨打的活靶子,城上城下炮火对射,冲到近前去架设木桥的官兵更是被城上的火绳枪一片片打倒。 护城河上几座木桥架设好,官兵们呼喊着冲了过来,老五将手中的开元弓拉满,啾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出,正中城下一个官兵的大腿,官兵摔倒在地上爬动,那边大勇也是一箭射翻一个官军,射中胸膛看来是凶多吉少,大勇高兴的对老五说道:“老五你看,我的箭法可比你准啊。”老五不服气,他不说话,瞅准机会又是一箭,射翻了一个官兵。城上的老兵们从容不迫的朝着城下直射,抛射,将官兵一个个射倒。 官军这边也不是吃素的,浙兵的火器受到戚家军的影响,一直是用的比较纯熟,所以城下的官兵举起火绳枪,对着城头就是三段射,上千火枪兵的三段射击,上千颗弹丸飞上城头,城上的郑军身上喷出一股股血箭,有的人惨叫一声从城上跌落下去。 一时间城上城下,烟雾弥漫,羽箭炮子弹丸乱飞,官军郑军各种远程兵器互射,打的好不热闹。杜弘域看见木桥一座座搭好,麾下儿郎们顺着木桥攻向城头,杜弘域沉声道:“将云梯车派出去。”后面的一个步兵方阵一千余人,在一个千户的率领下将营中早已经备好的云梯车推了出去。 这个云梯车仿造自明军神机营的飞梯,其实这种攻城的塔楼早在古代就有了,无非是用铁木制造成坚固的塔楼,塔楼下面装有木轮,可以推动,上面有射台可以藏下十几名弓箭手,云梯车的高度高于城墙,这样弓箭手就可以居高临下射箭。云梯车的背面是镂空的,里面安放有云梯,当车子贴于城墙的时候,车上的木板桥放下搭在城墙之上,士兵便可通过车内的云梯源源不断的登上城墙。 只是神机营进行了一些改良,将云梯车周围放上了许多沙袋土袋以便防御炮火,这些云梯车的自重很大,不能通过架在护城河上的木板桥,所以杜弘域非常有创造性的派出所有骑兵,分成三队,每个骑兵的马上绑上两袋沙土,骑兵全力冲刺到城下,将沙土扔到前方的护城河之中,如此循环往复,三千骑兵很快便能填平一截护城河,可以让云梯车通过。 杜弘域一声令下,骑兵滚滚而去,城上的郑芝虎半蹲在马头墙之后,观察着战场的动静,官兵一时受到阻击,普通的云梯很难架设,只能在城下和自己的士兵对射。他远远的看到官兵远处的阵营中推出几个高达五六丈的怪物,向城头靠过来。又看到大队的骑兵从阵中奔出,朝这泉州城冲来,他心下疑惑不知道官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骑兵马队冲到近前将一袋袋的沙土丢入护城河之中,郑芝虎这才明白过来,连忙下令道:“官兵要填护城河,集中火炮轰打骑兵!”城上的火炮舍下步兵,掉转炮口轰击骑兵,炮子乱飞,一颗三斤重的大将军炮子飞入一队骑兵之中,连人带马打穿了十几名骑兵,一时间四肢横飞,骑兵们纷纷扑倒在地,又是一轮炮火在骑兵中趟出数条血路,火绳枪也是对着骑兵不断射击。 城下的官军掩护骑兵填河,对于敢于露头的郑军火枪兵也是重点照顾,不断有人惨叫着向后倒去或是摔下城头。三千骑兵很快将所有的沙袋抛入护城河中,自己也蒙受了三百多人的伤亡。杜弘域的心都在滴血,这些骑兵可是他的宝贝疙瘩,不仅仅是正兵营骑兵,当中还有八百家丁,那可是浙军的精髓啊。他恨恨的咬着嘴唇,等待云梯车架上城墙,就全军突击,杀郑贼一个片甲不留。 第八十九章 初次交战下 郑芝虎对于杜弘域这种新打法极其不适应,毕竟那时的火炮杀伤力有限,不可能对敌军造成如现代火炮那样的大规模杀伤,虽然郑芝虎全力开炮,也只是杀伤了不多的骑兵,按照明代军头的思想,骑兵那都是整支部队的精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用,特别是这种攻城战役,骑兵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可是杜弘域竟然创造性的使用骑兵填壕,而不是派步兵用人命去堆,虽然损失了几百马队可是效率是显而易见的,仅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就将一段护城河填平。 云梯车体积庞大,每辆云梯车需要有一百人推动,五驾云梯车轰隆隆朝着被填平的护城河驶过来,郑芝虎大急道:“红夷大炮,大将军炮,给我瞄准了打。”炮兵们又将炮口调转过来朝着云梯车猛烈开炮,一发红夷大炮的五斤炮子轰的一声砸在了一辆云梯车之上,可是上面的沙袋卸去了大部分的力气,云梯车只是猛然的震动了一下,但是却没有任何被击毁的迹象,又是几发三斤的大将军佛郎机炮子击中了云梯车,可是依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破坏,云梯车就像耸立在天地间的怪物一样,依然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城头开过来。 云梯车跨过了护城河,此时城上城下的交锋已经白热化。攻城的浙兵冒着城头泼洒下来的箭雨弹丸,死命的往上冲,杜弘域亲自提着大刀到城下五百步的地方督战,他身后撤回来的填壕骑兵列成几排,颇有肃杀之气。很多流弹炮子从他们头上飞过,杜弘域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杜弘域是靠着老子杜文焕上的位,可是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就作战勇猛这一项来说不输他老子杜文焕,而且他还有一些创造性的思维,往往有一些新奇的战法。 城下的火炮疯狂的射击,很多炮管打的发烫,不得不停下来散热,攻城的浙兵已经架起了数十架普通云梯,云梯的一头有钩子方便钩住城墙,云梯上的浙兵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攀附在云梯上,他们一边拨打着上面扔下来的滚木礌石,一边奋力往上攀登。 一个总旗颇有勇力,他将手中红缨枪奋力掷出,当场扎死一个郑军,趁着这个档口,他将战刀衔在口中,双臂勇力一跃而上城头,两个郑军左右夹击想把他逼下去,可是他突然身形一矮,战刀横扫过去,将两人的小腿齐齐削断。二人抱着残腿在地上哀嚎翻滚,总旗的身后又有几个浙兵顺势就上来了,眼见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浙兵们纷纷朝这边蜂拥而来。 郑芝虎正在另一段城墙上督战,眼见靠近城门的那一段城墙上出现一阵骚乱,心道一声不妙。一眼望去,竟然十几个带着钵胄盔的明军已经登上了城墙,看来这些明军至少是正兵营的老军,不然断断不会有如此身手。郑芝虎大急,立刻叫上几个亲兵提刀来战,郑芝虎的兵器是一杆日本的薙刀,刀身细长,双手持长刀柄挥砍,乃是日本平户制刀大师黑木一雄的杰作,唤作落樱,意思是这把刀锋利到樱花飘落到上面就会自动被切碎。 郑芝龙买下这把刀之后送给了喜欢兵器的二弟,这些年郑芝虎一直用这把刀作战,所到之处敌人无不被这把刀杀得片甲不留。这时郑芝虎提着落樱冲了过来,他虎吼一声挥出大刀,一个浙兵想要举起藤牌格挡,奈何这种普通藤牌根本就不可能挡住这把锋利的战刀,只听咔嚓一声,藤牌被砍成两段,连带着这名士兵的项上人头也飞出去老远,血液飞溅郑芝虎一身,郑芝虎也不停顿,挥着大刀就杀进了人群,薙刀翻飞,所到之处劈波斩浪,将一个个明军士兵砍死在地。 那个总旗看到郑芝虎穿着精良的明军铠甲,心知这一定是匪军头领,立功心切的他立刻举刀来战。“来得好!”郑芝虎大喊道,随即跳跃起来,将薙刀高高举过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势自上而下劈来,总旗横刀格挡,只听见耳边当的一声巨响,然后人们发现这个总旗从头到身子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他手中柳叶刀也被劈成两截,掉落在地。 下一刻仿佛如蚕豆爆裂一般,他整个人裂成两半,腹腔内的零件一齐掉落在地上,空气中突然弥漫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郑芝虎如疯了一般杀进目瞪口呆的明军中去,郑军士兵们在他的鼓舞下勇力大增,一鼓作气将刚刚登上城头的二三十个明军一一挑死扔下城去。 有的一时未死的明军也这样被抛下城头,城上发出了长长的惨叫声。几名身强力壮的郑军手持铁锤,将云梯上的铁钩砸弯,然后一队队的士兵拿着长叉奋力推着云梯,一架架的云梯就这样被推倒,连着上面的士兵也一起摔下去。 郑军这时又拿出在泉州府库中翻出的震天雷,用火折子点着了就往城下抛,轰轰轰一片爆炸声,下面的浙军将士又是死伤一片,很多人的身上被炸出细细密密的血洞,就那样一声不吭的死了。有的震天雷就在士兵的身边爆炸,轰的一声士兵被炸飞,落下来的时候成为了一堆烂肉,可是杜弘域亲自督战,虽然伤亡已达两千之数,可是浙兵没有要退的意思,因为大家都在等云梯车架上城墙的那一刻。 因为云梯车和兵士们距离城墙太近,城下的大小火炮停止了轰打,怕误伤自己人。城上的火炮奋力轰打之下,两架云梯车被击伤,歪斜了过去,不能使用,剩下的三架倒是稳稳当当的靠近了城头。云梯车上的弓箭手冒出来开始居高临下射杀城头的敌军。 老五和大勇的那一队人马正对着一架只有二三十步远的云梯车,上面的一个弓箭手刚一露头,老五和大勇同时放箭射中了他,他发出一身惨叫栽落下来,摔成了肉泥,但是还击很快到来,十几个弓箭手瞄准老五他们这边猛地放箭,几个士兵被射翻,一支羽箭射入了一个士兵的右眼,他捂着眼睛惨叫道:“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救我,救救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弓箭射来,这个士兵身中数箭,向后倒下,当即气绝身亡。“小九子!小九子啊!我干你娘。”老五看见同伴惨死,心下大怒,手中箭支接连射出,射死了两三个浙兵,一个在城下的火铳手看见老五神勇。暗暗瞄准了他。 他手中拿的是鲁密铳,射程比一般的火铳要远,威力要大得多,准头也好的多。只见他屏气凝神瞄准老五,砰的一声扣动扳机,老五感觉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砸中,旋即向后倒飞出去,倒地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想站却站不起来。 旁边的大勇一把扶住他,“老五老五,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欠咱们一顿饭呢,你不是说打完仗要请咱们喝酒吗?狗日的朝廷,为什么就不给我们贫苦人一条活路。”老五动动嘴想说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就那样瞪着眼睛死了。大勇抱着老五的尸体嚎哭起来。 云梯车已经靠近了城墙,木板放下搭在城墙之上,大队的明军士兵顺着云梯车奔向了城头,郑芝虎看见这个架势,有些绝望了,官兵真的这么强吗,大哥让自己守两天,看这个架势两个时辰都守不住了,城下的预备队已经上城支援,其余各城也抽调了部分兵力赶来支援,明军和郑军在城头相持着。 杜弘域看见越来越多的明军攻上城头,不禁喜上眉梢,他大喊着,“加把劲,斩了郑家老二的,老子重重有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军士兵们嗷嗷叫着登城。 大勇放下老五的尸身,走到一个炮位边,抱起了一个小半人高的火药桶,里面还有大半桶火药,一个士兵拦住他,“你想干嘛?”大勇惨笑一声,抢过一个火把,抱着火药桶就冲向了云梯车的方向,他扛着火药桶奔跑着,有浙兵看见了挥刀砍向他,他也不知道身中了几刀,只见他跑向云梯车木板口搭住的那段城墙,那里已经挤满了明军,他奋力冲过去,却被几杆长枪穿透了身体。他口喷着鲜血,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明军将士。心里想,“老五,老子下来找你要酒喝了。”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火把插进了火药桶之中,轰隆一声巨响,城墙上涌现出一朵黑色的蘑菇云,那一段的马头墙被炸得粉碎,砖石四射,附近的郑军明军都被震得耳鸣失聪,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杜弘域在下面也是万分震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轰隆一声,那架云梯车猛然崩塌碎裂。激起一片尘土。硝烟散去,那一片城头没有一个站立的活人,明军士兵都被炸的粉身碎骨,而大勇更是尸骨无存。城头被一扫而空。郑军当中不缺敢死之士,立刻有人效仿,他们抱着点燃火绳的火药桶从城头一跃而下,轰轰轰,又是如刚才一般的剧烈爆炸,一样的蘑菇云,一样的漫天血雾。整个泉州城下仿佛成了修罗地狱。 聚集在云梯车边的明军被一片片炸倒,云梯车也被全部毁坏,杜弘域见此情形只能下令收兵,当当当的鸣金声响起,明军如潮水一般退下去。郑芝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望着和自己一样瘫坐在地的士兵们,郑芝虎有些担心,不知道官兵还有什么后招,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两天。 第九十章 再攻泉州 浙军退回了营内,杜弘域听到各参将游击还有千户的战报,脸色不禁越来越难看,仅仅一上午的攻击,浙军就死伤了三千余人,这仗还怎么打,郑贼怎的有如此战力,竟然还有贼兵抱着炸药桶和明军同归于尽,颇有倭寇的武士道的精神。 既然停止了攻势,杜弘域索性就等待袁崇焕的大军来再攻城,利用这段时间,郑芝虎下令手下的士兵抓紧时间修缮城池,修理防御设施,城上城下士兵不断忙碌着,一上午的激战郑军这边比杜弘域的兵马死伤更加惨重,死伤估计超过四千,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老兵,新兵只是在后面支援的时候出现了较大的伤亡。他粗略的清点了一下兵马,新兵倒是还有三四千可战,老兵只剩下两千出头可以作战了,他的这部兵马遭到了重创。 可是按照军令他必须要撑到明天晚上,眼下的局势袁崇焕的大队人马一定就在后面不远处,能不能撑过今晚还是一个未知数。郑芝虎不是死板之人,想到这里他立刻派出几骑塘马,飞报城后不远处的杨三军叫他们做好准备。另外放出鸽信裹上红色的布绳,报至厦门他们这里的处境,让大哥早做安排。 晋江县城,冯澄世和郑鸿逵二人领兵到达晋江之后就按照既定方针开始实施动员,为了加快效率,他们将五千兵马分成两部分,冯澄世领两千人疏散城内的居民,郑鸿逵领着剩下的三千人将他们带来的火药逐步安置在民房之中,并且在房顶之上撒上易燃的硫磺碳粉等物,郑鸿逵下令负责安排这些炸药的士兵,人人不准带兵器,不准着上衣,只能穿短裤,这是防止有奸细混进来引燃火药,也是防止这些士兵在身上携带什么引火之物,万一要是不小心点燃了,那可就满城具焚了,他可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外在海面上,从台湾过来的船只不断靠岸,数百民夫将一桶桶的火药运到岸上,再由士兵接收运往晋江城内,整个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出发前郑芝龙给了郑鸿逵密令要求他务必将军师的家人安全护送到厦门,郑鸿逵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当即派出自己的百余名亲卫护送冯澄世的妻子和儿子前往厦门,冯澄世对此只是笑笑,未发一言。 到今天下午,晋江城内已经布置完一半的机关了,要想全部布置好恐怕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只是不知道郑芝虎能不能再拖住一天。冯澄世对这一点不是很确定,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袁崇焕大军压境,如果不是郑鸿逵耽误了几天,现在就能从容布置了。也罢,能完成多少算多少,反正只要给官军造成巨大杀伤就可以了。 杨三在接到了郑芝虎的塘报之后不敢怠慢,立刻起兵前往晋江至泉州的官道两旁埋伏起来,另外派出报信兵通知晋江城让他们加紧准备。郑芝龙也没闲着,接到鸽信之后本来为了达到战役的突然性他准备夜里子时再出兵赶往后完山,可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既然郑芝虎没有太大把握,那郑芝龙就只好立刻开赴后完山,好在后完山离厦门不远,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到,郑芝龙让郑芝豹率三千老弱之军守城。他亲率两万大军,其中新军老军各一万。 郑芝龙不愧是战术大家,大炮等等重型装备早在两天前便已经由海上起航运到后完山附近,只要陆军赶到那里将装备从船上卸下即可,很快郑芝龙集结好人马,一声令下朝着后完山极速进发,郑军战士们士气高昂,老军自然不用说,刚刚击败了俞咨皋,新兵经过郑芝龙的鼓舞并每人发下十两安家银更是比老兵还展现出更高的士气,都想在大当家的面前好好表现,郑芝龙还许诺他们,此战若胜还将论功行赏,他郑芝龙准备了黄金一万两就看将士们有没有本事拿,更是将这些新入营的兵给扇呼的嗷嗷叫唤。 傍晚,袁崇焕的大军终于赶到和前锋浙兵汇合。他不顾旅途劳顿立刻组织千户以上军官议事,听取杜弘域关于白天战事的报告,杜弘域一五一十说了,并且也简明扼要的介绍了双方的伤亡情况,袁崇焕听了直皱眉头,因为他久在北地,对东南的海寇不甚了解。 在他的印象中,东南的海寇装备可能略好于建虏和北虏,毕竟海上讨生活长年游离于海外,可以搞到不少西洋火器,在大炮火铳方面肯定有一定的优势,从杜弘域所介绍的情况来看,事实的确如此,郑贼的炮队火铳队不输于己方。可是在他看来,海寇的意志力应该没有建虏强,虽然二者都是强盗性质,可是建虏毕竟非华夏地域,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法则,皇太极登基之后基本已经在向一个国家政权过渡,虽然骨子里还是强盗但是毕竟是有了自己的宏大目标,无论是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绝不是郑芝龙这种海贼武装集团能比的。 但是如果按照杜弘域所说,郑芝龙的士兵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战斗意志,这些人往昔不过是在土里刨食的农民而已,什么时候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了。他不禁隐隐有些担心。 历史上袁崇焕在崇祯初年就被冤杀了,他要是泉下有知,知道后面的张献忠和李自成手下那些新加入的饥民打仗的时候都不要命的往前冲他就能知道什么是精神力量了,当一条人命还没有一个馒头值钱的时候,当一顿饱饭就能催动人们冲城的时候,人们就对这个世界丧失了信心,打下来还能吃饭,打不下来就只能饿死,在朝廷的统治下做顺民也是饿死,那不如拼了,人一旦拼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有道是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都不要命了仗还怎么打,而郑芝龙的士兵就是这种心态,前后都是死,拼了也许还有活路,而官军的士兵不过是为了当兵吃粮,谁还跟你谈什么家国理想。所以一旦遭受大的挫败马上就产生退意。 这也就是历史上后期为什么崇祯让孙传庭编练新军的道理,不过是为了取代旧军,让一支有信念的军队上战场打仗罢了,包括清末的北洋新军也是这个套路。 此时刘毅正在营中整顿军务,因为他只是把总级别,所以袁崇焕的高级别会议他无法去参加,袁崇焕将南直隶的军队按照本来的卫所进行划分,很自然的刘毅依然归龙宗武指挥,并没有将他的兵马划到苏地的序列中去,刘毅虽然没有资格参加这场会议,不过他也前往浙兵的营中听取了很多士兵的说法,虽然刘毅和浙兵不属于一个序列,但是毕竟都是大明军队,自己也是把总,是他们的上官,所以刘毅问话士兵们倒是不敢不回答。 他随便点出几人叫到一旁,每人给了五两银子然后问话,士兵们见了上官问话本来还有些战战兢兢,可是一见银子便是一个个放下心来,纷纷称赞刘将军豪气,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战场上的所见所无细细说给刘毅听,刘毅听完心中也有数了,回营召集几名百户商讨对策。 那边袁崇焕的会也开完了,今晚组织夜袭,将浙兵撤下来,由南直隶的兵马担任主攻,再打泉州,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官将们纷纷抱拳领命去了,袁崇焕单独留下了侯峰和陈严龄,跟二位南京的高官再对今晚的战术分配做一个仔细的安排。 第九十一章 夜袭 既然定下了夜袭的策略,攻击时间就定在子时,南直隶的士兵们抓紧时间进行修整。城上的郑军士兵眼见袁字大旗已经树立在对面军营中,知道是袁崇焕的大军到了,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人人都紧张的望着对面的动静。 可是直到天擦黑,对面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们也不知道袁崇焕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郑芝虎却不是新兵蛋子,他跟着大哥在陆上海上打过一场又一场恶战,他在空气中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往往是一种大战前的宁静,在海上的时候郑芝龙最喜欢干的就是夜袭,海上夜里不像陆地上,海水蒸发会形成浓浓的雾气,影响船只的射击视线,而郑芝龙的战术非常简单,他的瞭望兵往往选择一些番人,番人的瞳孔和明人不一样,在夜里往往能看的更清楚,郑芝龙的炮兵都接受过训练,他们的炮兵不需要直瞄,只要听瞭望兵报出的数字调整火炮的角度进行盲射就可以了。 所以在很多时候,就算是自己火力不如对方的时候,只要避开白天,在夜里交战,地方的炮火往往抓瞎,而自己却能准确的打击给对方造成伤亡。想到这里郑芝虎没来由的打了一个激灵,袁崇焕到现在没有动静不会是想夜袭吧。这就跟打牌一样,经常出老千的人,往往会特别注意别人有没有出老千。可是这次出兵他的队伍中并没有番人,番人都在郑芝龙的本部大军里。 郑芝虎只能将自己的亲卫全部叫过来,这些亲卫也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目力自然也比一般人好,他将这些亲卫分散安置在城头各处,既然官兵的人马增多了,那么他们就不可能跟白天一样只攻打东城,剩下几面城墙肯定也会受到威胁,所以除了安排亲卫以外他还将军中携带的铁蒺藜大量的抛洒在城墙周围,只要攻城的军队踩上这些铁蒺藜发出叫声就等于提前给城上的士兵预警了。 另外他还觉得不放心,在城头上增设了许多火把,将城下十几步照的通亮,做完这一切他才安下心来,用千里镜远远望着袁崇焕大营的方向。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了,为了指挥更加方便,袁崇焕将南直隶的兵马一分为二,属于苏地的几卫兵马作为今晚主攻力量,由副总兵侯峰亲率,皖地的兵马由陈严龄带领,作为预备队,但实际上整个战局是袁崇焕亲自指挥,他也想领教一下郑芝龙的厉害。 大军准备停当,为了保证攻击的突然性,人衔枚马裹蹄,悄悄的向泉州城靠拢,侯峰在攻击队伍的最后,经过白天的激战,东城下的尸体还来不及清理,整个战场一片狼藉,不过好处是,护城河除了被填平的一段,木板桥也没有被拆除,城内的军队不是不想拆除木板桥,而是杜弘域的骑兵始终在数百步之外虎视眈眈,要想派兵下去拆除木板桥又要避开骑兵,那是不可能的,况且拆除了也没用,毕竟有一段护城河已经被填平,木板桥的架设是很简单的事情,侯峰的攻城队伍也携带了不少的大木板准备搭桥。 侯峰一改白日的策略,准备从三面同时攻城,并将主力攻城队伍放在了白日并没有受到攻击的北城,东城仅仅安排了三千兵马进行佯攻,这三千兵马多携带旗帜战鼓,火铳火炮,在攻击开始后大作声势,开炮开铳猛轰东城,给郑军造成假象。再由北城的主力部队一鼓作气登上城楼。 不得不说,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样的战术是合理的。为了避免被城上的瞭望哨发现,大军进入一里的距离停下等待着攻击的命令。所以郑芝虎安排的瞭望兵没有发挥作用。 刘毅在皖军的队伍之中,他默默的站在龙宗武身后,龙宗武正和陈严龄交谈着什么,毕竟都是太平府的老熟人,二人见面自然是分外亲切,白天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现在倒是有时间好好攀谈一番。本来此次南直隶出兵只是征调各位的部分兵马,刘毅被征调过来只是因为张鹤鸣的提点。所以袁崇焕虽然关注这支新军,但是攻打泉州这个任务还是没有贸然的让刘毅参与,刘毅只能百无聊赖的待在后阵。 袁崇焕朝着身边的传令兵点点头示意道攻击可以开始了,一名士兵走到袁崇焕身边的号炮边上点燃了火绳,砰的一声巨响,这就是攻击的信号。 泉州城上的守军听到远处一声炮响,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城下便响起了巨大的呐喊声,明军开始了攻城,城楼上的郑芝虎握紧手中的薙刀,看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明军还是选择夜袭,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了,他已经接到郑芝龙回传的鸽信,如果今夜真的不能阻挡官军那就不要白白浪费性命,三十六计走为上。得到郑芝龙的传令等于给郑芝虎吃了一颗定心丸,郑芝虎心下也是勇气顿生,那就放手打一仗,也领教一下袁崇焕的厉害。 南直隶的军队毕竟不是边军,战斗力和组织纪律性要差一些,袁崇焕用的不是那么顺手,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让南军上去试试,不过南直隶的军队虽然比不得边军,可是在内地的卫所当中也算一只强军,东城的炮火异常猛烈,黑暗之中只听到炮声隆隆,火光闪闪,一斤,三斤,五斤的炮子不断的轰在城墙之上,碎石一片片溅起,周围的郑军士兵非死即伤,城下数千明军开始登城,他们顺着白天搭好的木板桥,抬着云梯飞快的冲过来,城头上火炮齐鸣,弓箭火铳不断施放,一排排的明军官兵被射翻打倒,城下的火铳兵弓箭兵也开始了猛烈的还击,城头上数百士兵被打死打伤,一时间被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 不远处又有一些明军人人扛着旗帜朝这边呐喊冲击,战鼓不断在身后敲响,夜色的掩护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明军参与攻击东城,很快便有云梯被架好,有明军已经顺着云梯开始登城了,城上的滚木礌石仿佛冰雹一般砸下去,一串串的明军被砸中,惨叫着翻滚下去,后面的明军又是前赴后继的登城。 整个东城的佯攻打的仿佛主攻一样,袁崇焕不禁微微点头,不错,这个侯峰确实是个人才,为了完成自己的战术意图,他一定没有跟手下的将领交代主攻方向,这样东城的兵马也以为自己是主攻,袁崇焕倒是说过,谁第一个攻下城门,有重赏。那明军士兵们还能不拼命死战吗? 东城上郑芝虎已经派上了三千余人,跟明军打的不可开交,炮火朝着有火光的地方猛烈的轰打着,不少明军被炮子激起的碎石击中,惨叫着捂着伤口翻滚在地。城上城下火铳对射都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杀伤。有一些明军悍勇登上了城头,还没站稳,又被郑军奋力反击打下去,郑芝虎下令今晚将士们务必用命守城,其实不用郑芝虎下令,这些士兵都知道朝廷无道自己没活路还不如搏一回,对家人对自己对大当家也算有个交代。 郑芝虎亲自加入战团,想白天一样手起刀落,身上的棉甲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他整个人仿佛被血液浸泡过一般,顺着刀锋,血如流水一样滴落下来,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可是他猛然发现不对劲,这股明军虽然铳炮猛烈,可是攻城的人数好像不是很多,后面旌旗招展但是却没有多少生力军补充上来。 “不好!”郑芝虎心里暗叫一声,明军将他的主力吸引在这里,其他城墙必定还有伏兵,毕竟这次袁崇焕领了五万大军,怎么可能就眼前这几千人马。还没想完就听到北城发出阵阵炮响,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跑过来报告道:“二当家,大事不好,上万明军攻上北城了!”郑芝虎略一思索便咬牙发狠招来了副将道:“我带一千人去北城增援,你留在这里,这里不是明军的主攻方向,你安心守城,将能用的轻伤员全部调上城来防守。” “是!”副将领命道。 白热化的战斗完全激发了郑芝虎的凶性,他恶狠狠的提着刀带着一千士兵奔向北城。北城下的明军在攻击时并未达成突然性,在离城墙数十步的时候碰到了铁蒺藜阵,很多士兵因为天黑没注意到地上的铁蒺藜,很多人被铁蒺藜扎伤了脚掌,发出的惨叫声引起了城上士兵的警觉,侯峰看到自己已经被识破,索性强攻,大军猛扑向北城。 北城的炮火弓箭火铳不多,虽然城上的郑军士兵拼命轰打,可是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数百人的损失对近万大军构不成威胁。侯峰将兵马分成两拨,五千人先攻第一轮,剩下的人攻第二轮。与此同时,佯攻南城的两千人马也开始攻城,导致南城的千余守兵无法分兵前来救援北城和东城。 第九十二章 骑兵追击 明军呐喊着,冒着城上抛下的大石和木头拼命攀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有一队明军冲上了城头,守城的是郑芝龙队伍里的一个营将,也是和郑芝龙一起起家的老兵,积功郑芝龙给了他一个头目的位置,他看到已经有明军登上了城头,心下大急。点起自己的十数名卫士,冲入了战团,凭着一股勇力竟然将明军死死的压制在城头的一小块区域。 明军后续被堵住不能登城,前面的士兵又没法杀开一条路,兵器不断的交击,一时进退不得,侯峰指挥火铳火炮拼命的朝城上轰打,一发三斤炮子击中了城楼的立柱,因为立柱硬木圆滑,炮弹打上去之后竟然反弹过来,一个卫士将营将扑倒大喊道:“小心!”炮子飞速的射向人群,一时间噼噼啪啪骨断筋折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渗人。 郑军士兵被炮弹趟出了一条血胡同,电光火石之间,攻上城的明军发一声喊,趁着郑军愣神的工夫杀出了一条血路,后面的士兵源源不断的开始登城。侯峰一看战场上出现了转机,立刻下令身边所有的预备队投入战斗,又是四五千兵马呐喊者冲上来,城上的士兵陷入了恶战,有的人兵器折断就用拳头,用牙齿,抱着明军士兵从城头摔下同归于尽,侯峰也被郑军所展现出的疯狂所震惊了,但是战事已经进行到此,咬着牙也要打下来。 郑军士兵越战越少,危急时刻,郑芝虎领兵赶到,立刻投入了战斗,郑芝虎的薙刀翻飞,砍翻了一片片的明军,几个明军士兵看到他无比英勇,一齐挺枪来刺,郑芝虎大吼一声将枪头劈断。反手一刀劈飞了好几个人头。身后的一千士兵也加入战局,一时间战场上又陷入了胶着的状态。箭矢横飞,炮子乱窜,尸体堆积,士兵们疯狂的互相砍杀着。 本来就人少的郑军渐渐不支,被明军逼得节节败退,北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杀红了眼的郑军士兵已经顾不得许多,几个炮手扔掉手中腰刀,抓起火把就往火药桶里插,轰轰轰,爆炸比白天还要猛烈,火药桶接连引起的殉爆甚至将城墙炸塌了一段,冲击波四散开来,数十步之内再无活人,城头上混战在一起的郑军明军被一扫而空,连郑芝虎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从楼梯上翻滚下去。 城下的很多明军被城上掉落的砖石砸中,纷纷惨叫着扑倒在地,整个泉州城仿佛地震一般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连东城的很多士兵都站立不稳而摔倒,所有人都看着北城方向,战场上一下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当当当,明军阵营内响起了鸣金的声音。袁崇焕下令收兵,他在后阵看到前方的情形,看来杜弘域所言不虚,郑贼确实有舍生忘死的气势。陈严龄在一旁看的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这一仗虽然是用江苏的兵马,可是同安徽的兵马一样都是南直隶阵营,这一阵不知要折了多少人马。刘毅在后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这种攻城的方式还是太过原始,如果是自己的兵马攻城一定不会用这种方法,他要让敌军领略一下不对称战争的威力。 侯峰听到鸣金声只能指挥部队退去,这一仗下来,明军损失不是特别大,大概两千人左右,给郑军至少造成了同等的杀伤,现在城内郑军的可战之兵不过两三千人了,如果再攻一次的话肯定能拿下。侯峰一回到营地之内就和袁崇焕请战,请求督师让他领兵再冲一次,一定能拿下泉州城,袁崇焕却摇摇头道:“侯总兵,这一仗下来你也辛苦了,将士们傍晚刚到就投入战斗也是疲倦,经过两次攻城,现在城墙又被击破,我料定后半夜郑贼一定会撤出,不需要再在攻城战役中白白浪费将士们性命,待会只要派骑兵追杀即可,在野战中用骑兵消灭他们才是上策。” 侯峰听见袁崇焕如此说也不再争辩。一旁的杜弘域也是请战。袁崇焕权衡一下,两个人的功劳应该平衡一下,白天杜弘域也损失了不少人马,应该给予一些补偿。袁崇焕立刻下令调集侯峰南直隶的所有骑兵,一共约五千人,待到敌军撤退之时立刻追击。而给杜弘域安排的任务是带领麾下所有骑兵抢占晋江城,他已经收到哨探消息,晋江城空虚,郑芝龙准备将战场放在厦门附近,这也符合他的一贯风格,海陆配合作战。 袁崇焕命令杜弘域现在就出发,包抄过去,如果晋江真的空虚就攻下晋江,如果情报有误反正是骑兵撤退也迅速,袁崇焕已经得知,郑军中的骑兵不过千余,就算硬碰硬打起来他们也不是杜弘域麾下的对手,更谈不上追击。所以袁崇焕放心的让杜弘域领兵前去抢城,只是他没料到冯澄世竟然使出了绝户计。 两位总兵领命,转身出了大帐安排兵马去了,袁崇焕点起剩下的所有兵马,下令江西兵马分出五千人接防泉州,并且告诉手下官将他准备将泉州作为整个战役的后勤基地,物资全部囤积在泉州,剩下的大军继续稳步推进,延续前面的方略步步为营。 果然郑芝虎在官军退却之后未作任何停歇,立刻下令抛弃全部火炮辎重,剩下的军队立刻撤出战泉州,三百多名重伤员为了不拖累队伍,自愿留在城里,郑芝虎含泪拜别。寅时一到,郑芝虎打开西门,剩下的不到四千人马立刻轻装奔出城外,早有远远在一旁监视的哨探夜不收将西门动向飞马报至大营。袁崇焕立刻命令骑兵开始追击。 侯峰领着五千马队快速贴了上去,杜弘域已经先一步出发,兜了一个大圈子直扑晋江城。此时杨三的军队就埋伏在泉州西门外十五里的官道上,静静的等待着郑芝虎军队的到来,泉州湾的海面上夜色朦胧,十几艘巨舰默默的停泊在海面上,那是郑芝龙派出接应杨三和郑芝虎兵马的舰队。他们还是利用最熟悉的战法,反正泉州城靠近海边,到达晋江的官道正好有一段要离海边非常近,只要他们的兵马能退到战舰的射程之内,那么他就有把握救出这只兵马。大洋船将船身横过来,侧弦的十二门大炮炮口直指前方,一百多门大炮做好了准备,时刻可以发射出炽热的弹丸。 通过吸收西洋火器的制作经验,现在郑芝龙的舰队不仅大炮精良,炮弹也是种类繁多,有普通的实心弹,也有霰弹,还有葡萄单,链球弹,开花弹,等等等等。特别是最新的佛郎机延时开花弹,用火药发射出内部镂空装填黑火药的铁弹,弹丸上有火绳,开炮之前预先点燃炮弹上的火绳,当炮弹落地后火绳耗尽,引起炮弹爆炸,因为佛郎机改良了生铁铸造技术,使得炮弹壳可以碎裂成更多的小铁片,杀伤力更大。 郑芝虎的兵马奔出城外不到十里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的声音,大地仿佛都在震动,隐约还有喊杀声,郑芝虎命令道:“加快速度,前方五里就有兵马接应,跑起来!”他立在马上,身后数十名亲兵也是勒住马头,一名亲兵上前劝道:“二当家快走吧,五里的距离战马片刻即到。”郑芝虎沉声不说话,默默的看着队伍奔跑,很多士兵们丢下盔甲兵器,纷纷撒丫子跑起来,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很多老兵从声音已经判断出,追击他们的是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侯峰顶盔贯甲,一马当先,举起手中大刀道:“儿郎们跟我冲,杀贼!”“杀贼!杀贼!”身后五千马队爆发出惊天的呼声,各人身下战马不禁是加快了马速。骑兵犹如洪流一般向前席卷。 第九十三章 火烧晋江 离杨三的伏兵越来越近了,身后传来了暴雨般急促的马蹄声,仿佛平地升起的一声惊雷,很多士兵吃惊的回头望去,只见五千马队从官道急追上来,骑兵手中的战刀在夜色中发出点点寒光。侯峰大吼:“杀上去,全歼他们!”刚才的攻城战让南直隶损失了两千人,侯峰早就憋着一股怒气,身后的骑兵们也跟自己的主将一样,看见袍泽战死,人人都是义愤填膺,他们发出低沉的怒吼,冲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步兵已经无法结阵迎敌,立刻被骑兵的洪流淹没,骑兵们长枪冲刺,战刀劈砍,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郑军人仰马翻,四散奔逃。惨叫声不断响起,有的跑不了的伤兵跪在地上求饶,也被官军骑兵一刀砍翻在地。 步兵在骑兵的冲击下溃散,血流成河,到处是残肢断臂,郑芝虎看着目眦欲裂,但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祈求杨三的伏兵赶紧出现。不远处,杨三的兵马已经张弓搭箭,火绳枪也全部准备好,还有从厦门府库里取得的震天雷也携带了一部分。眼看官兵已经杀进了郑芝虎的队伍中,杨三急的大汗淋漓。 侯峰挥舞大刀在人群中反复冲杀,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刀下没有一合之将,几个郑芝虎的亲兵骑马想拦住侯峰,侯峰爆喝一声,挥刀劈去,一刀将一个亲兵砍成两段,复一刀将剩下的几个敌兵砍下马来。刀锋犹自滴着鲜血,俨如战神下凡一般左冲右突,他将六瓣盔摘下掷于地上大笑道:“皆是鼠辈尔,痛快痛快!哈哈哈!”骑兵们砍杀的更加起劲,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在骑兵面前,无组织抵抗的步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正杀得漫天血雾之际,侯峰眼角闪过一丝火光,他大吃一惊,本能的向后一仰,只见官道两旁的密林之中铳声大作,原来是杨三的兵马开火了,啾啾的羽箭密集的从密林中攒射而出,在马上大砍大杀的骑士们丝毫没有防备,瞬间便被成片射下马来,饶是侯峰闪躲的快,也不免一颗铳弹从肩膀擦过,顿时血流如注。手中的大刀一时拿捏不住,掉在地上,他大惊道:“有埋伏,速退!”黑暗之中密林里只是不断地射出弓箭放出铳弹,也不知道有多少伏兵,侯峰不敢冒进,连忙下令撤退。 骑兵们被打蒙了一阵迅速在各级军官的组织下镇定下来,开始拨马撤出战场,侯峰大喊道:“快撤快撤!”骑兵们马后腾起一阵烟尘,脱离战场向后撤去。 郑芝虎的三千兵马又折了一半人,他不禁怒火中烧,想要返身去追击报仇,却被杨三一把拉住,“二当家,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快走,海边有舰队接应我们!”当下郑芝虎抿嘴不再说话,打马跟上杨三,剩下的一千多人惊魂未定,跟着从密林中走出的杨三兵马朝海边跑去。 侯峰返身撤退了两三里地,派出几支哨探夜不收前去侦查,哨探回报敌军已经从密林中撤出,不过三五千人马,现在已经向西南方撤退了。侯峰清点一下兵马,发现损失了数百人,他回过味来,看来伏击的敌军并不多,极有可能是负责接应城中兵马的小股敌军,他立刻命令道:“整队,杀回去,我们上当了,他们没多少人。”说完一马当先冲了回去,身后的马队纷纷跟上,五百家丁紧紧的将侯峰护在中间的位置。 “官军骑兵又杀上来了。”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报告道。“来得好,让他们尝尝我们大炮的厉害!”杨三大声说道,催动马匹,身后的步军也是加快步伐,穿越西南的密林,朝海滩的方向奔跑过去。 侯峰的骑兵风驰电掣的穿过密林,眼看前方数百步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侯峰嘴边露出一丝冷笑,“杀!”马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直冲过去,眼看又要复制刚才骑兵清剿步兵的惨剧,杨三突然射出一支号箭,然后大声命令道:“全体趴下!”士兵们纷纷趴倒在海滩上。浓浓的海雾之中突然飞出数百铁球,朝着海滩砸过来,南直隶的骑兵们一时不查,立刻人仰马翻倒下一片,沙滩上想起了一片人类和马匹骨断筋折的声音,这些落在地上还打着旋的铁球在下一刻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兵被一扫而空,海滩上到处飞溅着密密麻麻的铁片,所到之处无论是人是马,身上都被打出一个个血洞,侯峰周围的卫士拼命的聚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弹片,家丁队长眼疾手快,一把将侯峰扑下马来,压在身下。这才躲过了这一劫,可是自己身上却被多块弹片击中。 官军的马匹受惊,纷纷不受控制的向后逃去,战场上一片混乱,舰炮射出三轮之后停止了射击,海滩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马尸人尸。少说官兵也折了近千骑兵,郑芝虎和杨三顾不上返身和骑兵交战立刻带兵奔到海边,海边早有很多舢板在等待,他们先将伤员运上船,然后数十艘舢板往返于大洋船和海滩,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数千人运上船。然后扬帆起航,朝着厦门的方向去了。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侯峰翻开身上家丁队长的尸体,坐了起来,满眼望去皆是部下的尸体,数十名亲兵正在海滩上挨个翻找着尸体,猛然一个亲兵喊道:“大帅在这里,快过来,大帅找到了!”士兵们纷纷围拢过来,架起还没有从头晕中缓过来的侯峰朝官道退去,官道上已经聚集了数千骑兵,侯峰清醒过来,整顿人马,向后和袁崇焕的大军汇合而去。 晋江城外,杜弘域的三千骑兵已经赶到,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晋江县城的城头除了飘扬的郑字大旗以外好像没有兵马驻守。他派出十几名探马前去探查。探马飞奔道城下,绕着一段城墙来回奔驰了几圈,然后扔出鹰爪钩钩住城墙,十几人开始敏捷的攀登起来。 为首的一个小旗呼啦一下翻上城去,发现城头空无一人,站在城墙上朝城里眺望,发现城里也没有动静,整个晋江县城仿佛死了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奔下城墙,打开了县城的大门,然后进入城墙边的一片民房中探查,这就是冯澄世聪明的地方,为了隐蔽,他并没有在靠近城墙的民居中放置火药,以免被发现,如果进城的兵马发现了他的火药,那也是他们已经深入城内了,想跑也跑不了了。 小旗跑回城上挥动红旗,证明城里没有敌人,杜弘域看到城门被打开,城上的探马又发出了讯号,只道是敌军闻风丧胆,肯定已经全部集结到厦门准备决战了。 城内一处大院里,数十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将火折子放入怀中塞好,然后奔出院子,前往各个放有火药火油的爆炸点,杜弘域经过和郑军的激战,甚至海寇悍勇狡猾,他生怕出了什么变故,于是小心的将骑兵分成两部分,自己带着数百家丁押后,让正兵营的骑兵先进城,防止敌人可能的伏击。 黑衣人散布到城中各个火药爆炸点,点燃了长长的火绳,这些火绳经过特殊处理,跟火铳上的火绳一样,燃烧时间非常慢,现在点火大概要过半个时辰才会爆炸,时间上应该来得及,这些黑衣人点燃了火药之后趁着朝阳刚刚升起,天还未亮之际又回到了院子集中,然后通过地道跑到了西城外的空地上,海面上十几艘小快船飞速的接近晋江城,他们搭载了中国人的智慧发明,火龙出水。其实是在宋元时期就已经发明的火箭,射程可以达到数里,每艘快船上装备一个几个火龙出水,一共数十只,用来朝城内齐射。 杜弘域的兵马已经有一大部分进了晋江城,领头的一个正兵营总旗以前在浙江水师干过,对火药的味道很是熟悉。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他下马推开路边民房的大门,刚才进城之时他就觉得很奇怪,晋江城虽然不大,但也有数万居民,这些人都被郑芝龙转移走了他们是要干嘛。空气重的味道越来越浓,是一股酸酸的味道。他吩咐几个士兵上房顶看看,几个骑兵下马搭成人梯,送一个士兵翻上了房顶,房顶上大多都是茅草,士兵抓起一把下来递给总旗道:“大人你看,房顶不是瓦片就是茅草,没什么奇怪的,就是这海边有一股怪味,不像咱们浙江海风吹过来只有海鲜味。” 这个总旗将茅草凑在鼻子下面问了问,整个人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住,这个味道,这是硫磺,上面黑黑的颗粒是碳粉,这是要干什么,这是绝佳的引火之物,房顶上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这一定是人为撒上去的。他立刻吩咐士兵上左右房顶查看,果然一整条街道的房顶都被撒了这些东西。 “不好,他们要放火烧城!立刻撤退!”他大喊道。然后催促骑兵们掉头出城,可是前队出城后队进城,两支人马相对,不得进不得出。后面的马队看见前方马队往回奔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杜弘域看见前方入城队伍出现骚动,正要派人上前询问。只见天空中仿佛流星一般,大量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向城中。他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预感到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第九十四章 袁郑相遇 晋江城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战马的哀鸣,士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充斥着整个县城。虽然因为郑芝虎没有顶住官军的攻势,导致晋江城的布置只完成了一大半,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埋设好火药和火油,但是因为夏季天气干燥,再加上夏天海面的东南风相助,当火龙出水拖着长长的尾焰落在城里的时候,立刻点燃了洒在城内各处房顶上的硫磺碳粉,火势借助风势,在一瞬间变席卷了整个城池,而设置在民房内的火药桶因为火绳燃烧殆尽而爆炸或者被大火直接点爆,轰轰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淹没了惨叫声。 杜弘域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只看到城内火星四射,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士兵们在地上无助的翻滚,想要扑灭自己身上的烈火,但无奈的是,空气中漂浮的碳粉就是最好的助燃剂,火油顺着民房流淌到街上,很多士兵就那样慢慢的被烧的蜷缩起来,身上起火的战马在街道上如无头苍蝇一般乱冲乱撞,又是将好些士兵撞得口吐鲜血,宛如修罗场一般的晋江城成了杜弘域麾下骑兵的葬身之地。 杜弘域凄厉的哀嚎着,他的骑兵完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响起了号角声,原来郑芝龙的主力大军早就已经埋伏在后完山,此时更是水陆同时进发向晋江方向逼来。因为后完山地形险要,郑芝龙的舰队兵马都藏身在山后,且离晋江城足足有十五里,杜弘域放出的哨探没有及时发现这只兵马的存在。 在听到晋江城内的大爆炸之后,郑芝龙指挥全部兵马杀出。向杜弘域的方向猛扑过来,一个哨探夜不收打马狂奔到杜弘域面前,“大帅快撤,郑芝龙的主力离我们不足五里了。”远处的地平线上慢慢浮现出了一道黑线,还有大量的旌旗出现,是郑芝龙的大军,自从击败了俞咨皋之后,郑芝龙得到了大批的战马,自己的马队瞬间扩充到近千人,虽然很多人的骑术不那么精湛,不过勉强可以一用。此刻郑芝龙全副武装高举战刀,大声呼喊着,身后上千骑兵抽出马刀,一片寒光,狂暴的马蹄声响起,似乎要将面前的一切踩成齑粉。 家丁们保护着杜弘域向后撤退,没有入城的正兵营骑兵紧随其后,还有很多侥幸从城中生还的骑兵也是远远的跟上来,郑芝龙的骑兵快速突击着,两军相隔不过百余步,部分会骑射的郑军骑兵纷纷张弓搭箭,在马匹的惯性作用下箭支比平时飞的更远,他们越追越近,一波波的箭雨向前方射去,落在后面的一些浙江骑兵被一个个射翻落马,然后被滚滚而来的马蹄踩成一堆模糊的烂肉。 杜弘域的骑兵们顾不上身边的同伴被一个个射落马下,只是闷着头打马狂奔,希望能逃出这片修罗地狱,杜弘域在前方紧咬嘴唇一言不发,他的心中一片悲凉,自己的骑兵全完了,浙军的精华都丢在了这小小的晋江城,他几乎忍不住发狂想调头和郑芝龙拼命,但是理智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郑芝龙足足追出了十几里才渐渐收拢兵马,他也知道,双方都是骑兵,再追下去也不一定能追上,反而可能会陷入袁崇焕的重兵包围之中,他回头去和后面的大队人马汇合,已经有一队人马去晋江城探查了一番,城内火势太大,根本无法入城,而侥幸从城内逃出来的骑兵很多人被郑军大队人马在城外包围,他们丢盔弃甲只能纷纷投降,郑芝龙留下五百士兵善后,主力大军趁着大胜继续挺进,就在晋江至泉州一带的旷野上击溃袁崇焕。 冯澄世也跟在军中,他只是捋须笑笑,对自己的谋略很是满意,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一直都是顺利的实施,接连作战消耗了袁崇焕大量的骑兵,现在恐怕袁崇焕可用的骑兵只剩下五千人了,这对于缺少骑兵的郑氏集团来说是个绝对的好消息,而且官军新败,士气低落,浙兵现在是不可用了,下一阵和他们对阵的一定是南直隶兵马,江西那帮叫花子兵倒是不足为虑。 郑芝龙策马来到冯澄世身边不住的赞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消耗了袁崇焕手下大量的骑兵,郑某佩服。” “将军过誉了,冯某不过略施小计而已,这也就是对付卫所兵,袁崇焕刚上任不久,各部磨合不够,袁崇焕的指令也不能完美的执行,再加上江南总体上承平日久,各部的战斗力并不是特别强悍,如果是袁崇焕统领的辽东边军我断断不会用此计策,那都是常年和建虏打交道战场经验即为丰富的老兵,战力非内地兵马可比。就说泉州城,如果是边军来打,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冯澄世缓缓说道。 郑芝龙也是点点头,若有所思,他的活动范围都在东南沿海和日本南洋一带,对北方的建虏建虏认识不是特别深刻,不过他的军中也有很多蒙古人士,比如铁人军的巴塔尔等,所以既然边军常年是和巴塔尔那样的人作战,战斗力确实是强悍,果如冯先生所说非内地兵马可比。不过现在还是先击败眼前的官军再说。 正和冯澄世说话间,一名士兵来报,郑芝虎和杨三的队伍已经登陆,正在向这边汇合。这样郑芝龙的主力两万人,加上前期布置完晋江陷阱的郑鸿逵兵马五千人,还有杨三郑芝虎剩下的五千人。除了郑芝豹留守的三千人之外。郑芝龙此次迎战袁崇焕的兵马达到了三万人。 而袁崇焕这边虽然骑兵损失惨重,可是还有五千马队可用。南直隶的近两万步卒除了在泉州受到一些损失以外,主力仍在,只是浙兵杜弘域的兵马情况不好,三千骑兵只剩下七八百,步兵在泉州也损失了数千,眼下一万五千浙兵只剩下了八九千人,士气低落,此时是不堪大用了。杜弘域浑身浴血败回之后,袁崇焕并没有过多的责备他,只让他下去好好休息。另外袁崇焕散布出去的夜不收也不断的回传消息,郑芝龙的大军和他们相距不到十里了。看来这一仗只能用南直隶的兵马和江西兵和郑芝龙决战了。浙江兵就让他们镇守中军吧,现在派他们上去只能是适得其反。 天启末年七月十七日,袁崇焕和郑芝龙的两支大军在晋江和泉州之间凤池镇碰面,两支大军静静的列阵于凤池镇边的旷野之上。凤池镇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破败的房屋显示着这里原来也是有人居住的。两支兵马摆开阵势,袁崇焕这边刀枪如林,一队队传令骑兵在阵前飞驰,很多夜不收被放出去不断盘绕在郑芝龙的大军周围。明军阵地上一片鲜红,从海面上吹来的大风将旌旗吹的猎猎作响。 而郑芝龙这边虽然服饰五花八门,但是阵型也是严整,新兵在老兵的带动下也能排列好阵势,很多人没有头盔包裹着黑色的头巾。一眼望去仿佛黑色的海洋一般,在整个大阵之前有很多火光闪现,仿佛天上的繁星点点,那是郑芝龙的铁炮队已经点燃了火绳,此次郑芝龙将一千老铁炮手和新武装的两千铁炮队全部带出,这是他全部家底,三千人分成三列,静静等待着袁崇焕的军队进攻。 双方都装备了大量的火炮,如果非要从质量上来说,郑芝龙的火炮恐怕比袁崇焕的火炮还要好一些,不远处的海面上也聚集了郑芝龙的舰队,可是袁崇焕并未将战场摆在离海面近的地方,侯峰吃了一次亏已经将郑芝龙的战术告知了袁崇焕,袁崇焕不是傻子,不可能上第二次当,可是这支舰队始终是个威胁,浙江福建两地的水师根本无力和郑芝龙的舰队海战,如果郑芝龙在陆上讨不到便宜恐怕又要故技重施往海边退却。这是袁崇焕很担心的事情,必须派一支大军拦住郑芝龙的去路才行。可是手上的可战之兵只剩下南直隶的军队,如果分兵去拦截那么正面战场打赢的把握就不大了,可是如果不分兵,就靠赣地的兵马能拦得住郑芝龙吗。权衡利弊,没有办法,只能将赣地的兵马派出去,绕道郑芝龙后方拦截,他必须保证先在正面战场击败郑芝龙。 邹秉军领命后立刻率领一万江西兵出发,往郑芝龙的后方杀去。 第九十五章 局势反转 郑芝龙看到敌方有兵马分出,从另一个方向滚滚而出,心知肯定是袁崇焕分兵前去抄自己后路了,这一点他不担心,经过接触性的几战,他已经摸清了官兵的战斗力,南直隶的兵马也不比浙江兵强多少,自己在海面上还有一支奇兵,泉州湾本来就是晋江的入海口,他的大洋船和鸟船进不了晋江,可是他的舢板可以。泉州湾已经被他的舰队封锁,官军的水师根本就进不来,所以装备了火龙出水的舢板可以顺着海风,飞快的驶入晋江之中,他袁崇焕派兵抄自己的后路,自己也准备了一场火药盛宴够袁崇焕好好喝一壶了。 袁崇焕抽出尚方宝剑,大声道:“此战有进无退,务必一战扫平海寇,全军出击!”“杀!杀!杀!”将士们大吼三声,军阵开始前进。炮兵在军阵之前将大炮向前推动,双方本来相隔不到三里,在官军大阵的推进之下,双方的距离迅速的缩短。 相隔五百多步。郑芝龙回头命令道:“老四,传令红夷大炮瞄准大阵中段开火!”此次双方各带了近两百门各式火炮。郑芝龙这边红夷大炮二十门,大将军炮五十门。剩下小型佛郎机,子母炮,虎蹲炮一百余门,袁崇焕那边跟郑芝龙这边数量差不多可是红夷大炮只有十余门,大将军炮也只有三十门,远程火力略显不足。 袁崇焕将南直隶的兵马分成三块,来自江北各卫的兵马约一万五千人列阵在中间,扬州卫苏州卫的兵马列阵在左翼,安庆卫徽州太平各府的军马在右翼,正面大致有两万余人。刘毅的新军被安排在龙宗武的安庆卫序列当中,摆放在大阵的最右边。 刘毅的步军夹在整个右翼大阵之中,骑兵则和龙宗武的骑兵一起在侧翼护卫,这么大规模的作战刘毅还是第一次遇到,数万人在平原厮杀,不禁让他胸中热血翻腾,麾下的士兵很多人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火铳兵们握紧了手中的二六式,刀盾兵紧紧的将身子贴在大盾之后,刘毅望见吴东明的骑兵队也是尽量伏底身子,虽然麾下士兵们都身着重甲,能防御住铳弹弓箭,可是防不了炮子,希望炮战尽快结束,双方只要近距离交战,那就是自己发威的时候,他对麾下军官略作调整,因为长枪兵肩负了炮兵的责任,所以他将陈宝和陶宗二人对调,现在陶宗是炮兵百户。他们推着安装有飞雷炮的板车前进着,只要能进入两百步以内的距离,那就是我青弋军的天下了。 这边郑鸿逵听到大哥下令,立刻挥舞手中的红旗。前方的炮兵看到大旗这边发出的指令,一个营将大吼道:“红夷大炮,瞄准敌阵中段,开炮!”炮手们将炮口上扬,瞄准官军在营将声嘶力竭的吼声之中,二十门红夷大炮同时开火,五斤的炮子带起阵阵狂风,破空之声响起,实心炮子带着呼啸和巨大的动能飞向官兵大阵,犹如秋收的麦子一般,官军之中瞬间就被犁出十几道血胡同,炮弹所过之处,士兵们惨叫着翻滚在地,有几颗炮子击中地上的巨石然后弹起砸落在人群头顶,又是带走了几条生命。失去动能的炮子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着,又带走了几条小腿。一轮炮击下来,官军死伤近二百人。 袁崇焕在大阵之后一里的地方,在杜弘域八千浙兵的护卫下竖起千里镜默默观察着战场的情形,眼见郑芝龙阵地腾起阵阵白雾,这边官军一片人仰马翻,他不禁将手指的关节捏的发白,可恶的海寇,竟然打的这么准,不需要试射就能准确命中大阵。 明军的红夷大炮也开始还击了,可是明军的炮手明显疏于训练,比起郑芝龙本阵之中的那些精锐海贼来说,准头差了一些,毕竟那些人是在颠簸的海船之上放炮都能击中敌船的人,更别说是在平地,射击的准确度提升了很多。明军一轮炮击只给郑军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两军继续接近,大将军炮也开火了,再后来是佛郎机,当进入到三百步之内的时候,双方所有的火炮都是全力射击,但明显郑芝龙这边占了上风。中军大阵是敌军重点照顾的对象,数百发大大小小的炮弹在中军阵前掠过,伤亡已经达到近两千人,而己方的炮火只给对方造成了千人左右的伤亡。 “哈哈哈,打得好,老四,让儿郎们就这么打,我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炮子硬。”郑芝龙对身旁的郑鸿逵说道。冯澄世在一旁看的也是屡屡点头,这郑军的火器果然名不虚传,打的官军毫无还手之力,这么看来不等官军冲到阵前恐怕就要损失两三千人,还有铁炮队没有开火,五十步之内官军又要用多少人命去填呢? 此时的炮火散热性能并不好,一般打出五轮就要有一刻钟的散热时间,双方的炮战很快就结束了,明军一看郑军的炮火停止了射击,立刻抓住机会呐喊着往上冲,刘毅出发前已经和龙宗武商议让新军单独从右翼出击。龙宗武是知道刘毅的本事的,所以他也对袁崇焕汇报了此事,袁崇焕也想见见新军的威力,所以准许了刘毅的请求。 明军在两百步外发起冲击,袁崇焕在千里镜中看的是真真切切,猛然他发现正对大阵的郑军阵营出现了变化,前方的步兵突然散开,有约三千人的队伍从中间走出,开始向冲击的队伍前进,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百步,郑军前进的队伍猛地停了下来。不好,是火铳。袁崇焕心里猛地一惊。没想到郑芝龙的火铳队人数竟然这么多,三千火铳兵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原来郑芝龙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这么多火铳恐怕中军队伍凶多吉少了,袁崇焕因为一直对阵的是关外建虏,所以对这种火铳阵极其不适应,但是火铳的威力他是知道的,边军的三眼铳经常将建虏打的人仰马翻。 有心下令撤退,可是军队已经冲上去了再下令撤退已经来不及,会造成全军大乱,为今之计只有全力一搏了。袁崇焕又讲千里镜望向右翼,刘毅的新军暂时还是没有动静。如果俯瞰整个战场,明军就像一只巨鹰,张开翅膀包围郑军,而郑芝龙的兵马就像一只握紧的拳头,将所有精锐火器全部集中在中间,要从中军突破。 五十步的距离,郑鸿逵策马冲到铁炮队身后,亲自下令道:“铁炮三段击!射!”“开火!”“开火!“开火!”无论是番人,汉人,日本人,现在他们都是郑芝龙海盗大军中的一员,听见郑鸿逵的下令声,砰砰砰,惊天动地的排铳开始发射,密密麻麻的铅弹覆盖了前方五十步的区域。冲在最前面的数百明军身上腾起阵阵血雾,有的人被三四颗铅弹同时集中,倒飞出去,前排的明军盾牌被纷纷击碎,翻滚在地上,五十步的距离内为之一空,明军的冲击阵型为之一滞。连阵后的弓箭手都忘了放箭,明军没想到刚进入五十步郑军就开铳了。以至于官军的火铳还没发射就挨了一波排铳。 第一排射击完之后,第二排一千名火铳兵紧接着射击,又是一千颗铅弹射出,数百明军栽倒在地,明军整个都被打蒙了,这还没完,第三阵又是一轮齐射,明军又倒下了数百人,算上前面炮战损失的人马,这还没近战就已经损失了三四千人,整个中军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袁崇焕在阵后看了暗叫一声不好,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猛地传来一声巨响,袁崇焕吃了一惊,生怕自己的兵马又出了什么闪失,只见战场右侧升起了一朵蘑菇状的黑云,这怎么回事?袁崇焕急忙架起千里镜看去,只见郑芝龙的左翼一片大乱,士兵们到处乱窜,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又是轰的一声,一朵同样的蘑菇云升起。轰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两军士兵的呐喊。 郑芝龙和郑芝虎冯澄世等人正在这边谈笑风生,看来官军不过如此,再打一阵估计就胜了,到时候再回过头去收拾那些江西叫花子。看来舢板都不用出动了。冯澄世见到郑芝龙的军队如此善战,也是心下暗喜,看来这次真的是投靠对了。众人正是信心满满,却突然冷不丁的发现自己的左翼连连发出巨响,天空中不断升起一朵朵的蘑菇黑云。左翼的士兵们瞬间崩溃大乱。战局在一瞬间扭转。郑芝龙头皮都要炸开,这怎么回事? 陶宗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火炮前移三步!一二小旗,开炮!”“三四五小旗,火炮后移两步,瞄准后方开炮!”虽然飞雷炮不能调节角度,但是可以利用距离和坡度进行调整。嗵嗵嗵,一个个圆锥形的炸药包被投送出去,纷纷落在郑芝龙的阵地上,下一刻就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不仅是步兵受到打击,就连郑芝龙布置在左翼的火炮和炮手也是损失惨重,还有的火药被冲击波引发殉爆,战场上一刻不停的巨大爆炸声让人的心都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眼见飞雷炮取得如此战绩。刘毅挥舞大枪,“青弋军,出击!”“必胜!必胜!”青弋军的士兵们向前整齐的迈步。 第九十六章 新军发威 青弋军的士兵们向郑军的最右翼发起了进攻,龙宗武眼看刘毅军中那些好像大型虎蹲炮的铁桶发挥如此的大的威力惊得好半天合不拢嘴,趁着整个右翼明军愣神的功夫,刘毅的青弋军向前挺进,攻击的明军士兵们纷纷自觉的让路,先期攻上山坡的明军也开始往后退,刘毅高声对龙宗武说道:“指挥大人,请空出战场容青弋军出战。”龙宗武这才回过神来,他也想见识下新军的威力,便吩咐身边的掌旗兵发出号令。右翼的明军开始往后收缩,让青弋军顶到前面去。 中军阵地,郑芝龙的铁炮队已经给中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弓箭手已经顶上去拼命放箭,在麾下的步军准备冲锋的当口,刘毅的炮击打断了这边的进攻节奏,将要崩溃的明军在侯峰的命令下迅速脱离接触,向后退去,退出郑军铁炮队的射击范围,袁崇焕在千里镜中看到,暗叹一声:“好险,中军差一点就崩溃了。”旁边的杜弘域和陈严龄也是暗暗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才发现内中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湿透。 明军大部都在退却,唯有右翼刘毅的兵马不退反进,刘毅派出刘金通知龙宗武,请龙宗武的安庆卫骑兵待命,待青弋军击破敌军右翼之后,所有骑兵全部杀上,击败敌军。龙宗武将信将疑,区区数百人也能和右翼数千敌军抗衡?但毕竟龙宗武是刘毅的上官,如果新军折在他手里,在袁崇焕和侯峰那里也交代不过去,他决定先观察一阵,万一新军不敌,他的骑兵立刻出动将新军救回来,想到这里他对前来报信的刘金说道:“你去告诉刘把总,切不可冒进,如有危险本将自会提兵救援。”刘金领命奔向青弋军阵中。 为了保持队列的整齐性,刘毅让所有的士兵采取小跑的前进方式,迫近到八十步左右再对敌军发起打击,青弋军的骑兵也从安庆卫马队中分离出来,出现在刘毅步阵的右后方。刘毅面沉似水,全神贯注的指挥着自己的军队。 刘毅的飞雷炮三轮齐射,数十个硕大的锥形炸药包落在密集的郑军左翼阵中,强力的冲击波和飞射出的碎石铁钉给郑芝龙的左翼兵马至少造成了一千余人的伤亡,整个左翼五千人马由杨三带队,在飞雷炮的打击下,阵型彻底混乱,士兵们被冲击波震得头晕目眩,很多离爆炸点比较近的士兵像僵尸一般从漫天降下的残肢断臂中翻身爬起,像喝醉了酒一般,脚底虚浮,摇摇晃晃的搜寻着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兵器。 杨三自己也被受惊的战马掀翻在地,爬起来甩甩头,将一头一脸的泥土抹去,心道:“他妈的,官兵哪来的这么厉害的火器,自己在浙江当兵的时候没听说过啊。”随即望向自己的兵马,只见到阵型混乱,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士兵,又听见远处整齐的呐喊声,“必胜!必胜!”他抬头一看大吃一惊,一部官军排列成整齐的阵型向自己的阵地逼来。而自己的士兵在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他不禁心中大急。 就在此时,自己耳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老五莫慌,我来助你!”来人正是郑鸿逵,原来在郑军左翼遭到飞雷炮的雷霆打击之后,郑芝龙也从千里镜里看到了杨三这边的情况,眼见他的军阵被炸的乱七八糟,冯澄世当即向郑芝龙建议,立刻将新组建的一千骑兵派过去抵挡一阵,以便让杨三重新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避免左翼崩溃的命运。郑芝龙一向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听见冯澄世的建议立刻将郑鸿逵唤来,让他领一千马队飞援杨三。 郑鸿逵领命立刻点起一千马队杀过来。杨三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猛地听见熟悉的声音唤他,回头一看竟然是郑鸿逵领着马队来支援,当即心下大定,招呼身边的营将立刻整队再战。营将听令立刻开始召集手下的士兵回复队形,而郑鸿逵也不和杨三答话,只是领兵直扑冲上来的青弋军,郑鸿逵看到上来的明军只有区区数百人,心中不禁轻视,就让这只明军作为新组建的骑兵练手的靶子吧,他爆喝一声:“杀官兵!”骑兵高举手中的兵器,加快马速冲了过去,“杀官兵!”“杀官兵!” 刘毅的眼中掠过一抹冷色,不知死活的贼寇,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新军的虎威。刘毅下令道:“各部停止前进!准备作战!”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晋军,陶宗等百户大声传达着命令,号手掏出喇叭吹出一个长长的单音,“嘀————”“吼!”士兵们大吼一声停住了脚步,下一刻按照平时已经训练无数次的阵型,所有的刀盾兵将大盾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形成一道盾墙,他们掏出已经上膛的手铳,弯腰半蹲在大盾之后,他们的大盾并不是长方形,而是椭圆形,这样盾和盾之间贴紧的时候,可以留出上半部分的空隙让火铳队可以射击,虽然一定程度上牺牲了盾牌阵的防护力,可是这是冷兵器和火器结合后可以发挥最大优势的设计了。 虽然最开始在成军的时候用的是府库里原来剩下的盾牌经过改良而制成的大盾,但是在后来刘毅考虑到这个方面之后还是责成军器所制造了两百面椭圆形的大盾。在实验之后证明,这种大盾是非常有效的。 火铳兵按照训练的模式站成了四排,每排一个总旗的兵力,二六式火铳密密麻麻的从肩头翻下,他们在等待着上官的命令。最后的长枪连也是舍弃了飞雷炮,拿起长枪排在火铳兵的后面,随时准备万一骑兵突破进来,就进行近战厮杀。 郑鸿逵的骑兵距离刘毅已经不足三百步,整个战场在脱离接触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刘毅的数百明军和郑鸿逵的骑兵在战场侧翼作战,数万人全部屏气凝神看着两支即将碰撞到一起的军队。 郑芝龙信心满满,和冯澄世说着什么,在他看来,上千骑兵冲击几百步兵,没有理由不取胜,所有郑军的将官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袁崇焕确实略显紧张,他已经得到龙宗武的报告,刘毅指挥青弋军单独出击敌军左翼,而且刘毅信心满满,作为一军主帅,不应让单独一支部队去冒险,可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也有着好奇心,打心底也想见识一下这支兵马的表现,所以他一面命令龙宗武随时策应刘毅,另一方面也让杜弘域的家丁全部出击加入到龙宗武的骑兵当中去,增强突击的力量。 马队距离青弋军两百步。“准备作战!举铳,瞄准!”“嘀————”号声响起,火铳兵们纷纷举起了二六式,瞄准前方。一百五十步,刘毅大声喊道:“稳住,就像训练时那样,听我的号令!”一百步,“稳住!”火铳兵们屏气凝神注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马队,在芜湖县城新入的李福和马精良两人有幸分在了同一个火铳连,但是他们在不同的小旗,虽然平时训练了无数次,也执行了一些护送货物的任务,打过小股山匪,可是这种大规模的战役还是第一次参加,他们握住火铳的手指关节都捏的发白,天气炎热,他们都穿着两层厚厚的棉甲,身上仿佛从澡堂出来一半,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汗珠从脸上不断的滚落,可是他们依然咬牙瞄准着前方扑来的骑兵。 八十步,刘毅猛然暴喝,“开火!” 陶宗和王浩几乎同时声嘶力竭大喊道:“开火!” “嘀嘀嘀!”三声短促的号音,砰砰砰,第一排火铳兵的二六式突然开火了,八十步相当于后世的一百多米,这本来就是当时火铳的极限射程,但是二六式因为改良了铳管和弹药的制作工艺,所以射程可以达到百步,八十步已经是有效杀伤距离,可以击破单层铠甲。 郑鸿逵的骑兵因为是郑芝龙的宝贝疙瘩,所以郑芝龙特地将从俞咨皋那里缴获来的棉甲每人配发了一套,为了分辨敌我只是在外面罩上海贼特有的黑色马甲号衣。至于头盔就不是人人都有了,有的人带着钵胄盔,有的人带着步兵的笠形盔,还有的人只是扎上黑色的头巾。 骑兵们呼喝着冲击,因为离着青弋军还有八十步,看着那杆飘扬的日月大旗离自己还远,所以他们并没有浪费体力,在马上做闪避的姿势,他们已经看见官军举起火铳对准他们,可是按照思维惯性,官军一般是在五十步左右放铳,所以骑兵们在等待着郑鸿逵的命令。可是没想到的是对面就那样开火了,一阵密集的白烟闪过,骑兵们猛地瞳孔一缩,紧接着就听到了爆豆一般的火铳声。 第九十七章 青弋军必胜 几乎是顺着耳边传来的火铳施放的声音,第一排六十杆火铳发射出炽热的弹丸,狂风一般扫向郑鸿逵的马队,冲在前面的骑兵身上爆出一阵阵血雾,十几名骑兵被铅弹穿透棉甲,柔软的铅弹一旦进入人体就会破裂成无数的小块将人的五脏六腑搅烂。这种巨大的痛楚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中弹的骑兵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来,当然十几名骑兵对于上千人的队伍来说不算什么,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马队将跌落在地的骑兵踩成肉泥,大军继续向前奔驰。可是还没跑出十步,又是一阵火铳,这次有二十余名骑兵被射中身体或是射中胯下的战马,他们纷纷栽落下来,战马吃痛高举着前蹄掀翻了马背上的骑士。 时间仿佛停止,每个冲击的骑士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才吸进了几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对面的火铳又是开火,这次被杀伤的骑士更多了。三轮了,应该没有了吧,铁炮三段击众人都是熟知,大明的神机营也是同样的战术,这种火铳的使用方法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郑鸿逵看到官兵施放了三轮,心下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可是还没等他脑子里的想法想完,令人惊恐的火铳声又响起了。竟然还有?这下不仅是郑鸿逵和郑军骑兵们吃惊了,就连用千里镜观看战局的袁崇焕和郑芝龙都几乎同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这怎么可能?”郑芝龙不可思议的望着身边的冯澄世,冯澄世也是瞪大了眼睛表示不解,官军的火铳如此犀利?真是闻所未闻之事。袁崇焕也用同样的目光望向杜弘域,杜弘域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督师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说到玩火器,谁还玩的有你袁崇焕厉害,你都能用大炮炸死努尔哈赤来着。 铳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随着骑兵冲的越来越近,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李福熟练的用嘴撕开纸壳弹药,倒入一些火药进入药锅,然后将剩下的弹药一股脑的塞入枪管,再用通条压实,随后将通条插回枪管下方的卡槽,然后举起二六式,瞄准了一个在马上翻身挪腾的郑军骑兵。那个骑兵原来是郑芝龙的亲兵,也参与了上次攻杀许心素的战斗。他本是朝鲜边军,因为犯了事逃跑,才辗转加入了郑芝龙的海盗大军,他在朝鲜时是骑兵什长,骑术也算高超,此时在马上做着各种躲避的动作。 李福并没有瞄准骑士,而是瞄准了他胯下的战马,耳边听到总旗一声令下,李福果断的扣动了扳机,弹丸喷射而出,一下射入了战马的马头,战马前蹄跪地,一头翻倒,将马上的老兵一下甩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翻转,在他落地之后,战马的马身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这个老兵口中喷出鲜血,肋骨在一瞬间刺破了他的心脏,他挣扎了两下,便瞪着眼睛就那样死了,也不知道死前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后悔不该参加海盗吧。 刘毅的四段击平均三息就能打出一发,采用蒸汽机带动钻头生产出的铳管厚薄一样,所以可以连续发射三十次不用散热,也不会炸膛,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内,火铳兵不断的射击,郑鸿逵全力冲击也充不进二十步的封锁线,二十步外人和马的尸体堆积的如小山一般。骑兵们拼死射出一些箭支,可是这些开元弓射出的羽箭大部分插在了刀盾兵的盾牌之上,而越过头顶射入火铳兵阵营的那些箭支,只是歪歪斜斜的插在双层棉甲之上,无法穿透火铳兵的铠甲,兵器局生产的笠形盔帽檐比一般的笠形盔要长,类似于后世英国的飞碟盔。射手们只要低下头就能防住射向面门的箭支。 郑鸿逵的骑兵在火铳的接连打击下损失了数百人,侥幸冲到青弋军阵前的数十名骑兵,竟然被刀盾兵抽出手铳在十几步的距离上进行了一轮轰射,纷纷被打死在阵前。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好比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怎的他们的火铳如此之多,这是郑芝龙和袁崇焕共同的疑问,受到时代的局限,他们不知道当质量上乘的火器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造成多么可怕的杀伤力。 就好像一战时的索姆河战役,德军几百挺马克沁机枪,在一天之内造成了英法联军六万人阵亡,这是多么可怕的杀戮速度。 郑鸿逵的骑兵崩溃了,总共一千人的骑兵在青弋军阵前丢下了一半的尸体,剩下的骑兵在这种雷霆火力的打击下溃散了,他们不知所措呼号着,惊恐的尖叫着拨转马头,想尽快离开这个杀戮地狱。 刘毅大枪前指,大吼道:“青弋军必胜!” “必胜!”“必胜!”士兵们大声怒吼着,马精良刚才至少打落了五个骑兵,这时他也是在队伍中和大家一起怒吼着,旁边的总旗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兵不错,火铳打的挺准,装弹的速度也非常快,基本上可以说是整个总旗的第一名,这样的技战术表现完全有资格成为他的副手,回去要和上官提一提。 青弋军军官实行选举制和推荐制,选举制顾名思义就是由一个小旗十二个人共同推选出小旗官,或者是一个总旗的士兵推选出总旗官,票高者得。推荐制就是由上官推荐下属的军官人选,推荐之后,被推荐的人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本领,如果能得到全部上官的认可,就可以成为军官,并且发现人才的上官也会受到奖赏。这两种制度并行,完全将军队里的裙带关系一扫而空,整个新军体现出昂扬向上的风气,人人踊跃争先,呈现出和旧式军队完全不一样的精神面貌。 刘毅策马奔出军阵,“骑兵连,跟我冲!”吴东明带着一百二十名铁骑飞快的跟上,主将亲自冲锋,士兵们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在各自队伍百户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子,跑步前进,他们训练了无数次,就算是在快速跑动当中,队伍也能显得严丝合缝,毫不散乱。 袁崇焕看的连连抚须,郑芝龙看的心惊胆颤。骑兵连养精蓄锐许久,他们的战马一个个膘肥体壮,都是刘毅用大量粮食草料喂养出来,就算身披马铠,跑动起来也比郑芝龙的骑兵速度快,马上的骑士人人重甲,不时有郑军骑兵回过头放箭,可是箭支射倒他们身上都是叮叮当当的弹开,根本射不透,人也伤不到,马也伤不到,郑鸿逵都要抓狂了。 眼下逃命要紧,他们急急忙忙向着杨三的方向奔去,杨三刚刚收拢好兵马,摆出阵势,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就看见郑鸿逵带着数百骑兵,旋风一般的打马回奔。他的脑袋嗡的一声,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郑鸿逵败了?这怎么会,一千骑兵打不过数百步兵?顾不上仔细思索,他赶紧呼喝士兵们列阵。 刘毅的骑兵打马猛追,很快距离就进入了二三十步,他们抽出腰间的手铳,此起彼伏的开铳,郑鸿逵的马队不断的有跑得慢的士兵惨叫着落马。刘毅他们打了一轮铳,将打完的手铳插回腰间,又拔出第二杆手铳,砰砰砰,又是一阵乱枪齐射,打翻了几十个骑兵。然后他们端起长长的骑枪,向前方杨三的步阵猛扑过去。 郑鸿逵的人马越跑越少,堪堪跑到杨三阵后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三百余人,郑鸿逵不禁悲从中来,只得咬牙领着剩下的残兵向郑芝龙的本阵跑动。郑芝龙眼看骑兵失利,心疼的差点吐出鲜血,急忙抽出正面的一千铁炮手向左翼运动布防,以免杨三万一顶不住,影响整个战局,他派过去的一千铁炮手完全由外籍番人组成。攻打铜山的迪尼奥,桑多斯等黑人还有次郎,太郎等日本人也在其中。他们急急忙忙的去本阵左侧布防。 杨三的兵马在挨过飞雷炮的狂轰之后只剩下不到四千,这时他们勉强摆好阵势,立足未稳之际,青弋军骑兵连已经挺着长枪潮水般杀了过来。前排的郑军士兵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眼看着一排黑铁塔般浑身包裹在盔甲中的骑兵朝自己冲过来。 第九十八章 败退厦门 轰隆一声,骑兵连猛地和杨三的兵马撞击在一起,杨三麾下这些刚招募的新军用的都是很劣质的兵器,长矛戳在骑兵的双层重甲或者是坚硬的马铠上纷纷崩断,根本无法刺透骑兵连战士们的盔甲,反倒是骑兵连仗着手中长达一丈的骑枪,劈波斩浪一般杀进杨三的队伍中,将一个个郑军士兵的身体穿透,有的骑士的长枪上足足串了四五个敌兵,仿佛糖葫芦一般,这些被穿透身体的人,如果是伤到了心脏等要害部位往往当场毙命,而悲惨的是那些一时不死的人,他们凄厉的惨叫着,仿佛那些声音来自地狱,仿佛他们的灵魂都在尖叫。 他们徒劳的在长枪上挣扎着,但是前后都是被穿透的友军,他们挤在一起,双手无力的挥舞着,好像是海里的大龙虾一般。最终他们成排的跪在地上,慢慢的没了动静,就那样一长串的一起死掉了。 骑兵们顾不上清点自己的战果,像平时训练的那样,将手中的长枪脱手,然后拔出制作精良的马刀,继续向前冲去,锋利的马刀不断地劈断长矛的矛杆,将一个个敌军劈死在地,刀光划过,一个个士兵人头飞起,刘毅更是一马当先,挥舞着神威烈水枪,仿佛杀神在世一般,将敢于接近两步之内的敌军一个个刺翻,杨三的几个亲卫见刘毅如此神勇,也是挺枪拍马来战,刘毅看也不看他们,大枪抖出无数朵枪花,将几个亲卫笼罩在死神的光芒中,片刻几个亲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纷纷刺穿咽喉,一个个跌落马下。 杨三怒火中烧,朝着自己的士兵大吼道:“杀!给我杀了他!”“杀啊!”数百名不要命的老匪高举着手中的兵器朝刘毅杀来,骑兵连已经凿穿了杨三的步兵方阵,他们又兜头重新杀回来,扑向疯狂的数百老匪,刘毅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袖里箭,连射!” 骑兵们纷纷抬起左手,改造后的程氏袖里箭成为了骑兵的大杀器,每人三支短箭,一共三百六十支箭从袖中射出,密集的箭雨一下覆盖了这些老匪,当即将前面的一百多人射的如刺猬一般一个个扑到。攻势突然顿住。骑兵们呼啸着冲进了人群,又是一番左冲右突,只杀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刘毅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挺枪拍马,飞龙驹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杀意,有如天马一般高高跃起,从数十人的头顶飞过,直接落在了杨三的面前,杨三剩下的几十个亲卫全部冲了上去,刘毅左挑右刺,万军之中毫不畏惧,连杀十几人。后面的骑兵看到主将如此英勇,心中勇气勃发,跟在吴东明和刘金的后面猛攻。很快步兵也冲上来加入了战团。刀盾兵每人携带一颗震天雷,此时在二十步外纷纷投掷,轰轰轰,战场上一片爆炸之声,然后就是爆豆的铳声,一片片敌军被炸的支离破碎,被火铳打的倒飞出去。 郑芝龙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向一旁的冯澄世问道:“军师,此乃何人何军,为何如此神勇,区区数百人能打的我大军无力招架。”冯澄世朗声说道:“冯某曾经仔细询问过从官军中回来的二狗,二狗言官军之中有一支新军,不过数百人却得到袁崇焕的称赞。我看这支部队就是袁崇焕麾下的新军了,领头之人便是这支兵马的主将,好像姓刘,具体姓名我也不知。”郑芝龙思索一会命令道:“传令,铁炮队务必击杀此獠,我管他能不能打,我就是要将这支兵马消灭,也好让袁崇焕看看我的实力。” 那边袁崇焕却是调兵遣将,让侯峰整顿兵马再攻中路,让杜弘域的兵马立刻全部支援右翼龙宗武,务必要将右翼作为突破口一鼓作气攻灭郑芝龙。官兵们看到新军如此神勇,心里也是憋了一股劲,听到袁崇焕下令纷纷整队再战。中路的明军又呐喊着冲了上去。杜弘域也带领剩下的全部浙江步兵赶赴龙宗武那里助他一臂之力。 袁崇焕安排停当,看新军打的敌军节节败退不禁点头暗赞道:“果真犀利!不同凡响呐!” 那边刘毅的新军彻底击溃了杨三的兵马,刘毅几下挑飞几名亲卫,直奔杨三而来,杨三避无可避也是鼓起一腔血勇,挥舞大刀前来和刘毅交战,刘毅大吼一声:“去死吧。”分心便刺,这一枪快如闪电,神威烈水枪直刺杨三的咽喉,杨三挥刀格挡,刀身刚刚碰到大枪,当的一声,竟然被一股巨力弹开,杨三虎口震裂,大刀险些拿捏不住。 刘毅的枪却没有停止,还是继续向前刺向杨三的要害部位,杨三惊得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向右一偏身体,大枪擦着左臂划过,带出一片血肉,当即血流如注,鲜血激发了杨三体内的暴躁怒气,他怒吼着,将大刀高高举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刘毅,两马交错,刘毅一招蛟龙出水,大枪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迎向劈下来的大刀。当枪尖顶到刀锋的一刹那,精钢炼制的神威烈水枪竟然硬生生的将杨三的大刀刀身崩断。 缺了刀身的大刀从刘毅面前划过,什么也没有砍到,但刘毅却不会给杨三第二次机会,神威烈水枪猛地突刺,刘毅双手持枪同时发力,将杨三的胸口刺穿,血淋淋的枪尖从背后透出,顺着枪尖滴下了小溪流一般的鲜血。杨三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刘毅,刘毅猛然拔出大枪,杨三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叫,摔下马来气绝身亡。 郑芝龙在千里镜里目睹了一切,他悲愤的喊道:“杨三,老五!狗贼,纳命来,给我杀了他,谁杀了这个敌将我郑芝龙赏银千两!”当下就有几个中军什长营将拍马飞奔过去,穿过败退回来的人群直取刘毅,可是刘毅身后的骑兵连也不是吃素的,眼看主将身处险境,纷纷猛砍猛杀,刘金带着几个骑兵前来助战。 郑军的马刀砍在青弋军骑兵的身上往往是闪现火花,即便是破甲了也不能一招杀敌,往往青弋军骑兵们受的都不是致命伤,但是青弋军士兵的精钢马刀砍在郑军骑兵的身上,基本上是立刻破甲,置人于死地。所以往返两个回合下来,青弋军这边只是负伤几人,但是却砍死了十几个郑军的骑兵。自知不敌的郑军只好后退。 青弋军的步兵们追在杨三残部的身后一通好杀,将杨三的残部歼灭大半。与此同时中军的明军和左翼的明军又开始了第二轮进攻,就像第一轮进攻一样,虽然郑芝龙将铁炮队调走一千去防守左翼。可是剩下的两千铁片铁炮队依然对明军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大量的明军被打翻在地,但是因为数量有所减少,明军凭借着人数优势还是慢慢的迫近了。 一千番人铁炮队和刘毅的混战开始了,可是郑芝龙引以为傲的铁炮队这次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火器的威力,平时都是他们远距离杀戮敌人,可是碰到手持二六式火铳的青弋军,他们只有吃瘪的份。青弋军火铳兵们在刀盾兵的掩护下稳步前进,在八十步外就开始猛烈开火,一轮接着一轮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而铁炮队只有站着挨打的份,虽然他们的铁炮射程确实不止八十步,可是要想破甲必须要到最少六七十步的距离,而青弋军火铳手人人身穿双层棉甲,要想破甲必须进入三十步左右,可是在这前面还有刀盾兵的大盾,这些大盾防御郑芝龙的铁炮可以达到十几步而不被击穿,所以郑芝龙的铁炮队在青弋军面前根本无法施展。 这边铁炮一轮一轮的施放,但却对青弋军造成不了任何伤亡,铅弹纷纷击中大盾,然后掉落在地上,因为刘毅的大盾是硬木包上铁皮再蒙上生牛皮制成,防火防弹,铁炮手们根本就奈何不得,有心抛射打击藏在大盾后面的青弋军,可是双层棉甲又挡住了铅弹,这些铅弹只能打透一层棉甲。而青弋军每一阵铳响都能收割铁炮手的生命。 这种不对称战争让郑芝龙措手不及,一线的士兵们更是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场战斗百试百灵的法子,在这里不灵了。太郎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上次受伤之后他的腿一直有一些跛,可是这一次迎面射来的铅弹直接击中了他的小腹,他惨叫着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喜欢啰嗦的桑多斯再也不能说话了,他的半个头盖骨都被打飞,红白之物喷了旁边的迪尼奥一身,迪尼奥想尖叫可是随后打来的一发铅弹击穿了他的咽喉,他就那样默默的死去了,像身边倒下的数百名战友一样。 次郎发一声喊,扔下铁炮掉头便跑,番人们本来就是为了钱财和生存才加入海盗,不要指望他们像青弋军一样有家国理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们只想保住性命。铁炮队崩溃了,他们向身后没命的跑去,甚至冲乱了中军的阵型。而中路明军再又付出了近两千条人命之后终于攻上了山坡,郑军士兵在官兵的夹击之下被击溃了,袁崇焕派出剩下的所有骑兵冲击郑芝龙的军阵。郑芝龙布置在晋江上的舢板虽然出击可是因为官兵已经全部压上,距离岸边越来越远,他们的火龙出水并不能有效的打击到官兵。反而是袁崇焕调集火炮进行反击,击沉了几艘舢板。 郑芝龙和冯澄世,郑芝虎,郑鸿逵一起指挥剩下的兵马败退厦门,而郑芝虎领着自己指挥的铁人军承担起了殿后的任务。郑芝龙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打马而去,而郑芝虎只是在身后大喊道:“大哥保重!” 第九十九章 追杀 郑军的士兵混乱的撤退,在马上的郑芝龙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军队就这么败了,他的后招都还没使出来就这样完了?冯澄世在马上也是大惑不解,朝廷哪来的战斗力这么强悍的兵马,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战争让冯澄世彻底刷新了认知。可是二人顾不上这么多了,眼下之际只有先撤回厦门收拢败兵,依托坚城防守才是上策,真不行的话只能是撤回台湾了。 官军呐喊着追杀四散溃逃的郑军,很多郑军新兵纷纷跪地乞降,侯峰杜弘域等人一面派出一些士兵去看押这些投降的败兵,一面继续向前追击。刘毅的军队正在收拾郑军左翼的残局,骑兵连冲上去围住了很多想要逃跑的番人火铳手,这些人衣衫不整,盔甲歪斜,手中的铁炮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刘毅却是另有打算,他吩咐刘金和吴东明这些人只要不反抗,就留他们性命。他知道这些番人不过是求财,要说对郑芝龙有多忠诚那可谈不上。这些外番都是现成的火枪手,如果能加以利用对他们进行思想改造,这样不用训练就能获得一支火枪队,何乐而不为。主要是可以用这些番人干些新军不易出面的活。所以这些铁炮手在看到铁甲骑兵冲上来之后,知道自己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剩下的一半人除了一少部分跑在前头突围以外,还有四百余人被骑兵连围住,吴东明举着重新装填好的手铳喝道:“跪地者不杀!”骑兵们纷纷叫道:“跪地者不杀!” 一片片的番人跪了下来,十几个不信邪还想跑的,刚一站起来,就听见了砰砰的手铳声,他们一头栽倒,身上的血洞还冒着青烟,一时受伤未死的人在地上翻滚哀嚎着。剩下的番人吓得纷纷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刘金这时策马过来,马脖子上还拴着几颗人头,有昆仑奴,也有朝鲜人,还有留着武士发髻的日本人,也有一些叫不出人种的南洋土著。 刘金喊道:“都他娘的会说汉话吧,老子告诉你们,谁还想跑正好让老子磨磨刀,老子锦衣卫出身,给老子抓住喽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番人们不敢答话,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刘金对吴东明说道:“吴百户,把这些狗日的都带下去交给将军处置!” “是!”吴东明抱拳道。 回到中路,侯峰和杜弘域派出身边所有的家丁马队追赶着郑军,猛然前方爆发出一阵哭喊惨叫,在后面督阵的二位总兵对望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只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骑兵打马回奔,跑到近前,杜弘域才认出是他麾下的一个家丁总旗,“小金子!怎么了,前面什么情况?” 那个骑兵也没答话就直挺挺的从马上栽倒下来,杜弘域连忙下马查看,周围两个亲兵托起了这个叫小金子的家丁,只见他气若游丝的说道:“大帅,前面前面有。。。有。。。”话还没说完,头一歪死掉了。杜弘域看到小金子身下鲜血淋漓,吩咐两个亲兵将小金子翻过来。在场的人惊呼一声,小金子身后一个长达一尺的刀口,深可见骨,已经没有多少鲜血流出了,应该是身上的血都流干了。 杜弘域猛地拔出战刀,招呼身边的人马,“都跟老子上,老子倒要看看前面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杀啊!”亲兵们纷纷跟着杜弘域冲过去,侯峰也紧随其后领着马队步军前去。 冲到前面才发现,一群全身包裹在鳞甲之中的大汉,举着长长的斩马长刀拦住了追兵的去路,他们一共分成五排,紧密的靠在一起。第一排最中间一个看起来高达一丈的大汉手上还拎着两颗人头。郑芝虎策在马上出现在阵型的最后方。他大喊着:“某家是郑芝虎,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冲阵?狗官兵,鼠辈尔!” “鼠辈!鼠辈!哈哈哈!”五百铁甲大汉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他们有这个实力嘲笑明军,在他们面前已经躺下了上千骑兵。人和马的尸体层层堆积,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尸体,斩马长刀的威力可想而知,一刀就能劈断手脚,甚至还有很多人被拦腰砍成两段,黄白零件流了一地,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说不清是血的味道还是别的什么。 侯峰目眦欲裂,这些骑兵都是他南直隶的精华,就这么白白的折在这里,他简直要抓狂了,猛然他大吼一声,“给我冲,杀郑芝虎者官升两级,赏银千两!”后面的骑兵步兵大吼着“杀啊!”他们瞪着血红的眼睛,蜂拥而上,仿佛郑芝虎就是他们升官发财的钥匙一般,郑芝虎只是冷笑的看着他们。 轰,两支军队撞在一起,可是这根本就是屠杀,明军刀砍枪刺,根本无法砍透铁人军的盔甲,而铁人军的斩马长刀用在步兵身上更是威力倍增,一群群的步兵被劈的血肉横飞,期间冲上来的家丁马队也是被杀得人仰马翻,十步以外明军的劣质火铳根本打不透三层重甲。中弹的铁人军士兵向后倒去,但过不了一会又是以刀拄地慢慢站起来,仿佛一支不死大军,他们一步步前进着,大刀上下翻飞着,将明军杀得节节败退。 郑芝龙等人已经打马飞奔出十几里,新军估计是全部丢了,能勉强跟在后面的都是老军,他回头看看,估计还有将近万人的老军,心中不由定了定神,还勉强有一战之力,依托厦门不一定不能翻盘,也不知道二弟怎么样了,五百孤军被数万明军围住恐怕。。。还没等郑芝龙想完,一声炮响,官道上出现了上万明军,正是绕过来堵截郑芝龙后路的江西兵,在邹秉军的带领下拦住了郑芝龙的去路。 郑芝龙看看对面那些士兵,很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在看到中军一杆邹字大旗,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袁崇焕竟然派遣江西兵来拦截他,当真是欺人太甚,他战刀一指,“兄弟们,前方是赣地的兵马,就凭他们也想拦住我们,跟我杀,干掉他们!”身后万余战士猛扑过去,赣闽二地相邻,郑芝龙的人马多多少少也清楚江西兵马的情况,他们狂吼着冲上去,两军很快厮杀在一起。 邹秉军虽然声嘶力竭的指挥士兵们拼命厮杀,奈何武器盔甲都是不如人,而且赣军的士气也不高,你想想,饭都吃不饱,谈什么士气。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邹秉军麾下就折了十之一二,两千骑兵对阵郑鸿逵的数百马队,这些马队在刘毅面前吃瘪,可是在江西兵面前又变成了虎狼,他们大砍大杀,连郑芝龙也亲自提刀冲杀,老军们在他的鼓舞下和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愈战愈勇,很快就击溃了赣军,邹秉军无奈叹息,领着剩下的残军败退,事后清点发现自己竟然十亭折了四亭。郑芝龙突破拦截之后很快便和厦门城中派来的一千接应之军汇合,着急忙慌的退向城内。 铁人军重创了南直隶的追兵,袁崇焕在千里镜中看的真切,立马让身边的传令兵叫龙宗武派刘毅上去试试。刘毅接到命令之后立刻留下长枪连看押俘虏,剩下的兵马转道中路,支援杜弘域和侯峰的兵马。据逃回来的士兵说,对面之敌人人披上三层重甲,势不可挡。己方的兵器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刘毅在陆军学院的材料上阅读过,郑成功有一支铁人军,力克荷兰侵略者他们功不可没,没想到早在郑芝龙时期就有了。 侯峰看见刘毅过来,知道他的新军战力强悍,当下也放下上官的架子,问刘毅道:“不知刘把总可有破敌之策?”刘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可以,对新军来说破敌易如反掌!” 侯峰瞪大了眼睛看看刘毅,发现他不像是在说大话,便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上去打一阵吧。”杜弘域在边上有心想说刘毅不要话说的太满,但是看到侯峰在,还是闭上了嘴巴,只是心里怀疑刘毅有没有这个本事。 其实对于刘毅来说铁人军太小意思了,这种冷兵器时代的王牌碰到哪怕是十八世纪初的欧洲火枪队也是死路一条,何况自己的出现已经将火器为主的作战模式提前到明末。他麾下的新军现在还装备着各种铠甲,等到以后枪支出现革命性的发展,他就会仿照十九世纪的欧洲陆军,建立强大的近代军队。现在他的二六式已经能做到三十步以内击穿三层重甲。手铳在五步内也能击穿三层重甲,再加上震天雷的辅助,没理由不胜。 当青弋军上去之后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解决了战斗,身着重甲的铁人军只不过是刘毅的活靶子,他们一排排的被打死在刘毅的阵前,铁人军战斗意志强悍,他们前赴后继绝不退缩,虽然英勇无比,但是肉身终究敌不过铳弹,他们一个个的倒下,巴塔尔身中数弹,犹自呼喊冲杀,冲到刀盾兵的眼前刚要举起斩马长刀,就被数十杆手铳集火射击,当即浑身被打的如筛子一般惨死在阵前,就连郑芝虎也被数发铳弹击中,当场毙命。 侯峰喃喃道:“这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第一百章 饭食 青弋军很快解决了战斗,这种一边倒的不对称战争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青弋军以零伤亡的代价将铁人军全部消灭。五百人的铁人军除了数十人受伤以外,剩下的全部被击毙。刘毅吩咐将受伤的铁人军士兵交给袁崇焕处理,自己不需要这些人。 袁崇焕吩咐浙兵留下来打扫战场,剩下的所有人马即刻出发追击郑芝龙的败兵。青弋军也重新归入安庆卫的兵马,将士们在各级军将的指挥之下迅速的收拢队伍。 杜弘域听到袁崇焕让他留下来打扫战场,刚想开口争辩一下,回头看看自己的浙军将士们期盼的眼神,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经过连续几次作战,浙军损失惨重,本来骑兵就遭受重创,现在倒好,步兵经过刚才和铁人军一场厮杀又是死伤数百,他带出来一万五千人,现在还能战的只剩下一半人,另一半兵马非死即伤。浙兵元气大伤。他叹息一声抱拳对袁崇焕说道:“卑职领命!” 南直隶的兵马收拢后除了留下部分士兵照顾伤员以外,剩下的一万八九千兵马由袁崇焕亲自率领,一切安排停当之后启程立刻向厦门方向直追过去。 袁崇焕策在马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和铁人军的对战,刘毅的兵马三下两下就解决了数千兵马都攻不下的阵地。这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前些日子观看刘毅夜间训练的时候他还说要在战场上检验新军的战斗力,没想到这新军第一次出击就刷新了他的认知,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特别是刘毅的零伤亡让他心下大动,他不自觉的开始想象起来,假如把刘毅的这几百人拉到辽东,碰到建虏的大队骑兵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他们能挡得住骑射的威力吗。如果让刘毅的马队和建虏的马队对冲会是什么样。 “侯总兵,新军在南直隶也是你的福气啊,刘毅连斩郑军两员大将,击溃郑军大队,这回去以后不仅仅他自己的功劳,恐怕南直隶的兵马也是要分润分润,就是你侯总兵也是与有荣焉啊。”袁崇焕意味深长的对侯峰说道。 侯峰脑子里迅速转了一下,督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现在只是副总兵,听督师的话意思这仗要是能打漂亮喽,自己还能凭借军功往上升一级的可能?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圣旨要求袁督师一月之内解决东南问题。虽然他不受魏公公待见,可是只要袁督师在呈给上面的文案中保举一下自己,那这事成的可能性就很大了。看来自己这一仗要更加卖力才是。 其实侯峰也是个老军头了,作为职业军人的他年轻时候也是希望凭借真本事在军中获得一席之地,可是大明朝要是没点人脉关系,你就是再有本事也翻不了天,既然他能做到南直隶副总兵的高位,自然是有过于常人的地方,比如说领悟上级意图方面就很到位。 他拍着胸脯对袁崇焕说道:“总督大人放心,攻打厦门,末将一定全力以赴,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好让天下人也看看,咱们南兵并非不敢战。” “唔。”袁崇焕满意的点点头,袁崇焕领兵多年,已经看出来了,浙兵遭受重大损失,不能再战,只能先打扫战场。邹秉军的江西兵对上郑芝龙的败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郑芝龙情急之下肯定狗急跳墙,兵马的战斗力一定增加。江西兵应该是拦不住的,况且邹秉军只有一万人,能起到迟滞的作用就算不错了。那么接下来的厦门攻城,自己所能依仗的就是这剩下的近两万南直隶兵马。幸好还有一支战斗力颇强的新军,要想南直隶的兵马用命,就只有先给他们一些甜头了。大不了自己在军报中多分润些好处给他们便是。 袁崇焕从来就不是死板的人,死板的人也干不出矫诏杀毛人龙的大手笔。所以为了激励南直隶兵马的士气,袁崇焕也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侯总兵,你派人唤刘毅前来。”“是,大人!” 不一会就有亲兵传令刘毅,说是总督大人和总兵大人要见他,他吩咐刘金继续率领兵马前行,自己到后军去和袁崇焕见面。刘毅整整头盔铠甲,将披风的系带扎紧,天气炎热,不仅仅是他,士兵们身披重甲也都热的汗流浃背,但是青弋军的行军阵型依然严整,这得益于刘毅给士兵们配发的盐水和仁丹,他在太平府大量采购了仁丹配发军队,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几颗。另外他还吩咐在饮用水中加入适当的盐,以便在大量丧失盐分的状态下随时补充。所以虽然青弋军比起其他的军队要穿戴更重更多的护具,弄的人人都像从桑拿房中出来一样,可是青弋军的士兵们精气神依然高昂。 不仅是青弋军的士兵们得益于盐水和仁丹,就连跟他们一起的安庆卫的士兵们也是得了不少好处,刘毅吩咐将军中的仁丹和盐巴拿出一部分交给龙宗武,龙宗武大喜过望,心下也觉得刘毅甚是识趣,怪不得得到这么些大人物的青睐。此战刘毅接连立下战功,回去肯定又是要升了,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自己熬了这么多年才坐到指挥佥事的位子。这刘毅不过十八九岁眼看着就要升千户了。 安庆卫的士兵们一边前进着,一边吃着刘毅分发给他们的大烧饼,大军追击,没有时间停下来烧火做饭,刘毅带过来的移动烧饼炉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十几个移动式烧饼炉同时炕制已经真空包装的发好的烧饼面,一炉三十个,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是几百个热腾腾的烧饼出炉,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加热了三四千个烧饼,虽然一个烧饼不一定能填饱肚子,但是在战时状态下,能吃到里面还包裹着肉末的酥脆烧饼,能喝到盐水,很多安庆卫士兵都激动的留下眼泪来,平时就是过节也不一定有如此美味啊。 整个安庆卫的行军队伍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声音,在轰轰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大口咀嚼的声音,没有人说话,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手中的美味,军官们甚至还得到了特别照顾。刘毅军中本来带足了十天的烧饼和一些板鸭,都是真空包装,一层一层的铺在随军的平板大车上,每辆车由四匹健壮的骡马拉着,所以速度并不慢。甚至能比肩步军的加急行军速度。刘毅有信心十二个时辰内拿下厦门。所以他也不省军粮了,也算结个善缘,将军粮和安庆卫的士兵们共享。军中携带的板鸭也是放在炉子中加热分给安庆卫的军官们。 有专人给龙宗武呈上来半只热好的板鸭,还有两块烧饼。龙宗武坐在马上左手抓着个鸭腿,右手拿着个烧饼,啃得不亦乐乎,从开战到现在龙宗武也和士兵们一样水米未进。早就已经饥肠辘辘,此时更是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各级军官们多少也分到了一些板鸭肉,他们的眼中都透露着新奇,这支新军让他们震撼的地方太多了。 明朝的军粮基本就是两种,如果有条件生火做饭,那就搞一些粟米,麦子,配上一些盐巴,咸菜。偶尔还会有一些肉干,煮一锅,让士兵们吃口热的。如果没有这个条件,那更简单,就是后世抗美援朝咱们志愿军吃的炒面,这个炒面可不是炒面条,而是炒面粉,吃的时候干涩难以下咽。所以志愿军才会有一口炒面一口雪的说法。要不就是穿孔面饼,将面饼大火炙烤,然后中间打孔穿上绳子,士兵们脖子上挂上几块。饿了就啃一口,这种烤干的烧饼能存放很久,有点类似于现代压缩饼干的功能,可是味道就不敢恭维了。而且硬的和石头一样,说不准能把牙给崩了。所以这些士兵吃完青弋军供给的饭食,再和着盐水服下几粒仁丹,整个安庆卫竟然没有一个中暑的士兵。 刘毅打马来到后军,袁崇焕远远望见骑在矫健白马上顶盔贯甲身强力壮的刘毅,不禁满意的点头,真是一员虎将。刚才大战之中刘毅的盔甲上也沾染了很多敌人的鲜血,夏日的阳光照射下更是显得充满肃杀之气,袁崇焕温和的招招手,示意刘毅近前答话。 第一百零一章 攻陷厦门上 “新军的战力本督算是领教了,当真是势如破竹!”袁崇焕看着刘毅说道。 “督师过誉了,全赖督师指挥有方,各部将士用命,我青弋新军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刘毅谦虚的说道,华夏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一般都讲究含蓄,就是你再厉害说话也要低调。 袁崇焕笑着捋须道:“刘毅,正好本督和侯总兵在此,本督倒想问问你,攻打厦门你有何良策啊?”刘毅将马匹拨转过来,正好落后袁崇焕和侯峰一个马头的距离。 他沉声答道:“要破厦门城不难,请督师允许我青弋军做先锋,大军予以辅助,一个时辰内定能攻破城池!”“你说什么?”这下袁崇焕吃惊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刘毅的眼睛,刘毅眼神清澈,内中透露着满满的自信,不像是在说谎。 “刘把总,军中无戏言,你可敢给你刚才说的话作保!”侯峰插言道。 “总督大人,侯总兵,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但是末将有一个小的请求。”刘毅抱拳道。 “你说!”侯峰说道。 “厦门城背靠大海,南门是郑芝龙舰队停靠的地方,我们没法攻打南门,如果不能快速破城的话,想必郑芝龙等人就会登船逃跑,给东南地方留下巨大的隐患,所以要想在他们登船之前抓住他们就必须动作迅速,末将的建议是,大队人马全力攻打北门,吸引郑军主力和火炮,安庆卫的兵马表面上佯攻东门,但其实东门才是破城主力,我青弋军只要能接近到城墙两百步内,凭我手中的飞雷炮,有把握炸开城墙,我们突进去之后杀向北门,接应大队人马。请督师集中所有剩下的骑兵,埋伏在东城外,待到我们破城之后立刻杀入,打破他们的防御。截住郑芝龙逃跑的队伍。”刘毅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说完。 其实刘毅也犯了一些忌讳,他的一番排兵布阵点名了一些部队,这就挑战了侯峰的权威,你刘毅这么一安排搞的好像你才是南直隶总兵一样。侯峰心下略有不快,袁崇焕何等精明,看出了侯峰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愠色,立刻笑道:“侯总兵,刘将军不仅是一员勇将,还是一员智将,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计何其妙哉,这样的将领在你的麾下是好事啊,只是刘把总还年轻,还需要更多的锤炼才能独当一面啊。” 这就等于是在告诉侯峰,刘毅还没到弱冠,不需要计较,关键是要打赢。不管哪个卫的兵马出战,不都是你侯峰的人吗。侯峰转念一想,也是,自己跟个小小的把总计较什么,自己能不能往上走一步还得看手下的表现呢。 当即他也是变了脸色笑道:“督师大人说的是,刘把总少年英雄,是我大明军伍之福,既然如此,我对刘将军的提议没有意见,不知总督大人?” “就用这个计策,事不宜迟,越早攻下城池越早解决问题。”袁崇焕斩钉截铁道。 侯峰立刻取出令箭交给刘毅,“持我令箭告诉龙宗武,叫他安庆卫的兵马全力配合你,不得有误。”刘毅接过令箭,抱拳施礼。 几人正说话间,就见一个哨探夜不收飞奔过来,“督师,大帅,紧急军情,江西副总兵邹秉军邹大人领兵一万截击郑贼,但贼势颇大,截击失败,江西兵损失惨重,郑芝龙已经带着残部跑到厦门城中去了。” 袁崇焕叹息一声,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要是边军铁骑就好了,他手下的辽东军在此的话百分之百有把握堵住郑芝龙。还是无兵可用啊。罢了。他摇摇头道:“传令给邹秉军,叫他领军并入大队,一起前往厦门。” “遵命!”探马领命去了。 郑芝龙逃入厦门之后,立刻下令全部兵马上城防御,另一方面召集所有营将以上级别的将领到厦门府衙议事,官军就在自己身后不远,撤兵的路上遭到江西兵的拦截又耽误了一些时间,也不知道二弟那边怎么样了,如果拦不住的话,袁崇焕只要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厦门。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胜券在握,从哪蹦出来那么一支怪异的军队,就这样把自己打败了,自己辛辛苦苦走到今天的局面,难道前功尽弃吗,他不甘心。 看见郑芝龙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郑鸿逵,郑芝豹和各个大小头领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敢贸然插话。大家纷纷看向冯澄世,虽然军师来自己营中才很短的时间,可是郑芝龙尊敬他,而且他出的一些计策也确实给予官军重大杀伤,众人对他还是比较服气的。眼下局势不妙,还是听听冯澄世有什么高见吧。 冯澄世看到大家的眼神纷纷看向自己,知道必须要出来说两句了,在这干杵着纯属浪费时间,他清清嗓子上前一步道:“郑将军,依冯某之见,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军师请讲。”郑芝龙回复了常态,答话道。 “二将军在后阻击官军给我们争取时间,然蚁多咬死象,数万大军攻击之下恐怕凶多吉少。”冯澄世缓缓说道。 郑芝龙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他也知道,二弟留在后面给自己争取时间,恐怕现在已经遭遇不测,兄弟情深,是自己无能才连累了二弟。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郑芝虎的牺牲并没有争取到什么时间,青弋军很快就消灭了铁人军。现在袁崇焕的大军已经经过了刚才他们和江西兵激战的地方,离厦门仅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了。 冯澄世接着说道:“既然局势如此,将军应早做决断,无非两条路,第一现在就放弃厦门,全军立刻登船出海,回到台湾。其二固守厦门,就在厦门城下击败官军,但是为了万无一失将军可以将家眷伤兵等先行起运。我们的船有限不可能运走所有愿意跟我走的人,如果事不可为只能是将士们优先。” “那军师怎么看,咱们是撤是战?” “如果要问我的个人意见,我觉得还是撤兵为好,今日一战让我也意识到,官兵当中也有敢战之兵,那么袁崇焕手上还有没有这种强军,如果还有的话,虽然现在官兵没有后援,可是再有几支这样的强军我们依然是很难招架。”冯澄世说道。 “军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苦苦打下的大好局面就这么丢了,弟兄们你们甘心吗?”郑芝龙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堂中的兄弟们喊道。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众人纷纷振臂高呼道。 冯澄世看到这样的场面,长身施礼道:“如果将军坚持守城,那冯某愿意陪将军奋战到底,咱们也不是一点胜算没有。其一,官军之中赣军和浙军已经不具备战斗力,他们都被我军重创。唯一还有战斗力的就是南直隶军,连番作战下来也是减员不少,冯某估计攻击厦门,袁崇焕能投入的兵马不过两万人。咱们手上的士兵再加上三将军的三千人,还有一万多,又是守城,完全有一战之力。其二,厦门城上火炮众多,城里粮食充足,只要咱们耗到月底,皇帝给袁崇焕的时限就到了,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朝中有的是人要杀袁崇焕。” “好,就依先生方略,全部人马严防死守,家眷登船撤向台湾,我郑芝龙的家人最后走,先让将士们的家眷和愿意跟我们走的义民先走。”郑芝龙拍板道。 “可是大哥,刚才先生也说了,咱们的船不够。。。”郑芝豹小心道。 “我意已决,让他们先走,往返台湾不过两天时间,等他们到了,船队再回来就成,难道咱们连两天的时间都守不住吗?” 冯澄世看见郑芝龙这样表态,心想,“我家将军真是仁义之人,看来自己所投不错。”他立刻接口道:“既如此,我冯澄世的家人也和将军家人一起等下一批船。”堂中众将见到大当家和军士以身作则,纷纷将自己家眷留下,尽可能的让义民先走。 整个厦门进入了戒备状态,一队队的士兵在街上跑动,郑芝龙等人商定的方略是,南城靠海,且留下了几艘鸟船戒备,官军在没有水师的情况下根本打不过来。所以一万两千兵马分布在东西北三城上,其中东城和北城首当其冲,所以除了在西城布防一千人以外,剩下一万余人留下三千人作为机动力量,东城和北城各驻扎四千人防守。 士兵们正在登城布防,突然,东城和北城鼓声大作,一名士兵匆匆进入府衙禀报道:“大当家,东城和北城同时出现官军哨骑,咱们警戒的兄弟都被赶回来了,远处已经能看到官军旗帜,应该是大队人马到了。” “什么?”堂中的郑芝龙和冯澄世惊讶的对望一眼。袁崇焕来得好快,那郑芝虎。。。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第一百零二章 攻陷厦门中 郑芝龙站在城头望着城外的阵势,袁崇焕的兵马汇合了邹秉军的江西兵之后增加到两万五千余人,此时在城外官兵们正在列阵,从架势上看好像官兵摆明了是要将北城作为主攻方向。北城集中了两万余人,而东城不过才四五千人的样子。不过战场虚虚实实,就连郑芝龙自己也拿不准官军的攻击方向。 袁崇焕是国朝名将,这一点人尽皆知,就算是福建和辽东相隔万里,又有谁不知道袁崇焕呢?冯澄世也是不敢怠慢,脑子里想着应该怎么样应对眼前的局面。袁崇焕做事从来不拘一格,既然刘毅说的有道理那么就可以采纳,所以袁崇焕全盘接受了刘毅的意见。他心里倒没什么个人的想法,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他袁崇焕就是功德圆满。这也是袁崇焕的个人魅力,为什么袁崇焕是个战术达人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往往打的对手措手不及。这一次他要给郑芝龙一点颜色瞧瞧。 袁崇焕没有下令军队修整,各部一到指定位置他立即命令擂鼓攻城,一时间百炮齐发,呼啸的炮子打在厦门北城的城头,南直隶军在前,江西军在后,南直隶一万余兵马立刻投入战斗,城上城下乱箭齐发,铳炮齐鸣。高举着盾牌冲锋的明军士兵被城上的铁炮一片片打倒,但是城下的火炮也集火轰击城头,将铁炮队的战士们炸翻。云梯兵们前赴后继,不计伤亡的向前冲锋,一架架云梯靠上城头,很多明军士兵开始登城。侯峰和邹秉军二人骑马向前又走了一两百步,抵近指挥,前面冲锋的将士看见自家大帅在后面压阵,都是硬着头皮向前。喊杀声,惨叫声,爆炸声交集成一片,战场上烟尘缭绕,碎石飞溅。 即便是这样,守卫东城的兵马还是没动,郑芝龙在东城的明军不动的情况下,不敢轻易调动,只是将预备队不断地投入北城的战斗。就在北城战斗激烈的时候,东城也发动了进攻,刘毅刚才是在和龙宗武寻找薄弱点,刘毅将飞雷炮分散在以总旗为单位的十几个安庆卫小部队当中,自己的青弋军则直接列阵面对城门,这次的飞雷炮只携带一枚大当量的炸药包,只做一次性射击,刘毅和龙宗武已经发现,在东城和南城交界的地方,也就是偏东南角的位置。因为海面潮气的原因,那个位置的城墙已经出现了剥落现象,看起来牢固程度要差上很多,刘毅和龙宗武略略商议一下,就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 分散的飞雷炮为了保证精度,抵近到一百五十步,然后集火轰击东南角,按照刘毅制作的十八斤超大药包的威力,虽然投射距离降低很多,但是只要能有三颗同时命中差不多的位置,那城墙一定会被炸塌,到时候直接杀进城去就行了。掩护的士兵们在进入五百步之后就会开始遇到城上火炮的打击,城下的火炮有限只能进行掩护射击,从五百步到一百步,士兵们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来吸引火力,创造机会。青弋军会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吸引火力。 而安庆卫和青弋军的骑兵则和南直隶剩下的两千骑兵一起埋伏在距离东城两里外的密林里,城墙塌方之后将会第一时间冲出去。关键就是这四百步的死亡地带他们能不能顺利冲过去,刘金和吴东明被刘毅强行留在骑兵队伍中。刘毅将心爱的飞龙驹交给刘金,自己下马步行,和晋军一起站在刀盾兵的那一排。各个百户拼死拼活求刘毅回去,战士们也纷纷请求刘毅不要加入攻城队伍。可是刘毅心意已决,他毅然抄起一面盾牌站在了队伍当中。 他回头对青弋军的战士们说道:“同志们,还记得同志的意思是什么吗,志同道合即为同志,我们的目标是保家卫国,我们的理想是天下太平,就让我刘毅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青弋军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数百士兵高举手中的兵器呼喊着,他们热泪盈眶,他们激动颤抖,因为他们的将军永远和他们在一起。青弋军高昂的士气带动了安庆卫的士兵,在一片必胜的呐喊中,龙宗武点燃了号炮,他们已经事先和袁崇焕约定,当号炮响起的时候袁崇焕就出动全部人马压上去。 邹秉军动力,六千江西兵呐喊着扑向城池,守城压力陡增,东城四千兵马还是未动,只是郑芝龙下令调集一些虎蹲炮和佛郎机子母炮增援北城。这样大概分走了东城三分之一的近防炮,无疑给刘毅创造了更大的机会。 刘毅高举战刀大吼道:“安庆卫迅速攻击!青弋军列阵前行!”这是要让青弋军成为最大的目标吸引火力啊。刘毅这么一说连龙宗武都坐不住了,他策在马上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攻击已经开始了,安庆卫的士兵分散开来,快速跑动,中间夹杂着飞雷炮小队,他们快速的推着飞雷炮向前运动。 而刘毅的青弋军结成方阵,踏步向前。城上的守军不知道官军要干什么。防守东城的是郑鸿逵和冯澄世,冯澄世看到在散漫的官军中央有一个整齐的方阵向城墙逼近。他脑子里电光一闪,是那支新军!城上的大炮开始发射,先是红夷炮,但是有寥寥数门,构不成太大威胁,到了三四百步的时候大将军佛郎机开始怒吼,才对明军造成了一些伤亡,冯澄世看到新军逼近立刻下令调集城墙上所有的大将军炮在三百步外击中轰击。 炮弹一发又一发的在青弋军周围爆炸,但是幸运女神不会永远眷顾青弋军,终于一发三斤炮子直线飞入了青弋军阵中,青弋三个步军连排成三个横排,除了长枪兵转换成炮兵分散在攻城队伍当中,剩下的步军都在这里了。 炮子斜斜的打进步阵,将第一排一个刀盾兵的盾牌击碎,打穿这个士兵的身体,这名士兵当即被打成两段惨死,炮弹威力丝毫不减,在击中人体变换了一个角度之后又撞入火铳兵阵中,带飞了一颗头颅和一个半边身子,紧接着滚到地上又带走了两条小腿,一发炮弹就造成了三死两伤,失去小腿的士兵捂着断腿在地上惨叫哀嚎。 “啊!救我!救救我!”“我的腿啊!我的腿!” 耳边听着同伴的惨叫,却不能停下脚步,伤兵自有安庆卫的百余名担架队士兵抬走救治,参与进攻的士兵却被严令禁止停下扰乱阵型。士兵们依旧坚定地向前走着,一颗炮子落在距离刘毅身前不到十步的地方,激起了一片尘土和硝烟。 李福握紧了手中的二六式,上下牙齿却忍不住的打颤,腿好像灌了铅一般越走越慢,这样直面生死和躲在刀盾兵后面放铳完全不一样,那种远距离击杀敌人的方式让他没有任何不适。可看到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就在眼前,他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正胡思乱想着,他一个不小心没跟上步子,差点撞到了后面一个连的士兵,那个被差点撞到的正是马精良。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啊!现在是在打仗,你想害死大家吗?”马精良大声呵斥着李福,边上的小旗官对他们怒目而视。李福小声道:“我怕,我真的怕。”听见李福的嘟囔,马精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无视小旗官的目光大声说道:“你个没卵子的怂货,人死鸟朝天,你要真怕你就大声唱歌,就唱咱们的军歌。”说着他大吼道:“老子来起个头,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马精良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唱起来,刘毅在前面听到了歌声,在铳炮声中,歌声虽然五音不全但是显得极为洪亮,他紧跟着唱起来:“铳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主将唱起了军歌,全军士兵们一齐声嘶力竭的吼唱道:“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青弋军的士兵们冒着炮火,高唱着战歌前进。随着距离的拉近,炮弹不断地落在阵中,青弋军又出现了数十人的伤亡,李福大声的跟身边的战友一起吼唱着,猛然一颗炮弹擦过身边的战友,那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农家子,在小旗里平日很是朴实,大家都亲切的叫他顺子,这颗炮弹带走了他的左臂,将他手中的火铳击打的粉碎。小顺子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鲜血溅了李福一身,可是李福没有停下,他鼓足勇气大声歌唱。青弋军雄壮的歌声飘向城池,飘向后阵,飘向远方。 冯澄世睁大了眼睛,身边的郑鸿逵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他娘的还是官兵吗,他们是怪物吗,不怕死吗,就这么直挺挺的用人肉挡炮子?”冯澄世缓过一口来面色凝重道:“四将军,今日恐怕难了!这一部官军非同凡响,南直隶竟然能练出如此强军!” “管他娘的哪一部官军,等他们进了两百步,所有的大炮给我照直了打!”郑鸿逵恶狠狠的命令道。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青弋军付出伤亡近百的代价背后,是十二门飞雷炮万无一失的避开了炮子,冲到了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内。 第一百零三章 攻陷厦门下 只见炮手紧张的调好射击角度,只要他们的速度快一点就能避免同袍的伤亡。青弋军步阵已经快进入两百步的的距离了。郑军炮手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神情,只要官兵再往前走一点就将被他们实施雷霆打击。数十门大小佛郎机已经对准了青弋军。 就在这个档口,城外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陆续冒出十二股白烟,嗵嗵嗵嗵,接连不断地声音发出,十二个黑点由远及近,纷纷落在城池的东南角,有的士兵好奇的探出头去想看看那是什么。冯澄世和郑鸿逵却是领教过飞雷炮的厉害,他们刚要大喊,炸药包的引线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响彻云霄,城池都在颤抖,十二个十八斤药包产生的巨大爆炸力直接将东南角的一段城墙炸碎,连带着边上的城墙一起塌陷。 城墙上的士兵和火炮瞬间消失不见了,漫天的烟尘滚滚而起,站在东城上的所有人仿佛心脏被狠狠的击打了一下,每个人都是竭力张大嘴巴呼吸,他们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同伴,冯澄世和郑鸿逵两个人摇摇晃晃的互相看着,郑鸿逵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冯澄世的脑袋里嗡嗡的,耳鸣声充斥整个脑海,他只看到郑鸿逵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说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见。不仅是东城,巨大的爆炸也震惊了北城,亲自在北城指挥的郑芝龙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北城的攻势一瞬间停滞了下来。战场上陷入诡异的安静。 东城安庆卫的士兵们早就得到指令,他们纷纷伏在地上,在动人心魄的爆炸声中,两千多骑兵冲出烟尘像缺口飞奔而来,青弋军的高头大马马速快冲在最前面,刘金牵着飞龙驹奔到刘毅面前喊道:“将军上马!”刘毅脱离出队伍吩咐晋军让步军跟着龙宗武进城,他翻身上了飞龙驹,提上神威烈水枪,和马队一起冲进城池。 在城墙边街道上阻拦骑兵的郑军士兵被骑兵的强大冲击杀得一败涂地,他们发一声喊四散逃去,北城的战斗刚刚恢复,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跑到郑芝龙面前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好了,东城,东城。。。” 郑芝龙一把抓住他,“快说,东城怎么了?” “东城,东城被官军打破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那,那。。。”郑芝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东城那边传来隐隐的哭喊声,他的脑袋嗡的一炸,官兵进城了,这么快就进城了,自己的家眷还有那么多部下的家眷还在城中,这,这怎么办,他让郑芝豹防守北城,他自己带领两百亲兵,转身下城奔向府衙而去,他要想办法救出这些家眷。 东城,郑鸿逵扶着冯澄世下城,冯澄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和郑鸿逵一起收拢已经失魂落魄的一部分士兵,边打边撤,向府衙的方向退去。刚才城破的时候郑鸿逵已经派出一名亲兵下城,快马奔向府衙通知自己和大哥他们的家眷往海边撤,海边还有几艘鸟船,运送这些人回台湾应该没有问题。 刘毅和青弋军骑兵们左冲右突,在重装骑兵,特别是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重装骑兵面前,郑军士兵们显得不堪一击,刘毅的骑兵们左右开铳,袖里箭飞射。全部打完了挺起长枪就刺,抽出马刀就砍,郑军的铁炮在三十步外很难破甲,况且铁炮和火铳要排列紧密的队形才能发挥作用,在阵势被冲乱的情况下根本发挥不出威力,而且打完了还要装填,骑兵能给你这个装填的时间吗。一时间除了打翻了少量的安庆卫骑兵以外,对青弋军的骑兵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反倒是郑军士兵们自己被骑兵杀得血流成河。 他们在街上奔跑着,有人蜷缩在街角,有人高举双手跪在地上,一些老匪脱下灰色的军服和黑色头巾,闪身躲入民居。总之整个厦门一片混乱。北城也乱了,眼见官兵都进了城,各级军官都担心自己在城内的家眷,一个人转身下城,两个人三个人,后来就是大规模的下城了,郑芝豹根本就弹压不住,就包括他自己也是无心恋战。 北城的军心动摇了,军官士兵们纷纷逃亡,北城的防御崩溃了,南直隶和江西的士兵们呐喊着夺下了北门,他们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外面的士兵一拥而入,将敢于阻拦他们的郑军士兵斩杀殆尽,袁崇焕对身边的亲兵说道:“走吧,进城。” 青弋军骑兵们在进城之后就向着城南方向直奔而去,刘毅料想城池一旦攻破那么他们逃跑的必经之路就一定是城南,那边有码头,可以乘船回台湾。所以刘毅立刻率军前去拦截,青弋军离开安庆卫骑兵队伍,调转方向向城南而去,而安庆卫的大部骑兵还是向着城中心的府衙急进。城外的步军也开始通过缺口陆续进城。 当郑鸿逵派出的报信士兵冲到府衙之后,郑芝龙的妻子田川氏当机立断,带着年幼的福松,冯澄世的妻子和儿子冯锡范还有几位小叔叔的家眷登上马车,在百余护卫的保护之下急急忙忙向城南海边而去。 郑芝龙越往府衙奔,就遭遇到越多的官军,开始还是零零散散的三五骑兵,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散这些人,到后来就变成了以总旗为单位的骑兵队伍,他们都是安庆卫突入城中的骑兵,此刻正以总旗为单位在城内进行清剿,步兵们登上城墙,沿着城墙清扫敌兵。只有防守西城的一千士兵没有受到打击,他们在营将的带领下匆匆下城,也朝着城北的方向奔去。 郑芝龙的亲兵刚刚又杀散一股安庆卫骑兵,自己也损失了数十人,现在留在郑芝龙身边的亲兵不过百余人,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大头领,正打马奔驰着,猛然前方出现了千余人的队伍。郑芝龙心下一惊,立刻勒住马头准备作战。待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他安排防守西城的营将李英,他大喊道:“李英,你来的正好,快随我去府衙。”李英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当家,立刻领命,让一千步军跟着郑芝龙。 他们一行人冲到府衙,却发现府衙已经空无一人,这是已经有明军骑兵冲了过来,喊杀声由远而近,李英对郑芝龙道:“想必他们已经去了海边,大头领快去,我领五百人挡住官兵!”郑芝龙深深看了李英一眼,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保重!”头也不回的领着几百人冲了出去,而李英则领兵跟安庆卫骑兵们混战在一起。 青弋军正在飞奔,猛然看到前方一大群人在行进,还有不少车马,随行的约有百余名护卫,这些护卫也是高头大马,身上穿着棉甲,有些人还带着制式的钵胄盔。 看来是条大鱼,刘毅心想着,立刻挥军杀上去,护卫看到有百余骑兵冲过来也是调转马头迎上去。刘毅他们左右手拔出手铳,对准护卫就扣动扳机。一阵铳响,袖里箭也纷纷四射,还没和青弋军照面,护卫们就死伤了一大半,剩余二三十人根本挡不住青弋军的冲击,纷纷被斩落下马,刘毅一杆神威烈水枪就夺走了七八条人命。 他们冲上去将几辆马车团团围住。赶车的车夫看到浑身包裹在盔甲里,铁塔一般的重装骑兵,人人的战刀上还滴着鲜血,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口称愿降,求刘毅他们饶过性命云云。刘毅可没功夫理睬这些小虾米,他策马上前道:“车里是什么人,我数到三,全都给我出来,要不然我们的火铳可不长眼。”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片扳动火石龙头的声音,士兵们纷纷重新装填好弹药,将黑洞洞的铳口对准马车。 就在此时,头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了。。。。。。 第一百零四章 城南截击上 骑兵连将几辆马车围住,刘金和吴东明二人紧张的注视着头一辆马车,生怕掀开的帘子后面会出现什么暗器,对将军不利。所有骑兵拔出手铳,拨动了铳机上的火石龙头,随时准备开火。 随着帘子掀开,傍晚带着橘红色的阳光射入马车当中,骑兵连的战士们这才看清,马车里坐着两个女人,还有两个不过三四岁的孩子。掀开帘子的是一个穿着奇怪服饰的女人,只见她缓缓走出马车脚上还踩着木屐。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护卫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周围,有的人身上的血洞还冒着白烟,看来是被火铳打死的,有的人身上插满了小短箭,被射的跟刺猬一样,睁大了眼睛,好像死不瞑目。 剩下的也都是形态各异,总之在骑兵连的火铳弩箭雷霆打击之下,这些护卫根本就不是对手,但是这些人也算忠心耿耿,一直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穿着怪异服饰的女子打量了一下包围他们的官军,发现人人都是身披重甲,只有头盔下方露出的眼睛充满了杀气。不仅是人,连马都是包裹在马铠之中,一看这支百余人的重装骑兵就不同凡响,印象中好像没有哪一部官军有如此的装备。 从马车上下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郑芝龙的妻子田川氏,田川氏很早就和郑芝龙成婚,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日本的平户藩,但是毕竟是海盗王的妻子,见多识广,认人的本领还是有的,否则刚才也不会在郑鸿逵的报信兵一到,就立刻当机立断带着家人往海边撤,要说冷静的头脑,果断的分析,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比郑芝龙差。 (历史上田川氏在清兵攻破福建之后在乱军之中被杀,所以郑成功和清廷有着杀母之仇,他反清复明一是为了国家大义,其实也含有私人的感情在里面,至于郑芝龙的做派,渔夫倒是觉得这家伙不地道,老婆都被别人杀了,最后还去投降对方,结果自己还落得个斩首的下场,这是何苦呢,可能是郑芝龙在田川氏人老珠黄之后不爱她了吧,也可能是那个年代女性的地位不高的缘故,李自成兵败商洛山的时候,刘宗敏等十八将不是杀妻明志吗,你明志就明志,你杀妻干嘛,只能说在那个混乱的世道下,人疯狂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此时刘毅也反应过来了,他有后世的见识,所以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人身上穿的是和服,脚上踩的是日式木屐。此女一定是日本人,难道是她?刘毅是知道郑芝龙有个日本老婆的,后世在陆军学院里面辅导员组织学员观看电影英雄郑成功的时候,他是看过日本演员出演郑芝龙的妻子的,后来回去他还查了资料才发现我们的民族英雄郑成功竟然是中日混血儿。 可是他现在不能断定,因为毕竟郑芝龙以前的大本营就在平户藩,郑军里面出现日本人也不奇怪,白天俘虏的铁炮手里面就有日本人。所以一时间刘毅也拿捏不准。 田川氏细细打量了面前的明军,发现为首一人身穿鱼鳞叶明甲,头戴明军制式六瓣盔,残阳如血,傍晚的阳光照射到这员战将身上,仿佛给他身上的盔甲涂上了一层金色,手中大枪枪头犹自滴着鲜血,胯下白马异常神骏,不住的打着响鼻。只见这员大将面色阴沉的盯着自己,让自己心中有些发毛,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但毕竟田川氏有些功底,当下稳定住心神,学着明朝人的样子拜下施礼道:“这位将军,还请住手,不要再杀人了。”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想跑肯定是跑不了了。身边跟着这么多护卫,傻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刘毅看这个女子这么镇定,心下就有了几分数,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刘毅开口道:“田川夫人,您的汉语说的可真不错。” 女子浑身一震,这将军好生厉害,竟然能一眼识破自己的身份,她起身直直的盯着刘毅,半晌道:“将军好生厉害,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妾身的身份。” 刘毅哈哈一笑道:“田川夫人,我才疏学浅,只是听人说郑芝龙的妻子是个日本人,刚才看到您身穿和服,我就在想,有这么多士兵护卫的穿和服的女人恐怕除了郑芝龙的妻子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我就不和您废话了,请您将马车里的人全部都请出来吧,您应该明白,今天被我们遇到了,恐怕台湾您是回不去了。”刘毅大枪一指道。 田川氏叹了口气,只能服从命令,因为她知道,如果现在做出半点对抗的举动,对面数百杆手铳顷刻间就会将几辆马车打成筛子。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马车里还坐着年幼的宝贝儿子福松,还有军师的妻子王氏,儿子冯锡范,还有很多将领的家眷,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先按照这个明将的意思办吧。 她立刻回头对马车喊道:“大家都出来吧,这个将军答应我不会伤害我们。” 刘毅冷哼一声心想“这女人倒是有几分心机,这么一说她以为就将自己的路封死了,自己就不会伤害他们了?要知道自己的心思和古人可不一样,自己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马车上陆陆续续走下一些老弱妇孺,特别是和田川氏一辆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汉家女人,一左一右还牵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两个孩子紧紧的抓着汉家女人的手,一个孩子跑到田川氏的身边抱着她的裙角,躲在她身后,一双大眼睛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浑身是血的上百凶神恶煞的骑兵,他害怕的喊道:“娘,我怕!” 田川氏蹲下来把他抱到怀中,捂住他的眼睛,轻声道:“福松乖,不怕啊,娘在这里呢。”这一幕也触动了刘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缓缓说道:“那就请夫人和各位跟我们走一趟吧,夫人和各位放心,我是南直隶新军把总刘毅,我以人格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请吧!” 骑兵们分成几队,检查了一下马车里面是不是还藏有其他的人,然后命令这些人重新登上马车,准备由骑兵连护卫着与后面的大军汇合。谁知这些人刚要登上马车,猛然数十步外的街角传出一声炸雷般的吼声:“狗官兵,不想死就放了他们!” 骑兵连的士兵们一愣,纷纷向后张望去,刘毅立刻命令吴东明带一个小旗的士兵看着马车,剩下的士兵在刘金的命令下迅速整队。 此时刘毅他们的位置是厦门府衙直通城南码头的大道,也是厦门城中的一条主干道,街面宽阔可以容纳十马并行,在后方几十步的岔路里突然出现了一大批郑军骑兵,看起来也有一百多人,然后刘毅还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看来后面还跟着许多的步军。 官兵攻进城池之后,主要是控制了东城和北城,然后各路官兵沿着道路向厦门城府衙挺进,目前在西城和南城还处于真空状态,只有零零散散的游骑进入了西城和南城。所以当郑芝龙冲破了城中心的阻拦之后直奔码头方向,路上并未遇到什么有效的阻击,仅有的零散游骑很快就被杀散。剩下的一百多骑兵紧紧的跟在郑芝龙身边,这些人也是郑芝龙搜罗的武艺高强人士,他们都是郑芝龙的亲卫。 营将李英断后杀散了官军零散的骑兵之后,倒是领着守西城的一千步军紧紧追上跟在郑芝龙后面,刚才刘毅他们听到的杂乱脚步声就是这些步军发出的,因为西城不是紧要的位置,所以郑芝龙放在西城的兵马还夹杂了一些新兵,战斗力不是很强,而且也没什么军阵章法,可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是兵,能打仗就好,多一支人马就多一份力量。现在的郑芝龙迫切需要收拢兵马。 步军很快就从骑兵的后面闪身出来,在街面上列阵,他们二十人一排,手握各式各样的兵器,在宽阔的大街上列成了五十排的阵型,后面跟着督战的郑芝龙和亲卫们。 这种关头刘毅也没心思打听对面来的是什么人了,反正不是自己人,千余步兵,一百多马队,考验骑兵连的时候到了,对方人马十倍于己,而且巷战不同于野战,骑兵铺开冲击的威力无法体现,那就试试自己平时训练的巷战阵法吧,让对面领教一下新军的威力。 后面的田川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禁喜上眉梢,是自家男人来救自己和儿子了,她为了保密,闭口不言,只是紧张的注视着即将爆发一场大战的那个方向,可是躲在自己身后的福松却没有那么多心机,毕竟才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哪懂得什么保密之道。他用稚嫩的童声喊道:“爹!爹!福松和娘在这里,快来救我们啊,爹!” 第一百零五章 城南截击中 笔直的街道就像一个扩音器,两旁的房屋将声音锁在其中,所以儿童特有的尖细嗓音传出去老远,郑芝龙听到了不禁心如刀割,他大急道:“福松,福松,爹在这,狗官兵,某家郑芝龙,不想死就滚开。” 刘毅在听到后面小孩叫爹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对面人的身份,正好他自报家门,果然是郑芝龙,那敢情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也没办法了。刘毅正要下令进攻,猛地另外一条岔路上奔出几十个骑兵。 “郑将军!”“大哥!”带头两人大声疾呼,竟然是郑鸿逵和冯澄世,原来他二人从东城城墙下来之后也是打马直奔府衙,可是路上遇到的官兵越来越多,自己身边也就几十个人,他们只能赌府衙里的家眷已经接到了报信,启程前往南城了,所以他们抱着这种心态直奔南城,反正南城码头就这么一条主干道,不一会儿听到前方有喊杀声,他们从岔道冲出来一看,果然碰到了郑军和明军正在对峙。 二人定睛打量,发现郑军这边领头的竟然是郑芝龙本人,二人大喜过望,立刻呼喊起郑芝龙来。郑芝龙听到呼喊声也发现了他们,他回应道:“四弟,军师,快过来!” 郑鸿逵和冯澄世立刻领着骑兵和郑芝龙的兵马汇合了,这下对面的马队增加到两百余人。而在刘毅这边的家属听到这些人的声音纷纷大喊起来:“当家的,孩子他爹,我们在这里!”年幼的冯锡范更是扯着嗓子大喊道:“爹,救救孩儿和娘亲!” 冯澄世听到自己儿子的喊声,心中大急,也顾不得平时神机妙算的军师风范,对郑芝龙拱手说道:“请将军,不,求将军。。。” 郑芝龙大手一摆,“军师不必多言,我的儿子福松和锡范在一起,看我立刻击败眼前官军,救他们出来。李英!” “在!”李英在前面大声应和道。 “开始攻击!”“得令!” “进攻!”李英战刀向前一挥,“嘿吼!嘿吼!嘿吼!”郑军步兵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开始向前推进。 情急之下冯澄世和郑芝龙一时没认出这支骑兵,倒是郑鸿逵想起来了,因为他白天在晋江那边才吃过这支军队的大亏,他立刻对郑芝龙和冯澄世道:“大哥,军师,不好!他们是新军!是官军的那支新军!” 冯澄世刚刚才在东城被新军打败,正是心有余悸的时候,听郑鸿逵这么一说,仔细一看,果然是新军,这人,这马,这铠甲,这装备,这不是新军是谁?冯澄世立刻对郑芝龙说道:“将军,刚才就是这支朝廷的新军快速炸塌了东城的城墙,要不然厦门也不会这么快失手。” 郑芝龙大惊道:“你说什么?朝廷的新军炸塌了东城城墙?他们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千真万确!”郑鸿逵插言道。“这支新军以自己作饵,在东城外列阵,骗我们的火炮集中轰打他们,然后将他们的大型虎蹲跑悄悄推到东南角,火炮齐发硬是将城墙给炸的粉碎,官军这才能如此神速的打破厦门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郑芝龙恍然大悟,怪不得厦门防御坚固,城内还有一万多兵马,完全可以和官军硬碰硬的干上一仗,没想到这么快就败了,原因竟然在这里。他恨恨的挥舞手中的大刀:“他妈的,今天定要灭了这支骑兵!” 冯澄世立刻出言提醒前面的李英,“李将军小心,对面的官军火器厉害,赶紧冲上去,跟他们缠在一起,抵消他们的火器威力!” 李英正要答应,猛然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原来是进入到三四十步的距离,刘毅发现这支郑军大多数都没有甲,肯定不是精锐力量,既然如此,对付无甲目标,二六式手铳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进行杀伤了。所以他也不等敌军接近了,立刻下令骑兵开始用青弋军平时训练的马队连击术对敌人进行打击。 所谓马队连击术是刘毅创造的非常具有想象力的一种战术,具体是这样的,骑兵在作战时如果在对方没有远程火炮的情况下,紧密的排列在一起,然后采用和步兵四段击一样的战术,前排的骑兵拔出两只手铳射击两轮,然后立刻伏在马上装填。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拿破仑战争时期各国骑兵要采用比步兵的火枪短的卡宾枪的缘故,因为枪管短,在马上易于装填,虽然牺牲了射程的优势,可是在战场上只要你能快速的射击那无疑对于自己来说就有更大的胜算。 为什么二战美军在和日军的白刃战中喜欢使用柯尔特手枪,就是因为手枪在近距离上威力大,而且七发子弹相当于你在白刃战连砍七刀,这是非常可怕的,毕竟在白刃战中连发七刀的概率非常小。刘毅也采用了这个思路,在现在火器战的烈度不是那么高的情况下,给骑兵装备两支手铳,这样在战场上加上袖里箭相当于可以连发五刀,而且手铳的装弹行程短,在相同时间下熟练地射手射速是二六式步兵火铳的两倍。 当第一排骑兵伏在马上装填后,后面的骑兵立刻开火,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以此类推,当最后一排打完了之后,第一排再起身射击,因为手铳的射击非常迅速,而且街面虽然宽阔,但也只能并行十马,所以刘毅将一百名骑兵分成十排,两百杆手铳接连不断的轮番射击,形成了强大的火力网。 因为郑军的士兵无甲,而且街道狭窄,人员密集,青弋军的骑兵们几乎不怎么需要瞄准,只要最快速度将铅弹发射出去就行了。 李英大呼冲击,郑军士兵们在郑芝龙的亲自督战之下也是勇力倍增,呼嚎突击,可是在如此密集的弹丸封锁下,根本冲不进青弋军骑兵十步之内的地方,从四十步到十步这短短的三十步也就是后世四十多米的距离,郑军士兵的尸体一层一层的堆积在街道上,前面的人往往被几杆火铳同时打中,身上立刻冒出几个大血洞,然后被强大的冲击力打的翻滚出去,击中胸口当场毙命的人还好,要是击中四肢或者腹部,那真是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手铳的口径本身就比步铳要大,打到人体更是会出现可怕的伤口,只见一片片郑军士兵被打翻在地,他们惨叫着哭嚎着,穿着盔甲冲在靠前位置的李英被刘毅亲自瞄准,一发铅弹爆头,将他的半个天灵盖都掀飞了,脑浆飞溅,当场毙命。刘毅将还冒着滚滚白烟的手铳插回铳套,怎么说自己当年在陆军学院大比武里面也是射击官军,不仅仅是九五式步枪,就是八一杠,甚至是更早的五六半也是玩的转,九二式手枪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看来手枪的感觉还在。 骑兵慢慢的催马推进,手铳不断的射击,郑军步兵的伤亡越来越大,不知什么时候谁第一个带头逃跑,整个步兵阵型乱了,向后奔逃。他们已经死了几百人,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伤亡了。郑芝龙在后面亲手斩了几个逃兵,士兵们发一声喊,从大街两边的小道四散而去,整个南城大街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战死者身下流出的鲜血铺满了整个街道,马蹄踏在上面都发出了啪啪啪的像是踩在水中的声音。 郑芝龙咬牙望着对面,他催马上前道:“前面的官军,叫你们头领出来见我。” 刘毅催马上前道:“我就是,不知郑大当家有何见教?” “来将可留姓名?”郑芝龙大喝一声道。 “太平府把总刘毅!”刘毅朗声答道。 郑芝龙切齿道:“你这一部新军,所依仗之物不过是火器厉害,我就不信,你这支兵马硬碰硬有多厉害?” 刘毅听见他这么说回头对将士们说道:“弟兄们,郑大当家说咱们只会用火器远距离杀人,不敢和他们搏战,各位有什么看法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骑兵连爆发出一阵哄笑,刘金催马上前道:“将军,这样吧,弟兄们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我斗胆提个意见,咱们把火器和袖里箭收收,就用马刀,把对面的杂种都剁了,我老刘的刀很久没磨了,正好借对面的人头磨磨刀!”言语间自有豪迈之气。 刘毅也有心用冷兵器震慑郑芝龙,只是骑兵连肯定会有伤亡,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骑兵连必须和更强的敌人对战才能得到提高,将来他们会碰到马术更高的金兵,马上搏战的技巧更厉害,在短时间内他们的火器还不能做到连发,在大量骑兵的冲击下根本不会有更多的装填时间,那骑兵势必要进行冷兵器对战,那会更加困难。 第一百零六章 城南截击下 刘毅听到刘金的话,没有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自己的主将点头,所有的骑兵们整齐划一的收起了手中的火铳,将他们插在自己腰间的牛皮套筒之中,然后将袖里箭的机括锁死。完成这些工作之后,他们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铠甲,将自己钵胄盔的系带系紧,然后铿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马刀。 一百名铁甲骑士伴着落日的余晖,形容不出的肃杀之气蔓延开来,郑芝龙这边的两百骑兵也是准备完毕,双方就在城南大街上摆开了阵势,郑芝龙大吼一声:“杀光狗官兵!杀啊!”郑鸿逵领着骑兵向青弋军发起了冲击,刘金等到他们冲出十几步才将马刀前指,吼道:“骑兵连!” “在!”将士们回答道。 “进攻!”刘金声嘶力竭道。 “杀!”骑兵连的战士们策马纵出,向着敌军猛扑过去。 片刻双方就战在一起,青弋军仗着盔甲精良,马匹健壮,自身自重大的优势,一路势如破竹,冲开了郑芝龙亲卫骑兵的骑阵,他们没有挥舞马刀,而是将马刀紧贴于身体的一侧,就那样依靠马速给他们带来的加速度划过敌人的身体,残肢断臂被高高的抛上天空,期间还夹杂着几颗人头,双方一个对冲下来,骑兵连只有十几名骑兵被撞下马,然后被马蹄踩踏而死,可是郑芝龙的亲卫那边却损失了数十人,要知道,这些人都是郑芝龙从世界各地搜罗的死士,他们肤色各异,服饰各异,但是功夫却是不差,就这样一个个死在了厦门城里。 这就是制式骑兵的威力,不依靠单兵的各人武力,而是依靠集体的力量,像这种集团冲锋正是他们的强项。但是因为街道狭窄。双方在对冲过一轮之后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重新列阵再次对冲,当郑鸿逵发现了这支骑兵的特点之后,也呼喊着让士兵们缠上去捉对厮杀,想要依靠单兵武力打败这支骑兵。 可是他忘了,这支骑兵不是普通的朝廷骑兵,他们是新军,是一支有思想有灵魂的新式军队,他们是职业军人,平日里在训练场上刘毅就不断地告诉他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所以他们刻苦训练,就是为了在战场上能克敌制胜,而且他们有着大明各地,甚至边军都不能比拟的装备,更加增加了他们的胜算。 两支骑兵捉对厮杀,很快郑芝龙麾下的这些武林高手就领教了新军的威力,没想到他们的单兵搏战能力同样出众,青弋军手中的经过反复锻打,最后还进行多轮高温热处理的精钢马刀,在蒸汽机驱动的风叶锅炉升温之下,使得他们的马刀热处理的温度要比普通兵器高很多,所以他们的马刀每一柄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双方士兵马刀对砍,往往青弋军的马刀能将对方的马刀给劈断。 而采用了同样工艺锻打出来的精良鳞甲很好的保护了骑兵们,更何况他们外面还罩了一层镶有硕大铜钉和护心镜内衬铁片的棉甲,除非是被砍中脖子面门等要害部位,否则对面的兵器对他们很难造成伤害,战斗很快成了一边倒的态势,双方的交换比不断扩大,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能立在大街上的郑军骑兵已经不多了,但是青弋军这边也伤亡了数十人,剩下能战的还有大约六十名骑兵,这可都是青弋军的精华,特别是刘金和他们朝夕相处在一起,这支骑兵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不对。看到这些弟弟一样的士兵们从马上栽落,他心如刀绞。猛然发力,将面前两个缠着自己的郑军劈死,直取郑鸿逵而来,郑鸿逵正好一刀砍中一个青弋军的面门,那个骑兵连惨叫都没来的及发出就从马上跌落而亡。 他眼神一瞥,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只见刘金高举战刀,胯下黄鬃马飞奔向他冲过来,一刀劈下,郑鸿逵连忙举刀相迎,可是满含着怒气的刘金的这一刀力大无比,精炼的马刀将郑鸿逵的马刀一劈为二,刀势不减,直接将郑鸿逵的右手剁了下来,鲜血喷射出老远,郑鸿逵看着自己的断臂愣了一下,下一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他翻身落马,扑倒在地上,冲上来两个青弋军骑兵将他死死压住。战斗结束了,青弋军骑兵连以伤亡六十多人的代价全歼了郑芝龙的亲卫,连郑鸿逵也被他们俘虏。 刘毅不在意郑芝龙兵马的死活,可是他在意骑兵连,一下损失了一大半,说起来自己也有很大责任,如果自己能找点找到毕懋康,早点找到宋应星等人,将蒸汽机研制出来,然后继续研制大型车床和冲压床,那么自己就可以批量生产无缝板甲,可以制造线膛枪,可以制造线膛炮,那样打仗就是另外一个形式了,可以更好的保障士兵的生命,他来大明是为了拯救更多无辜的人,如果自己的征战是以这么多朴实的士兵的生命为代价那么他的目标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是他不是万能的,车床和冲压床,辊轧拉弯的工艺他不懂,前世有一次参观某著名汽车配件厂,他只知道辊轧出一根复合钢条,需要用到四十八道辊轮,而且这些辊轮都是用数控机床加工出来,这些工艺在大明根本无法实现,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郑芝龙看到自己的亲卫全军覆没,目眦欲裂,此时身边只剩下了冯澄世,连郑鸿逵也被他们俘虏,他几乎要疯狂。他提着大刀直指刘毅道:“刘毅,敢和我单挑吗?” 刘毅看看他,心道,不知死活,困兽犹斗。当下淡淡道:“投降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的军队对上我青弋军屡战屡败,要不是我青弋军只有六百人,我只需要五千青弋军就能荡平你,根本不用袁督师出手。” 郑芝龙见刘毅如此轻视他,不禁勃然大怒,跃马而出,直扑刘毅而来,刘金急道:“将军小心,我去吧!”刘毅大喝一声“刘金退下,郑芝龙由我来亲自收拾。”说着一拨马头,也朝着郑芝龙迎了过去。 郑芝龙举起大刀就要使出力劈华山将刘毅劈成两半,刘毅不由得暗暗摇摇头,全是破绽,看来郑芝龙的个人武力并不怎么样,刘毅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熬练习,又经过程冲斗的系统性调教,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三十六斤神威烈水枪在他手中仿佛轻如鸿毛一般,他提起大枪就是那么简单的刺出,看似慢实则快,直取郑芝龙胸口,这一下要是刺中了,郑芝龙绝对是对穿的命运,郑芝龙看到刘毅挺枪来刺立刻变招,挥刀封挡。可是没想到刘毅这一招只是个幌子,程冲斗先生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刘毅变刺为扫,轻轻一撩大枪,因为郑芝龙精神高度紧张,封挡刘毅的这一招使出了全力,导致力气全都集中在上半身,两腿并没有紧紧夹住马腹,没想到刘毅突然变招,猝不及防之下被刘毅一下击落下马,摔了个狗啃泥。大刀也飞出去老远。眼冒金星,老半天才爬起来,刘毅缓缓策马来到他身边,大枪指着郑芝龙的面门道:“你可服气?” 郑芝龙吐出嘴里的泥巴,大声道:“老子不服,你的马太快,我不如你,你可敢下马步战?”郑芝龙对着刘毅怒目而视。 刘毅闻言将大枪丢在地上,摘下了头盔,将铁臂护手也摘下翻身下马,拔出了刀鞘中的精铁雁翎刀对郑芝龙说道:“来吧,我刘毅的使命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杀人,你郑芝龙在浙南闽北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我刘毅佩服你,可是你后来聚众起兵为祸福建,你看看因为你死了多少人,你的士兵不是人吗,官兵不是人吗,那些死于战火的老百姓不是人吗,为了你郑芝龙一个人功成名就,这些人就这么白白死了,说实话我看不起你,你死有余辜!” 郑芝龙被刘毅劈头盖脸骂的失去了理智,他从地上爬起来,拔出了自己的佩刀,那是一柄闪着寒光的日本极品武士刀。他大叫着高举武士刀向刘毅砍过来。刘毅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里,双目微闭,却双手握紧了雁翎刀的刀柄。猛然他一睁眼大喝一声:“丁字二连斩,杀!”却是用的当年在县衙黄玉对他使出的辛酉刀法丁字二连斩。 雁翎刀带着风声呼啸而落,当当两声巨响,火花四射,郑芝龙手中的武士刀应声而断,他被巨大的力量带着倒飞出去。跌倒在地上,刘毅将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对着他怒吼道:“你这个废物,你服不服,你屡次败在我手下,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挑战,我刘毅不是慈悲之人,如果你执迷不悟,你看看前面,那几辆马车边的人一个也活不了,我刘毅会把他们斩尽杀绝,我说到做到。我再问你一遍,你服不服?” 郑芝龙的眼睛忽然失去了神采,整个人萎靡不振起来,建功立业到头来终是一场梦。他翻身跪在刘毅面前道:“郑芝龙服了,愿降。” 冯澄世闻言也是下马跪在地上,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如何。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青弋军的骑兵们大声的欢呼着。。。 第一百零七章 刘毅条件 郑芝龙和刘毅大战于南城大街,却没想到刘毅不仅麾下兵马战力出众,硬是凭借一百多骑兵就干掉了郑芝龙一千步军和两百马队,自己不过伤亡数十人。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毅不仅练兵厉害,个人武艺也是出众,自己竟然不是他一合之敌。 此刻刘毅将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听郑芝龙口称愿降,刘毅盯住郑芝龙看了一会,将郑芝龙看的心里发毛,论年岁,眼前的把总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而郑芝龙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但是刘毅的眼神根本就不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倒像一个百战沙场的老将,那凌厉的目光望过来让人不敢直视。 十几息的功夫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刘毅缓缓的将雁翎刀从郑芝龙的脖子上拿开,将刀插入了刀鞘,开口缓缓道:“郑芝龙,你听好了,我刘毅从来不是一个按规矩出牌的人,既然你现在落到我的手里,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和你的舰队对朝廷还有大用,这几年你自己想必也明白,朝廷的水师连你都打不赢,更不要谈和佛郎机,荷兰人去打,而你的水师兵精粮足,船坚炮利,正是朝廷需要的,我想你此番作为恐怕也是想走你的老对手许心素的路子,凭着手中的兵马讨得一个官身吧,只是你急于证明自己,才舍己之长用己之短,放弃水师不用和官军打起了陆战,只能说你的失败是咎由自取。” 这下轮到郑芝龙吃惊了,连身后的冯澄世都是一脸惊讶的望着刘毅,没想到这个新军把总对局势竟然看的如此透彻,好生厉害,刘毅一番话将郑芝龙说的好像被剥光衣服的女人一般,一切都暴露在了别人的面前,原来自己这点小心思连一个把总都能看穿,当然郑芝龙可不知道刘毅是熟读明史的。 刘毅没空体会郑芝龙的心思,时间不多了,从府衙到这里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刘毅必须赶在袁崇焕的大队人马来之前将自己这些天一直在考虑的计划付诸实施,既然凑巧捕获了郑芝龙和手下人的家眷,那他就不想和郑芝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便直截了当的对郑芝龙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郑芝龙,现在我说的话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而且我想你没有更多的选择。现在我跟你谈两件事情。第一,今天我抓住了你,我说过了,我不仅不杀你,还会帮助你达成你的夙愿,再过一会袁督师的大队人马应该就会赶到南城了,我会把你交给督师,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劝督师将你收为朝廷所用,以你的实力,虽然你目前步军尽失,可是你水军仍在,我会一力保举你成为福建的官军,我估计至少是千总的位置,当然也有可能会是从四品的海防游击,袁督师不是个死板的人,他现在需要的是让圣上安心,他更明白大明水师败坏,必须要注入新鲜血液,况且你大陆的势力全完了,构不成更大威胁,倒是可以利用你清剿海盗,打击外夷,所以我敢打包票,袁督师一定不会杀你。不要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虽然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把总,但是近日作战,我青弋新军表现非凡,特别是我又亲手抓住了你,我相信督师一定会听我谏言两句。”刘毅淡淡的说道。 郑芝龙这下不是吃惊了,而是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刘毅,心想,难道他疯了,居然要助我一臂之力,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郑芝龙也是一方豪杰,当下稳住心神,抬头对刘毅说道:“刘将军,你如此慷慨,想必是有什么条件吧,既然你也说了时间紧迫,就请你不要拐弯抹角了,我郑芝龙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就直说。” 刘毅抚掌笑道:“好,痛快,那我就直说了,虽然我答应你在袁督师面前举荐你,可是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听闻你出身日本,刚才我也看见了,你的夫人田川氏也是日本人,非常不凑巧,我对日本也略有耳闻,我知道日本盛产白银,更是有大量的金矿,铜矿,铅矿和硝石矿,特别是尾太地区和二鹿地区的铅矿,铅制极佳,不仅能用来生产弹药,还能用在沿海工坊的各个方面,我听闻荷兰人从欧罗巴带来了铅笔的技术,比咱们大明的毛笔书写还要更方便,本州的神岗和惠比寿不仅有铅矿还盛产硫磺,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军中急需。 我希望你成为海防游击之后能通过吴淞口进入长江,将我要的东西每月分批运到太平府江心洲的码头,在那里我们皖南的徽商总会已经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码头,每天可以吞吐大量的货物,你既然有了官身,我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升职,我会给你打通南直隶的江防,你只要将我要的东西运过来就行了,咱们公平交易,听闻日本人喜欢咱们的字画瓷器还有茶叶,往往重金难购,没关系我们徽商总会这些东西多的是,我也不占你便宜,我要你一次性给我白银一百万两,往后的东西我们和日本正常贸易,你做中间商,我拿你利润的一半,还能赚差价,你也别想着蒙我,一旦被我发现后果你懂的,我想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刘毅一口气把话讲完,将郑芝龙说的一愣一愣,他不明白,刘毅不是明军把总吗,不,回去可能就是镇守千户了,也有可能升到指挥使司,这么一个朝廷的军官怎么搞的跟个走私头子似得。这些大明的武将不都是喝兵血吗,已经捞到这么多钱了,竟然还冒着杀头的危险搞走私,这打的什么算盘?难道他想造反?要不然要这么多东西干嘛?还有,竟然要自己给他一百万两,自己把所有家当全部卖了也不过才两三百万两,上哪去搞一百万两现银,还有他不怕自己反水吗? 电光火石之间,郑芝龙的脑袋里已经将刘毅说的话翻过来倒过去的品了几遍,实在是想不通刘毅的动机。 刘毅看郑芝龙的眼睛不停的转,冷笑一声道:“郑芝龙,我的事情你不用猜,你也猜不透,你只需要知道按我刚才说的做就行了,不要想着反水之类的事情,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因为你们的家眷我会全部带走!” “什么,你欺人太甚,老弱妇孺何罪之有?”郑芝龙大怒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因为你郑芝龙死在战火之中的平民老弱妇孺难道就有罪吗?我已经说了,你没有选择,也不要想着跟我讨价还价,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你放心,你们的家眷在我太平府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你的儿子福松我会找最好的先生教授功课,我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我只要你配合我五年,五年后我自然将人质交还于你,期间你可以到太平府来探望家人,但不要想着耍花招,一旦被我发现,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那这些人现在就会死,你也活不了了,更别想着什么建功立业了。”刘毅低声说道,语气非常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小事情一般。 郑芝龙已经领教到了眼前人的可怕,那双盯着他的眼睛背后,有着深不可测的思想。 其实刘毅也并不想这么做,他也觉得这样做可能有些卑鄙了,但是对海盗还有什么卑鄙不卑鄙,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还要牺牲掉多少无辜的人,只要自己能用这些资源练出一支强军,那么就能拯救更多的生命,至于骂名那又算什么,自己本来就是穿越来的,根本不在乎这些。 郑芝龙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没得选,眼前这个身高体壮的少年将军绝对是一个狠角色。他立刻拜倒,“多谢将军恩德,将军所说之事郑芝龙全部答应,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刘毅这才一把扶起郑芝龙道:“既如此,我就提前恭喜郑游击了。另外你的弟弟郑芝虎和五当家杨三死于阵中,我将白银减半以表示我的哀悼。” 郑芝龙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对于杨三的死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可是郑芝虎阵亡他是非常心痛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二他此时还不知道,他脱离战场之后留下来防守城门的郑芝豹也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作为长年刀口舔血的人,他的心早就慢慢坚硬,可是自己的亲人惨死他依然会心痛。特别是郑芝龙很喜欢他的长子福松,所以刘毅将福松作为人质,让郑芝龙毫无办法,郑芝龙只能拱手道:“如此,芝龙多谢将军!” “唔!”刘毅点点头,显然是对郑芝龙的态度很满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郑芝龙能成为明末风云人物,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第一百零八章 三寸之舌 那边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这两个人刚才还杀得要死要活,转眼间仿佛变的好像认识了多年的熟人一般,也不知道两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刘毅领着郑芝龙,叫上了跪在后面的冯澄世,夸过尸山血海来到了马车边。所有幸存的青弋军将士们对二人都是怒目而视。 福松挣脱了田川氏的手,扑向郑芝龙身边喊道:“爹!”锡范也是跑到了冯澄世的身边,郑芝龙走到马车边对他们说道:“我已经决定投降朝廷,刘将军答应我会在袁督师面前举荐我,为了让刘将军信任我,请各位先和刘将军回南直隶,刘将军会好好照顾你们。”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几个妇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他这么一说还以为从此就是天各一方,都纷纷哭泣起来。只有田川氏隐隐猜到了什么,她将正在大声哭泣的冯澄世妻子王氏拉到一边,然后走到郑芝龙面前跪下,用日式礼节拜伏在地上,“芝龙君,作为你的妻子,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照顾好福松,照顾好大家。” 郑芝龙一把扶起了自己的妻子,眼中也含着热泪:“松小姐,辛苦你了,也辛苦大家了。刘将军并不是将你们当做俘虏,他会好生对待你们的,而且我也可以时常去看你们,五年后我会去接你们回家。”说完他摸摸四岁的福松的头,“福松,爹跟你说过,爹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你要保护你的母亲,明白了吗?” 福松在那一刻仿佛一下就长大了,他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眼泪,立刻停止了哭泣,只是肩膀还在抽动着,“爹你放心,福松一定听娘的话,如果有坏人欺负娘,我就打他!”说罢还恨恨的瞪了刘毅一眼,刘毅只是笑笑,长大后的福松可是牛人。现在他还小,不明白他老爹干的都是什么勾当,等以后长大了他自然会明白。 (历史上郑成功仇视他爹跟郑芝龙自己作死不无关系,在郑芝龙投降清廷以前,郑成功对父亲是非常崇拜的,自打小时候起,父亲就是福建水师总兵,在东南沿海打海盗,打倭寇,打荷兰人,虽然郑芝龙出身不怎么样,但毕竟后来还是为朝廷效力,保了东南沿海海疆的太平,郑成功从小就觉得郑芝龙特厉害,郑芝龙也喜欢这个儿子还特地给他找了当时的大文豪钱谦益给郑成功当老师。特别是南明建立以后郑芝龙更是有了大义,但是郑芝龙总是改不了他那个投机主义的坏毛病,又想着投降清朝。郑成功力劝无果,结果郑芝龙真的投降了。这导致了父亲的形象在郑成功眼中的崩塌,他不能容忍父亲投降杀害自己母亲的人,所以他才会和郑芝龙彻底割裂。) 刘毅吩咐吴东明将妇孺们带回青弋军中,将断了一只手的郑鸿逵带下去医治,另外吩咐刘金将战死和受伤的兄弟们放到马上,跟后方的步军兄弟们汇合,他自己带着两个骑兵压着郑芝龙和冯澄世就在大街上等大军过来。 不一会,大队的骑兵追击而来,都是南直隶的兵马,一个总旗看到街上铺满了尸体,足足上千具,看来这里刚才爆发了惨烈的战斗,他看到一员大将策立马上,身旁还有两个去掉甲胄,身穿白色布衣的人。他立刻上前确认。 刘毅对他说明了身份,他立刻打马回去飞报袁崇焕。袁崇焕正准备进入府衙,还未下马,就看到一个骑兵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报!总督大人,新兵把总刘毅在南城大街全歼郑芝龙残部,已经俘获郑芝龙和军师冯澄世。” “哦?好!太好了!”袁崇焕高兴的抚掌大笑,“哈哈哈,不负圣恩,不负圣恩啊!”侯峰和杜弘域还有在一旁的陈严龄,邹秉军等一干官将都是口称贺喜总督大人。 袁崇焕吩咐道:“立刻将刘毅他们传唤到府衙,本督要问话。” 不一会,刘毅就带着郑芝龙和冯澄世二人来到了厦门府衙,袁崇焕一身戎装端坐在府衙主座之上,各将官纷纷坐在他下首两边,刘毅右手将六瓣盔抱在怀中,后面跟着被士兵押送的已经绑缚的郑芝龙和冯澄世二人。 刘毅一进大堂就单膝跪地,将六瓣盔放在地上,抱拳拱手大声对袁崇焕和堂上众人道:“末将太平府青弋新军把总刘毅参见总督大人,参见各位将军,各位大人。” 袁崇焕站起身来,走到堂中,虚拖了一把刘毅,“哎呀!免礼免礼!刘将军立下大功,立下大功啊!连日作战,击破郑军几路人马,更是抓住了匪首郑芝龙,这等盖世奇功,本督一定会原原本本奏报到圣上案前。” 袁崇焕几日来已经被刘毅所部的战斗力所震惊,也起了爱才的心思,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是能将刘毅挖到辽东军去就好了,不过自己现在是暂代总督之职,能不能重新经略辽东还打个问号,不过自己可以将刘毅大力的提拔提拔,先放在南直隶,也算收买人心,将来自己万一还能经略辽东,再上书朝廷叫刘毅的兵马入卫就是。所以他刚才一番连敲带打就是告诉堂中各位江南的大佬,刘毅的功劳就不要贪墨了,原原本本由他袁崇焕亲自汇报就好。 众人也都很识相,知道刘毅此战得到了总督大人赏识,朝中张尚书本来就看好刘毅,这下回去少说也是掌管一府兵权了,甚至升官到安庆卫也是说不定。众人对这个未来南直隶军中的新星也是一番恭维,刘毅客气的答礼,言语间都是自己还年轻还要多磨练等自谦的话。 说完了刘毅这边就得说说郑芝龙了,袁崇焕重新回到椅子上,将官们也纷纷落座,还特地让刘毅这个小小的把总也坐在末尾,能和这么多高级将官在一起议事,也是一份荣耀。 郑芝龙和冯澄世被五花大绑,押到堂中跪下,听候发落。袁崇焕一拍惊堂木,呵斥道:“郑芝龙你可之罪,你本明人,东渡日本,不思报效朝廷,竟然聚众作乱,为祸东南,按律当斩,你给圣上给朝廷给本官,给数万将士和数十万百姓造成这么大麻烦,你死有余辜,还有这个冯澄世,一届读书人竟然跟海盗勾结,你真是枉读圣贤书,看着就令人生厌,来人呐,拖下去砍了,人头挂在厦门城头示众!” 几个亲卫大声喝道:“遵命!”上前就要将二人拖走。二人一言不发,就那样被拖着往堂外走,正要脱出门口。“等一下!”一人喝道。 大家纷纷将目光转移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竟然是坐在末尾的刘毅。“哦?不知刘毅你有什么说法?”袁崇焕问道。 刘毅近前几步,重新跪下道:“督师,诸位大人,末将觉得郑芝龙现在还不能杀。” “放肆,海盗匪贼,你难道还要为他辩护吗?”说话的是浙江总兵杜弘域。 袁崇焕摆摆手道:“稍安勿躁,且听他分说一二。” “多谢督师!”刘毅施礼道,“其实郑芝龙对朝廷还是有大用的。” “哦?此话怎讲?”袁崇焕好奇的追问道。 “我仅说三点,至于郑芝龙杀与不杀,还是全凭督师做主。”刘毅道,“其一,我大明水师主力分为三支,福建,浙江和广东。其中以浙江水师和广东水师为最强,可是郑芝龙的船队轻易就打垮了福建和浙江的水师,从这点来说他的舰队已经比朝廷的水师要强的多了,而如今我们面临着海防空虚的危险,如果杀了郑芝龙,则第一他的水师不能为我所用,第二,如果他死了,他在台湾和日本的水师解散,那大明沿海又会多出大小数十股海盗倭寇,则嘉靖年间倭寇之乱又要重演。” “嗯。”袁崇焕点点头表示赞同,他本身是广东东莞人,对于水师的了解还是比较透彻的,确实像刘毅所说,如果郑芝龙的部下分散开来,而大明东南现在没有可战的水师,那局势恐怕就控制不住了。 刘毅接着道:“其二,大明如今水师空虚,重建需要大量经费,而辽东形势我想督师比我更了解,此时如果我们能将郑芝龙的水师为我所用,第一显得圣上恩泽四海,第二一两银子都不需要就得了一支强大水师,凭着郑芝龙的水师巡防东南,东南海防无忧矣,第三我大明又得强军,何乐而不为?第四,这是督师的功劳,督师还怕不能重返辽东吗?” 袁崇焕身躯一震,这正是说道了他的痛处,如果现在他还能重返辽东,如果他凭着功劳能让辽东之事归他一人管辖,不受阉党节制,则辽东之事大有可为,他袁崇焕也能名流千古。 周边所有官将看刘毅的眼神变了,这小娃娃怎的如此厉害,明明是一个武将,怎么嘴皮子也如此利索,将袁督师说的面部表情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在翻腾。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坐在下手的陈严龄倒是不惊讶,龙宗武也不惊讶,刘毅的本事他们可是领教过的。甚至他们还有些得意,这是我皖地的人才,你们这些福建,浙江,江西军中的土包子哪有这样的人杰。 刘毅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第三点,“这第三嘛,请总督大人和各位大人恕我不敬之罪。这话只能和总督大人一人说。” 袁崇焕应道:“近前来!” 刘毅走到袁崇焕身边,压低声音对袁崇焕道:“有了郑芝龙的强大水师,皮岛毛文龙岂敢不忠乎?” 啪的一声,袁崇焕拿在手里的惊堂木掉在地上。。。 第一百零九章 芝龙归降 府衙的会议散场了,袁崇焕暂且将郑芝龙和冯澄世收押,他立刻写好了报捷文书,让塘马八百里加急飞送京师,然后他自己去府衙边的监狱中和郑芝龙交流去了。 刘毅将所有战死的兄弟们的军牌全部收集好,天气炎热,兄弟们的尸首是带不回去了,这么多尸体如果不处理又会产生瘟疫,刘毅只得忍痛将弟兄们的尸体火化,将骨灰装在一个个白色的瓷坛当中,上面挂上军牌,带回太平府。他答应过将士们还有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一定要带他们回家。 此战刘毅的青弋军出战六百人,足足阵亡了五十一名骑兵和一百零二名步兵,受伤的约有七八十人,其中重伤的有大约五十人,这些士兵回去之后大部分都必须退役了,很多人成了残疾,刘毅已经想好了,退役和战死的士兵每人补偿纹银二百两,将他们的牌位请入芜湖县城的太平府显忠祠供奉,每日香火祭奠。 七月的这场东南大战,以袁崇焕为首的五省会剿军和郑芝龙的海盗大军在福建进行了十几天的厮杀,最终以官军获胜,歼灭郑芝龙全部陆军并且生俘郑芝龙结束,捷报经过八百里加急,从厦门直发京师,换马不换人,仅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传进了京师,由兵部尚书张鹤鸣亲自向皇上和诸位大臣做了汇报。 天启皇帝闻言大喜,下令犒赏三军,并按照袁崇焕的提议招降郑芝龙,授予郑芝龙福建海防游击将军,官至从四品。并由接任朱钦相的新任福建巡抚熊文灿负责安排郑芝龙的一切大小事务。同时命令袁崇焕率领捷报中提到的有大功之臣立刻进京,天启要亲自接见这些有功官将,毕竟这是天启七年极大的一场胜利,可以和袁崇焕年初的宁锦大捷相媲美。而且两场战役都是袁崇焕指挥打的,还都大胜。就是一向和袁崇焕不和的阉党众人,包括魏忠贤自己这次也不说话了,本想借着一月平贼的圣旨让袁崇焕倒大霉,没想到竟然他娘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袁崇焕二十天就把活干完了。阉党众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现在袁崇焕的威望达到了顶峰,连天启帝也不住的对魏忠贤说袁崇焕是国之栋梁。 圣旨很快又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递了回去,天启七年七月二十六,圣旨达到福州府,袁崇焕留下朱钦相接防厦门,自己已经率军返回福州府。圣旨到后众人沐浴焚香接旨,特别是听到皇上不计前嫌封郑芝龙为福建海防游击,提领福建水师,协防闽浙南直隶三地的命令之后。郑芝龙大哭拜伏在地,口称死罪。 而袁崇焕更是要率领五省有功军将即刻启程前往京师面圣,随行人员包括侯峰,杜弘域,陈严龄,邹秉军等等,袁崇焕特地要将刘毅带上,因为袁崇焕的战报里面特地提到了刘毅,将刘毅的功劳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圣上和朝中诸位大臣听。 刘毅对袁崇焕报告,能否允许他先将战死的士兵们的骨灰运回太平府,并且亲自祭奠他们,然后他会快马走应天府官道,追上袁崇焕,反正袁崇焕不是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行人走走停停,怎么也得用八九天才能赶到京师。刘毅先快马将士兵们的骨灰送回去,祭奠仪式一结束,刘毅就去追赶袁崇焕,绝不耽误进京。 袁崇焕想了想,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允了,刘毅立刻吩咐所有辎重和俘虏押后,由刘金带领骑兵押送,剩下步军立刻登上板车,回太平府。从这里全速回去大概三四天就能到。他也派出快马通知太平府和芜湖县城做好迎接准备。 一行人拟定了行程,各省领军总兵纷纷交代副将带领兵马回原驻地,自己则跟随袁崇焕北上。在福州临别之际,郑芝龙更是对着袁崇焕长跪不起,那天袁崇焕在狱中一番威逼利诱,将郑芝龙敲打的服服帖帖,愿为大明效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但是这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就要问问郑芝龙自己了,毕竟他的家人可都在刘毅那里做人质呢,连断了一只手的弟弟郑鸿逵也被刘毅带走,从袁崇焕那里他已经知道了三弟郑芝豹战死的消息,可是他内心虽痛,但表面上波澜不惊,只是乖乖跪在袁崇焕跟前。 刘毅临走前和郑芝龙见了一面,此次两人的见面气氛微妙,刘毅只是交代郑芝龙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自己有本事给郑芝龙讨要到海防游击的差事,也有办法拿捏住他,郑芝龙连连称是,对这个比他小五岁的把总,哦不,可能下次见面就要称镇抚大人了。袁崇焕已经放出话来,刘毅是他的福将,这次怎么的也得给刘毅挣个安庆卫镇抚使的职位。他郑芝龙根本不敢小视,毕竟刘毅的心境他已经好好地领教了一番。 当下从怀中掏出了一沓会票,足足二十万两,说是先期付给刘毅的,后面的钱还请刘毅宽限时日,他去筹措,实在不行就用日本的金银去抵扣。刘毅想了想答应了,毕竟不能将人逼得太死,有收有放才是正理。刘毅拍拍郑芝龙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郑大人,有空要多来太平府坐坐啊,多和嫂子团聚团聚,来了提前打声招呼,我请你喝极品黄山毛峰。”郑芝龙看着刘毅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脏一阵紧缩,立刻点头称是。 七月二十七日,各人兵分两路,刘毅领兵先回太平府,袁崇焕领众人走官道去京师。东南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福建新任巡抚熊文灿到任后,很快整顿海防,拉拢郑芝龙,并且努力恢复民生,郑芝龙又拿出了大把的钱粮配合熊文灿赈灾,结果天启七年的旱灾被顺利的平复下去。熊文灿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将福建的战争创伤基本抹平,人民的生产生活基本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虽然还是很贫穷,但是最起码能吃上一口饭。而且徽商总会绕道江西和吴淞口,将大量便宜好用的产品销售到福建,大力促进了福建的恢复。 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样朴实,只要有一顿饱饭,有一件暖和衣裳,他们就能将小日子继续过下去,从古至今,中国的老百姓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一代代的传承下去,也促使当今的中国可以走上世界之巅。 (关于明朝军制,渔夫在这里简要介绍一下明朝的军队建制是卫下辖千户所,千户所下辖百户所,百户所下辖总旗,总旗下辖小旗,小旗是最基本的作战单位。在正规军的三百九十四个卫所中,有六十五个守御千户所是独立建制不受卫的约束,它们一般都分布在要害地区或两卫之间无法衔接的部位。通常情况下一卫统辖五个所,兵员五千六百人;卫的指挥机关叫“指挥使司”,设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四人,正四品卫镇抚二人,从五品经历一人,从七品知事一人,正八品吏目一人,从九品仓大使、副使各一人,各司其职,逐级负责。一个千户所下辖十个百户所,兵员一千一百二十人;千户所设正千户一人,正五品副千户二人,从五品所镇抚,镇抚是专管军纪的官员,百户缺员时可代百户行使职权二人,从六品吏目一人,与上配置大体相同。一个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兵员一百一十二人;百户所设正六品百户一人,从六品试百户一人。总旗下辖五个小旗,兵员五十六人;小旗管辖十名士兵。 然而卫所制之外还有一套营兵制,前文已经提到,南直隶卫所改制营兵,所以参照三大营,南直隶的兵马也和北地一样进行营兵和卫所兵混编,基层的组织单位基本和前面一样,有时小旗称甲长,总旗以上是百户,可是百户和千总之间还隔了一个把总,把总就相当于现在的营长,而营兵千总和卫所千户一样,基本相当于团长,千总上面是游击,可以领兵两三千人,基本就是旅长,游击的上面是参将,镇守参将和卫所指挥使平级,正三品或者从二品,看你镇守的位置和兵员多寡,一般下面能领六千到八千兵,相当于师长,之上就是总兵了,总兵相当于军长或者是省军区司令员,下面最少两万人起步。 而明军除了三大营之外,明末时军制混乱,地方卫所和营兵制混编在一起,所以就会出现,有的部队称千户,指挥使,有的部队称千总,参将。总结一下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性质是内卫部队驻防部队,像武警一样那就是千户,指挥使什么的,如果是野战军那就是千总,游击,参将什么的。刘毅的青弋军目前的性质是内卫军,但是终究会成为野战军,所以刘毅的官职会按照野战军的套路升级。渔夫还请各位读者看了说明之后能明白,不要将营兵制和卫所制混淆了。) 第一百一十章 工坊影响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青弋军经过将近三天的行军,终于抵达了芜湖县城外,刘毅领兵出发之后,周之翰上书南直隶户部,请求将太平府的府治从当涂县城迁往芜湖县,因为从规模上来看,两个县城大小相近,而且芜湖的地理位置位于繁昌县和当涂县中间,这样更方便政令的传达,否则从当涂县城发出的政令还要经过芜湖县城才能传递到繁昌县,从距离上来看这是不太合理的,所以南直隶户部很快也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因为一个县城对于南直隶户部来说不算什么,既然当地的军政大员一同上书,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本来徽商总会就设置在芜湖,所以当涂县的位置一直是比较尴尬。既然如此,府治迁到芜湖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 两地互迁的事情仅用了区区五日就全部办妥,王嵩也成为了府治的县令,喜不自胜,卖力的招呼芜湖的壮丁百姓帮着周之瀚搬家,这才几日功夫就将事情办妥。 七月二十七日刘毅出发前派出吴东明飞马快报太平府,吴东明一人三马,仅用了一天一夜就顺着官道赶回了太平府。周之瀚得到东南大捷的消息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袁督师果然是名不虚传,特别吴东明还向他汇报了青弋军在此次东南大捷中大放异彩,所以周之翰对于此次青弋军回归是非常的重视。 派出衙役一直打探大军的消息,二十九日一大早就领着太平府的大小官员等候在芜湖县城外,芜湖县城的老百姓听闻这个消息,早早的就自发等在了城外,人人手上都拎着慰问品,有鸡蛋,馒头,水果,甚至还有富商带着银两,城内几大酒楼早就在阮星的组织下做好了饭菜,烧好了热汤,阮星要给他们银子,但是无论是耿福兴酒楼,马义兴酒楼,还是城内几家大酒楼,甚至刘毅爱吃的味浓汤包馆都不要这个钱。青弋军是太平府的子弟兵,这些时间以来,刘毅一直大力推动军地联合,军商联合,鲁港军工坊出产的产品不仅提供给军队,大量的产能更是被徽商总会利用起来转化成民用。 因为现在的蒸汽机还是最原始的那种,所以对于军工来说应用范围还是比较狭窄。比如像是冲压板甲或者是线膛枪,线膛炮就无法制造,这些东西第一需要大型的机床,大型的冲压设备,精密的模具,更重要的是要有稳定的动力供应,目前的蒸汽机的动力供应不稳定,应该是锅炉,活塞和连杆的匹配性的问题,只能进行粗加工,像是精密的武器就无法生产出来,目前毕懋康费尽心思也只能将二六式火铳进行改进,提高火药的利用率,铳管的气密性,弹丸的重量等等,尽量将二六式的射程和破甲能力提高,这也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至于宋应星还是在研究蒸汽机的改进,他和他的工匠助手们一起夜以继日不停的做实验,就是想提高蒸汽机的动能和稳定机器的频率。但是即便是他倾尽全力去研究,离最终想要达到的效果还差的很远。 这些事情还需要大量的时间,至少在一年之内,新军恐怕还无法装备更好的铳,而鲁超现在专门研究定装弹药,刘毅将自己原来在辽东获得的掣电铳送给了他,希望他能将掣电铳的原理应用到以后的新铳当中,而掣电铳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后装弹药,如果能实现弹药的后方装填,士兵的射击模式将会有巨大的改变,而这个最重要的就是能生产出合适的定装金属弹药,这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因为掣电铳的子铳还非常原始,怎样将圆形的铅弹和后面的发射药更加完美的结合还需要探索。 但是鲁港工坊和江南制造总局的民用功能得到了很好的凸显,他们使用机器加工民用产品,仅说对于民生的影响,利用蒸汽机带动的切割机和简易模具,可以将煤炭加工成形状规整的煤块,而且速度非常快,形状的规整无形中提高了煤炭的利用效率,而且使价格更为便宜,这样老百姓不用再去使用木柴这种燃烧效果不好,而且费时费力的燃料,工坊生产的煤炭和木柴的价格差不多,极大的方便了老百姓。定期会商总会还会发起募捐,对孤寡老人或者是非常贫穷的人免费送去一些煤炭,让他们能生活的更好。 还有很多生活用品的制作,就比如说床吧,大户人家喜欢手工制作的床那很正常,那是品味和格调的体现,可是寻常老百姓不需要那些高大上的家具,而要请匠人打造价格也是比较贵的,所以以前经常有家具传代的事情发生,什么奶奶的梳妆台一直穿到曾孙女啊,一个柜子能用好几代人,等等这些情况的发生。究其原因还是价格较高的缘故,可是工坊的出现降低了成本,一个原木经过切割机的切割,木匠只要负责将切割完的木条给打磨平整,放在传送带之上进入下一道工序就行了。 哦对了,这里忘了介绍,刘毅创造式的提出了流水作业的思想,就比方说做一个床板吧,刘毅责成毕懋康研制出了牛皮传送带,跟现代的橡胶传送带很像,蒸汽机的飞轮连接在齿轮上,然后带动传送带的转动,只需将木材放在传送带上,然后切割完了进入到第二道打磨环节,打磨平整之后,木匠将工作台上的木条推入传送带,进入下一道拼接工序,下一道拼接的匠人将横置的木条和几根竖置的木条放在一起,将钉子轻轻钉入指定的位置,然后再由蒸汽机驱动的打钉锤轰隆一声将大铁钉牢牢的钉入,这比手工钉入的还要牢固。而且只要一下,不像手工那样要用锤子击打多次,费时费力,这样一个床板至少节省了百分之四十的费用,更重要的是节省了更多的人工。 那么那些多出来的匠人怎么办呢,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太平府的原始工业产品因为价格的缘故得到了无数升斗小民的青睐,工坊不断的扩大规模,而且当涂江心洲大型码头和船厂的建成,需要大量的造船工匠,所以整个太平府的工匠非但没有失业,还显得不够用,不得不从安庆卫或者江北引入更多的新鲜血液。 一时间太平府成了南直隶的一个重要产品输出基地,经过会商总会的推动,产品不断的推销各地。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不仅仅是男人,很多女人也可以做事,一些辅助性的工种往往都由女性来做,女人不仅仅去服装工坊干活,很多生产木质产品,特制产品,矿物产品的辅助性岗位也招募了不少的女性。徽商总会毕竟是商业机构,不是慈善组织,他们招募很多女性工人的原因是因为价格只有男性的七八成,这样无形中增加了利润。 底层的老百姓也愿意干,甚至很多有把子力气的健壮妇人主动要求干和男人一样的活,甚至还申请加班,有的还愿意上夜班,有时这些女性的工钱比自家男人还高,整个太平府只要不是懒惰之人,一个月一个人的收入平均下来最低能达到接近一两银子,这在大明其他地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太平府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的提高,自然就会拥护官府,所以无论是周之翰,黄玉,王嵩等朝廷官员,还是阮星等总会大佬,人们见着了都是诚心施礼,所以听闻刘毅带着子弟兵回来了,众人便自发的组织了迎接。 一百一十一章 显忠寺 此刻正是未时,七月份下午的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气温估计达到了三十多度,众人在城外热的是汗流浃背,周之翰作为刘毅的上官按照规矩是不用来迎接的,可是他在官场浮沉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别说是他,就是黄玉也看出来了,此次刘毅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得到袁督师的赏识,恐怕要大大的提拔,甚至连升两级,他现在是把总,连升两级跳过副千总可就是千总,正五品的武官,前次剿灭白莲乱匪的时候就已经给了副千总的待遇,这次肯定要实授千总,如果张尚书和袁督师对他特别青睐的话,给个安庆卫镇抚副使的虚职也说不定,那可就是从四品,比自己级别还高了。 周之翰也是一样的想法,早就知道刘毅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如此大的功劳,自己是看着刘毅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眼看他就要成为南直隶最年轻的千总了,和自己的五品知州平级,自己已经五十余岁才到了这个位置,没想到这小子,真是天纵奇才啊。 周之翰还特地将刘毅的大功劳写成信,派出快马送到徽州去给程冲斗报喜,顺便周之翰也在心中劝程冲斗到芜湖来安享晚年,毕竟他已经年近七旬,而且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嗣,再过几年身子骨不行了,谁来伺候他呢,不如过来休养,周之翰黄玉还有程冲斗也是多年的熟人,到芜湖来休养也没什么不妥。 周之翰正在想着心事,耳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不一会,只见远处一里地的地方,军旗招展,从地平线上浮现的是几杆蓝月白日红旗,后面还有刘毅的刘字将旗,还有红色的令旗等等。一辆辆平板马车上坐着风尘仆仆的士兵们,在他们后方还跟着一些马车,上面好像还有一些人,两侧有骑兵护卫着。 在距离他们一百多步的时候,刘毅下令全部的步兵下车列队,他自己下马,牵着马匹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远远的人群看见了,纷纷敲锣打鼓开始了欢迎仪式。可是刘毅的心情却显得很沉重,他只是牵着马匹低着头默默的前行,跟在身后的步兵迈着整齐的步子向这边开进,骑兵也在后面缓行。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 走的近了,老百姓也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刘毅出发的时候是六百人,现在看人数好像少了一两百,特别是骑兵队伍,一百多名骑兵现在看也就数十人,周之翰和黄玉却是在吴东明的报告中就已经得知这次青弋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只见刘毅走到近前,青弋军的士兵们也停下了脚步,人群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的气氛,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停止。刘毅突然单膝跪地,身后的士兵也是整齐划一,骑兵也纷纷从马上下来单膝跪地。 众人这才发现后面的大车上装的是一些坛坛罐罐,最后的一些大车上装的是五花大绑的一些人,好像是战俘什么的。大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听见刘毅沉声对迎接的众人道:“各位大人,各位父老乡亲,刘毅幸不辱命,跟随袁崇焕袁督师二十日平定东南之患,但我青弋军将士战死一百五十三人,重伤五十人,刘毅不得已,只能带着阵亡兄弟们的骨灰回家。刘毅无能,无颜面见家乡芜湖父老乡亲,还请周大人黄大人责罚。” 听到刘毅这么说人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默默的悲伤,很多人忍不住啜泣起来,更多人用焦急的目光在士兵当中搜寻着,看到熟悉面孔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一时没看到的却在那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诸位,请安静,请安静!”周之翰和黄玉还有王嵩等官员们大声的维持着秩序。周之翰走到刘毅的面前,一把将刘毅扶起,“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刘把总已经尽力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活着回来了,可是刘把总已经将忠勇将士的骨灰带回。本府答应大家,立刻会将这些将士的牌位请进显忠祠供奉,本府也会拿出库银,每位阵亡将士的家属都会得到抚恤。” 他说完之后人群才渐渐的安静下来,刘毅吩咐后面的士兵抬出来几个大箱子,并对周之翰耳语了几句,周之翰点点头,立刻唤来王嵩,叫他先组织家属去芜湖城内的广济寺集中。 傍晚时分,芜湖县的民众大部分都集中到广济寺,阵亡士兵的家属们已经知道消息的也是纷纷赶去,一些住在城郊的也被王嵩挨个派人通知,在傍晚的时候都是扶老携幼赶到了广济寺,还有一些繁昌县城和当涂县城的,由周之瀚亲自派人落实抚恤的事情。 广济寺位于芜湖县城赭山西南麓。始建于唐代,在宋代正式称为广济寺。殿宇依山构筑,自下而上有天王殿(又称“山门”)、药师殿、大雄宝殿(又称“大佛殿”)、地藏殿、广济寺塔,共有八十八级台阶,四重殿宇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后殿比前殿高出十几丈。整个建筑金碧辉煌,气势雄伟。天王殿内是四尺多高的弥勒、韦驮像,两侧是哼哈两金刚。药师殿正中供奉着药师佛,药师佛曾发十二大愿,医治众生病苦,消灾延寿。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着三尊大佛,左右各有一尊配像,两边是十八罗汉。最上一层为主殿——地藏殿,两旁护以铁链。该殿是寺内最具特色的建筑,它仿照九华山的肉身宝殿式样建造,正中供奉着地藏菩萨像,高达五尺,十分庄严。殿前一株银杏古树,为宋代所植,至今枝繁叶茂。地藏殿西侧,有一栋两层阁楼“滴翠轩”,传为宋朝书法家黄庭坚隐居读书处,楼下墙上嵌着许多碑刻。 此时在广济寺天王殿殿前的大广场上,集合了几万芜湖县城的老百姓,广济寺的主持妙觉法师正带领着全寺一百八十二名和尚给阵亡的将士们念经超度,他们分成数排坐在广场的蒲团之上,面前放着一百五十三名战士的骨灰坛。每个坛子上都有军牌,上面刻着名字和职务。周之瀚已经连夜吩咐工匠赶制牌位。 待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压抑的哭声。刘毅这才站出来对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民众团团施礼作揖,然后他开口道:“今青弋军麾下一百五十三名将士为国捐躯,我刘毅痛心疾首,是我刘毅无能,各位父老乡亲,请受我刘毅一拜。”说完一撩披风,纳头便拜,后面的刘金等人大呼不可,刘毅却迅速的磕了三个响头。一时间广场上的烈士家属们又是哭成一片,很多失去儿子的母亲,失去丈夫的妻子,更是哭的晕了过去。 刘毅起身对着大家抱拳道:“今日我与周大人黄大人还有妙觉法师已经商定,废除芜湖县城的显忠祠,我青弋军出资将广济寺扩大一倍,改名显忠寺,以后如果有太平府的将士阵亡,那么他的牌位将会被请入显忠寺,由妙觉法师和诸位僧人日夜超度,永享香火祭祀。”此次战死和重伤退役的青弋军将士,每人抚恤纹银二百两。刘金!抬上来!” “得令!”刘金指挥士兵将几个大箱子全部抬上来,士兵们整齐的打开,只见里面是满满的白银。然后陶宗开始唱名,点到名的家属上来拿走骨灰坛,再给二十两的银锭十个,所有人都是一样。没有到场的,结束后由周之瀚派出衙役送去。 虽然二百两纹银在当时是一笔巨款,可是拿着它的每一个人都是心里沉甸甸,这是自己的亲人用生命换来的,有的女人在接过银子和骨灰坛之后直接瘫软在地,被亲属们搀扶着下去了。 一百一十二章 京城封赏 在这项工作结束之后,广场之上点起了无数的火把,将整个广济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刘毅和所有青弋军战士站成数排,大声的朗诵着招魂歌,“忠魂庇佑兮,万家灯火常,壮士归来兮,山河已无恙!” 晋军领着刀盾兵在全部俘虏当中三丁抽一,选出一百余人,然后又将俘虏当中重伤的一些番人挑出,凑足了一百五十三人,就在府衙门前的大街跪成一排,全部的青弋军火铳兵肩扛二六式,弹药装填完毕,瞄准了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他们的眼睛被黑布蒙着,背后插着斩字牌。却是刘毅要用这些人祭奠战死的将士。 没有被抽中的番人铁炮手也是跪在一边看着青弋军行刑,周之瀚劝阻道:“刘将军,杀俘不祥。”刘毅却施礼道:“大人,我忠勇将士的忠魂定会保佑青弋军,保佑太平府,保佑我大明百姓,这些俘虏本就是海盗,他们烧杀抢掠,死有余辜,就用他们的鲜血来给与我青弋军为敌的人看看,他们将会是什么下场。” 说罢刘毅对着刘金点点头,刘金大声吼道:“行刑!” 砰砰砰砰,火铳声整齐响起,每个受刑人的天灵盖都被打飞,当场毙命。老百姓们都捂住了嘴巴,显然这种场面太过残忍,甚至很多人都吐了出来。黄玉站在一边也是面部抽搐,自己对刘毅的认知还处于以前,没想到现在刘毅已经是一个让人根本看不透的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杀伐果断的将军了。 次郎侥幸没有被选中,他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伴被火铳近距离打死,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猛然他闻到一股臭味,向两边张望一下,原来是身边一个南洋番人,吓得屎尿齐流,在一边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 城里耿福兴的东主用马车拉来数十坛好酒,给全体青弋军将士每人倒上一碗,他们静静的列队在广济寺的广场之上,每个人双手捧起酒碗,刘毅面对着他们,也面对着百姓们大声说道:“我青弋军的兄弟们,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们,牺牲的兄弟们我们会永远的记住他们,他们的家人我青弋军会代为抚恤,只要我刘毅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青弋军还剩下一个人,那照顾战死弟兄们的家眷就是我们当仁不让的责任,现在,端起你们手中的酒碗,敬牺牲的弟兄们,一路走好!”说罢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将手中的酒洒在地上。 广场上爆发出整齐的吼声:“走好!走好!”哗啦啦,全体青弋军将士们将酒洒在地上之后,摔碎了手中的陶碗。 这次的太平府大祭,对后来的青弋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将士们知道即便自己战死,自己的家人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以有后半辈子的保障。自己的牌位还会被请入显忠寺,接受香火供奉,享受英雄的膜拜。每个人的牌位面前都会标注何年何月战死于何地,让人们永远记住这些为国捐躯的好汉。 后来青弋军的将士在执行极度危险的任务的时候都会互相道别,他们只说一句话,“显忠寺见!” 而见到了这次行刑场面的存活的番人被彻底的震慑,他们终于知道刘毅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所以在日后刘毅将他们编成别动队并发给丰厚奖励的时候,他们显得更加忠心,甘愿做刘毅的奴仆。 七月三十日一早,刘毅孤身一人骑上飞龙驹,沿着官道直追袁崇焕等人而去。 飞龙驹神速,终于在河南地界追上了袁崇焕,众人结伴而行,于八月初四到达了大明帝国的京师顺天府,刘毅在他十岁那年来过顺天府,那是萨尔浒之战后,刘毅还和刘金陶宗将刘招孙埋在了京郊,可是这次有要事在身,没法去祭拜,等皇上召见完毕了再出城祭拜吧。 一行人从宣武门入京,顺天府作为大明的首都,帝国的心脏是十七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当时在城内居住的人口超过了一百万,如果算上流动人口可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之巨,而同时期的世界其他国家,就算是罗马,巴黎,伦敦这样的城市人口也没超过五十万。 当时的顺天府分成紫禁城,皇城,内城,重城四层,除了重城是在北京南门外划出的新城以外,其余三城皆是环环相扣,重城就类似于现在雄安新区的作用,因为内城饱和,人口拥挤,所以开辟新的区域分流人口。整个内城墙长四十五里,重城墙长二十八里,顺天府面积超过了一百平方公里。 顺天府的格局是模仿大唐长安所建,和唐朝一样,最大的区划是坊,全城一共三十三坊,坊以下有牌,一共一百零六牌,牌的下面是铺,有七百多个铺,同时全城和九门的相连的有九条主干道,京师九门分别为,南面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北面德胜门,安定门,西面西直门和阜成门,东面东直门和朝阳门。而与九座城门相连接的九条主干道就直接以门的名字命名,比如德胜门大街,宣武门大街之类的。 刘毅这一世是第一次进京,所以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策马跟在袁崇焕一行人后面,以前在书本上学习的关于明朝的北京知识好像和现在的北京有点对不上,书本上的大明首都应当是一个干净整洁,人人富足,就像马可波罗笔下描写的元大都一样的盛景。可是在他看来貌似现在的京师还没有太平府安定富足。很多行人的蓬头垢面,衣服上还有很多补丁,街道两边很多店家的门口的石阶上坐着许多流民乞丐,起初看还没发觉什么不对,可是越往城中心走越不对劲。刘毅一时没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但是当他跟着袁崇焕他们拐过一个街角,发现两群十几人的乞丐在斗殴,然后五城兵马司的差役用棍棒维持秩序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是这里的乞丐太多了,假如说在太平府,杭州府或是福州府每遇见数十人就有一名乞丐的话,在这里恐怕每遇到十个人就有一个乞丐,这些乞丐说的话都不是京城话,而是各个地方都有,说明北地的流民大量的涌入了京师,那么京师尚且如此,地方上就更不用说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大明的社会矛盾已经到了要爆发的时候了,今年是历史上的天启末年,如果一切正常发展的话,崇祯就快粉墨登场了,可是崇祯所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富强的大明,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恐怕过不了几年,李自成张献忠之就要横空出世了,刘毅在队伍的末尾,就听见袁崇焕在前面说:“马上就要到鸿胪寺了,到了地方自有京官接待大家。”,刘毅可没空听袁崇焕说话,他在思考,他发现越往鸿胪寺的方向走,越是能经过很多高墙大院,而这些高墙大院往往都是京师的达官贵人,这些四合院里头传来了靡靡的丝竹之音。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的本性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外面饿死人,里面山珍海味吃不完,怪不得李自成要造反,确实有点过了,可是李自成的义军给大家带来的不是不交税不纳粮,而是更惨重的灾难。 正想着,只听见前面袁崇焕说道:“到了,大家都下马吧。”一行人纷纷下马,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在门口等待,见到袁崇焕立刻躬身行礼:“袁督师和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上峰让我接待诸位大人,我已在此等候多时,还请诸位大人随我来,我会交代一些面圣需要注意的事项,圣上将于八月初六召见诸位。哦对了,刘毅刘将军可曾到来?” “我在这里。”刘毅站出去答道。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鸿胪寺的官员说道:“兵部张尚书特地来打过招呼,叫我留意一下刘将军,免得将军在圣上面前行为不得体。”众人都是诧异,这鸿胪寺怎么对一个小小的把总如此上心。有点本末倒置了吧。不过转念一想,袁督师和张尚书二人都是欣赏刘毅,恐怕在圣上面前说了好话,否则一个小小的把总哪有资格面圣,能面圣的至少也要参将或者卫指挥使级别。看来刘毅这次要飞黄腾达了。 众人在鸿胪寺暂且安顿下来,度过了繁琐的一天之后,终于迎来了八月初六。 一百一十三章 皇帝召见 八月初六一早,袁崇焕换上崭新的大红色朝服,袁崇焕实际职位是南直隶总督,不过只是临时的,在他自己辞官之前,他的职位是辽东经略,二品大员,但是在出征东南之前,给了他一个兵部尚书的虚位,所以自然他的大红袍的补子可以用仙鹤,乌纱帽的两根帽翅不断地颤动着。鸿胪寺的一名小官员,拿来西洋镜,袁崇焕对着西洋镜整理了一下仪态,确保自己在面圣的时候没有着装失礼的地方。 明朝的乌纱帽的帽翅没有宋代那么长,这个帽翅说来也是有来历的,宋太祖赵匡胤登基后,为防止议事时朝臣交头接耳,就下诏书改变乌纱帽的样式,在乌纱帽的两边各加一个翅,这样只要脑袋一动,软翅就忽悠忽悠颤动,皇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到了明代,这种帽翅大部分称为了装饰的作用,并且长度比宋代要短很多,形状也从长条形编成了扁圆型,这样看起来没有宋代的那么夸张。 袁崇焕对着镜子整理好官服,出来走到了鸿胪寺的院子里,看见侯峰,陈严龄,杜宏域,邹秉军还有好些官将已经全部着装整齐站在外面等着了,末尾还看到了一脸尴尬的刘毅,刘毅现在只是个把总,他穿着低级军官的军服,站在一大群大佬身边显得有些滑稽,天启皇帝本来就不是一个按照套路出牌的人。这次袁崇焕的战报一上去,张鹤鸣就立刻呈给了首辅黄立极,黄立极不敢怠慢,立马差人送到了魏忠贤那里,魏忠贤虽然对袁崇焕很不爽,可是在这种天大的功劳面前他也无能为力,为了在皇上面前体现他一心为公的形象,他亲自将奏折递到了天启皇帝的案头,可是他也耍了一个心眼,他在奏报天启皇帝的时候针对皇帝的提问是准备了一番说辞的。 天启皇帝拿着奏折翻看了一遍,不住地点头,连宫女送上的参茶都一口没喝,看到精彩的地方还拍案叫好,特别是最后看到郑芝龙陆军被歼灭,郑芝龙率领水师归降,大明不花一分钱就平白得了战船五百搜,火炮上千门,水师五千人的时候,天启皇帝笑的合不拢嘴,“大裆。” “老奴在。”魏忠贤答道。 “这袁崇焕真是好本事啊,就是性子孤傲了一点,也罢,朕不是那种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人,他经略辽东能在辽东取胜,经略东南又能在东南取胜,恐怕这种功绩朕要封他为太傅了。大裆觉得如何?”天启皇帝问魏忠贤道。 魏忠贤清了清嗓子,躬身道:“这种大事老奴不敢妄言,但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大裆今日好生奇怪。” “那老奴就斗胆说两句,圣上认为,袁元素的功劳和于廷益的功劳谁大?” “这。。。”天启皇帝一时犯了难,照理说于谦和袁崇焕的功劳应该是不相上下,甚至于谦还要更大一些,毕竟于谦当时处的环境和现在的环境截然不同,国无君主的情况下于谦敢于站出来担当,却是这份勇气要比袁崇焕现在的处境要高很多,虽然不知道如果将袁崇焕放到当时的环境下会怎么样,可是这只能是如果。 天启已经明白了魏忠贤的意思,自己想要封袁崇焕为太傅,可是孰不知于谦是在死后才得到了太傅的封号,如果袁崇焕在生前拿到这个封号的话,恐怕在礼法上难以服众,又会引起一系列的弹劾,这倒让天启皇帝进退两难,那给袁崇焕封个什么官好呢。 “大裆,你提醒的是,朕心中已经明白,可是这个问题如何处理呢?”天启皇帝追问道。 “圣上,其实这个事情老奴倒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说来听听。” “袁崇焕此次经略东南,调动了五省的兵力,不错,在短时间内将各地兵马拧成一股绳确实说明袁崇焕有真本事,可是其一,郑芝龙毕竟是海上惯匪,陆战绝不能和建虏相提并论,其二,此战从战报来看并不是袁崇焕一人之功,也是各路将士用命的结果,这一点袁崇焕自己不也是说了吗,您看奏折上,提到了南直隶兵马最是用命,南直隶副总兵侯峰麾下各卫损失惨重才能取得如此大捷,杜宏域那边打的也不错,袁崇焕刚刚上任,对郑芝龙这种盘踞东南的海盗肯定是没有几位久在江南的将领熟悉,此战如果老奴所猜不错,大部分的功劳应该是属于下面军将的,只是袁崇焕是奉旨捏合了他们而已。”魏忠贤一口气说道,看似很有道理其实不过是打压袁崇焕的一种说辞拔罢了,意思就是袁崇焕没那么牛逼,还是下面人能打,要不袁崇焕也不能那么快解决问题。 天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大裆说的不错,确实袁元素自己也没有隐瞒这一点。” “圣上您看,奏折里特别提到了南直隶的新军在此战中居功至伟,多亏了新军才能顺利攻入厦门,这件事张尚书在将奏折呈给黄阁老的时候也特别强调了。” 说到刘毅的名字,天启皇帝一开始看奏折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听魏忠贤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两年前自己赠铳的那个太平府的总旗吗,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次又是立下了大功劳,搞得天启皇帝自己都感到无比的好奇,所以这次在传旨召见袁崇焕的时候才特地叫魏忠贤派人告诉张鹤鸣,叫他通知把那个叫刘毅的把总也带上,圣上想瞧瞧这个人,所以才有了刘毅这种不入流的低级武官也能面圣的机会。 这把其他没资格面圣的把总,甚至是千总游击级别的将领嫉妒的要发疯,可是青弋军的战斗力他们也看见了,自己麾下也没这么一支装备豪华,战力出众的兵马,听闻这支兵马是受到徽商总会赞助的,好像这个刘把总和徽商总会有铁杆的关系,才会有钱购置这么多兵器铠甲,众人在嫉妒的同时也只能叹息自己没这么好的运气。 在袁崇焕来的这段时间,皇帝召集内阁六部拟定对众人的奖赏,又是一番明争暗斗,反正阉党就一个想法,不能让袁崇焕得势,而一些清流和东林党就跟阉党反着干,内阁和六部都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了解袁崇焕的张鹤鸣站出来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才将此事定下来。但是张鹤鸣几次三番的帮着袁崇焕,违逆魏忠贤的意思,阉党众人已经不将张鹤鸣看作自己人了,魏忠贤也在考虑是时候换一个兵部尚书了。 剩下的总兵级别的封赏众人又是唇枪舌剑。搞笑的就是刘毅的封赏,因为刘毅的官职实在是太卑微,把总是个什么东西,虽然皇帝特意和黄立极魏忠贤嘱咐了此事,可是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到所有人都议定完毕了黄立极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黄立极犯了难,这种小角色的处理反而不简单,因为皇上特地打了招呼,刘毅得个什么官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要开心,天启皇帝是比较喜欢特立独行的,从他赠给刘毅火铳就看的出来。 还是王绍徽聪明,对黄立极说:“首辅大人何必烦恼,把总一个芝麻粒大小的武将,就是多给他升几级也才刚刚能够得着卫的级别,翻不起什么大浪,既然皇上特意交代了,咱们就把场面活做足,总之衬托了皇上的面子不就行了?” 黄立极拍拍脑袋一响,是这么个道理啊,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官,就是提拔了也没人关心,朝中这些大佬,不到参将以上级别谁管你死活。他不禁夸奖王绍徽会办事。随后他亲自检查了一遍封赏文书,亲自送到了宫内。 天启七年八月初六,袁崇焕带头,一大群江南过来的文武将官从鸿胪寺步行前往承天门外候旨,皇帝将在早朝结束后召见有功的官将,宣布对他们的封赏。 一百一十四章 意外官职上 八月初六的早朝开的是格外的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需要汇报,今年发生的两件大事,一个是年初的宁锦大捷,袁崇焕重创了建虏,按照建虏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南下了,往往强盗的本质就是这样,一旦损失大于利益,那么他就会评估下一次行动的可行性。 这跟现在的某超级大国有些像,为了石油不惜发动两场局部战争,将别人的国家打的一团糟,民不聊生,恐怖主义横行,还把人家的总统给绞死,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干的就是强盗的勾当。但是最近一次某中东重要盟国的油田被炸,他却把舰队撤到了印度洋,立刻放弃了某盟友,原因还不是波斯国太过强硬,真打起来就怕好处没捞着,自己搭进去了,毕竟超级大国的人命值钱,不能承受巨大伤亡。伟大领袖说过,某国就是纸老虎。 建虏的性子也是一样,捞好处谁不去,一旦捞不着好处还损失惨重,那么下面的联合部落可就要造反了。 辽东的战局安定,就是东南的战局,本来这一个月早朝都是关于东南战事的事情,连其他地方闹饥荒旱灾什么的都被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可是袁崇焕还真是不辱使命,这次的活干的漂亮,一个月都不到就平定了郑芝龙,还把他收归己用,但是具体封赏只有六部尚书和内阁众人,还有魏忠贤和皇帝本人知道,其他级别不够的官员目前还听不到一点风声,众人都是急切的想知道结果,所以他们将自己的事情往后压压,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早朝,平时皇帝问还有没有本奏的时候都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臣有本奏,可是今天却是奇了,魏忠贤连问三遍都没有人出来答话。 “圣上,诸大臣已无事,您看。。。” “唔!大裆,宣他们进殿吧。” “老奴遵旨。” 魏忠贤清了清嗓子,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 小太监们一个传一个,“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圣上有旨,宣福建战役有功人等进殿!” 声音一直穿到了承天门外,袁崇焕听见小太监的传旨,心情激动,吱呀吱呀,承天门厚重的镶着巨型铁钉的木门在几个禁军的推动下朝两边缓缓打开,前来领路的太监,带着几个大汉将军已经站在门内等候。 领头太监对着袁崇焕躬身行礼道:“尚书大人,圣上和朝中诸公已经等待多时了,就请诸位随咱家上殿,切莫让万岁爷等急喽。” 袁崇焕还礼道:“公公说的是。多谢公公提醒。”随后扭头对大家说道:“都跟上吧。”众人应了一声,纷纷迈步跟在袁崇焕身后,刘毅走在队伍的最末尾,在陆军学院的时候,放暑假他也来过北京,承天门他也路过,故宫也是进去参观过,可是当时的心情和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当时不过是作为一个游客,浏览了这些景点,他的感受就是宏伟大气,说实在话,和游览长城的心情差不多,只是惊叹于古人的智慧。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参与者,一个当事人,而且马上就能面见皇帝,这种只能在小说里出现的桥段现在就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刘毅现在是既紧张又激动,他很想放声大吼,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行人已经是来到了金銮殿的台阶之前,太监对袁崇焕说道:“尚书大人,我就领你到这里了,上了台阶,自会有金瓜武士唱名。” “多谢公公。”袁崇焕一面回答着,然后径直走了上去,太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怪不得九千岁不喜袁崇焕,此人太过傲慢。 倒是后面的杜宏域机灵,他们这种在地方上摸爬滚打的人物,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质,他经过太监身边的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会票塞到了太监的手里,“小小意思,请公公喝茶。”那太监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要平展开了,心里想,浙江的杜总兵,我看这是大忠臣哪。 袁崇焕作为经常上金銮殿的老熟人,这点潜规则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廉洁奉公,家无余才,像这种仪银少说五十两起步,他袁崇焕可没那么大方,这也是袁崇焕性格的一个缺陷,可能有本事的人都有点傲气,本来他就和魏忠贤不对付,这些太监自然都是阉党,那袁崇焕还能给这些人好脸色看吗。 袁崇焕头也不回,径直朝着殿上走去,后面跟着一串文官武将。等他们来到金銮殿的殿门口,一个小黄门飞速跑上金銮殿的龙椅平台,对着天启说道:“启禀圣上,袁崇焕等人已到殿外。” “嗬,来的还挺快。”天启心想道,想必是众人心情激动,脚步也加快了吧。“那就别耽搁了,赶紧宣袁督师他们进殿吧。”“遵旨!” “圣上有旨,宣南直隶总督袁崇焕和福建战事有功人等面圣!”两旁的金瓜武士大吼一声重复了小黄门的话。金銮殿外的禁军敲响了放在广场上的大鼓,咚咚咚。鼓声过后,袁崇焕一撩袍服,当先一脚跨进了金銮殿,崭新的一品官服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带着福建战役的大胜,袁崇焕意气风发,后面的众人都是昂首挺胸,十几号人一下子涌进了金銮殿。 众人走到大殿中央,袁崇焕纳头便拜道:“微臣,南直隶总督袁崇焕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参拜。 “微臣浙江总兵杜宏域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南直隶副总兵侯峰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江西副总兵邹秉军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接一个的官将报上自己的名字,一连串的唱名之后终于到了刘毅,刘毅大声说道:“微臣南直隶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一些高官以外,其他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把总怎么会有资格面圣,这根本不符合礼制和祖制,大明规定只有参将以上级别的武官才有资格面圣,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如果是特殊情况比如皇上亲自点名召见的话是可以破例的。但是众人不明白的是,今日的朝会摆明了是封赏大会,一个把总就算再怎么升级也不过就是千总镇抚一类,这种小官,兵部一个公文不就完了,还需要将人喊到金銮殿上来面圣吗? 果然,一阵诧异过后立刻有御史站出来弹劾,首先站出来的是阉党的御史,是个刚进御史台不久的愣头青,名字叫卢常生,只见他出列道:“圣上,诸位大人,此人只是一个营兵把总,按照礼制并无资格面圣,袁督师此举已经是违规,还请圣上下令,派金瓜武士将此人逐出大殿。”紧接着站出来一个清流的御史,清流是中间派,哪边都不帮,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这个叫胡瑾的御史站出来道:“臣附议。” 随后三四个御史都是站出来说道臣附议,但是皇上和诸位大佬不发话,金瓜武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金銮殿上的气氛很尴尬,袁崇焕正准备辩解两句。只听见上面的九千岁发话了,“诸位御史,维护祖宗礼法,确实有心了,可是此人其一乃是皇上亲自召见,其二若没有此人恐怕福建战事不会这么快结束,福建战事中此人居功至伟所以才能有幸面圣。诸位就不要在针对这个问题上奏了。” 阉党的首领发话了,卢常生惊出一生冷汗,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在九千岁面前表现一下,对着袁崇焕踩上两脚,没想到竟然大有文章,他懊恼的怪自己脑子一根筋,御史台那些人精一个个都跟没事人似的,偏偏自己站出来出头,这不是傻吗。他连忙缩回去,躲在了众多的御史之中。跟着他站出来的阉党御史也都立刻回转。 剩下清流的御史也明白恐怕事情不简单,不能妄下定论,也是躬身退下去了。 一百一十五章 意外官职下 看到这帮御史退散下去了,跪在地上的袁崇焕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是最痛恨这帮言官,这些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是凭着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特别是当前的环境下,如果要是公平公正也就罢了,偏偏现在的御史内部都分成好几块,但不论是分成哪一块,背后都是有人操纵的,每次这些御史站出来发言也都偏离了为国为民的宗旨,而是为了小团体的利益攻击别人,不仅仅是军务政务上的抨击,甚至很多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所以在后来袁崇焕奔赴辽东的时候,才会多次强调请崇祯皇帝相信他,他也就是怕朝廷里这帮蛀虫坏他的大事,果然不出他所料,最后还是死在这帮人手里,而这帮人在明亡之后拍拍屁股立马去效忠新主子,不能不说这些人就跟现在的一些人有些相像,网络上喊打喊杀,真到了叫你捐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就怂了。 朝堂上陷入了安静,魏忠贤看没人再插话了,回头对天启点了点头。天启正色道:“诸位爱卿免礼,请起吧。” “谢皇上!”袁崇焕率先谢恩起身,身后众人也是跟着站起。 只听见天启皇帝说话了,“袁督师和诸位官将,福建战事紧迫,袁督师临危受命,诸位官将全力配合,三军将士奋勇作战,这才有了天启一朝,二十天平定东南匪患的大功绩。诸位都是我大明的功臣啊。” 袁崇焕立刻重新跪下磕头道:“为圣上分忧乃是臣子本分,此战我军牺牲大量忠勇将士,微臣不敢居功。”后面又是跪倒了一片,人人皆是口称不敢居功,刘毅在后面低着头跪伏在地上,说真的,他还真是不太习惯这种三叩九拜的场面,本身他是共和国的军人,共和国哪有这种封建时期的礼节,而且他刚才在后面跪着膝盖都疼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又要跪下,一群御史言官攻击自己,自己还没办法反驳,心里真是憋了一肚子火,要是有可能他现在就把这帮未来的卖国贼全部诛杀,省的浪费大明的粮食。 众人自谦了一番之后了,天启帝点头面带微笑说道:“诸位就不要自谦了,功就是功,大家都看得见,朕不吝赏赐,大裆将圣旨念给诸位臣工听听吧。” 这次的封赏结果几位尚书和内阁成员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也是他们角力的结果,所以当天启皇帝让魏忠贤宣读圣旨的时候,站在前面的大佬们并没有什么异动,有的人直视前方,有的人低头看着鞋面,还有的人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忠贤亲自从金匣当中捧出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南匪患为大明重疾,屡剿不灭,我朝所费金银,所殁将士甚众,今有辽东经略袁元素,临危受命,提督东南,一战而定,朕心甚慰,又有各部将士用命,宿卫忠正,朕甚嘉之,为国朝贺,为大明贺,特此,擢袁崇焕为少傅,赏银五千两,挂尚书衔经略辽东,领蓟辽总督之职。” 其实少傅不过是个虚名,五千两赏银对于袁崇焕来说也无所谓,蓟辽总督和南直隶总督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而蓟辽总督本质山和辽东经略是一样的,都是东北的军事主官,所以等于没给袁崇焕升官。但是这就是张鹤鸣当初出这个主意的妙处,张鹤鸣当时提议将袁崇焕重新放回辽东,因为袁崇焕对于权力和财富并不是很看重,袁崇焕最看重的是名声,当初他愤而辞官就是因为名声而明哲保身,现在如果能把他重新放回去,哪怕不给他升官,只要能让他把辽东的事情做完,青史留名,只要是让他知道圣上是肯定他的,在辽东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是整个大明都会铭记的,那按照袁崇焕的性子肯定是山呼万岁,诚心叩首。 果然魏忠贤念完对袁崇焕的封赏之后,袁崇焕先是一愣随后喜极而泣,虽然是平级调动,可是给他加上了少傅的荣誉头衔,使他倍加感受到天恩浩荡,最重要的是让他重新回到了心心念念的辽东并且给了他蓟辽总督的官职,手下的兵马更多了,一时间雄心壮志在袁崇焕心中升起,他泪流满面,只是不断的叩首,嘴里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魏忠贤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总算是没让你袁崇焕入朝,只要你在外面,不愁拿你没办法。 然后他接着念下去,“擢南直隶副总兵侯峰为南直隶总兵,赏银五千两,擢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陈严龄为南京兵部右侍郎,赏银五千两。擢江西副总兵邹秉军为江西总兵,赏银三千两。。。”一个个的将官念完,连龙宗武都升到了指挥同知的高位,再往上一步就是指挥使了,众人纷纷将头磕的砰砰作响,痛哭流涕的领旨谢恩。 刘毅在后面听着心里也是打鼓,本来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官面圣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不知道现在能给他封个什么官,反正他在末尾,他偷偷的抬眼想看看龙椅上的皇帝究竟长得什么样,可是太远看不清,倒是站在平台台阶口的魏忠贤他能看清楚,仔细看身材瘦小,虽然带着金边翼善冠穿着黑色的蟒服曳撒,可是他略略佝偻的背根本撑不起这种大气的服饰,看着还有些滑稽,正在想着,只见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原来魏忠贤有一个本事,就是过目不忘,他看过的圣旨基本就能背下来,所以他不看圣旨也能照样念,所以他一边背诵一边望着下面的众生相,就看见最后一个人竟然微微抬头朝这边张望,他立刻一道目光扫过去盯着刘毅,刘毅立马将头低下去,还是伏在地上。魏忠贤心里想,一个把总就是一个把总,乡巴佬进城,好生无礼。不过他懒得和这种不入流的小官计较,而是继续念下去。 “擢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为南直隶太平府守备营兵千总,并安庆卫镇抚使衔,因南直隶总督和兵部尚书共同举荐,朕闻刘毅此人在东南战事中军功卓著,特授散官宣威将军并勋官上骑都尉,赏银三千两,钦此!”魏忠贤一口气念道。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朝堂之上人人都是目瞪口呆,就连袁崇焕自己也没想到刘毅竟然能拿到散官和勋官的封赏。这些个总兵,侍郎的一个个都傻了一般,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个小小的把总何德何能,竟然。。。 刚要有御史跳出来弹劾,只听见龙椅上的皇帝发话了,“刘毅,近前答话。”刘毅也没想到自己能挂上镇抚使的头衔,一时也是愣住,但是他对散官和勋官不太了解。所以他正准备领旨谢恩,没想到天启皇帝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刘毅一时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毅,你聋了吗,皇上叫你近前答话,你听不见吗?”见到刘毅没动静,魏忠贤大声呵斥道。 刘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是在叫自己,他立刻起身走到袁崇焕身边,然后重新跪下,屁股撅的高高的,头却是深深的埋在地上。 “刘毅,朕送你的铳还在吗?”天启皇帝开口道。 这句话一出,除了张鹤鸣陈严龄魏忠贤等几个知道当日之事的人以外,剩下的人都要晕过去了,圣上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小小的把总,哦不,现在是千总了,这小小的千总还跟圣上有些交情?朕送你的铳,圣上什么时候还送过铳给这个小军官? 一连串的疑问写在各部大臣的脸上,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连准备弹劾的御史都缩了回去,刚才吃过一次亏了,看来这回这个叫刘毅的人背景更深,还是不要出头的好。所以他们很默契的纷纷不说话了,就看刘毅怎么回答。 一百一十六章 天启赐旗 刘毅伏在地上道:“回皇上的话,皇上您送给小将的铳小将将它放在军营大帐的案头上,时刻提醒自己,忠君报国。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此次东南之战,小将侥幸取得一些功劳,然全是总督大人指挥有方,诸位大人同心勠力,小将不敢居功。另外皇上赠铳,小将没齿难忘,小将深知此铳定是皇上心爱之物,但是圣上将此铳赠与小将,圣上则少了一件珍宝,小将特有一物想要呈于圣上,虽不能报答圣上恩德,但也是小将一番心意。” 天启被刘毅的一番回答震动了,不仅是天启,大臣们也是心惊,首先作为一个小小的把总能有这番谈吐就已经非常不简单,明末的军头大部分都是大老粗,别说是一个把总,就是来个总兵文化水平也不见得能有多高,可是一个小小的把总愣是回答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而且还顺便拍了袁崇焕等人的马屁,不得不让人高看一眼,尤其最后竟然还要送圣上一份礼物,这也太会来事了。 皇帝站起来,走到魏忠贤的身边,看着台下跪着的刘毅,问道:“是何物,呈上来给朕看。”天启皇帝本身就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对于地方上一个小把总要献上的礼物非常的好奇。 “启禀圣上,此物仍然是一杆手铳,但是比较特别,进承天门的时候已经存放在禁军那里。”刘毅答道。 “你,速去取来。”皇帝顺手一指一个小黄门道。那个小太监一愣,魏忠贤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小黄门连滚带爬的飞奔出殿外,不一会就取回来一个包裹。交到魏忠贤手里,魏忠贤亲自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杆通体漆黑的手铳,但是与大明武库里的那些铳好像哪里不一样,而且也没有花纹雕刻,看着很廉价。最重要的是,这杆铳的铳身上,好像还有火药的残渣,应该是被使用过。 魏忠贤大怒道:“混账,呈给圣上的东西这么廉价就算了,竟然还是用过的,你这是欺君,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几个金瓜武士应声就过来抓刘毅。 “慢着!”天启发话了,“大裆稍安勿躁,看看刘毅怎么说。” “是,老奴遵旨”魏忠贤摆摆手,几个金瓜武士又回到了原位。 刘毅朗声说道:“启禀圣上,此铳乃是新军装备的自生火铳,不仅有手铳还有步铳,此战青弋新军就是凭借着这种火铳才取得了如此战绩,此种火铳乃是南京军器局一个叫鲁超的军匠,还有以前的右佥都御史毕懋康共同制作,现在二人都在我太平府专事火器研究,呈给圣上的这一杆是小将自己的铳,在东南大战中此铳杀敌无算,此时敬献给圣上,小将是想代表全体战死的将士给圣上送上一份礼物,为圣上贺,为大明贺。” 天启皇帝听完刘毅的话,看了刘毅半晌,原来这铳还有如此来历,这铳杀敌无数,仿佛透过这铳,天启自己看到了无数将士浴血奋战的场景,朱由校郑重的双手捧起这杆铳,看着漆黑的铳身,仿佛带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再看这铳,竟然不是火绳也不是簧轮铳,而是一种全新的铳,经常研究机巧的朱由校有些明白了,这是一种火石铳,怪不得如此犀利,这种铳可以克服火绳铳的很多缺点,而且也没簧轮铳那么复杂。 朱由校心情激动,他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刘毅,朕谢谢你,也谢谢诸位臣工,更要谢谢所有为大明战死的将士,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大明。”他将这杆手铳高高的举过头顶,高声道:“为大明贺!” 百官齐齐跪下,魏忠贤也跪倒在皇帝脚下,众人一起朗声道:“为圣上贺,为大明贺!” 皇帝看着文武百官,心情激动,猛然想起一事,他一撩龙袍的下摆,坐回龙椅道:“年前张尚书曾经给朕说过,说你刘毅的新军叫青弋军,还有你新军有一面白日蓝月旗,张尚书已经责成兵部将此旗作为你部的战旗,并且兵部备案,既然你刘毅给朕送了一份大礼,朕还你,不,朕还给所有牺牲的将士一份礼。” 他对着魏忠贤说道:“大裆,拟旨。” 魏忠贤站起来道:“遵旨!” “今有太平府把总刘毅建立新军,浴血奋战,所有战死将士英灵护佑大明,朕特将白日蓝月满地红军旗赐给刘毅所部青弋新军,作为新军战旗,责成兵部制作青弋金边红旗给青弋新军作为军旗。钦此!”说罢他让小黄门准备纸笔,然后挥毫泼墨,就在龙案上写下了三个大字“青弋军”,并且将这幅字交给了张鹤鸣。“就用朕写的字做旗!” 张鹤鸣双手捧过圣上的墨宝,心下感叹,人生际遇不过如此,这刘毅端的是好运气,竟然得到圣上亲自赐旗。 刘毅则是拼命磕头,口称“谢主隆恩。”。。。 早朝结束了,众人走出了皇城,各省的军将都将刘毅团团围住,不住的恭喜刘毅,神情之中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都是嚷嚷着要刘毅请客,就连袁崇焕也挤到人群当中,对着刘毅说道:“刘千总,本督一向不爱蹭饭,可是这顿饭恐怕你不得不请啊,今天你可是得了天大的荣耀,这顿饭说什么你也要掏钱,老夫听闻你和徽商那帮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是,看你的新军就知道你是有钱人,这顿饭估计你是跑不了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侯峰,杜宏域立刻起哄道:“总督大人说的是啊,刘毅,这么多上官要吃你的饭,你看着办。”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分润了刘毅的功劳,要是没有新军一锤定音,战事哪有这么快就结束了。 刘毅抱拳施礼道:“诸位大人抬爱,末将敢不从命,只是京师末将不熟悉,不知道。。。” 袁崇焕立刻打断他,“你不知道,老夫知道,走,咱们今晚就去京师最大的醉仙楼,痛饮一番。”袁崇焕放下了他的总督架子,这也是袁崇焕领兵高明的地方,该严肃严肃,该放松放松,所以他才能将辽东赵率教,祖大寿一帮人整的嗷嗷叫,众人打趣着,一路向醉仙楼走去。。。 可是刘毅的心中总是有一些隐隐的担忧,现在已经八月初了,按照历史来说天启就是在八月重病暴亡,可是史书里对于他重病的记载总是讳莫如深,到底是落水还是中毒还是谋杀,让人分不清楚,可是看今天天启在朝堂上的表现,天启的身子骨硬朗的很呐。 “到了到了,这就是醉仙楼,本督最爱吃这里的脆皮烤鸭。”袁崇焕大声道,将刘毅拉回了现实,“那今天保管督师吃个痛快。”刘毅接话道,一行人簇拥着袁崇焕上楼了。。。 京师一处民宅内,五名百姓打扮的人跪在一个坐在堂上的人面前。 “佥事大人,我们兄弟五人已经准备完毕,魏阉进献宝船一艘,已经运抵御花园澄瑞湖,我们得到消息,八月初八魏阉将会陪皇上登船游湖,我们兄弟五人凭借武功高强,已经进入锦衣卫内卫司,当天魏阉的护卫人马当中我们兄弟五人都在。”五人当中的其中一人说道。 “唔。我明白了,祝你们马到成功,记住,无论成功或者失败,你们知道怎么做,你们剩下的家人一定会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坐着的那人说道。 “我们明白,还请大人转告主人,我们兄弟五人感谢他的大恩大德,我们的家族都和魏阉有着血海深仇,哪家不是被魏阉弄得家破人亡。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好。” “好,这碗壮行酒我敬你们!”说着那人站起身,打开一个酒坛,到了六碗酒,然后每人捧上一碗,“干!”几人咕咚一声将酒喝干,然后将碗摔碎在地上。 “大人,告辞!”五人施一礼,转身奔出院子,消失在夜色当中。 堂中的门帘后转出一人,坐在椅子上的人单膝跪下道:“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 “唔。辛苦你了。”被称为殿下的人拍拍他的肩膀走出了屋子,跪在地上的人一直恭送他出门。 烛光摇曳,猛然一阵风吹过,火光下显现出一张阴沉的侧脸,侧脸的主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 一百一十七章 刺杀行动上 八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魏忠贤亲自下令建造的游湖宝船已经运抵澄瑞湖,宝船仿造自郑和宝船,当年郑和下西洋所用的宝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甲板总面积超过现在一个足球场,魏忠贤自然不可能造出这么大的船放进御花园里,而是造了一艘跟郑和宝船形状一样,一切都按照宝船样式复原的只有十分之一大小的船进献给天启皇帝。 郑和下西洋之后,明朝便因为沿海海盗和倭寇作乱慢慢的实行了海禁政策,特别是朱棣死后,海禁政策愈发严厉。直到嘉靖二年,日本进贡大明的使者在浙江宁波发生了争贡之役,造成了大明军民大量死伤,事件是起源于日本大名细川氏和大内氏势力各派遣对明朝贸易使团来华贸易,两团在抵达浙江宁波后因为勘合真伪之辩而引发冲突,在浙江宁波爆发了武力杀戮事件。大内氏代表宗设沿路烧杀抢掳,对当地居民造成很大损害,追击的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等明朝官兵战死。 自此之后大明东南沿海倭乱不绝,明朝开始进行封锁实施了更加严格的海禁政策,海禁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大明制造大型远洋舰只的技术全部流失,大明的水师称为了近海水师,甚至是江河水师。建造郑和宝船的宝船建造纪要和宝船详图在嘉靖年间被全部销毁,大明自断一臂,这次郑芝龙的事情就是狠狠的打了大明一个耳光,一个海盗的船只舰队竟然比大明的水师还要强,反而是大明的水师在海盗面前称为了笑柄。 试想,如果大明水师装备的都是郑和宝船这样的艨艟巨舰,那还有郑芝龙和荷兰人什么事,恐怕在海上就被打的屁滚尿流了吧。 而魏忠贤喜欢搜集天下奇珍异宝,特别是天启皇帝喜欢木工,自然对造船也是充满了兴趣,特别是先祖的郑和宝船,天启皇帝经常和魏忠贤提起此事,也是魏忠贤神通广大,他发动一切可发动的力量帮着寻找关于宝船的蛛丝马迹,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他的爪牙在浙江沿海打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户老船工家里竟然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船建造纪要的手抄本,这些东厂的番子如获至宝,立刻马不停蹄的将这本册子敬献给了魏忠贤,魏忠贤立刻组织天津卫的造船工匠进行仿制,不求神似但求形似,只要按照十比一的比例建造即可,反正就是让天启皇帝图个乐。 天津卫的工匠们不负期待,历时两个月不到就将这艘超小号的宝船仿制了出来,魏忠贤没耽误一点时间,立刻将它运到了御花园,他做这件事是瞒着天启皇帝的,当他将这件事汇报给天启皇帝的时候,天启皇帝高兴地差点从龙椅上蹦起来,迫不及待的要去赏玩,但是兹事体大,皇上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魏忠贤让一些太监每日在澄瑞湖上试航,连续试航了十天,确保宝船没有一点问题,才定下八月初八这个日子,让皇帝亲自体验一把郑和下西洋的威风。 这两天天启只能站在御花园的岸边过过眼瘾,心里早就跟猫抓的似的,但是他也知道,魏忠贤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所以他也没有催促魏忠贤,虽然心里急的不行,可面子上还是装作耐心等待的样子。 这天早上,天启破例的起了个大早,连龙袍也是叫宫人们给他草草换上,便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澄瑞湖畔,身后跟着一大堆的宫女太监,来到湖畔发现魏忠贤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那里了,除了魏忠贤自己以外还有大量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校尉力士等负责整个御花园的安保,每隔几步就会有锦衣卫站岗,今天在御花园里的禁军都被全部撤出,换上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做到了万无一失。 特别是锦衣卫,最近指挥使田尔耕从地方上上调了一批武功高强,考评出众的力士和校尉进入京师锦衣卫,其中有几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很受他的赏识,他将这些人安排进了魏忠贤新增加的卫队里面,魏忠贤的卫队是魏阉自己网罗天下武艺出众的奇人异士组建的,大约有一百人,这些人就像他的家将一样,魏忠贤给他们大量的银钱养着他们,平时他们一律都是穿锦衣卫的制服,一般皇宫大内,最外面的皇城值守的是禁军,到里面就是锦衣卫,最后皇帝贴身的护卫是御前侍卫,也就是所谓的大内高手。而东厂的番子一般负责外围的巡逻。而最近魏忠贤将自己的卫队扩大到三百人。 今天皇上在御花园试船,为了保证安全,魏忠贤又将他的三百护卫全部带过来了,再加上外围巡视的东厂番子,总共超过了五百人的护卫力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魏忠贤自己出巡或者是陪皇上出巡都会带上这帮人,里面的几个百户天启皇帝自己也是认识的。 跟在皇帝身后贴身护卫的是四个大内高手,这些人是天启下诏特地从边军之中挑出,他们都上过战场,身上的功夫也不是那种一对一的技战功夫,而是大杀四方的战阵功夫,这四个人作为皇帝的贴身侍卫,用的不是锦衣卫的绣春刀,也不是禁军的柳叶刀,更不是大汉将军的雁翎刀,而是用的边军偃月大刀,四个人穿着大汉将军的服饰,手上拿着偃月大刀,倒是有些像评书里的关云长。还是四个关云长。 天启对魏忠贤说道:“大裆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停当,就等皇上您上船了。”魏忠贤将腰弯成九十度道。 “嗯。那上船吧。” “奴才领旨。” 说着魏忠贤对后面一个百户使了个眼色,那个百户躬身领命,立刻带领一百锦衣卫登船护卫,然后魏忠贤在一旁搀扶着天启走向舷梯,身后还跟着四个大内侍卫。 他们一起走上舷梯,天启问道:“大裆,袁崇焕他们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袁崇焕和各地的将官在前天的封赏过后,去醉仙楼大吃大喝了一顿,期间袁崇焕饮酒一壶,杜宏域饮三壶,侯峰三壶,邹秉军两壶。。。众人谈的多是回去之后履职的事情,袁崇焕酒后和众人说他能五年平辽,不知是真是假,具体的锦衣卫的无常簿上都记着呢,皇上要是想看,等会结束了我亲自呈上去。”魏忠贤答道。 “这个等等再说吧,只要没有什么不敬的话就成,他们现在人呢?”天启追问道。 “哦,当晚是那个把总刘毅请的客,第二天,就是昨日,这些将官已经打道回府,出了京师了,袁崇焕自己奔赴辽东去了,想必现在已经到了蓟州吧。” “嗯,此战这些人都出了不少力,我大明也并非无人,那个郑芝龙还是要好生安抚,不要让他降而复叛。”皇帝交代道。 “圣上放心,东厂已经有人安插到福建水师当中,他翻不了天。”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登上了宝船,随着一声号响,宝船起锚,下层的船工们划起桨来,船只缓缓的向湖中心驶去。。。 一百一十八章 刺杀行动中 当天和骆养性见面的五个人正是被他在地方上挑选,然后安排进入地方锦衣卫的人,他们的真实名字没有人知道,平时即便是骆养性也是只称呼他们的代号,他们分别被称作甲一,甲二,一直到甲五,这五个人被骆养性召集之后结为异姓兄弟,并且在他们原有武功的基础上,骆养性对他们进行了为期一年的秘密训练,目的是让他们熟悉各种暗器,兵器,火器,熟练掌握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然后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刺杀魏忠贤。 他们来自于大明各地,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家族和阉党有着血海深仇,这些人是骆养性派出亲信,寻访大明各处,收集被阉党迫害的家族族谱相关信息,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人,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这五人,这五人在原来的家族里面就练习过武功,每个人的武功造诣不浅,否则在东厂番子上门抄家灭门的时候也不能从这些人手中逃脱,骆养性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将他们五人召集齐之后,骆养性带着他们和自己的主子见了一面,并且自己的主子亲口答应他们将这五人剩余的家人妥善安置,秘密的保护了起来,并且赐予金银让他们生活无忧,所以这五兄弟感恩戴德,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愿为主人效死命。 当各地进行京城锦衣卫选拔的时候,这五个人突出的武艺和样样娴熟的兵器使用,自然很容易就引起了京城锦衣卫镇抚司的注意,而骆养性既然坐在指挥佥事的位子上,正好就是南镇抚司的第二号人物,负责审批新入锦衣卫的资质。本来锦衣卫就分成南北镇抚司,一个指挥使当然是统管南北镇抚司,两个指挥同知分别是南北镇抚司的一把手,四个指挥佥事是南北镇抚司的副官。 锦衣卫从其名字就能看出,这是明代卫所制度的产物,整个锦衣卫按照编制来说应该仅有五千六百人,但是在明成祖朱棣之后锦衣卫人数开始激增,到天启年间阉党势大之时锦衣卫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一万五千人,相当于三个卫的兵力,其中大汉将军自称一派约四千余人,这是宫内的卫队和门面,没多少战斗力但是专门选择身高马大,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担任,而且这些年轻人一般都是勋贵子弟。没点门路讨不到这个闲差。 而北镇抚司约有八千余人,是锦衣卫的主要执行机构,负责抓捕,审讯,定罪,处决,拥有自己的诏狱,因为锦衣卫本身就是直接对皇帝负责,所以锦衣卫的审讯可以不经过三司,而是拥有独立的审问权力,当然现在北镇抚司已经不是对皇帝负责,而是对魏忠贤负责了,北镇抚司的兵器多而杂,绣春刀是所有锦衣卫的标配,但是火器也是北镇抚司的标准配置,所以在锦衣卫内搞到大明顶尖的火器并不难,什么鸟铳,鲁密铳,震天雷等等应有尽有,甚至军器局出产的新式装备都可能会先装备锦衣卫而不是神机营,比如这次军器局研制的小型震天雷就优先装备了锦衣卫,这种震天雷比大明军队装备的普通震天雷要小很多,有点像青弋军装备的震天雷,呈圆形,里面填充了更改过配方的黑火药,爆炸威力和普通震天雷一样,体积却要小一半,也就跟一个大点的苹果差不多,利于携带。 既然北镇抚司对外,那么南镇抚司很自然的就是对内,南镇抚司不仅分管整个锦衣卫的军纪法纪,还负责对重要人物的保卫工作,有点像现在的宪兵,所以南镇抚司虽然只有两千五百多人,可是人人都是高手,毕竟一旦锦衣卫内部的人违反法纪,那是要靠南镇抚司缉拿归案的,如果身手不好,怎么打得过自己人。 南镇抚司经常会挑选一些高手进入内务府,然后由内务府分派到宫内,或者是哪个王爷,妃子,皇亲国戚等等的府上进行护卫任务。比如说随着魏忠贤的权利扩大,对手越来越多,魏忠贤也感觉到仅凭东厂和锦衣卫原来配给他的百余名护卫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出行需要,所以他特地找来田尔耕,跟他说了要增加卫士,正好南镇抚司新选入了一批地方上进来的高手,田尔耕就责成南镇抚司给魏忠贤挑选一批卫士补充到司礼监。 本身魏忠贤就在江湖上找了一批高手充入东厂,穿上曳撒和笠形纱帽当做他的卫士,这些人的打扮远看和东厂番子并无二致,可是近看才发现这些人和东厂的人不一样,东厂本来就是从锦衣卫分出去的一个分支,所以打扮和锦衣卫基本是一样的,只不过锦衣卫的翼善冠换成了笠形帽而已,两支人马都是统一配备绣春刀,可是魏忠贤的这一百名护卫不一样,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只是因为皇宫大内,不准装备远程兵器,所以他们当中,大刀长枪,斩马长刀,匕首,日本刀什么都有,这一百人的存在天启皇帝自己是知道的,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让魏忠贤从他的护卫里面挑几个人和大内高手对打,大部分情况下竟然能打个平手,只是皇上贴身的这四大金刚他们打不过,这四个怪物也不知道怎么从边军里历练出来的,放到战场上,恐怕几十个人也近不了身。 很自然的南镇抚司增加的二百人当中就包括了甲一等人,他们也进入了魏忠贤的卫队,只不过他们是外围,真正的内部防御魏忠贤还是交给了原先的一百卫士。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今天皇上和魏忠贤一同登船游玩,虽然整个御花园已经是层层封锁,而且湖岸边也是站满了护卫的御前侍卫,但是既然是皇上和魏忠贤一起上船,魏忠贤就不能用自己的人马,这是个忌讳,魏忠贤一向注意这个问题,如果有心人传出去的话魏忠贤恐怕要倒大霉。 平时但凡是魏忠贤和皇上两人独处的时候,所有的护卫肯定全部都是皇上的人,要不就是一部分锦衣卫的人,魏忠贤自己的一百家将一个人都不会出现在贴身的范围内。就拿这个宝船举例,宝船一旦驶离岸边,那么它就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如果宝船上的人全都是魏忠贤的人那会怎么样?万一魏忠贤有异心,岂不是。。。所以魏忠贤自己也不是傻子,他特意命令锦衣卫登船就是告诉天启帝,魏忠贤只是皇帝的忠实奴才,这也是天启为什么重用魏忠贤的原因,魏忠贤的确让人很放心。 一百锦衣卫登船,一起上船的还有五十名皇帝贴身的御前侍卫。四大金刚就站在皇帝和魏忠贤的身后,他们的眼睛射出凌厉的目光,只是警惕的巡视四周。 一百一十九章 刺杀行动下 在这登船的一百名锦衣卫当中恰好就有甲一五兄弟,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小旗当中,本来他们还在考虑何时下手,如果天启皇帝和魏阉一同登船的话,他们没有远程武器,想要击杀魏阉根本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魏阉上船,本来甲一倒是打算等到魏阉游玩回来重新上岸的时候再动手,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魏阉和皇帝之间还有这一茬。就这样他们混在一百锦衣力士当中登上了宝船。 这五个人处在宝船不同的位置,所以想要联络比较困难,所以他们每个人在衣服的内怀中都装了一个军器局最新的小型震天雷,事前约定好,只要有哪个人的机会最好,就向魏阉投掷震天雷,震天雷的外壳上涂满了毒药,只要破片能射入人体,这个人必死无疑。剩下的人听到震天雷的响声要及时支援,务必确保杀死魏阉。 甲板上有一个小望楼,面积很小,只能容下数人,所以仅有皇帝还有魏忠贤和四大金刚在望楼之上,剩下的御前侍卫都在甲板上列队。然后锦衣卫在外层。此时他们五人的位置分别是,甲一在船头的锦衣卫小旗当中,甲二在船尾,这两人也是在甲板上。而甲三则在中间一层,本身宝船就是仿造郑和宝船,而郑和宝船有四层,这个小型的宝船没法做成四层,只能在甲板和最低层的动力舱之间做了一个夹空层,里面设置了几间休息室和茶房,如果下雨或者太阳大的话皇帝可以进去休息。此时大部分人都集中在甲板上,中间这一层是没有人的,所以只放了一个小旗的锦衣卫象征性的驻守,凑巧甲三就在这个小旗当中。 而甲四和甲五在最底层的动力舱当中,说是动力舱,其实就是船夫舱,郑和宝船是一种帆船所以只要扬帆并且配上三百船夫划桨,整个船就能被驱动,可是御花园的澄瑞湖被包围在皇城当中,城墙挡住了很多风力,所以宝船的帆并没有太大作用,要想驱动宝船还得靠底层的一百船夫划桨,为了监视这些船夫,登船的是个锦衣卫小旗有五个都在船底。 宝船设计载员三百人,此时算上船夫在内,船上共有二百五六十人。船工们在最底层喊着响亮的号子,“嘿哟,嘿哟,嘿哟。”宝船左右两边各五十支船桨随着号声有规律的划动着,宝船就像一只巨大的蜈蚣,上百只腿在水面上摆动,船只不快不慢的向着湖中心划去。 船只行驶带来的微风吹拂着甲板,天启皇帝不住地赞叹道:“大裆真是用心了,朕仿佛能感受到两百年前三宝太监那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直下西洋,万邦来朝,大明在朕手上不知何时才能有这种盛景啊。” “能为圣上办事是老奴的福份,圣上不必担心,咱们大明今年两战全胜,不论是东虏还是南寇都被咱们打的屁滚尿流,这全赖圣上天威,圣上放心,老奴肚子里虽然没有太多墨水,可是老奴也经常看些书,现在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一定能再出一个万历新政的盛世来。” 魏忠贤一番马屁将天启皇帝拍的不住的点头,末了,皇帝说道:“就不知道谁是朕的张居正和戚继光。” 魏忠贤想了想答道:“这个嘛,圣上宽心,江山代有人才出,总会有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在望楼上说的不亦乐乎,下面的甲一可是急的满头大汗,魏阉总是在上面不下来,这让他们怎么下手?甲二在船尾也是这么想。 下面的三个人不知道甲板上的情况,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八月初八虽说正是立秋的日子,可是京师的天启依然是燥热,大明的末年正好赶上了小冰河期,全球的气候异常,冬天极寒,夏天极热,所以全国才会爆发那么多旱灾,冻灾,雪灾,洪灾。 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说了一会话,便感到骄阳当空,口干舌燥。魏忠贤何等眼光,皇帝的话头一停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圣上,外面太阳毒,不如到下面船舱里去吧,老奴在下面特意准备了一间茶室,还有浙江最新进贡的雨前龙井,还请圣上品鉴。” “好,大裆有心了,走下去喝杯茶,这个鬼天气,太热了。”说罢,魏忠贤跟在天启帝后面下了望楼,四大金刚依然像铁塔一样护卫左右。 几人走向船头甲板的阶梯,准备下到二层。 “机会!”甲一的脑中闪过一丝亮光,皇帝和魏忠贤缓缓向船头走过来,周围的五十名御前侍卫根本就没有动,只有四大金刚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魏忠贤离甲一的距离不过十步,此时要是将震天雷扔出去虽然能炸死魏忠贤,但恐怕也会炸到皇帝,怎么办? 可是没有时间犹豫,魏忠贤离入口越来越近了,难道要指望下面的甲三他们动手吗?不,机会千载难逢,就算是炸死了皇帝,恐怕也是主人登基,何乐而不为。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没有细想的时间,甲一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了小型震天雷,左手的袖子里面滑出了一个火折子,他对着火折子吹了口气,一股小小的火苗升起,旁边的锦衣力士已经发现了异常,一个小旗官猛地大吼道:“你要干什么?” 那边四大金刚的敏锐性何等惊人,他们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在甲一掏出火折子的一刹那他们就已经发现了异动,小旗的话音未落,金刚中的两人已经举起偃月刀一左一右向着甲一包抄过来,手中的大刀已经举起。 电光火石之间,甲一已经点燃了手中的震天雷,两个金刚手起刀落,两把偃月刀齐齐砍下,将甲一劈成三段,肠子内脏和红黄之物喷涌开来,瞬间浸湿了甲板,而甲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就那样一声不吭被劈死,他抓着震天雷的右手随着半截身子落到甲板上,然后松开,圆形的震天雷咕噜噜滚到地上,两个金刚猛扑上去,“圣上小心!” 兔起鹘落之间魏忠贤和天启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只是傻傻的站着,轰的一声巨响,岸边的上百护卫只看见甲板上有火光冒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百户立刻大叫着集结人马。 甲板上一阵红光冒出,随着震天雷的爆炸,扑上去的两个金刚浑身被炸的跟筛子一样布满了血洞,爆炸的瞬间魏忠贤拉着天启皇帝扑倒在地,后面的两个金刚立刻冲上去保护二人,下层的甲三还有底层的甲四甲五听到了爆炸声,立刻往上冲想要接应甲板上的人,甲三趁着混乱一刀劈死身边的一个锦衣力士,两步冲上了甲板,硝烟弥漫根本看不清,到处是晃动的人影,他同样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震天雷,向着刚才爆炸的方向投掷而去,又是剧烈的爆炸,底层的锦衣卫纷纷从下面往甲板上冲,一个御前侍卫透过烟雾看见了投掷震天雷的甲三,他大吼道:“有刺客!” 周围的御前侍卫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拔刀冲上去,甲三也是拔出绣春刀,和几人战在一起,船尾的甲二想要冲过去支援,他从背后一刀捅死了小旗官,小旗官看着透出自己胸口的刀尖,拼命想要回头看看究竟是谁给了自己一刀,可是甲二双手死死抓住刀柄用力翻转,小旗绝望的惨叫了一声,便没了气息。周围的力士看到纷纷拔刀劈砍过来,甲二扔出震天雷,将数名锦衣卫炸翻,他趁乱冲到了船头,看见穿着蟒纹曳撒的魏忠贤扶着皇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甲二头皮发麻,魏忠贤竟然没死? 他妈的,他暗骂一声只能冲过去想要结果魏忠贤,那边甲三被几个大内高手围攻,虽然他自己武艺高强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不一会就伤痕累累,冲上甲板的甲四甲五将震天雷丢入楼梯口,两声巨响,跟着他们往上冲的锦衣卫被炸死了一片,船舱内浓烟滚滚,剧烈的爆炸引起了大火。他们两人看到甲三被围攻,也是拔刀助战,加入了战团。 甲二怒喊:“魏狗,纳命来!”就要冲上去结果魏忠贤的性命,突然当的一声巨响,甲二虎口崩裂,绣春刀也被劈成两半,原来是一个金刚发力,用边军的步战刀法挥动偃月刀劈断了甲二手中的兵器,偃月刀带着破风声回转,咔嚓一声,一颗斗大的头颅飞起,鲜血喷了金刚一身,甲二的无头尸身栽倒在地。 那边随着围攻的人越来越多,甲三等三人体力不支,他们眼看着魏忠贤未死,心中大急却又不能突破,甲三绝望的指着魏忠贤大骂道:“魏狗,你必不得好死,哈哈哈!”三人在大笑中被乱刀分尸。 “他妈的,这些乱臣贼子,竟敢在宝船上行刺,也没留个活口,魏平!” “小的在!”上船的锦衣卫百户躬身道。 “立刻彻查,一查到底,咱家要把他们灭九族!” “遵命!” 魏忠贤命令完魏平,对着身边的皇上道:“圣上,您没事吧。” 天启皇帝受了巨大的惊吓,惊魂未定,声音颤抖道:“大裆,朕的腿好像受伤了。” 魏忠贤低头看去,只见明黄色的龙袍上竟然有斑斑血迹,魏忠贤大惊道:“圣上!” 天启皇帝刚要开口,破片虽然没有打进身体,但是划破了肌肤,药力发作,皇帝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向后栽倒。魏忠贤一把扶住,对着岸上大喊道,传太医! 八月初九宫中传出消息,天启皇帝昨日坐船游览澄瑞湖,不慎落水,感染风寒,需要静养一些时日。。。 (渔夫按,关于刺杀的这个环节是渔夫发挥想象力添加上去的,但是也不是痴人说梦,史书上对于天启落水的这一环记载的并不明确,有说是天启五年落水,有说是六年,本书还是采用明史的说法,时间是天启七年,后面关于天启的死因很多史书认为天启是因为落水落下了病根,然后才有仙药的事情,说他是服用仙药身亡。先不说后面的事情,就单单看天启落水这本身就是奇闻一件,天启究竟是怎么落水的?既然是在御花园身边没有护卫吗,御花园根本没有大风,船怎么会好好的就翻?在这么严密的警卫之下竟然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不觉得可疑吗?而且天启落水的当日正好是和魏忠贤在一起。 由此渔夫再次大胆推测,八月初八当日一定是发生了针对魏忠贤或者是皇帝本人的刺杀事件,天启根本就不是什么落水,而是在当日的刺杀行动中受伤,这一点电影绣春刀也是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天启落水是由信王势力操纵的,目的就是改朝换代,所谓有识之士想要重振大明朝纲,可是渔夫个人觉得可能针对魏忠贤的刺杀因素要多一些,皇帝受伤只是误伤或者是附带产物,没想到的是目标没被干掉,反而天启受伤了,然后二十天就一命呜呼了,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崇祯上来就这么反常,在哥哥特地交代了要重用魏忠贤的情况下,一上位屁股还没坐热就干掉了魏忠贤,因为本来的刺杀行动失败,但是却不小心误伤了哥哥,反正崇祯最后是上位了,那么天启的死这笔账就得算在魏忠贤头上了,不能容魏忠贤活着,所以立刻痛下杀手。 以上还是渔夫的妄猜,渔夫对于明史略有研究,经常会将自己的观点融合在书中,还请各位读者能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们共同讨论。如果有更加合理的观点希望书友们能在章节的评论区,大胆的提出来,渔夫一定会洗耳恭听,如果对于明朝历史上的特别是崇祯年间的一些事情有自己独到的看法的,欢迎大家发言,渔夫也可以参考。谢谢。) 一百二十章 迷雾重重 八月初八的刺杀发生之后,宝船立刻靠岸,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天启皇帝抬下船去,很多宫内侍卫抬来水桶往宝船上冲,御花园的警钟被敲响,有的御前侍卫拿来了御花园常备的水火龙,打开龙头将水柱喷向船身,好在船上没有火药硫磺等危险物品,甲板上的大火也是因为震天雷爆炸所致,烧坏了船帆。整个宝船并没有受到致命的损坏。燃烧引起的浓烟很快被扑灭。 几乎在天启皇帝被抬下去的同一时间,魏忠贤立刻命令在场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还有御前侍卫立刻封锁现场,不许有更多的外围侍卫介入,这件事情的范围只能控制在御花园内,不许外传,特别是船上激战之后剩下的一百多名锦衣卫和御前侍卫,魏忠贤下达了封口令,“你们都给咱家听好喽,今天的事情一概不许外传,如果咱家在这宫内宫外听到一点风声,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都明白了吗?” “谨遵厂公之命!”一百多名锦衣卫和御前侍卫单膝跪地喊道。 “好,很好!”魏忠贤指着一个侍卫道:“你,起来。”那个御前侍卫战战兢兢的站起身,虽然他比魏忠贤高了一个头,可是他连正眼都不敢瞧魏忠贤一下,魏忠贤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今天你都看到了什么?” 侍卫结结巴巴答道:“今天,我,我” 魏忠贤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贴身护卫走过来一人,一刀捅进了这个侍卫的胸膛,可怜此人虽然武功高强,可是猝不及防加上对魏忠贤的恐惧心理作祟之下毫无还手之力,被东厂的人一刀捅死,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魏忠贤又点起一个锦衣卫道:“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锦衣卫满头大汗,浑身颤抖道:“回厂公,小的,小的什么也没看着。” 魏忠贤满意的点点头,指着那个侍卫的尸体,对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看见了没有,乱说话的,不会说话的就是这个下场,希望你们自己心里明白。” 一百多人愣是不敢答话,魏忠贤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东厂的人将御前侍卫和锦衣卫的人扒拉到一边开始登船进行清理善后工作。 皇上被送回宫内,立刻有最顶尖的十几名太医进行医治,因为震天雷的爆炸将外壳上涂抹的毒药的分子结构破坏,而且只是一小块铁片擦破了天启的皮肤,所以虽然药力发作可是比起原来这种毒药的毒性,已经是大大减弱,天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不至于当场一命呜呼,魏忠贤赶到宫内,太医们正在奇怪皇上怎么会受到这样的伤,而且看脸色和脉象竟然是中毒,有着丰富医治经验的太医院的名医们一看到已经发紫发黑的伤口,立刻明白皇上是被有毒的利器刺破了肌肤,导致中毒昏迷,可是皇宫大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莫非。。。他们不敢再往下想,正好魏忠贤赶到宫内,魏忠贤看看太医们的表情就明白了大概,他带着一丝残忍和冷酷直直的盯着太医们,太医们被他盯的毛骨悚然,魏忠贤用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咱家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治好皇上,如果有半句闲话或者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咱家只好请各位下去给皇上治病了。” 十几门名太医双膝酸软,扑通扑通跪倒在地,捣蒜般磕头道:“请厂公放心,小的们不敢,小的们不敢。” 太医们忙活一通,因为不知道天启中的是哪一种毒药,只能采用覆盖法医治,将可能的解药逐一尝试,同时用针灸吊住性命,终于其中一味药起了作用,皇上的脉象渐渐平稳,太医院院正荣祖化立刻拿出太医院的镇院之宝,一颗高丽进贡的千年老山参,熬出汤药,掰开皇帝的嘴,慢慢将药水强行喂进皇帝体内,这才将天启的命续上,虽然依旧是昏睡状态,可是暂时是保住了性命,至于能不能转危为安恐怕就要看造化了。 当晚,医治结束之后,荣院正嘱咐留守的太监宫女还有几名太医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自己背起药箱,匆匆赶往太医院研究对策,他刚进门,发现太医院当中站满了穿着棕色曳撒的东厂番子,腰间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散发着逼人的寒光,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瘦小身影站在院中。 荣祖化咽了咽口水,不知是进是退,那个身影转过来,正是魏忠贤,夜色太暗,周围的东厂番子们猛地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火光摇曳,将魏忠贤的脸映衬的愈加阴沉,荣祖化双腿一软就跪下了,“不知厂公到访,有失远迎,下官下官。。。”他已经是结巴的说不下去了。 “荣院正起来进屋一叙吧。”魏忠贤疲惫的道。荣祖化只能硬着头皮进屋。。。 在太医院名医联合医治天启皇帝的时候,晚上魏忠贤已经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甚至将他最喜爱的顾秉谦送给他的元代龙纹花瓶都打碎在地,他对着他的家将们咆哮道:“是谁!是谁!到底他妈的是谁!谁这么大胆要杀我!给我查给我查,将幕后主使碎尸万段!”魏忠贤仿佛疯了一般,披头散发的在堂间跳脚骂道。等到他的火发完了,被传唤来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才敢上前答话。 “厂公,大致情况下官已经从您的家将头目嘴里了解过了,看来这次刺杀是针对厂公您的,至于幕后主使,下官回去之后就着手调查,锦衣卫的耳目遍布大明各地,想查此事应该不难,还请厂公给我一些时间。”田尔耕恭敬道。 “田指挥使,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次你不能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去查,你恐怕得想想别的法子,我的家将你可以拿去使用,锦衣卫里你只能挑一些你的心腹去查,还有动用你私人的力量去查,刺客混在锦衣卫当中,这些新入的护卫都是来自南镇抚司,恐怕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咱家觉得你不会干这个蠢事,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魏忠贤还是阴阴的说道。 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使,五彪之首,田尔耕可不完全是靠他老子田乐给他打通关节,他自己也是个绝顶聪明的投机主义者,要不然也不会魏忠贤一得势他就立刻改换门庭投入魏忠贤门下,魏忠贤刚才一提醒他就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窍门,魏忠贤当然不能也不敢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去查,因为刺客临死前大喊诛杀魏忠贤,摆明了这群刺客是奔着魏忠贤来的,可是好死不死,魏忠贤自己没事,反而是皇帝受了伤,所以他才会立刻封锁消息,这意味着,如果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去查,上万锦衣卫,只要一个人走漏风声,传到清流和东林党的耳朵里面去,恐怕魏忠贤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到时候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因为你魏忠贤的仇家竟然连累皇上,这个罪名魏忠贤担当不起。所以他才会叮嘱在场之人和田尔耕秘密去查。 田尔耕跪在地上道:“遵命,下官明白厂公的意思,厂公放心,这些人能进入南镇抚司,恐怕是咱们锦衣卫内部有鬼,南北镇抚司可疑人员一个也跑不了,我立刻去查。” 魏忠贤点点头,对着门外道:“魏廷,你带人去助田指挥使一臂之力。”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年轻人,只听他用和魏忠贤一样尖细的声音道:“孩儿谨遵义父之命。” 让我们回到太医院,荣祖化跟着魏忠贤进屋,魏忠贤坐在一把木椅上,荣祖化跪在地上,一揖到地,将头深深的埋在两个胳膊之间。 魏忠贤开口道:“荣院正,不必害怕,咱家不会吃了你,咱家只想问一句话,问完就走。” “厂公请讲,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好,咱家只问一句,皇上还有的救吗?咱家要听真话。”外面咔嚓一声惊雷,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这么突然,闪电划过,魏忠贤的脸就像从古墓中走出的僵尸一样,惨白阴森。 荣祖化双股战栗,“回。。。回。。。回禀厂公,依下官多年的经验判断,恐怕这次皇上九死一生,极有可能熬不过多久了。”说完已经是瘫软在地,魏忠贤立刻起身走出了门外,早有东厂的番子支起了油纸伞,一群人呼啦一下撤了干净,荣祖化回头看看院子里已经无人,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不住的擦拭着脸上的冷汗。。。 (渔夫新建逆天明末三十年书友群,群号可以私信,请大家踊跃建言献策,如果合适渔夫会采纳,如果希望自己能在书里露个脸,搞个路人甲,路人乙,渔夫也可安排非主线角色。满足一下大家在书里出现的小愿望。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逆天明末三十年。) 一百二十一章 信王殿下 八月十五,天启皇帝朱由校的伤情时好时坏,因为当时不知道擦破皮肤的铁片究竟是哪一种毒,所以太医们实验了很多种解药,导致了救治时间的延误,可怕的是虽然毒性被稀释,可是还是有部分毒药进入了内部,危及了朱由校的五脏六腑,这几天朱由校一会昏迷,一会清醒,张皇后在旁边眼泪都哭干了但是皇帝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皇后抓着荣祖化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旁边的婢女也是帮着皇后盘问荣祖化皇帝究竟怎么了,荣祖化怎么敢说,魏忠贤那阴恻恻的脸让人想起就不寒而栗。 八月十六,魏忠贤府邸。黄立极,王绍徽,李春烨,张鹤鸣等国朝大员齐聚一堂,黄立极热茶都没来的及喝一口,立刻起身对着魏忠贤说道:“厂公,皇上已经多日不上早朝,既然是不慎落水,依微臣愚见恐怕不仅仅是感染风寒这么简单哪,微臣也派人多方打探,据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恐怕皇上的情况不妙啊。” 其余人听到黄立极这么说也是大吃一惊,王绍徽立刻问道:“首辅大人的意思是,皇上他。。。” “咳咳,你们乱猜什么,皇上吉人自有天相,皇上才多大年纪,能像你们说的这般不济事吗,皇上那边咱家已经去瞧过,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咱家也不懂医术,但咱家觉得有太医院那么多名医在那里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魏忠贤喝了一口茶道。 “厂公,话虽如此,可咱们也要未雨绸缪啊,这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圣上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咱们要早做打算啊。”王绍徽建言道。 “不错,厂公,下官说句不该说的话。”黄立极接口道。“咱们这一派被清流和东林那帮人污蔑为阉党,无非是咱们动了他们的利益而已,可是厂公说到底咱们这一派如今能稳稳坐在头把交椅上,正是皇上圣眷正隆啊,万一要是皇上。。。换一个皇帝的话恐怕对我等不利啊。”黄立极小心的说道。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李春烨,王绍徽等人皆是赞同。魏忠贤将茶杯盖上,闭上了眼睛,身子微微斜靠在太师椅上,让人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魏廷和家将们守在房门口,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诸位阉党骨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能是如坐针毡的等着魏忠贤发话。 是啊,如果皇上驾崩,我魏忠贤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朝内朝外想杀我魏忠贤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了皇上撑腰,万一新上任的皇上不信咱老魏,那咱老魏的人头恐怕就要搬家了,怎么办,还有什么方法能度过这个难关,这群蠢货还不知道内幕,可这内幕不能说于他们知晓,知人知面不知心,恐怕得另想办法。 想到这里魏忠贤猛然睁眼,身体从太师椅上一下子坐直,他开口问诸大臣道:“诸位,咱家想了想,刚才黄大人,王大人的提议都很有道理,咱们确实应该未雨绸缪,咱家想问问如果皇上不测,谁能继承大统?” “这。。。”诸位大臣都犯了难,其实大家心里有点谱,只是这种话谁也不好先说出口,恐给人落下把柄,魏忠贤望着这群人精,平时有好处的时候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一到有难处的时候一个个又成了缩头乌龟,真是一群废物。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在一旁坐着的兵部尚书张鹤鸣坐不住了,他放下茶杯,走到堂中央对魏忠贤拱拱手,然后环顾一圈,对在座的各位大员都施礼了一番,然后开口朗声道:“下官以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继承大统只有一人可选。” 众人听到张鹤鸣这么说,都是死死的盯着他,黄立极心里想,这老头胆子是真大,什么话都敢说。包括魏忠贤自己都是盯着张鹤鸣,谁都不愿意将那番话说出来,但是谁都想听别人把那番话说出来,一下子张鹤鸣成了众人的中心,他轻咳一声,说道:“当今圣上原有三子,怀冲太子出生就夭亡,悼怀太子也是一样的命运,献怀太子算是最长的一个,也不过就活了六个月的时间,不要说三个太子,就是三个公主也没有一个能超过两岁的,当今圣上没有子嗣,福报浅薄这是古今未有之事啊,这还不算,当今天子的兄弟简怀王,齐思王,怀惠王,湘王,信王,惠昭王竟然只有信王长大成人,不能不说是千古奇谈,既然如此,诸位,老臣斗胆说一句万死的话,当今圣上只剩下信王殿下一个兄弟,除了效仿宋太祖之事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鹤鸣大声说道,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众人呆立当场,连魏忠贤都是心底里佩服这个七旬的老头,胆子可真够大的,虽然他说的都对,可是当面说出来好像就是揭开了这层遮羞布,让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做那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子里面。没错,当今圣上没有子嗣,所有的兄弟也全部夭折,就剩下一个信王朱由检,一旦皇上驾崩除了朱由检去学那赵匡义兄终弟及恐怕没有人能继承这大明的皇位了,可是朱由检的老师是文震孟,这个老东西虽然不是东林党,但是是清流的中心人物。魏忠贤心里恨恨的想着。 说起文震孟那可是个牛人,首先他是明朝历史上唯一一个十进礼部考场的人三场考场下来,文震孟榜上有名。十进礼部贡院考场,历时二十七年,文震益终于成了一名贡士。三月十五日,新科贡士参加殿试。殿试概不黜落,仅确定名次先后。文震孟一举夺魁,成为明代第八十二位状元。此科进士共四百零九人,是明代取士较多的一科,后来出了一批名人,而文震孟是最为杰出的一个。 这还不算,他在高中状元之后被召入翰林院,称为了一名翰林院编修,在翰林院干编修的时候他干了一件当时惊天动地的大事,天启二年冬月,就在他新官上任没多久,他竟然向天启皇帝上了一道折子,名字叫勤政讲学疏,听名字好像没什么,勤政讲学恐怕类似于古代的教案一类的,可是当内阁众人打开一看傻了眼,这个愣头青竟然弹劾魏忠贤,要知道天启二年正是魏忠贤势力大规模扩张的时候,魏忠贤权倾朝野,文震孟这个勤政讲学疏可就大有学问了,全文四百五十五字,没有一句提到魏忠贤,但是就是因为没提到魏忠贤才牛,他把阉党众人挨个骂了个遍,虽然没指名道姓说魏忠贤,但是明摆着指桑骂槐,他在文中写到:“非陛下大破常格,鼓舞豪杰心,天下事未知所终也。陛下昧爽临朝,寒暑靡辍,政非不勤,然鸿胪引奏,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已耳。”本来的意思是陛下若不改弦更张,激励豪杰奋力进取,后果将不堪设想。陛下清旦临朝,不避寒暑,不能说不辛勤。但是,鸿胪寺官员引导大臣朝见皇上,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 然后他在在勤政讲学疏末尾还对天启皇帝来了一句唐宋末季,可为前鉴。意思就是不要学习唐宋末年宠信小人奸臣导致朝政败坏,前朝可为前车之鉴。 结果这个勤政讲学疏被内阁直接送到了魏忠贤那里,魏忠贤并没有将折子递到皇帝的案前,而是将折子扣住留中不发,然后有一天趁朱由校在宫内看戏的时候断章取义的对皇帝说文震孟谋反,将皇帝比作傀儡,将大明现在比作即将灭亡的唐宋末年。朱由校听完大怒,就在午门外杖责文震孟八十棍,谁求情都没用,然后将他罢官。后来文震孟经过清流的运作做过一段时间信王的老师,崇祯的几位老师不是清流就是东林,所以崇祯也是深恨阉党,认为阉党误国误民,文震孟对崇祯影响也很大,崇祯登基后立刻起复他为礼部左侍郎。 魏忠贤一想到信王头就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天启皇帝竟然没有子嗣,兄弟也只剩下一个,恐怕这个信王和自己也不怎么对付,毕竟受到了这么多反对阉党的人士的影响,你说他心里能对自己有多少好印象。魏忠贤想到这里一阵烦躁,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信王继位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自己不能在短时间内掌控住局面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看来只有找客氏一起想想办法了,实在不行自己也要想办法制住信王,也不知道田尔耕那个废物查刺客查的怎么样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混账东西,关键时刻一个也不顶用。 “张大人所说不无道理,此事还请各位容咱家再想想,各位回去也深思熟虑一下,到底如何过几日咱们拿出个方案来,如果皇上真的如诸位所说有什么不测,那咱家就抽个空档将大家联名的折子递上去,今天就到这里,请回吧。”魏忠贤疲惫的摆摆手。 各位朝廷大员起身施礼然后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魏府,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明将朝堂设在魏忠贤的府邸呢。 一百二十二章 客氏诡计 有明一朝当属天启是最奇特,为什么这么说呢?不仅仅是魏忠贤这个大太监专政,历史上太监专政的多了去了,魏忠贤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清朝也有几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天启朝的怪事在于不仅是大太监,连皇帝的乳母也是号令后宫,干涉朝政,这就厉害了,历史上乳母干政的恐怕就是这个客氏最厉害。而且天启朝同时出现魏忠贤和客氏两个人一内一外干政,这完全背离了中华五千年的礼法,当然会遭到士大夫阶层的强烈反抗。 这个客氏有什么厉害之处呢?客氏名巴巴,原是河北农妇,定兴县侯巴儿之妻,生子侯国兴。客氏姿色妖媚,为人狠毒残忍,生性**。十八岁入宫成为皇孙朱由校的乳母,朱由校是当时太子朱常洛的长子。泰昌元年(九月,刚刚登基一个月的明光宗朱常洛猝死。年仅十五岁的朱由校登基。当时魏忠贤、客氏深受宠幸。未逾月,封客氏奉圣夫人,儿子侯国兴、弟客光先及魏忠贤兄魏钊俱锦衣千户,除此之外,客氏也和魏朝、魏忠贤淫乱。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客氏竟然敢祸乱后宫,她仗着皇帝的宠信,接连让朱由校生的几个儿子和女儿全部横死,不能不说正史上虽然没有明确记载这些事件,但是其他史料多有记载,特别是张皇后怀上怀冲太子的时候有一天腰疼请人来按摩,客氏竟然将按摩师换成自己的人,然后用江湖上的秘法给皇后按摩,结果当晚皇后腹中剧痛诞下死胎,还不止于此,朱由校的宠妃裕妃怀有身孕,客氏和魏忠贤竟然假传圣旨将裕妃幽禁宫中,七日不给饭食最终将已经怀孕的裕妃活活饿死,从此整个后宫包括皇后对客氏也是敢怒不敢言,剩下的妃子更是惧怕客氏,畏之如虎。宫中人称老祖太太。 八月十七日,朱由校的病情越发的不稳定,魏忠贤找到客氏商量对策。 “夫人,皇上的病情我不瞒你,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如果咱们不早做对策,恐怕将来有性命之忧啊。”魏忠贤和客氏相对而坐,魏忠贤开口道。 客氏白了魏忠贤一眼,“什么夫人夫人的,忠贤,你我之间还用称夫人吗?”魏忠贤嘿嘿一笑,“那是那是,我的小乖乖,这场面我不是还要做的嘛!” 客氏和魏忠贤早年结为对食,这对食就是宫里的宫女太监结为挂名夫妻,但是太监已经失去正常男人的功能,所以晚上和对食的宫女只能是狎戏娱乐。因此魏忠贤和客氏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毕竟二人是夫妻关系。 客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听了魏忠贤说了现在的情况,信王极有可能登基称为下一任皇帝,客氏两个眼睛滴溜溜一转,对魏忠贤低声说道:“忠贤,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是我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如果让深受清流和东林党那帮人影响的信王上位,恐怕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你说的不错,我也不瞒着你,当今圣上在初八那天并不是落水,而是被人刺杀。”魏忠贤不说是人家刺杀他而误伤了皇上,而是说有刺客直接刺杀皇上,可见魏忠贤对谁都不相信。不愧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对谁都防着一手。 客氏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拢嘴,她一直就觉得奇怪,这么多人陪着皇上游玩,怎么偏偏就皇上一个人落水了,难道旁边的侍卫太监都是傻子吗。果然其中有隐情,经魏忠贤这么一说她才明白过来,看来这朱由校的凶多吉少了。她连忙追问道:“那你掌管锦衣卫和东厂可曾查清是谁干的?” 魏忠贤压低声音道:“昨晚田尔耕到我府上来报,刺客混入的是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这些刺客通过选拔被派入宫内当侍卫,在初八当天正是这些人实施了刺杀,而这一批入选的名单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用的印,恐怕他脱不了干系。” “哼,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翻不起什么大浪,我觉得幕后肯定有主使之人,会是谁呢,难道是东林,或者是清流,都有可能,反正他们觉得当今圣上重用你我是昏庸的表现,想要除掉皇上,另立新帝也不是不可能。难道田尔耕就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客氏接话道。 “有用的线索倒没有,不过东厂的番子一直是盯着锦衣卫各级将官,东厂那边倒是将骆养性最近几个月的动向都呈了上来,倒是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每个月他都会拜访很多人,也会有很多人来拜访他,黄立极那里他去过,王绍徽那里也去过,田尔耕府上也去过,信王那里也去过,有一次也到我这里来拜访过,没什么特别的。没有频繁的去某一个人的府邸。”魏忠贤说道。 “你说他去过信王府?”客氏说道。 “是,好像是上个月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魏忠贤道。 “那就行了,管他什么特别不特别,只要我们说他特别他就是特别。”客氏阴阴的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魏忠贤有些不解。 “忠贤,你听好了,我现在给你出两个计策,你自己想想看。”客氏一本正经道。 客氏的手段有时候魏忠贤都是佩服的,听到客氏这么说,魏忠贤也是正襟危坐听客氏解释,客氏盯着魏忠贤眼睛都不眨,她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 “第一,据我所知宫内有几个不守规矩的小宫女竟然和侍卫私通,有人还怀了身孕,我知道这些人的名单,正准备杀了了事,如果现在事态紧急,倒不如这样,我挑一个怀了身孕快要生产的宫女,等到她生下孩子我就杀了她,然后将孩子说成是皇上的遗腹子,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一个婴儿你我对付起来还不简单,那这个大明朝可就是你我的天下了。” 魏忠贤差点将面前的茶杯打翻,人说最毒妇人心,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言,客氏连这么阴损的绝户计都想得出来,把一个不是朱家的孩子扶上皇位,然后她来控制朝政,魏忠贤想想就不寒而栗,天底下竟然有比自己还狠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那第二条呢?”魏忠贤追问道。 “第二条就更简单了,骆养性不是上个月去过信王府吗,管他是去拜访还是干什么,你马上去信王府威胁信王,告诉他朱由校是被刺客行刺,你就说骆养性和刺客有关,然后上个月来过你的府邸,现在东厂怀疑你跟刺杀案有关联,让他跪在地上求你,然后你就趁机拿捏住他,就算万一信王登基,你就靠这个把他变成傀儡。”客氏献计道。 魏忠贤一拍大腿,“妙啊,小乖乖你真是女中诸葛,这个劈空扳害的计策真是绝了。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你去落实第一个事情,我去落实第二个,不管咱们哪头成了,这大明,这大明不就是。。。哈哈哈哈哈”魏忠贤大喜道。 “你个死鬼,赶紧去信王府,别耽误时间。”客氏催促道。 魏忠贤面色红润的离开了宫内直奔信王府而去,客氏也去安排怀孕宫女的事情去了。。。 一百二十三章 当为尧舜上 天启七年正月,信王年十六,依祖制应离宫出府就邸,但因为天启没有子嗣而且兄弟也只剩下了朱由检一个人,所以为了以防不测再加上朱由校从小就对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弟弟爱护有加,所以信王朱由检没有出京师,而是天启皇帝责成工部在顺天府城内修建信王府。 结果,修建信王府还引起了朝廷大臣和皇帝的一番争执。明熹宗实录记载,工部在接到朱由校的命令之后立刻请奏依照万历时期三王共事一府的事例,念在国库空虚,边关吃紧的情况下,削减信王府的建造用度。 时任工部尚书薛凤翔上奏曰,“信王出府,该用物料或照三王事例,既赐议省,或照瑞王,先给一半造。”结果朱由校接到折子之后心里很不舒服,立刻回复,“今信王出府物料,尔部宜协心共济,著照原数上紧,齐备送监,以便及时成造,称朕亲亲至意,毋得延缓。” 通过熹宗实录的记载,可以看出朱由校对这个唯一的弟弟是多么喜爱,工部尚书要削减一半的用度,熹宗立刻驳回他的折子,所以信王府仅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建造完毕,而且气势恢宏。信王府离紫禁城不远,老远的就能看见刷上大红朱漆的门面。门口两边还有数名锦衣卫站岗,魏忠贤摆驾信王府,依然是那么大的排场,八抬大轿,魏廷则带着两百亲卫左右护卫。前面一个小太监扯着嗓门对着信王府的方向喊道:“九千岁驾到!” 门前站岗的锦衣卫老早就发现了魏忠贤的队伍,他们呼啦一下跪了一地,皆是叩头道:“恭迎九千九百岁爷爷!”早有一个机灵的卫士跑进王府通知朱由检去了。 两个小太监搀扶着魏忠贤从轿子中走出,魏忠贤整理下自己的翼善冠和曳撒,刚准备迈步踏上台阶,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下开了,身着明红色蟒服未带翼善冠,而是罩着网巾的朱由检迈着步子一路小跑下台阶,身后跟着一个伺候的小太监,只见朱由检扑通一声跪在魏忠贤面前道:“不知厂公驾临,小王有失远迎,还请厂公恕罪。” 小太监也是啪的一声翻身跪倒,身子瑟瑟发抖,没想到信王殿下竟然跪拜九千岁,可见魏忠贤当时的势力是多么庞大,可是魏忠贤当然是个人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一个藩王跪在自己面前成何体统。他一把拉住信王,带着埋怨的语气道:“信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折煞老奴了,老奴是皇上的奴才,当不得如此大礼,这么多人看着呢,殿下切莫如此。” 朱由检这才站起身来,连膝盖上的灰尘也来不及掸去,立刻请魏忠贤进府一叙,魏廷带着十个卫士跟着魏忠贤进了信王府的大门,剩下的人马站在大门口等待魏忠贤出来。朱由检亲自将魏忠贤请进了自己的书房,魏廷守在门外,小太监上了两杯参茶,两个卫士将房门带上,房间内只剩下了魏忠贤和朱由检。 “信王殿下,老奴想您可能还不知道老奴的来意,今日没有事先打招呼,突然登门拜访,确实是老奴失礼了,还请信王殿下莫怪。”魏忠贤盯着朱由检说道。 朱由检虽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可是他的城府很深,表面上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对魏忠贤说道:“哪里,厂公能来小王这里做客,让小王的府邸蓬荜生辉,小王怎么敢怪罪厂公呢,厂公可是平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哈哈哈哈。”魏忠贤用特有的尖细嗓音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道:“信王殿下可真会说话,如此,老奴多谢信王殿下的褒奖,可是信王殿下,老奴无事不登三宝殿,确实是殿下遇到了大麻烦,老奴不得不来。” 朱由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魏忠贤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刺杀他的人是我的人了?不可能啊,骆养性做的这么隐蔽,就算他们能查到骆养性也不可能这么快怀疑到我头上来。朱由检的额头已经见汗,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面,袖子里藏着一支匕首,他的手握住匕首微微颤抖着,只是袍服宽大让人看不出来,朱由校横下心,万一今天魏忠贤真是来找他摊牌的,那就只好鱼死网破了,信王府上养有八十死士,平时扮做家人卫士的样子,其实都是骆养性替信王招募的跟阉党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组成的死士队伍,和甲一他们一样,随时可以为了信王,为了诛灭阉党牺牲自己的性命。朱由检屏住呼吸,听着魏忠贤说话。 “信王殿下,圣上这些时日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魏忠贤道。 “小王听宫里传出消息说,皇兄游湖不幸落水,染上了重病,现在情况恐怕不是很好。” “唔,殿下,你听到的只是你听到的,实际情况老奴不瞒你,圣上那日遭到了逆贼行刺,不幸重伤,这才多日不能早朝。” 朱由检大吃一惊道:“厂公,您说什么,皇兄遇刺,那现在,现在岂不是。。。”话没说完,朱由检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瘫倒在地,大声哭泣。 如果当时有奥斯卡奖恐怕朱由检能得一个影帝。 魏忠贤一把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朱由检扶起,对他道:“信王殿下先别急着伤心,恐怕殿下要大祸临头了,圣上遇刺,老奴掌管的东厂和田尔耕的锦衣卫悄悄稽查发现了一个天大的事情,那日刺客混入了宫内值守的锦衣卫当中,而这一批锦衣卫是南镇抚司选入,给他们加印的正是指挥佥事骆养性,要光是骆养性也没什么,这奇就奇在,我东厂的无常簿上记载,上月二十,骆养性曾经到过信王府,殿下你想想,一旦圣上有事,又无子嗣,那么会便宜了谁呢,谁的利益最大谁就是凶手,恐怕世人都会这么认为吧。嘿嘿嘿。”魏忠贤的嗓子仿佛是被捏住了喉咙的母鸡,发出阴阴怪笑,让人毛骨悚然。 朱由检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拄地膝行匍匐到魏忠贤的膝下,放声大哭道:“厂公救救小王,求厂公救救小王,小王,小王没有,小王绝没有干这种灭绝人性之事,那日骆养性只不过是例行拜访,并无其他啊,厂公,厂公,求求你,救救小王,小王以后一定以厂公马首是瞻。一定。。。”说完不住的向魏忠贤叩头。 魏忠贤轻轻拉起朱由检,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住道:“信王殿下真的以老奴马首是瞻?” “绝无二心,小王可以对天发誓!”说着就要跪下发誓,魏忠贤眼疾手快一把兜住,“殿下有心了,圣上情况不佳,恐怕最近就会有一些消息,殿下在府上等老奴消息,可不要忘了您刚才自个儿说的话。。。” 朱由检亦步亦趋,一直将魏忠贤送下台阶,亲自扶着魏忠贤登上大轿,魏忠贤朝着他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检立刻躬身施礼,口称:“恭送厂公。” 魏忠贤浩浩荡荡的队伍转身回府,朱由检也转身回王府,可是卫士们发现,朱由检刚才还毕恭毕敬的脸瞬间铁青,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意,完全不像刚才的样子,他一撩袍服,大步迈上了台阶,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书房。信王府的大门轰然关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另一方面,客氏也已经找到了一个怀孕的宫女,而此时朱由校的身体时好时坏,一时昏迷一时清醒,只有张皇后和几个宫女陪在身边,其中一个是客氏的眼线,趁朱由校醒来,她立刻密报客氏,客氏火急火燎的往宫内赶来。。。 一百二十四章 当为尧舜中 朱由校握着皇后张嫣的手道:“嫣儿,可惜怀冲太子早夭,如果我们能有个孩子该多好。”张皇后只是默默的坐在床边,也不答话。朱由校自顾自的说道:“父皇留给朕的大明,朕没看护好,天灾四起,流民遍地,关外还有建虏窥视中原,这身后之事朕当真是放心不下啊。” 张皇后眼泪哗的一下涌出,她只是强忍着哭腔道:“皇上您胡说什么呢,您今年才二十有三,不过是染了风寒,哪有什么身后之事。”朱由校吩咐过魏忠贤他们,将张皇后瞒得死死的,张皇后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被带有毒药的震天雷所伤,只是听太医说落水染了风寒,但她的心里也是存有很大疑惑的,她这种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会连风寒之症都不知道,况且皇上是自己的丈夫,他的身体情况什么样自己能不清楚吗,一个二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怎么会染上这么重的病,况且丈夫是会水的。 只是不管张皇后怎么问魏忠贤或是荣祖化或是其他太医,大家都是一口咬定皇上就是落水感染了风寒。张嫣何等聪明,从荣祖化等人躲闪的目光中就知道此事定有蹊跷,只是没有一个人对她说实话,她也只能暗自垂泪。 朱由校看着年轻貌美的妻子,心中涌出一阵凄苦,张嫣生的貌美如花,当年从五千秀女当中脱颖而出,都是因为年方十五岁的张嫣,身材丰满高挑,唇红肤白,明眸皓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父亲张国纪从她小时候看到她是个美人胚子之后就有意训练她为她选秀女做准备,张嫣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更是做的一手好女红。 当年从五千秀女中共有开封府张氏,顺天府王氏,应天府段氏,三人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三人被引入宫内由皇帝亲选,天启帝一见张嫣就被彻底迷住了,久在宫中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张嫣笑不露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倒是透露出一股普通人家女子那种清爽洒脱,不做作的气质。朱由校从小到达哪里见过这种带着邻家女孩气息的女子,还这么漂亮,当即就想钦点张嫣为皇后。 张皇后的美到什么程度呢?《明懿安皇后外传》记载:“厥体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色若朝霞映雪,又如芙蓉出水;发如春云,眼同秋水,口如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上下三十有八。丰硕广额,倩辅宜人,颈白而长,肩圆而正,背厚而平。行步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不痔不疡,无黑子创陷诸病。” 这段文献的记载颇有一些甄姬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感觉。直到崇祯时期,魏忠贤遗党,总管太监陈德润贪恋皇后的美貌,竟然趁皇后早晨起来洗漱的时候借口奏事,直闯皇后寝殿,张皇后大怒向崇祯告发,崇祯立刻将陈德润贬到南京去守陵,一个连太监都朝思暮想的女人可见是多么的貌美,野史上也常说崇祯和自己的嫂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当然这些后宫野史都是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策立皇后的时候,客氏立刻站出来强烈反对,理由非常搞笑,客氏说:“此女日后长大成人,想必更加肥硕,缺少风趣,不能为正选。”这个理由简直荒唐至极,因为皇后生的丰满一点,就依着大明当时以瘦为美的标准说她不能为正选。可见客氏在宫内的嚣张跋扈。 当然皇帝并没有听她的,而是跟张氏王氏段氏共处了一段时间,张嫣在朱由校面前倒是露了一手绝活,一天晚上朱由校到张氏的寝宫休息,晚上肚子饿,张嫣竟然就用宫里的厨房给朱由校整了几个清新小菜,朱由校当即就被震惊了,从没见过哪个即将贵为皇后或者贵妃的女人亲自下厨做饭还做的这么好吃。朱由校当晚就动了必须立张嫣为后的心思,更让人吃惊的是张嫣自幼熟读史书,朱由校每每和她谈心总是心情畅快,有时在重大国事上,虽说明朝不许后宫干政,可是朱由校也会问问张嫣的意见,张嫣也会有一些独到的看法,朱由校经常夸赞张嫣是女中诸葛。 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人自然没有任何悬念的从诸位佳人中胜出,被成功的封为皇后,王氏和段氏被封为贵妃。客氏因此深恨张嫣,在张嫣怀了怀冲太子之后,客氏安排了宫女给张嫣按摩,没想到用的竟然是催产的手法,硬是导致皇后流产,所以张嫣对客氏是深恨之。 朱由校正准备跟皇后再说一会话,一个小黄门跑进来禀报道:“陛下,娘娘,奉圣夫人在外求见。”张嫣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这老妖婆在宫中一定是布满了眼线,皇上刚刚转醒,她就迫不及待的要来求见,还想不想让皇上好好休息,好好养病,恐怕这次来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张嫣刚想对朱由校说不见,可是朱由校看看张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躲到屏风后面去,张皇后看看自己的丈夫,只得起身躲到屏风后去了,远远还看见朱由校将手放在自己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黄门出去传旨没一会儿,就见客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寝宫,只见客氏刚看到靠在龙榻上的朱由校立刻便是嚎啕大哭,翻身跪在地上膝行到朱由校身边,只听客氏一边哭一边握着皇帝的手在床榻边跪着哭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听荣院正说皇上病重,要是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奴婢怎么活啊,呜呜呜呜呜。。。” 说罢就在龙榻前痛哭流涕起来,朱由校看见客氏这样,心中也是不忍,虽然客氏在宫中胡作非为,也有很多传闻传到朱由校耳中,可是朱由校对客氏的感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因为朱由校生母选侍王氏早逝,客氏作为朱由校的乳娘可以说一手将朱由校带大,朱由校已经把客氏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所以虽然客氏放肆,朱由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由校安慰客氏道:“乳娘切莫伤心,朕不碍事,荣院正和太医院的名医都在为朕细心调理,想必不出时日朕就能康复。” 客氏止住了哭声,对朱由校道:“皇上,话虽如此,可是奴婢听闻在您病重期间,宫外可是流言四起,皇上多日不上早朝,宫内外的太监大臣们又摸不清什么情况,如果继续下去,奴婢担心,会出乱子啊。” “会出什么乱子?”朱由校缓缓的问道。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客氏抬头看看朱由校又低下头道。 “乳娘,朕待你如母,有什么话还要跟朕遮遮掩掩吗?” “那奴婢就斗胆说一句,皇上,您没有子嗣,尚未立太子,一旦皇上有事,就比如这次皇上多日不曾露面,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奴婢恐有心怀不轨之人干那居心叵测之事啊。”客氏小声道。 “那依乳娘之见该当如何?”朱由校盯着客氏问道。 “这。。。依奴婢愚见,应当早立太子。” “可朕目前并无子嗣,又该当如何?” “奴婢日前在宫内寻得一怀孕宫女,即将临盆,不如皇上对外宣称此宫女所生孩子为龙子,然后将他立为太子,也好安天下人之心。”客氏声音有些颤抖道。 “放肆!”一声娇喝从屏风后传出,张皇后在屏风后一直看着客氏拙劣的表演,早就心中不满,但是碍于丈夫的面子只是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此时听到客氏竟然献上这么个狸猫换太子的计策,妄想用一个跟朱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冒充太子,她再也听不下去,心中盛怒,从屏风后走出呵斥客氏。 客氏一看是皇后从屏风后走出,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客氏从来不将张嫣放在眼里,可是这次她忘了,她现在是在皇上的寝宫,是当着朱由校的面。只听客氏反唇相讥道:“皇后贵为国母,竟然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别人说话,恐怕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样子吧。” 张皇后愤怒的指着她道:“你竟然妄想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冒充太子,你是什么居心,难道你想造反吗?”张皇后气的胸脯不断的起伏,脸上闪着愤怒的潮红,指着客氏的手都在发抖。 客氏立刻展现了她精湛的演技,立刻大哭拜伏在地对着朱由校说道:“皇上,皇上,奴婢年事已高,可奴婢一直将皇上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爱护,奴婢所献之策虽有不妥,但是也是没办法的权宜之计,奴婢也是一心为了皇上,一心为了大明啊。”她将头埋得更深了,整个人都随着她的哭泣在抖动。 张皇后看到客氏在这里疯狂表演,终于不再忍耐,她大礼对朱由校参拜,朱由校从病榻上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皇后你这是?” 张皇后抬起头盯着朱由校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臣妾请立信王为太子!” 砰的一声,旁边一个近身伺候的婢女将手中的净手盆打翻在地,哗啦一声,水流的到处都是,她吓得跪倒在地,旁边几个宫女都是一同跪下瑟瑟发抖,毕竟听见这种事情,终究不是对自己不是一件好事。 而客氏侧目望着皇后,目光中闪现出无比的怨毒。。。 一百二十五章 当为尧舜下 张皇后说出当立信王为太子的话后,不顾客氏怨毒的目光,对朱由校说道:“信王仁德,更有名师指导,学识丰富,德才兼备,年纪尚可,既然圣上并无子嗣,而臣妾熟读历史,也知道历史上有很多兄终弟及的事情,比如宋太祖,圣上对这个弟弟也是关爱有佳,恐怕比起臣妾来,圣上更了解信王的才干,既然如此,我大明江山应当给有能力的人去继承它,圣上和信王同为泰昌帝的儿子,如果信王可以担当此大任,臣妾以为立他为太子有何不可?” 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朱由校一向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后遇到大事很有主见,其实朱由校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立信王为太子,比如从他不让信王就藩,而是在顺天府内给信王修建了新的信王府就可以看出,朱由校也是怕自己万一不测,还有自己的弟弟可以登基,否则将自己的弟弟外放出去的话,全国各地自己叔伯辈分的藩王太多,自己一旦有个万一,在大明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要是出现西晋八王之乱的情况,那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想到这里朱由校虽然还不能下定决心可是思想上已经开始倾向于扶持自己的弟弟了。 朱由校不是傻子,相反他也是一个心系天下的皇帝,喜好做木工也不过是他的个人爱好而已,最起码在天启一朝,他手下的东林党,阉党,清流互相制衡,没有使大明闹出什么大乱子,而到了崇祯重用东林才导致了士人一家独大,造成了大明亡国。 朱由校闭上眼睛沉思,也不说话,客氏和皇后只好在地上跪着,半晌朱由校回过神来,对客氏和皇后说道:“乳娘,皇后,你们先回吧,容朕再想想,再想想。”张嫣和客氏没有办法,只得说道:“奴婢,臣妾遵旨。”两人起身,在随行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寝宫,出门的时候客氏还恶狠狠的瞪了张皇后一眼,心里再想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让这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张皇后头也不回的登上了凤辇。 朱由校唤来一个小太监嘱咐道:“立刻请大裆来见。”小太监应声出门了。 今日荣祖化给朱由校施了针灸之法,用针灸的方法帮助朱由校排毒,可是毒素已经慢慢渗入了朱由校的五脏六腑,荣祖化也是无力回天,只见荣祖化一针下去,朱由校吐出一大口黑血,说明脏器已经受到了损伤,荣祖化连忙用铜盆接住黑血,然后跪在地上口称死罪。朱由校摆摆手,意思是不怪他。荣祖化痛哭跪拜。 朱由校吐出一大口黑血却觉得身子一轻,身体也不是那么疲累了,好像眼前清亮了一些,其实这是荣祖化封闭了他的一些穴道,让体内精气,也就是现代医学的肾上腺素,分泌到头部,这样虽然四肢无法行动,可是脑子却是清醒了很多。正在治疗期间,小太监领着魏忠贤来到了养心殿。 魏忠贤见到两日不见的皇上瘦弱如此,脸无血色,放声悲呼道:“皇上,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没能保护好圣上,老奴死罪。。。”魏忠贤对天启是有真感情的,主仆二人关系一向很好,不仅仅从私人方面,就是从公事来说,没了天启给他撑腰,魏忠贤也有很大的危急感,他是诚心希望天启能好起来的,可是那日荣祖化已经对他说了实情,魏忠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朱由校示意魏忠贤起身,然后屏退左右,荣祖化也捧着药箱告退了,魏忠贤这才掏出手帕擦干了眼角的泪痕,然后拿着蒲团,扶着朱由校在龙榻上直起身子,靠在蒲团上。 朱由校点头示意魏忠贤落座,魏忠贤端来一个小凳,就坐在床前。听见天启皇帝开口道:“大裆,查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低声道:“回禀圣上,查到一些眉目,刺客此番能混进锦衣卫的队伍,一定是锦衣卫有内鬼,南镇抚司选送的这些侍卫,都要经过锦衣卫上官的测验和审批,如果没有这些人加印,他们是进不来的,老奴查到这一批侍卫的选送公文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加的印,恐怕跟此人有些关联,老奴已经将骆养性控制住,只待细细审问,肯定能问出些眉目。” “唔,好,此时就继续交给大裆办吧,切记不要惊动太过。”朱由校嘱咐道。 “老奴省的,此番查案并未动用锦衣卫和东厂的大队人马,用的都是老奴的亲信。私下查案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不惊动东林和清流那帮人,维持我大明的稳定。” “你做的很好。”朱由校称赞道。“今日找大裆来是有一事想问问大裆的意思。” “圣上请讲,老奴一定知无不言。”魏忠贤施礼道。 朱由校点点头,用虚弱的声音道,“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恐怕是熬不过多久了,可是朕并无子嗣,这身后之事朕放心不下,大裆,朕今天找你来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是皇上的家事,也是国本大事,老奴不敢妄言。”魏忠贤恭敬道。 “无妨,现在有两个说法,今早乳娘来找朕,说是她在宫内找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宫女,而且已经诊断为男孩,如果这个宫女生下孩子,那就将这个孩子过继到皇后名下,说成是朕的子嗣,让这个孩子继承大统。还有就是张皇后提出意见,将朕的亲弟弟,信王立为太子。正好信王就在顺天府。朕想听听大裆你对这两个事情的看法。”朱由校一动不动的盯着魏忠贤。 魏忠贤小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别看天启皇帝喜爱木工,喜欢搞些标新立异的玩意,可是自家的这个主子不是傻子,他能将自己扶起来对付东林和清流,以便取得朝堂的制衡,这一手玩的不比万历差,魏忠贤生怕说错一句话就失了圣眷,他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对这两个方案作出权衡判断。 自己和客氏分头行动,按理说无论选择哪个方案自己都应该立于不败之地,可是魏忠贤抬头看看朱由校,发现朱由校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魏忠贤猛然一惊,他突然意识到恐怕朱由校已经有了答案,就在等着自己说话,自己必将是朱由校留给下一任皇帝的一个重要砝码,那么现在自己如果稍有不慎回答错误的话恐怕处境就不妙了。魏忠贤急得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他的脑子中一个激灵,圣上刚才说什么,正好信王就在顺天府。 魏忠贤在电光火石之间反应了过来,正好信王就在顺天府,正好就在顺天府。什么意思,年初皇上怒斥了工部的薛尚书,硬是将信王府造的华丽,明明到了就藩的年纪却不外放,难不成圣上早就有这番心思。他又回想起那日去信王府,朱由检对他说的话:“小王唯厂公马首是瞻!”好,就赌这一把。魏忠贤本就是赌徒出身,生性好赌。在遇到人生的重要拐点的时候,魏忠贤的赌徒精神又是暴露出来。 魏忠贤从凳子上起身,一揖到地,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看着朱由校的眼睛正色道:“老奴以为,朱家血脉不容断绝,信王聪颖,当立为太子。”。。。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明熹宗朱由校病重,太医院用针灸和各种补药为其续命,二十二日下午,熹宗清醒,宣魏忠贤召信王入养心殿。 朱由检亦步亦趋的跟在魏忠贤身后,“信王殿下。” “小王在。”朱由检拱手施礼道。 “咱家没有失信于殿下,今日之后恐怕就要称呼殿下为圣上了。”魏忠贤笑眯眯道。 “厂公大恩大德小王无以为报,请厂公受小王一拜。”说着就要给魏忠贤跪下。 魏忠贤一把将朱由检扶起,“殿下,老奴受不得这一拜,以后都是老奴拜殿下,还请殿下念在老奴年岁已高,照顾照顾老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朱由检依旧恭敬道。 “好了,殿下,请进吧,皇上该等急了。”魏忠贤领着朱由检进了养心殿。 朱由检看见病榻上瘦骨嶙峋的哥哥,悲从中来,哭着爬行到哥哥身边,朱由校抓着朱由检的手道:“弟弟,大明的江山,朕就托付给你了。”朱由校对一边跪着的魏忠贤道:“大裆,你亲自拟旨。” “老奴遵旨。”魏忠贤爬起来拿笔磨墨,朱由校轻声对朱由检说道:“弟弟,你要记住,帝王之术就是权衡之术,朝廷内党派众多,切记不能让哪一家独大。”然后他指着魏忠贤大声说道:“弟弟,大裆其实很不错,希望你能好好用他。”前面的话魏忠贤没听见,这一句皇帝是故意提高了声音说的,魏忠贤也听见了,他立刻停止手上的动作,跪地磕头。朱由检也是点点头示意哥哥放心。明史载,帝曰:“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朱由校对魏忠贤微微笑道:“大裆,记录吧。” “哎!”魏忠贤提笔,摊开了明黄色的遗诏,在空白处写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然后听见朱由校用微弱的声音道:“吾弟,当为尧舜。。。” 一百二十六章 崇祯登基 当夜,天启皇帝朱由校驾崩,终年二十三岁,谥号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葬于明十三陵之德陵。 八月丁巳,朱由检奉大行皇帝遗诏,于顺天府紫禁城登基,时年十七岁,仍沿用天启年号,并定明年新年号为崇祯,明年为崇祯元年。并给皇嫂张嫣皇后上封号为懿安皇后。一时间群臣上表,喜贺新皇登基,不仅是京师,各地方的官员在诏命到达之后都是连夜写贺表,很多东林党和清流人士振奋不已,终于来了一个能为自己说话的皇帝了,他们弹冠相庆,很多地方上的东林和清流官员都是痛饮一番。 百官恢复早朝,三呼万岁,登基之后的崇祯皇帝勤于政务,每天审批奏折都到深夜,皇帝如此勤勉,让很多有理想有抱负的大臣看到了希望,也许大明在崇祯皇帝的治理下可以中兴也说不定,人人都是振奋。 崇祯上位的第二天就颁布了大赦令,宣布大赦天下,恩泽于四海。 锦衣卫南镇抚司大狱,一个从宫里来的太监领着几个御前侍卫和大汉将军来到了大狱门前,看守大狱的锦衣卫狱卒看到是宫里来人,立刻点头哈腰的问道:“不知公公前来有何指教?” 太监瞪了两个狱卒一眼道:“放肆,咱家难道没事来找你们谈心吗?” 两个狱卒的腰更弯了,“那是那是,公公日理万机,哪有空找我们来谈心,只是这南镇抚司的大狱,没有田大人的手令,公公恐怕不能进去。” 啪的一声,这个太监甩手就给了说话的狱卒一个耳光,“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咱家是谁派来的。”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玉牌,在狱卒面前晃了晃,狱卒看到玉牌一个激灵翻身跪倒,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来这个太监拿的竟然是皇上在宫内用的司礼监拟诏玉牌。上面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狱卒打开了门,将太监和四个侍卫放了进去,太监直接领着众人走到了最里面一间狱房,“把门打开!”他命令狱卒道。 狱卒麻利的打开了房门,太监示意他们退下,只见房间里面昏暗无比,没有灯光,地上铺着杂草,连个床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几,连个火烛也没有,透气的窗户又高有小,只有一些阳光从窗户透出来,照在牢房的地上,但也只能照着一小块地面,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说不清是臭味,霉味,还是血腥味,墙角的地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囚衣的人,白色的囚衣上面血迹斑斑,看来此人应该是受到了严刑拷打,那个人蜷缩着,背对着他们。 太监走上前去拍拍他,轻声唤道:“骆大人!骆大人!”那个人悠悠转醒,迷迷糊糊中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一个太监,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指着太监道:“你们这帮阉党,来啊,朝爷爷胸口打,爷爷要是吭一声,就是跟你们一样没卵子的怂货。” 太监抓住犯人的手道:“骆大人,你清醒一些,我们是皇上的人。” “皇上?皇上会来救我,哈哈哈哈,我看你们是魏忠贤的人还差不多。”犯人怒道。 “骆大人您不知道,天启皇帝驾崩,现在是信王殿下登基了,是为崇祯皇帝。”太监对着犯人一板一眼的道。 “你说什么?信王登基了?”犯人半信半疑道。 “确实如此,我们正是圣上派来营救大人的,请大人这就跟我们走吧,想必再过些时日圣上就要对阉党动手了。”太监说道。说完将手中玉牌给犯人看。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魏忠贤,你的报应来了。”犯人高声道。然后他大礼对太监拜道:“多谢公公搭救,活命之恩没齿难忘。还未请教公公高姓大名?” “咱家只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救大人,咱家不敢居功。”太监谦虚道。“大人非要知道咱家的名字,咱家便如实相告,咱家是司礼监太监王承恩。” 养心殿,朱由检正在批阅奏折,这几天各地奏折很多,大部分的奏折是各地地方官上的贺表,尽是一些“臣某等言:伏奉今日太上皇制命,陛下即皇帝位。光奉宝图,丕承鸿业,溥天率土,庆跃难胜。臣某等诚喜诚抃,顿首顿首。臣闻皇建其极,存诸《大训》;帝出于《震》,著在《易经》。继明以照于四方,重熙以临于万国。动植品汇,永赖昭苏,山川鬼神,咸用欣戴。臣某等获备班列,亲仰圣明,踊跃之诚,倍万恒品。无任忭跃喜庆之至。”这样的话,别看这些人写的文绉绉的让人看不懂,其实都是废话,翻译过来无非都是皇上你登基了微臣在家欢呼雀跃,鞭炮连放三天之类的话。崇祯看都不看就将这些折子扔到一边。 倒是辽东袁崇焕的折子,和东南熊文灿的折子让崇祯皇帝用心读了读,在他还是信王的时候他就不是那种坐在家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王爷,崇祯皇帝也有一颗心系百姓黎明的心,只不过他的性格缺陷和帝王手段的欠缺导致了他后来的悲剧。这个我们先放在一边不谈,只见崇祯拿起袁崇焕的折子,上面写道,辽东近期虽然没有战事,但是辽东军的探子回报金国今年改元为天聪元年之后国内有很大变化,皇太极从军政两方面入手逐步推行改革,首先设立了巴牙喇兵也就是后来的护军营,每个牛录出十名勇士组成巴牙喇兵,一个甲喇就是五十名巴牙喇兵,每旗一共二百五十人的巴牙喇兵,整个八旗拥有两千巴牙喇,这两千巴牙喇都是身着白甲,每个人都是内衬锁子甲,外罩双层棉甲,精锐异常。另外从八月开始,整个金国实行不许滥杀牛马骡驴的政策,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说明金国开始有意识的积蓄实力,在天灾不断的日子里,金国只要能撑过这个冬天,那么明年定然又是要四处出兵开始征伐,所以袁崇焕继续请饷,加固城池,整备兵马,准备来年再战金兵。 听到钱粮,崇祯就头大,他刚刚登基,以前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现在自己当家了才发现大明处处要用钱。这些让人烦心的消息之外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比如熊文灿在东南就上了让人心情不错的奏折,前半段也是恭祝皇上登基的废话,只是后半段熊文灿言,新编入明军的海防游击郑芝龙部战力很不错,在台湾海峡两次打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击沉数艘军舰,消灭几百敌人,对一些零散的倭寇也是加大了打击力度,将这些倭寇消灭在海上。崇祯当然是知道最近的那场东南大战的,五省联军在袁崇焕的指挥下一鼓作气平定了郑芝龙,南直隶还有一支新军大放异彩。皇兄还对那个领头的叫刘什么的将军特别嘉奖。 看来收服了郑芝龙之后,东南沿海形势大有好转,这是崇祯登基以来看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这个郑芝龙表现不错,可以嘉奖一番,不过现在崇祯没有太多精力去考虑这些事情,他还有一个心腹大患必须解决,文师当年就曾对他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是辽东建虏还是东南倭寇,都比不上先灭了阉党重要。皇兄在位时阉党独大祸乱朝政,天下人无不切齿痛恨,现在自己登基了,又救出了骆养性,还有东林和清流宣誓效忠,自己将阉党一网打尽的日子不远了,崇祯已经秘密调集了京营的兵马,神机营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兵马都秘密对崇祯宣誓效忠,现在还需要骆养性联络一批锦衣卫的旧人,为推翻魏忠贤做准备,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魏忠贤自己却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 崇祯正在想着剿灭魏忠贤的事情,门外值守的王承恩来报,圣上,魏公公求见。崇祯道:“宣他进来吧。”本来魏忠贤作为司礼监秉笔是应该跟在崇祯左右的,可是他毕竟现在还是东厂厂督,所以很多事务他也会亲自去处理。这不,刚才有人去东厂密报他,有宫里来的人将重要人犯骆养性从锦衣卫南镇抚司大狱给提走了。魏忠贤闻言大惊,从宫里来的人自己怎么不知道,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往养心殿,想打探一下是不是小皇上所为。 一百二十七章 阉党危机 魏忠贤在王承恩的引领下从正门跨了进来,一进门却发现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徐应元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这个徐应元跟他一样也是司礼监的人,他是秉笔太监,徐应元是系笔太监,崇祯登基之后,便是徐应元在身边伺候的比较多,徐应元和魏忠贤的私交很好,两人年轻的时候是要好的赌友,而且二人的经历颇为相似,都是自己自宫然后进宫当太监,不能不说这二位都是狠人。所以徐应元严格来说也被崇祯划为阉党的一份子。 崇祯登基这么些天,一直是徐应元在身边伺候,徐应元和魏忠贤一样也是人精,只不过运气比魏忠贤差了点,所以他至今也爬不到魏忠贤的高位,但是崇祯登基以后,他被司礼监选过来直接伺候崇祯,徐应元开始倒是颇为高兴的,毕竟跟皇上天天待在一起的人肯定是有机会成为圣上的心腹的。可是连续伺候了这么些时日,他开始觉得不对味了,皇上好像对他并不怎么信任,很多重要的事情也不让他参与,像是天启一朝魏忠贤可以代替圣上批阅奏折的事情在他这里一次也没发生过,少年天子对审批的权力这一块抓的很紧,亲政没几天就让司礼监把所有的奏折一定要送到自己的案头来,这样魏忠贤就没有办法在其中玩什么猫腻了,就连魏忠贤自己也觉着不对味了,可是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崇祯前些天还跪在自己脚下,不会这么快就翻脸吧。魏忠贤觉得也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刚登基嘛,肯定要做出些样子,等时间长了,批阅奏折烦了,自然也就懒得看了,大权还不是自己的,只是他没想到崇祯展现给他的一面并不是崇祯真正的一面。 徐应元自打魏忠贤一进门,就给他使眼色。这几天徐应元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比起自己皇帝好像更信任司礼监的小太监王承恩,这个小太监和皇上年纪相仿,要说两人年岁差不多所以能聊到一块去也不奇怪,可是奇怪就奇怪在,徐应元发现,只要自己在,那崇祯指定不怎么和王承恩说话,就算是交流也是公事,就好比今日,自己贴身伺候,王承恩立刻就被打发到门外值守,可是自己在这皇宫大内之中也是有很多眼线的,自己不在的时候自然有人会报告今天的情况,徐应元最近几天听到的消息是,只要他不在,皇上立刻就会和王承恩嘀嘀咕咕聊天说话。 所以就在昨天,徐应元就想看看皇上和王承恩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他下午故意去司礼监办事,只留下王承恩和皇帝,走到半路却又折回,昨日门房值守的正好是他的跟班,所以他示意跟班不用通报,如果圣上问自己,自己就说有东西落下了,回来拿一下。结果他刚走到养心殿门口还没迈步进去就看见皇帝和王承恩正在交头接耳,他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皇帝看到他连忙将桌上的文书略略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徐应元,怎么又回来了?也不差人禀报一声。” 徐应元应道:“启禀陛下,奴才有印章落在养心殿,特来取回,因为比较急,奴才就赶来了,门房没来得及通报,惊扰了圣上,奴才甘愿受罚。” “算了,你起来吧,把东西拿了就去办事吧。”崇祯示意他起身。 “谢陛下!”徐应元走到皇帝的龙椅边摸索了一阵,“找到了!”徐应元蹲在地上捡起一枚小印章道。然后他和崇祯施礼,就准备退下了。 养心殿其实就是皇帝的卧室,内房的面积很小,中间一张龙椅,右手边是一个龙炕,平时皇帝如果要在室内处理公文一般就在龙炕上,龙炕上有一张小几。龙椅的背后是隔断的门帘,门帘后是卧室。所以徐应元在龙椅边摸索的时候其实他和龙炕上的小几距离很近,而且小几不高,徐应元却比魏忠贤要生的高大,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瞥见小几上的文书,别的他们看见,他就看见一对折子下面崇祯皇帝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这张纸被几本奏折挡住,看不到完整的内容,徐应元尽力想要看清楚,猛然他全身汗毛竖起,他清楚的看到了两个字“阉党!” 徐应元正要施礼告退,可是崇祯皇帝刚才察言观色,已经从徐应元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想必是徐应元已经看到了自己写的东西,阉党是对魏忠贤党羽的蔑称,天启皇帝是决然不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魏忠贤他们的,既然崇祯皇帝写了这两个字,那就不是个好兆头,徐应元正在一旁想着等下怎么给魏忠贤通风报信,可是崇祯却开口道:“徐应元!” “奴才在!”徐应元躬身道。 “王承恩年纪尚浅,初来乍到,很多活干的不纯熟,这样吧,你是在信王府就跟过朕的老人,朕想你去司礼监也没什么大事,不如这样你留下来伺候朕吧,司礼监加印的事情就让王承恩跑一趟你看如何啊?”崇祯问道。 徐应元分明感觉到崇祯皇帝语气里的一丝不善,他隐隐感觉到不妙了,难道皇上发现了自己不对劲了?还是说皇上要对魏忠贤下手了? 徐应元没有选择,既然皇上开口了,他只能说道:“奴才遵旨,司礼监的事情也不是很急,就过两日再处理吧,今日奴才就在这里陪着皇上。” 崇祯示意王承恩出去,将徐应元留在房间里伺候,这下徐应元连通风报信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在魏忠贤进来的时候才会对他使眼色,徐应元的本意是让魏忠贤说话小心谨慎一些。 魏忠贤却没理解徐应元的意思,他也根本没将崇祯放在眼里,进来竟然没有跪拜,只是躬身施礼道:“老奴参见陛下。” “厂公免礼,不知厂公来所为何事?”崇祯也不恼,而是语气平稳的问道。 “启禀陛下,方才老奴接到南镇抚司密报,说是老奴抓起来的骆养性被宫中来人提出了大狱,那骆养性可是重要人犯,跟什么案子有关皇上您也是知道的,老奴想问问皇上,这既然是宫里出去的人,不知道圣上知不知道这回事,狱卒倒是说提人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太监,好像还拿着圣上的玉牌,不知是真是假?”魏忠贤抬头问道。 崇祯盯着魏忠贤半晌,将魏忠贤盯的心里有些发毛,魏忠贤这才注意到徐应元在一边挤眉弄眼,他心里还想,徐应元这是疯了吧,老在那里示意什么呢,有话就说,这大明还能脱的了我魏忠贤的手掌心吗? 耳边听见皇帝开口道:“厂公所说不错,人是朕提出去的,事关重大,朕又刚刚登基,所以朕想亲自审问。” “皇上,恐有不妥吧,东厂和锦衣卫专办大案要案,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大狱负责审讯这也是祖制,既然人犯是锦衣卫内部人士,所以由南镇抚司出面羁押也没有问题,圣上去提人不知还有哪个衙门能审锦衣卫的案子,所以老奴觉得是否可以将人犯带回去,交由老奴细细审问,也请圣上相信老奴一定能有一个交代。”魏忠贤夹枪带棒道。 “厂公累了,此事就交给朕吧,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崇祯道。 “老奴不累,老奴理应为圣上分忧。”魏忠贤寸步不让道,一边的徐应元冷汗已经湿透了贴身小衣。 崇祯猛地提高声音道:“厂公还是休息吧,以后这政务的事儿有朕和内阁还有三司六部,就不劳厂公费心了。”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养心殿外突然出现了全副武装的神机营将士,他们顶盔贯甲,把守在寝宫外,一名千总进来跪地道:“启禀陛下,神机营暂时接管紫禁城防务,已与御林军交接。” 魏忠贤大惊,脱口而出道:“你们要造反吗?” “厂公慎言,他们是奉了朕的谕令才来的。你起来吧”崇祯指指跪在地上的军官道。 军官起身,左手握住刀柄站在一旁,目光凶狠的盯着魏忠贤,魏忠贤心里一惊,再看看旁边的徐应元脸色无比苍白,而崇祯仿佛什么没发生一样继续翻看奏折,门外的小太监王承恩也是恨恨的盯着他。 魏忠贤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跪下一揖到地,“既然圣上已有计较,老奴告退。” “等等。”崇祯说道。 “不知圣上还有何事?”魏忠贤问道。 “这里有一份折子是关于御史台的,还请厂公拿回去仔细瞧瞧。”崇祯递给魏忠贤一份奏折道。魏忠贤心里奇怪,御史台的折子给自己干嘛,他立刻接过来,然后缓缓退出了门外。 出了门发现整齐的神机营将士值守大殿,魏忠贤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打开折子只瞧了一眼,大夏天的像浑身坠入了冰窖一样,只见折子的抬头写着,御史杨维垣,杨所修参左都御史崔呈秀贪赃枉法,鬻官卖爵。。。 一百二十八章 青弋扩军 八月初六天启皇帝召见了东南战役有功人等之后,正如魏忠贤所报,他们当晚在京师醉仙楼庆祝一番之后便是各奔前程。 刘毅于八月十日回到了太平府,和他一起的还有安庆卫的龙宗武,龙宗武在芜湖县城停留一日,和官升一级的黄玉一起去安庆卫,这次东南大战刘毅拿到了安庆卫镇抚使的官衔,实领太平府镇守千总的位子,黄玉也因为分润军功,上调成为了安庆卫实授镇抚使,终于又是向上爬了一级,而且又和自己的老上司碰面了,黄玉上任前对刘毅交代了一番,心下感叹,刘毅才十八岁就拿到了安庆卫镇抚使的官衔,着实是后生可畏。黄玉在任上对刘毅也是颇为照顾,这次调入卫指挥使司,级别比刘毅还要高半级,可以说是顶头上司,所以跟黄玉还有龙宗武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在他们走的那天,刘毅特别准备了一万两白银的会票塞给龙宗武,私下又给了黄玉五千两会票。二人喜笑颜开,连连推辞,刘毅跟他们拉扯了一番才将二人送出城外。但此次周之翰却未得升迁,想必又是阉党从中作梗的缘故吧。周之翰依然是太平府的知州。 此次大战新军损失了不少兵马,所以刘毅在去京师受赏之前就交代刘金,陶宗等人招募新丁,将民团全部补入青弋军,这时候刘毅训练民团的方案就体现出了优越性,民团就相当于预备役部队,除了武器装备以外,训练强度达到了青弋军的一半,在刘金下令征召民团编入青弋军之后,这些民团战士除了没上过战场,技战术不纯熟以外,列阵,走步,纪律等各方面完全能和青弋军并肩。 刘毅既然成为了镇守千总,那么麾下就要开始扩军了。在他回来的第二天整个太平府开始运转起来,军队,府衙,徽商总会开启了宣传机器,在太平府三县招募士兵,目前太平府全府的总人口约有七十万口,十四万户。按照刘毅的安排,募兵分成两条线进行,分为民团和新军,第一步计划扩军至两千四百人,其中新军一千二百人作为刘毅麾下镇守正兵,另有民团一千二百人作为预备役。民团的粮饷由总会提供,标准是新军的三分之一,因为民团在平时还要从事正常生产,所以这些钱粮对于民团的士兵来说是够了。目前就先扩军这么多,民团基本是不受限制的,既然太平府有三个县城,那么以后等钱粮更加充足之后可以进一步扩军,刘毅的设想是能做到每个县城都有一支一千二百人的民团驻扎,这样手上就有一支强大的预备力量了。 在刘毅升职之后,麾下的军将也都升职了,刘金和陶宗升为副千总,晋军和吴东明升为把总,而陈宝和王浩升为镇抚官。 江南制造总局在这段时间内生产了不少二六式火铳和弹药,足以装备更多的士兵,刘毅对军队进行了重新规划,现在的情况来看刘毅麾下已经有了团级编制,那么相应的士兵的功能就要做出更明确的划分。首先以吴东明麾下连剩下的骑兵战士为基础,加上太平府各处马场产出的军马,已经达到了近八百匹,完全可以武装两个骑兵连的骑兵,所以刘毅将整个千总营分为十个连,连长仍是百户。 第一连第二连是骑兵连,有兵员二百四十人,战马五百匹,做到一人双马,装备和以前一样,每人手铳两杆,骑兵长枪一杆,马刀一柄。内衬锁子甲或鳞甲,外罩制造总局最新生产的棉甲,这种棉甲除了外面的铜钉比制式棉甲宽大以外,还加装了更坚固的护心镜,特别是反面内衬复合铁叶,总会的缝衣娘们将铁叶穿孔,然后用粗线将铁叶重叠,一层挨着一层的缝在棉甲的反面,这就相当于不管从哪个角度打击这个棉甲,里面都会是两层铁叶承担这个打击的力量。硬是将骑兵的两层甲赋予了后金巴牙喇兵三层重甲的威力。而重量要小十斤,不要小看这十斤,战场上这就意味着你胯下的战马能比别人多跑十数里,赋予骑兵高防护力的同时还给了更高的机动力,刘毅对此非常满意,所有骑兵全部换装清一色的六瓣笠形盔,取消了钵胄盔。人人戴铁臂护手,配小圆铁盾,六瓣盔的两边有铁制褡裢,护住脸颊耳朵,所有的战马都是批前挡甲。 刘毅硬是将这两百四十名骑兵打造成了铁浮屠,还是装备热兵器的铁浮屠。而骑铳的研制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相信再过一年时间,到明年底,骑兵就有趁手的骑铳可以使用了。 第三连成立一个新军种,为医护连,在大明军中也有很多军医角色的存在,可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每个军营里配备的军医数量也不一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有军医的军队里面要是出现了伤病,能到其他军营借到医护人员还好,借不到就只有等死了,整个安庆卫也不过就龙宗武手下有一只担架队,可是那不过是把伤员抬回来,本质上还是需要营中的军医去医治,可是这样会耽误救治时间,很多士兵在路上还好好的,抬回来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了。所以刘毅特地请中江医馆的王初民王老出山,整编出一只一百二十人的医护连,当募兵告示一贴出来,很多医馆的弟子看到竟然征收医护兵,而且待遇比普通士兵高两倍,只要粗通医理便可,立刻有很多人报名,刘毅将他们一股脑的收编成立了医护连。 这些医护兵在医护技能上交由王初民训练,但同时也要具备战术技能,他们的盔甲装备和普通士兵一样,只不过不带长兵器,只配腰刀一柄,手铳一杆。身背药箱。专门负责在战场上紧急救治伤员。这支部队虽然不是一线战斗部队,但在日后的战斗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战斗英雄。 第四连是炮兵连,制造总局从年初开始仿造红夷大炮,佛郎机等火炮,并且利用工坊的蒸汽动力一次成型钻炮管,跟铳管的原理一样,做出的炮管大小一致,可靠性很好,内壁光滑,耐高温性更好,不像各地官军的大炮,每五炮需要散热,青弋军的各式火炮,可以连续打十发,整个炮兵连装备五门红夷大炮,十门佛郎机将军炮,三十门飞雷炮,保证了远中近三层的火力覆盖,飞雷炮既能野战也能攻城,一炮两用。 第五连是辎重连,辎重兵在大明军队当中并不是新鲜玩意,基本上每个军队里面都有辎重兵,只是刘毅将辎重兵单独编成了一个连,这些辎重兵的装备和火铳兵一样,平时训练也基本差不多,只是没有战斗连那么频繁,因为他们担负的任务是运送保护粮草弹药,他们装备了很多平板大车,都用马匹拉动,一百辆大车,一车三马,马匹选用的是马厂出产的驮马,马匹的身材和速度比不上战马,可是耐力和持久力比战马要好,所以他们的前进速度要比步兵还快,不过受限制的是,必须在官道行军才能保证速度,如果翻山越岭的话恐怕就困难了。辎重连的士兵除了基本的任务外还要负担炊事班的责任,他们负责将真空包装的食物加热,让战斗的士兵能保持旺盛的体力和精神力。 剩下的五个连队统一都是铳兵连,五个铳兵连,人人戴六瓣笠形盔,身穿新式棉甲,带铁臂护手,每人二六式步兵铳一杆,纸壳弹药五十发。腰刀一柄,刘毅已经责成鲁超和毕懋康研制可以加装在步铳上的铳刺,这样就可以取消腰刀的配置。铳刺这一方面刘毅也是说出了自己的设想,首先铳刺要长,加装在二六式上之后可以使二六式达到跟后世日本三八式步枪差不多的长度,那么铳刺的刚性就要好,如果用后世的刺刀形态的话恐怕容易折断,但是作为共和国军人的刘毅灵光一现,虽然他在陆军学院摸得都是八一杠和九五式,可是五六半才是他最喜欢的枪,五六半的三棱军刺是他最爱的刺刀,虽然无法像后来的刺刀一样具有多功能,可是仅仅从白刃战的角度来说非常实用。所以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鲁超和毕懋康之后,二位都答应试一试,如果成功就列装军队。 取消了刀盾连和长枪连之后刘毅在辎重连里配备了很多藤牌,如果是在防御战,阵地战当中的话就将这些盾牌临时使用,插在铳兵连的前方,保护铳兵连的战士。目前二六式的性能已经可以形成远程火力压制,对方除非用弓骑兵突击,否则很难突入铳兵的射程之内,除非是大规模的骑兵突击,否则很难打破青弋军的军阵。 另外上次被俘的番人铁炮队刘毅将他们整编成三个百户,这三个百户刘毅将他们安置在当涂县一个秘密的军营,暂时不让他们暴露出来,并选择其中射击成绩优良的人担任连长,射击不错的次郎也有幸成为了连长,刘毅要让这只番人铁炮队成为一支奇兵,一支专门给他去干黑活的队伍。 另外刘毅借着徽商总会的力量在整个南直隶收罗了六十名高手,他们来自镖局,武馆,门派,江湖等等。这六十名高手人人身怀绝技。刘毅给了高额的饷银将他们编成一个总旗的兵力,不纳入青弋军正兵营的编制当中,而是作为刘毅的私军,刘毅定名为特务军,他们每个人不用名字,在军营内只用天干地支做代号,正好六十人。他们除了盔甲之外,所用的武器除了自己自备的,全是青弋军的制式装备,他们也和青弋军一起训练,学习团队协作,这只特务军刘毅将他们用作刺探,暗杀等特种任务,目前暂时交给刘金管代培训。 看着芜湖县城外大校场上整齐排列的一千二百名青弋新军战士,点将台上的三面大旗猎猎作响,中间一杆日月旗是青弋军的战旗,而天启皇帝亲自手书的金边青弋军红旗是青弋军的军旗,在旁边一杆是一杆红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刘字,那是刘毅的将旗。 六名大将顶盔贯甲站在刘毅身后,刘毅站在点将台的最前方望着台下的将士,太平府各界士绅也在新军编组完毕的这一天被邀请到城外观礼。只听刘毅在台上吼道:“我青弋军!” 下面的将士们随即怒吼:“必胜!必胜!必胜!”气壮山河,一时间让观礼的所有人悚然动容,周之翰对士绅们说道:“有此强军,太平府无忧矣。。。” 一百二十九章 军营小事 天启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是如约而至传到了太平府,跟万历还有泰昌皇帝驾崩的时候一样,整个太平府也是披麻戴孝一个月,青弋军也是外罩白色马甲一月,以示纪念,刘毅心下感叹,历史的车轮还是在正常的轨道上行驶,天启皇帝还是在这一年的八月驾崩,崇祯皇帝即位,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扫平阉党了,看来魏忠贤是没几个月好活了,但是把魏忠贤杀了,把阉党连根拔除了难道国事就好了吗,从历史来看不仅没有反而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刘毅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最高也不过就是挂了镇抚使的级别,根本不可能对朝局构成任何的影响,自己能做的就是继续积蓄力量,尽量救更多人的性命吧。但是刘毅在前世的时候是很爱看一些奇闻野史的,他倒是对魏忠贤的财产很感兴趣,据说魏忠贤在大明某地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产,恐怕有千万两以上,相当于大明一年的辽饷,要是能弄到这笔钱,青弋军就可以有更好的装备了,目前虽然从郑芝龙那里搞到一百万两银子,充实了自己,才让自己扩编出新军,顺便也把民团的装备全部换了,现在的太平府民团已经不是以前的民团了,他们完全按照新军的方式编练,人人同样手持二六式火铳,只不过不着甲。这些民团只要换上铠甲稍加突击训练,立刻就又是一支青弋军。 天启七年十月,天气渐渐的转冷,可是青弋军将士们的训练依然是如火如荼,大校场之上充满了喊杀声,在东南大战中立功的马精良和李福都因功晋升一级成为了小旗官,他们正好都在六连,两人之间有了相互比较的意思,青弋军扩编成千总营之后,每月都要进行大考,眼看离十月底的大考不远了,两人都是带着小旗中的战士们抓紧训练,他们两人的小旗里面都是新兵,虽然这些士兵是从民团转过来的,可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些人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血,平时的训练量也不是特别大,那不是新兵蛋子是什么。所以他们俩是往死里操练这些士兵。搞的新兵们叫苦不迭。 只见马精良的小旗里面有个士兵铳端的不稳,微微有些晃动,马精良一脚就踹过去了,本身他的嗓门就大,只见他怒道:“你他妈的手抖什么抖,前面有敌人吗,都是木头人,就你这个怂样,你看见敌人还不尿裤子。给我站起来,把铳端稳了,再动一下,我拿鞭子抽你!” 小兵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被他这么一骂,差点就要哭出来,这个小兵是个农家子,被征召进民团,从来都没打过火铳,经过这段时间的突击训练,技能稍微熟练了一些,打十发大概能有半数上靶,这放在大明朝其他任何一支军队当中都是响当当的神射手了,但是放在青弋军里可能还不行,马精良呵斥这个小兵更多的原因倒是因为李福,李福就在他不远处训练,李福的小旗刚才一轮齐射打出了全员上靶的成绩,而自己的小旗一轮齐射竟然还有三人不能上靶,马精良怒急攻心这才做出了打新兵的举动。 正好刘毅巡视到这里看见了这一幕,照理说他不应该干涉这些低级军官的事情,但是来自共和国的他对体罚也是不认同的,新兵不能逼的太紧,人总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本能的他还是想过去问问,马精良老远看到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官走来,头盔缨枪上的红缨无比显眼,走的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将军。现在刘毅被封了散官和勋官,是当的将军二字的。 马精良立刻单膝跪地,“参见将军!”士兵们也看到了刘毅,纷纷跪地道:“参见将军!”刘毅摆摆手示意大家正常训练,他走到马精良的身边问道:“什么情况?” 马精良将情况对他说了,刘毅点点头道:“马小旗,我并不反对你严格训练,但是我新军应有新气象,违反了军规当然要按军规处置,这没有问题,可是在训练中对新兵我认为还是不要用体罚的手段,士兵们本身压力就很大,训练还好一点,如果是上了战场,在巨大的压力下可能会临阵发挥失常,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是灾难性的。” 马精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刘毅示意道:“继续训练吧,不要再随意体罚新兵了。”马精良拱手道:“末将遵令。”这个小事很快就在军营内传遍了,毕竟在此时的大明,体罚太常见了,而刘毅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各级将官和将士们甚为感动,太平府的士绅和老百姓知道之后都夸赞刘毅爱兵惜兵。颇有儒将风范。 但是这个问题却引起了刘毅的重视,目前青弋军这么有凝聚力是因为三点原因。第一青弋军人还比较少,便于管理。第二,粮饷充足抚恤优厚,这么好的待遇,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打起仗来自然冲锋在前。第三,其实青弋军的主心骨还是自己,只要自己出现在阵中那么士兵们都是奋勇争先。可是如果以后青弋军扩大了呢,一旦青弋军扩大,管理上肯定就会有漏洞,那么军中的凝聚力就会下降,还会有鱼龙混杂的人混进队伍里面,要想保证一支队伍的纯洁性,那就必须加强精神建设,让士兵们知道为何而战,青弋军的老兵知道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战,可以后招募的新兵呢,后世共和国的军队为什么战无不胜,其实跟军队里的政委有很大关系,增强军队的思想政治建设是很有必要的,那青弋军当中是不是也应该设立相同的职位呢,在战斗或者训练间歇,给士兵们讲一些通俗易懂的道理,让士兵们理解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战。 想到这里刘毅也没有心思继续巡查了,立刻出了大校场的营门,他要拟定一个方案出来,他要在军队之中设立教员一职,抽空给大家教书认字,宣传思想,将青弋军的文化水平搞上来,让士兵们理解家国天下的意义,这件事情要立刻和周之翰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府学和县学里面招募一批学子加入青弋军,让这些学子成为文化教员。招募年轻的学子也是刘毅个人的意思,现在的文人大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封建思想太过严重,不能顺应新军的发展趋势,新军之所以新,不仅体现在武器装备,训练方式等层面,还要在思想上新,那么年轻的士子更能和士兵产生共鸣,刘毅所需要的是类似于政委的存在,但是现阶段不能想那么长远,还是先把士兵的文化素质搞上来是第一要务,最起码要认不少字。 说干就干,刘毅立刻急冲冲的前往府衙去找周之翰商量去了。。。 在十月的时候,刘毅和郑芝龙的约定得到履行,郑芝龙在给了刘毅一百万两银子之后开始从吴淞口进入长江,将日本的金银矿石带入长江,商船不断停靠在中圩洲码头,而刘毅早已和陈严龄取得共识,特别是通过陈严龄找到了侯峰,以总会的生意为掩护,并不跟他们把话说透,只是说总会想让他们行个方便,每年给他们个人一万两白银,侯峰喜不自胜,当即答应了这个要求,只要郑芝龙的商船挂上徽商总会的旗帜,沿江的水师就不查了,这样一来,总会提供商品,郑芝龙提供物资,再把东西拿去日本倒卖,一个三赢的局面就此形成。 因为日本的德川幕府颁布了锁国令,禁止日本商船出海,禁止日本人和外国人往来,所以郑芝龙干的这些就是走私,偏偏日本水师还奈何他不得,毕竟丰臣秀吉死后,日本再也没有像样的水师能阻拦郑芝龙这种船坚炮利的海盗头子了。 正所谓压迫的越狠,人们的逆反心理就越强,虽然官方闭关锁国,可是日本各地的民众和各地的守御大名可不这么想,越难得到的东西他们就越想得到。 日本的各个大名开始了攀比,今天某个大名搞到了一对青花瓷瓶,明天另一个大名就得搞一副名人字画,整个日本掀起了一股炫富风,各个大名互相比赛。在九州岛,甚至出现了两个大名打赌一万两白银,赌谁家的大明茶叶更好喝,他们请来十个有学识的人,将茶冲泡给他们品尝。得票多的就胜出,这种情况在日本不断发生,让郑芝龙赚了个盆满钵满。每当郑芝龙的船队停靠平户藩的时候,各地的大名就跟过节一样,蜂拥而至,德川幕府根本阻止不了,德川总不能把各地的大名和人民都杀光吧。郑芝龙就坐地起价,好不热闹。一下子平户藩就崛起成为日本第一大港。把平户藩本地的大名高兴的都快晕过去了。。。 一百三十章 码头赠表 十月底的时候郑芝龙亲自押送了一趟金银来到了中圩洲,他们的船从吴淞口进入长江,因为挂着徽商总会的旗帜,一路上并未受到什么阻拦,郑芝龙目前已经是福建海防游击的官身,干这种私活当然不能用官军的船队,这一点也是刘毅早就和他交代过的,郑芝龙自己的包括很多手下的家眷都在刘毅的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要是抛弃这些人恐怕就会尽失部下的心了。况且和刘毅合作几单下来,确实是赚了不少银子,虽然要拿出一半给刘毅,还被敲诈了一百万两,但是这种军商联合的新方式比以前他过得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强太多,他只需要将货物拉到日本倒卖,不需要偷不需要抢,银子大把的就来了。不需要付出人命还能赚钱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如果没有遇到刘毅的话哪里有这个机会。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儿了,儿子福松可是他的心头肉,二弟三弟阵亡,四弟受伤,也不知道四弟的伤势怎么样了,少了一只手应该很不方便吧。这次不仅仅是郑芝龙,冯澄世也跟来了,他也很想见见自己的妻儿。现在他们运货用的都是台湾和日本的船队,压货的人也都全部穿的是百姓的服装,跟官军一点都不沾边,此次他们进入吴淞口也没有穿官府的衣服,冯澄世依然是穿着文士服,而郑芝龙则换了一身短打。 船队逆流而上,终于是到达了中圩洲码头,郑芝龙和冯澄世是第一次来,前几次他们也听回到基地的人说太平府如何如何繁华,所以这次来他们也是带了参观的好奇心来的,来之前他们已经通报了刘毅,此刻刘毅倒是在码头等着他们。从官职等级来说刘毅和郑芝龙是平级的,一个是安庆卫镇抚使,一个是海防游击的杂号将军,这个游击跟陆上的游击含金量还有点区别,所以只是从四品。虽然二人的品级一样,可是郑芝龙不敢放肆,毕竟自己的命门可是捏在别人手里呢。 船队一到码头,郑芝龙就被眼前的繁华震惊了,总会发动大量人力物力在官府和军队的协助下,三个月就将码头拔地而起,由于总会的不断扩大,沿江的业务不断拓展,码头的吞吐量非常大,每月能达到数十万吨。(现在芜湖港一个月的吞吐量大约是一千多万吨,明末当然不能和现在比,但是那时数十万吨的长江码头已经非常牛了。)只见数百艘江船有的停泊在码头上,有的拉满货物从码头出港,有的正在驶入码头卸货。这些船只的种类繁多,有船体宽平的南河江船,专门用来搭载大件货物。有小型的江山船,却是一种能搭载二三十人的短途客船,长江南北两岸行脚的商人,探亲访友的百姓,游玩的人群,或者办事的普通人都是选择搭乘这种便宜的江山船。也有一些高级的画舫穿梭在其中,这恐怕是南直隶的富豪和达官贵人吧。 也有一些吨位不大的鸟船,比如自己的这支船队就是清一色的鸟船,鸟船的搭载量虽然不及洋船,但是鸟船吃水较浅,船身较为细长,完全可以胜任航海或者是航江的任务,做到无缝衔接,而不需要中转,此时运海货都是在固定的码头将海船上的货物倒腾到江船之上,但是按照刘毅的想法,多做多错,他不想让这些东西过早的暴露,所以必须要省掉陆上周转这一步,他要求郑芝龙用鸟船直接运输,虽然每船的搭载量小了,物流成本增加了,可是却减少了暴露的风险,形成平户藩和太平府两地直航,郑芝龙爽快的答应了,反正多出来的钱从日本人头上赚回来就是。 紧靠着码头的就是青弋军和总会联合修建的太平府船厂,此时船厂大概只完成了大半,已经可以生产小型船只了,但要想生产长江水师的战船或者是可以航海的鸟船还需要一些时日,像郑芝龙舰队里面的大洋船是无法在长江中生产的,吃水太深了,长江的航行条件无法满足,搁浅的几率很大。 船厂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是太平府知州周之翰亲自提的太平船厂四个大字,里面的工人们忙碌着,这里集中了太平府沿江两岸大量的船匠船工,木匠铁匠,刘毅对阮星还有周之翰说过,船务是一个城市发展的根本,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太平府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水文条件,那就必须利用起来,将来要将整个长江变成太平府船队的内河,让徽商总会的大旗和青弋军水师的军旗飘扬在长江之上,这个宏伟的目标把同样年轻的阮星扇呼的嗷嗷叫唤,他已经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军商联合的良好机制,父亲和几个大东主的认可成功坐稳了徽商总会会长的位子,现在整个总会的资源他都有权力调拨。对于刘毅的宏伟蓝图他是举双手赞成的,立刻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拓展中圩洲。 鸟船慢慢靠岸了,一身戎装的刘毅带着卫队在岸边迎接郑芝龙,郑芝龙老远就看到了一个顶盔贯甲身材高大的将军站在岸边,后面整齐的列着一个百户的火铳兵,一样的身姿挺拔,他们分成两列战队,像一条笔直的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等一的强军,特别是换装了新式盔甲之后,这支部队更是虎虎生威,铁臂手和火铳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仿佛在告诉别人,这支军队非常不好惹。 郑芝龙和冯澄世下来船,安排身后的将士们卸载和装运货物,两人便是径直走向了刘毅这边,刘毅站在那里未动,郑芝龙和冯澄世却是走了过来,冯澄世也被授予了福建海防司主事的官职,虽然只有七品,但好歹也是官身了,在郑芝龙军中仍称为军师。冯澄世在物资调配和后勤方面也有不错的才能,作为郑芝龙舰队的大管家,将各项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受郑芝龙的器重。两人大步走到刘毅跟前,同时拱手躬身,抱拳施礼道:“下官参见镇抚使大人。” 刘毅一把扶住二人,“一路辛苦了,这几次合作的很愉快。郑将军,说来咱们是平级,你怎么持下官礼呢?”语气中颇有些责怪之意,郑芝龙连忙摆手道:“郑某这个海防游击还是托大人的福,一个杂号将军怎能和镇抚使大人想比,镇抚使大人对郑某照顾有加,郑某持下官礼是应该的。” 刘毅也不和他争执这些繁文缛节了,两个武将没必要搞得和文人一样,他要这么做就随他吧,反正自己多次击败他,军队中只认强者。 刘毅对郑芝龙说道:“郑将军,军务繁忙,我给你准备了马匹,你可以去太平府去参观参观,你的家眷我统一安置在芜湖县城北门的鸡毛山庄,你尽可以去探望,芜湖城内你可以自由走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郑将军,千万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想要从芜湖的地界出去,我青弋军可不是吃素的。” 郑芝龙看着刘毅扫视过来的目光,连忙低头抱拳道:“末将省的,请大人放心。”每次二人交易货物,郑芝龙都会将上次利润的一半带过来交给刘毅,两三次下来,每次都能挣数万两白银,按照这个节奏,一年能获利至少两百万两银子。 郑芝龙凑到刘毅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刘毅道:“大人,这是末将一点心意,小玩意,还请大人收下。”刘毅将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块怀表,怀表早在一四六二年就被瑞士人发明出来,所以出现在郑芝龙的手里不奇怪,毕竟他可是天天和红夷打交道的人,这次他特地花上千两银子购买了一块全金的怀表送给刘毅。 后世刘毅佩戴惯了手表,来到大明之后没有手表掌握时间确实很烦人,这下有了这块怀表,大大方便了他的生活,手表雕刻的也很精美,反面是一个耶稣像,正面还有十字架,应该是出自教会的手笔,刘毅很高兴,感谢了郑芝龙。 两人道别之后,郑芝龙骑上刘毅提供的马匹,和冯澄世二人直奔芜湖北门而去。。。 一百三十一章 城门风波 二人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刘毅将他们二人的武器存放在码头,郑芝龙倒也相信刘毅,毕竟从前几次的事情来看,刘毅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虽然年轻,但是却一诺千金。 二人快马来来到芜湖县城北门,刚准备入城,只听见一声喊,“请下马!接受检查!”二人左右看看,发现是守门的一个军官正指着他们俩说话,军官小跑过来,看打扮应该是一个小旗官,原来这军官正是李福,今日城门换防,李福的小旗被派过来把守北门城门洞。 青弋军的正兵营和民团共同担负守卫城池职责,太平府三县都是如此,但是刘毅已经和周之翰商议扩大民团规模,自从有了稳定的金钱来源,刘毅对于民团的扩编是更有信心了,刘毅第二步计划按县为单位编练三个一千二百人的民团,以后正兵营就直接作为野战军,而内卫部队则是民团,负责守城。另外他还建议将徽商子弟演武场利用起来,让少年子弟进入训练,成立童子军,作为后备部队。等船厂建成生产军船之后也要利用起来,编练一支长江水师。这都是未来需要做的事情,随着自己的官越做越大,也需要扩展自己的班子了,目前自己的班底都是清一色的武将,还有技术人员,缺少像冯澄世一样的文臣,自己也需要一些大管家和后勤人才了。可是现在去哪里找呢?刘毅一直都在苦恼。 回到北门,李福小跑来到郑芝龙马前,双手抱拳轻施一礼,道:“还请二位下马,配合接受检查。”郑芝龙和冯澄世同时被这个小小的举动震惊,放眼大明各地,哪一部官兵能做到这样,自己并没有穿官服,不过一介平民的打扮,这个军官说话竟然如此客气,看眼前的情况,不仅仅是对自己,进城的老农,妇女,孩童各色人等都是要接受检查,而且军士们都是抱拳施礼,言语客气,如果放在别处,恐怕劈头盖脸的鞭子早就打过来了。 这是一支文明之师,威武之师,颇有古代堂堂之师的感觉。郑芝龙和冯澄世依言下马,立刻过来两个士兵围着他们左右检查,还看看马匹上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最后两个士兵让二人双手平展开,他们带上手套从上到下摸索了一遍,没有发现违禁物品。更人性化的是,刘毅还在每个城门口由府衙出面招募了一些健妇,这些妇人负责对女性进行检验,郑芝龙在别处看到的都是一些兵痞趁着检查的功夫趁机揩油妇女。没想到这里的设置竟然如此人性化。士兵检查完毕,退了回去。李福正准备放行,猛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哗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手铳指着二人,一看到长官这样,整个小旗的士兵立刻举铳瞄准了二人,郑芝龙瞬间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却是李福心细的缘故,虽然郑芝龙和冯澄世的服装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们胯下的马匹却是战马,青弋军的战马很好认,南地很少能见到这种体格健壮,身形优美的战马。看这两人的年纪和排头那人精湛的马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且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杀气,应当是上过战场的人。可是吴东明的骑兵连下至老兵上至军官,李福都能记住他们的脸,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那他胯下的战马是从哪里来的,这才引起了李福的警觉。 十几杆二六式黑洞洞的铳口指着郑芝龙,李福问道:“你胯下的马在这一带应该只有我们青弋军才会有,这是军马,南地这种好马本身就很少见,除非是达官贵人,看你装扮也不像,请你说明你的身份,否则今天你恐怕有大麻烦。” 郑芝龙这么打扮就是不想暴露自己,一来是因为他帮刘毅干这些事不能让别人知道,需要做一些伪装,另外就是在刘毅的地盘上他更加不想暴露自己,毕竟两人曾经是敌人,现在也不是朋友,仅仅是一种合作关系,而且东南大战新军也死了不少人,恨自己的恐怕不在少数,所以郑芝龙只是想低调的进城探望家人,没想到惹上了这么个事情。 可是现在这些士兵围着自己,进城的人群也纷纷停下望向这边,城门楼上的总旗看到下面的异样,也准备下来看看情况。怎么办?郑芝龙有些着急了,倒是一边的冯澄世机灵,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百两的会票,双手递过去道:“这位将军,我们刚从中圩洲码头过来,这战马就是青弋军的战马,是码头的将官借给我二人的,我们跟徽商总会有联系,是徽商总会的供货商,所以才能借到青弋军的战马,这区区一百两不成敬意,拿去给兄弟们喝茶。” 一百两可是相当于大明普通士兵近十年的收入,放在青弋军这里,如果只看军饷的话,也是一个普通战士四五年的收入了,如果在别的地方恐怕士兵早就喜笑颜开放他们二人进城了,可是青弋军是一支有信仰的军队,而且待遇也很好,随着级别的提升,薪资也是翻倍增长,比如李福作为小旗,每年的基本饷银就达到了五十两,作战的奖励和训练成绩好的奖励还不算在内。关键是青弋军公平公正的升级体系,让士兵们有向上的动力,所以一百两会票对于李福来说诱惑力并不怎么样,况且李福经过大战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层面得到提升,已经不是那个在城下吸引敌军炮火是双腿发颤的士兵了。他现在是小旗官,是一个长官,要对一个小旗内的弟兄们负责,他更是严格要求自己。 李福推开了冯澄世递过来的银票,郑芝龙和冯澄世眼中都是闪过了惊异之色,郑芝龙和冯澄世忽然明白了,怪不得青弋军这么能打,怪不得他们敢拿人肉去挡炮子,这是一支有信仰的军队,然而很不幸的是他们的信仰并不是金钱,要想通过行贿瓦解这些战士,这条路恐怕是行不通的。 郑芝龙没办法,他已经看到城头骚动了,如果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就不好办了,情急之下他只得从怀中拿出了腰牌递了过去,李福看到了明军腰牌意识到这可能也是明军,而且是铁制腰牌证明这人的级别不低,他将手铳插回铳套,接过了腰牌,身后的士兵们看小旗官收起了铳套,将铳口垂下了一些,不再直指他们。 李福也是认识一点字,最起码郑芝龙这三个字他是认识的,他只看了一眼立刻全身像施了定身法一样,他紧紧的捏住腰牌,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他猛地拔出了手铳重新指着他们,战士们看见他这样如临大敌,刚刚垂下的铳口重新抬起对着郑芝龙。那一刻李福真的想扣动扳机,眼前的人就是郑芝龙,就是因为这个人,他们青弋军才死伤了那么多弟兄,只要他现在扣动扳机,弟兄们的仇就报了,可是他现在竟然成了官军,还是游击将军,这怎么办。 李福的手颤抖着,他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楼上的总旗下来了,他远远的看见了城门的情况,带着几个士兵向这边走过来,正好今日巡防城池的是把总吴东明,他带着一些骑兵在县城巡防,路过北门看到这边围了很多人,几个士兵喊道:“大家让一让,吴把总来了。” 听到喊声,李福才回国神来,将手指挪开了扳机。吴东明策马过来,人群分开了一条道,士兵们也举铳行礼道:“参见大人!”吴东明没有去关注两边的人群,而是来到了李福那边,刚准备开口问话,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郑芝龙也看到了他,那日在厦门街上拼杀的那个骑兵将领,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是你!” 士兵们面面相觑,吴把总和这个人认识?李福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吴把总和郑芝龙见过面,吴东明当然知道青弋军和郑芝龙合作的事情,也知道郑芝龙现在是海防游击,虽然往日他们是仇人,可是现在都是官兵。吴东明现在已经是一军把总,格局自然和以前大有不同了,他稳定心神对李福说道:“让他进城。”说罢对郑芝龙抱拳施礼,虽然郑芝龙从军职上说是他的上官,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他们关系微妙的原因他不能大礼参拜,只能在马上抱拳。郑芝龙心里也明白,他和冯澄世同时回礼。李福将腰牌还给了郑芝龙,士兵们放下铳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人群见到没什么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了。 郑芝龙翻身上马从二人身边走过,口称:“多谢二位了!”李福只是看着他,并没有答话,吴东明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哪,我带你们去吧。” 郑芝龙明白他的意思,“多谢!”,他一抽马鞭,和冯澄世一起跟着吴东明进城。李福看着吴东明还想再说话。吴东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继续执勤吧!” “遵命!”李福回答道。 一百三十二章 所见所闻上 城门的一场小风波就像一颗小石子砸进了池塘,微微泛起一阵涟漪就烟消云散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浪,吴东明也让李福他们不许将郑芝龙秘密入城的事情说出去,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或者骚动。 有了吴东明带路,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毕竟吴东明也算是青弋军的高级将官,一路畅通无阻,但吴东明跟他们也没有交流什么。 芜湖多丘陵,在北门不远处就有一座小丘陵唤作鸡毛山,建在这个小土坡上的山庄当然就叫鸡毛山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这里,只见一个小山庄映入眼帘,其实也就是一个大院子,建在丘陵半腰处,细看大约十几间房屋,一人高的院墙,门外有一队青弋军值守,是一个火铳小旗,跟李福他们一样,郑芝龙在战场上已经领教过了青弋军火器的厉害,更是被青弋军士兵的军事素养所折服,连看守的卫兵个个都是挺直了身体,像一尊雕塑那样站在那里执勤。他们身上的火铳对于郑芝龙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他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知道了青弋军用的是遂发铳,可是知道也没用,生产一支合格的遂发铳不是说说而已,制造总局对于工艺方面是严格保密的,每道工序的工匠拿到的是分图,总图只有鲁超,毕懋康,还有总局的几个总工才知道,就是郑芝龙有本事搞到分图也没用。更何况他造不出合格的铳管,要知道刘毅因为蒸汽机带动钻头省去了人力,每月的产量是数百支,一年的产量就可以武装麾下所有正兵和数千民团。而彼时日本一个铁炮工坊一个月的产量不过是寥寥十几支,要和刘毅的产量对比恐怕要集合日本全国的产能。而且还不能做到全部合格。 所以织田信长凑到两千铁炮队就能称霸日本,消灭武田骑兵。虽然距离织田信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五十年,日本的铁炮生产技术也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但是也不是说造就造的。郑芝龙纵横海上这么多年,加上李旦遗留的存货才能凑到近三千铁炮队,所以他才能称为天下第一海盗,在十七世纪可以说是世界第一的海盗团体,连荷兰和佛朗机的正规舰队都不是他的对手。 郑芝龙正在琢磨到底怎么样才能搞到这些火铳,或者能向刘毅购买一些就好了,有了这些他的海盗舰队,哦不,他的福建水师就能如虎添翼了。郑芝龙封官时间不长,他的思维有时还停留在当海盗的时候,有时候会忘了自己官兵的身份。想到此他不禁自嘲的摇摇头。 “郑将军,到了,请进吧,末将就不奉陪了!”吴东明冷声说道。 郑芝龙的思绪被吴东明拉回了现实,吴东明拿出令牌给守门的士兵,小旗官过来大声道:“参见大人!”“免礼!” 小旗官核验了令牌对郑芝龙说道:“可以入内,马匹交由我等保管。”郑芝龙和冯澄世依言下马,两个士兵将军马牵走了。吴东明收回令牌抱拳道:“镇抚使大人并不限制将军在城内的自由,包括将军的家眷在芜湖县城这段时间也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只要不出芜湖县城的范围,可以自由活动。” 郑芝龙抱拳答礼:“多谢这位将军,对了,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小将,青弋军把总,吴东明。” “原来是吴将军,今日多谢了,郑某知道你们军纪严明不收银钱,他日再见郑某必定略备薄礼一份。”郑芝龙说道。 “客气了,末将告辞!”吴东明说完,拨转马头回军营去了。 冯澄世看着他矫健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一员虎将啊,青弋军麾下皆是能征善战之辈,便是一个普通的守门小兵素养都是一等,将军,咱们东南大战输的不怨。” 郑芝龙叹口气,“军师,请吧。”二人共同走进院门。 在外面还不觉得,可是厚重的院门一打开,二人刚刚跨进去就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进,性相远。”是稚嫩的孩童之声,郑芝龙耳朵尖,一下就听出了是自己儿子福松的声音,冯澄世也听出了自己儿子锡范的声音,二人疾奔几步来到院子中央,只见庭院里一口深井,旁边还挂了不少晾晒的衣服,有几个妇人正在浆洗衣服,而正堂的门开着,几个孩童正坐在小凳之上,面前放着小几,他们人手一本三字经,正在朗诵着。一个女人坐在一旁监督他们读书。正是冯澄世的妻子王氏。 “秋娘!”冯澄世唤道。王氏回头看见猛然看见院子中央站了两个人,竟然是郑将军和自己的丈夫,她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再度睁开眼睛发现没错,真的就是自己的丈夫,王氏激动的站起身,喊道:“官人!” 孩童们也停止了朗读,连院子里的妇人们也向这边望来,竟然真的是郑芝龙和冯澄世二人,福松大喊着:“娘,娘,是爹,爹来了。” 冯锡范迈开他的小胳膊小腿扑到冯澄世身边,快活的张开双臂,“爹!”冯澄世一把将锡范抱起,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喜极而泣。数月未见家人,冯澄世担惊受怕,但此时看到家人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眼前,心情怎能不激动。 那边福松和田川氏也是扑到了郑芝龙的怀里,两家人团聚,相拥而泣。 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两家人以外,还有郑鸿逵,郑芝豹,郑芝虎的家人,还有包括杨三在内的原郑军头目的一些家人,一共七八户人家,分别住在这个院落的屋子里,不过好在山庄的面积挺大,屋子也不少,安顿这些人也够了。这是刘毅特地给这些人选的地方,郑芝龙对他来说是一颗重要的棋子,有紧有松,打一个巴掌也要给一颗糖,既然他的家眷在自己手上,那自己没必要去迫害他们,只要郑芝龙看到家眷生活无忧平安无事,相信他会更好的跟自己合作,毕竟五年的期限还长着呢,自己要是不挣个几百万两怎么行。况且郑芝龙的舰队对他还有大用,在自己现在无力组织舰队的情况下,只能先用用郑芝龙的了。 一个独臂壮汉听见了院中的声音,从房间内走出,他大声叫道:“大哥!军师!”正是当天被斩断一臂的郑鸿逵,郑芝龙冲上两步,一把拥抱住郑鸿逵:“四弟!” 他摸着郑鸿逵空荡荡的右手袖管。拍拍郑鸿逵的肩膀,“四弟,辛苦你了,在这里没受什么委屈吧?”郑芝龙关切的问道。 “大哥,我们在这里还好,刘毅那厮每天好吃好喝供着,除了不能走远,便是在这城里也能逛逛,从这一点来说,这厮丁是丁卯是卯,比其他地方的官军讲信用。” 郑芝龙点点头,四弟这么说肯定是没错了,刘毅虽然年轻,可从他答应自己的几件事情来看没有一件食言的,倒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江湖上行走就是信义二字,既然刘毅跟他讲信义,那他也要和刘毅讲信义,此时年轻的郑芝龙做事还是有些规矩的,不像历史上后来拥兵自重成为人人厌恶的军头,在崇祯初年的他还没这么多坏心眼。 “爹。”年幼的福松走到郑芝龙的身后,将手中的宣纸给郑芝龙看,“爹,你看,这是孩儿默写的三字经。”只见之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人之初性本善等字,虽然写的不好看,但是基本笔画是没有错的。郑芝龙有些诧异,以前并没有交过福松写这些,在平户藩的时候福松一直是田川氏带着的,作为一个日本女人,所认识的汉字非常有限,也就是和郑芝龙在一起之后才学习会了汉话,以前更是连汉话都不会说,更别说读写汉字了,跟朝鲜一样,日本认识汉字的都是有学识的人,一般人是不会学习的,田川出身大户,才有了读书写字的机会,但是靠她肚子里那点墨水,是绝无可能辅导福松功课的。 冯澄世那边也是一样的场景,四岁的冯锡范也默写了一篇三字经给冯澄世过目,这就体现出冯澄世家庭对于文化的重视了,冯澄世的妻子王氏也是晋江本地大户人家的闺女,自小也有认字的规矩,加上冯澄世好歹也是个举人,自然文化底蕴就要强了些,冯澄世自冯锡范会说话起,就不断地叫他认字读写,所以别看冯锡范才四岁,已经是认得好些字了,从默写的三字经上来看,很明显冯锡范写的字就要比郑福松写的要好看多了,可是他一下能默写这么多,冯澄世也觉得有些惊讶。 “锡范,你告诉爹,这些字你都是怎么学会的啊,是娘教你的吗?” “不是,是先生教的,先生说每日都要学习默写一段三字经,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要将前一天的内容再默写一遍,先生说这叫温故而知新。”冯锡范奶声奶气的说道。 冯澄世大为惊讶,问王氏道:“秋娘,咱们锡范还有学上?还有先生?”王秋娘将略有些散乱的鬓发抚到耳后,对冯澄世说道:“官人,确实如此,那个姓刘的将军给这里的孩子都请了先生,其实也不是专门照顾,而是跟北门这一片很多人家的孩子在这里什么徽商总会设立的荟萃书院读书。这城里徽商总会设立了很多书院,负责北城这一片的就叫荟萃书院,城南那里还有江岸书院,城东城西的书院名字妾身倒是没记住,这里的书院和咱们那里不同。有很多新奇的地方,教咱们孩子的师傅也是徽商总会重金聘请来的,都是些有学问的人。” “这。。。”这下轮到冯澄世震惊了,没想到刘毅一个武将还有徽商那帮子商人竟然如此注重教化,太平府此地对于教化果真如此上心吗?作为一个文化人,冯澄世对教化有着天生的敏感和兴趣,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那个什么荟萃书院看看了。郑芝龙听见王氏的介绍也有了些兴趣,可不要小瞧郑芝龙,作为海贼王的他是受过非常良好教育的,放到现在去联合国做个同声翻译都没问题,郑芝龙可是通晓多国语言。 那边田川氏对郑芝龙说:“芝龙君,你什么时候要走?”郑芝龙有些凄苦,他将田川氏搂着,摸摸福松的头,“这次为夫和刘将军说好了,待两天,后天晚上等刘将军将他要为夫运送的东西全部装船完毕,为夫连夜起航,松小姐放心,为夫一定会经常过来探望你们,只是为夫和刘将军有约定,他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为夫也要讲信用,五年之约到期为夫立刻带你们走。” 田川氏抱紧了郑芝龙,忍住眼泪道:“天色不早了,你和冯先生都饿了,我做了饭,一起吃饭吧,刘将军给了我们钱,饭食我们可以自己采买,这里的叫菜场的地方非常新奇,竟然能买到海货,你等着,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刺身。”说罢她招呼妇女们做饭去了。 福松骑在郑芝龙的肩头,“爹,明天中午放学了,下午我们去逛街吧,这里好玩的可多了,比咱们那里有趣多了。”福松天真的说道。 “好,爹答应你,明天咱们玩个痛快。。。” 一百三十三章 所见所闻中 第二天一早,郑芝龙就醒了,他来到院中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打了一套拳。郑芝龙一直有这样的习惯,不喜欢睡懒觉,早上起得早,然后打拳,一方面是强身健体,一方面也是他静心思考的时间。只见他只身穿练功裤,赤膊上身,在这深秋时节,天气是比较冷的,可是郑芝龙浑然不觉,也许是多年的征战生活他早已经习惯了,也或者是在海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寒风对他没什么影响,反而能让他的脑袋比较清醒。他正在打的这套拳是他在日本的时候跟一个老师傅学习的,日本的武术源自于中原但是做了一些改良,相比于套路更多的是杀招。打拳的同时他的思维飞速的运转着。 他在思考刘毅这个人,年纪轻轻的镇抚使大人给他带来的感觉不是震撼,也不是恐惧,用他自己总结的观点来看恐怕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刘毅,那就是神秘,郑芝龙虽然年纪也轻,可是他见多识广,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又在海外混了这么多年,而且还和那么多番人打交道,可以说是形形色色的人等都见识过,郑芝龙自诩认人比较准,可是对于刘毅他怎么也看不透,不知道这个说起来只有十八岁的将军心里究竟有多少想法。 可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自己好像赤裸一般被他死死拿捏住,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底牌,可他的底牌却让人看不破,还有他手下的那支新军,实力如此可怕,虽然现在人数少,可是万一将来这支强军能有数万人,那天下何人可制。 正想着,耳边传来了福松的声音,“爹!” “福松醒啦!”郑芝龙笑道,收了拳,拿起毛巾在井边就着井水擦了上身,只见郑芝龙的上身布满了伤痕,这是他多年征战留下的印记,也是一种荣誉勋章。哪个老兵的身上不是伤痕累累呢。特别是他的左肩处有一个碗口大的伤疤,甚是可怕。这个伤疤却是在海上跟荷兰人对战的时候,郑芝龙仗着自己船多,指挥大洋船靠近荷兰舰队想跟他们打个接舷战,但没想到对方的舰长是个神射手,一铳打中了自己左肩,幸好自己穿了重甲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但是柔软的铅弹还是在身上碎裂开来,按照当时的医疗条件,只能将所有的破片挖出。郑芝龙也是狠人,咬着一根木棍,硬是叫医生把伤口的烂肉全部挖掉,颇有些关羽刮骨疗伤的感觉,连一旁的部下看了也是悚然心惊,对郑芝龙更是拜伏。所以郑芝龙的左肩才留下了这么可怖的伤疤。 擦拭完上身,郑芝龙将衣服穿好,福松跑过来道:“爹,今天你能送福松上学吗?”郑芝龙笑道:“当然可以啊。” 话音还没落,房内倒是传来了田川氏的声音:“福松,怎么不听话呢?”郑芝龙有些奇怪,“松小姐,福松不过是叫我送他上学,没有什么不妥啊。我常年不在家,陪伴福松的时间也很少,送他上学这没什么吧。” 田川氏从房间内走出来,“芝龙君你不知道,福松哪是要你送他上学,福松嘴馋,想吃书院对门的小吃罢了,平时我很少给他买,现在他倒是缠上你了。” 郑芝龙哭笑不得,摸摸福松的头道:“福松,你跟爹说实话,是娘说的这样吗。”福松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道:“是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吃。”这下轮到郑芝龙好奇了,这书院门口到底是有什么好吃的,惹得福松这么嘴馋,不过也难怪,福松自小生活在日本,食物比较匮乏,虽然自己家境富裕,可是食物的种类太少,而且日本有着千年不食肉类的历史,所以日本人普遍生的矮小,郑芝龙将福松接过来也是觉得福松的营养不够,到大明来饮食的种类倒是能丰富一些。 郑芝龙对田川氏说道:“松小姐,这样吧,今天我做主了,我就带福松去开个荤。”田川氏拗不过他,只能说道:“好吧,芝龙君,你不要误会,我不让福松吃外面的食物不是因为省钱,刘将军给的钱够多了,只是外面的食物不干净,现在你也知道,中土疫病横行,我是怕福松吃多了不洁的食物生病,他还小呢。” 郑芝龙点头道:“你说的对,福松,以后要听娘的话,今天爹就带你吃一次,不过外面的东西还是要少吃,你娘的手艺也不差,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才能吃外面的东西。”福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好那边冯锡范和冯澄世父子二人也是从厢房走出,郑芝龙招呼道:“军师和锡范也没吃早饭吧,不如我们结伴同行。我请客。” 冯澄世拱手笑道:“如此,冯某今天可就要吃大户了,听闻太平府美食众多,冯某也是喜好美食的,既然将军请客,冯某可就不客气了。”说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四人结伴从鸡毛山庄走出,门口的卫兵并没有横加阻拦,看来刘毅说的是真的,确实给了他们在芜湖县城内行动的自由,可是他也疑惑,难道刘毅就真不怕他们跑了?可是走了一段他就觉得不对劲,冯澄世他们倒是没有察觉,可是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跟踪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郑芝龙猛的回头一看,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现在是卯时,天已经亮了。郑芝龙观察了片刻,转念一想也是放下心来,刘毅要是不派人跟着才奇怪呢。既然跟着就让他跟着吧,反正自己在太平府也不会犯下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 在后面跟着郑芝龙的是特务军一名军士,代号戊戌,他的身材矮小,人也是精瘦精瘦的,可是却灵活如猴,他的活动范围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屋顶上,就像现在的跑酷达人,他就如鬼魅一般在各个屋顶上出现,远远的吊着郑芝龙,他的绝活是轻功,当然不是那种漫天乱飞的轻功,而是可以在瓦片屋顶上行走不发出声音的一种步法,可以说戊戌是刺探跟踪的顶尖高手。郑芝龙因为思维的限制,认为跟踪的人在他们身后,其实不然,戊戌就藏身在郑芝龙他们两边房子的房顶上。 郑芝龙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冯澄世问着冯锡范关于书院的情况,四岁多的冯锡范非常聪明,说是神童也不为过,记忆力惊人而且吐字清晰,在书院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先生们都很喜欢他。只见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对冯澄世介绍道:“爹,你有所不知,芜湖县城共有四座书院,城北叫荟萃书院,城南叫江岸书院,城东叫萃文,城西叫安澜,每个书院都分低中高三个年级,四岁到七岁是低年级,七岁到十岁是中年级,十岁到十四岁是高年级。高年级学成之后如果想参加科举可以自己学习。每个书院的院正都是有学问的人。” 冯澄世好奇的问道:“哦?那你们的院正是谁啊?”冯锡范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吴应宾吴老先生。”冯澄世惊得下巴都掉了,吴应宾吴老,观我先生。这可是大明学术界的牛人啊。竟然能到一个小县城来当院正,这太平府的力量有些恐怖了。 其实吴应宾本就是安庆人士,赋闲在家,能被总会请过来很正常。吴应宾是明末的学术大家,不过他没有他的孙子有名,他的外孙就是明末大哲学家方以智。 冯锡范年纪太小还没有介绍完全书院的学制,其实书院是府衙,军方,总会三家出钱设立的,太平府各县的私塾取缔集中,然后整编成书院,像芜湖的人口较多,那就设立四个书院,繁昌和当涂都是两个。这个建议是刘毅对周之翰提出的,叫做集中教育资源。每个年级的课时也不一样。像福松他们低年级就是卯时上课,午时下课。中年级是下午也有课。高年级晚上还要在书院学习。晚上的学习叫做晚自习,是周之翰定的名字,因为孩子天性爱玩,为了让他们晚上好好学习,就将他们集中的书院,晚自习就是取晚上自觉学习的意思。 整个太平府在总会,府衙的宣传带动下,重视教育的气氛日渐浓厚,而且书院只收书本费和入门费,学费是不需要的,刘毅称之为十年制义务教化,为太平府培养更多的人才,大部分费用都是青弋军和总会出了,总会对这种事情是很积极的,他们恨不得将来朝堂上能出现徽派,就像现在的东林党就是东林书院出来的那帮尖子生一样。 这样大大减小了费用,使得太平府的寻常人家也可以接受教育,所以很受老百姓的欢迎,大家都说周之翰是周青天,阮星是大善人。刘毅则是躲在幕后。 几人快走到书院,听见街角处人声鼎沸,拐过去一看竟然是一个大院子,大院子用围墙围起来,大门上的匾额写着北门菜市场。原来是一个菜市,大明的菜市早就有了,可是像这种形式的却没有,菜市都是在街道两边有小商小贩叫卖,往往弄的是污水横流气味难闻。 像这样将菜市圈起来就避免了这个问题,冯澄世不禁赞道:“大善!”他和郑芝龙好奇的进去看看,菜市场里非常齐整,络绎不绝的人流穿插其中,很多都是来采买的妇女,小商小贩叫卖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太平黑猪肉,二十五文一斤。”又有一个小贩叫道:“萝卜青菜辣椒,韭黄山芋扁豆嘞,价格便宜经济实惠!” 菜市场李叫卖声还价声汇成一片,但是冯澄世发现,地上划了很多白线,分成了很多方格,每个摊位都在方格之内,不准越线,买菜的人也必须排队,不许插队,菜市场中有很多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双手背在后面巡逻,遇到越线或者纠纷就上前处理。所以菜市场里虽然嘈杂,但是仔细看过去竟然是井然有序。 一百三十四章 所见所闻下 又有很多看起来年纪较大的男女,手上拿着扫帚簸箕,站在一旁。冯澄世不解其故,便对其中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妇女问道:“大婶,请问你们拿着扫帚簸箕是做什么?”妇女看见冯澄世的打扮是个斯斯文文的书生,当下敬重起来,自从周之瀚主持义务教化工作以来,整个太平府对于教育这个事情是越发的重视起来,像冯澄世这种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在太平府是很受尊敬。特别是书院立下规矩,每人都要佩戴院徽。学生是白色小铁牌,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和年级。比如福松的牌子上就写着,郑福松低,四个字。而先生佩戴的是红色的牌子,同样写着姓名和所教授的年级。 佩戴红牌子的先生在太平府拥有许多民间自发的特权,因为很多人的孩子都在书院读书,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书院里好好学习,将来出人投地,所以对书院先生们的尊敬都是落实在行动上的。比如有一次吴应宾想吃板鸭,便去街上采买,但是放学的时候忘了将胸牌取下,卖板鸭的老板一看见红色胸牌,虽然他不识字,不知道那是吴应宾三个字,但是肯定是城北书院的先生,自己的孩子说不定就在他的手下读书。所以卖板鸭的老板坚持不收吴应宾的钱。搞得吴应宾莫名其妙,自己也不认识这个老板啊。老板指指吴应宾的胸前,吴应宾低头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老板是因为自己先生的身份才如此客气,末了老板还对他小心翼翼的说:“先生,我噶小家伙叫王小春,中年级的,要是在您那拐,您哈能照顾照顾啊,以后您到我这拉买板呃子,我都表钱,你要欢喜切,我天天带你送。”(以上为太平府土话,应该不是很难懂。) 这种事情在太平府到处都发生着,比如排队买米,要是哪个先生被认出来了,排队的人都会说道:“先生请。”然后自动的让先生先买。虽然先生们也不愿意这样,可是难以抵挡民众的热情,教育这件事情在周之瀚,王嵩,阮星,阮辉,刘毅等人的大力宣传下被提到了太平府民生第一要务,特别是青弋军要征召士子学生参军的时候,更是掀起了一股热潮,别的不说凡是能被选中进入青弋军当教员的,一个月五两银子。这么高的月薪难怪太平府的士子们人人振奋,纷纷都想将自己的有用之身投入军营。 所以当冯澄世开口问道这个大婶的时候,大婶甚至有些激动,自己的孙子在城北书院低年级,说不定这个先生就是自己孙子的师傅,大婶的手都有些局促的不知道放在哪里,非常恭敬的说道:“回先生的话,俺们是这里的保洁员,周大人在很多地方招募了年纪比较大的人去当保洁员,比如俺每隔一刻钟就要和同伴一起对菜市进行清扫,周大人说经常除去不洁物有利于防止瘟疫,防止滋生蚊蝇,一个月府衙能给俺们半两银子。” 冯澄世对这个大婶如此恭敬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听到大婶的回答更是有些震惊,在大明现在这个世道,特别是他是从福建过来的,那种天灾之下人们易子而食的悲惨景象他是见过的,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空进行卫生管理。着实让人惊奇,这太平府着实有些让人看不透了。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他刚才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叫卖声就觉得好奇,这里的物价好像非常便宜。所以他进去之后仔细的转了一圈。没想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的物价竟然如此便宜,比如一石米只要一两银子,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这比大明其他的地方的物价要便宜很多。(崇祯年间大明的物价飞涨,正常地方要四十文以上一斤猪肉,像是山西陕西猪肉竟然涨到一百八十文,当然米价也是飞涨。) 其实这跟刘毅和总会的功劳是分不开的,本身芜湖就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再加上刘毅和总会动用大量的力量发展民生,虽然是为他们创造利益,但是普通民众在这其中也收获了实惠,比如说以太平府一地的劳动力去工坊,制造总局,船厂,码头等等地方工作根本就不够用,所以工人的薪水也比较高,前文也介绍过,甚至妇女的工钱都要超过自家男人。用现在的话说,这里的人均GDP比大明其他地方要高很多,生活富足,各种生活物资被创造出来,利用系统化的生产方式生产的东西价格就会便宜。就好比前文说到的工坊流水线那样。太平府的盗匪早就被清剿一空,没有天灾人祸,反映到粮食蔬菜方面就是产量颇丰。东西多了价格自然就便宜了。而且因为紧邻长江,通过长江运输,这里的瓜果蔬菜种类也是繁多。 郑芝龙对菜价和粮价倒是没有特别清楚的认识,但是冯澄世不一样,冯澄世长期生活在底层,对于物价是非常敏感的,他和郑芝龙介绍说这里的物价如何如何便宜,郑芝龙听了也是感到惊异,但却没有直观的感受。两人正说话间,福松和锡范说道:“爹,我饿了。咱们不是说好要去吃好吃的吗?” 郑芝龙一拍脑门竟然一聊天把这一茬忘了,自己的肚子也在抗议了。两个大人牵着两个小孩来到了荟萃书院门口。只见荟萃书院的门楼极大,上面一个匾额,上面几个大字,荟萃书院,落款竟然是陈严龄,原来城北书院是芜湖第一座兴建的大型书院,在落成的那天刘毅特地请陈严龄来题字,所以才有了这个匾额。书院前前来送孩子的家长络绎不绝,高年级的孩子基本都是结伴来上学,低年级的孩子一般都是大人陪同。让郑芝龙和冯澄世同时吃惊的是,竟然有女孩子背着小布包来书院。郑芝龙惊异的问福送道:“福松,书院还有女学生吗?” 福松认真的点点头道:“有的,每个年级都有一个女学生的学堂,她们不和我们一起上学。”冯锡范也插言道:“是的是的,福松说的没错,只不过她们人数不多。” 冯澄世却对郑芝龙说道:“将军,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冯某认为此言大谬,无论男女都应学习圣人教化,这样才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海内清明,大明境内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是习读诗书的,但像太平府这样集中教学,却是首创。又是一大善之政,看来太平府的府衙是有能人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刘毅强烈要求开设女堂的,虽然现在送女孩子来读书的人很少,但是刘毅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学生接受教育。 一行人来到书院正对门的早点摊群,略略一看好像有十数个棚子,深秋时节天气转凉,但是棚子里面却是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原来这些棚子也是府衙设置在此,商户想要用,就要每个月付给府衙租金,城里很多有名的小吃都在这里设置摊点,将生意拓展开。郑芝龙他们一家家看过去,第一个棚子上写着味浓汤包,福松说:“爹,这个小笼包子可好吃了。”郑芝龙大步走进去,发现里面座位早已经坐满。郑芝龙说道:“福松,这里满了,要不我们去别处吧。” 福松却道:“爹,没事的,这里有方便盒。”郑芝龙和冯澄世对一眼,太平府处处透露着新奇,这个方便盒又是什么玩意。方便盒是宋应星鼓捣出来的东西。自从他发明了真空包装之后,他就对食物比较感兴趣,就比如方便盒,是他觉得吃早餐如果店里坐满了,自己又有事,怎么将早饭带走解决。饼子什么的倒是方便,可是天天吃也烦,要是粥,或者小笼包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也能带走就好了,说干就干,他利用油纸和薄木片制作成了这种食盒,其实很简单,就是将薄木片做成方方正正的盒子,然后里面铺上防水的油纸,盖上盖子就能将汤汤水水的食物打包带走了,其实就是古代的打包盒。因为方便,宋应星命名为方便盒。 吃完了之后,将盒子放到街道的固定摊点前,每天傍晚会有人来回收,然后将里面的油纸去除,将外面的盒子弄干净铺上新的油纸,第二天一早再派送到小吃饭店里面去。 郑芝龙打包了一盒,福松和锡范顾不上烫,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被里面的汤汁烫的龇牙咧嘴。郑芝龙和冯澄世也尝了一个,果然鲜美。然后他们继续逛下去,还有什么三姐妹卤肉面,确实三个年轻妇女合伙搭起的摊子,自家男人都是青弋军在平定白莲教的战斗中阵亡的士兵,这几个年纪轻轻的寡妇拿着青弋军的抚恤开了这么个面摊,卤肉肥美,面条分量足。价格竟然只要四文钱。郑芝龙一口气就吃下去一大碗。福松和锡范虽然是小孩子,两人分食一碗也是吃的额头冒汗,异常舒适。往后面走还有蒋记炒饭,小高粉蒸肉,口福饺子等等,两个小家伙吃的是不亦乐乎。连冯澄世也是吃的腆着肚子直打饱嗝。 冯澄世一边打嗝一边对郑芝龙说道:“将军,以后我要是老了我就来这里常住了,这粉蒸肉加糯米饭可真好吃。”郑芝龙也是沉浸在美食中,“我看行,我和军师一起,天天换着花样吃,这里东西又便宜,咱们吃到现在,四个人不过才花了几十文钱。” 二人送完福松和锡范去书院上学,相约去街上逛逛,刚走没多远就看到一件店铺上写着劳务商会几个字,这劳务商会又是什么玩意,冯澄世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好奇的走进去,一个个子不高三十余岁的男子迎了上来,“二位爷好,鄙人是劳务商会的东主,叫耿安,不知二位需要多少劳务工人,我们这里价格便宜,工人老实肯干,用我们的工人保准不错。” 郑芝龙和冯澄世面面相觑,冯澄世拱手道:“耿东主,不好意思,我们是外地人,在当涂码头那边有些生意,不知这个劳务商会是干什么用的。” 耿安精于世故,一眼就看出来两人气质不凡,不过他没往官军的身上想,只觉得二位举止穿戴不俗,应该是有钱人,既然在太平府有生意,倒是可以结交一二,多个朋友多条路。 耿安请二人坐下,上了一壶好茶。“二位有所不知,咱们太平府制造总局规模本来就很大,刘将军和周知州还有阮会长他们又弄了很多工坊,码头之类的,导致咱们太平府的做工之人紧缺,所以就诞生了咱们劳务商会,说白了咱们就是挣快钱,我是凤阳人士,从凤阳府那边带了很多穷老乡过来,哪里要是缺工人了,咱们就去顶上,每天一个人收正常工人一个半人的钱。我发一个人的工钱给我的工人,那多出来的半个人的钱就是我这店的劳务费。打个比方,二位要是码头卸货缺人,叫我的人去,我的人能连续干十二个时辰,一艘板船的货我十二个时辰给你卸完,五个工人我收你五两银子。” 郑芝龙咂咂舌,这效率够高的,五两银子虽然不便宜,可是真碰到急的货,特别是一些新鲜的海产什么的,五两还真不算什么,工坊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交货的日期是第一要务,码头的船可没空等你,到时间赶不出货,那可不是赔一个两个钱的事情。 两人出了店门,看到大街上贴了告示,上书,青弋军招募教员,要求秀才身份,小于三十岁即可。冯澄世没弄清这是要干嘛,难道还要教那些大头兵认字?郑芝龙在太平府待的越久越觉得太平府是扑朔迷离,所有的事情都笼罩着一层迷雾,跟大明的其他地方格格不入,他刘毅想干什么,联合这么多力量将太平府打造的跟世外桃源一般。这下郑芝龙是真的搞不懂了,就算他闯荡海外多年,他也弄不清套路了。。。 一百三十五章 井盐矿 带着各种疑惑和不解,郑芝龙还是在第二天晚上起航了,他的新任亲兵队长,也就是在东南大战中活下来的二狗前来报告,码头那边的事务已经完毕,郑芝龙还有冯澄世和家人作别,答应下个月还会来看他们。郑芝龙还特别答应了福松,下次来的时候给他带些红毛鬼的新鲜玩意,据说佛郎机那边发明了发条玩具,跟怀表的原理有些像,将发条上紧之后,玩具就可以自己动起来,下回可以给福松带一个。 刘毅没有到码头去送送,特务军的军士向他汇报,郑芝龙在太平府的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只是带孩子和妻子吃吃喝喝,跟冯澄世像乡下土包子进了大观园一样,对太平府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在刘毅看来,郑芝龙目前和他是合作关系,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说白了他是郑芝龙的上家,重要的是钱,只要郑芝龙可以按时按量的输送银两,把中原大地的瓷器,字画等没有太大实用性的东西高价卖到日本,将日本的金银输送到中原来,那就是成功。流出去的东西也没关系,刘毅有信心,将来肯定会将他们夺回来,让那些大名人财两空。 眼下要做的是将从日本那边挣来的金银全部投入到造船厂和码头中去,两年的时间他需要一支由鸟船组成的远洋舰队,目前江内的码头也只能生产鸟船,等有了更多的银子他会向郑芝龙购买一些大型的洋船,洋船费用昂贵,一艘船就需要一万两白银,还不算上面的武器装备等等。但是没关系,这样一支舰队有大用,上次俘虏的番人就可以利用起来了,他心里是有一个宏大的计划的,但是上不得台面,更不能打着青弋军的旗号,他将这个计划暂时定名为黑活计划。 另外今天不送送郑芝龙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刚才阮星派人前来汇报,说是总会在南直隶的勘探队伍,在最北边的徐州府,靠近山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井盐矿,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储量恐怕不小,目前徽商总会自己的人已经先一步到达了徐州那边,还是老套路,先将徐州官府相关人员搞定,然后取得这一片的开采权,反正都是银子开路,总会对这个套路无比熟悉,大明末年吏治败坏,收个银子算不得什么,只是目前总会在那里的武装力量很薄弱,在没有青弋军的护卫下,目前那里只能暂时雇佣当地的镖师,还有少量的总会自己的镖师,一旦那里进行大规模开采,还需要青弋军立刻派兵力前去支援。 刘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高兴,不论是金银,矿物,煤炭,盐,对于自己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徐州从古代开始就是四战之地,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在陆军学院的时候,他也学过很多地理知识,徐州后来能作为国家在江苏的一个重工业基地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徐州发现了大型井盐矿对刘毅来说是个巨大的利好消息,在南直隶的范围内,只要徽商总会的触角能延伸到的地方,徽商总会就有办法将井盐矿里提炼出的盐变成金银,太平府这个地方什么都好,就是不产盐,如果能搞到井盐那会有多少钱。 虽然食盐是大明严格把控的战略物资,可是现在已经是崇祯年间了,朝廷哪有精力去管私盐,最主要的是,大明对南方的控制力自从朱棣迁都之后就逐步的减弱了,东林党崛起之后,根基就在南方,这些人隐瞒的田产人口,数以百万千万计,所以顺天府城内的很多贪官污吏都将财产转移到南方,放在北方毕竟不安全,还有战乱的威胁。就连魏忠贤也将身家放在南方某地,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对于阮星的这一消息,刘毅是倍感振奋的,他立即跟刘金打招呼,将特务军一半的人带上,他要亲自去看看这个井盐,顺便沿路过去看看,如果走陆路运输是否可行,因为毕竟徐州府位于整个南直隶的最北边,要将盐运输到太平府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沿途的不安全的因素太多,毕竟南直隶的北边可不像南边那么安全,特别是徐州紧邻山东,山东是白莲的根基,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有大小数十股乱匪在活动,如果他们发现盐矿前来劫掠的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可以派遣青弋军或者是民团的战士去护卫,可是百密终有一疏,这也是刘毅决定亲自跑一趟的原因,看看当地的驻军布防,自己的青弋军虽然只能以镖师的身份进入,但是战斗力可不是镖师能比,沿途护卫人数太多太招摇不行,少了又怕有有危险。 万一陆路运输很麻烦的话恐怕还需要调用郑芝龙的船队,可是刘毅不想让郑芝龙过多的涉及自己的事情。正在收拾行装,大帐外面已经传来了刘金的声音:“将军,特务军三十人已经集结待命,就在帐外等候。” “唔。刘金,我不在的时候就拜托你镇守太平府了,这几年也辛苦你了,跟着我出生入死。”刘毅有些抱歉的对刘金说道。 刘金哈哈一笑,“将军,现在也没别人我叫您一声少爷,我跟着老爷南征北战说破天了也就是个小卒,像我这种人早就应该跟老爷一起战死在萨尔浒了,跟着少爷这才几年功夫,我都混到副千户了,将来少爷恐怕不止于此,您现在的官位可比招孙将军还高上一级啊,招孙将军要是泉下有知也该感到非常欣慰了,再说跟着少爷的老兄弟们现在哪个不是至少一个总旗官,咱大明军队里面升官本来就慢,跟着少爷这种升官的速度,弟兄们愿意,他们觉得值,我老刘更是没意见,人生在世就应该痛快活一场。少爷莫要再和老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之类的话了。”刘金拱手施礼,“少爷放心,太平府这里我会安排好,您尽管去徐州走一趟,特务军这三十人都是我挑出来的好手,有我青弋军的装备,人人都能以一当十。” “好,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去去就回。”刘毅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大帐。外面早已经等候了特务军一半的精锐,他们人人双马。并没有穿青弋军的制式甲胄,而是外面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里面罩着软甲。每人腰插两支手铳,手臂上还有程氏袖里箭。精钢雁翅刀一柄。除了不带头盔和重甲以外跟青弋军骑兵连没什么两样。 这是刘毅的私军,并不算在青弋军的编制内,但是平时刘毅待他们极好,每个人每月五两饷银,立功的另有封赏,并且来之前每人发一百两安家银,可谓待遇极为优厚。至少这些人的家人生活无忧了。 而且刘毅经常亲自和他们一起训练,同吃同住,刘毅这个来自共和国军队的学员并没有那么多特权思想,而是像现在共和国军队内部一样,经常找战士们聊天,哪个战士要有困难了,刘毅也是尽力帮助。所以特务军六十人对刘毅无比忠诚。刘毅翻身上了飞龙驹,飞龙驹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要退役了,虽然刘毅舍不得,但是也没办法,只能是待到飞龙驹退役之后将它好好在马场养起来,安度晚年吧。 特务营的战士们一起在马上拱手道:“参见将军。” 刘毅点点头:“弟兄们,这次辛苦大家跟我去徐州走一趟,徐州偏远,紧邻山东,路上可能会有危险,大家要打起精神。” “得令!”三十人一起吼道。 刘毅一扬马鞭,“出发!”轰隆隆,三十一人,六十二匹健马向北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滚滚。。。 一百三十六章 阉党覆灭上 十一月初,顺天府的天气已经变得寒冷起来,京师的街道上行人也不是很多,整个京师没有一点生气,如果此时有外地人进入到京师就会发现,京师的人们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喜上眉梢,有的面无表情,但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还没到晚上,以往热闹的场面便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寂静,整个京师都寂静了,但是敏感的人会嗅到空气中有一股紧张的气息,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好像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自从上次崇祯皇帝将杨维垣,杨所修弹劾阉党的折子给魏忠贤看了之后,魏忠贤在家是坐立不安,但是这种等待是焦急的,崇祯皇帝已经将宫内的御林军和神机营换防,现在宫中有三千神机营将士把守,固若金汤,崇祯皇帝也在等,毕竟杨维垣他们的折子还是说的阉党,严格来说阉党是什么,哪些人是阉党这都是没有定性的东西。要想干掉魏忠贤他还需要更有分量的东西,十月底主事陆澄原、钱元悫,员外郎史躬盛纷纷论奏魏忠贤,这次不一样了上次他们只是说崔呈秀这些魏忠贤的爪牙,现在将矛头直指魏忠贤了,可是崇祯皇帝依然隐而不发,他将陆澄原等人的奏折依旧是送到魏忠贤府上。 魏府,魏忠贤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他每天都在回想,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崇祯为什么反水反的这么快,几个月前他还谦卑的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帮帮他,现在这么快局面就反转了。魏忠贤猛然意识到,他自认为抓住了崇祯皇帝的把柄,可以将天启皇帝的死归咎在崇祯头上。他的这个杀手锏现在看来是那么可笑,即便他现在公布出去,谁会信呢,他手上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连最重要的骆养性也被他救出去了,他现在说崇祯是幕后黑手只怕是起到反效果,天下士人立刻会对他口诛笔伐。可笑自己还以为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真是作茧自缚。 他脑中反复思考着,如今这一步步看来,恐怕崇祯皇帝就是刺杀事件的幕后推动者,也是,骆养性这个杂种有几个狗胆,竟然能做下如此大事。可是现在自己怎么办,自己大意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也想不起来了,他忘了做事的原则,那就是小心低调谨慎,他开始高调,他开始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东林那帮人被他整的死的死伤的伤,好像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可是他忘了,大明终究是士子的大明,这些人掌握着舆论的绝对主导权。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舆论的威力,等到他平时不屑一顾的那些低级官员群起上折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好像事情失控了,自己的阉党难道就这么不得民心吗,自己虽然贪财,可是毕竟还是维持了大明的正常运转啊,东林那帮子人要是上台,对大明终究是祸害,苏州抗税还不就是这帮人挑的头,自己不想交税,反而拿民意出来绑架,说是老百姓不想交税,说阉党这么干是与民争利,这个民恐怕指的是他们自己吧。 看着手中崇祯皇帝送过来的陆澄原等一帮人的折子,魏忠贤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些狗东西,咱家权势滔天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个跪在咱家面前给咱家舔鞋,可是这风向刚刚一变,就迫不及待的想在咱家头上拉屎,好啊,那咱们就拼一把,我魏忠贤就不信,才几天功夫还就能翻了天。” “魏廷,魏廷!”魏忠贤在房间内喊道,门外值守的魏廷推门进来,“厂公有何吩咐。” “你给我送个信,告诉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他们,还有田尔耕,许显纯那边,哦对了御史台的赵敬忠他们也都算上,叫他们一起上折子,我倒要看看东林党还有什么能耐,敢动我魏忠贤,他们是活腻歪了,另外叫田尔耕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抓人,东厂这边也要预备着。”魏忠贤清楚的下达了指令。魏廷施礼退下了。 养心殿,詹事府詹事温体仁在崇祯下首躬身道:“陛下,我们的人侦知,魏忠贤四处派人联络党羽,准备在朝会上反扑了。” 崇祯也不抬头,专心的看着奏折,当了皇帝才知道天下大事根本就处理不完。半晌,崇祯揉了揉发胀的眼睛,长吁一口气,对温体仁说道:“我们的人那边安排好了吗?” “陛下放心,已经安排好了,这次一定能致阉党于死地,咱们安排的人让他们想都想不到,完全是一支奇兵。”温体仁低声说道。 “很好,温詹事,京师三大营都联络好了吧。” “回皇上的话,他们都愿意效忠皇上,效忠大明。” “嗯,魏忠贤到时候一定会狗急跳墙,锦衣卫和东厂党羽众多,这些人要是闹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必须强力镇压他们。”崇祯嘱咐道。 十一月初八的朝会,一上来就充满着火药味,沉寂了这么多天,双方都在准备着,阉党那边率先发难,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轮番上奏,抨击东林人士,罪名无非就是那几样,妖言惑众,抵抗赋税等等,好像显得没有什么太大的说服力,而内阁的几个头面人物最近也感到风向不对,在朝会上也是低调了起来,像黄立极,王绍徽等人都是一言不发。任由崔呈秀领衔的御史台疯狂抨击东林党。 他们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崇祯并没有加以制止,连被抨击的那帮东林党人也是气定神闲,魏忠贤站在皇上身边看着下面这么多自己人在那里说的吐沫横飞,对面竟然一个反对的人都没有,他感到了一种恐惧从脚底油然而生,瞥了一眼崇祯,发现崇祯好像正在闭目养神,对外界的事情没有太大反应,魏忠贤思考着,这小皇帝还有什么后招。 慢慢的,阉党的人也觉得他们这样跳着脚的骂而对面没什么反应好像没什么意思,难道对面就这么认怂了。依着东林党的性子,这帮士大夫要是骂起来,能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可是今天他们出奇的安静,阉党也觉着不对味了,然后慢慢的声音小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大殿上嘈杂的声音停止了,崇祯轻咳一声道:“都说完了?”下面没有人回答,崇祯自顾自的说道:“既然都说完了,那容朕也说两句。朕昨天接到了一个折子,这个折子倒是有点意思,诸位臣工,你们知道这个折子是谁递上来的吗?”下面还是没有应答,皇帝这么问不等于没问吗,鬼知道折子是谁递上来的。 崇祯皇帝自问自答道:“这个折子的主人不是官员,只是个国子监的贡生,名字叫钱嘉征。”崇祯此话一出,下面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个贡生吃饱了撑的,写折子给皇帝,大家更好奇的是此人究竟写的是什么内容。魏忠贤听到崇祯说完,长吁了一口气,一个贡生就算写的是攻击阉党的折子,可是人微言轻,估计也闹不出什么风浪,当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崇祯将折子递给站在身后的徐应元道:“徐应元,你给大家念念吧。” 徐应元双手接过奏折,打开略略看了一眼,立刻魂不附体一般全身筛糠般颤抖了起来,他咽着口水迟迟不敢念奏折上的内容,崇祯说道:“怎么了,哑巴了,让你念你就念。厂公,你看看,司礼监的太监怎么都不听招呼了呢。” 魏忠贤正在想着心事,闻言立刻接话道:“徐应元,赶紧念,皇上的话你敢不听吗?”徐应元望了望魏忠贤,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念了起来。 “浙江嘉兴贡生钱嘉征泣血上奏,参魏忠贤十大罪。一曰并帝。群臣上疏,必归功厂臣,竟以忠贤上配先帝。二曰蔑后。罗织皇亲,几危中官。三曰弄兵。广招无籍,兴建内操。四曰无君。军国大事,一手障天。五曰克剥。新封三藩。不及福藩之一。忠贤封公,膏腴万顷。六曰无圣。敢以刀锯刑余,拟配俎豆。七日滥爵。公然袭上公之封,腼不知省。八曰滥冒武功。武臣出死力以捍圉,忠贤居樽俎以冒赏。九曰建生祠,一祠之建不下五万,岂士民之乐输。十曰通关节。干儿崔呈秀,孽子崔铎,贴出之文,复登贤书。种种叛逆,罄竹难书,万剐不尽。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徐应元一口气念完,颤抖着合上了折子,这钱嘉征短短三百字的折子句句诛心。徐应元冷汗湿透了衣服。 他的折子翻译过来就是魏忠贤有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要求将魏忠贤千刀万剐,明正典型,谢罪于天下。最后还来了一句点睛之笔,新君登基了,我们这个国家有希望了,我死都不怕了!不声不响的给崇祯拍了一记马屁。 大殿上静的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阉党的所有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所有人都感到末日即将来临。而这个折子说的主角,魏忠贤站在皇帝的边上,大冬天的头上冒出了阵阵白气,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一百三十七章 阉党覆灭下 钱嘉征这个折子的杀伤力就在于他的主人是一个贡生,要是大臣什么的,魏忠贤还好解释,比如说党派不一啊,政见不合啊等等。可是一个贡生跟你魏忠贤差了十万八千里,能有什么交集,可是一个贡生都能上这么有分量的折子,可见你魏忠贤在天下士人眼中,或者说在天下底层的老百姓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就像西方的那个预言一样,一个马掌钉的故事。一个马掌钉丢了导致战马的马蹄铁掉落,马蹄铁掉落导致战马腿折断,战马马腿折断导致马上的骑士被甩出去导致骑士受伤,骑士受伤被敌人俘虏,敌人发现他竟然是国王。国王被俘虏军队就溃散,战役失败了,这就是西方著名的一个马掌钉的故事。 放在这里也是一样,一个小小的贡生凭借一己之力,硬是撬动了魏忠贤这座大山,而且说得有礼有节,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崇祯待到徐应元念完折子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对魏忠贤说道:“厂公,你还有何话说?” 魏忠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匍匐在崇祯面前,浑身剧烈的颤抖,口不能言。只是不断的磕头。明史载,“上立召魏忠贤至,手持嘉征疏付侍者当御读之,忠贤伏地叩首不能辩。”见到魏忠贤伏地叩首,下面阉党的文武官员自知不能幸免,很多人都是瘫倒在地。而东林众人都是额手相庆。 崇祯立刻宣布了对魏忠贤和阉党的处理决定,魏忠贤自知抵抗已经无用,只能是伏在地上等候宣判,大殿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原来是神机营的将士们来到大殿外,一名副将带着一大群的士兵来到殿内。温体仁站出来将处理决定大声念出,魏忠贤被罢职,崇祯皇帝念他侍奉天启皇帝有功,将他发配往凤阳守陵。然后将魏忠贤的党羽立刻下狱,暂时收押,等待三司会审再定罪。 阉党大势已去,崇祯用雷霆手段一天的时间就将阉党消灭殆尽,魏忠贤怎么也没料到,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被灭掉了,而且是完败,阉党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魏忠贤很诧异,这还是那个谨慎低调做事战战兢兢的信王吗。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魏忠贤还趴在地上,可是大殿内的哭喊声已经响彻云霄,李朝庆、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这些人一个个被凶神恶煞的神机营官兵拖出百官队伍,此时他们根本不是五彪,五虎,十孩儿。他们就像那些曾经被他们迫害的人那样,像死狗一样被拖走,有的人吓得屎尿齐流,金銮殿上立刻泛起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朝会散了,阉党完了,魏忠贤失魂落魄的被几个神机营的士兵带回家中,大门缓缓打开,魏忠贤进去之后又缓缓关上,魏忠贤站在院中仔细看了看这个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富贵一场空,皇帝给他的命令是立刻离京。魏廷疾奔两步过来搀扶住魏忠贤,“厂公,刚才接到很多报告,东厂和锦衣卫受到了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冲击,他们进去按着名单抓人,现在厂卫那边已经彻底乱了。” 魏忠贤叹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不到小皇帝竟然有如此手段,是我小看了他,是我小看了他啊,哈哈哈。”魏忠贤笑中带泪。魏廷见他这个样子,跪地道:“厂公,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顺天府已经是是非之地,留在这里非常危险,既然皇上已经让厂公即刻离京,那我们就快点收拾行装走,厂公莫要担心,我已经将府上最精锐的一百死士安排到城外,顺天府到凤阳距离甚远,恐有人寻仇,有这一百死士在,可保厂公平安。” 魏忠贤道:“魏廷,你自小就跟着我,也有二十多年了,今后莫要叫我厂公了,东厂完了,锦衣卫也完了。我们的人全都完了。”说完他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整个人无精打采了起来,失去了往日飞扬跋扈的风采,东厂厂公失去了精气神那就跟一般老人并无二致了。 魏廷立刻改口:“即便您现在不是厂公了,但依然是魏廷的主人,主人,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是要保存有用之身,一切等到了凤阳再做计较吧。” 魏廷一番劝说,魏忠贤倒是清醒了一些,没错,自己不能死在京城,如今京城的形势,每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魏忠贤立刻收拾行装和魏廷一起还有自己的大管家李朝钦加上几个小太监一起打马从永定门飞奔而出,城外早就有一百余名死士在等候,他们全副武装,带着斗笠,身上穿着布衣,内罩锁子甲,长枪短刀全部配齐,每人还带有精钢军弩一柄,异常精锐,这都是魏忠贤花大价钱打造的亲兵卫队,每个人都是武艺高强,马术娴熟,战力是一等一的。魏忠贤听了魏廷的劝,想到自己还有大把的秘密金银在江南一个隐蔽的庄园中,他也来了精神,那么多的钱,进可以东山再起,退可以安享晚年,没什么好怕的。 魏忠贤走后,京城内一片哭声,三大营的将士们按照阉党名单,挨家挨户抓人,崇祯下了死命令,对阉党一定要进行雷霆打击,但是崇祯还留了个后手,除了罪大恶极在各个弹劾的奏折里被点名的人以外,剩下的阉党外围骨干暂时不动,比如黄立极等人,崇祯现在不能抓的这么彻底,他还要办一件大事才能动手。 魏忠贤一路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慢慢前进,反正顺天府离凤阳路途遥远,魏忠贤虽然倒台,可是一旦人的思想转变过来,魏忠贤倒是不那么难过了,竟然还存了游山玩水的心思,脱了曳撒和翼善冠的魏忠贤,身着白衣,看起来跟个富家翁没什么区别,只是后面跟着那么多死士让人觉得威压甚重,骆养性派出一支锦衣卫小队一直慢慢跟在他的后面,每天汇报魏忠贤的进度。 五天后崇祯皇帝召骆养性前来商议,崇祯问道:“骆爱卿,魏阉这几天有何动向?”骆养性磕头道:“启禀陛下,魏忠贤已经行至河北阜城,他的速度很慢,整天游山玩水,饮酒作乐,丝毫看不出危机感。” “混账东西,朕叫他去守陵是让他去反省自己的罪过,他还游玩起来了,如此放肆,如此嚣张,他眼里还有朕,还有大明的律法吗?”崇祯愤怒道。 “陛下,除了这个,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讲!” “魏忠贤在路上不仅游山玩水,竟然还豢养了一百多死士,这些人装备精良,不亚于一支军队,他们招摇过市,摆明了不将皇上放在眼里。”骆养性俯首道。 砰的一声,崇祯将茶杯摔得粉碎,因为愤怒他浑身都在颤抖,半晌,崇祯皇帝咬牙对骆养性道:“骆佥事,你立刻派遣你的人,即刻启程抓捕魏忠贤,将魏忠贤带回京城,这次魏忠贤必死无疑,豢养私兵,这个罪名足够要他的脑袋了。记住一定要将他活着带回来,朕还有用。” 崇祯秘密差遣小太监调查魏忠贤的财产,发现在京师的宅邸并没有多少值钱货,不说金银,便是那些古玩字画珠宝这些年魏忠贤肯定贪污巨万,不可能在京师里这么少,那就极有可能被魏忠贤藏了起来,崇祯需要这笔钱给边军做军费,所以他要活的魏忠贤。 “微臣遵旨。”骆养性道。 “抓捕有功者官升三级,等这次的事情了结,骆养性,你为锦衣卫指挥使。”崇祯道。 “微臣万死不能报陛下恩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骆养性叩首道。 骆养性自从被崇祯皇帝救出来之后,崇祯皇帝一直就没再把他派往南镇抚司了,崇祯自己内心已经有计较,骆养性就是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不二人选,他自从自己是信王开始就跟着自己,也该是给他升官的时候了,凡是跟着自己的人都有从龙之功,可不能亏待了他们,寒了忠勇之士的心。 另外,魏忠贤必须死,魏忠贤不死,如何能将阉党连根拔除,魏忠贤就像一根图腾,所有的阉党的妖魔鬼怪都围绕着这个图腾,只要这个核心一倒,不愁灭不了阉党,想到此,崇祯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当日不直接杀你,用的正是兵法围三缺一的路数,让你有生的希望而不拼死相搏,既然你离开了京师还敢豢养这么多死士,那就别怪我心狠了,这个绝佳的借口必须利用起来,魏忠贤,你的死期将至,但你死之前要把你的钱吐出来给我大明当军费,而我崇祯必将青史留名,史书上会隆重的记上一笔,崇祯中兴。 “罗孟然,高良月,陈文靖!” “参见佥事大人!”锦衣卫南镇抚司,现在全城的局面已经被牢牢控制住,崇祯将骆养性官复原职回到南镇抚司,骆养性已经接受了崇祯秘密抓捕魏忠贤的任务,崇祯已经交代,如果魏忠贤的人敢反抗,那就格杀勿论,但必须把魏忠贤活着带回来。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骆养性必须在自己的人马中选一帮好手,刚才点出的三个人的名字,就是骆养性原来在南镇抚司时手下的三员干将。总旗罗孟然,高良月,陈文靖。三人在锦衣卫中的关系极好,互相结拜为异性兄弟,他们对骆养性很忠诚,在骆养性入狱之后三人还想营救骆养性,只是东厂和锦衣卫内部戒备森严,他们才没机会动手。 三人武艺高强,手下的锦衣力士也是精干,是南镇抚司的绝对主力。骆养性选用他们执行这个任务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魏忠贤有一百多死士,这边要不派好手去万一魏阉顽抗反而要坏事。而且这次是秘密行动,必须选绝对可靠的人。 一百三十八章 月夜追杀上 骆养性注视着三人道:“你们三兄弟是我手下武艺最高强,办事能力最好的人,今天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任务。” 为首额罗孟然拱手道:“请大人示下。” 骆养性一字一句道:“圣上要你们将魏忠贤抓捕回京!” “什么?”三人齐齐大呼道。 “怎么,办不成吗?”骆养性反问道。 罗孟然低头思考了一阵,自己今年三十有六,二位贤弟也快三十了,人们都说三十而立,可是至今自己也不过是个总旗官,就因为自己家境贫寒,没钱孝敬锦衣卫的上官,虽然受骆大人看中,本来这次要升百户的,骆大人入狱,这百户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至于要升到副千户,千户,那更是要经过同知和指挥使的审批,那都是阉党的人哪轮得着自己。对自己这种一穷二白的破落户那是正眼也不瞧一下。这次这么大任务,封赏肯定优厚,要不就趁这个机会搏一把,好男儿哪能不建功立业。 罗孟然咬了下嘴唇,他知道这个任务极其危险,魏忠贤魏公公的排场谁不知道,哪次出来不是前呼后拥,手下的卫士成群,锦衣卫当中也不是没有传闻,魏公公手下有一批江湖上收罗的高手护卫左右。罗孟然反应很快,既然骆养性要他们三兄弟联手追捕魏忠贤,三个总旗就是近两百人,而且南镇抚司的弟兄们本就是好手,要两百个好手抓捕一个人,可想而知魏公公身边肯定是有一支精锐的卫队,到时候鱼死网破少不了一番恶战。可这也是个好机会啊,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罗孟然猛地抬头,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骆养性的眼睛,“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敢问大人,这次要是办成了,不知道。。。”骆养性明白罗孟然是什么意思,骆养性伸出手拍拍罗孟然的肩膀道,“事成之后,皇上亲口答应,连升三级,赏银千两,罗孟然,你也不小了,连升三级可就是千户了。你难道不想干?” 罗孟然回头问到两个结拜兄弟道:“二弟,三弟,你们觉得呢?”高良月和陈文靖对望一眼,齐声道:“全凭大哥做主,我们三兄弟同进同退。” “好兄弟!”罗孟然高声道。“大人,既然如此我们三兄弟干了,我们现在就去召集各旗的兄弟,准备一下立刻就出发。” “等等!”骆养性叫住他们,罗孟然返身施礼道:“不知大人还有何见教?” “记住,魏忠贤要抓活的,圣上要亲自审问,另外这次你们不能穿锦衣卫的衣服去,你明白我的意思。”骆养性轻声道。 罗孟然明白了,这次肯定是圣上要干私活,锦衣亲军本就是圣上的直属卫队,只听圣上的命令,凌驾于三司之上,拥有自己的司法体系,魏忠贤这种海内外闻名的权阉,圣上把他放到凤阳之后又要抓回来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这次只能是秘密抓捕,想通了这个关节,那确实是不能大张旗鼓的穿锦衣卫的衣服去,那也没关系,锦衣卫这种秘密侦缉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 当下罗孟然领命去了,骆养性也立刻回宫复命。来到养心殿,值守的王承恩告诉他皇上刚才去了坤宁宫拜见懿安皇后去了。骆养性急忙前去坤宁宫面见崇祯。他赶到坤宁宫正好赶上崇祯出来,坤宁宫伺候的太监李永贞正跟在后面相送。崇祯的卫士都等在门口。 “皇上,老奴还要进宫伺候,就送到这里了,请皇上恕罪。”李永贞道。 “无妨,你回去吧。”崇祯摆摆手道。 “遵命!”李永贞回答完就准备退下了。 骆养性生怕卫士当中人多嘴杂,立刻抢前两步,参拜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李永贞正准备退下,眼见骆养性进了宫门,便故意放慢了两步,骆养性对崇祯禀报道:“皇上,抓捕魏阉的事情。。。”他刚准备说话,崇祯一道凌厉的目光扫来,骆养性立刻止住了话头。 崇祯道:“骆佥事,有什么事去养心殿再说吧。” “遵旨!” 虽然骆养性的话头被崇祯止住,可是李永贞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特别是听到了抓捕魏阉四个字,惊的他魂飞魄散,他回到坤宁宫之后左思右想,本以为圣上将魏忠贤放到凤阳去这件事就了结了,没想到圣上竟然存了秘密抓捕的心思,这次看来魏公公是凶多吉少,魏公公凶多吉少不要紧,关键是他们这些阉党,自己也是魏公公手下干将,圣上这么做摆明了是要将魏忠贤抓回来然后一网打尽,如果魏公公真被抓了恐怕自己这些人都躲不过去。不行,自己得想个法子。他立刻唤过身边的一个心腹小太监对他说道:“你立刻出宫,就说坤宁宫采买香料,然后快马沿着京师到凤阳的官道,追上魏公公的队伍,告诉他有锦衣卫要对他不利,让他速速应对。” 那小太监领命去了。出宫之后他立刻快马直追魏忠贤。在他出发几个时辰之后。锦衣卫南镇抚司大校场,一百八十名锦衣力士在三个总旗的率领下集结完毕,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为首的三个总旗更是人高马大,他们三兄弟的武力在整个南镇抚司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们人人健马,头戴斗笠,穿着练功的劲装,统一都是灰白色,在左手上臂扎上红色的布条。这一百多名锦衣卫化妆成平民准备执行这次的任务。 他们队伍整齐,罗孟然对骆养性抱拳道:“佥事大人,锦衣卫集结完毕。”骆养性点点头,他手一挥道:“出发,速战速决,祝你们马到成功。” “多谢大人,出发!”罗孟然一抽马鞭,胯下战马吃痛,奔出大校场,身后马队鱼贯而出,一行人沿着永定门大街飞奔,直出永定门,永定门的守军已经提前被打了招呼,他们看着大队的马队疾奔城门而出,一个守门的老军跟旁边年轻的新兵嘀咕道:“看见了没,这可是官家的人,咱们做守门兵丁的,其他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招子要亮,有些是看见了要当没看见,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老周,你说的什么呢,文绉绉的,这大群马队出去还穿着平民的衣服,你看看那马,都是军马,寻常镖局哪有这装备。京师里敢这么干的我看也就东厂和锦衣卫了,魏公公如今是倒了,这东厂和锦衣卫还这么神气,真他娘的什么世道。”边上的一个老军插言道。 “你他娘的放什么屁,小心祸从口出,我老周可什么也没看见,就是有人问起,我看见了也说没看见,我只知道今天有一个商队从这过去,还骑着马呢,都是富商,请得起骑马的镖师。”老周自言自语道。 小太监一路紧赶慢赶,直追魏忠贤而去,此时魏忠贤已经来到了阜城县的南关旅店。店主看到一百多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冲进旅店,早就吓得战战兢兢,躲在柜台的后面,魏忠贤的一百多亲卫冲进每个房间,将房间里的旅客全部赶走。不听话的就一顿棍棒。魏廷绕到柜台后面,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老板提溜出来。老板看见这些人都带着刀枪,还以为是马匪盗贼,早就吓得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 “各位爷爷饶命,各位爷爷饶命,小店小本生意,各位爷爷要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尽管拿,只求饶小的一条狗命。”东主战战兢兢道。 魏廷一皱眉头,他已经闻道了一股尿骚味,低头一看,这老板好生胆小,裤子上滴滴答答的,原来是吓尿了。“废物!”魏廷暗骂一声,手一松,将老板摔在地上。 一百三十九章 月夜追杀中 “哎,魏廷,出手这么重干嘛,他们都是我大明的百姓,何必呢?”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又有些疲倦的声音。正是魏忠贤。 此时两个亲卫扶着魏忠贤下马,将他搀扶到旅店的堂中,正好他看到了这一幕,便出言劝阻魏廷道。其实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蝼蚁,只是他现在懒得和这些人计较而已。 “是,主人!”魏廷道。然后他踢了老板一脚,扔下一个小布包,“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这是九千岁赏你的,还不快滚!” 老板闻言大惊失色,九千岁的名号,整个大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魏忠贤的钱你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收啊,本来尿都憋回去了,又是流了出来,老板在地上不断磕头,额头的皮都磕破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魏忠贤有些厌恶的挥挥手,都说魏忠贤可怕,难道我魏忠贤在民间就是这么个形象吗?魏廷看到了魏忠贤不耐烦的神情,一脚踹在老板身上恶狠狠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赶紧滚,晚了片刻我叫你人头落地。”老板捡起小包裹,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跑出了旅店。 一口气奔出了二里地,回头看看自己的旅店,里面灯火通明,他不禁后怕,竟然能在阜城这种小地方碰见闻名遐迩的九千岁。他又摸了摸腰间的小包裹,趁着月光打开瞧了瞧,不看不知道,他一阵心惊,小布包里竟然是两个二两的金锭,折合白银四十两。他不禁心花怒放,要知道,他一年拼死拼活也不一定能赚到四十两银子,没想到今天一天就挣到了。 他沿着官道向阜城方向走去,平时自己吃住都在旅店,这一下被赶出来还真没地方落脚,老宅倒是在阜城,只能先去阜城碰碰运气了,也不知道城门关了没有,毕竟身上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太不安全了。他一边想着怎么用这笔钱,一边哼着小曲一路小跑了起来。 “主人,上下检查过了,没有异样。”魏廷汇报道。 “你们小心过头了,想必咱家被发配到凤阳守陵的消息还没传到凤阳府呢,咱家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怕咱家的仇人知道了咱家失势跑来找咱家的晦气吗。魏廷你就让他们来,看看是咱家这麾下死士的刀锋利,还是他们的脖子硬!”魏忠贤尖声道。 “主人放心,有魏廷在,他们伤不了主人半根汗毛。”魏廷朗声道。 “魏廷,你很不错,比朝堂上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可靠多了,那群狗东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你也别主人主人的叫了,魏廷这样吧,咱家收你做义子你看可好,咱家在京师的时候义子多了去了,可是等到咱家倒了,这些玩意儿倒是成缩头乌龟了,这些人哪,想当年咱家鼎盛的时候,连顾秉谦这个糟老头子都要给咱家当儿子,哈哈哈哈哈。。。”魏忠贤狂笑的,声音有些渗人。 魏廷拜倒在地磕头道:“魏廷愿意做主人的义子。” “好,魏廷,我就收你做我最后一个义子,魏廷还不改口。”魏忠贤坐在椅子上道。 “孩儿多谢义父!”魏廷推金山倒玉柱,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唔。好孩子,去把李朝钦叫来,再给为父拿点酒来,我和李朝钦小酌几杯。”不一会,李朝钦端着几个小菜和一壶热酒走了过来,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厨艺都不错,不一会就在南关旅店的厨房用剩下的一些食材整了几个清新小菜。 “厂公,酒菜都准备妥当了,小的陪您喝几杯。”李朝钦弯腰道。 “好好好,你倒是个伶俐人儿,给我当了几年管家倒是委屈你了,以你的才能,去司礼监当个秉笔太监也没问题,倒是白白便宜了徐应元。”魏忠贤指指面前的座位,两人就在大堂之中相对而坐,李朝钦站起来将魏忠贤面前的酒杯倒满,主仆二人就着几个简单的小菜对酌起来。魏忠贤滋溜一声抿了一口酒,“这是咱家珍藏的女儿红,真是好酒,好酒啊。可惜这出了京师,府中酒窖里的女儿红可就白白便宜别人了。” “厂公莫要灰心,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厂公尚需保重身体,存有有用之身,朝中还有很多我们的人,一时半会崇祯不敢拿厂公怎么样,假以时日,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虽然小的读书不多,可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便若那三国时候的刘备,起起落落,最惨的时候被曹操打的差点全军覆没,最后不也是挺过来了,还当上了皇帝,所以厂公切莫如此,当静待时局之变。”李朝钦陈恳的劝说道。 魏忠贤诧异的看看李朝钦,没想到自己的大管家竟然有大才,一席话说的是有理有据,可是他还是不太明白,这次崇祯肯定是要对他下死手,只怕是到了凤阳也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就算崇祯年轻不明事理。他就不信东林那帮人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即便自己能安然到了凤阳他们也定然会有后招,毕竟自己不死,他们寝食难安。 李永贞派出的小太监打马狂奔在官道上,他一路询问驿站,得知一支一百多人的马队还在前方,他只能继续追赶,到了阜城驿站,驿卒说一个多时辰前确实有一支百余人的马队经过,看来不远了,小太监顺着官道再次飞奔起来。奔出四五里,看到迎面一个人走了过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去阜城县内过夜的南关旅店老板。小太监连忙拦住他问道:“这位老哥,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队百余人的马队经过?” 老板正在得意忘形的想着怎么花钱,猛然一人一马拦住了他的去路,马上的人开口问他话。他仔细一听,今天还真是奇妙,竟然又来了一个跟九千岁有关的人,百余人的马队,说的不是九千岁还能是谁。他仔细看看马上的人,年纪很轻,估计也就十六七岁,生的细皮嫩肉,声音尖细,带着斗笠看不清楚脸,虽然穿着平民服饰,可是胯下的马匹可是健马,不用想估计是九千岁的人。他立刻回答道:“您问的可是九千岁的人马?” 小太监猛然一愣,“你见过九千岁,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小太监急问道。 老板一听,果然是官府的人,听声音恐怕是个小太监。他连忙躬身道:“往前二里地就是南关旅店,鄙人就是南关旅店的东主,现在九千岁正在鄙人的旅店内歇脚。” 小太监一听,顾不上和他答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他道:“接着,赏你的!”然后打马一溜烟的飞奔而去了。 老板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又是一锭五两的银子,还是成色上好的官银,他喜上眉梢,怪不得今早喜鹊叫呢,原来是今天我要发一笔横财啊。四十五两银子,这下可真是发了。一面想着,这脚步也是加快了起来。 就在小太监身后约莫两个时辰的路程,罗孟然三兄弟带着大队人马正在官道上疾驰,他们一人双马,换马不换人,根本未做停歇,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狂奔,争取要在一天之内追上魏忠贤的队伍,现在已经是戌时,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子时了,时间不等人,还是加紧赶路吧,一百八十名锦衣卫没有人说话,都是闷声前进,官道上只有轰隆隆的马蹄声。 “义父,义父,有宫里来的人求见。”外面传来了魏廷的声音,一百死士将南关旅店围的密不透风,他们有的人潜伏在房顶上,有的人待在二楼,有的人站在堂外,有的人站在围墙边,有的人站在院中,反正每个角落都安排了人值守,他们分成两班,五十个人一班,分成上下半夜,整个旅店的防卫可以说是非常森严。 小太监一人一马刚到旅店门口,就被门口的暗哨扑下马来,他大声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两个暗哨才押着他去找魏廷,魏廷问话完毕之后,将他带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小太监跪在魏忠贤和李朝钦的面前道:“启禀厂公,我是李永贞李总管跟前伺候的小太监,我叫李春,李总管托我给您带一封亲笔信,还请您过目。”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魏忠贤道。 魏忠贤将信纸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话,确实是李永贞的笔记,但是略显潦草,看来是仓促写成的。这句话是,圣上已派追兵,请公速走。 魏忠贤心中一惊,将信纸递给李朝钦瞧瞧,李朝钦凑近一看,不禁冷笑一声:“看来小皇帝还是不肯放过厂公,这是要斩草除根呢。” 魏廷问道:“李管家,信中说些什么?” “崇祯派了追兵在后面缉拿厂公,恐怕现在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李朝钦道。 “什么,义父,那还等什么,我立刻收拾行装,咱们现在就走。”魏廷催促道。 一百四十章 月夜追杀下 魏忠贤脑中想了想,又看看众人,发现李朝钦倒是颇为镇定,难道他有什么好主意不成,崇祯小儿,这才几天就迫不及待的要捉拿自己,恐怕抓自己是假,想要自己的钱是真,大明缺钱啊,要是能将阉党一网打尽,将这些人抄家,恐怕辽饷就有着落了,小皇帝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东林那帮人果然是狠毒啊。 魏忠贤问李朝钦道:“不知李管家可有计策?” “计策不敢当,只是小的倒是有一些想法,不知厂公可有兴趣。”李朝钦微微笑道。 魏忠贤叫魏廷先带小太监下去,堂中只剩下魏忠贤和李朝钦两人,魏忠贤道:“李管家,请讲吧,我洗耳恭听。” “厂公,不如这样吧,崇祯小皇帝既然派人抓捕,我想恐怕另有所图。”李朝清低声道。“我倒是觉得小皇帝真么急着抓厂公,第一是想彻底铲除我们的势力,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抓了厂公,恐怕剩下那些小鬼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第二恐怕是想罚没厂公的家产,咱们在江南的秘密库银想必小皇帝也收到风了,厂公主政这么多年小皇帝肯定觉得不可能就京师那么点财产,大明军费捉襟见肘,恐怕崇祯是存了这个心思。” “不错,李管家果然聪明,咱家分析也一定是这样。”魏忠贤接话道。 “呵呵,想拿厂公的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的想法是。。。”李朝钦和魏忠贤去到二楼的房间,密谈了一刻钟的功夫。当房门打开的时候,魏忠贤的脸色已经变得阴冷,他立刻唤来魏廷,细细商议了一番,当遇到危机的时候,魏忠贤心狠手辣的一面又展现出来了。他当机立断采用了李朝钦的计策。李朝钦在里面喝了一口茶。面沉似水。 “大哥,我去探过路了,前面就是南关旅店,一路上没有暗哨,估计魏阉的人马都集中在旅店周围,想要潜伏进去恐怕不可能,怎么说魏阉也有上百人,按照魏阉死士的精锐程度,恐怕旅店的各个角落都有人把守,迎接我们的恐怕是一场恶战,就算咱们人数占优,可是地形不利于我们,硬冲的话,弟兄们伤亡可是不小啊。”高良月对罗孟然说道。 不一会,陈文靖也回来了。“大哥,我带了几个兄弟围着南关旅店兜了一圈,这一片都是开阔地,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南关旅店东面倒是有一片玉米地,但是离旅店尚有一百多步,即便咱们藏身在那里,要是发起攻击的话,也会给魏阉留下预警时间,大哥你看怎么办?”陈文靖注视着罗孟然道。 罗孟然此时心中无比纠结,三兄弟自然不用说,便是三个小旗的弟兄平时也是情同手足,都是自己的兵,但是今晚的行动肯定会付出重大伤亡,干还是不干,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魏阉的人马全部聚集在旅店里面,正好把他们一锅端了,要是等到明天他们上了官道再去截击,万一让魏阉逃脱,自己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他心中又想起了骆养性对他说的话:“事成之后,皇上亲口答应,连升三级,赏银千两,罗孟然,你也不小了,连升三级可就是千户了。”千户,千户,锦衣卫的千户该是多么风光,老罗家什么时候能这么风光过,拿了这个官职自己也能光宗耀祖了,机会就在今夜。 他狠下心,将斗笠摘下,咬牙切齿对弟兄们道:“干了,弟兄们,官升三级,拼一下吧。”众人都是用力点了点头,不仅仅是罗孟然自己,所有的力士们哪个不想连升三级,反正本来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不在乎多舔一点血。为了自己的身家,拼了。 三个总旗分成三个方向向旅店包抄过去,罗孟然带着自己的人马下马步行,埋伏到东面的玉米地中,而陈文靖和高良月的马队离旅店大概有数百步,等到罗孟然那边发号箭,他们就立刻策马冲击,反正两三百步骑兵片刻即到,他们要打魏阉一个错手不及。 众人埋伏停当,子时就发起攻击,罗孟然在玉米地中紧张的注视着旅店的变化,他们这一队人马携带了六十颗震天雷,待会扔到围墙下将围墙炸开,看这旅店的围墙不过是黄土制成,并不坚固。目前旅店内还是灯火通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二楼有巡逻的身影。罗孟然不禁握住了手中的精钢弩,六十支精钢小弩,射程只有五十步,现在的距离够不着,等下冲过去,先发一阵箭雨,然后投弹队再上。 天色阴沉,渐渐的一朵乌云遮住了明月,月黑风高杀人夜,罗孟然一挥手,力士们猫着腰,从玉米地中奔出,快速的靠近旅店围墙。一百步,旅店的值守人员好像没什么反应,一切都很正常,八十步,依然没有什么异样,罗孟然心中信心猛增,看来阉党的卫士水平也不怎么样,八十步了还没有发现危险,他立刻轻声吩咐弟兄们急进,只要接近到五十步就立刻放箭,然后突击。三十步的距离,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力士们很快就位。罗孟然举起右手,力士们纷纷端起手中的精钢小弩瞄准前方晃动的人影。 虽然没有月光,但是他们手中小弩弩箭的箭头依然是散发着点点寒光。罗孟然正准备下令发射,情况陡然发生变化。旅店所有房间的灯一下子全部熄灭,力士们瞬间失去了目标。罗孟然的听力和目力极好,在寂静的黑暗中他猛然听到了一片弩机的声音,他大喊一声:“趴下!”可是弩箭已经迎面飞来,黑暗中魏忠贤的卫士向这边发射了一百支弩箭,一片惨叫声响起,力士们瞬间被射翻十几人。长长的惨叫声划破夜空,传出很远。 “不好,大哥中计了!”两边的陈文靖和高良月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看来也不用等信号了,只有强攻了。两人几乎是同时下令,一百二十名骑兵向旅店发起攻击,直扑而来。 原来魏廷早已经安排卫士们做战斗准备,在罗孟然率军藏身玉米地的时候就被卫士们发现了,毕竟是开阔地,视线不会受阻,然后他们故意不做反应,麻痹罗孟然他们,等到罗孟然从玉米地奔出,他们才秘密埋伏到旅店的墙头和二楼,等他们接近到五十步的时候卫士们抢先射出了一波箭雨,虽然是盲射,但是罗孟然的队伍队形密集,就算是盲射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罗孟然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强攻,力士们拔出绣春刀,向旅店发起了冲击,投弹手们纷纷点燃火绳,将手中的震天雷抛出,黑暗中喊杀声一片,点燃的火绳反而成为了明显的目标,卫士们纷纷瞄准火绳射击,数十个震天雷扔出去,有的扔到里围墙十几步远的地方爆炸,没有造成什么损害,有的扔到墙上又被反弹。有的力士被弩箭射倒,震天雷在手中爆炸,将他自己炸成了一堆烂肉。 罗孟然心急如焚,两边的骑兵已经冲到,他们纷纷在马上用弩箭还击,魏忠贤的卫士也出现了伤亡,不断地有人影从围墙上栽倒,罗孟然接过一枚震天雷,疾奔数步,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震天雷扔出一个大大的抛物线,震天雷准确的落在院内的围墙根部,轰隆一声,这一段的围墙被爆炸的冲击力炸塌,罗孟然拔出绣春刀大喊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弟兄们,杀!”“杀呀!”几个方向的锦衣卫向旅店内冲去。 “啊!”一声惨叫,一个拿着红缨枪的卫士被罗孟然一刀格开大枪,迎面一刀劈死,又有两个卫士拿着雁翎刀使出边军的辛酉刀法,一左一右直劈罗孟然面门,“大哥小心!”陈文靖提刀格开了两柄雁翎刀,罗孟然暗道一声好险。 那边魏廷手中腰带剑剑花飞舞,所到之处一片血影,死在他手下的锦衣卫已经有十数人,魏廷看到这些人手中的绣春刀,怒喝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厂公在位时你们作威作福,现在竟然敢骑到厂公头上,找死,给我杀!” “杀啊!”数十名卫士从魏廷身边奔过,朝前杀去,而魏廷却慢慢的退到后面消失了。 虽然锦衣卫人多,可是旅店地形狭小,根本展不开队形,始终都是前方几十人在拼杀,后面的人也不能乱放箭。楼下激烈的拼杀着。在兵器的交击声中,隐约夹杂了一声尖细的惨叫。旅店的后门被打开,三人三马从旅店中冲出,迎面阻拦的几个锦衣卫被魏廷几剑杀死,三人策马奔出几十步,身后的旅店二楼猛地窜出了高高的火焰,直冲云霄。 “不好!”罗孟然大急道,勇力顿生,接连砍翻几个卫士,施展轻功步法,蹭蹭几步跃上二楼,一把将二楼里间的房门推开,房间里烈火浓浓,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趴在大火里,看样子是死了。。。 一百四十一章 瞒天过海 外面的战斗仍然在继续,可是虽然魏忠贤的卫士战斗力很强,但是毕竟锦衣卫也是训练有素的官军,尤其是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战斗力就跟今天的雪豹突击队一样,属于内卫中的王牌部队,况且本身锦衣卫的人数就占了优势,最重要的是,魏忠贤的卫士虽然个人能力出众,但毕竟用的是江湖上的打法,碰到锦衣卫这种集团式的进攻方式是很难招架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锦衣卫越来越占据上风,卫士们已经被压缩到旅店的西北角,剩下十几个人负隅顽抗。他们背靠着背将手中的长枪短刀对准外围的锦衣卫,这样一个刺猬阵一时还真的比较难啃,除非是弓箭攒射,如果贸然冲上去格斗的话恐怕讨不了好。 罗孟然想冲到烈火里面去,可无奈火势太大,很明显地上是被人泼洒了灯油,要不然火势不会这么快,高良月带领十几个锦衣卫冲到二楼,“大哥,怎么回事?” “良月,你来的正好,赶紧带弟兄们取水将这里的火扑灭。”罗孟然命令道。 “你们几个,赶紧下去打水,他妈的,这帮走狗真是硬骨头,大哥,我先去助三弟灭了这帮狗东西。”高良月说完,留下十几个弟兄帮罗孟然灭火,自己将背上的布包打开,竟然是锦衣卫镇卫之宝,大明十四势勇字刃。这大明十四势传说是永乐初年集全国大匠之力打制的十四柄精钢宝刀,上八刃为天、地、将、法、智、信、仁、勇,下六刀一杀违旨抗命,二杀干政弄权,三杀贪赃枉法,四杀通敌叛国,五杀同袍相残。最后一把金铸钢刀名“奉天成仁”,留给功败垂成的执行者自杀之用。高家一直在锦衣卫,曾经祖上也坐到过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高位,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到了高良月这一代也只能是凭着祖上的荫功才能坐上小旗官的位子,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升到了总旗,但也仅此而已,在人际关系极为复杂,任务极为机密,而且充满了盘根交错的关系网的锦衣卫,想要往上升,能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极好的机遇,而今天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好机遇。 大明十四势在锦衣卫当中早已经失传,现在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但是高良月这里竟然有一柄祖传的勇字刃,平时他一直放在自己的房中不肯示人,只有大哥和三弟知道这么一回事,平时他是谁也没有告诉。今天为了执行这个危险的人物,他特地将勇字刃背在身上,希望能沾上锦衣卫祖师爷的运气,也希望这把刀能陪他建功立业。 只见宝刀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在靠近刀柄的位置刻着四个小子,锦衣卫勇。此刀和大明制式的柳叶刀,绣春刀,雁翎刀都不一样,这是一柄横刀,有点像唐朝的横刀,刀身笔直,照理说这样的造型韧性会比弯刀差,可这是精钢宝刀,不能用常理判断。 只听高良月虎吼一声,翻身跳下二楼,勇字刃寒气逼人,他大喊一声,“锦衣卫大阵,列阵!”数十名锦衣卫力士向他靠拢。 “吼!”三十六人列成了锦衣卫梅花大阵,梅花大阵顾名思义长得就像一朵梅花,每六人组成一个部分,外围三十人分成五个花瓣,中间六人形成花心,每个小阵相隔五步,三十六人互相支援,不论敌人攻击哪一个小阵,都会受到旁边两个小阵的夹击。 锦衣力士在高良月的带领下在旅店西北角的空地上列好阵势,剩下十七八个魏忠贤卫士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和他们对峙,余下的锦衣卫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另一边罗孟然已经开始带领一部分锦衣卫救火。 高良月用刀指着那些卫士道:“三弟,你暂且退下,看二哥怎么收拾他们。” 正在鏖战的陈文靖没有答话,握紧刀柄带着自己总旗的人马缓缓后退,将战场让了出来,他知道,二哥既然亮出了梅花大阵,那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了。 高良月吐了口吐沫道:“对面的狗杂种们,来吧,让你爷爷打打牙祭。” 卫士们勃然大怒,头目发一声喊:“我宰了你!”“杀啊!”卫士们一起扑上去,勇字刃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无不是血花迸现。高良月双手持刀,自上而下力劈华山,小头目挥刀格挡,奈何勇字刃锋利,将手中钢刀劈断,连带着好大一颗头颅飞起,高良月并不停留,接连劈砍,又放倒了几个人,锦衣卫大阵的力士们相互掩护,卫士们惨叫声不断,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全部杀死在空地上。 高良月抹了一把喷溅到脸上的血迹,对力士们说道:“检查一下,不留活口!” “得令!”力士们纷纷领命而去,发现活着的魏忠贤卫士,立刻补刀。一个卫士口吐鲜血用微弱的声音喊道:“饶我一命,求求你,饶我一命。”高良月理也不理,一刀割开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溅到旅店的土墙上,还散发着热气。 罗孟然那边已经扑灭了大火,几个锦衣卫冲进去,发现地上的那具尸体已经烧焦,无法辨认,可是从残破的衣服来看跟外面的没什么两样,都是百姓的衣物,一个力士用刀挑开已经烧焦的衣服,用袖子掩住口鼻,忍着那一股烧焦的人肉味,翻看着,猛然他发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总旗大人,快过来看看啊!” 罗孟然听到呼喊,立刻上前几步问道:“有什么发现?” 力士用刀指了指地上,罗孟然凑近观看,“火把凑过来!”一个力士听令将火把往前凑了凑,罗孟然仔细一看,在已经不能烧焦不能称之为人体的东西上确实有个亮闪闪的东西,他用刀尖触碰几下,发现这应该是一个胳膊,前段是已经烧成一团的手掌,而那个东西就是带在手指上的东西,他立刻蹲下来将这个东西捡起,用衣服擦拭完污物。在火光下一看,竟然是一个玉扳指。隐约在扳指的内侧还能看到几个小字,他仔细看了一下,心头猛地一震。上面竟然写着天启御赐魏忠贤,七个字。 难道,难道说地上的这具尸体是魏忠贤?他难以置信,难道魏忠贤就这么死了?正想着,身后传来二弟和三弟的声音:“大哥!”高良月和陈文靖二人奔进来,外面的锦衣卫们正在打扫战场,这一战全歼了魏忠贤的死士一百零五人,还杀了几个随从的太监,锦衣卫这边也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可以说交换比并不是很好看。 罗孟然愣愣的望着扳指,上面交代的任务是要将魏忠贤完整的带回去,可现在只剩下一具焦尸,就这样回去,难道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吗。陈文靖和高良月看见大哥发愣也不理睬他们,一个健步冲上去发现罗孟然正对着一个玉扳指愣神,高良月拿过来一瞧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魏阉就这么死了?如何是好。” 陈文靖接过来看一眼也是心中一惊,可是他平时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所以他留了一个心眼,蹲下来仔细检查起这具尸体来,平时他在南镇抚司也是负责审讯断案,所以这仵作的功夫学了不少,只见他用刀将这具尸体翻开,皮肉已经碳化,一碰就碎,可是骨骼比较完整,他发现这具尸体是面朝下趴在地上,他将头骨翻过来一看,瞳孔猛然一缩,然后他悄悄移动到罗孟然身边道:“大哥,屏退左右,立刻。” 罗孟然突然惊醒,对周围的力士们说道:“房间里我们几个在就行了,人多会破坏现场,你们先下去帮忙打扫战场,照顾伤员。” 力士们应答道:“是,大人!”纷纷抱拳施礼,转身下楼了。罗孟然这才回头对陈文靖说道:“难道三弟有什么发现吗?魏忠贤如今死了,恐怕回去咱们不好交差了。” “大哥,这个人不是魏忠贤。”陈文靖低声道。 “什么,三弟此话当真?”高良月急忙问道。 “嗯,大哥二哥,你们也知道,三弟我平日里在南镇抚司审讯断案有点本事,这仵作的本事我也知道个十之七八,你们看,这具尸体虽然已经烧焦,但是骨骼不对,魏忠贤已经是六十的人了,牙口不可能如此完整,而且魏忠贤在南镇抚司的时候我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嘴里有几颗金牙,金子遇到如此烈火一定会融化,可是你们看这个头骨的牙齿,非常完整,一点金牙的痕迹都没有,这种牙齿只可能是个年轻人,你们再看这个骨骼的脊柱,魏忠贤是驼背,脊柱理应弯曲,可是你们看,这个脊柱还是比较直的,应该说这一定是一个年轻人,绝不是魏忠贤,如此说来,魏忠贤应该是用了瞒天过海的计策。”陈文靖一口气道。 “三弟,你的意思是魏忠贤故意用这具尸体欺骗我们,让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好金蝉脱壳。”罗孟然接口道。 “正是如此!” “该死,那现在怎么办,魏忠贤一定是溜了。”高良月恨恨的一拳砸在墙壁上道。 “不要慌!还来得及。我看这样,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外传,等下我们出去就说魏阉已经死了,但是还有余孽逃亡,我们要将这几个人抓回来,留下一部分人照看伤员,集合剩下的弟兄追过去,将魏忠贤秘密抓捕。”罗孟然稳住心神道。 高良月和陈文靖重重点头道:“就这么办!” 一百四十二章 秘密行动 正说话间,一个锦衣卫力士上来报告:“几位大人,在伙房发现了一个小太监,方才大战的时候这个小太监趁乱躲进了伙房,我们搜查的时候把他给揪出来了。” 罗孟然沉声道:“把他带过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得令!”力士答应一声,不一会就将这个小太监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过来,这个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力士的手一松,他就跟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罗孟然挥挥手对力士说道:“你先下去吧!”力士依言出了房间。 高良月和陈文靖一左一右站在小太监身旁,两柄绣春刀架在小太监的脖子上,将他差点吓得屎尿齐流。罗孟然恶狠狠的道:“本官只说一遍,你想好了回答,如果有一句假话,你立刻人头落地,如果回答的让本官满意,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小太监涕泪横流,“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罗孟然开口道:“你可知道魏阉下落?” “这。。。”小太监略一犹豫。咔嚓一声,高良月已经提刀削掉了他右边的耳朵,小太监杀猪似的惨嚎起来。罗孟然道:“本官再问一遍,答错的话就送你归西。魏忠贤在哪?” 小太监此刻肝胆俱裂,哆哆嗦嗦道:“回。。。回大人的话。厂公他,哦不,魏忠贤他跑了,刚才你们激战的时候,魏廷将前来报信的小太监杀死,换上了魏忠贤的衣服,然后李公公和魏廷护着他从后门跑了,这里的灯油是我和另外几个伙伴倒上的。魏廷说让我们放火烧屋,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做,他知道我们的家人在哪里,我们家人性命不保。”小太监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战战兢兢回答道。 陈文靖抬头说道:“大哥,果然不出我所料,魏阉溜了。” 罗孟然又看向小太监说道:“那你的同伴呢,都去哪里了,你们可曾看见魏忠贤要往哪里逃?” “大人,我的伙伴刚才已经在乱军中全部被杀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魏忠贤的行踪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上次听魏廷说江南,扬州什么的。”小太监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江南,扬州,大哥,难道说传闻是真的?”高良月一惊一乍道。原来不仅仅是皇宫大内,锦衣卫当中甚至是民间也散布着同样的传闻,说是魏忠贤和阉党的很多人有巨大的秘密财富,但是并不囤积在京师,而是囤积在江南某个非常隐蔽的地方,难道说正是这个小太监所说的扬州,如果是囤积在扬州府的话非常有可能,因为陆上运输非常不隐蔽,容易露出马脚,但是京杭大运河经过扬州,如果通过运河进行运输的话,沿途的官府和水师一定不会查验,毕竟谁敢查九千岁的东西,那么这些银子很有可能就在扬州,魏忠贤如果从此地逃亡一定会先去南直隶。 罗孟然和陈文靖同时抬头看向高良月,他们明白高良月的意思,魏忠贤肯定要去南直隶,如果是去南直隶的话,那么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山东直插徐州府进入南直隶。如果沿着阜城县的官道进入山东的话,一定是先过德州府,然后经过济南府,在向南越过兖州府从丰县进入徐州,在锦衣卫办差的三兄弟对于大明的交通还是比较熟悉的,要想进入南直隶,这是目前最快的一条道,魏忠贤既然想逃命那么一定要抓紧时间,肯定会走这条路,沿着这条路追下去一定能有所收获。 罗孟然站起身来,对小太监说道:“很好,你回答的信息很有价值,现在你可以走了。”小太监将信将疑的看着罗孟然,只见罗孟然的脸上透露着阴冷的气息,小太监顾不得许多,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慢慢的朝门口挪动去,忽然听见背后罗孟然的声音:“等等,你有东西落下了。” 小太监猛然一转身,一支精钢短箭射入他的咽喉,小太监瞪大了眼睛,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然后一声不吭,只能听见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就那样向后倒去,然后一动不动,睁大眼睛死了,好像是死不瞑目。 罗孟然收起了精钢短弩,冷笑一声道:“你是可以走了,但我没说你可以活着走出这个门,只有死人才能走出去,我并没有食言。” 三兄弟走出房间,站在二楼对着下面的锦衣卫力士道:“兄弟们,魏阉已死,这是他的信物。”说完将扳指拿出来展示给众人看。然后他唤过一个小旗,对他说道:“这个证物暂且先在你这里保管,你留下来照看伤员。” “是!”小旗官接过扳指退下几步。然后罗孟然高声对下面的人道:“根据刚才抓到的一个小太监交代,还有几个卫士和魏忠贤的管家逃了出去,我们现在要把他抓回来。我命令,集合一个总旗,六十个人跟我们一起前去抓捕,剩下的人在这里等待消息,并且照顾伤员,打扫战场,另外王老四!” “在!”一个叫王老四的小旗应声出列。 “你立刻飞马回京师报告骆大人,就说我们有所斩获,但是伤亡也不小,还请骆大人领大队人马前来。”罗孟然命令道。 “得令!”王老四走出旅店,牵过两匹战马,飞马回奔京师报告去了。 罗孟然点起了六十人,凑足了一个总旗的兵力,然后三兄弟也纷纷上马,他们同样一人双马,沿着北直隶到山东的官道策马飞奔开始追击。从刚才到现在耽误了几个时辰,恐怕魏忠贤他们也是奔远了,而且自己的战马一路过来并没有歇息,虽然是一人双马,但是平均马速肯定是要比魏忠贤慢,只有加紧赶路了,看看能不能再魏忠贤进入南直隶之前抓到他。 “驾!”罗孟然一打马鞭,“驾!驾!驾!”后面六十余人纷纷策马跟上,官道上尘土飞扬,大队人马朝着前方席卷而去。 此时,德州府,魏忠贤,魏廷和李朝钦三人三马疾驰在官道上,他们不敢在德州府停留,好在胯下的战马已经经过在旅店的休息,所以现在马力很足,依照这个马速,奔驰到济南府没问题,等过了济南府,魏廷已经想好,进入驿站杀死驿卒,抢夺驿马即可。魏忠贤心里清楚,自己的卫士虽然厉害但是人数太少,应该是挡不住锦衣卫的强攻的,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失败,虽然李朝钦献上了瞒天过海的计策,计策虽然好,但是锦衣卫当中不是没有高人,这点小伎俩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终究会被发现,如今之计只能是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直隶扬州府,将自己的秘密财产拿出来,然后想办法运走,不行就到海外哪个地方去做个富家翁好了,大不了这一世不回大明了。 魏忠贤这样想着,战马却是不停,三人连简单的交流都没有,只是埋着头,抓紧时间赶路,他们没想到的是,锦衣卫连一时都没有被瞒住,很快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此时他们后面,正有一队锦衣卫展开了对他们的秘密抓捕行动,只不过除了锦衣卫三个总旗以外,剩下的普通力士并不知道要抓的正是魏忠贤本人,而在旅店的那具焦尸其实是假的,而且他们更不知道的是骆养**给三个总旗的命令是将活着的魏忠贤带回来。 从阜城县进入南直隶,如果全力奔驰,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的话,仅仅需要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能横跨整个山东进入南直隶,留给锦衣卫的时间不多,罗孟然想到既然魏忠贤的财产在南直隶,那么南直隶肯定还有魏忠贤豢养的死士,自己只有六十个人,一旦失手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魏忠贤不仅在南直隶扬州府的秘密藏钱地点,而且在南直隶很多地方都有他的联络点,整个南直隶魏忠贤拥有数百死士,这些人虽然不像他的贴身卫士那么精锐,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区区六十个锦衣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罗孟然的分析没有错,他们一定要在魏忠贤进入南直隶之前抓到他。 “啊!啊!啊!”济南府南边的驿站里发出几声惨叫。魏廷提着还在滴血的战刀走出来,身后牵出三匹品相好的驿马,他们的战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必须换马了。魏忠贤点点头,不发一言,也不用人搀扶,翻身上马,三人再次启程。剩下的驿马不堪用,就这几匹还行,凑合着吧,还有半天就到南直隶了。而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后面的追兵距离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了。。。 “大哥,前面已经到了济南府了!”高良月道。 “好,兄弟们加把劲,再快一点,抓到了余党大家都是官升三级,光宗耀祖啊!”罗孟然激励士气道。 “哈!吼!”锦衣卫的力士们在他的鼓动下士气高涨,纷纷用力抽打着胯下的马匹。官道上只是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 一百四十三章 官道生事 刘毅带着戊戌他们出发之后,即便是过了江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毕竟在南直隶经营了许久,无论是徽商总会的触角还是假借走镖名义,扮演镖师进行轮训的青弋军,在长江以北,包括淮河流域一带都已经是非常熟悉,沿着官道的线路全部打通,沿线的大小盗匪乱贼已经被全部肃清,敢于挑战不怕死的都被当场格杀,以至于徽商总会镖局的火铳一响,沿途的盗匪都是自动溃散,毕竟二六式的装药量大,排铳的速度快,听起来就跟连发一样,当这些盗匪隔着老远听到砰砰砰的连射声音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这样一来沿途的地方官府反而倒过来要感谢总会,要不是总会的镖师这么强悍比地方的官兵还能打,这些让人头疼的盗匪还不知道要盘踞到什么时候,特别是庐州府和凤阳府,庐州府紧邻太平府,太平府的青弋军这么强大,早就将周边几府的盗匪吓得远遁了,而凤阳府因为是南直隶面积最大的府,江南制造总局包括徽商总会的很多矿物都来自于凤阳,特别是两淮的煤矿更是重中之重,目前蒸汽机还处于非常原始的阶段,既不能应用在重型制造业用于制造大型设备,也不能用在造船业等动力行业作为新兴的交通驱动力。毕竟西方工业革命的蒸汽机是经过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发展才成熟起来,刘毅这边只是造出了最原始的雏形,虽然进度已经领先西方,那是加入了刘毅现代思维的结果,可是如果要彻底的发展纯熟恐怕也需要一二十年的时间,不过刘毅等得起,随着青弋军军力的不断强大,他有信心保证科学研究不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就让宋应星,毕懋康,鲁超等这些大科学家发明家们潜心研究这些利国利民的国之重器吧。 过了凤阳府就是徐州,凤阳府虽然刘毅走的线路没有盗匪,可是在凤阳府的边远地区,或者说是总会的触角没有伸到的地方,治安依然是非常混乱,很多被刘毅他们打跑的盗匪反而聚集到了南直隶的边远地区继续作恶,加重了那边人民的苦难,更有甚者,甚至影响到了邻近省份的治安,不能不说总会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刘毅在接到这些报告之后内心也非常无奈,有利有弊,自己解决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终究还是自己太弱小,还是要继续发展,按照第二步的扩军方略,自己手下很快就会正兵一千二百人,三县民团三千六百人,还有私兵。首先是这些士兵的军费从哪里来,第二就算有了军费,但是区区五千人的力量在大明末世杯水车薪,想要改变这些情况,自己至少需要强兵二十万才能横扫天下。后面的路不仅很长而且很崎岖。 刘毅一路思考着,前面探路的戊戌回来报告,“将军,前面就是徐州府的地界了,徐州不比其他地方,此地紧邻山东,以前小人走镖的时候经常经过这里,这里盘踞这大小盗匪几十股,还有很多白莲余孽以此为基地,进可以入山东,退可以入南直隶,交界地带,民情复杂,将军要万分小心了。” 刘毅点点头,对身边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高,身材比他还要壮一圈的光头大汉说道:“甲午,既然戊戌这么说了,这样吧,本将让你来断后。我们不用长蛇阵,用锋矢阵行军,放慢马速,保持阵型,丰县处于徐州府的最北面,至少还需要走四五个时辰,小心为上。” 那大汉提着一杆偃月刀瓮声应道:“得令!”然后招呼了几个人,拍马赶到队伍的末尾去了,这样这支队伍三十一人排成一个小型的锋矢阵,一反常态不用长蛇阵行军,奔驰在官道上,一些过路的行人客商,看到这么一大股马队,人人长得凶神恶煞,人们纷纷闪避,生怕被撞倒。刘毅被围在中间还好,在队伍最后的甲午身形庞大,远看就跟铁塔一般,甲午本身是少林寺还俗弟子,学习了一身上好的武功,北上投效边军,本想凭借一身武艺闯出个名堂,但是边军中也是人际关系复杂,特别是裙带。后来因为长时间不发军饷跟上官闹事,被杖责数十军棍,一时蛮性发作,一拳打死了上官,亡命到南直隶,隐姓埋名干起了镖师,后来被总会的人发现,给他重金推荐到刘毅的私兵中来,这才有了现在代号甲午的这号人。 众人加紧赶路,猛然前方也是烟尘滚滚,戊戌示意队伍停下,只见前方似乎有上百人向这边过来,还夹杂这一些骑马的人,走的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官军。原来刘毅他们这么大一支马队在官道上行进,又穿着便服,搞不清楚的行人还以为刘毅他们是马匪之类的,因为乱贼盗匪很少有这么多,而马匪之所以被称为马匪,正是因为他们很多都是由养马户演变而来,前文也已经介绍过,大明的马政败坏,很多活不下去的马户摇身一变就成了马匪。所以有行脚商人通报了徐州当地的官府,那边才派来一个百户的兵力前来查看。 不过也是,徽商总会的触角是最近才伸到徐州的,不像凤阳庐州那边都已经熟悉,自然也就没有人盘问刘毅他们的身份,但到了徐州就不一样了,总会发现的井盐矿在丰县县城以北的王庄一带,顺着官道还要走好长的距离,本来那地方就离徐州府治很远,总会目前还没有和徐州府所有的主要官员建立良好的关系,自然也就无从告诉他们有一支总会的镖师队伍要过境,所以就产生了现在的状况。 只见一个百户的兵力扎下阵势,百户和试百户还有两个总旗骑马立在队伍的最前方,两只人马相距不过十数步,那百户看见这么多上好的战马,真是垂涎欲滴,毕竟哪个武将不爱战马呢?他看见这些人都是便服打扮,但是隐隐透露着杀气,他的内心也有些紧张,毕竟徐州四战之地,常年作战,不是乱匪就是白莲教,士兵们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他大喊一声:“前方何人,这么大一支队伍过境为何不报备?”百户的手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士兵们立刻将手中的长枪指向刘毅他们,摆开了战斗队形。 戊戌在前方高声道:“大人莫要误会,我们是徽商总会雇佣的镖师,前些日子,徽商总会在徐州府北面的丰县开了个小矿,因为护卫人手不够,所以调集咱们几十个兄弟前去支援,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我们一路不曾扰民,也未进城,绝不是什么匪徒之人。” “是不是匪徒我怎么知道,这样吧,你们统统下马,本官要验看一番,别想着耍花招,本官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那百户傲然说道。 戊戌为难的看了看队伍中央的刘毅,刘毅示意大家不要慌乱,先下马再说,反正自己到底是官军,没什么好担心的。 刘毅的队伍纷纷下马,那个百户看到这群人还算配合,不禁又是动起了歪心思,看来这群人应该不是马匪,要是马匪的话恐怕早就和他们刀兵相见了,既然如此是不是能讹上他们一笔,徽商总会最近在徐州挺有名气,徽商嘛,皖南地区的商会,这他是知道的,但是等到人家来了徐州才发现,这帮人真是有钱,军内的消息本就很难瞒住,特别又是徐州这个小府,大家谁不认识谁,听说丰县那边的驻防百户陈俊,这小子从徽商手里面捞了几百两银子,他娘的,自己辛辛苦苦干一年才几十两银子的俸禄,陈俊何德何能,就因为正好驻防丰县,就白白得了他十年的俸禄,这什么世道,眼前这群人要真是徽商的人的话倒是能敲个大的,银子捞不着,这战马怎么也得搞个十几匹。 刘毅他们乖乖站在马边,等着官兵过来检查,这百户立刻换起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严厉的对他们说道:“你们虽然是徽商总会聘请的镖师,可是三十几个人却带了这么多马匹,赶路不用长蛇阵,还排成军中的锋矢阵,你们这样弄不是将官道全占住了吗,其他的行脚商人,过路之人还走不走了,行事嚣张,该罚!” 戊戌走过去陪着笑脸道:“大人,主要是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咱们走镖的都想挣钱但也要有命花您说是吧,排成锋矢阵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大人觉得不妥,咱们就改。这个给兄弟们喝茶。”说完从袖子里迅速掏出一张会票塞到百户的手里,百户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会票。 百户心想,看来这帮人是真有钱,就一百两,自己一个百户,分下去一人一两银子都不到,他娘的打发叫花子呢。当下心里不满,对着戊戌说道:“你就是领头的?” “小人正是。”戊戌点头哈腰道。 “来人,给我仔细检查,本官现在怀疑你们的身份。”百户一招手,立刻上来了数十个士兵,围住他们就要检查。戊戌脸上堆着笑容,右手却伸向腰间,摸到了手铳的铳柄。那个百户眼神也是犀利,阳光正好,他眼睛一瞥,看见了戊戌腰间的一抹寒光。他大吼一声:“你们要干什么?”士兵们听见大喝,立刻紧张的将手中兵器指着众人,而戊戌他们哗的一声也拔出了腰间的手铳,双方对峙,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一百四十四章 徐州巧遇上 刘毅站在特务营战士们中间,本来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迹的,毕竟离自己的地盘越远就越应该低调,可是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这个百户贪心不足,一百两银子都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不过想想也是,现在已经是崇祯年间了,魏忠贤一倒,大明的吏治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坏了,这人常年累月在贫穷的环境下生活,当然是想着法子捞钱,百户在明军当中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官,不过是底层的蝼蚁罢了,就算是到了他这一级,一个实权千总加镇抚使那也不算什么,毕竟也没有脱离一卫的建制,按照现在的饷银制度,他的年俸禄不过一百八十两银子,如果换做自己,一百两银子可是大半年的俸禄,可是手下还有这么多兄弟,这一百两银子确实是捉襟见肘了。 刘毅轻轻咳嗽一声,特务营的战士们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双方仍然是对峙着,这下这个百户也算是看出来了,对面这群人绝对不会是马匪,竟然人人装备手铳,这放眼大明,哪一支马匪能做到这样的装备,就是官军也不可能,如此多的火器,那该用多少两银子,还有一人双马,这在南直隶根本不可能。 其实这个百户并没有参加过东南大战,如果他参加过东南大战,他可能会联想到青弋军,虽然在南直隶军中,青弋军的名字已经非常响亮,但是在距离南京较远的徐州府,因为整个徐州府的官兵都没被征调去平定郑芝龙,所以他们不能想象新军的强大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个百户也不是傻子,他从这群人的装备可以断定,这可能是哪个大人物的家丁,他心里已经发虚了,可是哪个大人物的家丁会来徐州这个地方呢,如果是这身装备,那么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从应天府过来的,联想到徽商总会在这里,难道是碰到了什么跟徽商总会熟悉的达官贵人,那可是个硬茬子。可是在这么多兄弟们面前,话已经说出口,又不能收回,要不然把面子和威风丢光了,他以后还怎么带兵。 刘毅从分开的人群身边走过去,和这个百户面对面站着,百户从面前这个身上感到了巨大的威压,毕竟相当于后世一米九的身高,而此时的人平均身高才一米六而已,所以刘毅就像一个小巨人一般,而且从大战战场上下来的那种杀气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百户猛然发现,恐怕眼前这个人才是这一队精锐战士的头领,前面那个不过是个跟班而已。 刘毅对特务营的战士们说道:“把手铳都放下吧,都是自家人。”特务营的战士们训练有素,他们的信条就是对刘毅绝对服从,不问为什么,哪怕现在明知放下武器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既然刘毅开口说话了,那就必须听他的命令。哗的一声,如同一人一般,三十只手铳同时放下,这么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动作让在场的徐州府将士们大吃一惊。 百户听到刘毅说他们是自己人,心里一惊,看来自己的猜测对了,这伙人恐怕真是哪个大人物的家丁,百户顿时觉得无比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刘毅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要去井盐矿看看,所以对这个百户抱拳道:“这位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百户看看刘毅,发现他应该不是要耍什么花招的样子,实话说,如果刚才那边下令开火,恐怕自己今天很难活着出去了。人的动作再快还能快的过铳弹吗。 他摆摆手,士兵们也将手中的武器放下,他跟着刘毅来到了官道一边。刘毅抱拳道:“这位将军,其实我们也是大明官军,只是有任务在身,所以身穿便衣,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眼我的腰牌。”说完便将放在自己怀中的腰牌拿出,百户眼尖,还没仔细看清腰牌上的名字,其实也不用看清,明朝低级军官是木制腰牌,百户千户是铁制腰牌。卫一级的是银制腰牌。再向上就是金制腰牌和玉石腰牌了。刘毅的镇抚使腰牌正是银制,所以他一拿出来,百户只瞄了一眼。吓得双膝都酸软了。当场就要跪下请罪,刘毅一把拉住他,“任务机密,不许暴露身份,不用行此大礼,路上盘问也是你们职责所在,本将不会怪罪你们,这是给你的,拿着吧。” 刘毅只是将腰牌在百户面前晃了晃,也不管百户看没看清上面的名字,然后就将腰牌重新收入了怀中,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了几张会票,算算应该有个三百两,递给那个百户,百户吓得双手直摆,不敢接刘毅的银子,眼前这可是指挥使司级别的高官,最少也是镇抚使,这跟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官差了不知道多少级,既然是秘密任务,那么见过他们的人越少越好,大明锦衣卫东厂横行,可止小儿夜啼,整个大明一朝都是笼罩在特务机关的阴影下的,所以一旦涉及到什么机密事件,知道的人那是越少越好,生怕和厂卫产生些什么关联。百户心中害怕,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刘毅也不管他,硬是将钱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入队伍当中,百户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银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刘毅没空在这里耽误,立刻吩咐大家上马,众人整齐上马,徐州府的士兵们望望自己的百户,发现百户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在哭,其实他是在笑,只不过比哭还难看,心里想今天真是他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档子事情,这万一,万一要是有个牵连,涉及到什么军中机密或者是大官的私事,被牵扯进去恐怕这脖子上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驾!”马队重新启程,也不管傻站在官道边的官军,数十匹战马飞奔出去,只留下一地的烟尘。官道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过了一会儿,百户还是在那里傻站着,面上的表情是一会哭一会笑,官军们都以为自己的头领是不是得了失心疯,那个前去报官的行脚商人屁颠屁颠跑过来,本来想来看看热闹,没想到还没过来就发现刚才的马队加速从自己身边奔驰而过。这什么情况,这帮人这么嚣张吗。 他火急火燎的赶到刚才报案的地方,发现上百名官军士兵傻乎乎的站在官道两旁,百户也在一边,那个商人一脸谄媚的小跑过去问道:“大人,方才我见那帮人骑马冲过去了,可是大人没有拦住,这帮贼子太嚣张了,竟然有这么多马匹。” 百户回过神来,看看眼前的商人,发现正是那个跑来报官说官道上有不明身份疑似匪贼的人的行脚商人,知府大人这才派遣自己过来看看,没想到碰到个硬钉子,望着手上的几百两会票,他的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着行脚商人一脸谄媚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将那个商人的脸颊打的肿起来老高,然后他大叫道:“他妈的,老子托了你的福,今天运气是真好,老子要好好赏赏你,你们几个,给我打的他连他老娘都认不出来。” “是,遵命!”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走过来对着这个行脚商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是连声求饶,心里也是无比委屈,这报官还报出毛病来了,白白挨了一顿打。 在济宁府到丰县的官道上,三人三马在疾驰,正是魏忠贤三人,魏廷听觉和感觉都是灵敏,他分辨着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和地面上传来的震动的声音,他对魏忠贤说道:“义父,不对劲,好像有声音。”魏忠贤和李朝钦闻言立刻勒住马匹,对于魏廷的功夫魏忠贤是信服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做自己的第一侍卫。 魏廷仔细分辨这周围的声音,然后下马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用心去感知,他屏气凝神,仔细的分辨着和自然环境不一样的杂音,不能不说魏廷果然是一个武林高手,这样的本事在旁人看来都觉得不可思。魏忠贤和李朝钦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魏廷站起身道:“义父快走,后面定有追兵,从声音上去分辨的话人数还不少...” 一百四十五章 徐州巧遇中 几人立刻翻身上马,继续赶路。但是魏廷的判断没有错,就在他们身后数里,罗孟然带领的追击队伍正在加紧赶路,马上就要到南直隶境内了,罗孟然三兄弟更是心急如焚。 追击的队伍在路过济南驿站的时候发现驿站的几个驿卒全部被杀,细心地陈文靖判断出杀人的手法和魏忠贤的卫士很像,不是军中的功夫,也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功夫,一定是江湖人士所为,他们又检查了一下驿站,发现少了几匹驿马,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应该是刚死没多久,说明魏阉离他们不远了,队伍立刻前进追击。 没有人说话,数十名骑士面色如水,猛然陈文靖喊道:“大哥,马蹄印!”陈文靖指着官道说道,大明的军马和驿马马蹄铁的样式不一样,军马的马蹄铁因为要适应各种环境,所以一般会在马蹄铁上左右各刻出一条排水槽起到防滑的作用,但是驿马都是走官道的,所以不需要这种排水槽,从马蹄铁的印记来观察的话,有经验的老兵很快就能分辨出来,更不要说陈文靖这种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高手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是实心的马蹄印,而且从深浅来判断,是新痕,对方距离自己不会超过十里,看来就在前方了,罗孟然精神大振,锦衣卫马队猛然提速,呼啸着冲了过去。 魏忠贤三人紧赶慢赶终于突破了山东和南直隶的边界,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丰县界三个字,终于进入南直隶了,只要能进入徐州府,他们就安全了,徐州府府城内有他们的联络点,有几十个好手,阻截追兵应该是没问题,但是魏廷的心里却是隐隐担心,驿马不比战马,因为这时大明的驿站并不像几年后大规模裁撤,所以每一府都有驿站,特别是江南地区驿站还是比较完备的,像是东南大捷这种八百里加急的奏章,都是换马不换人,直奔京师,所以每到一个驿站就能换马,驿马自然不需要太强的持久力,胯下的驿马因为快到徐州府了,也是强弩之末,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魏廷能感觉到胯下的马匹喘着粗气,速度很明显有放慢的趋势,他不禁心下大急,追兵就在自己身后,他急忙挥鞭猛抽马屁股,驿马吃痛,加快了速度,魏忠贤和李朝钦同样是这样动作。 刘毅他们一大股马队也是在官道上疾驰,刚才跟百户理论耽误了时间,所以他们也是加快了速度。前方探路的戊戌回报道:“将军,前方二十里就是王庄地界了,等下我们要离开官道,从小路插进去,看地图,井盐矿里官道还有一点距离。” “好,加快速度!”刘毅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傍晚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天本来天黑的就早,因为徐州特殊的地理位置,现在官道上已经没有行人或是行脚商人了,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官道上走夜路,除了军队恐怕没人敢试试,毕竟万一碰到了匪贼截杀,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刘毅他们虽然排列这锋矢阵占住了整幅路面但是因为没有行人,所以众人一路畅通无阻,只能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 魏忠贤他们转过一个路口,魏廷的听觉极好,他已经听见身后有马队追击的声音,“义父,他们追上来了,此处到徐州还有些距离,咱们要加快马速。”魏忠贤点头狠抽战马。 锦衣卫们同样转过路口,陈文靖发现,前面一里多地的地方有几人几马正在奔驰,陈文靖兴奋道:“大哥,一定是他们,很近了,快追。”罗孟然同样看到了这几个人,不用想,大晚上的在前面狂奔,就算不是魏忠贤也断断不是好人。 “休走!”“休走!”锦衣卫们大喊道,魏忠贤在前面听了魂飞魄散,可是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他咬牙坚持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本来还隔着一二里地,锦衣卫的战马转瞬即到,眼看着恐怕只剩下一百多步了,锦衣卫的力士们纷纷端起精钢小弩,罗孟然大呼道:“不许放箭,抓活的!”锦衣卫们只能收起弩箭,拔出了绣春刀。八十步了,魏廷咬牙对魏忠贤大喊一声:“义父保重!”立刻调转马头迎了上去。 魏忠贤平日里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可是在这种危机关头,眼看自小跟着自己的魏廷返身,单枪匹马迎战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魏忠贤就是畜生也不禁悲呼一声:“好孩儿!”李朝钦立刻提醒道:“厂公快走,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魏廷孤身一人为了给魏忠贤争取时间,迎向了罗孟然他们,罗孟然战刀一指,“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杀,杀了他!”“杀!”雪亮的绣春刀挥舞着一片寒光,片刻功夫,魏廷就杀进了人群之中,血花飞舞,只一个照面,魏廷手中剑就以看不见的速度劈翻了两个锦衣卫,围住他的锦衣卫纷纷出刀,魏廷都巧妙的格挡开来。罗孟然大急,“二弟,宰了他,剩下的人跟我走!”罗孟然准备留下高良月的一队人马干掉魏廷,自己继续追击,刚一拨转马头,锦衣卫们还没奔出去,就听唏律律一声马嘶,原来魏廷袖中的精钢小弩突然射出,将打头的两个锦衣卫战马射翻,马上的锦衣卫被甩了出去。魏廷施展轻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提剑直扑罗孟然,他已经看出来,这队锦衣卫的老大是眼前这个黑脸汉子。 罗孟然立刻举刀相迎,当的一声,二人都被巨力震开,同时心想,“好大的力气!”魏廷正准备再出第二剑,耳边却传来了破空之声,一声暴喝:“狗贼受死!”高良月高举勇字刃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借助马背的蹬踏力量,蹦起老高,双手举刀就是劈了下来,没想到魏廷轻功了得,竟然将剑尖抵在一个锦衣卫的肩膀上,借助这么点力量向后撤出一步,高良月势大力沉的一击竟然落空。 “二哥,我来助你!”那边陈文靖也是加入了战团,三个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高手围住了魏廷轮番出招,这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他们看着对方的动作就像慢动作一样,一招一式看的很清楚,可是在外围的锦衣卫又帮不上忙,只是看到眼前寒光不断闪现。魏廷置之死地的情况下激发了潜能,在三大高手的截击之下,竟然能打个平分秋色,但是周围的锦衣卫也不是傻子,终于给他们逮住了机会,一个锦衣卫抽冷子出刀,割伤了魏廷的大腿,魏廷吃痛,身形就慢了一步,一下被陈文靖刺中了肩膀,手中的长剑脱手,他后撤两步,化掌为刀,一下将刚才偷袭他的锦衣卫的颈骨劈断,那个锦衣卫闷哼一声,栽落马下。但是围着他的锦衣卫人数实在太多,根本冲不出包围圈,更多的锦衣卫抽冷子进行攻击,魏廷本来就受了伤,身形就要迟滞不少,手中兵器也是丢失,瞬间身上就受了十几处刀伤,鲜血淋漓,伤痕累累。他半跪在地上,抬眼望着罗孟然。 罗孟然冷笑一声道:“你是个高手,如若在平常我还会劝你投效锦衣卫,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既为阉党,助纣为虐,又在这里拖延我们的时间,那便留你不得了,杀了吧,我们赶路!” “得令!”几个锦衣卫上前就要结果魏廷的性命。 没想到魏廷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依然在积聚最后的力气,他暗暗运气,当几个锦衣卫靠近之后,他暴喝一声,一跃而起,一脚飞踹将当头一个锦衣卫踢飞数步远,筋骨尽断而死,然后他身形不停,直扑罗孟然,右手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柄短匕首,原来他的右手袖子还藏有最后一件防身武器,魏廷本就轻功极好,最后一击更是充满力量,瞬间就到了罗孟然面前,罗孟然本能的抬刀格挡,可是大刀对匕首肯定慢了一拍,只见匕首一下刺进了罗孟然前胸,魏廷大喜,终于得手了,可是没想到匕首刺进去之后猛地顿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原来高良月早就提防着魏廷,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手,勇字刃插进了魏廷胸膛,即便是魏廷身着上好的内软甲,也根本无法阻挡大明十四势的威力,罗孟然趁这一刻,提刀一削,将魏廷的手臂齐根斩断。一时间鲜血喷涌,而魏廷的匕首虽然扎进罗孟然的身体,但并未致命,罗孟然凶悍的将匕首拔出。死死的盯着魏廷。魏廷左手抓住勇字刃,的嘴边浮现出一丝惨笑。 下一刻魏廷发出惊天的嚎叫,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给我追!”罗孟然捂住伤口下令道,骑兵轰隆隆踏过魏廷的尸体,将他踩成了一滩肉泥。。。 一百四十六章 徐州巧遇下 魏廷用性命换来了宝贵的一刻钟,趁着这个机会,魏忠贤又向前逃出了十几里,罗孟然暗骂一声:“呸,他妈的混蛋,竟然耽误了老子这么长时间。” “都给我追,不要留马力了,全速追,务必在他们进入徐州府前截住魏阉!”罗孟然也担心魏忠贤在徐州府内有人接应,如果那样的话就功亏一篑了,众人咬牙追赶,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又追上了魏忠贤。 李朝钦大惊失色,“厂公,他们太快了!”魏忠贤头也不回,他看到路边有个界碑,上面写着丰县王庄,现在还没出丰县,魏忠贤对徐州地理还是比较熟悉的,他有个喜好,就是记住南直隶的所有窝点,经常调整,以便能更好的护卫他的财产,所以他知道,丰县离徐州府城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他们是到不了府城了。 猛然李朝钦结巴道:“厂公,前,前面。。。”魏忠贤抬头看去,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他们前方不到一里的地方,竟然也有一支马队冲过来,还排成了三角形。魏忠贤以为前面也有锦衣卫堵截。他大呼一声:“吾命休矣!” 前方的马队正是刘毅他们,只见他们正在往王庄的方向疾驰,天色已经很暗了,他们要加紧赶路,忽然队伍最前面的戊戌发现了前面的异样。前方竟然有两人两马向他们队伍的方向疾驰,而在这两人身后,烟尘滚滚,好似有大队的骑兵在追赶这二人。戊戌立刻示警,徐州这地方果然是不太平,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大队的骑兵肯定不会是善类。刘毅也已经发现了前面的情况,他立刻下令全军戒备。特务营的战士们拔出手铳,快速列成三排,十个人一排,标准的三段击模式。刘毅也是拔出腰间手铳,右手提着神威烈水枪,目光炯炯的注视前方。 罗孟然他们离魏忠贤已经只有二三十步远了,猛地他们也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一支骑兵列阵,罗孟然暗道一声不妙,看来魏阉的接应部队到了,他不禁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对着高良月和陈文靖说道:“二弟三弟,射他们的马!”高良月和陈文靖同时端起精钢弩,瞄准了李朝钦和魏忠贤马匹的后马腿,咔咔两声,两支精钢箭支射出,准确的命中二人胯下的马匹。马匹翻滚在地,将李朝钦和魏忠贤掀下马来,魏忠贤闷哼一声,滚入了官道边的草丛之中,想站却站不起来,想必应该是腿骨断了,而另一边的李朝钦一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昏迷不醒。既然锦衣卫这么快追上来,魏廷恐怕凶多吉少了,魏忠贤心中一阵悲凉。 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等死,既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那就是他魏忠贤的命数到了,回想自己风光的那些年,感叹人生真是如白驹过隙啊。不过他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来临,他只听到了耳边嘈杂的喊杀声。锦衣卫在罗孟然的命令下向刘毅的特务营发起了突击。 “准备放箭!”罗孟然高声命令道。 刘毅看到前方的马队放出弩箭射翻了前面两人的马匹,看来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竟然还装备着军弩,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穿军队的衣服,难道是哪支哗变的队伍或者是实力较强的乱匪,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刘毅思考了,大队骑兵已经朝他们杀了过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刘毅握紧手中的手铳“他娘的,人数比我们多啊,又是一场恶战。” 双方距离三十步,正是精钢短弩的最佳射程,刘毅的手铳也是在有效射程内。双方的主官几乎同时发出喊声“射!”双方的弩箭和火铳立刻发射而出,砰砰砰砰,一片爆豆的响声,烟雾弥漫,刘毅特务营的战士都是内衬了精钢锁子甲,弩箭穿透了铠甲,但是除非命中要害部位,否则并不能形成致命杀伤,戊戌的左肩中了一件,他一声不吭将箭支拔出,抬手便是开铳,一个锦衣卫栽落马下。手铳跟弩箭就不一样了,手铳即便是命中四肢也会让对方立刻失去战斗力,双方一阵对射,刘毅这边人少,阵型比较稀疏,而且马上放弩箭需要极高的技巧,一般只有边军才有这个本事,但是锦衣卫虽然手上功夫过硬,可是这马上射箭的功夫就要差了不少,这边六十支弩箭只给刘毅造成了十几个人的伤亡,受伤的除了一人重伤之外,剩下的并没有马上失去战斗力,这样算上刘毅自己还有二十个人能战。而锦衣卫这边挨了六十杆手铳的打击,瞬间栽落了一半人,即便是受伤,也失去了战斗力。 三十对二十,未必不能一战,刘毅虎吼一声提上神威烈水枪就冲了上去,一边冲一边喊道:“袖里箭,射!”嗖嗖嗖,几十只小箭射出,也顾不上仔细瞄准,只要射出便可,一轮小短箭又是放倒了十几人,对面一阵人仰马翻之后,双方激烈的碰撞到了一起,锦衣卫三兄弟各自对上一个特务营的战士,几个回合下来将特务营的战士砍下马来,刘毅一杆神威烈水枪使的出神入化,一招旋风破道,却是师傅程冲斗教他的绝技,将大枪舞得如同孙悟空的金箍棒一般,旋风一样杀入敌阵,锦衣卫哪见过这种打法,纷纷被扫落下马,紧接着他又是一个青龙落地,将一个被扫下马的锦衣卫一枪扎死,地上的锦衣卫发出一声惨叫,当场毙命。这边罗孟然高良月和陈文靖看见了,立刻拍马来战,刘毅身后戊戌甲午二人也是出击,三对三,几人战在了一起。刘毅的对手是高良月,只见一个是神威烈水枪,一个是大明十四势,都是神兵利器,两人战在一起,高良月本想用勇字刃劈断刘毅的长枪,这一招他屡试不爽。 没想到他一刀劈下,当的一声,勇字刃竟然被弹开了,当下高良月心中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用的大枪也是一件宝器。双方反复交手,而甲午对上了罗孟然,罗孟然刀法灵活,甲午力大无穷但是身形略显笨重,几个回合下来,身上被罗孟然砍伤多处,而陈文靖对上了戊戌,戊戌本就矮小,他是靠着灵活取胜,可是刚才受了伤,这么一来灵活性就差了很多,对上陈文靖也是颇为吃力。刘毅心中暗暗着急。猛地使出一招金簪拨灯,将高良月手中勇字刃挑开,借着飞龙驹的马力跳到了陈文靖身前,分心便刺,陈文靖正和戊戌对战,冷不丁斜刺里冲出一人,他没办法防备,刘毅马到枪到,一枪扎在陈文靖胸口将他挑落下马。 高良月和罗孟然二人看到,目眦欲裂,同时发一声喊:“三弟!”罗孟然一招逼退甲午,挥刀来战刘毅,高良月也从后面包抄过来。刘毅并不慌张,使出戚家枪法中的五锁转连环,一转身,中平枪为首,二转身十字枪当先,三转身剥枪为和,四转身安膝枪,五转身白牛转角。一套眼花缭乱的招数使出来竟然将二人笼罩在一片枪花之中,刘毅猛然的爆发让他们根本无法招架。那边的双方战士的战斗也是呈现出了白热化的趋势,双方的战斗力差不多,可是特务营的战士们胜在马力,毕竟他们是不断换马,而锦衣卫那边没换马还进行了长途奔袭,马力早已经透支,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可能颠覆最后的结果。 果然特务营的战士明显占了上风,锦衣卫的马匹动作总是慢一拍,辗转挪腾跟不上特务营的节奏,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纷纷挑落下马。最终剩下十个特务营的战士包围了高良月和罗孟然。罗孟然回头看看,自己的人马竟然全部被干掉了,剩下没死的也是在地上哀嚎。眼前这支人马明明比自己人少,但是现在竟然局势逆转,虽然他们人人带伤,但还有一战之力,特别是为首这个使大枪的人,竟然武功如此出神入化。 他们自然想不到,刘毅可是大明武学第一人程冲斗的关门亲传弟子,又经过数年的苦练,战斗力比他们强的多是很正常的事情。 眼见他们二人被团团围住,刘毅大铁枪一指,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看到刘毅还年轻,罗孟然不禁冷笑一声道:“小子,说出来恐怕你要吓死,竟敢挡我们的道,恐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不说就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我不管你们是乱匪还是乱军,就是皇帝亲军来了,你们无缘无故杀我将士,就休想活着回去,我要将你们正法给将士们报仇。” 特务营的战士们心下感动,纷纷抱拳道:“将军!将军!”罗孟然听到士兵们这么喊,心里一动开口道:“你是官兵?” 一百四十七章 绝密方案 “不错,正是,可是你既然猜出我们的身份,恐怕你只能死了!”说完,刘毅一枪刺出,高良月猛地格挡,几人又是杀做一团,特务营的战士们也是扑上缠住他们,一番拼斗下来,罗孟然劈死两个战士,自己身上也是多处受伤。高良月被刘毅一枪刺中大腿,滚落马下,勇字刃也掉出去老远,他大声喊道:“混蛋,我们是锦衣卫!” 特务营的战士们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身形一顿,毕竟锦衣卫三个字在大明还是有比较独特的威慑力的,可是刘毅毫不在意,“我说过了,哪怕你是皇帝亲军,敢犯我青弋军者,死!”他毫不留情一枪刺出,当场结果了高良月的性命。 三弟惨死,眼见二弟也被这个人杀死,罗孟然就要发狂了,他猛然提刀扑向刘毅,戊戌甲午也是同时出刀架住了罗孟然,剩下的战士们一起刺出手上兵器,罗孟然狂喷鲜血,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哪来的这么一支官兵,魏阉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吗,连升三级终究还是梦,可惜了两个兄弟。” 刘毅走过去捡起了高良月丢掉的勇字刃,将自己的雁翎刀解下,挂上了勇字刃。真是一把好刀,削铁如泥,能和神威烈水枪打成平局的,肯定是不世的宝刀。 又走到罗孟然的尸体旁边,看着罗孟然死不瞑目的样子,他只是用枪尖挑开了罗孟然的衣物,发现里面真的有一层软罩甲,那边戊戌他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将军,您看!”戊戌双手递过来一个军牌,上面赫然写着,锦衣卫总旗陈文靖几个字。还真是锦衣卫,陆陆续续的特务营的战士们,也从其他的尸体上发现了锦衣卫的军牌,受伤没死的几个锦衣卫还在哀嚎。刘毅冷静的思考了一下,既然这么多锦衣卫追杀那两个人,说明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说白了肯定是朝廷的要犯,要不然断断不会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锦衣卫缉捕。 他立刻命令战士们去寻找那两人的下落,战斗之前这两人被射翻,滚落到草丛里,刚才战斗这么激烈,也没关注这两个人,不要跑了才好。 草丛里李朝钦依然昏迷着,但是魏忠贤却是面露惊异之色,这伙人什么来头,太强了,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伙人既不是追兵也不是他魏忠贤安置在南直隶的人马,他的人马什么水平他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而且战斗力如此之强,干掉了两倍于自己的锦衣卫,自己还能有十个人活下来,特别为首的那个人武艺极为高强,三个南镇抚司的高手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隐隐的这个人的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魏忠贤拼命回忆着,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李朝钦悠悠转醒,哼了两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刘毅和剩下的特务营战士打着火把搜寻,突然听到了李朝钦的哼哼声,几人立刻朝这个方向赶来,果然发现了睡在草丛中的李朝钦,只见他的额头满是鲜血,看来伤的不轻,不远的地方就是摔断了腿的魏忠贤,甲午发现了他,立刻呼唤道:“将军!” 刘毅闻声走了过去,看到了睡在地上的李朝钦,戊戌已经过去将他扶起,然后他自己抓着火把凑到魏忠贤身前,魏忠贤正好也在抬头看他,两人一个照面同时惊呼道:“是你!” 原来魏忠贤的本事就是过目不忘,虽然刘毅不过是个中下级军官,但是当日可是圣上亲自赐旗,所以魏忠贤印象很深刻,至于刘毅那就更不用说了,权倾天下的九千岁魏公公刘毅要是记不住他的脸,那不是傻子吗。 两人看到对方同时惊呼,引起了特务营战士们的注意。戊戌心想,难道将军和这个老头认识?看两人的样子分明是以前在哪里见过,难道这次歪打正着救了将军的熟人? 电光火石之间刘毅回想到了在陆军学院上课的时候跟教授讨论的种种明朝野史,教授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魏忠贤根本没有自缢,而是用别人的尸体假冒自己,自己拿着藏在江南的秘密财产,东渡海外,有人说日本,有人说南洋,他到那里去当富家翁,逍遥快活去了。难道这种说法是真的,历史上魏忠贤应该在阜城自缢身亡,那可是北直隶的境内,没想到竟然在南直隶的地界上碰到了他,看来野史也并不全是假的,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刘毅的脑袋飞速的运转,秘密财产,东渡海外。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眼中透露着精光。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绝密的方案。 他将戊戌和甲午二人唤来,吩咐了一番,戊戌立刻打马直奔王庄而去,甲午走到几个受伤未死的锦衣卫跟前,举起手中战刀。几声惨叫响彻在静谧的夜空之下,一切很快恢复了平静,刘毅吩咐左右将魏忠贤和李朝钦扶起,发现魏忠贤的左腿断了,小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刘毅过去用在程冲斗那里学习的接骨之术咔嚓一声将魏忠贤的骨头扶正,魏忠贤也是狠人竟然哼都没哼一声,随后刘毅又找来几个短树枝,用绳子将树枝固定在魏忠贤的小腿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夹板。 士兵们继续打扫战场,不一会戊戌引着数十名镖师前来,原来戊戌拿了刘毅的令箭飞马前去王庄井盐矿,将徽商总会的镖师调集了一批过来,他只是说他们在官道上遇到了马匪,对方人数众多,一番厮杀之后歼灭了这支马匪,现在需要人支援。镖师们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这些人都是知道刘毅的大名的,也知道阮东主和青弋军刘将军是至交,总会的商业事务多少都有军队的参与,为首的镖师队正不敢怠慢,立刻招呼大家前来。 等他们到了才发现,战斗确实早已经结束,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死人死马横七竖八的躺在官道上,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人站在官道中央,镖师队正急忙过去建立,刘毅一看,这个镖师队正自己竟然认识,正是总会当时开发两淮煤矿的时候派出去探路的第一批队伍中的人,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这张脸很熟悉。 队正对刘毅说道:“将军,小人李环,参见将军!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唔!这些马匪死有余辜,但是我们也蒙受了巨大损失,这样吧,让你们的人把马匪的尸体都拉到井盐矿上,埋在矿山附近,打扫一下官道,安置一下我们受伤的弟兄。我这次过来是秘密出行,我想阮东主可能也对你们有所交代,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行踪,就按我说的做吧,死人死马都埋了,我们的弟兄火化后,我会将他们的骨灰和军牌带走。”刘毅有些沉重的说到,特务营的战士都是自己的私兵,没想到在这里蒙受了巨大损失,让他很心痛。 按照刘毅的命令,镖师们很快动作起来开始清理战场,工程量比较巨大,刘毅除了让受伤的几个兄弟先去矿上休息并且让甲午押着魏忠贤和李朝钦也同去以外,他亲自留在这里监督镖师的行动,务必在天亮前将战场打扫完毕,尽量不留下痕迹,以防朝廷追查。 在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镖师们从矿上赶来了马车,将一大堆的尸体拉走掩埋,数十名镖师辛苦作业一整晚,刘毅将随身携带的五百两会票全部分发下去,以李环为首的镖师们感恩戴德一番,终于是漂亮的将活干完了,官道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流的血太多,一时无法打扫干净,很多血迹都已经渗入到地下,将官道上染色的斑斑驳驳,很多地方的土都变成了暗红色。刘毅看看,也只能这样了,这些土在行人马车碾压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完全消失痕迹,相信等到朝廷追查的时候,这里已经发现不了任何踪迹了。 刘毅不知道的是,骆养性接到报告之后正带人火速赶往阜城南关客栈,他绝对想不到的是,真正的生死大战竟然会发生在和阜城县风马牛不相及的南直隶丰县。等到他顺着线索想往下查的时候已经是没有任何踪迹了。他根本查不出他手下的这些得力干将究竟去了哪里,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些人一定是被人干掉了,要不不会这么久没回音的。 一百四十八章 盐矿论道 过了晌午,刘毅和特务营的战士们经过休息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跟锦衣卫一场恶战,自己这边三十个人阵亡了二十个,还有三个重伤。刘毅已经想好,回去之后要重重抚恤这些将士,他们和青弋军的正兵不一样,他们是没有编制的,暂时属于不能见光的队伍,即便是立下大功也不能得到朝廷的封赏,所以刘毅对他们是怀着歉疚之情的,更何况这一次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刘毅也是心痛至极,但是作为一军主帅,他不能表现出来。 甲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刀削面进来,“将军,趁热吃点东西吧,弟兄们都吃过了,是矿上的伙房做的,猪肉刀削面,可香了。”刘毅看到甲午一脸真诚的样子,也难为他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跟勤务兵一样端茶倒水。 “放这里吧,甲午,那边怎么样了,他们吃饭了吗?”刘毅问道。 甲午明白他是问昨晚救回来的两个人的现在怎么样了,为了保密起见,刘毅并没有告诉士兵们魏忠贤的身份,他不想将这个事情扩大化。甲午瓮声回答道:“那两个老头好生无礼,送面给他们吃他们看也不看,也不说话。”刘毅点点头表示明白,甲午便退下了。 打了一仗看到热气腾腾的面确实感觉到腹中饥饿了,刘毅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就将面前的面条给消灭光了,临了还把面汤都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吃完打了个饱嗝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恢复了不少,刘毅脱下穿在身上的内甲,感觉浑身轻松,矿上条件还比较艰苦,毕竟是刚开的井盐矿,设施还不完善,也没有地方洗澡,身上的血污暂时是无法去除了,刘毅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魏忠贤,毕竟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现在就在自己的手里,这要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刘毅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官和九千岁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根本没可比性。 刘毅穿着布衣踱步到关押魏忠贤二人的屋子门口,推门进去了。屋内的光线还比较充足,刘毅特地让甲午他们把魏忠贤二人带到有光线比较好的屋子里,毕竟是九千岁,自己也要客气一些,这样待会问话的时候才比较方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毅大步跨了进去,只见屋内魏忠贤和李朝钦二人,一坐一卧。李朝钦伤到了头部,是被戊戌他们抬回来的,目前只能是卧床休养,而魏忠贤没有大碍,只是摔断了小腿,虽然现在无法站立,但是可以坐在椅子上,刘毅用树枝做了个简单的拐杖给魏忠贤拄着,方便他活动。 魏忠贤看到刘毅进来,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刘毅看到他这幅模样也只是笑笑,并不急着说话,片刻,甲午按照刘毅的吩咐,重新端来两碗面条,刘毅亲自接过来放在屋子中的桌案上,开口道:“厂公,还请用一些饭食吧,条件粗陋,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厂公担待则个。” 魏忠贤听到刘毅跟他说话了,这才不咸不淡的道:“有劳刘大人费心了,不知刘大人是安的什么心,你一个好好地安庆卫镇抚使怎么出现在徐州府的地界上,你可别跟咱家说你是来散心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咱家在这里,正好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这恐怕不是巧合吧,没错,咱家现在是失势了,可是刘大人,咱家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你别忘了,咱家终究还是一只老虎,而且还是一只没有被拔掉全部牙齿的老虎。” “嘿嘿。”刘毅笑笑道,“厂公何必这么小心翼翼呢,那些威胁刘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如今局势就是这个样子,刘某虽然年轻可是也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厂公现在在我刘毅这里,如果我刘毅有心杀你去向朝廷请功,恐怕厂公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床上的李朝钦蠕动着嘴唇,用蚊子哼哼的声音斥责刘毅道:“你放肆!” 刘毅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又指指桌子上的面,“厂公,还是用一些吧,饿坏了肚子不好,厂公放心,既然我刘毅没有第一时间把你交出去,那我就没安把您交给朝廷请功的心思,那群锦衣卫全部被我干掉了,没有人知道厂公在这里,至少在我这里厂公是安全的。至于厂公问的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好意思,还真的就是巧合,我们现在处的位置是徐州丰县王庄井盐矿,这是咱们皖地的徽商总会发现的大盐矿,我的青弋新军早就和商人有合作,在这盐矿中也是占了股份的,贩盐的钱会有一半成为我的军费。” 然后刘毅不等魏忠贤答话,转身就要出门。身后却传来了魏忠贤尖细的声音:“等等,刘大人。” 刘毅回头道:“不知厂公有何见教?” 魏忠贤轻咳一声道:“刘大人,崇祯小儿不明事理,咱家懒得和他废话,整倒了咱家,按照大明现在的局势,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先帝如果在也断断不会这个样子,可恨崇祯小儿,为了杀咱家竟然连累了先帝。” 刘毅慢慢品味着魏忠贤这句话里的意思,猛然他一个激灵,难道说天启皇帝的死和崇祯有关?魏忠贤刚才是什么意思,崇祯要杀他却连累了先帝。刘毅猛地想到了野史中的一个说法,那就是崇祯刺杀了天启,想要改朝换代诛灭阉党,如果按照魏忠贤的说法,那么这个事实恐怕要稍微改一改,崇祯为了诛灭阉党发起刺杀行动,不幸误伤了天启才对。一定是这样,魏忠贤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没必要骗人。 刘毅带着心中巨大的震惊,坐下来,想听听魏忠贤的说法。魏忠贤反问道:“刘大人,你私自联合商人开采盐矿,咱家问你,你可有上缴赋税。” 刘毅回答道:“不曾,不仅如此,刘毅名下各种矿山,大约只有一半交税,剩下一半都被隐匿,这些多出来的钱全部被充作了新军军费。”其实来自后世的刘毅对于魏忠贤这个人是谈不上反感的,反而更多的是好奇,虽然魏忠贤干了很多坏事,但也做了很多好事,比如他不计较党派能任用孙承宗,熊廷弼甚至是袁崇焕等人守住了边门,这就是一大善事,每年千万两白银的辽饷也是魏忠贤撑着才能正常输送,魏忠贤倒台之后崇祯就再也没有筹集到千万两白银一年的辽饷,导致了崇祯年间清兵五次入关。 所以既然魏忠贤这个大明的九千岁有兴趣和刘毅聊聊,刘毅当然是乐于奉陪,现在的魏忠贤心态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总是忙着各种明争暗斗,现在经过了生死的厮杀,他对很多事情看淡了许多,眼前这个年轻将军说起来从先帝开始就多次听过他的名字,后来终于是见面,也算半个熟人,身边人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一个李朝钦还不能动弹,魏忠贤看到刘毅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和他攀谈两句。 “刘大人,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不,不仅是你,包括东林党,清流,还有很多军将都像你这般隐匿资产,不交赋税,导致国库空虚,咱家力主熹宗收取盐税,矿税,商税,虽说咱家的人包括咱家自己是贪墨了一部分,但是大部分都是充作了我大明的经费,咱家在民间一直被称作阉党,可是这些升斗小民哪里知道,大明如果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咱家做事总是有一个度,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要保我大明的疆土,而这些上台的清流,东林党不一样,他们是一群纸上谈兵没有原则之人,咱家相信十年之后,不,五年之后,大明恐怕是国将不国,外忧内患,大厦将倾喽。”魏忠贤轻声说道,既像对刘毅说话,又像自己在自言自语,刘毅望了望魏忠贤,发现不似作伪。 刘毅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道:“厂公,从我刘毅个人的角度去看,你说的对,东林那帮人实在是不堪用,一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果有机会,我刘毅不介意把他们全部从我大明抹去,省的浪费我大明的粮食。而厂公所作所为是有很多错处,但是总体的方向是好的,最起码对外死死的压制住关外建虏,对内征收大商人的赋税,减少小民的压力,可是厂公,你错就错在忽视了舆论的力量,忽视了悠悠众口。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厂公手下的这帮人,败类也是不少,跟东林党比起来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便是厂公自己其实也是满手鲜血。” 魏忠贤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毅,全天下都在说阉党怎么怎么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镇抚使竟然能客观分析自己的做法,而且并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十恶不赦。他不禁坐直了身子,想听听这个年轻人有什么高论。 一百四十九章 人间蒸发 “厂公,怎么说呢,我刘毅既不认为你是个好人,但也不认为你是个坏人,我刘毅的信条是,功是功,过是过,但功过绝对不可能相抵,打个简单比方,你生了个孩子,又把他掐死,最后还是有罪的。厂公你的所做所为我不否认很多都是利国利民的政策,可是那只是你私心的附带产品,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实施这些政策本质的目的不是为了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而是去保卫你屁股下面那张位子,可是厂公,你忘了一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只不过是皇上的家奴,却妄想骑到全天下人的头上去,人一旦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为什么败的这么快,为什么败的这么彻底,本质还是因为皇权,失去了皇权的支持,恕我直言,厂公你连个屁都不是,更别说这天下是君民士大夫的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忠贤就跟疯了一样坐在椅子上狂笑起来,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笑的根本不能自制,本来阉人的嗓音就尖细,魏忠贤这么一笑,就跟公鸡被捏住了脖子,想要打鸣却打不出来的声音一样,连坐在一边的刘毅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魏忠贤渐渐停止了笑声,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滴,一番狂笑让他咳嗽不止,他一边擦泪一边咳嗽,好一会才彻底停下来。 “不知厂公为何而笑?”刘毅问道。 “咱家笑这世事如棋,一个小小的镇抚使竟然看透了朝堂上那么多尸位素餐的人都没看透的东西,世人都以为咱家是十恶不赦之人,唯有你一语道破天机,不错咱家是希望保住自己身下的位子,但终究咱家只是先帝的奴才,咱家也不希望先帝的基业毁于一旦,世人都以为先帝是个只会做木工的傻子皇帝,既然你刘大人看的这么明白,想必你心里是有数的。” “不错,先帝绝不是什么傻子皇帝,相反,大明积重难返,早在万历皇帝时期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天启皇帝在位不过短短七年时间,党争从万历朝延续下来,先帝没办法一招破之,只能扶持厂公成立阉党,让朝中清流,阉党,东林三足鼎立,互相制衡,这正是高明的帝王之术,钝刀子割肉不觉得疼,我想先帝肯定想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将三党全部削弱,最终维持大明君臣的平衡,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惜先帝英年早逝,否则厂公在坐几年高位,将辽饷给的足足的,平了建虏的外患,先帝再对内出手整治,我大明至少还有五十年以上国运。”刘毅接着魏忠贤的话道。 魏忠贤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不顾他的左腿折断,扔掉拐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北而拜,“先帝爷,您听见了吗?先帝爷,您听见了吗?我大明并非无人,我大明并非无人哪!”说完魏忠贤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将额头都磕破了。 刘毅过去将魏忠贤扶起,“厂公,我刘毅虽然年轻,但志愿就是还海内清平,用戚帅的话说就是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我大明积重难返,外忧内患,老百姓生活困顿,朝中牛鬼蛇神林立,刘毅不才,愿提三尺长刀,管他是阉党,东林,清流,只要是为了私利挖空我大明的,只要是让百姓受苦家破人亡的。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刘毅愿用那三尺长刀,杀他个尸山血海,我青弋军全体将士愿意用自己手中的兵器在那修罗场中证菩提!” 刘毅走出了房门,身后传来了哧溜的吃面声音,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咱家吃遍了山珍海味,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刀削面了,老李咱家扶你起来,你尝尝,这跟咱们那年输了钱,被人家从赌场打出去,在京师街头吃的那个霸王餐味道一样,也是这样的刀削面,咱们被那下面的老头提着扁担追了三条街,你还记得不。” 话说骆养性带人赶到阜城旅店之后,留下的那个小旗官便将那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对骆养性说了,并且言明三位总旗已经前去抓捕余党,并将罗孟然交给他的玉扳指呈给了骆养性,骆养性翻看一会,果然是先帝御赐给魏忠贤的信物。这个不会有假。骆养性又去到二楼去看魏忠贤的尸体,二楼现场已经被锦衣卫封锁,尸体并没有被破坏,骆养性独自进去,蹲在焦尸旁边查看,本身骆养性自己既然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位子,虽然很大一方面是他老子的原因,可是他自己从小就在老头子的影响下耳濡目染,倒是也学了一身侦缉查案的功夫,甚至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仔细检查这具尸体,直觉告诉他这具尸体有问题,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盯着看了一会,猛然瞳孔一缩,心跳加快,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这具尸体竟然不是魏阉,他的判断和当时的陈文靖一样的,牙齿,脊椎都不对,不可能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的,这分明是一个年轻人,这怎么回事,难道罗孟然他们抗旨不遵,私自放了魏忠贤?不可能,他们有那么大胆子吗?魏忠贤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就算是金银贿赂,让他们几人隐姓埋名找地方躲起来,那这么多钱还有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小旗官说罗孟然他们带了一个总旗的人去抓捕余党,等等,什么余党要动用一个总旗的人去抓,他们三不能留一个人下来吗,为什么要全部出动。外面的尸体有一百多具,魏阉出城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人。 骆养性的脑袋飞速转动,分析着一切的可能性,难道说,那只有一种可能性最大,他们一定也是发现这具尸体不是魏忠贤,魏忠贤肯定是使出了瞒天过海之计,他们去追真正的魏忠贤去了,可是他们往哪个方向去追了?走的是哪条路?他们将魏忠贤的信物和一具假尸体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片刻,骆养性转过弯了,“哼,几个人倒是好计策,自己去抓魏忠贤,抓到了自然万事大吉,抓不到还能有这个假尸体和真信物作掩护,就说自己一时不查,魏忠贤瞒天过海,自己也不至于狠狠怪罪他们,真是两边都不吃亏啊。”骆养性冷哼一声,将自己带来的锦衣卫调集起来,将这具尸体和信物妥善保管后起运京师,他也猜测魏忠贤应该是往南去了,毕竟魏忠贤在江南藏有财产的传闻骆养性也听过,他吩咐锦衣卫分作数队,沿着阜城县去往江南的四条官道同时追查,看看能不能发现线索,同时自己就在这里等几天,要是三兄弟得手了一定会过来向自己复命。 手下的锦衣卫立刻分成四队,打马追查过去。可是数天过去了,四队锦衣卫打探了几天,只有一路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们顺着追查下去,一直过了徐州府,可是过了徐州府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大队马队过境的消息,他们试着往前继续打探,但是线索中断,根本无从查起,骆养性在旅店等了七天时间,足足七天只是接到了其他几路锦衣卫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的汇报,他心如死灰,不用想,罗孟然他们一定是失败了。六十多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可是自己怎么办,难道告诉皇上自己的任务失败了,那指挥使的位子还有自己的份吗? 不,绝对不行!骆养性一咬牙,索性就将这个弥天大谎撒下去,就跟皇帝报告说魏忠贤畏罪自杀,自焚而死。世间再无魏忠贤。然后再动用自己的人秘密追查。 这一查就是数年,大明各地都被骆养性的人跑遍了就是查不出一点踪迹,魏忠贤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十年后骆养性才听到一些传闻,有人说在大海对面的日本见到过跟魏忠贤相似的人,可是这个传闻的真伪已经是无从查证了,总之魏忠贤就这样从大明消失了。 魏忠贤的死讯和尸骨被上报后,崇祯皇帝一回想起自己作为皇帝竟然曾经跪在一个阉人面前,恨得咬牙切齿,下令将尸骨挫骨扬灰,然后开始了对阉党的总清算,大肆抓捕阉党成员,将阉党的骨干一网打尽,五虎五彪十孩儿全部被斩首弃市,这都是崇祯元年初的事情。 十二月初,太平府。刘毅已经于三日前回到了太平府,队伍中还带着魏忠贤和李朝钦二人,当然他们的身份已经被刘毅抹去。刘毅只是对众人说遇到了大股匪贼,二十名战士牺牲。戊戌等人也是守口如瓶,刘毅要他们把那晚的事情烂在肚子里。晚上,在青弋军军营大帐,刘毅和魏忠贤还有李朝钦三人相对而坐。刘金亲自端来了可口的酒菜还有一壶弋江大曲,正是江蟹肥美的时节,顺带还拿来了几匹江蟹。 一百五十章 巨额财富 “厂公,尝尝吧,太平府的特色,味道鲜美,这酒也是上好的美酒,相信不比厂公在宫里的好酒差。”刘毅一边给魏忠贤和李朝钦斟酒,一边说道。 这两天魏忠贤来到太平府之后刘毅并没有将魏忠贤关押起来,说白了,刘毅并没有将魏忠贤当成一个朝廷重犯,闲来无事,刘毅还亲自陪同魏忠贤乘坐马车在太平府转了转,魏忠贤惊异于太平府的繁荣和安宁,甚至比起京师来不禁丝毫不逞多让,而且还多了一份祥和的气氛,街上一队队精锐战士巡逻,进了青弋军军营他才发现新军为什么这么能打,自己明明是刁难袁崇焕,却还是失算了,这些新军分明就是虎狼之师,特别是那些军官,青弋军回来后活着的士兵全都升成了军官,不仅在正兵营当中,便是民团中的小旗官总旗官也是由青弋军士兵充任的,在刘毅这个共和国骄子的眼里,没有现役和预备役之分,预备役的训练标准也要大力向现役看齐。魏忠贤看到那些军官,以他识人几十年的本事,他已经看出这些军官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己的死士在这些精英战士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先不管他们的装备,就是他们这群人那种藐视生死的气势就可以称得上是大明第一强军。怪不得这些人对上锦衣卫的高手也是砍瓜切菜一般,交换比高的吓人。确实有这个实力。 魏忠贤无论是从军营和是从民间都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气象,城里很多人的衣物虽然看起来比较破旧也打起了补丁,可是浆洗的非常干净,并不像北地那般死气沉沉,这里的人们都带着一种自信昂扬的气质,很多人面带微笑。这里的士兵也是身姿挺拔,他们在街上巡逻对居民秋毫无犯,不像北地的那些个兵痞,竟然还有强抢民女的事情发生,看的出这只部队收到整个太平府老百姓的爱戴,这些兵应该都是本地人士,都是子弟兵。魏忠贤早上在和刘毅参观的时候发现了这么一幕,一个卖烧饼的老汉因为板车和烧饼炉子太重,在过一座有点陡的桥的时候差点滑下来,一队巡逻的民团路过,几个士兵合力推车,将老头的车硬是推过去了。老汉感动不已,非要拿几个烧饼给士兵们吃,士兵们坚持不受。魏忠贤隐约听到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好像有一个叫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待到民团走过,老汉还在原地作揖。军民关系如此和谐,魏忠贤闻所未闻,李朝钦更是张大了嘴巴,喃喃说道:“这,大明还有如此桃源之地吗?” 魏忠贤好奇的问刘毅,什么叫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刘毅只是笑笑道,回到军营战士们自然会跟厂公说的。魏忠贤半信半疑的跟他回到军营,正好是午饭时间。全体在军营内的青弋军将士以小旗为单位排队领饭。他们在吃饭前高唱军歌。军歌的名字正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只见刘毅站在点将台上对将士们说道:“同志们,我们是大明的新军,我们的责任是!” 下面齐声大吼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好,开饭前我们照旧,一齐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起个头,大明军人个个要牢记!” 刘毅起头下面的士兵高声歌唱起来,“大明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百姓对我拥护又喜欢,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尊重百姓不要耍骄傲,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第四若把东西损坏了,照价赔偿不差半分毫,第五不许打人和骂人,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第六爱护百姓的庄稼,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流氓习气坚决要除掉,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互相监督切莫违反了,新军纪律条条要记清,新军战士处处爱人民,保卫祖国永远向前进,全国人民拥护又欢迎” 歌曲唱完,全军开饭。士兵们喜气洋洋的领饭,吃的也是丰富,烧饼,肉块,肉汤,蔬菜,应有尽有,魏忠贤看的是目瞪口呆,心中无比的震惊。而一旁的李朝钦则更是傻了一般,口中喃喃道:“这,这,厂公,新军真王师也。” 回到晚饭时间,刘毅给魏忠贤和李朝钦倒完酒说道:“厂公,李公公,从今天开始我大明再无魏忠贤了。”魏忠贤和李朝钦同时抬头看着刘毅,魏忠贤愣了半晌叹息一声道:“刘大人说得对,从此以后大明再无魏忠贤了。” 三人对饮一番,刘毅闭口不谈公事,只是向他们介绍着太平府的风土人情,听完刘毅的介绍太平府果然是人杰地灵,魏忠贤都想在太平府定居下去了。三人酒足饭饱,魏忠贤早就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将全身上下打理了干净,除了还需要拄着拐棍走路以外,从前的那个叱咤风云的九千岁仿佛又回来了,只是少了跋扈的气质,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退下来的老太监,旁边的李朝钦也是这般模样。 刘毅缓缓说道:“不知厂公下一步作何打算啊?”魏忠贤怎么会听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看来刘毅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退路,魏忠贤反问道:“刘将军,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咱家老了,绕不得弯子,你就直说吧,咱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手上已经没有什么资本了,说白了,要不是碰上你刘将军,咱家这条老命,还有老李的命恐怕早就交代了。” “唔。”刘毅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瞒厂公了,我已经为厂公找好了退路。” “愿闻其详!”魏忠贤接话道。 “厂公,为今之计恐怕你在大明是待不下去了,正好我在东洋那边还有些关系,就请你委屈一下到东洋那边去生活,你放心,那边的落脚点是平户藩,汉人也很多,日本的风土人情和中土很像,到那边生活的话不会存在大问题,以后我青弋军的势力也会逐步渗透到平户藩,而且平户藩现在我有很深的底子在那边,安全方面放一个万个心,不会有问题。”刘毅诚恳的对魏忠贤说道。 “刘将军,你说的我都信,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你这么帮助我一个糟老头子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看你恐怕不是什么吃素的人吧。”魏忠贤阴阴的看着刘毅道,仿佛要将刘毅的心思看穿,至少在这一刻,魏忠贤又是恢复了九千岁的真面目,如果是一般人看到魏忠贤这副模样恐怕小腿都要打颤,但是刘毅毫不畏惧的迎着魏忠贤的目光看去。 “厂公,既然您都这么问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新军建立需要大量的军饷,我不瞒你,现在我已经建立了工坊并且和徽商总会合作赚钱,私盐,煤炭,棉花,茶叶,一切能利用的手段都被我拿来赚钱,另外我和郑芝龙也有交易,具体什么交易请恕我不能说的太详细,反正我从郑芝龙那里能搞到几百万两银子,可是这些还不够,大明内忧外患,建虏越发强大,厂公您倒了之后,正如您所言,我刘毅跟你是一样的看法,东林那帮士人一定会保小利而损大利,这对大明一定是灭顶之灾,我不认为朝廷的军力可以应付遍地狼烟的情况,最终大明的危局一定要靠我青弋军去挽救。”刘毅斩钉截铁道。 “哈哈哈,刘将军,咱家小看你了,你做的种种都是抄家灭族之罪,就凭你刚才说的那段话,就有造反的嫌疑,要是被锦衣卫听去了,恐怕你立刻就要抄家灭族。”魏忠贤道。 “哈,厂公,我刘毅现在无父无母,尚未娶妻,孤身一人,我根本就不怕什么抄家灭族,如果真有不识相的人来阻挠我匡扶大明的大业,那就让他去问问我麾下数千青弋军将士答不答应,放眼大明,有哪支军队对阵我青弋军能有必胜的把握,不错,现在我青弋军人数太少,还很弱小,可是假以时日,当我青弋军拥有数万之众的时候,试问厂公天下有何人可挡!”刘毅一席话顾盼自雄,言语间说不尽的豪迈。连魏忠贤也被这样的少年将军所震惊,能在九千岁面前面不改色,甚至气势上远远超过的人,除了皇上,魏忠贤还没见过别人。 “刘将军,所以你的意思是?” “厂公,人人都说您在江南有巨额财产,既然世上已无魏忠贤,厂公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就把这笔钱给我,给青弋军,让我青弋军可以扫平一切,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厂公不是说我刘毅救了厂公的性命吗,人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看厂公就把这笔钱给我吧,就算是报答了,反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可以给厂公留下千古美名。”刘毅狡黠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啊,当真是少年英雄,好,这些天咱家想开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要是真能给大明出点力,咱家也算对得起先帝了,你拿去吧。”魏忠贤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交给刘毅。刘毅打开,里面有一把钥匙和一个小金符。 “扬州邵伯湖畔吴家庄,祠堂的守门人,你将这把钥匙交给他,他就明白了,咱家一生积蓄折合白银至少一千万两,相当于一年的辽饷,全都给你吧,另外送你一个礼物,这个金符你一样交给守门人,他有咱家的印信,凭着印信,整个南直隶属于咱家的联络点和死士都能听你调遣,这群人分布在南直隶各处,估计得有十几个联络点,六七百人,都是咱家收罗的死士,到时候守门人会发鸽信,他们会去吴家庄集合,这帮人我就交给你了。” 刘毅郑重的一揖到地,说道:“厂公功在千秋,请受刘毅一拜!” 一百五十一章 提钱 第二天一早,刘毅知会了阮星,让他立刻组织总会的船队,青弋军需要立刻出发,前往扬州府。刘毅没有带正兵,而是让芜湖县城的一千二百民团全部出动,组织了南河江船十艘,板船十艘,江山船三十艘,还有零零散散的舢板,这支庞大的长江船队打着总会的旗号汇入京杭大运河,然后逆流而上,直奔扬州府。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扬州府的邵伯湖码头,邵伯湖本就是京杭大运河河水截流形成的一个湖湾,码头也仅仅是客用码头,无法停泊大型的江船,刘毅的策略是先用江山船和板船接运货物,因为它们吃水比较浅,然后再二次转运到江船上面去。 刘毅亲率一个连的火铳兵进入了吴家庄,他们都是民团,并没有穿制式的军服,其实刘毅已经下令江南制造总局给所有士兵配备服装盔甲,只是这次行动机密,不要打草惊蛇罢了。一百二十名火铳兵跟着刘毅进入了吴家庄。表面上看吴家庄是一个非常小的小庄子,居民也没有多少,整个庄子呈现非常工整的田字格型,道路都是笔直的,这反而引起了刘毅的兴趣,说明这个庄子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后天人为建造的,而且庄子的围墙道路等等都比较新,不过也就是使用了五六年而已,果然魏忠贤没有骗他,这里一定是为了隐匿魏忠贤的财产,而在原来自然村的基础上进行改造而成的人工村。 想通了这一节,刘毅不禁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位于村子正中心的祠堂。一百二十名肩扛二六式火铳的士兵进入村子,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是还是引起了村子里村民的注意,刘毅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这些村民,清一色的精壮,还有很多年轻的妇女和小孩,就是没看到老人,而且这些人的站姿根本就不像农民,村外也没有大量的农田,那么这一百多精壮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刘毅哼了一声,看来这些人是魏忠贤的守钱队伍,常年累月在这里,也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他们不种粮食一定是魏忠贤每月发放饷银的缘故。 刘毅不管他们怀着敌意的目光。民团的士兵们排列紧密,将火铳从肩头卸下,铳口朝外,平端在手里,这些精壮不敢贸然靠近,刘毅径直走到祠堂门前,用力敲了敲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伯开了门,好像没睡醒一样,问刘毅道:“这位先生找谁啊?”言语间风轻云淡,更是没有抬眼看刘毅身后的士兵。刘毅两世为人当然多留了一个心眼,而且练武之人本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两人刚一照面,刘毅还未答话。老伯便感觉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身上散发着一股只有武学大家才能散发出的气,而且此人不仅武艺高强,一定还杀戮甚众,气息霸道,应该是一员武将。 而刘毅看到老伯开门的双手布满老茧,特别是手指关节处,农民的老茧一般是手掌,是因为经常用农具干农活的缘故,而这个老伯的老茧大部分在手背和关节,一定是经常打拳所致,看来这个老伯不简单,不过也是,魏忠贤不可能放个废物来看门。 刘毅也不答话,直接将魏忠贤给他的东西递给了老伯,还有一封魏忠贤的亲笔信。那老伯接过金钥匙,金符一看,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对刘毅说道:“先生里面请!” 刘毅点点头要跟他进去,民团百户,也是青弋军原来的一个小旗官过来拉住刘毅道:“将军,带几个人进去,以防有诈。” 刘毅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你们在外面等我吧,不要和那些民壮发生冲突。” “得令!”百户领命去了,刘毅跟着老伯来到了屋内,祠堂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看来只有老伯在这里看门,老伯展开信件粗粗的看了一遍,噗通一声跪在了刘毅面前,就要磕头。刘毅眼疾手快扶起了老伯说道:“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感谢将军救了我家主人一命,主人在信中已经言明,等会小老儿就放出鸽信,召集南直隶所有死士前来相见,小老儿和下属所有死士听命于将军,将军就是我们的新主人,江南会的所有人员奉老主人命令听命于新主人,万死不辞。”老伯诚恳的说道。 来自现代的刘毅很难理解古代人的忠义二字,虽然魏忠贤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对这帮死士肯定是很好的,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舍出性命,效忠于他。江南会,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魏忠贤自己还建立了个秘密组织。跟自己的特务营一样,都是私兵的性质。 老伯缓缓起身,“主人!”刘毅摆摆手,“老伯,您一把年纪了,叫我主人我听不惯,咱们还是按照军中的习惯,就叫我将军吧。” “是,将军!”老伯立刻改口道,“小老儿俗名姓洪,将军以后可以称呼我为洪伯就行了,老主人在位时秘密从东厂和锦衣卫还有江湖上搜罗了一批绝对效忠他的死士,成立了江南会,咱们在这里一是保护老主人的秘密财产,二是万一有变老主人还有一支信得过的人马,北边不好藏身,南直隶却是个好地方,所以老主人才把我们派到这里来。”一边和刘毅解释着,老伯一边打开了藏在祠堂后院的鸽笼,放出十几只信鸽,这些信鸽飞向南直隶的四面八方,通知江南会的人来扬州府集合。然后洪伯转动祠堂佛像身后的机括,祠堂大厅正中的石板竟然掀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隐约可以看见巨大的青石楼梯直通地下。 “将军,老主人信中交代,我带你下去看看吧。”洪伯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点燃火折子,先一步下去了,刘毅跟着从楼梯走下去,洪伯点燃了一个油灯,然后一节火苗顺着油灯上方的绳子燃烧过去,引燃了一路的油灯,刘毅这才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这竟然是一个极为幽深的地下长廊,长廊两边有许多铁门,想必铁门后面是很多密室,洪伯走到第一扇铁门前,掏出金钥匙,在墙边摸索着,不一会一截青砖就从墙面中凸了出来,上面有一个小孔,福伯将金钥匙插入其中用力一拧。啪啪啪啪,所有的铁门一瞬间全部弹开,刘毅走到铁门前一看,差点花了眼睛,满屋子的银冬瓜,金冬瓜,魏忠贤竟然将搜刮来的金银全部铸成了数十斤重的银冬瓜,这得多少钱,刘毅兴奋的快要爆炸了,这能给青弋军增添多少枪炮啊。每走到一扇门前,刘毅就会发出低低的惊呼,银冬瓜,金冬瓜,珠宝,美玉,名人字画,瓷器珍宝,甚至还有一个屋子里堆满了佛朗机金币。 刘毅捧起一把,听着那些金币悦耳的响声,幸福的都要飞起来了,这些是什么,这些是火铳,是火炮,是战船,是战马,是盔甲啊。洪伯在最后一间屋子中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递给刘毅。“将军,这是这里的总账目,还请您过目。”刘毅打开账本粗略的翻看一下,只见最后一页的总计写着,折合白银一千二百万两。刘毅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辽饷一年也不过区区一千万两,这一千万两还要供应辽东十数万大军。现在将魏忠贤的一千二百万两银子交到青弋军手上,这能武装多少部队。只要地盘够大,立刻就能武装至少三到五万青弋军战士,可是现在自己手下没这么多兵源,而且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还要造船,还要研发新式武器,还有蒸汽机,光一个蒸汽机投入每年恐怕就要上百万两。不过没关系,这些钱对自己终究是巨大的助力,自己可以暗暗积蓄力量,量变引起质变,在将来爆发的那一天他会让整个大明都大吃一惊。 出了祠堂,洪伯跟众人交代了一切,刘毅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搬运,一千二百青弋军民团的士兵们开始执行军令,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将东西搬运空,船队立刻启程,返回太平府,另外刘毅调来了自己的特务营,特务营还剩下四十名战士,刘毅将他们划分为每四人为一组的小队,分散布置在江南会的成员之中,刘毅已经决定,将江南会打造成自己的特务机关,洪伯担任副手,调以前在锦衣卫干过的刘金担任一把手,江南会加上四十名自己的战士合并成为特务军。因为刘金是副千户,所以特务军按照一千二百人的编制来,以后要往大明各地甚至是关外海外发展。不足的人员由刘金和洪伯考察之后慢慢吸纳。 十二月中,按照约定的日期,郑芝龙的船队又再次造访太平府,现在郑芝龙每月都会过来一次,这一次刘毅派人去福建通知请他亲自过来一趟,说是有一个朋友拜托他带到日本,所以郑芝龙才又一次亲自到访太平府。 一百五十二章 提供火器 刘毅亲自将魏忠贤和李朝钦送上了一艘鸟船,他只是告诉郑芝龙,这两位老人是自己的长辈,因为涉及到阉党的牵连,怕留在大明会有性命之忧,为了保护他们,只能送他们到平户藩去暂避风头。他并没有将实情告诉郑芝龙,但是郑芝龙也很识趣的没有问,不过郑芝龙可不是傻子,看着两个老人面额无须就知道这肯定是两个老太监,也许是跟魏忠贤有了什么牵连才被刘毅救出,毕竟圣上已经颁布诏令,魏忠贤已经在阜城县畏罪自杀,恐怕这两个老太监跟阉党关系密切或者根本就是阉党中人,但是刘毅既然要保护他们,说明他们跟刘毅的关系匪浅。郑芝龙深知世事险恶,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就不问,既然刘毅不想说,那自己就当不知道,当下答应刘毅将自己在平户藩的大院腾给这两位老人居住,并且安排一些仆人伺候,将自己在平户藩招募的十几名武士配给给他们作为护卫。 刘毅满意的点点头,这几次和郑芝龙的贸易下来,刘毅也挣了不少钱,郑芝龙的信誉还是不错的,并没有玩什么花花肠子,刘毅对他的表现还是肯定的。郑芝龙看见刘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心下盘算已久的想法早已按捺不住,他小心的对刘毅说道:“镇抚使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不知能否。。。” “早就跟你说了,我们是平级,在贸易中也是公平互利的关系,不要那么谦虚。”刘毅大大咧咧道。郑芝龙哪敢真和刘毅以平级自居,自己家眷还在刘毅手上呢,而且自己也有求与刘毅。他立刻满脸堆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镇抚使大人就不要跟下官客气了。” 刘毅也不和他争辩了,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郑芝龙搓了搓手道:“啊,是这样,下官已经领教过了镇抚使大人手下青弋新军的火器威力,实在是叹为观止啊,下官最近在福建和浙江沿海,还有台湾海峡一带和红毛鬼多次交手,虽然我不怕他们也曾多次击败他们,可是最近事情有些棘手,荷兰红毛鬼的女王说是在国内议会讨论通过了一个什么法案,他们的东印度公司开始向国内借款,咱们的话说就是交份子钱,他们国内王室带头,全国人民投入了500万个金币。” 刘毅猛的看向郑芝龙,心想“这么一说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开始提前认购股份了,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从一六六九年才开始认购股份,就是让出折合六百五十万荷兰盾的股权给荷兰人民,说白了就是发行债券,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融资,这一轮融资之后,东印度公司的实力大增,短短几年就扩充为拥有数百艘战舰和数万雇佣军的庞大军事集团,按照郑芝龙这么说看来因为郑芝龙提前成为了官军,对荷兰人打压的比较狠,红毛鬼们现在就开始搞融资了,这不是个好消息,一旦让荷兰人在台湾琉球一带打开了局面,后面很多事情就难了。” 刘毅正在盘算着,郑芝龙看见刘毅正在想心事,也不好打搅他,过了好一会,刘毅才抬头道:“不好意思,你继续说下去。” “是,他们投入了大量金钱之后,现在扩充的厉害,虽然在海上咱们还能打个平分秋色,可是他们竟然派兵登陆了台湾,大人你也知道,台湾是我的一个重要基地,这红毛鬼登陆台湾,他们手中拿的都是新式火绳铳,射程远,可靠性好很多,咱们的铁炮队用的铁炮本来就是仿制佛郎机人的,性能比荷兰人的新火铳要差了不少,本来荷兰人盘踞在台湾南部,咱们时有摩擦,现在荷兰人仗着兵精粮足竟然打起了台湾北部的主意,最近在鸡笼和淡水两地交战了数次,咱们都是败北,只能龟缩在城内不出战。”郑芝龙叹了一口气道。 刘毅心道:“原来如此,看来真的和我所想一样,荷兰人开始提前发力,想要吞并台湾了,这不行,不能让荷兰人得逞,台湾对于自己来说以后是一个重要的海港。” 刘毅不动声色道:“所以你想要一批我青弋军的火器去对付荷兰人对吧。” 郑芝龙一愣,“镇抚使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确实如此,咱们的火器打荷兰人有些吃力了,而且以前荷兰人人数较少,就算是装备了先进的火器我也不怵他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大人你知道吗,这次攻打鸡笼的荷兰兵竟然有两千,而且是真红毛鬼,没掺杂南洋番人。” 听了郑芝龙的叙述,刘毅心中有数了,看来这次荷兰人是下了血本了,两千真红毛鬼什么概念,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总部来自荷兰的战斗人员差不多就是两千人,剩下的都是南洋番人,海盗,或者是其他国家的仆从军,雇佣军。既然这次攻打鸡笼的荷兰人就达到了两千之数,恐怕仆从军更多,这么说来郑芝龙确实吃力了,自己消耗了他大量的军力,现在恐怕他手上也就一万多人马,一大半都在海上,路上的兵力顶天就五千。 刘毅略略思索了一下道:“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台湾自三国时期开始就是我们的土地,现在更是属于我大明,红毛鬼不在欧罗巴好好待着,非要到这里来抢地盘,从这一点说我是绝对支持你的。但是郑芝龙,你要记住台湾既不是荷兰人的,也不是你郑芝龙个人的,现在你们是盘踞在台湾,但是不代表你能将台湾变成独立王国,大明现在内忧外患顾不上这些疥藓之疾,但是终有一天肯定会将台湾重新纳入朝廷管辖范围,如果朝廷的兵马做不到,那以后就由我青弋军来做!” 郑芝龙听到刘毅这么说,不知道如何接口,天气寒冷,他只是站在那里搓手,面色潮红,显得非常尴尬。 刘毅也不管他的感受,说道“这样吧,我青弋军支援你二六式火铳一千杆,但不能白给,你明白我的意思,我需要你支援我一批海船,不要你太多,就要你给我十艘鸟船,我急用。” 郑芝龙盘算一下,洋船是自己的保命符肯定不能给,而且一艘洋船造价万两,自己总共也没多少艘洋船,鸟船倒是不少,一千杆新式火铳,就算白银一万两吧,换十艘二手的鸟船,可以干,反正自己只要打败了荷兰人,抢了荷兰人的钱,在造几艘鸟船还不是小意思,台湾和日本都有造船基地,只要有钱什么搞不定。 当下郑芝龙痛快的道:“没问题,一言为定。” “等等,我还没说完。”刘毅摆摆手,示意郑芝龙不要说话。这下郑芝龙犯了难,十艘鸟船是没问题,可是如果刘毅还要更多的东西自己恐怕就无法满足了,他的心里有些忐忑。 “哈哈,你不用紧张,我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我做事一向公平。”刘毅笑道。 郑芝龙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娘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他娘的讹了我一百万两白银,你竟然说你自己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这还有没有天理。当然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可不能当面说出来。郑芝龙也是满脸堆笑,“刘大人,你说,只要我郑芝龙能做到,我肯定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好,我拿你十艘鸟船就是要训练出一支远洋水师,你也知道,长江里面的水文情况和海里肯定是有不同的,南直隶本身又是靠海,不瞒你说,南直隶自嘉靖年间就受到倭寇的威胁,甚至有倭寇打到了我太平府地界,所以为了保证南直隶海域的安全,我们需要一支远洋水师,这是我最近一直在考虑的一件大事。”刘毅缓缓说道。 郑芝龙吃了一惊,刘毅一个小小的镇抚使本来就手握强军了,现在还要自己帮他训练一支水师?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想造反?可是要说造反也不对,他这点人马还达不到造反的规模,一千多人能干什么,郑芝龙可没将民团算进去,在他的认知当中,正兵营才是正规军,民团基本都是打酱油的角色,能成什么事。不过他既然提出来了自己就答应下来,平时根本不用训练,只要他的人跟着自己出海,过个一两年自然就是一支水师了。 当下郑芝龙答应下来,刘毅准备在军中选拔三百名在江边长大的士兵,由他青弋军出资,送到郑芝龙的水师当中去培训,远洋水师训练不比陆军,要用很长的时间,最起码是以年为单位的,但是没关系,刘毅可以等。同时他也留了个心眼,将情报军中抽出十几人混入了这支三百人的队伍当中,防止这批自己的兵马被郑芝龙的人渗透,这支队伍他准备让晋军带队,晋军在徽商子弟演武场的时候,水性也是不错的。最近他的青弋军中招募了一些教员,他给正兵营和民团的将士们一起安排了文化课,就是教他们认字,并且自己经常亲自演讲,给士兵们灌输忠诚勇敢的信念,几个月下来,青弋军上下脱胎换骨,完全是一支新军该有的样子。 一百五十三章 崇祯元年 转眼时间到了公元一六二八年的一月,现在已经改元崇祯,是为崇祯元年。去年发生了很多大事,自从天启皇帝死后,崇祯终于顺利登基,可是他一登基就将屠刀看向了天启一朝实力最为强大的阉党,将阉党一网打进。十一月底,崇祯皇帝昭告天下,阉党贼首魏忠贤在前往凤阳守陵的路上依然我行我素嚣张跋扈,竟然不将皇帝的诏命放在眼里,豢养死士。特命锦衣卫前去抓捕,回京审问,不料锦衣卫到达之后魏忠贤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在阜城旅店自杀。崇祯皇帝将他挫骨扬灰。将魏忠贤的对食客氏鞭死在浣衣局。又将魏忠贤的家人满门抄斩。将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抓捕后,三司会审,满门上下不分男女老幼五十七口全部斩首于菜市场。但是这才是序幕刚刚拉开,针对阉党的一系列行动开始收网。 明史记载,帝安置魏忠贤于凤阳,寻命逮治。魏闻之,自缢死。崔呈秀闻之亦自缢死。诛客氏及魏忠贤侄魏良卿,其家属无长少皆斩。逮魏忠贤爪牙,下助魏为虐诸人于狱。命毁各地魏忠贤生祠。 魏忠贤在做九千岁期间,全国各地给他建立了很多生祠,现在崇祯皇帝要求将这些生祠全部毁掉,他要在任何一个维度都抹去阉党给大明造成的影响。不仅仅是对魏忠贤的肉体毁灭,还要从精神上彻底消灭魏忠贤,但是魏忠贤霸占朝政多年,徒子徒孙和阉党党羽散步在全国各个层面,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崔呈秀紧跟着自缢之后,崇祯开始了全国大清洗,首先是对阉党控制的内阁和六部进行清洗。 崇祯元年正月,魏忠贤伏诛一月之后,崇祯皇帝展开了暴风骤雨一般的行动,首辅黄立极,次辅王绍徽,兵部尚书张鹤鸣,吏部尚书李春烨等人统统下狱问罪,六部长官被一网打尽,夺职的夺职,关押的关押,无人幸免,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赐死,锦衣卫指挥同知许显纯斩首弃市,五虎五彪十孩儿,只要是魏忠贤的忠实打手走狗,全部被崇祯皇帝揪出来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一时间全国上下又是人心惶惶,很多魏忠贤在位时迫于他的权势,投靠他的人,生怕自己受到牵连,各地寺庙的香火倒是旺盛了起来,很多人都去烧香祈求避祸。 正月中旬,崇祯皇帝任命了新的内阁和六部长官,正直的韩爌成为首辅,吏部尚书王永光,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尚书何如宠,兵部尚书王在晋,刑部尚书乔允升,工部尚书刘廷元,都御史曹于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在韩爌和袁崇焕等一批大臣的求情之下,原来的兵部尚书张鹤鸣只是罢官免职,并没有杀身之祸,正月二十,张鹤鸣从京师启程,回老家阜阳县。临行之际,他回头看看京师,自己在京师不过是短短两年时光,如今物是人非,自己今年已经是七十有七,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自己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虽然依附于阉党,依附于魏忠贤,但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自己尽自己的一切所能,为大明谋利益,应该是问心无愧了。 寒冷的冬天飘着鹅毛大的雪花,一个老人登上一辆简陋的马车,身旁只有一个老仆人和一个年轻马夫,三人一车踏上了去南直隶的道路。 不仅仅是在京师,在地方上对阉党也是一片喊打的声音,首先陈严龄被罢官,他是真冤,作为阉党在地方上的骨干,他还真没干什么坏事,不仅没干,在他治下反而出现了刘毅和青弋军这样战斗力强悍的新军,在东南大捷中也是立下汗马功劳,就因为有心人翻旧账,查出当年他的知府位子是花了几万两银子从王绍徽手上买的,他就倒了大霉,被一撸到底。 阉党被一网打尽之后,东林和清流的势力明显抬头,周之翰被任命为南京吏部右侍郎,从三品的高官,而王嵩成为了太平府代知州,进入了从五品的行列。芜湖县城倒是被派来了一个新的年轻县令,也就二十余岁,名字叫史可法。 (关于本章中出现的阉党覆灭之后崇祯元年的内阁和六部任命情况,为了增加一些戏剧冲突,渔夫将班子稍微做了一些调整,历史上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有的是下半年才被任命为一部长官,渔夫将他们做了一个整合,毕竟是演义小说,关羽还能温酒斩华雄呢是吧。还有关于史可法的问题,史可法执政太平府应该是在公元一六三五年,崇祯七年的时候,此时他的官位应该是西安府推官,属于刚刚通过公务员考试的愣头青,但是这么个大忠臣在历史上被杀,实在是可惜了,渔夫希望他能在太平府好好干,作为刘毅的下级希望他能在刘毅的手底下出成绩,而张鹤鸣历史上真的是告老还乡回了阜阳,最后被李自成杀死。) 雪还在不停的下着,崇祯元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阜阳县城里一处普通的民宅,不过一个两进的宅院,其貌不扬。一队镖师打扮的人进入了阜阳县城,为首一个人骑着白色的健壮战马,身姿挺拔,正是刘毅,此次来阜阳县城,特地是来拜会张鹤鸣。 咚咚咚,“谁啊?”房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六旬的老伯前来打开了房门,只见外面站着一队精壮汉子,他们一身的劲装,大冷天的好像穿的不太厚实,每个人都带着大檐斗笠,他们排成一排,斗笠遮住了他们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老伯看见他们腰间都佩戴雁翎刀,这是大明的制式军刀,似乎腰间鼓鼓囊囊的还插着什么玩意。老伯大吃一惊,以为是崇祯皇帝派出锦衣卫来抓捕张大人了,他正要关门,一个大手扶住了门板,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年轻人,一步跨上了台阶来到老伯身前。只见他颇为恭敬的说道:“老伯,请问这里是张鹤鸣张大人的住所吗?”声音语气让人听不出一点凶神恶煞的意思。 但是老伯还是不放心,他说道:“你们走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张大人,只有小老儿一人居住在此,天气寒冷,诸位若是没什么事,小老儿就关门了。” 刘毅笑笑,这里是刘金的情报军打听到的张鹤鸣住宅,洪伯亲自飞鸽传书给他,按照情报军的能力,这种小事情绝对不会出错。看来是自己这帮人一色的精壮汉子,打扮的又如此齐整,老伯可能把自己当成是来抓张鹤鸣的锦衣卫或者东厂番子了吧。 “老伯,不要误会,我们的确不是坏人,我知道张大人就住在这里,还请让我们进去吧,我是张大人的故人,知道张大人返乡,特来拜见,如若不信的话,这样,这个给你,麻烦老伯进去通秉一声,张大人一看便知。”说着刘毅将自己的军牌递给了他。 老伯拿在手中一看,竟然是银质的军牌,看来眼前是一个军官,而且等级还不低,老爷曾经在南京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待过,想必是南直隶本地的将官前来拜见吧,可是这个军官怎么知道老爷在这里,老爷启程的日子和归期可是谁都没有告诉啊。老伯将信将疑的接过军牌,对刘毅拱拱手,“还请将军稍等片刻,小老儿进去通秉一声。”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刘毅笑笑不说话,就站在门外等待一下,不一会房门再次开启,老伯探头出来,这次神情跟刚才大为不同,老伯面带笑意道:“原来是刘将军,小老儿也有所耳闻,老爷请你进去。” “哦?老伯知道我?”刘毅有些奇怪道。 “那是,老爷经常说他平生最为得意之事便是促成了一支新军的诞生,所以刘将军的名字小老儿也是如雷贯耳,老爷常说将军是少年英雄。”老伯抱拳施礼道。 “张大人谬赞了,刘毅不敢当。”说着刘毅回头对后面的十几名卫士道,“已经临近傍晚,你们自去县城客栈酒馆中吃饭歇息,明天一早在南门集合。” “得令!”卫士们齐声应道,然后他们翻身上马,朝县城中心而去。 刘毅对老伯笑笑道:“烦请老伯带路,我要进去和张大人详谈一番。”老伯点点头将刘毅请入院内,然后伸头看看外面,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重新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一百五十四章 彻夜长谈 “张大人,您还好吧?”刘毅轻声对着负手站在窗前的老人问道。老伯将刘毅引入了内室,其实也不能称作内室了,张鹤鸣家无余才,自己和几个弟弟都是住在这阜阳县城当中,只不过他不愿意入住张府,还是自己搬出来和老仆人二人住在阜阳县城南边的一坊中。 老伯上了两杯茶就退出去了,末了,还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带上。冬天的雪越下越大,房内的炭火噼噼啪啪的响着,刘毅看到了负手站在窗前的张鹤鸣,背部已经佝偻,张尚书也已经七十多了,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天启六年的时候,两年多的时间一晃而过,当时还不觉得张尚书年老,就在数月前京师封赏的时候,张鹤鸣还是威风凛凛的兵部尚书。现在脱下官服的张尚书也不过跟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没什么区别。茶杯里的绿茶发出阵阵清香,应该是上好的黄山毛峰。刘毅问完话,也不见张鹤鸣回答,一老一少就那么在房中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张鹤鸣才回过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毅,抚摸了一下已经花白的胡须,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这才几个月,好像又壮实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不穿盔甲军服的样子,年少出英雄啊,今年恐怕还未弱冠吧。” 刘毅恭敬的道:“尚书大人说的是,小子今年十九整岁,明年才二十岁弱冠。” “很好很好,大明需要你这样的年轻武将啊,还有,不要再叫我尚书大人了,老头子我现在无官一身轻,那些官场俗事已经离我远去喽。”张鹤鸣有些自嘲的说道。 “老大人切莫灰心,虽然老大人致事,但是天下有心之人皆知大人是被阉党拖累,公道自在人心,大人的所作所为自有后人评说,自有史书论断。”刘毅朗声道。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看得透彻,说的不错,是非功过自有他人评说,我等饱读圣贤书之人只求无愧于本心便好,便如那王阳明先生一般,知行合一才是正理。”张鹤鸣本来还因为罢官的事情有一些抑郁,所以刚才才久久不说话,可是经过刘毅这一番开导,倒是豁然开朗,不禁自嘲自己,一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活的竟然还没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洒脱。 “一路过来,可曾用饭?”张鹤鸣问道。 “还不曾,如果老大人不嫌弃的话,刘毅能否就在老大人这里蹭上一顿。”刘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其实他心里对张鹤鸣是无比尊敬的,为了大道不惜委身于阉党,敢于担当千古骂名。可以这么说,没有张鹤鸣就没有今天的刘毅,更没有今天的青弋军,张鹤鸣和程冲斗一样都是刘毅两个人生阶段遇到的最重要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启蒙老师,一个是自己的伯乐。而张鹤鸣也是非常欣赏刘毅,从见到刘毅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做事不骄不躁,说话有条有理,就是他是个武将,如果是个文臣,恐怕将来至少也是尚书的位子。 “上两碗板面来吧。”张鹤鸣对着窗外说道。“刘毅,今天给你尝尝咱们阜阳的特产,太和板面,我这老仆人张伯就是太和人士,做的一手好板面,大冬天吃上一碗,再配上些辣子,可是好东西啊。” 这么一说本来还不太感觉到饿的刘毅,瞬间感到饥肠辘辘了起来,前世的刘毅就是个吃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没有不爱吃的,特别喜欢尝鲜,就爱找那些没吃过的东西吃。不一会,张伯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板面来了。太和板面太和羊肉板面,是阜阳特色小吃,因在案板上摔打而得名。通常用面粉加食盐、水搅拌,和成面团并揉搓,制成小面棒,涂上香油码好。制作时,边摔边拉,板面由此而得名。煮好的板面,清白润滑,晶莹透亮。放上青菜,浇上汤料。白的面条,绿的菜叶,红的汤料,使人食欲大增。其汤料,一般以牛羊肉为原料,配以辣椒、茴香、胡椒、花椒、八角、桂皮等20多种作料炒制而成。 刘毅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老大人,我就不客气了。”刘毅大快朵颐,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一碗板面,末了把汤汁都喝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才摸着肚皮,满意的靠在椅子上。张鹤鸣才扒拉两口,刘毅都吃完了,他不禁笑骂道:“你这小子是猪八戒转世吗,吃东西都不嚼的。” 两人吃完,张鹤鸣喝了口茶,正襟危坐道:“刘毅,你能在老夫罢官之后不顾世俗的眼光来看老夫,老夫心里非常感动,要知道,自从老夫罢官之后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老夫只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成长为大明的栋梁之才,不要让我大明沦丧于宵小之手,如今再看朝堂,皇上这样用人恐怕是祸不是福啊。”张鹤鸣一脸担忧的神情。 “老大人,朝廷之事,我一个武将不便评价,但是凡事都是过犹不及,圣上将所谓阉党连根拔除,但却没有人去制衡东林党,焉知东林党不会成为下一个阉党。”刘毅道。 张鹤鸣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毅,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没想到一个卫所镇抚使,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竟然一眼就看透了朝堂的弊端所在。张鹤鸣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了,转而问起了刘毅他最感兴趣的兵事,毕竟历任应天府和顺天府两任兵部尚书,对兵事最为关心。 “刘毅当年你和老夫说,四十万两白银操练出六百新军,老夫当时还评论新军所费银两太多,大明财力不足,怕是很难做到,后来你又在东南帮助那袁元素立下大功,老夫问你,如今你已经是镇守千总挂着镇抚使的衔,大明各地吃空饷已经见怪不怪,你现在麾下可有一千之数?” 刘毅看着张鹤鸣的眼睛,“老大人,末将如今麾下已经有兵一千二百,跟以前的六百兵比起来只强不弱。”刘毅没有将民团的事情告诉张鹤鸣,如果说自己麾下有兵五千恐怕太过惊世骇俗。张鹤鸣欣慰的点点头,“好啊,一千二百精锐虎狼之师,太平府无忧矣,老夫对你军中配置很感兴趣,不知你现在军中还和天启六年时一样吗?” 刘毅便将火铳连,炮兵连,骑兵连,医护连还有辎重连的事情介绍给张鹤鸣,张鹤鸣听了连连点头,言明此军种配置大善,将一个千户所的兵马合理分配,战时各军各部各司其职,这是一个全新的战争方向,是一种一体化的协同作战,而不是大明以往的那种单打独斗的模式。张鹤鸣又追问医护连和辎重连的装备和配置,刘毅也详细介绍了。 刘毅还说招收了士子参军的事情,让士兵们读书认字,一定程度上提高文化水平,让他们更懂得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目标。而且刘毅说到,现在招收士子进军营只是担任文化教员,如果以后自己能做到一卫的指挥使或者参将,那么他就会单独组建士子军。用一批知识青年成立一支有信念的军队。对于这一点,张鹤鸣不敢苟同,毕竟说白了张鹤鸣还是个文臣,他的印象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做做文章还行,要是上阵杀敌恐怕就不可能了。 刘毅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秦汉时期的书生都是要习六艺的,自从大明搞了这个八股取士之后,文士才慢慢退化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看看三国时候那些文臣,都是身怀功夫的,仗剑走天涯,哪像现在的书生,天天读书都读成书呆子了,便是后世共和国也是提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都戴着厚厚的眼镜,只知道考试的人对国家能有什么帮助。 刘毅也不多做解释,以后吧,这些都是以后的设想,现在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自己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投入大量的金钱改进武器,比如制造新铳,新震天雷,打造远洋水师,继续补充预备役兵力,自己分出兵马去福建水师培训,又要补充情报军,还有自己的私兵,怎么说手下要有六千人的兵力才行。一个正兵千户加上四个民团。还有蒸汽机这个吞金的庞然大物,百万两银子扔进去,一声响都没有,火器部队对后勤的依赖太大了,所有的地方都要用钱,一千多万两其实真不多,银子每天如流水一般花出去,还不知道哪天能见效。 一老一少二人彻夜长谈,都不觉得困,不知不觉公鸡打鸣的声音传来。张鹤鸣反而像一个求学的学童,他对新军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特别是刘毅说到装备的时候,他还特地拿来一张纸,让刘毅在纸上写写画画,又是后装铳,又是三棱刺刀,又是线膛铳,这些设想如此新奇,本来就是执掌兵事的张鹤鸣对这些新式武器本身就不排斥,反而听的津津有味。直到张伯进来敲门,“老爷,一夜未睡,身体要紧啊。”刘毅这才停止了介绍。 “老大人,不如这样,冬天寒冷,到开春时我派人来接老大人到我太平府一观。到时候新军又会有新的变化。”刘毅邀请道。 “一言为定!”张鹤鸣有些兴奋道,表现的就像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拜别张鹤鸣,奔出阜阳县,崇祯朝的大明又是怎样的天地,刘毅踏上了新的旅程。 一百五十五章 大整军 公元一六二八年,注定又是不平静的一年,正月在消灭了魏忠贤的阉党之后,崇祯皇帝颁布了法令,中官非奉命不得出禁门,意思就是除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否则太监是不能私自出宫的,这是鉴于魏忠贤之祸,限制了太监的行动范围,朝中的东林党大臣们不禁额手相庆,终于是将阉党死死的限制住了。既然阉党已经一蹶不振,那么自己就要粉墨登上历史舞台了,果然年刚一过,朝廷立刻颁布指令,赠恤天启被冤陷诸臣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等东林党人士。 指令刚一颁布,紫禁城外立刻是哭声一片,不仅是这些遇害大臣的家属,门生故吏,亲朋好友,在紫禁城外跪哭,一时间声音惊天动地,连崇祯皇帝都被惊动了,他走出皇宫亲自抚慰死难者家属,把这些家属和一大帮文臣感动的痛哭流涕,皇宫外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崇祯胸中豪情万丈,看来诛灭阉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今年天灾人祸仍是不断,夏季的时候一场台风灾害席卷了江浙闽一带,台风持续了一个月,引起了暴雨和海啸,沿海地区遭受了重创。大量民众死亡,台风侵袭的范围非常大,杭州,嘉兴,绍兴三府是重灾区。明史载,浙江杭,嘉,绍三府大风雨,海溢漂没数万人。这场灾害比王恭厂爆炸的范围还要广,死伤民众的人数更多。 就在沿海地区发生台风灾害的同时,边镇更是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情。而且就在袁崇焕麾下,自袁崇焕挂兵部尚书衔重新督师辽东之后,辽东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事,不过就是皇太极改元天聪之后派出小股部队掠边,总体并未对大明边防造成太大破坏。原因有二,一是皇太极改元天聪,跟崇祯刚上位一样,金国境内也需要整顿吏治,清理内政,暂时无暇西顾,而且最重要的是自从努尔哈赤开始就定下了满蒙和亲的政策,所以从天聪二年开始,睿智的皇太极开始实施将满蒙打造成一个整体的国政方针。 二月的时候借口察哈尔多罗特部杀金国使者,亲率四旗大军猛攻多罗特部,多罗特部不过是察哈尔的一个中小部落,整个部族人口也不过就数万人,两红两蓝旗三万大军一天就攻破了多罗特部的军阵,斩杀青壮近万,几乎将多罗特部的劳动力一举消灭,金兵冲进多罗特部的营寨,俘虏了妇孺一万余人,剩下的万余残部向西远遁而去,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还不算,随后就在同年,金兵稍加整顿之后继续进攻猛攻察哈尔,大掠而还。俘虏人口牛羊无数,大大增强了金国的实力,而最可悲的是,察哈尔部打不过如狼似虎的金兵,竟然一路西撤,然后反过来攻入宣大,在宣大地区劫掠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这真是历史上的咄咄怪事,在金兵面前如绵阳的察哈尔部在宣大军面前又变成了虎狼。 而在辽东的袁督师虽然没有战事但是麾下却发生了兵变,这就是著名的宁远兵变。起因非常简单,真的不关袁崇焕的事,自从魏忠贤在去年底被诛灭之后,阉党实行的一系列税收政策也被一并废除,这就导致了持续运转六七年的辽饷在崇祯元年突然中断,辽东本地兵马还好一点,从四川湖广调集辽东参与镇守的一万余兵丁被朝廷欠饷四月有余,本地兵马军户尚有田地可以养家糊口,可是从内地调往边镇驻守的士兵如果没有饷银,连生活都成了巨大问题,终于这种积怨在忍受四个月之后爆发。 明史载,时四川、湖广兵驻宁远(今辽宁兴城)者以欠饷四月,变。余十三营起应之。缚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等于谯楼上。贷商民足五万乃解。毕自肃疏引罪,自杀死。袁崇焕“请合宁、锦为一镇,仍以总兵官祖大寿驻锦州,加中军副将何可纲都督佥事,代朱梅驻宁远,而移蓟镇赵率教于关门,关内外只设二大将。”许之。袁崇焕遂留宁远。时度支大绌,锦州、蓟镇兵相继变。户部尚书毕自严言:一岁之出,浮于所入一百一十三万余。 袁崇焕硬是找民间借贷了五万两才补齐一万兵丁四个月的饷银,而巡抚毕自肃自杀而死,在平定了这起兵变事件之后,袁崇焕对辽东军进行了一次调整,将宁远和锦州合并为一阵,在总兵官祖大寿下面增设了何可纲监军,撤了宁远总兵官朱梅的职务,将蓟镇的赵率教调过来,而袁崇焕亲自在宁远城督师。 户部尚书毕自严算了一笔账,整个一年辽饷收支严重赤字,亏空达到了一百一十三万两。如果毕自严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辽饷的缺口越来越大,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当时被视为阉党克星的东林党人。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大明的北地和沿海,相对来说南直隶还是比较平静的。在刘毅去拜见了张鹤鸣回到太平府之后,他立刻进行了对青弋军的整顿工作。自从青弋军扩军之后他一直忙于其他各方面的事务,直到和张鹤鸣谈论了一番之后,他才惊觉,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军队,在明末乱世,手上有一支强军是多么重要,特别是得到了魏忠贤的巨额财产之后刘毅的实力大增。现在是要考虑将扩军之后的青弋军提升整合的时候了。 三月,刘毅再次扩大了青弋军的人数,不仅是正兵一千二百,民团三千六百人,他还补充了一千二百人加入青弋军。因为他从民团中挑选了三百人交给郑芝龙培训海军,所以又补充了三百人,然后刘金跟他说人手不足,短期内招募人手有困难,希望刘毅能调拨六百人给他,这样就能将情报军的体系完整额建立起来,刘毅在全军遴选了六百人交给他。又补充了六百人进军队,然后再经过和周之翰商讨之后,刘毅认为不能亏待手下任何一个将士,所以将戊戌和甲午等人组成的私兵扩大到三百人作为刘毅的亲兵卫队,作为一个镇抚使,拥有三百亲兵卫队只要周之翰不计较也就算了。 刘毅想让戊戌和甲午还有活下来的四十名亲兵们恢复真名,可是大家都说这样叫习惯了,就不要更改了,刘毅也只得随他们去了,同时任命戊戌和甲午为自己的亲兵队正队副。 青弋军的军官安排更是做了调整,陶宗作为副千总,直接负责管代青弋军正兵营。刘金作为副千总管代情报军,晋军因为水性好,已经率领三百人去水师培训,以后成立水师就让他管代水师,吴东明虽然是把总但是让他管代芜湖县青弋军民团,陈宝负责繁昌县,王浩负责当涂县。这样安排之后,青弋军直接可以作战的兵力是四千八百人,外加亲兵三百,情报军一千二百,水师三百人,总计六千六百人。这是目前刘毅的全部实力,但是除了正兵营和亲兵之外,其余都是以民团名义组建的,王嵩对此无所谓,青弋军可是天子亲自赐旗的虎狼之师,刘毅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况且他就几千人,能翻得起什么浪,王嵩虽然知道青弋军能打,但是没有亲眼见过青弋军在战场上是怎么攻杀敌军的,所以心中没什么概念。 而刚刚到任的史可法更是一头雾水,如果放在几年前,刘毅碰见史可法这种明末牛人,可定会跟他推心置腹一番,可是自己来到大明已经快十年了,见过的牛人太多了,心里早就有了免疫能力,况且现在自己已经是挂了卫镇抚使的军衔,而史可法不过是个七品知县,两人的等级差的太多,说起来自己是史可法上官的上官的上官,所以刘毅没有对史可法进行过度的关注,还是先让他熟悉一下芜湖的人文地理还有政务吧,军务这方面刘毅是不允许别人染指的,青弋军将是大明最后一道防线,他绝不允许这道防线被破坏,他要建立对这只军队的绝对领导权。而正兵营中的一帮老军士也随着刘毅的整编而升职。 本来只是小旗的李福和马精良被安排进了民团担任总旗,民团的编制和正兵营完全一样,都是两连骑兵,五连火铳兵,一连辎重兵,一连医护兵,还有一连炮兵。说来也是搞笑,李福和马精良两人一直是一同升职,一起当小旗,现在又一起当总旗,还都分在芜湖县民团当中,李福对下属一下比较和蔼所以得了个福禄星的外号,而马精良天天板着个脸,所以背后士兵们都叫他马面。 民团的训练时间虽然只有正兵营的一半,但是马精良和李福等人从来不敢懈怠,一直都是往死里操练大家,校场上挂着巨大的条幅,上面是刘毅的经典名言,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每天大校场上都是热火朝天,士兵们的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一百五十六章 经济发展 崇祯元年的七月,就在袁崇焕在辽东正被官兵闹饷的事情折磨的头疼欲裂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平府却是热闹非凡,首先码头和船坞已经基本建设完毕,码头从去年开始就陆续在启用,到了今年完全建设完毕之后,每天的吞吐量就更大了,刘毅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现在中圩洲码头的吞吐量,一年至少超过一千万吨。这是什么概念呢,二十一世纪的芜湖港每年的吞吐量大约是一点五亿吨。所以在当时有现在十分之一的吞吐量可以说是非常繁荣了。码头的繁荣就更加反哺了太平府的经济,仅仅一年,太平府的百姓生活条件跟以前相比有了巨大的进步,家家都有余财,但是太平府的土地就那么多,很多人打起了其他府土地的主意。 江北还比较混乱,很多人还存在疑虑,可是江南没问题啊,特别是紧邻太平府的宁国府,池州府。大量的太平府中层阶级开始在两府购入农田土地,让当地的农民去耕种,每月给那些农民月钱,他们也当起了小地主,而当地生活贫困的农民也乐意为他们打工,反正都是种地,除了种自家的地以外,顺便再把东主买下的地种了,每个月还能拿到八钱银子的月钱,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买地买房的风潮,促进了太平府周边几府房地产中介事业的发展。其实古代就有中介这类人物的存在。旧时居于买卖人双方之间,从中撮合,以获取佣金的人。又叫牙子,牙郎,牙侩。在西周时期,这种中介人称为质人,到了西汉就称作驵侩,最后唐朝以后才叫牙人。明清时期,随着商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牙商人数大大增加,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工会,称为牙行。清代著名的广东十三行,就是指经营进出口贸易的十三家牙行商人。除了做生意之外,十三行还要与来华洋商打交道,从货物买卖到日常起居,事无巨细,都必须通过十三行。不过,这里的牙行数目并不固定,时有增减,所以广东十三行只是最兴盛的十三家。 由于牙人多数狡猾,存在着侵渔百姓、欺行霸市、欺诈哄骗、钻营渔利、收取高额佣金、损害交易双方利益的行为等危害,所以当史可法在熟悉民情的时候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立即上报到府衙,请王嵩定夺此事。王嵩将此事对刘毅说了,刘毅立刻召集阮星等徽商总会的股东前来开会,研究方案。最后府衙颁布了一条法令,取缔了很多民怨极大的牙行,然后由徽商总会统一管理,徽商总会在太平府成立了十三家有官方背景的牙行,并将旧时的牙行的牙人统一安排到这十三家牙行做事,只要踏实肯干跟以前的收入差不了多少,只是为了方便管理才将这些人聚集起来。 当然也有不听话的组织一些地痞流氓想要到县衙府衙闹事,最大的一次发生在七月中旬,几家平时不怎么老实,抽水抽的比较狠的牙行老板看到新成立的牙行分走了他们大量的生意,心生怨念,纠集一些青皮流氓去徽商总会的牙行门口闹事找不痛快,这不是找死吗。也没动用正兵营,刘毅让一个连的民团战士穿上镖师的衣服,冒充徽商总会的人,冲到街上把这些人打了个半死,以雷霆手段平息了这场风波。自此之后没有牙行再敢闹事,都乖乖的纳入徽商总会的体系下,刘毅和王嵩还有阮星这太平府的三巨头达成协定,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太平府需要的是稳定,一切的目标都是维持稳定,所以任何跟军队跟总会作对的人都必须强力清除,不能任由他们发展。对此王嵩是乐意的,他自己从一个七品繁昌知县,一路坐飞机似得几年时间就爬到了现在的高位。这都得益于谁啊,还不是刘毅,所以既然刘毅提的是好事情,那他就没问题。 私下刘毅更是和阮星说过这么一番话,现在的太平府官衙就是军政府,府衙背靠青弋军这棵大树,而总会更是和青弋军密不可分,老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这么好的良性循环,如果有人胆敢破坏,他刘毅不介意让他们吃铳子。 数年后大名鼎鼎的太平十三行响彻整个江南,他们的触角不仅在南直隶,最远甚至伸到了两广,而阮星也将十三行剥离出来成为总会下属的一个大分会,命名为徽商中间交易所。 除了这些,随着造船厂和工坊生产力的进一步爬升,大量的工人缺口开始出现,太平府本地的劳动力已经出现了捉襟见肘的局势,还是一样的情况,大量周围府的劳动力开始涌入了太平府,刘毅跟王嵩商议,这些外来人口的涌入必须要进行登记备案,到了崇祯元年底,在府衙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成立一个办事新机构,特将这个新机构称之为太平府城劳务局,劳务局由知县史可法担任局长,你还别说,史可法在治理民生这一方面确实有一手,也许是年轻人想法点子比较多,史可法非常有创造性的发明了一个红本本,叫做暂住证。 所有来太平府打工的外地人必须经过劳务局备案然后下发暂住证,并且,太平府三县统一的在每个县城的西南角征收一大片土地,然后由青弋军和徽商总会联合出钱盖上一批普通砖土房,将这些外地进城务工的人员统一安置在这里。当然不是免费的,每一个独立房子不管入住多少人,一间房统一收费每月一钱银子。所以这也带来了一个负面影响,有的贫穷人家为了省钱,往往是好几户人家挤挤住在一个房子里面,久而久之,气味难闻,卫生环境也堪忧,很多太平府的居民戏称这里为城中村。 而原先在芜湖县城和码头那边做劳务这方面生意的耿安更是不得了。他本身头脑就很精明,利用他在总会里面的一些人脉借到了白银五千两,在债务还完之前给人家每月三成的分子钱,他在太平府挂靠徽商总会成立了一个大型劳务介绍所。手下的活跃劳务工人达到了一千多人,这是什么概念,如果一千多个人每月每个人工坊付给他们一两二钱到一两五钱的银子,那么多出来的几钱银子一般都会成为耿安的利润,平均下来每个人头上每月能拿到三钱银子,这可不得了,一千多个人一月就是四百两银子,去除一些成本基本上能对半赚,每月净赚二百两银子,两年就能还清债务,第三年开始就可以赚大钱了,而且随着生意的扩大,耿安手下的工人越来越多,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将自己的弟弟哥哥叔叔伯伯等好些亲戚都拉到店里帮忙,据他的估算,按照这个势头,恐怕一年半就能还掉五千两银子的债务了。 这还是民间的情况,放到官府又是一番景象。史可法刚刚到任的时候给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新颖,太平府的一切都透露着新颖,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史可法有些晕头转向。恐怕这个说法还不太准确,毕竟史可法和刘姥姥可不一样,史可法也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只能说他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孩子对一切都好奇。 首先他在拜见了王嵩之后准备去军营拜见一下太平府的军事主官刘毅,而且其实王嵩可是跟他交代过了,说是刘毅才是太平府真正的大佬,在来太平府之前史可法是一直在河南的,不在朝廷队伍里面混当然不知道刘毅的名声,毕竟刘毅此时不过一个镇抚使,虽然东南大战打的漂亮,刘毅本人远远没到全国闻名的地步。 所以他来到军营在出示了他的告身之后哨兵就放他进去了,而他进入了军营之后更是发现这支军队跟别的军队不一样,仅从士兵的精气神还有他们身上的装备就透露着一股强军的气势,跟北地特别是河南的那些兵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史可法一边思考着这些士兵怎么如此精锐,一边就来到了大帐。他在大帐外对门口的卫兵说道:“这位军士,还请通禀你家将军,就说芜湖县知县史可法求见。” 当卫兵请他进去的时候,史可法一看坐在桌案前的年轻人差点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竟然就是这一府之地的主官,听王嵩说还是挂着镇抚使衔的。一卫的镇抚使竟然如此年轻吗,自己都二十八了才坐上七品知县。但他还是强压心中的震惊,施礼道:“下官芜湖新任知县史可法参见镇抚使大人。” 桌案后面坐着的人连忙起身对他一把扶住他道:“原来是史县令,你可认错人了,本将可不是镇抚使大人,本将是提领青弋军副千总陶宗。”陶宗一边说着,一边将史可法请到椅子边坐下,史可法这才松了口气,心里道,我说嘛,镇抚使大人怎么这么年轻,原来是认错人了,不过这个副千户也很年轻了,估计在军中有着很深的背景,而且待人如此客气,要从官等上说起来,自己只是七品,副千户可是五品官,跟自己隔着老远了,竟然这么客气,果然是治军有方,军官个个都是儒将,比北地那些兵痞好多了。 “史县令稍待,镇抚使大人带部队去城外拉练了,一会该结束了,先上一杯茶喝着。”陶宗说道,并吩咐门外的卫兵端来了一杯上好的毛峰。史可法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道:“有劳大人了,下官,其实下官站着等也行,下官只是个知县,如此作为恐怕惹人非议。” “哈哈,史县令无须紧张,我们青弋军是新军,跟那些旧军不一样,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有待人客气这一条。请坐吧。”陶宗笑笑道。 史可法心下无比震惊,这还是我大明的军队吗?如此做派真乃王师也。喝了几口茶,正陶醉在这黄山极品毛峰的清香之中,就听到营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百五十七章 二八式火铳上 脚步声听起来倒是挺急的,而且好像有好几个人,隐隐的传来了说话声,声音颇为响亮,史可法立刻站了起来,恐怕是镇抚使大人回来了,他整整衣服,上下打理一下自己的仪态,比见王嵩的时候还要更庄重,毕竟镇抚使大人的官职可是高于王嵩的,所以他更是要小心应对,避免给别人落下口实,说他不尊重上官,毕竟大明此时重文轻武,对于文官出身的史可法来说在骨子里对于武将的那种不好的观感一时半会是去除不了的。 大帐掀开,鱼贯而入几名将官,一色的鳞甲,头戴六瓣笠形盔,缨枪上都是红缨飘洒,甲叶铿铿作响,让人觉得威风凛凛。粗略扫一眼过去,发现这群将官都是无比年轻,好像都比他的年纪要小,史可法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就在那里愣住了,为首一个二十四五的将官说道,“老陶,你看谁回来了。”陶宗早就站起身来了,说话的是吴东明,只见吴东明闪身过来,身后一个三十余岁的将官,正是副千总刘金,原来他担任情报军负责人之后还需要青弋军给出很大支持,这次特地从南直隶北边回来,就是想让刘毅再支援一批袖里箭和其他的装备,刘毅骂他道,屁大点事还亲自跑一趟,刘金只得哈哈笑道,其实自己是有点想吃芜湖县城的美食了,在外面待了数月,北地贫瘠没那么多好吃的。 这倒是给刘毅提了个醒,作为主官尚且如此,更别说战士们了,确实情报工作是很枯燥的,就说后世共和国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的那么多地下英雄,守在一个情报点数年甚至数十年,这对人的身心都是巨大的考验,所以刘毅思考之后特许刘金和洪伯自己调整,非战时和没有任务的时候允许战士们轮换到太平府来放松一下。 让战士们的身心得到充分的休整,更好的投入情报战线的工作当中,如果是被派到南直隶以外的地方执行任务,当然这在将来是必然的趋势,这些在外执行任务的士兵每人三倍饷银,三倍抚恤,这一政策得到了广大情报战线的热烈拥护。 刘金这几年三十几岁了,也蓄起了胡子,而且从十几岁起就跟着刘招孙南征北战,后来又跟着少爷刘毅,天天风吹日晒的,古代又没什么男士保养一说,所以显得就更老,看起来好像四十岁一般,陶宗上去和他见礼,两人四只大手握在一起,“你可算回来了。” 一旁的史可法一看,这还差不多,年岁也差不多,气质也差不多,他立刻出来见礼道:“下官芜湖县令史可法参见镇抚使大人。” 大家冷不丁发现,原来一旁还站着这么一个人,原来,刚才吴东明,王浩,刘金,刘毅,陈宝五人进账的时候因为刘金回来大家都围着他说话,还真没人注意到史可法,直到此时史可法出声,大家才看到,原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陶宗立刻介绍道:“这位就是新上任的芜湖县令史可法,史大人。” 刘金连忙摆手道:“史县令,你可认错人了,我可不是镇抚使大人,镇抚使大人在这呢。”刘金用手连忙指向刘毅,并且自觉的向身后撤了一步,这样站在队伍最后的刘毅就凸显出来了,本来刘毅就最为高大,但是他最后一个入帐,史可法倒是没注意,青弋军这几名将官私下关系极好,都是打小就认识的关系,说起来刘毅在他们当中年龄还最小。所以在私下里刘毅是不摆官架子的,也就没有先后顺序这么一说。 史可法正在纳闷,这个年纪最大的将军不是镇抚使,那还能是谁?然后他顺着刘金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身高六尺,体格强健的军官正盯着他,但是这个军官一张脸看上去恐怕连二十岁都没有,实在是太年轻了。这能是镇抚使大人?可是刘金指的就是他。史可法一时间脑子混乱了,施礼也不是,不施礼也不是。就那样盯着刘毅,呆住了。 刘毅打破了尴尬,他清清嗓子道:“史可法史县令,是吧,不错,本官就是安庆卫镇抚使刘毅,可能你有些惊讶,是的,本官今年十九岁,尚未弱冠。” 史可法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出来了,这就是镇抚使大人?他刚才说什么?他才十九岁,这,这世道太疯狂了,一个娃娃竟然能当镇抚使?大明军制如此败坏了吗?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可是王大人说了,青弋军是消灭白莲教,打败郑芝龙的强军,每一个人都是正正当当凭借军功升职的,就连王大人自己也是沾了青弋军的光。那么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不可能是凭借什么裙带关系上位的。这也是史可法不知道,他若是知道刘毅是萨尔浒大战烈士遗骨恐怕还会再惊讶一百倍。 刘毅笑笑,他不难理解,确实自己太年轻,不熟悉自己的人一开始看到自己确实会出现各种联想,这个史可法在历史上可是牛人,可是自己连郑芝龙,魏忠贤的摆得平,再看见史可法心里倒是没那么震惊激动了,更何况史可法还是自己的下属。 史可法连忙重新见礼,刘毅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陶宗很自觉地将座位腾给了刘毅,然后自己很自然的走到右手边下首坐下,左手边下首坐的是刘金,虽然众人私下里关系好不太讲究尊卑,可是史可法在这里,那就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众人都是很自觉的按照官职坐下,史可法只能挪到靠门的位置上了。史可法和大家一一见礼,更是震惊于这支军队的年轻,这支军队除了刘金年纪大一点,其实也才三十出头以外,其余的将官都不超过三十,都比自己年纪小,更厉害的是主将竟然不到二十。他刚才在军营内走路的时候也发现了,青弋军的战士们都很年轻,清一色的小伙子,没什么年纪大的,怪不得这是一支新军,连人都是新的。 史可法正准备谈谈关于太平府政务的一些看法,猛地听见外面有急促跑动的脚步声,不一会就听见外面一个嗓门颇大的报信兵喊道,“将军,将军,毕大人和鲁大人让我来报告,说是新铳,新铳有眉目了!”一个年轻的士兵闪身进来,单膝跪下,呈上了一份信,正是鲁超从城外鲁港江南制造总局派他送来的亲笔信。 刘毅听到新铳二字立刻兴奋的站起来,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杯,他立刻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短短几句话,大致就是继二六式之后,两年来制造总局一直在研制新铳,可是始终未取得突破,但是今年过完年之后,下面一个叫谢伟的年轻工匠从制造总局仓库展示柜里的掣电铳得到了启发,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个新思路,这让毕懋康和鲁超如获至宝,立刻组织人员进行研究试制,终于在昨日做出了一杆样枪,他知道刘毅也是火器方面的高手,特请他去看看,如果可以,他们再改进之后今年下半年就能投入量产了。 刘毅兴奋不已,火铳,火铳就是青弋军的生命,新式火铳,领先于时代的火铳才是青弋军不断走向胜利的有力保障。他顾不得和史可法说话,立刻招呼大家,当然也没忘了史可法,让他跟着他们一起去城外的江南制造总局看看。江南制造总局的大名,说实话,自从史可法第一次进入太平府芜湖县开始就不断听人提起,又是制造总局发明了一个什么新玩意喽,又是改进了一个什么新技术喽。但是因为是军管区域,一个月来他也没办法也没时间去看看,这下刘毅邀请他去看看,倒是引发了他的好奇心,史可法久在北地,也是会骑马的,当下就骑着他的那匹驮马,跟着刘毅直奔城外鲁港而去。 到了鲁港区域,史可法才震惊的发现这里根本和芜湖县城就是另一个天地,高高的大烟囱耸立在长江岸边,一会排着黑烟,一会排着白烟,不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咔嚓咔嚓咔嚓,轰隆轰隆轰隆,咕噜咕噜咕噜,像是水烧开的声音,又像是马车奔驰的声音,他也说不准,间隔还夹杂着火铳的射击声,可以清楚的听到砰砰砰的铳声。不远处的栅栏里面好像是一个校场,树立着许多木靶,一些人站在那里端着火铳在轰打着。 走的近了看见一个建筑群的大院门前立着一个巨大的匾额,上书江南制造总局六个大字,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士和一个胖胖的穿着铁匠工服的人站在门口,看到刘毅他们过来立刻是施礼道:“参见镇抚使大人。” “鲁大匠和毕先生免礼,介绍一下,这位是芜湖县新任知县,史可法史县令。这二位是制造总局的总大匠鲁超和总顾问毕懋康。”刘毅指着史可法,并向二人介绍史可法道。二人又对史可法见礼,史可法也是还礼。 一百五十八章 二八式火铳中 一行人下马,刘毅早就急不可耐,立刻让鲁超引路,赶紧进入总局内去看看新式火铳,鲁超知道刘毅的性子,也是不废话,立刻带着刘毅往里走去,一大群将官跟在后面。 进入制造总局,出现在史可法面前的是一个新的天地,只见总局的大院里分成三个大建筑,一个二层楼的建筑像是办公地点一样,来来回回穿着白色工服的人,有老有少,他们抱着一打打的文书,图纸来回穿梭,一些年纪大的人胸口还挂着一块玻璃片,那是刘毅托郑芝龙从佛郎机人那里搞来的西洋放大镜,一些上年纪的人看图看字不便,使用了放大镜之后明显改善了很多,比如毕懋康怀里就放着一块佛郎机人制作的金边单片眼镜,就跟怀表一样,平时有个细细的金链子挂在脖子上,用的时候拿出来用手持着凑近眼眶即可。 其实明代已有西方的眼镜经过西域或南洋传入我国,诗人吴宽在得到友人所赠眼镜后写诗致谢,诗中的描述是“圆与英荚同,净与云母匹”,用法是“持之近眼眶”,单片眼镜也被称为“单照”,“单照明时已有,旧传是西洋遗法。”毕懋康用的正式这种,只不过样式更为豪华,是刘毅专门买来送给他的,他非常喜欢。 除了办公楼,边上是两间大厂房,鲁超介绍,一个是专门研究炮的,一个是专门研究铳和其他火器的,时间紧张,史可法也没空细看,只得随着刘毅他们进入了制造铳的那一间厂房,一进去在入口不远的台面上,摆放着一杆通体黑色的火铳,刘毅和众人连忙走过去看。 鲁超正准备将铳拿起介绍,刘毅一摆手道:“鲁大匠,先等等,我想知道你信中所提及的发明这杆,或者说提出这杆铳的新思路的人在哪里。” 鲁超放下铳,“哦,将军,他就在这里,哝,你看就在那,那个穿灰色工服带着头巾的年轻人。”说完顺手指向了远处一个工作台边正在写写画画的一个年轻人,然后他大喊道:“谢伟!谢伟!你过来!”工厂里比较嘈杂,他只能扯着嗓子喊。 那个叫谢伟的年轻人全神贯注,好像没有听见鲁超的喊声。“该死的,我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吗,这小子真是。”说罢,鲁超撸起袖子就要把谢伟抓过来。刘毅拍拍鲁超的肩膀道:“算了,我们过去看看吧,人家在工作,打扰他应该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 “可是,将军。。。”鲁超还想说话。 “无妨!”刘毅道,然后他大步走了过去,一行人跟在后面。 刘毅和众人悄悄站在了谢伟的身后,他依然全身关注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刘毅把头凑过去看看谢伟在画什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谢伟正在画枪口卡榫的草图。原来自从刘毅说了三棱刺刀的构想之后,鲁超和毕懋康极为重视,但是刺刀打制容易,可是怎么和火铳组合起来却是个大问题,本来鲁超的设想是用软木塞制作刀柄,就像现在红酒的瓶子那样,打仗的时候将软木塞塞进铳口,这样就能卡紧作战了,但是毕懋康提出,如果这样的话,火铳就完全变成冷兵器了,不能开铳只能当长矛,而且木塞的膨胀性,塞入之后很难拔出来,作战的时候冷热兵器的切换非常不便。随即否定了这种方案。 这下让大家犯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鲁超只得将这件事情告诉下面的一些工匠,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好办法,谢伟这个年轻人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人特别喜欢钻研,天天看图纸,夜里还起来看,年纪轻轻的把视力都搞坏了,随身带着个厚厚的单眼镜片。左手抓着镜片,右手拿着佛郎机进口的铅笔在纸上比划着。 只见他将铳口的草图画出来,然后在左右两侧划出一个突出的铁块,边上注明焊接二字,而三棱刺刀的尾端变成了套筒式样,两边各有一个阿拉伯数字七字行的开槽,刘毅猛然明白了,只要将两边的开槽对准铳口左右两边凸出来的铁块,然后旋转套筒刺刀就可以正好卡住套筒,这正是后世拿破仑战争时期欧洲套筒刺刀的原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太了不起了。刘毅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太妙了,真是天才的想法!” 谢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大群将官站在自己身后,一个年轻的将官正在看自己的图纸,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谢伟又看见自己的上司鲁超还有毕先生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鲁超道:“谢伟,还不快过来见过镇抚使大人?” 谢伟一时间脑子蒙了,什么情况?刚才鲁超说谁?镇抚使大人?平时刘毅不怎么来工坊,就算来也是和鲁超还有毕懋康他们谈话,很少跟这些一线的年轻人交流,虽然他们都知道刘毅这号人物,但从来没打过照面。此时听到鲁超介绍,他突然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手中的镜片不小心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谢伟脱口而出:“我的眼镜!” 鲁超一巴掌打到谢伟头上,“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镇抚使大人在这里,你还心疼你那个破眼镜,还不快拜见镇抚使大人?”刘毅制止了鲁超,蹲下来将摔成几瓣的眼镜小心翼翼的捡起,然后说道:“是我不对,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眼镜,你放心,我刘毅一定会赔你一副更好的眼镜。”谢伟都傻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在那里直搓手,冷汗直冒。 刘毅立刻对鲁超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鲁超就将总局的工匠们召集到厂房里面来,刘毅走到桌案边,抬脚跨了上去,他站在上面道:“诸位,我是刘毅,想必大家都知道我。” “哇!”下面一声惊呼,没想到镇抚使大人竟然亲自来跟他们训话了。工匠们都屏气凝神听着刘毅要说的话。 “大家为了青弋军的军队建设都非常辛苦,将士们在外打仗,但是用的都是诸位研制出的兵器,可以说诸位的贡献不比将士们小,只是大家是荫蔽战线,可能外面的人看不到大家在干什么,有的人可能说,你们不就是写写画画,敲敲打打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刘毅从来不这样认为,你们是辛苦的劳动者,你们更是万物的创造者,在你们手上一个铁疙瘩能变成一杆火铳,一段破木头能变成一架云梯,你们是我青弋军的保护神,没有你们研发的装备,青弋军的战士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你们更是我大明的功臣,拿着你们生产的武器,我青弋军能横扫一切,感谢诸位所做的牺牲,请受我刘毅一拜。”说完刘毅双手抱拳,九十度鞠躬。对着下面的人头缓缓施礼。 大家静默了,很多人激动的颤抖,特别是老工匠,旧时不过就是人们口中臭打铁的,没想到镇抚使大人竟然如此尊重自己,下面的工匠们泪流满面,就连鲁超自己也是眼眶通红。下一刻人群爆发出惊天的呼声。工匠们齐齐跪下大声道:“不敢受大人礼,愿为大人效死!”人们拼命的磕头,什么样的动作都不能抒发他们现在内心的情感。 一旁的史可法震惊了,民心竟然如此吗,太平府,太平府,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我大明治下竟然还有这样一座城,这样一片百姓吗? “诸位请起,今天本官要特别表扬一个人,他叫谢伟。”说完他招招手,示意谢伟站到他的身边来。鲁超将谢伟推了上去。“今天我是特地为了新火铳而来,鲁超跟我说是这个年轻人提供了思路,新火铳我还没有试射,但是在试射之前,我想跟大家说的是,不管成不成功,我认可谢伟,因为他提供了新的思路,只要是新的思路就有可能变为现实,所以我现在宣布,从今天开始,每年的今天我们太平府设置太平府发明奖,刚才我看到谢伟发明了新的刺刀,我认为完全可行,这为我新军增添了巨大的战力,所以我将第一届的发明奖授予谢伟,奖金是白银一千两,以后会推举一二三名,从今天开始,请大家集思广益,不断创新,不断研究,为我新军做出更好更完美的武器。” “哦!哦!”“好小子!”“了不起!”众人欢呼着将谢伟抛向天空,事后刘毅补偿给谢伟一个跟毕懋康一样的金边眼镜,谢伟激动地几晚都没睡着,他疯了一般拼命研究着新式火铳,将火铳不断改造的完美,终于成就了一代大师杰作。就是后来威震华夏大地,打的各路敌军闻风丧胆的二八式火铳。 在褒奖了谢伟之后,鲁超返身将桌子上的新式火铳拿过来,然后和刘毅他们一起来到靶场上,准备详细的和刘毅讲解一下新火铳的思路和设计。并展示新火铳的威力。 一百五十九章 二八式火铳下 众人来到了靶场,鲁超向刘毅介绍最新的火铳设计。刘毅刚一看见这个火铳就发现了不同之处,扳机下的护圈好像连接着一个旋钮,而火铳的铳管后部,在铳机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很明显的圆形分割区域,说明铳管已经不是一个整体,被钻头自上而下钻出了一个圆柱状的孔洞,但是现在这个孔洞是密封的,很明显是被一个圆柱形的铁块堵住了。 刘毅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一来不是会影响火铳的气密性吗,本来现在的火铳就是因为气密性的问题才选择了整体制造铳管然后进行前装装弹,掣电铳之所以不能普及大规模制造的原因就是因为首先掣电铳的铳机结构复杂,现有的加工条件不足以加工这么多精细的部件,本身掣电铳就是利用的佛朗机子母炮的原理,通过不断的装填子铳实现快速射击,如果是佛朗机炮,那么子炮还有炮管比较大,还好铸造一点,而掣电铳就相当于缩小了百倍的佛朗机,这么精密的部件特别是子铳都需要手工打制,所以很慢。 而且最重要的气密性问题无法解决,毕竟子铳和母铳不能做到完全的严丝合缝,这就导致了弹丸的动能不足,自然距离和威力方面就受到了限制,而且射手也很容易被后部喷射出的火药气体灼伤眼睛,所以现代西方经常有军事爱好者给大家表演后膛遂发铳的射击时都会带上护目镜,正是保护眼睛不被火药气体伤害的缘故。 这也就是刘毅现在无法装备后膛铳的原因,受到了当时工艺的限制,可是谢伟这个天才竟然通过掣电铳的射击模式找到了新的灵感,完美的解决了气密性的问题。 新式火铳的扳机护圈连接着一个旋钮刘毅已经发现了,但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只见鲁超抓住扳机使劲向右边一扭,那个被圆形分割的区域竟然从铳管上端消失,而露出了黑幽幽的孔洞,然后刘毅向扳机那里看去,猛然瞪大了眼睛,鲁超向右扭动护圈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护圈直接连接着一个圆柱形的阀门,而阀门上面仔细看才发现,是螺纹型的,刘毅猛然明白了,这支新铳竟然真的是一支后膛铳,谢伟这个天才用螺丝钉的原理,将连接护圈的阀门变成螺纹圆柱,这样只要打开后再次向左回正护圈,就可以将螺纹圆柱阀门和铳管完美的结合上,从而阻止了气体的外溢。 而且这杆新铳比现在的二六式要长出很多,按照后世的标准就是大约一点五米,气密性好,装药量加大,再加上铳管很长的设计的好处就是能打的更远,二六式的射程是百步,看来这支火铳的射程可能要大大增加。再加上三棱军刺,火铳长度可达到两米,完全能当做长矛使用了,其实谢伟之所以这么设计,正是因为要响应刘毅将冷热兵器结合的要求,如果按照二六式的长度加装刺刀的话,还是不够长,在冷兵器对战的时候是绝对要吃亏的。 (渔夫按,这里可不是渔夫意淫乱写,在十七世纪后期,一直到十九世纪的拿破仑战争,欧洲各国的燧发枪都是非常长的,比如法国的名枪一七七七式长度就超过一点五米,而加装了刺刀之后确实是达到了一点九米左右,英国的棕贝斯也是差不多的,后期包括保守的沙皇俄国军队都放弃了冷兵器转而用步枪加刺刀的战术进行作战,所以按照军方的要求,步枪加装刺刀之后至少要比一个士兵的身高要长,欧洲人也是懂得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的,而且很多人看拿破仑战争,或者是独立战争,南北战争那种影片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傻,两队人马近距离排队枪毙,排着密集阵型对射,双方的军官还彬彬有礼的邀请对方先开枪,美其名曰绅士战争。其实不是他们傻,而是受限于当时步枪的射速和准头必须靠着密集的火力才能有效杀伤,在对射几轮之后还是要果断进入白刃战解决战斗的,只是这样的打法非常考验双方士兵的勇气,因为站在几十米,一百多米的距离上,看见有人拿枪瞄准你,你还不能跑,还要从容的装弹,射击。渔夫是真心佩服的,放到渔夫身上估计早就吓尿了,再不济也要躲一躲。) 鲁超开始演示这支火铳的射击方法,在打开了阀门之后,将铳机的龙头打火石复位,鲁超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壳弹,跟二六式射击时一样,用嘴咬破纸壳,倒上一些引火药进入药锅,然后关上盖子。再将剩下的纸壳弹一股脑的从阀门下沉后露出的孔洞中直接塞进去,然后拿出一个弯牛角型的木柄,这个木柄可以放在铳弹包里面,也可以挂在脖子上,完全是个人喜好的问题,可以根据射手的习惯自己调整,鲁超是从铳弹包里拿出来的,接着将木柄从孔洞处伸进去,往铳管里面用力一顶,就将纸壳弹送入了药锅处的内侧,保证纸壳弹的破口可以和药锅是在同一位置。最后瞄准目测大概一百步的木靶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白烟飘过,那边的报信兵举起手里的红旗,示意中靶。 刘毅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这铳真是神来之笔,这样的射击方式虽然叙述起来好像很繁琐,貌似跟二六式差不多,都需要咬破纸壳弹,装药,装弹,还要闭阀才能瞄准射击,可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的几个军官没看出其中的奥妙,甚至刘金还说:“鲁超,你这整的什么玩意儿,人都是用嘴吃饭,铳也是一样,你这不用嘴吃饭,还将铳弹从腚眼塞进去,没见过这么玩的,再说我看你整了半天也没多快啊。” “不对,老刘你错了,这杆铳是绝世好铳,至少在目前的大明应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二六式都不是这杆铳的对手。”陶宗立刻出言打断了刘金说话,陶宗本身是炮兵出身,对火器有着高度的认知,他和刘毅一样看出了这杆铳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陶宗,你小子少咋呼,我老刘怎么就啥都没看出来,你给说道说道。”刘金接话道,其他几人也是等着他发言,陶宗看看刘毅,刘毅笑笑示意他给大家解释一下。 “好,那我就分析一二,这铳有两个致胜法宝,其一,刚才鲁大匠只是打了一发给大家演示,为了演示效果故意放慢了装填速度,而且装填的步骤确实不比二六式少,所以你们觉得这种铳不行,其实不然,你们看,这种铳虽然装填的方式和二六式差不多,可是它的装填行程很短,前装铳通条比铳管还长,这样才能保证将铳弹压实,你们看新铳,新铳只需要一个弯曲的小木柄就能将铳弹压实,行程大大缩短,如果是一个熟练的射手,二六式最快十息到十二息打一发,而这杆铳恐怕八九息就能打一发,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一盏茶的功夫内,一排射手至少能比现在的二六式多打出五六轮铳,试想如果是三段击,四段击呢,一盏茶要多出二三十轮,这是什么可怕的火力密度。”陶宗分析道。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刘金更是瞪大了眼睛,听陶宗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这么回事,战场上多打出一轮铳意味着什么,刘金自己也是清楚的。 陶宗接着道:“其二,后膛装弹的好处就是这杆铳的铳管可以做的很长,将药量加大一些的话,射程要超出现在的二六式很多。我估计至少能达到一百二十步。” 旁边鲁超接话道:“陶千总说的不错,我们测试过,这铳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有效破甲距离大概是一百二十步,要是确保杀伤的话只要敌军接近到一百一十步左右,就算是精良的单层甲也防不住,进入到百步就是双层甲也照样轻松击破,甚至三层甲就算不破,也是钝击,能给人内脏造成一定破坏。” 众人又是发出一阵惊叹,这铳竟然这么强吗? “还有第三点我来补充吧。”刘毅开口了,“刚才陶千户说有两个法宝,其实还有第三个,那就是射击方式的改变,后膛铳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蹲着打,趴着打,虽然装填略有不便,可是大大保护了射手的生命安全,恐怕以后我青弋军的射击模式要做出重大改变。” 众人彻底呆住了,有的时候一件事情原理很简单,就是人们陷入了思维盲区,没有想到而已,经刘毅这么一点拨,大家豁然开朗,原来这后膛铳的优点这么多,青弋军可是越来越强大了。刘金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鲁超说道:“看来这用腚眼吃饭也没啥不好。”惹的大家一阵哄堂大笑。刘毅出言道:“只是这铳要量产的话不知还有多少时间,而且造价算上刺刀的话恐怕非常昂贵吧?” 毕懋康说话了:“大人,这铳老夫核算过成本,量产定在下半年,一杆铳所费银两恐怕超过三十两。”“什么?”众人一片惊呼,这铳这么贵吗?一杆要抵上二六式五杆了。只有刘毅不惊讶,按照现在的技术水平确实需要这么多,欧洲十九世纪才开始普及后装枪,那是因为当时的枪管校直和机械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现在这么长的二八式还有这么精密的射击系统,恐怕是要这么多银子,不过好处是就算战场缴获了,敌人也仿制不出来,万一不小心仿制出来了没巨大的财力他也顶不住。哪有发杆长矛就能成军来的快。刘毅心下发狠,再贵也要搞出来,自己不怕贵,只要东西好将来都能赚回来。 (渔夫按,二八式步铳的设计思路来自于英国的弗格森步枪,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上网搜一搜,渔夫自己也是跟机械打交道的,按照大明当时的水平既然能造出掣电铳,那么制造出弗格森步枪不难,还是时间和资金的问题,如果有对遂发铳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和渔夫交流,渔夫全面战争和哥萨克可是玩的很六六六的。) 一百六十章 双排空心阵上 从靶场回来,众人都得到了很多收获,并且也被极大的震撼。史可法更是被太平府上下一心的气势所震慑,他感觉到太平府和大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不论是民众,还是官员,还是士兵。虽然他不懂火铳,但是兵法战阵还是略知一些的,可是看过了新军和新军的兵器之后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特别是新铳,如果破甲距离是一百多步的话,那么需要多少人命去填充这一百多步?而且最关键的是火器和冷兵器完全不能比,一个合格的冷兵器战士要经过多年的训练,如果是弓箭手那就要更长时间,而火器和弩箭一样拿起来就能射,比弩箭更轻松的是连上弦都免了,即便是一个小孩子,只要能端的起铳就能射击。 最近他在太平府发现很多身着百姓衣服的战士,他们的武器和新军是一样的,王嵩告诉他这是县城的民团,三个县都有,另外江边的徽商子弟演武场也没有被废弃,很多孩子和半大少年在其中习武打拳。史可法不禁感叹,江南之地习武之风竟如此旺盛吗。 要知道在大明百姓的认知当中,自古以来都是北军比南军能打,君不见中国上下五千年,凡是统一战争,肯定是从北到南打,除了朱元璋这个天才以外,但是朱元璋也是因为元朝的统治是在是残暴无道,天下群起反抗,所以元朝才很快被灭,而朱元璋的主要对手其实还是陈友谅等势力强劲的割据势力,北元对他来说只要派徐达和常遇春就摆平了。 现在的大明,精锐部队都集中在九边,没听说南边有什么特别能打的部队,自从戚家军万历年间因闹饷被王保诱杀之后,南边就几乎没有精兵了,但是且不说太平府的新军,就是看这些民团也是让人大感吃惊,这些战士们身姿挺拔,站如松坐如钟,军纪严明,武器装备和新军完全一样,只是不穿军装,可是这些兵怎么看怎么像新军,史可法有时候在想,这些战士如果换上军装盔甲,跟新军能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分明看到这些战士在不训练的时候是下田种地的,他的脑瓜子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民团还是什么,你说他是民团他确实农忙的时候也下田,你说他不是,就从这些士兵的气质来看怎么也不像大明其他各地的民团。 刘毅没闲工夫去跟史可法解释什么是预备役,他更不了解史可法最近对这个问题想破了脑袋。刘毅现在关注的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按照毕懋康所说,青弋军的新式火铳在下半年就能量产,看来年底就能全部列装,青弋军的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目前的问题是,既然装备了新式武器,那么战术也要做相应的调整,既然自己整顿了军制,那么青弋军上下就需要有新的操典,东南大战之时自己不过是个把总,麾下也就六百人,当然可以进行小集团作战,可是现在算上民团已经六千人马了,这些预备役战士随时都能转换成正规军,如此一来,自己不可能将六千人列成一个大阵然后作战,必须能让他们形成独立的战斗力,既然已经有了连的编制,而连队是一支军队的基本作战单位,那就必须制定出适应连队作战的新法则。 目前骑兵数量已经有近千人,算上自己的卫队,已经可以组建成骑兵团,但是刘毅不打算这么干,每个千总分工明确,兵种齐全,才能形成更大的战斗力,当然如果以后自己有幸能坐上参将,总兵,或者更高的位置,那么当然会组建团建制规模的武装力量。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制定连队战术,他考虑到目前大明除了九边之外,大部分的军队还是以步兵为主,包括新军也不例外,骑兵只能占到十之一二,即便是自己提高了步兵的机动能力,那也还只是步兵,就算是十九世纪拿破仑的龙骑兵也不过是骑马步兵罢了,跟真正的骑兵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而目前大明最大的敌人就是建虏或是北方的鞑靼。不管是游牧民族还是渔猎民族,他们的主要战斗力还是来自于骑射,他知道再过几年,八旗铁骑将无人能当,所以如何用步兵克制骑兵一直是中原王朝不断研究的课题,对他刘毅也不例外。中原缺马,所以不能像北方游牧民族那样组建大规模的骑兵,只能是将有限的战马投入到关键的地方上去,他刘毅倒是想组建六千精骑,可是就按照太平府小马场和总会贩来的战马,能把现有的骑兵力量给武装好就算不错了。 步兵克制骑兵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两点,机动能力和野战能力。首先机动能力就不说了,步兵两条腿怎么也不可能追上四条腿的骑兵,以歩制骑贯彻的最好的就是宋朝,利用劲弩和步人甲硬抗契丹和金兵,但是每次就算打胜了也是击溃战,不可能达成歼灭的效果,这就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步兵被骑兵打败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而骑兵被步兵打败回去整顿一下,又能返过头来再战。 野战能力主要指的是骑兵的冲击能力,军马的冲击马速可以达到六十公里每小时,而全副武装的骑兵加上马匹自身的重量可以达到零点八吨左右,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一辆奔驰SMART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车速冲击正在过马路的人群,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而古代的骑兵冲击步兵就是这样,所以在心理上步兵就已经输了,谁能看到汽车撞过来还不本能的躲闪呢?如果骑兵具备骑射能力那就更可怕,基本上就是在野战中处于碾压的态势,让对方的步兵光挨打没法还手,刘毅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些局面。 首先第一点就是交给新式火铳来解决了,既然人追不上你,铳弹可是能追上你,配合新式火铳的射速,一百五十步范围内,要是冲的不快的快恐怕就是八里桥的翻版了。就算你能往回逃,但是在一百五十步的范围内,你又要损失多少人,几次消耗下来,就能将对方的骑兵有生力量歼灭很多,这至关重要,毕竟培养一个马术娴熟,技战术高超的骑兵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游牧民族更是从小就开始训练,没有人是天生的高手。 至于第二点就是要防止大规模的骑兵冲阵,在目前燧发枪的时代,阵型依然是很重要的,保持阵型不散乱,才能扛得住大规模的骑兵冲击。刘毅在脑海中不断检索着古代或者近代有效的抗击骑兵的阵势,首先他想到的是马其顿方阵,可是太不现实了,三米长的长矛装备起来还怎么再装备火铳?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宋代的步人甲实心方阵和唐代的陌刀阵,这种阵型的好处在于够厚,骑兵冲到第六七排就冲不动了,然后步兵再开始反击。 可是这种阵型同样不适用于目前的青弋军,不利于青弋军发挥火器的优势,而且既然是连队战术,一个连能排成几排,不过十排罢了,可是排成十排难道要进行十段击吗,要知道单位面积的火枪越多,所形成的杀伤力就会成倍增加,八里桥英军不过是薄薄的两层火枪就将增格林沁的蒙古大军全部消灭了。等等,英军,两层火枪。 仿佛如宁静的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一般,电光火石之间,刘毅的脑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灵感,仿佛找到了什么又仿佛抓不住,他立刻找来纸笔开始写写画画,两层火枪,英军,穿着红色衣服的英国远征军,龙虾兵。猛然刘毅惊呼一声,想到了,就是它,近代克制骑兵的最强阵型就是滑铁卢战役的威灵顿双排空心阵。 一百六十一章 双排空心阵下 所谓双排空心阵就是将一个连队一百二十名士兵分成两排,正好刘毅可以以总旗为单位进行分组,然后这两排士兵变阵,形成一个空心方阵,每一面三十人,前后各十五人,接着百户连长站在中间的空地中指挥战斗,当然拿破仑时代一个连队里面还有一个鼓手和一个旗手,他们和军官一起被士兵们保护在中间指挥战斗。 所有的士兵紧紧靠在一起,第一排士兵蹲下,将步枪拄地,就跟威廉华莱士用的苏格兰长枪阵一般,将刺刀对准外围,就等于形成了一个密集的刺刀林,骑兵要是冲过来肯定会被刺穿,同样第二排依然是上刺刀,但是全部站立,刺刀直指前方,同时兼顾射击的功能。 这种阵法比起法、普的三排士兵都站立的空心方阵和俄、奥依然采用的实心方阵都是不小的进步,因为既充分发挥了火器火力,又使得对方骑兵人、马有可能同时撞上两排刺刀,视野更加开阔,而且由于两排士兵形成了双层障碍,更加难以被冲散。在滑铁卢战役这种战法可谓一战成名,因为英国人用他打退了无数法军正规骑兵(包括胸甲骑兵集群)的若干次反复冲锋,重现了克雷西战役的辉煌,让可以说是世界第一的拿破仑骑兵望而却步,从而确立了密集阵时代终极步兵阵法的地位。 其实早在十字军时期英国十字军其实就用过类似的合成空心阵。阿尔苏夫战役狮心王就用了长矛兵和弩手配合形成的空心方阵,从而成功抵御了骑兵数量占优的穆斯林军队的冲击,并且通过将骑兵围在中间的做法保存了他们的实力,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出击反击,结果一举得手。 (渔夫按,可能有的人会问,你这样说是没道理的,骑兵难道不能直接冲进方阵的中心空地吗?其实这个方阵是利用了马的习惯性也就是说利用了动物习性。现在很多人可能不了解,其实马是很怕又长又尖又亮的物体的,燧发枪时代的刺刀长度一般达到了四十厘米以上,而且有时候会有镀层,所以更加闪亮,马会自动回避这样的物体,即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也无法克服这个弊端。所以这种空心方阵,几乎不会受到战马的直接冲撞,前排下蹲举刺刀的士兵,并不是为了刺死冲过来的战马,他们的作用只不过吓唬战马,让战马回避罢了。骑兵想要冲破这种方阵,唯一的手段就是先打倒一定数量的士兵,让方阵的刺刀丛上出现缺口,这时候马才会往里面冲。如果你想象不出这种场面,可以去看看电影《四根羽毛》,里面就有一段英国列兵组成空心方阵,对抗敌人骑兵的片段,你看了后,就明白战马面对刺刀丛时是什么反应了。 那还有人会问即便是这样不行就把马眼蒙住直接冲击不就行了吗,这里渔夫又要普及一下,首先步兵在平原结阵,普通的轻装骑兵是不能形成威慑力的,而直接打头冲阵的一定是重装骑兵,试问一个国家能有多少重装骑兵,滑铁卢战役内伊元帅被打死了五匹坐骑依然是带领皇帝陛下最精锐的胸甲骑兵进行冲锋,没错,是连续突破了英军数十个连队的空心方阵,可是英军有六万多人,他们在平原上组成了数百个方阵,法军胸甲骑兵不过四千二百零六人,在冲击了几十个方阵之后就被消耗殆尽了,然后布吕歇尔这个猥琐的货带着五万普鲁士军加入战场,才一线平推了皇帝的大军,当然格鲁希这个书呆子没能当机立断也是重大因素。 当然空心方阵不容易被冲破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步兵能力的提升和骑兵能力的下降。十六世纪开始骑兵就连几行纵深的步兵阵型都冲不过去了,十七世纪,布莱登菲尔德战役,帕本海默的帝国重骑兵团穿着板甲撞摆古斯塔夫方阵的瑞典班纳尔元帅的左翼,连撞七次撞得自己都崩溃了瑞典人还屹立不倒,那方阵纵深可连十排都没有。 喜欢摆空心方阵的拿战时期,骑兵冲锋都是用来攻击散兵线那种不成阵列的步兵阵地的,撞方阵基本都是头破血流。说白了,只要步兵足够有纪律性,步兵结阵就能在平原上对抗骑兵,外加火枪对重步兵打击范围的延伸,这就是十六世纪开始所谓步骑平等的根源,不仅仅是火器技术进步,也和部队职业化息息相关。另外,在拿战之后克劳塞威茨的总结之中也指出,骑兵靠冲击去攻击训练有素,摆好阵势的步兵团,那都是自杀。 包括在东方,满清入主中原,重型骑马步兵也是满清的主力,冲击骑兵已经没那么吃香了。当然了,最后给骑兵敲响丧钟的还是米涅步枪和击发枪弹。克里米亚战争中巴拉克拉瓦战役,英军九十三高地团连方阵都没摆,两排散兵线直接把俄军冲击阵地的和防守方步兵相当的骑兵部队射退了,要知道英军这时候用的还是前装枪,连后装单打一都不是。) 刘毅既然想到了空心方阵,那么他就对战争形态做了一个简要的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明军之所以不能和八旗骑兵抗衡,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身的问题,只要明军训练得当,士气高昂,阵型严密,火器的质量过关,就算是步兵也绝对能抗住骑兵的冲锋,即便一个阵型扛不住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别的不说,八旗兵才多少人,满打满算加上蒙古八旗不过十万人,而明军全国的军队何止百万,就是拿人堆也不会输,关键还是输给了自己,一支军队一旦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一旦失去了理想,变成了军阀争权夺利的工具,那它就不可能成为一支强军,自然也就不可能所向披靡了。 只要青弋军保持现在旺盛的战斗意志和凝聚力,刘毅完全有信心就使用单纯的步兵去克制骑兵,而让刘毅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证明刘毅想法正确的机会在不久的将来就到来了。 自从确立了双排空心阵的战法之后,刘毅连忙让工坊赶制了一万跟铁矛,要求跟新式步铳加装刺刀之后的重量一样,大约是十斤。长度也要一样,大约是两米。然后刘毅将这一万根铁矛立刻分发全军,不管是新军还是民团,立刻开始训练双排空心阵,其主要训练点在于列阵的时效性,射击的准确性和效率性,和方阵的稳定性,士兵的心理性。 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刘毅将矛头全部抹平变成钝器,然后组织所有马队蒙住马眼,照直撞向方阵,一个连队一个连队的过,每一个连队在大校场列阵,然后接受骑兵的撞击,并且真实模拟战场情况,比如一百二十名骑兵发起冲击,在快到阵型跟前时会有一部分的骑兵分流,这是模拟被打死打伤的骑兵退出战场,最后剩下的骑兵直接冲阵。 当然所有的士兵都穿了厚厚的护具,马匹也不穿铠甲,尽量避免伤亡,但是这种近乎于实战的训练还是造成了伤亡,在每个月的训练中几乎都是十数名士兵伤亡,刘毅将他们同样列入显忠寺,作为青弋军的烈士,抚恤跟战场上一样。 虽然一开始很多士兵克服不了这种心理压力,本能的闪避,但是到后来,哪怕是民团的士兵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就是这样的训练比较消耗马匹,不是骨折就是不小心被刺死,但刘毅不在乎这些,消耗马匹总比战场上消耗人命好。 很快,青弋军就有了对付骑兵的致胜法宝。而下半年的秋天转眼到来,从制造总局传来好消息,经过不断的完善,新式火铳已经可以进入量产,按照青弋军一向的取名习惯,这杆加装了三棱刺刀的新铳被命名为二八式。 (渔夫按,本卷发迹东南已经结束,刘毅终于是在大明站稳了脚跟,太平府一地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体,终于是促成了一支新军的建立,可是目前刘毅官职卑微,力量还很弱小,要想拯救大明苍生,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希望他能走稳今后的道路,在明末的乱世中伴随铁和血不断成长,请大家继续跟着刘毅进入明末波澜壮阔三十年的第二卷,鏖兵北地!) 一百六十二章 黄来儿 崇祯二年的雪下的格外的的大,就算是降雪量很少的江南,今年也是降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太平府城外大校场上,青弋军正兵营各部的官兵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着,士兵们脸上表情严肃,虽然厚厚的积雪已经淹没了脚脖子,但是丝毫不能阻碍小伙子们的训练热情,他们都在抓紧时间熟悉手中的新铳,自从去年秋天二八式进入量产以来,目前已经生产了两千杆二八式,整个正兵营已经全部换装,二八式的铳管要比二六式长很多,而现在蒸汽机太原始,在给二六式钻铳管的时候尚能保持频率和精度,可是铳管每延长一寸,精度就会出现极大的偏差,现有的蒸汽机并不能做到精工生产,钻头只能大致将铳管制成,后面还需要人工进行一轮矫正,而人工矫正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这产量自然就上不来。 可是没有办法,刘毅必须将二八式换装全军,为此,所有生产二六式的工坊生产线全部停止,将产能用来生产二八式,勉强才达到了一个月生产四百杆的进度。 (渔夫按,人工矫正是工业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渔夫自己也是制造业出身,即便是按照现在的工业水平,在很多产品生产完成之后进行一轮手工矫正是必不可少的,举个例子,大家买的汽车外壳,车门和车体之间会有缝隙,而间隙差的控制在成型拉弯焊接打磨之后必须进行检具人工矫正,每个车门都是如此,很多车厂在供应商处设立奥迪特管理,也是一种出厂检验的手段,所以按照青弋军目前的生产力来看,即便是有原始蒸汽机的加成,一个月生产四百根铳管已经是极限了,渔夫只是合理意淫,并不是很多超级爽文,动不动连膛线和金属子弹都整出来了,这在当时的工业条件下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已经进入全面工业时代。) 谢伟在受到了刘毅的鼓励之后,更加努力,很快将以二八式步铳为基础,对铳管进行缩短,取消刺刀配置,铳托加宽加长,方便抵肩射击增加稳定性。并且为了骑兵可以在奔驰的状态下进行装填,谢伟特地设计了一种火药纸丸,在一个药丸大小的油纸卷成的管里填充少量的火药,两头只是用一点点胶体固定,骑兵在高速机动状态下很难将纸壳弹咬破然后向药锅里倒入引药,而这种纸丸方便在,骑兵只要将纸丸整体放入药锅,放入前用手使劲捏一下,两端本就不牢固的封口就会散开,火药自然会撒入药锅,然后剩下的步骤和步铳一样即可。这样大大方便了骑兵的装填,虽然速度比弓箭要慢很多,但是熟练的骑兵已经可以赶上骑兵弩的装填速度,二八式骑铳经过刘毅的亲自试射之后立刻投入生产,射程为一百步,跟原来的二六式相同,另外骑兵再配两杆手铳,二八式手铳更是谢伟的天才作品,他从三眼铳的铳管中受到启发,将两根上下并排的铳管安置在手铳之上,虽然增加了铳本身的重量,可是加强了射击的连续性,而手铳的原理非常简单,两根上下并排的铳管,左右各有一个铳机和龙头,射击的时候先掰开右侧一个龙头扣下扳机,下面的铳管发射,再掰开左边的龙头扣下扳机,上面的铳管发射,如果想两根铳管一起发射那就将两个龙头一起掰开就好了。 此手铳一经推出,受到了青弋军全体骑兵的一致好评,本身因为有马匹的缘故,骑兵对于手铳的重量不怎么在乎,而是在乎手铳的射击持续性,毕竟马上装填非常复杂,有了两杆二八式手铳就意味着骑兵算上骑铳可以连射五发铳弹,在骑兵对冲时,基本上五发打完了也该近战了。所以所有的骑兵们如获至宝,战场上能多开一铳就意味着胜算加了一成。 (渔夫按,二八式手铳并非渔夫意淫,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上网看看约瑟夫艾格手铳,渔夫只是将时间提前到明末了,渔夫在看拿战的时候发现连发的遂发铳,随即研究了一下,发现还真有这么个玩意儿,不能不说人类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 “黄来儿,你可咋个办嘛,朝廷裁撤了驿站,你那债还能还的了吗,往后没了生计,也不知道这日子咋个过活,哎,这个贼老天。”一个面露菜色的中年汉子坐在已经关门的驿站台阶上问旁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道。 年轻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这可怎么办,自己向县城里的艾举人借了二十两银子,可是自己运气实在是太差,换了十两的赌债,本想着用剩下的十两翻身,可是又输的身无分文,自己饷银一月不过一两银子,还是时有时无,这二十两银子的债怎么能还的完,现在驿站又关门了,自己和侄儿也没了活路,从老家陕西到银川这偏远之地来,一分钱银子没挣着还欠了一屁股外债,这可如何是好。 年轻人正想着,迎面气势汹汹的过来一群人,原来正是城里的艾举人带着四五个帮闲前来。艾举人原来是银川城里大户人家的子弟,颇有财富,但也是生性好赌,在赌场里结识了黄来儿,前几个月黄来儿手头实在太紧便找艾举人借了二十两白银,艾举人得知他是银川驿站的公人,信誉应该还行,就借了,说好下月还,可是几个月过去了,艾举人一个子都没见着,在讨要了几次之后艾举人失去了耐心,又听闻银川驿站裁撤了,这才火急火燎前来讨要。 只见四五个帮闲人人拿着短棍,艾举人老远就看见了蹲坐在石阶上,垂头丧气的黄来儿,几个人走过去,艾举人喝道:“呔,你个不识好歹的黄来儿,我好心接济你银钱,你竟然赖账,几个月了,我一个子都没见到,现在银川驿站关门,我看你拿什么还?” 黄来儿站起身道:“艾举人,艾老爷,这这,能否宽限则个,我李鸿基保证,一个月之内一定还钱。”原来黄来儿的大名叫李鸿基,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道。 “呸,你这刁民,还亏的你以前是朝廷的公人,一点信誉没有,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现在就抓你去见官,你还不了钱可以,那你就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吧。”艾举人说完,一招手,身后几个帮闲狞笑着走上前,将李鸿基围在了中间。 刚才那个跟黄来儿一起的老驿卒站起来对艾举人道:“艾举人,您看,黄来儿还年轻,欠了钱没还是他不对,但您看能不能这样,不行就让黄来儿去您府上给你做工,还完了钱再让他走,可好,您抓他去见官,这大牢里待几年,一辈子就毁了啊。”老驿卒劝道。 “滚开,你个老东西,不管你的事!”艾举人大手一推搡,将老驿卒一把推倒在地。老驿卒哎哟一声,脑门磕到了台阶,一下流出了鲜血。 “张叔,张叔,姓艾的,你莫要欺人太甚,我跟你们走!”黄来儿指着艾举人道。 “哟呵,欠钱的还成大爷了,给我绑了,送到县衙,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顶住三十棍杀威棒。”艾举人命令道,几个帮闲立刻动手就要将李鸿基制服在地。 “谁敢伤我小叔!”远处一声爆喝,原来是和李鸿基一起到银川驿当驿卒的族侄李过外出办事回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李过和李鸿基一样,在老家的时候都练过武,拳脚功夫很是有几分。只见李过冲上来一拳打倒了一个帮闲,一把扶起了李鸿基。 “他妈的,反了反了,都给我上,把他们叔侄两个一起绑了!”艾举人大怒道。 几个帮闲冲上去和两人打成一团,李过和李鸿基手底下功夫不错,不一会,几个帮闲就顶不住这两个人的拳打脚踢了,艾举人虽然是个举人,可是银川这种偏远之地的举人也是粗通拳脚的,他眼见自己的几个帮闲越打越不是对手,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帮闲掉落的短棍,悄悄绕道李过的后面去,照着他的后脑勺就要打下去。 旁边李鸿基猛然看见了,大吼一声:“侄儿小心!”眼见隔着几步的距离,来不及救李过,猛然脚边有几块驿站围墙掉落下来的砖石,李鸿基捡起一颗,顾不得许多了,朝着艾举人就大力扔了过去。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艾举人缓缓倒下了。 这突发的变故,让在场众人都是停了下来,只见艾举人双目紧闭,脑后淌出一大滩鲜血,不省人事,原来刚才李鸿基出手太重,正好一转头砸中了艾举人的后脑勺。一个帮闲战战兢兢走过去,将手指放在艾举人鼻子底下。片刻他大叫道:“艾举人,艾举人死啦,杀人啦,杀人啦,黄来儿把艾举人杀啦!” 李鸿基听到帮闲大叫着,呆立了半晌,自己杀人了,自己竟然杀人了,怎么办?怎么办?几个帮闲连滚带爬的跑回县城报官去了。 李过虽然是李鸿基的侄子,可是比李鸿基还要年长几岁,他猛地反应过来,拉起李鸿基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李鸿基呆呆的问道:“去哪,他们去报官了,咱们去哪?” “去甘肃投军去,我有几个兄弟在甘州杨总兵那里,我们去那混口饭吃。”李过拉着李鸿基抢过驿站里的两匹老驿马,飞奔向西而去。只留下受伤的张叔和艾举人的尸体。。。 一百六十三章 五年平辽 雪依然未停,二月,刚过完年,京师虽然是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但是越发败坏的局势并不能阻止华夏人民过年的热情,虽然已经有很多流民涌入京师,让京师看起来愈发的破败没了往日那种天朝上国帝都的气势,但是老百姓们照样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但是很明显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有心人注意到,京师每天的流民都在增加,一些老夫子开始谈论万历年间的时光,好像那时候还没这么多乞丐流民吧。 更有一些人私下谈论,这大明是怎么了,窥一斑可见全豹,京师都这样了,想必其他的地方食不果腹的人更多了吧,有点钱的人往乞丐的破碗里投入一两个铜板,没有钱的人只是看看乞丐摇摇头走开了,他们怕的是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街头。 紫禁城养心殿,“圣上,辽东军饷又是两月未发,微臣再次向当地士绅借银三万两,我堂堂大明朝廷官军,竟然要向商人借银发饷,真是旷古未闻之奇事啊,圣上。”养心殿里只有崇祯皇帝坐在书案前,王承恩在旁边伺候着,原来的徐应元已经被下狱问罪,一个魏忠贤大案牵连甚广,很多和魏忠贤有旧的人都是落得三司会审的下场。书案前的堂中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官员伏在地上,他的乌纱帽放在一边,以头抢地,磕的砰砰作响。 “袁爱卿,你起来吧,朕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皇帝略微显得有些尴尬,一旁的王承恩倒是机灵,快走两步想要扶起地上跪着的大臣。 但是他刚走到大臣身边,伸出双手想要搀扶他,却被大臣一把甩开了手。只听大臣跪在地上,直起身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崇祯皇帝一字一句道:“圣上,为何不效仿魏忠贤之法,工商税盐税矿税,天下税法一体以充库银!” “袁元素,你放肆,你想让朕背负千古骂名吗?”崇祯皇帝愤怒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茶杯扔向大臣,哗啦一声,茶杯摔得粉碎,里面的茶叶茶水飞溅到地上,王承恩吓得拜伏在地,只有这个大臣毫不畏惧的盯着皇帝。他正是从辽东边关赶回京师请饷的袁崇焕。 去年宁远闹饷,袁崇焕硬是借了当地士绅五万两白银,好说歹说才将辽东兵变的危机处理好,可是到了年前,又没有银子押解辽东,算下来已经再次欠饷两个月了,军士们过年都没法过了,这次赶在过年的当口回来,如果不能带银子回去,鬼知道下面又会出什么乱子,是,他是不要脸面的找当地士绅又拿了三万两,可是这点钱杯水车薪啊,辽东全境满打满算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啊,一人一月一两银子,总共是四十万两的缺口,魏忠贤魏公公当政时期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欠过军士们的啊,这才倒台一年辽东饷银就发不出来了吗? 其实根本原因,袁崇焕和崇祯皇帝都清楚,魏忠贤拿着富商士绅的税银去填充大明的军饷,虽然被千夫所指,说他巧立名目征税,可是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从富人头上征税总比从穷人头上征重税好。可是大明毕竟是士人控制天下,魏忠贤在尚能抗衡,魏忠贤完了天下何人可制,崇祯皇帝用他们打败了魏忠贤,现在根本不可能推翻先前的决定,如果他敢这么干,自己的皇位分分钟就保不住了,可是辽东无银又是事实,两难,两难啊。 袁崇焕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银,辽东数十万大军如何能安抚的住,那自己的计划还从何谈起,袁崇焕跪在地上将乌纱帽拾起,戴在头上,整理好衣冠,突然对崇祯皇帝大礼参拜道:“圣上,辽事拖延已久,既然如今阉党已灭,明君登基,当澄海内清平,复大明盛世,微臣不才,提领辽东,今在此养心殿上,微臣对皇上发誓,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如能朝廷内外事事配合,微臣当可五年平辽!” 崇祯正在气头上,一时没转过弯来,半晌,他突然大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朝廷内外事事配合,给微臣五年时间当可平辽!”袁崇焕大声重复一遍道。 崇祯皇帝立刻走到袁崇焕身边,亲自将袁崇焕扶起,“爱卿,刚才是朕不对,朕最近烦心事太多,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还请爱卿担待。” “圣上如此,折煞微臣了,微臣别无他求,既然圣上命微臣镇守辽东,如果不能完成圣上和大明百姓重托,微臣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今日辽东局势渐危,微臣怎能让前人所做之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请圣上圣心独裁,保证我五年的军饷,如果不能成功,微臣袁崇焕愿立下军令状,平辽失败微臣提头来见!”袁崇焕斩钉截铁道。 崇祯皇帝一腔热血瞬间被点燃了,五年平辽,五年平辽,果真能五年平辽自己堪比太祖啊,如此大的功绩,崇祯皇帝的内心颤抖了,虽然他依然不敢实施魏忠贤之法,可是他下定决心,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挤银子,调给袁崇焕。 “王承恩,拟旨!” “遵旨!”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立刻拿起纸笔开始记录起来。 “袁崇焕果真能五年平辽,则功在千秋,如他所说五年之内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全听袁崇焕一人安排,凡事以辽东大局为先,停止所有王府扩建修缮工程,宫内用度减半,朕的内帑币全数供应,并由朕带头,所有臣工富商百姓有钱捐钱有物捐物,助袁督师一臂之力。另加封袁崇焕太子太保,除总督蓟辽之外,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赐尚方宝剑,兼右副都御史,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钦此。” 崇祯皇帝一口气将他的旨意说完,旁边王承恩运笔如飞,很快就将皇帝的话记录下来。袁崇焕再次跪下,“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喜上眉梢:“爱卿还有什么困难吗,尽管提,朕想办法给你解决,只要你能五年平辽,朕可以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如此,微臣却有一件事情请圣上支持。”袁崇焕起身道。 “哦?但讲无妨。” “既然圣上让我同时兼顾登莱和天津两地军务,那微臣斗胆,请斩东江总兵毛文龙!”袁崇焕上前一步,对着崇祯皇帝道。 “请斩毛文龙?东江总兵堂堂二品大员,爱卿为何口出此言?”崇祯皇帝不解问道。 “此人谋略有限,每年浪费的军饷无法计算,并且只顾征招商贾,贩卖禁物,名义上在援助朝鲜,实际上是妄出边塞,没有军事的时候就以变卖人参、布匹为职事,辽东战事,也很少得到过他的功用。前年工科给事中潘士闻弹劾毛文龙浪费军饷滥杀俘虏的罪行,又有尚宝卿董茂忠请求撤了毛文龙的兵,专门整治山海关、宁远的军队。都未取得回复。微臣前年曾上书请求派部臣到毛文龙处清理粮饷。毛文龙讨厌有文臣在身边牵制,上书反驳。微臣便邀请他到军营商讨,没想到此人嚣张跋扈,微臣按宾客之礼迎接他,此人并不谦让,且口出狂言道,朝廷不知兵久矣。如此祸患留在辽东,不听节制,必影响五年平辽之大计!” 袁崇焕施一礼拿出怀中的一个信封念到:“另有朝鲜备边司写信为证,毛将所为,不思甚矣。贼冲宣川,不过数百骑,曾不发一只箭,骈首就戮,有同群羊之见猛虎,其无胆勇,据此可想。为今计莫若藏踪秘迹,使虏不得窥觇去留。” 崇祯皇帝听了眉头紧蹙,看来毛文龙确实表现的不怎么样,但是毕竟是二品大员,要是袁崇焕把他斩了,恐朝中沸腾。“爱卿,不如这样,将毛文龙押解京师,朕组织三司查案,果真如爱卿所说的话,再定罪也不迟。爱卿看可好。” “圣上,恐怕这样一来毛文龙立刻会举旗造反,其营中多火器,如若他反水建虏,对我大明遗祸无穷啊。况且毛文龙和奴贼究竟有没有交易还不可知。前几年巡抚袁可立上折子,言毛文龙不交一锋,却上报大捷斩杀奴贼两万,八旗军一共才六万,要像毛文龙说的那么不经打,恐怕萨尔浒我大明就不会失败了,再说,他手下不过两万余兵,要想斩杀两万建虏,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微臣斗胆,他久久盘踞在皮岛,离大陆甚远,控制他必须调集水师的力量,请皇上准许我调集福建部分水师北上,亲自抓捕毛文龙。”袁崇焕请示道。 崇祯想了想,点点头许可道:“可以,此事就依爱卿所言,不可伤他性命。”此时他已经被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豪言壮语弄的热血沸腾,对袁崇焕的请求基本是有求必应了。 一百六十四章 东江总兵 从养心殿出来,袁崇焕长舒了一口气,这次崇祯皇帝从工部和内帑币里面调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先给袁崇焕,这样一来,两个月的欠饷是没有问题了,下个月加上库里剩下的钱也能勉强应付,袁崇焕为了筹钱已经是绞尽脑汁,本来刚才他还想跟皇上提一提,把南直隶新军调过来用用,可是一想到军饷,他又退缩了,新军军饷所费甚巨,要是这支部队闹乱子,可比普通部队要麻烦的多,以后吧,真要是能将五年的粮饷平平安安给足到时候自己再将新军调过来看看能不能给建虏致命一击。 走出紫禁城,已经是晌午,袁崇焕腹中饥饿,又想到了醉仙楼的美食,便和等在门外的车夫说了一声,车夫掀开帘子,他一撩下摆,准备登车,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吏部给事中许誉卿,这个许誉卿也是弹劾魏忠贤的急先锋,正好魏忠贤和袁崇焕也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而让东林的许誉卿和清流的袁崇焕私底下有了一些交往,后来二人互相引为知己,私交还是不错的,许誉卿不知道从何处听到袁崇焕秘密回京拜见圣上,从早上起就在紫禁城外等待,果然到了中午看到了从宫里出来的袁崇焕。 袁崇焕看到是许誉卿,二人许久不见,自然是要叙叙旧,他立刻请许誉卿一同上车,两人直奔醉仙楼,共同享用美食。到了醉仙楼,袁崇焕还是二楼的老位置,二人进入一个小包厢,自有熟悉袁崇焕用餐习惯的店小二呈上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并且上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两人相对而坐,开始饮酒聊天。 “督师,这次前来觐见,不知道所为何事,可否告知小弟一二啊?”许誉卿比袁崇焕略小几岁,所以自称为弟,他对袁崇焕突然回京甚为好奇。 袁崇焕却道:“老弟,也别叫我督师了,现在不是朝堂之上,就叫老哥吧,难得回来一次,谈什么公事,来来来,喝酒吃菜。” 许誉卿看袁崇焕心情似乎有些沉重,知道现在他不想说,当下也是不问,就陪袁崇焕喝酒吃菜起来,等袁崇焕酒足饭饱了,自然会跟他分说一二,其实袁崇焕不说以许誉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知道个大概,八成是为了银子,去年宁远兵变天下皆知,如今又道了年节,袁崇焕不可能不缺银子,大明现在财政什么情况,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两人不谈公事,只说一些京师的趣闻,但是谈来谈去却发现这大明的前景似乎是不容乐观,吃完面前的饭菜,将女儿红一饮而尽,店小二上了两壶热茶消消食,二人这才谈论到正题。只见许誉卿给袁崇焕面前的茶壶满上,重新落座,对着袁崇焕道:“老哥这次回京,如果小弟所料不错的话,恐怕是为了闹饷的事情而来吧?” 袁崇焕看许誉卿一下就说道了自己的心事,也就打开话匣子道:“正如老弟所料,确实是为了银子,辽东欠饷两月有余,不得已我又是借贷了三万两白银,方才去觐见圣上,好说歹说,终于是从圣上那里拿到了五十万两白银,最起码近几个月辽东应该是相安无事了。” “五十万两白银,老哥我没听错吧,这怎么可能,我听户部那边的人说朝廷的库银已经所剩无几了,别说五十万两,恐怕就是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来了。”许誉卿小心翼翼道。 “那老弟,你可知这是为何,老哥问你一句,为何阉党当政的时候就没这回事?” “这,这个。。。”许誉卿一时间语塞,他在吏部当给事中,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如今的朝堂自从阉党覆灭之后,东林党一家独大,魏忠贤的所有政策被全部推翻,其中最重要的税收终于是被取消了,压在士绅头上的大山没有了,可是反过来,士绅不交钱了,税收只能放在贫苦百姓身上,他们哪里有钱,逼得狠了便会激起民变,朝廷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去年底裁撤驿站,倒是给朝廷节省了几十万两银子,恐怕现在国库里的就是这些银子了。 袁崇焕叹了口气:“罢了,好歹皇上是给了银子的,袁某回去也算有个交代了。” “老哥,小弟说句不该说的,这件事总这么拖着恐怕也是问题啊,辽东一天打不开局面,军饷的问题就可能再次发生,你躲得了这次躲不过下次,这该当如何呢?”许誉卿问道。 袁崇焕摇摇头:“我已在圣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五年平辽,五年内,朝廷一切以辽事为先,粮饷军资,军将任免听我调度,如不能成功,以死谢天下。” “老哥,你说什么?当今皇上的性子,你怎么敢?”许誉卿大吃一惊道,“老哥,当今圣山年轻,做事冲动,你怎么能夸下五年平辽的海口,你以为粮饷军资,人事任免全部都能受你节制?就算是圣上冲动答应你了,朝中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圣上还能全给你理顺了,当今圣上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到时候真完不成,他可不会管你军饷够不够,兵将用的顺不顺手啊。”许誉卿苦劝袁崇焕道。 袁崇焕此时猛然警醒,方才自己为了要饷才这么说,可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的话说的太满,但是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能回去写一个折子递上去,将上午说的话以文字的形式告诉皇上,也算是提醒他,如果其他部门不配合,账可不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 而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门边一个人影闪过,好像是一个传菜的店小二。傍晚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大人,这是我们的力士白天探听的一些消息,都写在无常簿上了,还请大人过目。”一个锦衣卫千户呈上了一本无常簿,骆养性打开翻看,其中记录了一条,“辽东督师袁崇焕秘密进京,与吏部给事中许誉卿密谈辽东诸事,席间许誉卿称平辽之策乃不实之言,袁崇焕并未否认。” 骆养性立刻合上了无常簿,消息太过震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密报压在了自己这里。 五月,袁崇焕已经回到辽东两个多月了,他上次带回来五十万两银子,崇祯皇帝后面又想办法挤一挤,再加上百官和富商的捐款,七拼八凑了近三十万两银子交付袁崇焕,最起码到秋天为止,士兵的粮饷是保住了,袁崇焕基本稳定了辽东的局势,下一步就是腾出手来解决毛文龙这个心腹大患了,其实袁崇焕心里也清楚,毛文龙这个东江总兵对后金是有牵制作用的,最起码他就像一只跳蚤,当后金想对明朝用兵的时候,他就跳出来吸两口血。让皇太极不得安宁,要是用好了,绝对是一招好棋,可恨的是此人桀骜不驯,初期还服袁可立,到后来连袁可立都不放在眼里,更是讥笑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打败了努尔哈赤那个老头子,究竟打没打中还两说,而且毛文龙经常对手下人说自己杀了多少多少金兵,袁崇焕才来几年,功劳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还让他做到了督师的位子,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无能之人的话,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到袁崇焕的耳朵里,差点将袁崇焕气的吐血,深恨毛文龙。 皮岛,海风呼啸,进入初夏,雨水也比平时增多了,朝鲜的天气和内地截然不同,地靠海边本身就是半岛气候,天气晴雨不定,有时候一个城池,东边在下雨,西边却是出太阳,人们打着伞过了一条街就发现雨停了,回头一看,街那头还在下雨。 皮岛作为一个孤悬海外的小岛,气候更是无常,最近海面上起东南风,岛上军营里的毛字大旗被吹的猎猎作响,风这么大,海船想登陆也是不行了,得等到风停才行。 “他妈的,这个鬼天气,老子还有一船的人参要拉到山东去卖呢,这他妈的,别都烂在船里了,那可就亏大了。”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须的汉子走出营帐,海风太大,将他的披风吹的飘起,他头上的六瓣盔也是歪歪斜斜的戴着。正是东江总兵毛文龙。 营帐里陆续走出几个军将,“将军,不用担心,咱们长年在这海上摸爬滚打,海风绝对不会超过三日,算算日子,明晚就该结束了,明晚起航,来得及,这高丽的人参在内陆可是能卖个好价钱,要怪就怪建虏,封锁陆地,要不咱们哪用得着船运。”说话的是副将陈继盛。 “爹,爹,不好了!”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喊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咋咋呼呼的。”毛文龙不悦道。跑过来的是毛文龙的小儿子承祚,也是长年跟着父亲在岛上摸爬滚打的人,作战也算勇敢,经常领着数百兵丁去偷袭建虏的领地,还能夺回不少粮草银子,毛文龙对这个儿子也是颇为看中,以后会将皮岛的基业还有这手下的兵丁交给小儿子管代。 一百六十五章 登陆皮岛 毛文龙批评了小儿子一顿,接着问道:“什么不好了,说给为父听听。” “刚才咱们在朝鲜的人冒死划船过来报信,说是有袁崇焕那边的消息。”毛承祚气喘吁吁道。一听到有关于袁崇焕的消息,众将包括毛文龙都是来了兴趣,毛文龙心想,袁崇焕这小兔崽子,比老子还小了八岁,他妈的一天天的给我找事,袁可立个老东西都闭上嘴巴了,这又来了个袁崇焕,天天说自己不作为,他娘的,老子要是不作为,建虏恐怕早就打进顺天府了,要不是怕我毛文龙在背后捅刀子,皇太极早就发兵了。这姓袁的是不是跟老子犯冲,怎么姓袁的都跟自己不对付,前脚走了袁可立,后脚来了袁崇焕。 “进帐说话吧。”毛文龙招招手,众将又跟着他重新回到了大帐之中。 按照主次落座完毕,毛文龙才开口道:“承祚,你把情况说给大伙听听吧。” “父亲,是这样,咱们的人报告说,袁崇焕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上面要到了百万两银子,现在已经将辽东兵将的局面给稳住了,圣上加封了他太子太保,不仅督师辽东,还分管登莱和天津军务,完全节制我们东江军镇,以后袁崇焕就是父亲的顶头上司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人打听到,他好像从福建调来了一支水师,现在就停在旅顺口,过段时间袁崇焕好像要视察皮岛。”毛承祚汇报道。 “哈哈哈哈,这个兔崽子,竟然还把福建水师调来了,他要干嘛,他要用水师登陆我的皮岛吗?”毛文龙眯起丹凤眼,脸上凶相毕露,众人每每看到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家大帅确实是动怒了。 “大帅息怒,现在一切都是未知,那袁崇焕调福建水师过来,不一定就是对付大帅的,咱们此时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算他袁崇焕要来,那就让他来好了。”参将徐敷奏在一旁说道。 “不错,徐参将所言甚是,就算是袁崇焕亲自前来,咱们没什么好怕的,他要来便来,咱们自己不能慌乱,且看他过来说些什么再做打算,而且进入了我皮岛的范围,也由不得袁崇焕胡来。”陈继盛接话道。 众人点点头,就在大帐中商讨了一下对策,果然三天后,一艘报信舢板登陆皮岛,带来了袁崇焕的亲笔信,信中所言圣上已经加封他太子太保,挂兵部尚书衔节制辽东,登莱,天津军务,作为新上任的毛文龙的直属上官,久闻毛文龙治军有方,皮岛守军牵制后金功不可没,一是想领略一下强军风采,二是正好圣上赐了一些银子和锦衣绸缎,想来劳军,慰问一下前线辛苦作战的忠勇将士,也体现圣上天恩浩荡。 毛文龙看完信不住的冷笑道:“好一张伶牙利嘴,恐怕是想来探探我老毛的虚实吧,也罢,既然如此那就放马过来吧,我毛文龙可不是吓大的。”虽然这么说,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毛文龙立刻命令岛上的所有兵丁和家属整理内务,将岛上的码头,住房营帐等等打扫干净,迎接督师前来视察。 皮岛又名平岛、稷岛,位于鸭绿江口东之西朝鲜湾中。岛屿并不算大,但位于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枢纽处,位置重要,皮岛的面积只有区区不到二十平方公里,但是毛文龙在皮岛上屯兵一万五千余人,算上家属和不断收容的难民,总人数恐怕超过了五万,当然毛文龙更是吃空饷的高手,他给朝廷的公文上报麾下竟然有二十万之数,袁可立斥责了他才改成十万,袁可立还是不信派人去查才发现不过五万人,毛文龙吃了多年的空饷,这也导致了他和袁可立的矛盾,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所以后来毛文龙才会和袁可立翻脸,毕竟老袁太不上路子。 五日之后,袁崇焕如约而至,随同袁崇焕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一支福建的水师队伍,他们负责将袁崇焕送到皮岛上,而福建水师的领队正是郑芝龙本人,郑芝龙自从在福建被袁崇焕击败,然后连敲带打归顺了朝廷之后,在袁崇焕面前那是不敢造次,所以这次袁崇焕请了圣上的旨意,一纸调令让他带领一部分福建水师前来辽东,郑芝龙不敢怠慢,立刻点起一支人马北上。袁崇焕自从听了刘毅的话之后,便将这件事情一直放在心上,这么一看郑芝龙确实有大用,至少有了水师的支援,一旦毛文龙不听招呼就立刻用水师封锁他的补给,让他不战自乱,这确实是一步好棋,这次调福建水师来也是对毛文龙起到震慑作用,如果他听话还好,如果他不听话的话,那就用手中的尚方宝剑取他项上人头。 “督师,到了,末将扶您下船。”旗牌官张国柄道。袁崇焕此次前来,除了有郑芝龙的水师护航之外,也从辽东军中挑选了五百护卫,以防不测,由自己的亲随,张国柄充任旗牌官,负责掌旗并且携带尚方宝剑,本身张国柄也是练家子,一身的好功夫,寻常兵丁十个人也不是张国柄一个人的对手。 众将一起下船,郑芝龙抱拳道:“督师,末将就在码头等您,水师就停在近海,以壮声势。”袁崇焕点点头,这个郑芝龙倒是识趣,自己虽然没有言明叫他来是干什么,可是他竟然能猜到自己的用意,看来他对辽东局面也是关注的,不错,很有眼力见。袁崇焕哪里知道,郑芝龙对辽东局势的了解来自于刘毅,刘毅已经提前透了风给他,所以他才能反应过来袁崇焕调自己北上肯定是去震慑毛文龙的,毕竟自己麾下那几艘能装炮三十六门的大洋船看起来确实是威风凛凛。 这次,郑芝龙特地带了一艘大洋船过来作为袁崇焕的坐船,一边十八门红夷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皮岛,让人看了心生恐惧,福建水师将皮岛这么一围,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一部人马要攻打皮岛呢。 袁崇焕带着五百亲卫下船,看到身后耸立的水师巨舰,心中快慰,“哼,毛文龙胆敢犯上作乱的话,还真以为我袁元素不敢收拾他吗?” “哈哈哈哈,督师,咱们岛上数万军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老人家盼来啦。”袁崇焕刚一踏上陆地,耳边传来了炸雷一般的声音,毛文龙天生大嗓门,虽然已经年过五旬,可是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只见他大步流星的带着皮岛的一干军将快步走来,然后单膝跪地,身后众将动作也是整齐划一,大家一起大礼参拜道:“参见督师!”气势磅礴,袁崇焕也不禁另眼相看,确实,除了毛文龙这个老大难不听话以外,这皮岛的军将都是好汉哪,这只兵马如果能完全听自己节制,为自己所用,对于辽东战事该是多大的助力。 袁崇焕立刻变换一副笑脸道:“哎呀呀,说起来毛总兵还要大我几岁,该称一声老哥才是,怎么能劳动老哥大驾亲自来迎接我呢,这个礼节太重了,袁崇焕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袁崇焕一脸惭愧的说道,瞧那情真意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崇焕和毛文龙是多年不见的老战友呢。 毛文龙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袁崇焕端的是有几分本事,明明带了舰队大炮停在我皮岛码头示威呢,现在又跟我来这礼贤下士这一套,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此人心机可见一斑,如此也好,且看你袁崇焕又有什么说辞。 袁崇焕一把扶起毛文龙,搀着他的手道:“老哥,就带我领略下东江军的雄风吧,我在辽东久闻东江军能征善战,今日见到老哥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 毛文龙先将袁崇焕请到军营,既然袁崇焕点名要先看东江军,毛文龙不得不从,立刻组织早就安排好的五千人马,就在岛中央的大校场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军演,操练了东江军的火器大阵,冷兵器战法,骑兵战法等等,毛文龙经常倒卖战马,所以麾下倒是有一支三千人的马队,战斗力颇为强悍。一番操演下来,袁崇焕看着笑而不语,张国柄等人倒是被毛文龙军队所表现出的强大战力所震惊了,后面的军将包括亲卫们都在窃窃私语,讨论毛文龙军队的战斗力,只有袁崇焕稳如泰山,倒不是他能装,如果放在以前他确实会震惊,毕竟毛文龙的兵马在大明也算一等一的强军,你想想,一支兵马孤悬海外,就靠一个小岛自身的力量和整个金兵集团对抗,如果麾下战斗力不强,即便是地理优势再明显恐怕也不是八旗铁骑的对手,可是袁崇焕已经领教过南直隶新军的威力,跟南直隶新军比起来,毛文龙的军队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只是人数比较多。 袁崇焕不禁再想,如果将刘毅的新军调过来和毛文龙的兵马对打的话,不知道刘毅用多少人就能击破毛文龙的军阵,袁崇焕这样想着不禁是面带微笑,旁人看来还以为是袁督师深不可测,旁边的毛文龙有心用大军操演反过来震慑一下袁崇焕,让他明白,轻易对东江军不利,这支军队一旦造反,威力不亚于建虏,没想到袁崇焕竟然没什么反应,这下轮到毛文龙心虚了,心想,难道这小子有什么后招吗? 演武结束之后,毛文龙设宴款待袁崇焕一行,连袁崇焕的亲卫也是被引到大营之中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一百六十六章 斩毛文龙上 一番觥筹交错下来,袁崇焕只字不提关于军务方面的事情,他不开口,毛文龙自然是不好引出话题,甚至毛文龙自己都有些奇怪,袁元素这小子摆下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为了跟他饮酒作乐,共叙友情吧,何况自己和他不对付,哪来的什么友情可叙,可是见袁崇焕在席间推杯换盏的样子,也不像是作伪。不仅毛文龙自己摸不着头脑,手下的军将一样是稀里糊涂,但是督师亲自敬酒也不好意思不饮,袁崇焕还别说作为一个文臣,酒量那是出奇的大,中国的酒文化从古至今就是一剂灵丹妙药,很多场合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都在酒桌上表现出来了。君不见现代社会酒桌上一杯酒下肚就可能签下一个千万的大单吗。 袁崇焕也是一样,毛文龙麾下,儿子毛承祚、副将陈继盛、参将徐敷奏、游击刘光祚,千总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在袁崇焕一杯接着一杯的攻势之下都是败下阵来,连袁崇焕自己的旗牌官张国柄都喝多了,到了深夜,接风宴才结束,还别说,毛文龙原先归登莱巡抚节制,手下有很多山东来的将官,并且毛文龙自己喜好吃鲁菜,军中还有几个鲁菜大厨,今天款待袁崇焕的就是一桌正宗的鲁菜,好菜配好酒,众人都是喝的不省人事,各自的亲兵扶着自家将军回到营帐之中,宽阔的大帐之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了方才的喧哗,早有亲兵端上来两杯高丽参茶给二位大人享用,毛文龙喝的已经比较多了,此时他头耷拉着,不住的打着酒嗝,一个亲兵将茶杯打开递到毛文龙面前,酒喝多的人都会感到极度口渴,那是体内水分随着酒精蒸发的缘故,毛文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感觉胃里舒服许多,一些微微上头的吐意也被压了下去。 高丽红参茶本身就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喝了一杯之后毛文龙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而另一边的袁崇焕,慢条斯理的掀开茶杯盖,沏着漂浮的茶沫,茶杯底部隐约有着一些参片,袁崇焕的面部表情跟方才判若两人,如果说刚才酒席之上袁崇焕是热情似火,恐怕现在就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了,他同样端起茶杯,用宽大的袖袍掩饰着脸上的表情,他在偷偷观察毛文龙,想通过他面部表情的变化来窥透他的内心。 毛文龙还靠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肚子,猛然他发现袁崇焕好像在观察他,虽然他用袖袍掩饰的很好,但是那一抹精光却被毛文龙敏锐的捕捉到了,毛文龙哗的冷汗从背后流出,酒也醒了大半,他猛地咳嗽一阵掩饰自己的尴尬,端起茶杯清了清嗓子道:“督师莫怪,很久没有喝的如此尽兴了,今天督师到来,末将和麾下孩儿们高兴,多饮了几杯,有些失态了,还请督师原谅则个,末将在这里给督师陪不是了。” “哈哈,无妨无妨,老哥在叫我督师,袁崇焕可是要翻脸了啊,说起来老哥和我官职平级,我不过是加了太子太保和兵部尚书的虚衔,老哥却是一品左都督,何来末将之说啊,不如这样,袁某提议,老哥你就称呼我袁老弟就行了,这里没有外人,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哈哈,好,督师是爽快之人,某家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行,既然如此说了,哥哥斗胆称你一声袁老弟。”毛文龙哈哈一笑道。 “这就对了,老哥,我看你东江军镇兵精粮足,是一支劲旅啊,这支劲旅就像一个钉子,正好楔入了金国的后方,可以这么说,皇太极如同芒刺在背,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老哥你可能就会直捣黄龙,端了他的老窝啊。”袁崇焕赞叹道。 “不错,有我近两万东江军在此,金兵休得放肆,他皇太极和八旗兵也是人,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真是谁又怕谁?”毛文龙豪迈的说道。 “小弟我钦佩之致,只是小弟有个提议,不知道老哥愿不愿意听小弟分说一二。”袁崇焕试探的问道。 “老弟但讲无妨。” “哦,是这样,今日也看了东江军操演,确实是一部强军,只是小弟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这东江军常年驻扎在海岛之上,很多将士日晒雨淋的,身上都脱皮了,穿的军服也是破旧不堪,可见岛上生活环境艰苦,皮岛就这么点大地方,小弟看不仅仅是兵士们,还有很多家属,这些人一同随军在这皮岛之上,更显得皮岛拥挤,小弟斗胆提议,不如将皮岛上的军民迁出一部分,驻防辽东,和东江岛互为犄角之势,也好有个照应,当然老哥不要误会,这些兵马还是你的部下,只是生活困苦,小弟我亦有恻隐之心,如此轮换是否会好很多呢,不行的话更简单,小弟派兵和东江军轮换,也好让将士们到辽东修整一番。”袁崇焕说道。 “老弟此言差矣,军士们在困苦的环境下才能保持旺盛的斗志,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把他们弄上岸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他们跟随我多年来都生活在皮岛之上,早就习惯了海上的生活,现在贸然将他们迁出,想必也有诸多不便之处,至于调集辽东军和东江军换防更是不可,东江军常年在金国腹地和金兵作战,对于地形战法等早就了然于胸,此地民情也为我所掌握,如果贸然换防的话,恐出差错,反而不美。”毛文龙反对道。 袁崇焕心里一声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真把东江军变成你毛家军了,刚才一路过来,发现除了副将和参将千户以外,剩下百户总旗亲兵大多都姓毛,这些人难道本来就姓毛吗,恐怕是效仿那魏忠贤认得义子吧,说道魏忠贤,岛上竟然还有魏忠贤的生祠,虽然已经看不清全貌,但里面还有魏忠贤的牌位没来的及拆除,想必是知道自己要来,临时拆掉生祠,投靠阉党,真是罪大恶极,想将东江军变成私兵,其心可诛。 袁崇焕脸上却未变色,继续道:“既然如此,可否这样,大明军中都设立监军,但是老哥军中尚未设立,圣上命我总督三地防务,其余军中都有监军,只有老哥这里没有,还请老哥帮个忙,不要让御史抓住我的把柄,我派一个监军前来,也好证明我一视同仁,可好?” “哎呀,老弟,你有所不知,不是老哥说,这监军以前都是太监居多,一个没卵子的货抵个什么用,至于派文官监军,更是不用,当然老哥不是再说你啊,我是说大多数文官都是嘴上聒噪的货,真到战时还不吓得尿裤子,像老弟这样的文武全才,整个大明也没几个人,如果是老弟能亲自给老哥当这个监军,老哥二话不说立刻答应,可是老弟位高权重,哪里有空搭理我们这些小虾米,战时一军当听主将军令,咱这些孩儿们平时野惯了,来个监军也不服,唯有某家在这里镇着才行,老弟有一点你放心,老哥我绝对不会干背叛朝廷,背叛大明的事情,所以监军一事还是先放一放吧。”毛文龙又是反驳道。 此时袁崇焕心中已经涌现杀机,他接着道:“哈哈,老哥,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往后放放,不过老哥,今年已经五十好几了吧?” “是啊,今年已经五十有四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知道还能征战几年?” “是啊,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但是老哥你有没有想过解甲归田,我看你的儿子毛承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麾下又有这么多良臣猛将辅佐,不如这样,小弟上个折子,请圣上准许老哥回内地休养,征战了大半辈子了,也该歇歇了。”袁崇焕又提议道。 “不,老哥这个可要说两句,古时候尚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哥哥我今年不过五十四岁,那廉颇八十岁了还在为国征战,解甲归田,老哥我想都没想过,真到了那一天,我宁可在战场上战死,也不愿意在家乡老死,那对一个将军来说是一种耻辱。再说了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金兵屡次侵犯朝鲜,朝鲜兵本就不堪用,等到朝鲜被金国削弱的差不多了,我的兵马一举出击,到时候能占领朝鲜全境,我大明岂不是又多了一块飞地?”毛文龙再次拒绝了袁崇焕的提议。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崇焕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他心中的杀意甚浓,暗暗发誓,既然毛文龙如此不识时务,就不要怪他袁崇焕心狠手辣了。 又喝了一会茶,两人告辞,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歇息,第二天一早,袁崇焕便登船出发,并且盛情邀请毛文龙到金州附近的双岛观看辽东军的箭术比赛,这在辽东军之中也算一项盛事,箭术比赛辽东镇每年都会举行,二十万大军按照卫所为单位派出自己的选手参加,最后分出个高下。拔得头筹的人可以获得五百两银子的赏金,毛文龙也去观看过几届,今年的箭术比赛在双岛举行,既然袁崇焕邀请了,毛文龙转念一想,如若这个也不答应恐怕会更让人觉得自己心中有鬼,索性答应了下来。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多带亲卫便是,难道袁崇焕还敢杀自己吗,如果他要抓捕自己,那也得问问自己手中大刀答不答应了。 一百六十七章 斩毛文龙中 六月五日很快到来,郑芝龙奉了袁崇焕的将领前来皮岛接毛文龙,毛文龙和郑芝龙可没打过照面,但是郑芝龙的名字多少也是听过的,他知道郑芝龙本是海盗,东南大战被袁崇焕打败,然后做了袁崇焕的俘虏,最后被收服,朝廷还给了他一个海防游击的位子,看他的实力将来做到水师总兵也只是等闲。毛文龙毕竟是一品都督,郑芝龙可是差着好几级,所以船一靠岸,郑芝龙就立刻下船拜见毛文龙。 “福建水师游击将军郑芝龙参见左都督!”“参见左都督!”郑芝龙和身后军将一起单膝跪下抱拳施礼道。 “唔,不错,有点强军的样子,没想到你海盗出身手下兵马还能有如此表现,难得,难得啊。”毛文龙本来就不太看的起海盗,加上两人身份年龄资历都是差距太大,言语间充满了轻视。身后东江军的将领们也是窃笑不已。 第一次照面毛文龙和东江军就这么不给郑芝龙面子,郑芝龙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脸上的肌肉紧绷,不住的抽搐着,但是现在不能翻脸,且不说二人的等级差距,就说这里是东江军的地盘,他郑芝龙也不能翻脸。 不愧是枭雄,郑芝龙略略调整一下情绪,立刻笑道:“大人见笑了,末将手下都是些虾兵蟹将,哪能和东江军的雄狮相比,末将恭请左都督上船,督师已抵达双岛,现在起航也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恐迟了让督师责罚。” 毛文龙讥讽了一下郑芝龙,但是郑芝龙如此识趣,倒是有几分能屈能伸的气势,毛文龙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招呼一声,带着三百亲兵和参将徐敷奏,游击刘光祚登船,将儿子毛承祚和副将陈继盛留下看守皮岛,随着士兵们全部登上大洋船,郑芝龙示意起航,瞭望塔上的掌旗兵挥舞红旗,船队升起船帆,加速向双岛驶去。 双岛上,袁崇焕安然坐在大帐之中,随他一起登上皮岛的有参将谢尚政和旗牌官张国柄,大校场之中除了准备箭术大赛的士兵之外,还有来自辽东各卫的军将,小小的皮岛之上也聚集了万余兵马,袁崇焕一边饮茶一边问谢尚政道:“谢参将,都准备好了吗?” 谢尚政立刻躬身道:“启禀大人,我们的人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两百刀斧手就在军营之中,另外旗牌官张国柄还带了六名亲兵,都是辽东军中的高手,到时候就由他们六人负责制住毛文龙,督师放心,安排万无一失,他毛文龙插翅难逃。” 袁崇焕盖上杯盖,点点头,显然对谢尚政的安排颇为满意,这次抓捕毛文龙的行动堪称绝密,手下几乎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的心腹谢尚政和张国柄知道此事,刀斧手也是从谢尚政营中调出,都是他的亲兵,绝对可靠,可是这些力量好像还是单薄了一些,毕竟毛文龙也有数百亲兵,到时候随机应变吧,想必毛文龙此刻已经是在路上了。 大洋船之上,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郑芝龙特地将大洋船的船舱和甲板清理干净给毛文龙居住,而且大洋船宽敞,乘坐大洋船就跟现在坐游轮是一个感觉,**文龙手下的那些破船要强的多了,郑芝龙随船还带了日本的厨子,海上多的是海鲜,各种刺身吃的毛文龙直抹嘴,一干军将也是开怀畅饮。 作为知兵之人,毛文龙自己对于军队的敏感程度是很高的,他一登船就发现郑芝龙的舰船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不仅仅是船身巨大,而且船上竟然有三十六个炮位,这种艨艟巨舰当世少见,让毛文龙暗暗心惊,不仅如此,他看到郑芝龙身后的兵士身上都背着一杆奇怪的火铳,通体黑色,铳口比明军的鸟铳大,而且没见到火绳,他不禁大为好奇,拉住郑芝龙问道:“郑游击,某观你军中多有这种奇怪的火铳,可否给本将一观?” 郑芝龙立刻拿过一支二六式递给毛文龙观看,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毛文龙一拿到这只铳,只看了一眼就不禁惊呼了出来,“自生火铳,此乃利器啊,你从哪搞来这么多好铳。”毛文龙抚摸着二六式,做工精良,铳身透出了一种力量的美感,他紧接着走到另外一个士兵身边,拿过他的二六式对比一番,又走到下一个,半晌毛文龙惊呼道:“大小口径几乎一致,铳管铳机做工优良,难道这些铳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可是怎么会如此之多,一眼望去恐怕有数百杆了。这铳你是从哪里搞来的,日本能有这种工艺吗?” “呵呵,不瞒都督,其实这铳末将买了一千杆,装备全军,来源嘛,是末将从南直隶太平府购得,一杆铳需要白银十两。”郑芝龙呵呵一笑回答道。 “十两银子,大明鸟铳不过四两,这铳竟然要十两,恐怕还不算火药铅弹,太贵了,整个东江镇一年的军饷不过就是二三十万两银子。可是这么好的铳,你刚才说什么,从南直隶购得?南直隶有如此厉害的工匠吗?”毛文龙疑惑道。 “南直隶有一支叫青弋军的新军,战斗力极其强悍,其军是以火器为主,驻扎太平府,东南大战是也曾参与,末将也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他们的将军是安庆卫镇抚使刘毅,此人不过十九岁却能坐上镇抚使的高位,不得不说跟这支强军是密不可分的。末将的这些铳便是从刘毅手中购得,至于他们怎么生产出这些铳的,末将也是不知,只知道他们好像是将工匠集中到工坊内一起做工,产量才如此之大。”郑芝龙解释道。 听到郑芝龙的解释,毛文龙是不怎么相信的,现在大明的工匠打制火铳可是需要很长时间,一千杆铳,一府之力恐怕很难完成,而且他听说这个所谓的新军竟然是以火器为主,就更是嗤之以鼻,大明的火器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吗,恐怕是郑芝龙废物才败于此人手下,故而把此人形容的非常强大,用来掩饰自己的无能,毕竟抬高对手也是美化自己的手段。也许他买来的铳是从应天府兵器局搞来的新鲜玩意吧,毕竟那帮人跟佛郎机还有荷兰红夷打交道多,也许是那些人搞到了什么新技术。 毛文龙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瞭望塔上的掌旗兵大喊道:“收帆,进港!” 他跑到船舷边上张望,果然在目视距离内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隐藏在海雾之中的一座岛屿显现出来,郑芝龙上前一步道:“都督,前面就是双岛了,我们准备靠岸了。” 袁崇焕早就已经等在码头了,毛文龙一下船,袁崇焕就热情的迎上来了,只见他身后除了旗牌官和几个亲兵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兵马,反倒是毛文龙这边浩浩荡荡的下来数百人,这一下倒是让毛文龙不好意思了,自己带来这么多人马,好像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哈哈,老哥一路辛苦了,小弟恭候多时了,儿郎们早就摩拳擦掌要在竞技场上好好表现一番。”袁崇焕亲切的拉着毛文龙道。 “不敢不敢,让督师久等,罪过罪过。”毛文龙客气道。 “无妨,走,我们去那边的半山腰观看,我已经设立了观礼台,在那里正好俯瞰大校场,是个绝佳的好位置。”袁崇焕介绍道。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毛文龙施礼道,随后便和袁崇焕一起大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袁崇焕回头招呼道,“郑将军虽是客兵,也来一同观赏吧,看看我辽东军风采和福建军相比究竟如何。”毛文龙也接口道:“督师说的是,郑将军接送我等辛苦,理应同往。” 郑芝龙领命,带着几十个亲兵下船跟在大队人马后面,张国柄故意落后了几步,趁旁人不注意,将一个小纸条塞到了郑芝龙的手中。郑芝龙诧异的看了张国柄一眼,张国柄微微的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郑芝龙会意只是跟着大部队往半山腰走去。 到了观礼台,毛文龙才发现,这是一个临时人工平整的场地,十几座营帐围住一块空地,空地四周用深色的幔帘遮挡起来,只留下对着大校场的一面,毛文龙的三百亲兵停留在营帐外围,他只带了十几个亲兵进入观礼台,观礼台上早就摆好了桌椅,有糕点和好茶。 大校场上人声鼎沸,万余官兵在大校场之上,此次参赛的选手是从辽东二十万大军中选拔出来,按卫分组,整个辽东镇一共是五路二十五卫,所以总共有二十五名选手。而上万兵马都是前来助威的兵将。欢呼声,助威声响成一片,甚是热闹。 趁大家不注意,郑芝龙借口上茅房的功夫,打开了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借你亲兵,秘捕毛文龙,速见张国柄。袁崇焕!” 一百六十八章 斩毛文龙下 比赛很快在激昂的鼓声中开始了,袁崇焕和毛文龙并排而坐,两边还坐着很多军将,大家饶有兴致的观看竞技。首先出场的是广宁卫的箭手,本次比赛的项目是五十步外骑马奔驰百步,每人的箭壶里面是十支箭,以射中五十步外标靶次数多者胜出。辽东军在袁崇焕的率领下利用朝廷下拨的辽饷,组建了精锐的关宁铁骑,目前共有两万人。这两万铁骑和金兵的训练方法一样,都是注重马上技术和骑射,袁崇焕的设想是将来利用这么一支强大的骑兵和金兵打野战,而目前来看,明军的战斗力还不足以和金兵硬碰硬。所以骑射就是辽东军的重中之重,这才有了这么一个箭法大赛,也是激励辽东军的骑兵们奋发图强,苦练技艺。 可是袁崇焕如此练兵之法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集中资源发展关宁铁骑,将这两万精骑打造的浑身包甲,战马强健。可是大部分的饷银都用在关宁军身上了,导致其他地方的银子不足,自然就有很多漏洞,上月,袁崇焕已经上书言,蓟镇赵率教那里防御空虚,请求朝廷增饷,虽然现在宁锦防线已经被自己打造的固若金汤且有骑兵坐镇,可是一旦金兵绕过宁锦防线从大安口,古北口一线经过蒙古人的土地进攻大明,那赵率教那边肯定顶不住。 明史载,崇焕上书曰:“臣在宁远,敌必不得越关而西;蓟门单弱,宜宿重兵。惟蓟门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万一夷为向导,通奴入犯,祸有不可知者。”意思是我在宁远,敌人肯定不敢找我的麻烦,但是蓟镇那边兵弱,如果不能屯重兵,蓟镇和京师相连,万一金兵以蒙古兵为向导,合起伙来攻入长城,则京师危险了。折子上的很有道理,可是崇祯皇帝看到折子后将其直接递给了户部,户部为了辽饷早就焦头烂额了,看到袁崇焕又要增饷,毕自严愤怒的将自己最爱的砚台都砸了,可是户部依然是没有对策,此事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好好好!”大校场上一片欢呼,原来是广宁卫的骑手一百步内命中八箭,这在大明军中是个了不起的战绩,场上的士兵们都兴奋的大叫起来,连观礼台上的军将也是一片掌声,毛文龙也是抚掌大笑,“督师麾下兵马果然精锐,一个骑手都能有如此表现。看来此人有潜力夺冠。” 袁崇焕谦虚道:“将军过誉了,后面还多着呢,胜负犹未可知。”后面出场的几个骑手表现确实不如广宁卫,纷纷败北,一直到第十个选手才出现转机,原来是辽海卫的选手,双岛就在辽海卫的辖区内,这个骑手属于主场作战,场上的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观礼台上的众人都是全神贯注看着比赛,没有人注意到,半山腰密林中的小道,已经有两百刀斧手缓缓的潜入到了观礼台附近,而郑芝龙在去完茅房之后找了个机会和张国柄攀谈了两句,张国柄转达了袁崇焕的意思,将郑芝龙的数十名亲卫编入了刀斧手的作战队伍,他们人人携带二六式火铳,郑芝龙是知道威力的,跟张国柄说明之后,张国柄将他安排在第一梯队,跟谢尚政一起,听到督师号令之后便用火铳轰打毛文龙的亲兵,刀斧手再趁机杀出,快速控制局面。 毛文龙还在和军将们大声的谈论着比赛,丝毫没有察觉死神已经向他缓缓走来。辽海卫的选手不负众望,竟然取得了九中的战绩,“好!好小子!”毛文龙兴奋的站了起来,武将对武将的钦佩一向是比较直接的,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将的法则很简单,谁厉害就服谁。辽海卫的射手箭法神乎其神,之所以九中是因为只有百步的距离,最后一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如果能及时射出的话恐怕就是十中了。 袁崇焕也微微点头,看来自己的训练颇见成效,辽东军中的神箭手是越来越多了。十几名选手射过之后,比赛进入了中场休息阶段,等一会剩下的十几卫要进行下半场的比赛。趁着休息,袁崇焕和毛文龙聊天道:“老哥,今天比赛结束之后,明天我就要回到锦州,继续牵制后金的重任就拜托老哥了,海外环境恶劣,还请受小弟一拜。”说完躬身拱手施礼。 毛文龙立刻站了起来,还礼道:“督师过誉了,都是本将的本分,为国效力,不敢有什么怨言,督师如此参拜,某受之有愧。” 两人互相拜后,袁崇焕又对跟随毛文龙来的军将徐敷奏和刘光祚等人说道:“几位将军在海外条件艰苦,还要跟随毛帅奋勇杀敌,劳苦功高,也请受袁某一拜。”众人纷纷跪在地上道:“不敢受督师大礼。”毛文龙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袁崇焕今天吃错药了,跟自己客套客套就完了,怎么还跟自己的手下客套起来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想到袁崇焕还没完,又走到十几个亲兵面前说道:“诸位都是好汉,可是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饷银,说起来是我这个督师的罪过,没有为你们争取到更好的待遇,虽然不知道诸位的姓名,也请受我一拜吧。” 这十几个亲兵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袁崇焕这是怎么了,但还是利索的跪下口称不敢,毛文龙接口道:“督师,这些人都姓毛,都是我的义子义孙。”本来毛文龙是想介绍一下这些人。没想到袁崇焕打断了他的话,“老哥,有句话小弟不吐不快,你刚才说这些将士都姓毛,那我倒要问问老哥,这东江军究竟是朝廷的军队还是你毛文龙的私军?” “这!这话从何说起!”毛文龙一下警醒过来,恐怕今天袁崇焕摆的是鸿门宴,他也太小瞧我这些亲兵了吧,何况外面还有三百人,他袁崇焕想干嘛。 袁崇焕突然对着毛文龙怒目而视,提高嗓门道:“毛文龙毛帅,你有十二条该斩头的大罪,知道吗?按我朝祖宗定下来的制度,大将领兵在外,必须接受文官的监视。你在这边一人专制,军马钱粮都不接受核查,一该杀。大臣的罪没有比欺君更大的,你上的折子,给圣上看的军报全是在胡编乱造,杀害投降的士兵和难民,假冒战功,二该杀。你上书说在登州驻兵取南京易如反掌,大逆不道,三该杀。每年饷银几十万,不发给士兵,每月只散发三斗半米,侵占军粮,四该杀。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自和外国人来往,五该杀。部将几千人都冒称是你的同姓,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六该杀。从宁远返回途中,劫掠商船,自己做了盗贼,七该杀。强娶民间女子,不知法纪,部下效仿,使得百姓不安于家,八该杀。驱使难民不停去帮你盗窃人参,不听从的就被饿死,岛上白骨累累,九该杀。用车送金子到京师,拜魏忠贤为父,并在岛上雕塑他加冕冠的肖像,十该杀。铁山一战败北,丧师不计其数,却掩败为功,十一该杀。设镇八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十二该杀。以上十二杀每一条都能让你千刀万剐,天网恢恢,你这几年在东江镇干的事情人神共愤,我袁崇焕能容你,我大明的法纪也不能容你!圣上特命我持尚方宝剑取你项上人头!” 袁崇焕怒指毛文龙,厉声呵斥道。毛文龙听见袁崇焕列举的十二罪,怒急攻心,摇摇晃晃就要站不住脚,跪在地上的将领亲兵正要起身,猛地袁崇焕啪的一声将面前的茶杯摔碎,摔杯就是信号,张国柄和身后的六名辽东军高手突然发动,两个人从背后抓住毛文龙的手臂,张国柄飞起一脚踹向毛文龙的腿弯,一个卫士眼疾手快,一把将毛文龙的头盔打落,毛文龙发髻猛地散开,披头散发的形象甚为可怖。另一个卫士将毛文龙的腰刀解下扔到一边,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毛文龙的亲兵刚要扑上去,张国柄猛然拔出佩戴在腰间的尚方宝剑,指着众人道:“崇祯皇帝御赐尚方天子剑在此,谁敢放肆!”闪着寒光的尚方宝剑直指众人,徐敷奏和刘光祚看到了皆不敢向前一步。 忽然,外面传来了砰砰砰的火铳声,是郑芝龙他们发动了,只见郑芝龙的数十名亲兵排成三段击的模式,向毛文龙的亲兵猛烈开火,刀斧手漫山遍野杀出,见人就砍,一边砍杀一边大呼跪地投降者不杀,毛文龙的亲兵猛地受到打击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有反应快的想要冲上去厮杀,却被郑芝龙的火铳队一阵齐射,当场格杀,每个人都被威力巨大的二六式打的倒飞出去,身上冒出可怕的血洞,落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一时不死的也是用手捂着血怎么也止不住的伤口翻滚在的地上凄惨嚎叫着,亲兵们一阵大乱,在刀斧手的夹击之下剩下的人终于崩溃了,他们哭喊着跪在地上等候辽东军的发落。 火铳的轰鸣声被大校场上又开始的下半场比赛的声音所淹没了,最后一个出场的是锦州卫的骑手,来自关宁铁骑,只见他张弓搭箭准备策马奔腾。 谢尚政和郑芝龙浑身是血的冲上观礼台,二人跪地禀报道:“督师,外面毛文龙的亲兵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袁崇焕微微点头,徐敷奏等人听到二人的禀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帅的亲兵在东江军中也是好手,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被收拾掉了? 事情至此,被控制住的毛文龙才大叫到:“不可能,不可能,儿郎们,袁崇焕假传圣旨,圣上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我是堂堂一品左都督,谁敢杀我,谁敢杀我,外面的儿郎们,给我杀,给我杀!” 谢尚政起身道:“毛帅,不要做徒劳的挣扎了,外面你的亲兵已经被芝龙将军的火铳队消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都降了。” “不可能,不可能,大明的火铳什么德性,怎么可能?”毛文龙叫道。眼见毛文龙执迷不悟,袁崇焕猛地抽出插在郑芝龙腰间的新军手铳,对着面前的凳子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凳子被打的粉碎,众将皆是震惊。毛文龙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残破的凳子。 “哼,太平府火器犀利,岂是你能知晓,本官也准备向新军讨要一批火铳,增加我辽东军的战力,而东江军本督一定会大力整顿,绝不会再出现一支不听号令的军队!”袁崇焕扭头对张国柄说道:“毛文龙执迷不悟,拥兵自重,其罪当诛,斩立决!” 毛文龙大叫道:“不,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臣冤枉,臣冤枉啊!”张国柄一脚踩在毛文龙背上,举起尚方宝剑,手起剑落,锋利的尚方宝剑咔嚓一下划过毛文龙的脖子,一颗斗大的头颅应声飞起,脖腔里的鲜血洒了张国柄一身。 “毛帅!”徐敷奏和刘光祚等兵将惊呼一声。众人本能的抢前两步,一旁的郑芝龙和谢尚政持刀护住了袁崇焕,幔帘掀开,冲进来数十名刀斧手,将场中徐敷奏等人团团围住。 袁崇焕朗声道:“今有罪者仅毛文龙一人,其余军将本督一律不追责。尔等安心领兵,为圣上,为大明朝廷尽力!”说罢,一旁的张国柄将手中的尚方宝剑铿的一声插入剑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敷奏带头,一齐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锦州卫的骑手连续射中十箭,取得了第一名,大校场上已经被欢呼声所淹没,大家都称赞关宁铁骑的威风,而没有人注意到,半山腰的观礼台刚刚发生了一场巨变。。。。。。 一百六十九章 铸炮成功 第二天,袁崇焕用上好的楠木棺材收敛了毛文龙的尸体。并且当着万余将士的面,宣布了昨天的事情。袁崇焕久在辽东,积威甚重,将士们都敬畏他。特别是现在是双岛,在袁崇焕的地盘内,所以斩杀毛文龙并未引起太大的波动。 袁崇焕将楠木棺材摆在大校场的正中央,搭建了简易的灵堂,朝着万余将士和毛文龙的余部饱含深情的说道:“毛帅,老哥,小弟昨天杀你,是不能不顾朝廷的法律,你我皆为朝廷命官,做官第一要务就是遵纪守法,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带头表率,怎能指望将士们军纪严明呢?但我今天要祭奠你,对于我来说除掉你总兵的身份,你是我的兄长,也是我的朋友,我在这里给你准备了上好的京师女儿红,请你畅饮!” 说罢,将手中的酒瓶打开,将酒倒在棺木周围,然后扶棺大恸,颇有些诸葛亮哭周瑜的味道,情之深意之切,在场的万余将士无不落泪,毛文龙的部将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些人一是在哭毛文龙,二是在哭自己,毕竟毛文龙一死,皮岛群龙无首,自己以后何去何从呢,众人前途未卜,眼泪倒是真的,一时间万余将士哭声震天。 紧接着,袁崇焕安排毛文龙余部乘船,自己也领精兵三千和福建水师舰队一起返回皮岛,手持尚方宝剑当中宣读了对皮岛众人的处置,皮岛留守的毛承祚,陈继盛等人得知大帅身死的消息之后大吃一惊,但是袁崇焕三千精兵很快控制住了局面,毛承祚就是有心造反,也不敢轻举妄动,随即袁崇焕恩威并施,好好的展示了一番督师的手段,赦免了皮岛众人的罪过,并且将他们官升一级,保举毛文龙的儿子继任东江副总兵的位子。毛承祚猛然升到副总兵高位,虽然老爹被袁崇焕斩了,但是心下喜不自胜。 袁崇焕将毛文龙在皮岛的两万兵马分成四协,将毛承祚,陈继盛,徐敷奏,刘光祚分别作为每一协的首领,毛文龙本身有天启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和敕印,也被袁崇焕收回,然后交给毛承祚和陈继盛保管,又将岛上的军民全部聚集到一起,宣读了废除毛文龙苛政和实施朝廷新政的政策,并且将随船带来的十万两白银分发给岛上的居民,这一举动也赢得了民心。暂时是将岛上的局势完全稳定住了,可是也留下了巨大的隐患,从此以后,皮岛军民不再是一块铁板,而是分成了四块,互相不统属,陈继盛和毛承祚同为副总兵,也为日后谁也不服谁,谁也不听谁的事情埋下了隐患。 回到了锦州,袁崇焕立刻将此事写成奏折,飞马直报京师,崇祯皇帝接到奏折之后大为光火,将韩爌招到养心殿,王承恩将袁崇焕的奏折递到韩爌手上,韩爌一目十行的扫视一遍。崇祯怒道:“袁崇焕这个混账,朕赐给他尚方宝剑,临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就算是对毛文龙不满,也要将其抓捕押解京师,由朕组织三司问罪,他可倒好,直接把毛文龙斩了,毛文龙是一品左都督,说起来官不比袁崇焕小,他这么擅自作为,将朕置于何地,如果逼得毛文龙旧部造反,这个责任他担待的起吗?辽事如果因此败坏,朕就剐了袁崇焕。” 韩爌看完了奏折心想,这个袁崇焕行事太过放肆,竟然擅自做主斩杀一品大员,当今圣上生性多疑,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干,有将辽东二十万大军变成袁家军的可能,这是皇上绝对不能容忍的,但袁崇焕确实是个将才,从宁远大捷和东南大捷可以看出此人领兵卓有成效,在此多事之秋,还是不动他为好。 韩爌此人刚正不阿,对事不对人,他不管是谁在辽东总督的位置上,只要此人能抵抗建虏,那就不能轻易撤换,杨镐就是前车之鉴,大明萨尔浒一战精锐尽丧,十年了都还没有缓过来,军报说袁崇焕好不容易练出了一支关宁铁骑,可不能让这只精锐部队再折了。 想到此韩爌立刻劝崇祯道:“圣上,自古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皇上信任袁崇焕,那现在就不能动他,他既然已经上书五年平辽,那姑且信他,如果真有问题再斩他不迟,而且据臣了解,袁崇焕督师辽东已有成效,麾下两万精骑已经可以和八旗军抗衡,现在撤换他,群龙无首,恐怕会出乱子,为今之计应当安抚袁崇焕并且圣上要绝对支持他,以安军心民心,另外毛文龙虽然有功于社稷,可是不法之事臣也有所耳闻,即便是三司会审,恐怕其罪也是当斩,既然毛文龙已死,折子上又说他的儿子和部下已经被安抚,那么就只有委屈下毛文龙将此事扛下来了,臣建议,立刻褒奖袁崇焕,但只赏金银绸缎不封官职,我想袁崇焕应该明白圣上的意思,另外皇上立刻拟旨宣布将毛文龙的罪行昭告天下,毛文龙本就和阉党魏忠贤过从甚密,竟然在皮岛上还给魏忠贤修建生祠,京师里也有他的东江联络点,臣以为应立刻发兵铲除联络点,施放明确信号给天下人。” 崇祯发了一通火之后慢慢冷静了下来,韩爌所说乃是老成持重之言,确实,现在还需要袁崇焕收拾辽东局面,毕竟五年平辽的话还萦绕耳边,如果现在换将那天下人会指摘自己疑心病太重,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罢了就按韩爌说的办吧。他立刻指示王承恩拟旨,将韩爌的建议落实,并赏赐褒奖了袁崇焕。一时间辽东局势大定,袁崇焕又将赏赐的金银绸缎分发给了麾下关宁军将士,两万士卒欢呼震天,士气高涨。 就在辽东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的时候,太平府江南制造总局的靶场上炮声震天,总局仿制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已经是成功试射。 大明对于火炮技术是限制的很严格的,民间和军阀一般是不可能搞到火炮生产技术的。因为火炮威力大,堪称大杀器,明军又是以火炮见长,火炮的制造就集中在南北军器局的手里,地方上最多有一些小型佛郎机,子母炮,土炮,大抬枪之类的东西,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是绝对没有的,刘毅目前的炮兵部队装备的主要是佛郎机和飞雷炮,这些都是近防炮,不能进行远距离火力打击,所以刘毅责成制造总局,将太平府境内拥有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数门集中起来进行研究,然后进行仿制改进,希望能制造出适合青弋军使用的炮火,毕竟此时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的自重太大,搬运不方便,射击角度也很难调节,攻城或者攻击固定目标不错,但是野战恐怕效果差很多。 而且大明的铸炮工艺普遍是泥模法,泥模法的本质就是先制成一个圆柱形的形芯,再制作一个外范。将形芯外范合体后再进行浇铸,最后再经过齐口、打磨、钻火门,一门火炮才算制成。泥模铸炮法沿用数百年,堪称成熟的铸炮技术,但缺点也很明显。一是外范和形芯用粘土制成,透气性低,很难干透,经过炭火烘烤经常外干内湿,浇铸时产生潮气,使所铸火炮经常有蜂窝状孔穴。故泥模铸炮经常出现残次品,《西法神机》中甚至有“铸百得一,即为国手”这种夸张的说法。二是由于火炮浇铸完成后需要将泥模打碎取出火炮,所以每铸一门火炮就要专门制作一个模具,且《海国图志》中曾记载泥模“非一月不能干透,若值冬令雨雪阴寒,晴霁绝少,则非三两月不能干透”,极其费时费力,而且难以实现火炮制造的标准化。三是铁水浇入模具时经常扰动形芯,使铸造出的火炮炮膛不在炮身的中轴线上,再加上火炮后续的镗孔、打磨工艺粗糙,火炮的射击精度会很差。种种因素导致泥模炮不仅粗笨,而且多铸造缺陷,表面粗糙。 在毕懋康,鲁超,谢伟甚至宋应星也来建言献策的不懈努力下,总局终于在泥模法的基础上开辟了铁模法的新道路。和泥模法相似,铁模法第一步也是制模。用粘土制成泥炮和分段的外模,然后再分段铸造铁模,每段铁模都分为两瓣(四千斤以上大炮要分为三瓣)。铸造火炮时,先用细稻壳灰混合细沙泥调水,粉刷铁模内壁,再用上等极细窑煤灰调水粉刷。将每段铁模两瓣相合如合瓦形,用铁箍箍紧烘热,再将每段铁模节节相续拼接在一起。之后便是和泥模铸炮一样用铁水浇铸。火炮制成后,就可以按瓣次序,“如脱笋壳状”剥取铁模。此时火炮还未冷却,处于红热状态,如果炮身上有不平之处,即可用工具直接平整。且取出形芯除净炮膛内的泥胚后,炮膛内“天然光滑”,不需要再镗孔或者打磨。 在使用此法之后青弋军所用火炮的可靠性比现在大明其他地方的火炮要耐用的多,在极限射击的情况下,铁模法铸造的火炮可以连续射击三十次不散热才会炸膛,而泥模法铸造的火炮一般极限是连续十发,这在战场上就取得了无以伦比的优势。而且由于气密性的提高,太平府所生产的红夷大炮比寻常的红夷大炮射程多出百步。 另外为了解决火炮移动和射角的问题,刘毅首先提出了效仿明军的车营将火炮和板车结合起来的做法,只是有了更加好的改进方案,他想起了拿破仑时期的加农炮运输方式,并不像现在的大明火炮配备两个大木轮,而是放在炮车之上,炮车配备四个木轮增加稳定性和机动能力,这样在机动时只需要直接在炮车前套上几匹健马就可以立刻拉动了。 宋应星这个物理大师更是利用减速齿轮的原理,使用小齿轮带动大齿轮,发明了磨盘底座。(历史上磨盘底座是由民族英雄林则徐发明,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相关资料。)并且在大炮炮管的最后方加装一个螺纹柱,这样炮手只要转动螺纹柱底端的手柄就可以调整火炮的俯仰角,而只要转动磨盘侧面的手柄,用从小到大的几个齿轮互相连接,在极其省力的情况下就能转动炮身下的磨盘,实现火炮的一百八十度旋转。实在是军国利器。 另外毕懋康身上有早年孙元化编著的西法神机一书,上面详细记载了火炮射击,测距,诸元的标定方法,毕懋康亲自授课,组织青弋军炮兵军官进行学习,包括装药量对射击距离的影响,一些简单的圆规方矩器具的应用,如何在图纸上标定诸元等等,都需要一一考核,而且火炮在正式射击之前一定要预先进行试射,利用试射的情况来判断正式射击的角度,并且刘毅找郑芝龙订购了一批荷兰千里镜配发炮兵,每个小旗官一个,这样就更加方便了。现在的青弋军炮兵已经要略微领先于整个时代,领先主要是体现在训练和射击的方式方法上,有了系统性的概念。而另一方面在辅助工具上也要强出很多,最起码刘毅在这方面是舍得花大钱购置辅助工具的。 一百七十章 盛京会盟 就在新军如火如荼的研制生产更多更好火器的同时,辽东局势却愈发的紧张起来,毛文龙被杀之后,袁崇焕进行了一系列的布防调整,将关宁军全线收缩到宁锦防线,加强了宁锦防线的防御,赵率教依然是蓟镇总兵,率领五万兵马镇守蓟州,防守京师的北大门,但是蓟州地广,长城防线在蓟州的那一段需要防守的地方又多,古北口到喜峰口的这一段都是赵率教的防区,虽然五万兵马看起来很多,可是实际分配下去,在每个防守点的兵力却是捉襟见肘,这也就是袁崇焕担心的原因,如果一个点的兵马少了,不能起到防御的作用,如果多了势必又要从其他地方抽调兵马,赵率教就五万人,拆东墙补西墙的话会导致长城防线漏洞百出,所以他一再请饷,要求增加兵力,或者改善军备,增强长城防线的战斗力,可是折子递上去石沉大海,大明国库现在确实是无银了。 另一方面他最近收到了埋伏在金国境内的哨探的密报,说从七八月份开始,金国境内兵马调动频繁,八旗兵似乎在整训,皇太极还抽调勇士赐予纯白铠甲组建了巴牙喇营和葛布什贤超哈营,袁崇焕明白,金国闹这么大动静肯定是近期就会有军事行动,可是他们的目标是哪里呢?随后哨探又是来报,金国有大量的骑兵奔赴蒙古,袁崇焕最初的判断是金国的目标是蒙古,大量的骑兵哨探前往蒙古,也符合皇太极近期的方略,袁崇焕不是傻子,从去年开始皇太极就不断远交近攻征伐蒙古各部,并且确定了满蒙联姻的国策,对于蒙古各部那是连消带打,一时间收服了不少蒙古部落,这对袁崇焕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一旦皇太极完成了征服蒙古的大业,那么无数的蒙古骑兵就会听他调遣,八旗兵现在不过六万余人已经让明军非常头疼了,如果算上蒙古的数十万大军,恐怕边关战事就很难了。 另外从崇祯元年开始,林丹汗就不断攻击草原右翼诸部,本来大明朝廷倒是想的很好,希望可以利用右翼诸部的力量跟林丹汗拼消耗,所以不断的支援右翼诸部武器铠甲,奈何这些右翼北虏实在是不争气,竟然在得到大明支援的情况下连几个月都挺不住,到年中林丹汗就挥师秋风扫落叶之势击溃了驻牧于宣府外元上都故地的哈喇慎部和定居于归化城的土默特部,很快在右翼立足。经过数次战役,林丹汗在年底平定右翼地区,驱逐了顺义王卜失兔(土默特俺答汗之孙),并废除了济农额璘臣(济农是达延汗所设置的代表大汗管理右翼的世袭官职,驻鄂尔多斯,到林丹汗时已实际独立),结果右翼残部相继归附后金。 这就造成了林丹汗和后金的对立,袁崇焕知道本来林丹汗就以成吉思汗的名义自居,他做梦想的都是恢复三百多年前成吉思汗的荣光,所以他和大明还有金国的关系都不好,只是迫于自己的实力比较弱小才会和大明时而结盟对抗金兵,但其实林丹汗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崇祯元年平定了右翼诸部之后立刻挥师从西北方向突入长城,一直打到了大同。 谷应泰的明史纪事本末记载,“元年中,漠北林丹汗引兵突入关防,取大同,未下,遂略周边,杀军民数万人,哀鸿遍野。”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林丹汗的破坏力之大。既然金兵也在拉拢分化蒙古,那么必然的会跟做梦都想统一蒙古的林丹汗发生冲突,所以袁崇焕根据这两年皇太极的策略分析,近期可能八旗要对蒙古再次用兵,但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袁崇焕对着墙上挂着的辽东漠北全图眉头紧锁的思考起来。 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事,皇太极根本就是在施放烟雾弹,他知道在金国境内有很多的明军细作,所以特地向蒙古地方派出了大量骑兵,让人看起来好像是在侦查蒙古,其实在这同时,另一路使者却同样从盛京出发,直奔蒙古草原,皇太极要实施一项比自己父亲努尔哈赤管他一路来我只一路去的高明军事方针更加大胆的穿插计划,为此他已经准备了一年,将士兵和战马的状态演练到最佳,为这次长途奔袭做准备。 (渔夫按,很多读者可能不解,为什么蒙古兵或者金兵动不动就能进行长途奔袭,而明军长途奔袭却非常困难呢,这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最大的区别,以成吉思汗举例,蒙古骑兵长途奔袭是不需要补给线的,他们其一是以战养战,靠着劫掠维持生计,其二是他们的军粮跟农耕有着本质的区别,元史载,成吉思汗的兵马出征时多带母马牛羊,牛羊是移动的粮仓,母马又能产马奶,牛羊一样可以,既能喝奶又能吃肉,而且移动速度肯定比农耕文明人力运送粮食要来的快,他们可以随军行动,不需要长长的粮道,所以成吉思汗的军队能从草原出发一路打到欧洲去,而农耕文明的军队一旦粮道被断就必死无疑。) 使者们很快就到达了蒙古草原,他们分成十几路同时行动,游说拉拢尚未归附的部落,而已经归附金国的部落则奉金国天聪汗的谕令派兵参加盛京会盟,皇太极不仅是大金的汗,同样是蒙古的汗,归附的蒙古诸部皆奉皇太极为天聪汗。 八月底,使者们纷纷回到了盛京复命,给皇太极带来了很多好消息,蒙古十几个部落数十个贝勒贝子都答应前来参加盛京会盟,果然从十月开始,蒙古的贵族们陆续前来。 据满文老档记载,九月初四,蒙古扎鲁特部色本及桑图、哈马盖率人来会汗。初五日,奈曼部洪巴图鲁、敖汉部都喇儿洪巴图鲁、扎鲁特部内齐汗、忽毕儿图之子戴青等蒙古诸贝勒,各率人来会。初六日,蒙古巴林部贝勒色特尔色棱,率人来会。十五日,蒙古科尔沁部土谢图汗、图梅、孔果尔老人、达尔汉台吉、希讷明安戴青、伊儿都齐、鸟克善、哈坦巴图鲁、多尔济、两桑阿尔寨、索诺木、拉布希喜、穆寨、巴达里绰诺和、在达席里、达尔汉洪巴图鲁、色棱、拜斯噶尔、额森、达尔汉卓里克图,达尔汉台吉之子等二十三贝勒率人来会。是日,扎赖特部诸贝勒来会。 皇太极大喜过望,一共六十六个部落汗,贝勒,贝子前来会盟,皇太极也体验了一把天朝上国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答应出动相应的兵马配合皇太极的行动,因为皇太极正在实施的是一项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胆方案。皇太极开门见山的告诉蒙古会盟的贝勒们,他要攻击明国京师。 所有的贝勒都大吃一惊,数百年来,明国的京师一直屹立在北方,除了土木堡之变让蒙古兵马攻打到了京师之外,就再也没发生过一次京师被攻击的情况,况且瓦剌的攻击在于谦的英明领导下以失败告终,此次皇太极提出这个大胆的计划,是蒙古诸部两百年未敢想之事,况且土木堡之变是在大明精锐尽丧的情况下瓦剌大军趁虚而入,而现在宁锦防线牢固,袁崇焕坐镇辽东,大明二十万精兵在此,想要攻击京师恐怕是不可能吧。 看着座下蒙古诸人面露怀疑之色,皇太极道:“诸位不必怀疑,本汗此次诚邀诸位前来会盟,正是要借道蒙古,直捣明都。” 借道蒙古?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皇太极立刻命人拿来一副辽东地图,几个仆从将地图高高挂起,皇太极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地点,详细的对蒙古诸人解释了此次攻击的路径和时间,看起来计划好像是比较完美。皇太极见蒙古人还是不答话,当然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话锋一转道:“想必诸位都已经了解了本次作战的具体方略,当然本汗只是和各位介绍一下,此次出战不仅仅是八旗兵倾巢而出,诸位也需要带兵参加作战,本汗不会亏待大家,倒是后所获得的的人口财帛按照六四分成,蒙古诸部获得四成,不知道诸位满意否。” 下面坐着的人中资格最老的恐怕要数土谢图汗,内齐汗还有孔果尔老人,几位都是蒙古左翼诸部德高望重的人,他们几人私下讨论了一番,皇太极只是吩咐上糕点茶水,任由他们自己讨论,他心里明白,这些蒙古人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看来自己的条件他们并不觉得满意,还真是一帮现实的家伙。 商量了片刻,土谢图汗站出来高声道:“尊贵的天聪汗,草原的主人,您的蒙古臣民尊敬您,希望您能给草原带来更多的牛羊,财物人口!” “土谢图,请你直接说吧,本汗不喜欢绕弯子!”皇太极一句话就噎住土谢图。 土谢图略显尴尬的伸出一只手,摊开了手掌。皇太极立刻说道:“五五分,可以,本汗现在就答应你们,但是必须将你们部落中最精锐的勇士派出来。” 一百七十一章 金国动员 蒙古诸人看到皇太极这么痛快答应了,当下心悦诚服的跪拜道:“伟大的天聪汗,长生天会保佑您的,草原的人民感谢您的恩德。” 众人商定将出兵时间定在十月初二,奈曼部出兵五千,敖汉部出兵五千,扎鲁特部出兵五千,巴林部出兵五千,科尔沁部出兵一万,扎赖特部出兵一万,其余各个小部落合计出兵近两万,并以喀喇沁部三千骑兵为向导,准备从大安口一线的明长城突破明军关防。 如此蒙古诸部合计出兵六万余人,而在金国境内,皇太极也实施了总动员。这是皇太极上位亲政以来的最大一次军事行动,而且目标非常宏伟,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从去年以来皇太极已经在不断的准备,现在更是达到了动员的顶峰。 此次战役对于皇太极来说是国战,他将金国上下全部的成年男子动员起来,下至十五岁,上至六十岁,留下老弱之军看守后方,将八旗的精兵全部征调。 两黄旗和正白旗为上三旗,由皇太极亲领,兵两万两千五百人,十五个甲喇,七十五个牛录。并巴牙喇白甲兵两千人和葛布什贤超哈卫队一千人,共计二万五千五百人。 下五旗由正蓝旗固山额真济尔哈朗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镶蓝旗固山额真阿敏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正红旗固山额真萨哈廉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镶红旗固山额真岳托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镶白旗固山额真杜度统领七千五百人,五个甲喇,二十五个牛录。 大金合计出兵六万三千人,另有历年征战中投降金国的明军和朝鲜军约五千人参战,他们主要是火器手,朝鲜的鸟铳兵和大明的三眼铳,单眼铳,还有不少佛郎机大小火炮。红夷大炮却是没有,这五千人乱哄哄的排列在金兵队伍的末尾。 蒙古的兵马在各个部落的头领回去整顿之后,从部落里誓师出发,前往大安口和喜峰口北面的白马川一带等待皇太极的大军前来会师。 十月初二日,皇太极在盛京举行了盛大的誓师大会。只见他也是一身亮黄色仿明甲,头戴钵胄盔,手持宝剑,黑色钵胄盔两侧的金龙惟妙惟肖,仿佛盘旋飞升一般在阳光下发射出耀眼的金光。只见他一抖黄色的披风,登上了高高的点将台。 两侧的海螺号手们,深吸一口气,呜~~~,海螺号发出了悠远的声音,摄人心魄。十几个赤膊上身,金钱鼠尾的大汉,奋力击打手中的鼓槌,将牛皮战鼓敲的咚咚作响,台下大校场,数万大军整装待发,马匹不住的嘶鸣着,皇太极胸中难以抑制的激动,自父汗起兵以来,八旗军什么时候这么强大过,在十年前父亲还在的时候,萨尔浒之战,八旗兵还只有数千马队,可现在,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数万八旗军人人披甲,人人胯下都是健马,强弓劲弩,虎枪大刀,每个人都有副武器,不是顺刀就是朴刀,在阳光下发出寒光,六万余大军刀枪如林,静静等待着出征的命令。 皇太极调整下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自老汗王起兵以来,我大金所向披靡,攻城略地,今天,本汗,皇太极将带领你们进行我大金立国以来的最大国战,攻下明国京师,攻占中原,让他们的金银变成我们的财物,让他们的人口变成我们的奴隶,明国人都是羊,而我大金勇士都是狼,现在跟本汗一起,拿起你们的战刀,取得属于你们自己,更是属于大金的荣耀吧,伟大的巴那安都里,请保佑您的子民吧。” 台下的战士们疯狂了,他们仿佛看到了明国人在他们脚下哀嚎求饶,明国的女子任他们挑选,明国的金银任他们拿取。自己的部落再也不用挨饿,自己的父母再也不用辛苦劳作,儿女再也不用去捕猎,他们只要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就有明人奴隶给他们端茶倒水。 战士们的眼睛通红,像要吃人的野兽,他们被皇太极的话点燃了,是啊,南边就是财富的乐园,可是明国人不会把这些财富拱手送给自己,那怎么办,那就去抢,用自己手中的战刀将明国人杀的胆寒,让他们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不知是谁带头,战士们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大汗万岁!大金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皇太极点点头,看来自己成功将大军的激情点燃了,军心可用,事不宜迟,他大手一挥道:“大金国的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战刀取得你们想要的一切吧,出征!” 呜~~~,咚咚咚咚咚咚,海螺号和鼓声同时响起,两黄旗为先导,两红旗殿后,数万大军浩浩荡荡从盛京城门中鱼贯而出,皇太极为了显示他的勇武,并没有在中军,而是亲领两黄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八旗将士们看到自己的汗在最前方,那一杆织金龙纛始终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被皇太极的勇气鼓舞了,纷纷大喊着跟在后面,己巳年的这场大战拉开了帷幕。 在盛京一个不起眼的宅院,一只信鸽腾空而起,飞向宁锦,明军细作只写了一句话,八旗大军出动,可能进攻大明。信鸽扑腾着翅膀,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向锦州城。 锦州城内,袁崇焕正在和手下的将军们研究态势,近期八旗动作频繁,不断的有细作的线报传到袁崇焕这里,虽然搞不清楚八旗最终的用兵目标,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么频繁的军事调动,作为金国方面来说应当是国战规模,其作战烈度绝对不会比十年前的萨尔浒差,那么攻打蒙古需要这么大阵仗吗,按照金兵的套路,完全可以让仆从的蒙古兵和金兵合兵一处攻打其他不听话的蒙古部落,没必要自己全线压上,难道他们想攻打大明?宁锦大捷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他们不知道宁锦防线已经被自己打造的固若金汤吗,目前的宁锦集中了五万明军精锐,辽东军的精华都在这里,其中还包含两万关宁铁骑,这两万兵是袁崇焕手中唯一可以用来和金兵硬碰硬打野战的部队。 火器方面,自一炮打伤努尔哈赤之后,袁崇焕是意识到了红夷大炮的好处,所以在宁锦防线集中了五十门红夷大炮,百余门大将军炮,大小佛郎机,虎蹲炮更是不计其数,火铳方面,关宁铁骑人人配备三眼铳,步军方面也有大量的鸟铳,单眼铳。他已经告诉郑芝龙,联系一下刘毅,让他匀出一部分新军火铳给自己加强关防,郑芝龙已经将消息通知了刘毅,刘毅一口答应下来,袁督师为国守边,理应加强军备,刘毅免费赠送给袁崇焕一千杆二六式以示尊敬和感谢。毕竟是袁崇焕保举了自己。这把郑芝龙弄的羡慕嫉妒恨,袁崇焕要铳就免费赠送,自己要就要交一万两白银,不过想想他就释然了,袁崇焕是刘毅的老上级,自己是刘毅的手下败将,况且自己的地位哪能和袁督师比呢。 刘毅知道崇祯二年有己巳之变,可是随着自己的到来,袁崇焕提前坐上了辽东总督的位置,将辽东经营的更好,自己倒是告诉郑芝龙要提醒袁崇焕小心建虏年底入侵。郑芝龙特意派人运送火铳到辽东,并提醒袁崇焕年底建虏入侵的事情,结合情报,袁崇焕考虑到是有这种可能,将一千杆火铳立刻装备了宁锦守军,士兵们拿到新铳都是赞叹不已,纷纷言有这种利器守城,建虏来多少杀多少。并且袁崇焕也提醒赵率教那边要加强防守,不能懈怠,防止建虏从北面偷袭。 袁崇焕正在堂中和将领们讨论的如火如荼,一个传令兵冲进来:“报~~~,督师,盛京有信鸽送到,请督师过目。”说罢递上来一个小竹筒,上面绑着红色的丝带。 袁崇焕打开竹筒,拿出小纸卷,打开一看,眉头立刻紧锁起来,边上的军将看到大人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都知道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袁崇焕将纸条递给大家传看,人人看了都是变色,金兵大队人马出动,看来辽东局势又要突变了,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金兵的目标竟然是京师,他们以为应该和往常一样是略边,这也是当时的一种思维定式,对于庞大的大明来说,金兵再能打也不过就六万人,对于大明来说是九牛一毛,而且对阵明军大家也是互有往来,在己巳之变之前,金兵对明军并没有形成绝对的压倒性优势,北方的人可能意识比较强一点,放在南方的话,大部分人还是认为,金国不过是疥藓之疾。 而靠六万兵马就想攻打大明京师这种事情,别说是一般民众,就是袁崇焕这种高级将领也是不敢想象,即便是刘毅提醒了他,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一百七十二章 声东击西 就在八旗出兵的同时,袁崇焕也已经接到了盛京城内的密报,他立刻派出哨探夜不收前往盛京方向打探,搜集情报,关宁铁骑立刻整军备战,毕竟如果八旗军直取宁锦防线,那么三天之内大军就能到齐,留给袁崇焕的时间不多,他立刻整顿关防,将关宁铁骑集中在以锦州城为中心的大胜堡至大兴堡一线,这样来看整个宁锦防线就形成了一个箭头形状,锦州城作为突出部,大兴和大胜二堡和锦州城互为犄角之势,锦州一万关宁铁骑,二堡各五千,步军无算,一旦金兵抢城,那么二堡立刻铁骑立刻出击,兜向金兵的左右两翼,锦州城在袁崇焕的领导下城坚炮利,金兵下马步战攻城绝无胜算,况且城内还有一万关宁军可以随时打反击,只要拖延几日,等到后续的辽东镇兵马赶到,十几二十万大军将金兵围住攻打,纵使明军野战不行,也能将金兵逼退。这就是袁崇焕的策略。 所以得知金兵出击的消息之后,他并没有感到太慌乱,而是有条不紊的布置防线。宁锦的五万明军是精锐中的精锐,特别是得到新军火铳的一千火铳兵,在锦州城上整齐排列,随时准备作战。袁崇焕看看自己的兵马,两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大明终于是有了一支可以和金兵一较高下的武装力量了。可是袁崇焕太小瞧皇太极了。 今年皇太极已经三十有七,正是一个男人最为成熟的时候,作为大金的上位者,他有着敏锐的头脑。他知道,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兵肯定是瞒不过袁崇焕的细作的,所以他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军事行动,他亲率上三旗的兵马直奔宁远城,同时将巴牙喇营和葛布什贤超哈营以十人为单位,由什长率领,分成三百个小队,对宁锦防线进行战场遮蔽,所有的小队接到的任务只有一个,射杀一切所能见到的明军哨探。让明军成为聋子瞎子。 另一方面,下五旗主力行动路线不变,和明国还有朝鲜的仆从军一起继续前往白马川,此次虽然下五旗每个都有固山额真,可是他还是请自己的哥哥大贝勒代善出山统领下五旗兵马,所以在代善的带领下,下五旗大军马不停蹄悄悄直奔白马川,他接到的任务是,到达白马川之后立刻在古北口到喜峰口一线的明长城寻找突破口突入明国境内,时间就定在十天后。而皇太极的上三旗在此拖住袁崇焕数日,数日后从这里启程,一人双马,加速前往白马川,然后立刻入关加入主力队伍。 不得不说,这一招相当高明,他亲自坐镇锦州战场,只要他的织金龙纛在这里,袁崇焕即便是知道了自己兵分两路,也不敢回兵去救援蓟镇,何况自己带领的都是八旗精锐,由不得袁崇焕不相信他这里的人马才是主力,等到明军夜不收的败报传到袁崇焕耳朵里,他应该就会相信了吧,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旦破关,明国的皇帝会怎么想,袁崇焕这次必死无疑,皇太极恨恨的想着,织金龙纛边万马奔腾,大量的巴牙喇精骑散布出去。 在锦州城前往大凌河堡遗址的平原上,相隔二三百步便有一支明军哨探夜不收马队,他们以小旗为单位,这次关宁军骑兵一共派出了一个千总的马队,大约百余支队伍。 “王头,你说这金兵这次出兵是想干嘛?督师派出这么多哨探有什么用,既然金兵要过来攻打,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我关宁军可不是吃素的,训练两年了,也没和金兵干上一仗,我就想看看金兵到底有多厉害,李三儿他们怕金兵,我张小宝可不怕。”这个叫张小宝的骑兵说道。他今年才十八岁,却也是个老兵了,前年袁崇焕编练关宁军,专门征召孔武有力的青壮加入,张小宝当时十六岁,可是别看他才十六,长得五大三粗,尤其是臂力惊人,开元弓能轻松拉满,单手能举起百斤的石锁,当时募兵的官员看他有把子力气,立刻是批准他加入,参加关宁军有一点好处,他力气大自然饭量就大,家里又穷根本养活不了他,他吃得多父母就得挨饿,但是进了关宁军,米饭馒头管饱,每月还有足额一两二钱的饷银,他不仅自己吃饱了,月底还能寄出些银钱给爹娘,他就是锦州本地人士,寄钱也方便,结果他一人参加了关宁军,家里的爹娘和小妹日子倒是好过了很多,他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感谢袁督师,给他一个好活路,他也心肝情愿给督师卖命,每个月拼命存钱,就是想给父母修一个新房子,所以这次哨探出任务选拔士兵,他第一个报名,每个去的人赏银五两,他也知道哨探任务危险,万一碰到敌军大部队那就完了,但是五两银子再加上自己存的五两,正好能修房子了。所以他毫不犹豫接了这个任务,编入了一个姓王的小旗的骑兵队伍。 听见他说话,姓王的小旗笑道:“你啊,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参加关宁军两年没和建虏打过仗,自然不知道建虏的厉害,建虏马术好,箭法准,前两年袁督师宁锦大捷,那是占了守城的便利,不信你去问问督师,真要排兵布阵和建虏野战,恐怕督师心里也虚。” “我哪有资格见到督师,这建虏马队真有这么厉害啊,我不信,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就我这把子力气,见到建虏,我能捏死他。”张小宝拍拍胸脯道。 “哈哈哈!”队伍中一阵哄笑,其他的士兵都比张小宝年纪大,他们全都参加过宁锦大战,而此次的小旗官更是参加过十年前的萨尔浒大战,当时他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岁的李如柏麾下的小兵而已。 只见他摇摇头,“你少吹牛吧,真见了建虏恐怕你要尿裤子,十年前的萨尔浒大战我可是参加过,你当时不过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你懂个屁,当时三路大军全军覆没,奴酋皇太极亲自领兵追击李如柏大帅的队伍。” 边上的队副打断他道:“然后树林里一声炮响,一千建虏马队杀到中军,冲乱了行军的队伍,幸好李大帅及时赶到,一阵火铳攒射击退了敌兵对吧,都说几百遍了,我们都会背了。” 小旗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你他娘的,老子说话谁让你插嘴你了。”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队副正准备顶两句嘴,猛然一支鸣笛响箭腾空飞起,带着特有的哨音,嘘~~,随后迎面射来极致利箭,其中一件正中队副胯下战马马头,战马悲鸣一声,向侧面倒去,将马上的队副摔下马去。小旗官立刻大喝一声:“敌袭!” 话音未落,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前方百步的密林之中冲出一队身着白色棉甲的骑士,他们大声呼喝着,又是张弓搭箭,射出了一轮箭支。 这一轮他们换上了月牙披箭,借着马匹的惯性,披箭可以射出七八十步远,十支披箭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小旗官大喊道:“伏低!”张小宝手忙脚乱立刻本能的伏低,有两个骑兵却慢了一拍,只听两声惨叫,两支披箭命中了那两人,他们应声摔下马来,一个被射中了手臂,披箭破坏力巨大,手臂只剩下半边筋骨还连着,血流如注,他翻滚在地不断的惨嚎着,而另一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被直接命中胸口,一动不动伏在地上,恐怕是死了。到这时,小旗官才看清,对面是十个穿白甲的骑士。他们五人一组,一左一右从两翼快速策马包抄过来。他不禁脑中电光一闪,军中一直有传闻,说是金兵组建了精锐的两支部队,一支白甲军,一支黑甲军,都是以一当十的怪物。莫非前面的就是? 只见十名巴牙喇骑兵快速包抄过来,与此同时,在明军的整条哨探战线上,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的战士们对明军上千夜不收同时发起了突袭,他们要将这些明狗斩尽杀绝,因为他们的天聪汗就在后面注视着自己。 张小宝闪过一轮箭支,眼见金兵离自己更近了,明军士兵们立刻摘下背上的开元弓开始还击,张小宝虽然是第一次面对金兵,而且是面对最精锐的巴牙喇兵,可就像小旗官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隐隐的有些兴奋,对面的巴牙喇兵为了体现勇武,都没有带头盔,只是穿着两层重甲,外罩棉甲,内衬锁子甲,金钱鼠尾跟光头也差不多了,在阳光下都反射着亮光,张小宝一下拉满手中开元弓,瞄准一个金兵,啾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出,没想到那金兵马术无比高超,竟然在马上能做出很多高难度动作,他一个后仰趟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箭。 一百七十三章 恐怖巴牙喇 (渔夫按,在写本章之前,简单介绍一下巴牙喇,巴牙喇也可以写作拜雅喇,满语护卫军的意思,所以入关之后改名为护军营,前身是努尔哈赤征伐辽阳时,从两黄旗选锐士五百人身披双层仿明甲,涂甲为红色。为红拜雅喇,又从其余六旗抽调一千余壮士身披白色棉甲作为白拜雅喇,一人双马,骑射超群。到了皇太极天聪三年,皇太极从每个牛录挑选最英勇的十名精锐战士,赐予锁子甲和白色棉甲,编成巴牙喇营,每旗二十五个牛录出巴牙喇二百五十名,八旗合计两千人,作为金兵的突击力量和特种部队,有点类似于希特勒的党卫军,给予最好的装备和战马,这支部队在入关前后的大小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直到顺治年间改名护军营,雍正年间设立圆明园护军营,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不得不说巴牙喇是清军马上得天下的急先锋,也是清军勇武的象征。) 张小宝吃惊了,在遇到金兵之前他从没有想过金兵会有如此的战斗力,其实这只能说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在第一次和金兵遭遇的实战时就碰到了后世护军营的前身,白甲巴牙喇,这些战士精锐异常,他们都是大汗亲自挑选的精英武士,有着对皇太极无比的忠诚和极高的战斗热情,在他们看来战死沙场是一种荣耀,所以每每作战必奋勇争先。 巴牙喇越冲越近,双方距离不过十几步了,明军还击的箭支终于有射中巴牙喇的了,可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箭支虽然是射中了,而且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不可能没有射透,但是被射中肩膀的那个巴牙喇兵面目狰狞的咬牙用左手抓住了箭尾,然后一声大吼,硬生生将箭支拔了出来,一时间血如泉涌,带出了一块血肉,没有时间包扎,他左手反手抽出挂在腰间的短柄斧,当成投掷兵器,用力掷出,一下劈中了射中他的那个明军的身体,明军骑兵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剩下的明军心惊胆战,这他娘的是人吗? 张小宝也是大为惊异,这些士兵太恐怖了,难道这就是建虏的实力吗?双方对射打过一个照面,十个人对十个人,金兵那边仅有一人受伤,而明军这边三死一伤,很快变成了六对十,战场局势对明军极为不利,方才一时仓促,没来的及点燃三眼铳,这时小旗官才大喊起来:“用三眼铳!” 双方相隔六七十步,纷纷拨转马头准备下一次对冲,明军剩下的六人纷纷从战马右侧的挂钩上摘下三眼铳,巴牙喇看到明军要用三眼铳,立刻开始冲击,他们散的很开,领头的什长用满语大声说着什么,只见那些白甲兵全部伏在马上,将大部分的身子隐藏在马的侧面,向明军左右两翼兜过去,小旗官一声令下,三眼铳开火,可是明军的三眼铳本身是没有准星照门等瞄准装置的,只能是射手自己把握,此时在奔腾的战马上哪里有什么准头可言,砰砰砰,六杆三眼铳十八颗弹丸连发,却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高速移动的金兵让人很难打中,张小宝沉住气,瞄准一个奔驰的金兵,砰的一声打出了最后一颗铅弹,不偏不倚正好命中他胯下的战马,战马前腿跪地将白甲兵掀飞出去。可是明军的火铳已经变成了烧火棍,再也没有用了,如果是大规模集团作战或者是冲击步兵还能当狼牙棒使,可是现在面对如此精锐的金兵,不可能用这么笨重的武器,众人纷纷舍弃三眼铳,抽出腰间马刀,要说袁崇焕练的这支关宁精锐确实是有不同凡响之处,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不惧战,虽然面对的可能是金兵中的精锐,而且是六人对九人,可是六个关宁夜不收丝毫没有畏惧,就连第一次跟金兵交战的张小宝也是脸涨得通红。 双方再次交错而过,对面的巴牙喇什长也吩咐手下放下长梢弓,拿起虎枪抽出顺刀,九名骑兵排成一列整齐的朝明军加速冲了过来,只能拼死一战了,敌众我寡,必须突出去,将敌军派遣巴牙喇前来攻击宁远防线的信息传递回去,小旗官心想着吩咐众兄弟们道:“兄弟们,金兵人多战斗力强,待会我会拖延他们,大家瞅准机会突围,一定要回去告诉督师金兵的主力到了,这些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巴牙喇白甲兵,战力强悍,要让锦州的弟兄们小心。”说罢持刀迎了上去,身后几个关宁军士兵对望一眼都不愿苟且偷生,一齐冲了上去。 “杀!”小旗官大吼一声,手中马刀挥出,正迎上一个巴牙喇的顺刀,当的一声,兵器交击,双方都感受到一股巨力传来,但明显的小旗官的力气落了下风,另外几个人也和巴牙喇兵对上,什长手中虎枪借着马速迅速向前递出,正中一个关宁军夜不收小腹,将他整个人挑飞了起来,落地时已经是气绝身亡。 而张小宝对上的那个巴牙喇兵显然也是技战术高超,虽然张小宝有勇气可是毕竟战场经验缺乏,他像平时训练那样,在两马交错的一瞬间铆足了劲挥出马刀,没想到巴牙喇兵根本就不接他这一招,而是侧身闪过了这一刀,随即手中大虎枪啪的一声抽在张小宝的后背上,这一下力大无比,张小宝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要被抽断了,侥幸是他上肢发达,腰背肌肉厚实,只感觉胸中气血翻滚,在马上晃了晃却没有落下马来,但是他并没有喘息的功夫,一个面前没有对手的巴牙喇兵瞅准机会冲了过来,手中顺刀高高举起,顺着张小宝的身形当头劈下,这一刀要是劈实了恐怕张小宝就要人头落地了,但是张小宝反应迅速,立刻举刀相击,本来被金兵重重的抽了一下,张小宝内心就带着一股怒气,看到又一个金兵举刀劈来,他饱含愤怒的回击,火花四溅,张小宝天生神力,竟然将那个巴牙喇的虎口崩裂,顺刀脱手飞出去老远,张小宝已经没空想,而是本能的挥出第二刀,血光迸现,一声惨叫,飞溅的血珠洒了张小宝一身,锋利的马刀竟然将那个巴牙喇的右手臂齐根斩断。 巴牙喇兵嚎叫着伏在马背上,刚刚刺死一个明军的什长恨的心在滴血,这些勇士都是大汗的宝贝,这十个人更如兄弟一般,如今竟然被一个明军所伤,没了右手,这个兄弟也就废了,他虎吼一声:“莫尔根!该死的明狗,去死吧。”挺枪朝着张小宝猛冲了过来,虎枪长达六尺多,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面对手中只有马刀的张小宝可谓是占尽了优势。健马飞快奔来,张小宝已经避无可避,眼看枪尖就要刺中自己,斜刺里闪过一个人影,小旗官拍马赶到,整个人从马匹上高高跃起,飞扑巴牙喇什长,拦腰抱住他,将他从马背上硬生生扑倒。两人在地面上滚做一团。 小旗官大吼道:“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快走,把情报传回去,快!” 边上一个关宁军也是骂道:“别他妈的耽误时间了,快走,队正在为你争取时间!”张小宝浑浑噩噩,机械的操纵着马匹,回转马头,向锦州城的方向奔去,巴牙喇什长也是用满语大吼着,三个巴牙喇立刻打马奔出,直追张小宝而去。 这边的战斗很快成了一边倒的趋势,如果对上普通的八旗军还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对上恐怖的白甲巴牙喇,再加上人数劣势的情况下,夜不收们只能是一个一个被刺下马来,小旗官在地面上和那个什长步战了一番,被一个巴牙喇策马撞飞,当即惨死。一盏茶的功夫,巴牙喇就解决了战斗,地上有九具明军的尸体,巴牙喇也死亡一人,重伤一人。什长恨恨的一拳砸在地上,希望那个逃跑的明军能被杀死。 (渔夫按,关于袁崇焕为什么不率领关宁军直奔赵率教那里的这个问题,渔夫也是想了很久,按理来说盛京城内应该是有袁崇焕的很多细作的,传递皇太极出兵的消息应该是不成问题,第二在宁锦防线周围,也是有大量的哨探夜不收侦查巡逻,作为袁崇焕来说不可能不知道皇太极的动向,而皇太极硬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率领六万多人马暗渡陈仓了,渔夫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而这一点也成为了很多人攻击袁崇焕通敌的证据,说是袁崇焕故意视而不见放皇太极过去,而渔夫却对此有着自己的见解,就将自己的想法写在小说中,渔夫认为是皇太极进行了战术欺骗,袁崇焕手上就那么一支精兵,这支精兵一定要用来对付皇太极的主力,而皇太极声东击西,让袁崇焕不知道哪里才是主攻方向,以至于只能把关宁铁骑按在自己手中,等到代善那一路破关了之后,袁崇焕其实已经出发追赶皇太极,他的想法一定是决战皇太极于北京城下,这样也省的找皇太极的主力了,在那么多大明军队的支援下和皇太极拼一下消耗是绝对可行的,渔夫经常设想如果我是袁崇焕我会怎么办,恐怕我也会这么干,集中大明全部兵力在北京城下决战,只是老袁忽略了两点,一是明军在依托坚城,人数优势的情况下野战还是不行,而且前期竟然非常没有骨气的被迫降十几万,老袁要是知道抗战时期伪军多达百万恐怕他就不这么干了。二是崇祯的智商实在是一言难尽。也欢迎大家提出自己的意见一起讨论。) 一百七十四章 敌踪不明 “这新军的火铳就是不一样啊,比咱们的火绳铳好多了,昨天靶场那边试射了几发,打的可准了,听说还不用药壶和弹包,弹药是装在一起的,用的时候直接从前面塞进去就行了。”锦州城上一个老军和边上的一个新军说道,他们指着门楼上排列的一些甲士手中的火铳评论着。新军赠送的一千杆二六式被分配到了袁崇焕的督标营手中,袁崇焕的督标营一共是一个千总的兵力,是从辽东二十万大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弓马娴熟,火铳也打的好。 此时他们正站在锦州的城墙之上,袁崇焕将他们一股脑的放到了城防的第一线,如果皇太极不识好歹敢攻打锦州城的话,就让他好好喝一壶。 新军对老军说道:“老哥,也不知道哨探的兄弟们怎么样了,都一天了,一支人马都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的表情有一些担忧。 老军回答道:“是啊,这次是有些奇怪,照理说一百多支夜不收小旗队撒出去,二十四个时辰不可能一支回报的队伍都没有,本来从锦州到盛京快马一天半就能到,按照夜不收的马力确实不应该这样,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听新军这么一说,老军的心里也有些打鼓。 正交谈着,新军眼尖,看见远方似乎有几个小黑点,“老哥,你看,那是什么?”他大呼一声,老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似乎天地交接的地方有几个小黑点再朝这里快速移动,新军一声喊也惊动了城上防守的军士,督标营的千总拿起千里镜望去,这个千里镜也是刘毅送给袁崇焕的,正宗荷兰货,一共十杆,袁崇焕分发下去,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等人都是分到了,新的千里镜比以前的视距多了一倍,确实好用。袁崇焕特地多留了一杆给自己督标营的千总,这个千总叫袁成,是袁崇焕的远方侄子,跟着袁崇焕也好几年了,武艺高强,袁崇焕颇为信任他,所以提拔他作为自己督标营的首领。 袁成在千里镜里看的真切,前方一个穿红色棉甲的骑兵伏在马上飞奔,身上隐约插着箭支,看来是受伤了,后面还有三个穿白色铠甲的人似乎在追赶前面的骑兵,他猛然意识到,那肯定是建虏,前面的是咱们的夜不收弟兄。 “火铳准备,近到百步就开火,建虏在追杀咱们的弟兄!”袁成大声命令道,督标营的军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火铳瞄准前方的人影,等待着袁成的命令。 张小宝咬牙伏在马上,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原来是逃跑的过程中被一个巴牙喇从后面用刺箭射中了左肩,鲜血随着血槽滴落下来,只是因为明军的棉甲是红色所以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但其实已经是失血过多了,饶是张小宝年轻力壮,身体强健也顶不住失血过多的情况,眼前一阵阵发黑,可是他已经看到了锦州的城墙,完全是凭着一股毅力死命坚持着。后面的三个巴牙喇连声怪叫,不断地射出手中的箭支,好几次差点就又射中张小宝,他们也看见了前面就是锦州城,如果不能斩杀这个明军,等他靠近了城墙就没机会了,他们陡然加快马速,马匹猛然提速朝张小宝追去。 城上的明军万分紧张,都为夜不收兄弟捏了一把汗,新军不住的喊着:“快点,再快点,兄弟再快点啊!”明军将士们纷纷大喊起来:“兄弟撑住啊!”“狗奴,来啊,到爷爷这里来,吃你爷爷的铳子!” “将军,不如用大将军炮打一阵吧!”一个炮手向袁成建议道。“不行,他们相距太近了,大炮的准头你知道,要是不小心会打到自己人。”袁成拒绝了这个提议。 越来越近,只有两三百步了,城上的大喊声终于使张小宝清醒了一些,他猛地一咬自己的舌尖,一阵剧烈的疼痛刺激了他,给他的脑子短暂的带来了理智,他稍稍坐直身子,用右手挥舞马鞭抽打胯下战马,战马也感到了主人内心的焦急,撒开蹄子飞奔,一百步,巴牙喇还想冲最后一轮,因为在他们看来,不到五十步还不能轻易放弃,五十步以外明军除非用炮要不然伤不了他们,他们不知道上面已经装备了新式火铳。 袁成看到鞑子近身了,立刻喊道:“给我打!”砰砰砰砰,早就憋着一股气的督标营战士们抬手就打响手中的二六式,上千颗弹丸飞出,自上而下扫向巴牙喇,巴牙喇没料到明军突然开火,只见城上一阵白烟红光,下一刻,密集的弹丸打向三人,漫天的血雾,即便是穿了两层甲,但是在七八十步的距离上根本不可能挡住二六式霸道的铅弹。三个人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一堆烂肉一般惨死在锦州城下。城门缓缓开启,袁成带人将张小宝接入城内,然后飞报袁崇焕。张小宝看到自己人,立刻全身无力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傍晚,经过军医的医治,张小宝脱离了生命危险,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军医刚从大帐中出来,迎面走来一个穿大红袍的文官,定睛一看竟然是袁崇焕袁督师。 “参见。。。”军医刚要跪下,袁崇焕却摆摆手,示意他下去,然后吩咐几个亲兵留在帐外,他自己一人进去问话,袁成已经向他汇报了白天的战斗情况,并且将三具被打死的金兵的尸体抬过来给袁崇焕验看,血已经干了,这些人都被数十发铅弹命中,浑身打的全是窟窿,有一个头都被打爆了,看不出一点人样,袁崇焕验看了一番,从金钱鼠尾和牙齿可以判断确实是金兵,而且从服装兵器铠甲来看,这应该不是一般的精兵,袁崇焕是见多识广的,并且那么多细作的情报汇总,他是知道巴牙喇的存在,所以看到这一身纯白棉甲就觉得不一般,解开一看,里面竟然还有一层精钢锁子甲,没错了,这么豪华的装备一定是巴牙喇,那就意味着,皇太极就在锦州不远的地方。 他掀开帐帘走进去,张小宝想施礼,却被袁崇焕扶住,让他不要乱动,然后仔细询问了张小宝关于这一伙建虏的情报,张小宝便将小队遇到袭击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袁崇焕频频点头,眉头也拧成了大大的川字,看来自己所料不错,确实是一支主力大军在这里,而且自己派出去的夜不收队伍尽然到现在只回来了一个人,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敌军有更多更强的哨探在猎杀自己的人,进行战场遮蔽,那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皇太极在掩饰什么? 到了晚上,陆陆续续有一些零散的哨探夜不收败逃回来,情形跟张小宝差不多,都是被巴牙喇追赶,城上依旧是火器齐发,算上白天的三个,打死了二三十个巴牙喇兵,袁崇焕分别询问了逃回来的士兵的情况和张小宝说的相印证,再看看那些建虏尸体,果然不错,锦州城外不远处一定有一支建虏精兵,而且人数绝对不会少。怎么办? 袁崇焕知道,此时的蓟镇总兵赵率教正在整顿山海关关防,前段时间将徐敷奏从皮岛调至山海关,单独设立了山海关防区,山海关独立出来,那么赵率教兼任山海关总兵的职务就可以逐步移交给徐敷奏,今天的战斗让袁崇焕意识到,金兵一定是兵分两路,可是哪一路才是主力无法判断,那自己手上的两万关宁军就不能动,但是蓟州那边真的不用担心吗,万一是鞑子要从蓟州攻打长城防线呢,敌踪不明,不能妄下定论,保险起见,袁崇焕立刻招来袁成叫他将锦州游击钱大忠招来,不一会钱大忠就顶盔贯甲来到城内袁崇焕府邸报道。 “末将参见督师!”钱大忠个子很矮,但是武艺却很高强,跟别的明将使用刀枪不一样,钱大忠喜欢用锤,颇有些四猛八大锤的风格,两柄亮银锤使得虎虎生威。看到这员猛将,袁崇焕心下稍定,温言道:“钱将军快快请起,本督叫你来是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请督师示下!”钱大忠沉声道。 “白天的情形想必你也知晓了,本督认为,锦州附近必定有一支建虏大军,但是综合情报来看,很可能建虏是一分为二,对于锦州这边,本督不是特别担心,有本督亲自镇守在此,应当无妨,倒是赵总兵那里,从年初本督就不断上书增加饷银,加固关防,可是石沉大海,如今本督实在放心不下,特将钱将军招来,拨你四千关宁铁骑,赶往山海关,让徐敷奏立刻接防,将本督的命令传递给赵总兵,叫他回蓟州坐镇,防止建虏绕道略边!” “末将领命!”钱大忠躬身抱拳道,袁崇焕将调兵令箭给他,叫他去关宁军大营调四千军,钱大忠插手应了,转身离开了官邸,袁崇焕则是回到大堂,仔细研究着地图。 一百七十五章 长城防线 十月十五,钱大忠领兵从锦州出发,四千骑兵马不停蹄赶往山海关。而钱大忠才走了一天,锦州城就警钟大作,皇太极亲领两黄旗大军逼近至城下五里处,正好在红夷大炮射程之外,织金龙纛在眼光下熠熠生辉,袁崇焕登城观看,当看到皇太极的织金龙纛出现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皇太极竟然亲自领兵过来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意味着金兵此次一定是倾巢出动,皇太极亲征,释放的信号太强烈。 随后从金兵大队里奔出一骑,飞马奔驰到城下,嗖的一声,向城上射出一支没有箭头的箭支,有军士将箭支上绑的信交给了袁崇焕,袁崇焕打开一看,竟然是皇太极的亲笔信,无非就是久仰袁督师大名,如果你能开关投降我,我就封你个亲王,让你永享荣华富贵之类劝降的话。袁崇焕看罢,嗤之以鼻,将信撕碎,然后回了一封亲笔信给皇太极,无非就是你不要痴心妄想,有种就放马过来这样的话。 金兵打马回归本阵,但是关宁军中间却有一个士兵默默的打开怀中的一个黑色封皮小本子记录起来,袁崇焕和金将信件往来,袁崇焕撕碎信件并回书一封。 双方在锦州城对峙,皇太极也不进攻,这让袁崇焕起了疑心,他们到底在等什么,每天袁崇焕都派出哨探观察皇太极大营的动静,但每次都被赶回来,从十月十五日开始,皇太极按照甲喇分批将上三旗的部队撤出,自己和巴牙喇还有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士兵留在大营迷惑袁崇焕,皇太极采用了悬羊击鼓的办法,每天将营中的大鼓敲得震天响,然后让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士兵在马尾后面绑上树枝来回奔驰,搞的大营之中烟尘弥漫,从锦州城上看去,大营之中似乎有大队人马调动,袁崇焕不敢轻视,日夜巡防,生怕建虏夜袭。 十月二十日,代善率领的下五旗兵马到达白马川汇合六万余蒙古兵,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准备攻打长城防线。而山海关那边钱大忠达到之后将袁崇焕的命令传递给了赵率教和徐敷奏,赵率教只好请山海关前总兵,已经年近七旬的老将朱梅出山,帮助徐敷奏整顿关防,而自己率领亲兵五百汇合钱大忠的四千关宁铁骑一起准备回蓟州驻防。 十月二十五日,长城防线,马兰峪。 “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啊!他娘的,一个个没吃饱饭啊,别以为赵大人不在,你们就可以偷懒了啊,少给老子脸上抹黑,要是赵大帅回来找我的麻烦,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一个千总呵斥着士兵们,马兰峪守军有一个满编的千总营。这一段的长城防线不仅是袁崇焕,就是赵率教本人也很是重视,年初袁崇焕连续上书两次加强关防,赵率教也将自己麾下蓟镇兵马中比较能打的两万多人分布在古北口到喜峰口这段长城上,马兰峪的千总是赵率教原来的亲兵队长,叫赵平。从亲兵队出来后,赵率教给了他一个千总的位置,驻防马兰峪,本想着在这里混个两年然后调回去当个游击什么的。 年初到年中的时候袁崇焕搞来了八十多万两银子,解决了辽东大军的燃眉之急,但是到年底了,又开始断饷了,袁崇焕只能先紧着关宁军,将大部分的军饷用在关宁军身上,这就导致了蓟镇的官兵们又欠饷两个月了,所以长城上的蓟镇军士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三三两两坐在垛口下,十月底的天气本来就冷,有的干脆躲在烽燧的楼洞里生火取暖。 赵平看了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有一点兵的样子吗,他立刻大声呵斥着士兵们起来,可是没用,前脚走了,后脚又恢复原样,赵平心里也不断叹息,这好好的大明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宁锦大捷才几年,几年前明军还敢跟建虏北虏硬碰硬的干上几仗,可是看看现在呢,指望这些兵守城还差不多,野战那是想都别想,就这些人下了城就得变成麦子,给建虏割。 正呵斥着,猛然他感觉地面好像在颤抖,隐隐的好像能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地动?声音越来越大,远处好像有漫天的烟尘飞起,难道是沙暴?北地气候怪异,草原上也有沙漠,沙尘暴这种东西也是常见,按照赵平的经验,这不像是沙尘暴,沙尘暴怎么会让大地颤抖,他不禁走到垛口处疑惑的眺望,士兵们也被惊动,纷纷看过去,突然,烽燧堡顶端的瞭望哨大喊道:“是骑兵,北虏的骑兵!” 赵平立刻反应过来,有敌袭,天哪,这得有多少人,无边无际,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吞噬,“放狼烟!”赵平大喊道。可是没等他们的狼烟燃起,赵平已经看到了远处有另外一股狼烟升起,紧接着又是一股,又是一股,极目远眺,能看见的范围内全是狼烟,赵平的脑袋嗡的一声要爆炸一般,难道说这么多关口同时遇袭?北虏来了多少?他们怎么敢? 可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供他思考了,他们正前方的敌军越冲越近,这下大伙总算是看清了,无数的马队呼啸奔驰,向着马兰峪极速席卷而来。十月二十五日夜,八旗军和蒙古军兵分东西两路,直扑蓟镇防区长城防线比较薄弱的龙井关和大安口,而两地的潘家口和马兰峪首当其冲成为金兵攻击的第一个目标,东路军由代善亲领,直奔大安口,下辖两蓝旗,两红旗,和科尔沁蒙古兵,以喀喇沁三千骑兵为先导猛攻潘家口,西路军由杜度率领镶白旗和剩下的所有蒙古骑兵攻打龙井关。 十月二十三日夜,皇太极从锦州城下完全撤出,先期出发的上三旗已经到达临近喜峰口的位置,皇太极的命令是不要等他亲自到来,部队到达喜峰口后立刻投入战斗抢关,而自己率领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轻装急进,日夜兼程,直追上三旗的兵马。 二十四日晌午,袁崇焕的夜不收照常侦查敌情,但今天却没有骑兵出来阻拦,各部继续抵近侦查,才发现金兵大营已经人去楼空,袁崇焕急忙亲自出城查看,大呼中计,立刻点起一万五千关宁铁骑,紧急奔赴关内,并且通知何可纲,祖大寿,让他们点起本部骑兵奔赴山海关,恐怕此时蓟镇危矣! “勇士们,冲啊!”阿敏拔出顺刀,镶蓝旗的勇士们打头阵,猛扑潘家峪,赵平指挥着明军还击。“三眼铳放!”砰砰砰砰,长城上数百杆三眼铳喷出火舌,冲在前面的镶蓝旗金兵被打倒数十人,可是更多的镶蓝旗战士将战刀衔在口中,将手中的鹰爪钩抛上城头,然后顺着绳索开始攀登,下面的蒙古弓骑兵拼命放箭掩护金兵登城。 “啊!”赵平身边一个三眼铳手被射中面颊,惨叫一声从城头摔下去。箭如飞蝗,上万蒙古骑兵密集攒射将一千多明军压得抬不起头来,赵平已经绝望了,面前的敌军有数万人,自己区区一千多人怎么可能守得住,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中了赵平的左臂,箭头没入皮肉,赵平发狠将箭杆用雁翎刀劈断,正好此时一个面目狰狞的镶蓝旗马甲攀上城墙,赵平大吼一声,雁翎刀劈下将马甲的人头劈飞,但是金兵人数实在太多,不一会就处处都是漏洞,好几个地方都有敌军攀上了城池,在一个垛口处正好有一门佛郎机子母铳,只见一个明军将炮口抬起,另一个明军换上子铳,一个马甲从垛口处露头,轰的一声火光一闪,一斤的炮子打出,瞬间带飞了马甲的上半身,将他打成两段,梯子上的下半身晃了晃,带着喷溅的鲜血摔下城去,轰的一声响,砖石飞溅,下面投降金兵的朝鲜和原明军火器手们开始轰击垛口,一门佛郎机大将军炮打出的五斤炮子直接将垛口轰平,飞溅的砖石将旁边的明军砸倒在地,死伤一片,朝鲜兵的鸟铳开始轮番射击,打的城头青烟四起,十几个明军惨叫着翻滚在地。 又是十几个马甲登上城墙,他们摘下头上的钵胄盔,用力掷在地上,然后对明军大砍大杀,金钱鼠尾是那样的醒目,赵平大怒,冲向那边,雁翎刀上下翻飞,砍翻了三五个马甲,城下代善看到城头一个明将英勇,不禁冷笑一声,虽然自己年近五旬,但是宝刀未老,依然能将长梢弓拉满,只见他屏气凝神,搭上一支披箭,猛然间松手,嗡~,箭尾的羽毛颤动着,披箭带着千钧之力射向城头,赵平正和几个马甲战成一团,身上已经多处受伤,被射中的左臂顺着伤口不断的流出鲜血。猛地他瞳孔一缩,一个黑点由远而近,噗的一声,正中赵平胸口,赵平仰面倒地,感到身上的力气迅速消失,他想拄刀站起来,可是怎么也站不起来,马甲们一拥而上,将赵平就地乱刀砍死。 主将一死,本就没有战意的明军一哄而散,城下金兵用汉语大喊着:“投降!投降!” 不知谁带头,当啷一声放下了兵器,当啷当啷,剩下的明军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停止抵抗,他们没有受到屠杀,代善和皇太极商议了,这次攻打明国,收服一切可收服的力量,为大金所用,既然蒙古人可以纳入大金麾下,那么汉人同样也可以,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保存勇士们的生命,何乐而不为。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潘家口,龙井关,大安口等地,金兵们一鼓作气多处开花猛攻长城,而整个蓟镇防区处处都是漏洞,金兵集中优势兵力,点对点的进行突破,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抵抗时间最长的潘家口也就坚持了两个时辰就被金兵突破。 十月二十六日,东西两路大军同时攻入蓟镇,并且突破口的明长城被代善下令利用明军和朝鲜军中的火药炸塌一段,然后让投降的明军清理出道路来。。。 一百七十六章 全面破关 十月二十七日,皇太极率领精锐的三千卫队紧赶慢赶,因为他们一人多马,速度比正常行军要快很多,皇太极作为大汗亲自以身作则,几天超负荷赶路,吭也不吭一声,将士们都被大汗的精神所感动,纷纷打马狂奔。终于在二十七日清晨赶上了已经开始攻打喜峰口的上三旗队伍。 喜峰口守将是赵率教麾下参将马玉明,人称马阎王,使一杆八十斤重四窍八环刀,刀法在蓟镇军中也是数一数二,本是一个小小总旗,在多次和北虏的对战之中,杀敌无数,硬是凭着军功升到了参将的高位,赵率教对他也是颇为器重,将喜峰口这个重要关隘交给他镇守。 喜峰口关隘的重要性就在于,从明朝立国开始,喜峰口就是京师最重要的北大门,因为一旦喜峰口被攻破,那么到京师的路就只剩下一条,就是喜峰口到遵化,遵化到蓟门,蓟门到三河,然后是通州,到了通州几乎就等于到了京师了,顺着这条直线进军,路上全是平原,除了蓟门和遵化可以守一下以外,其余地方根本无险可守,而且对于一个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蒙古军队完全可以不打坚城,绕过去直奔京师,当年土木堡之变瓦剌军就这么干过。现在轮到金兵了,但是套路还是一样的,何况有蒙古兵作为先导。 所以喜峰口是这条直线上的第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战,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只要打破喜峰口,那么凭借骑兵的高机动性,攻打明国将会非常顺利。 喜峰口的守军是一个参将营的兵力,但是大明吃空饷的事情太常见,马玉明也不能免俗,五千六百正兵营实际只有四千多人,有一千多人的空额,但是四千人把守的喜峰口也是蓟镇防线中兵力最多的关隘了。 此时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金兵疯狂的战斗热情让人胆寒,虽然是长途跋涉,可是对于长久在密林中渔猎的金兵来说,经常一待就是一个月,而且在密林中无法骑马,还有各种毒蛇猛兽的威胁,区区十几天的长途行军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大汗许下的承诺让人怦然心动,最先到达的两黄旗未做休整,连大营都没扎就立刻投入了进攻,猛然的突袭让喜峰口的守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马玉明听闻有金兵攻城也是大吃一惊,这里一向都是蒙古兵攻打,哪来的金兵,金兵不是在宁锦防线那边吗,和这里隔着老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抄起八环刀,匆匆系上盔甲,立刻上城查看,随行还有两百亲兵,城上已经战成了一团,清兵利用骑射的优势,正黄旗的兵马在城下来回飞奔,不断放箭,死死压制住城头的明军,明军火铳佛郎机不断轰打,但是骑兵奔驰太快,横向跑动很难瞄准,只能是覆盖打击,可是偏偏人数又处于绝对劣势,数十门大小炮,上千杆火铳很难对金兵造成巨大威胁,毕竟蓟镇的火铳可不是新军火铳,发射又慢还容易炸膛,射程也不行,破甲能力更是不用说,上三旗可是皇太极亲领,都是亲信不对,装备比起下五旗只强不弱,大量的披箭刺箭抛射向城头,明军伤亡陡然增加。 镶黄旗的金兵纷纷下马,无论是马甲还是步甲此刻都是当做步兵作战,他们一部分人搭起简易的攻城梯,一部分人用钩绳开始攀爬,已经有数百甲士冲上了城头,和明军战在一起,只见一个镶黄旗步甲从攻城梯上蹭蹭蹭几步,攀登而上,在垛口处露头,看到一个明军炮手正在装填佛郎机,那个步甲大吼一声,露出满嘴的黄黑牙齿,一跃翻上城头,手中顺刀威势不减,一刀将明军炮手劈翻。 这一幕正好被提着大刀上城的马玉明看见,他虎吼一声,大刀舞得风车一般,旋风一样杀入了上城的金兵之中,马玉明不愧是蓟镇第一刀,一杆八环刀,劈,砍,撩,挑。出神入化,漫天血雾,他一口气接连砍翻了十几个金兵,身后亲兵也是一拥而上,竟然硬生生阻止了金兵如潮的攻势,城头陷入了僵持,金兵始终打不开局面,下面的几个甲喇额真急的满头大汗,正在双方将士舍生忘死之际,猛地城下的金兵大队人马中传来连片的欢呼,马玉明发一声喊当头劈死阻拦在自己跟前的两个金兵,冲到垛口一看,只见城下金兵疯狂呼喊,似乎来了什么大人物,不一会,远处出现了大量的白甲骑兵,还有很多黑甲骑兵,一时间马玉明没弄懂发生了什么情况,毕竟他在蓟镇,对于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不是很熟悉,但是下一刻他瞳孔猛然一缩,因为他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杆金黄色的大纛旗,越来越近了才发现竟然是织金龙纛,作为一个参将,虽然对金兵新改的军制不熟悉,可是他对织金龙纛还是认识的,他心下极为震惊,织金龙纛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太极亲征了? 时间已经容不得马玉明思考,在金兵山呼万岁之后,队伍当中冲出了数百身穿黑甲的武士,皇太极竟然将他的精锐葛布什贤超哈营派出了,金兵看到这些勇士的出现,立刻兴奋的嚎叫起来,这些前锋营的精锐战士,随便拎出一个来在部落当中都是出名的勇士,几百个这样的勇士同时出现,再加上皇太极亲临,这种士气加成是无法想象的,有的金兵战士脱下铠甲,将浓密的胸毛展露出来,矮壮的金兵浑身都是腱子肉,他们大吼着向喜峰口城墙猛攻,这一下饶是马玉明再神勇也顶不住了,马玉明一阵冲杀,冲上城的金兵越来越多,正白旗的金兵也加入了战团,喊杀声一片,两万多人围攻四千人,就算马玉明再骁勇也知道,喜峰口断然是守不住了,马玉明大吼着将一个跟他对决的拔什库砍死,还要再战,身边亲兵拉住他道:“将军,撤吧,顶不住了,下面至少有两万金兵啊!” 马玉明眼见蜂拥而上的金兵,而自己的士兵已经越打越少,他知道顶不住了,可是现在弃关自己回去恐怕也讨不了好。“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金兵势大,就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顶住啊,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给兄弟们留点种子吧。” 一旁数名亲兵苦苦劝道,大量的金兵不断登城,惨叫声此起彼伏,明军本来人数就处于绝对劣势,论单兵能力,三个明军也不一定打得过一个金兵,一旦金兵全面攻上城头,明军的劣势就更加明显,战场上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不断地有明军士兵被砍死,很多身穿黑甲的精英战士更是所向披靡,杀得明军血流成河,连马玉明那些武艺高强的亲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马玉明心下大急,一拳头砸在城墙上吼道:“撤!” “大帅有令,弃关!”明军将士们听到弃关的命令,纷纷调头跑下城去,马玉明和亲兵们下城翻身上马,打马从喜峰口关城南门飞奔而出,但是落在后面的明军士兵就没这么幸运了,大量的明军士兵被金兵从后面追上砍翻在地,侥幸抢到马匹的明军士兵们打马狂奔,都想快点逃离这个修罗地狱,明军士兵们都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城上城下,他们没命的奔逃着,身后的金兵大砍大杀。 几个葛布什贤超哈营的战士快速奔到城下,冲进城门洞,将几根用来抵住城门的巨木搬开,然后打开了门闩,喜峰口关隘的大门缓缓打开,皇太极在城外看见,立刻吩咐道:“进城!” “大汗有令,进城!”“大汗有令,进城!”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织金龙纛边的掌旗兵挥舞着手中的令旗,“哈!驾!”黄色白色的棉甲混杂在一起,两万多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城门一拥而入,巴牙喇战士们不顾疲惫,直追明军逃出城的队伍,追出十几里地才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他们意犹未尽的拨转马头返回喜峰口。 而在前面策马飞奔的马玉明回头望望,发现跟上来的除了一百多个亲兵,恐怕只有四五百正兵,剩下四千弟兄恐怕都折在喜峰口了。他仰天长叹,但不敢怠慢,依旧是朝着三屯营,遵化的方向奔去,希望能依托坚城防守。 十月二十七日,金兵从喜峰口破关,加上前面代善的破关之战,整个蓟镇的长城防线被全面突破,同样的皇太极也下令将喜峰口的关城拆除,留下通道,这次的行动是一次劫掠作战,目标是财帛人口,回去的时候也会从破关口经过,为了避免留下隐患,各部金兵都是拆除城墙。 长城烽燧,狼烟滚滚,蓟镇沿线各个城池都接到了警报,他们知道金兵已经入关,每个守将都是紧张万分,不知道金兵的下一个目标在哪里。 一百七十七章 汉儿庄上 长城防线被金兵全线击破,十余万满蒙联军分成三路同时扑向喜峰口之后大明京师最坚固的大门遵化城。二十八日清晨,三路大军在喜峰口二十里处的汉儿庄会师,一时间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汉儿庄不过是一个人口不过数十户的军屯庄,其实就是一个小村子,这里虽然靠近北方,但是来这里生活的都是汉人,所以起名汉儿庄。在看到长城防线点燃狼烟之后庄内民众纷纷逃往村庄西南几里处的烽燧堡。堡子是嘉靖年间修建,到今天也是近百年的时光了,早就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后来经过庄内军户的缝缝补补才有了今天这个样子。 北虏多骑兵,庄内民众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想往遵化城跑,时间上来不及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北虏一般不会攻打比较坚固的城池,而汉儿庄到遵化之间一马平川,也就这么一座烽燧堡算是坚城,此时守卫烽燧堡的不过半个总旗的兵力,三十个明军,由一个叫吴成功的总旗率领,边塞苦寒之地,本来这个总旗就不满员,每次他们去遵化城要饷,十次也就能要到一两次,自然而然的就不断的有守军逃亡,最后也就剩下了这三十个明军,他们的鸳鸯战袄和盔甲破破烂烂,看起来就跟叫花子一般,有的人甚至连笠形盔都没有,不过头戴一顶白色毡帽充数,兵器不过就是人手一杆红缨枪,有的人还配有腰刀。城上唯一充足的是火药,本来这个烽燧堡有大小佛朗机十门,配了十门炮的药量,但是现在能打响的不过六门炮,所以炮子和火药有不少富余。另外烽燧堡的武库里还有一些生锈的刀枪,和十几杆三眼铳单眼铳。 堡子的容量很小,本身就是为驻扎六十个人设计的,但是往年北虏略边的时候,汉儿庄的居民都会去堡子里避风头,等到北虏劫掠完打道回府了再回去,不仅仅是汉儿庄的居民,就是这些驻扎的老卒也是自给自足,平时就在堡子周边开垦一些荒地,种上些小麦和蔬菜,肉类却要从遵化城采买,或者到汉儿庄内采买一些鸡鸭,所以堡子和汉儿庄的居民倒是联系的非常紧密,平时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这次汉儿庄的人看到长城点燃狼烟,还以为跟以前一样是北虏略边,所以他们按照惯性都是拖家带口奔向烽燧堡,说是全庄的人都来了,其实满打满算不过一百余人,加上堡子里的守军,一百五十来个人挤在这个小小的堡子里。汉儿庄的人里面有三四十个老人和小孩,剩下还有三四十个青壮,再剩下的就是妇女了。 此刻堡子里的人或坐或站,倒是有些热闹,这些人都是朴实的农民,也是在村长成老汉的带领下来到堡子里,成老汉已经年近六旬,是汉儿庄的村长,活了这么大也经历了北虏几次略边,每次北虏都不会攻打这个烽燧堡,本来他们就是为财帛而来,这个堡子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只是苦了汉儿庄的居民,来不及收拾的东西,还有遗落在村子里的鸡鸭那肯定是被北虏抢劫一空了。第二北虏不善于攻城,这个堡子虽然小,但是毕竟也是一座坚城,北虏要真是贸然攻打,肯定要付出不少人命,北虏人口少,当然不会轻易浪费人命。 “成叔,这次点狼烟不知道又有多少鞑靼翻过了长城,他娘的,这么长的长城有什么用,哪次不是漏洞百出,我吴成功没读过什么书,但是遵化城里府衙门口说书的我倒是经常去听,我最爱听汉朝李广和霍骠骑的故事,那霍骠骑可真厉害,数千骑兵轻装急进,连续深入草原数月,直捣匈奴老巢,我吴某人一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现在北虏这么猖獗,我大明要是能出一个霍骠骑这样的人物,何愁北虏不灭啊。”吴成功感慨道。 那边成老汉也是接话,“谁说不是呢,可惜喽,洪武年间倒是还有常遇春徐达之类的人物,就算是到了万历年间,这李成梁父子镇守辽东,也没让北虏好受过,就是可惜了李如松李大帅,老汉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就是没加入李大帅的队伍,要不是李大帅英年早逝,在塞外被鞑靼伏击,哪轮到他们现在这么猖狂,你听说没有,辽东那边建虏最近更加猖獗,也不知道袁督师在那边能不能顶得住啊。”成老汉摇摇头。 “哎,吴总旗,要不要来点旱烟,老汉我自己晒得烟丝,劲大,抽上一口可舒服了!”成老汉说完摘下腰间佩戴的烟枪,递给吴成功道。 吴成功摆摆手,“成叔,您老啊还是少抽点这玩意吧,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遵化城里的郎中说啊,这玩意是慢性毒药,抽多了五脏六腑都会坏掉哩。” “听他们胡扯,他们懂个屁,我成老汉都活了快六十年了,不是屁事没有,这东西抽了几十年,戒不掉了,一天不抽心里就难受,跟猫抓的似的。”说完,成老汉拿出一个火折子,将自己的烟枪在城墙垛口上磕磕,然后伸手将烟丝压紧,啪的一声点燃火折子,然后找了个避风的角落,靠在城墙上,吧嗒吧嗒的抽起旱烟来。 吴成功看着成老汉一脸舒服的样子,摇摇头笑着走开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隐隐的担心,不知道这次鞑靼来犯又要经过多久,他们这个小堡子屹立在边塞倒是能凭借城墙保护一下汉儿庄的人,可是遵化城那边呢,遵化城外到处都是农田,这次又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遭殃,他娘的什么世道,连年天灾收成本来就不好,朝廷也没银子,连他们这些戍边军士的饷银都付不起,听遵化城里的人说,朝廷征收重税,陕西山西那边都有人被逼的造反了。 吴成功抬头看看天空,虽然正是清晨,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但是怎么看这大明的天都是灰灰的,没有什么生机,再看看堡子内的众人,横七竖八躺在空地上,只有穿梭在其间的孩子的笑闹声才能让人觉得大家还好好的活在这个老天不长眼的世道上。 看看躺坐一地的士兵们,吴成功没好气的吼了一句,“都他娘的精神点,鞑靼犯边了,你们这群兔崽子以为闹着玩呢,他们不来还好,万一要是来了,咱们也得打一阵!” 士兵们听见首领喝骂,三三两两的走向自己的位置,很多人的脸上还挂着不情愿的表情,毕竟好几个月没拿饷了,实在是没什么热情,要不是还要护着这汉儿庄的百多号人,这个烽燧堡都没什么设立的意义了,只是平时和朴实的村民们都处的很好,这些军人才能在这里坚持下来。此刻他们也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到了早饭时间,早有妇女们煮好了饭食,北方贫穷,不管是军队还是民众,除非是富户,普通人一般就是吃两顿,早上一顿,过了晌午一顿,晚上顶多喝碗粥,没钱的人家晚上干脆就不吃了,毕竟白天要劳作,晚上干完农活就歇息了,军人也是一样,军饷都发不出来了,晚上那一顿自然也就没了,今天早上的伙食还算不错,那些村民们从家里也带来不少粮食,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大碗稀粥,还有一些杂面窝头,这个年头,就是大庄子里的地主老财也不可能顿顿吃白面,平常也就吃些杂粮,逢年过节才有顿好的,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 吸溜吸溜,就着一些咸菜,每个人都是大口啃着手中的窝窝头,喝着稀饭,倒是吃的香甜,吴成功也和大家一样,从一个妇女手中接过大海碗,喝起粥来,饭食本就没有油水,这些士兵和村民们平时更是难得吃一次肉食,肚子里没油水饭量自然就大,吴成功吃了三个大窝窝头,喝了两碗稀饭才觉得有些饱了,他将海碗又仔细的舔了一遍,可不能浪费一点粮食,直到确认舔干净了才满足的放下海碗,心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吃顿饱饭吗,这么看来自己这里还算不错,听闻陕西那边连饭都吃不饱了,树皮草根观音土什么都被拿来吃,那观音土哪能充作食物,吃了又不消化,喝点水下去膨胀开来就会腹胀而死,怪不得那边的人要起来造反,与其饿死还不如拼一把。 正胡思乱想着,猛然大地开始颤抖,吴成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最高的瞭望台上一个年轻士兵大喊道:“头儿,快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吴成功极目远眺,城上众人也纷纷张头望去,成老汉也是站起身来,趴在垛口处张望,只见远处漫天的烟尘,隐隐约约的还有各种颜色的旗帜,天地交界处一道黑线慢慢出现,随后变成一个面。 城上众人猛然心里一拎,不好,北虏来了! 一百七十八章 汉儿庄中 遮天蔽日的旌旗,万马奔腾的骑手,十数万大军向南疾驰。吴成功和成老汉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成老汉活在这世上五六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多骑兵,就算是萨尔浒大战,大明出动的全部骑兵加起来恐怕也只有三四万,这种震撼的场面恐怕这辈子也就能见着这么一次。 特别是八旗现在越来越正规化,不像努尔哈赤那时候只能从旗号去辨别一个士兵属于哪个旗,毕竟当时连盔甲都很稀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经过皇太极多年的励精图治,八旗兵的战马铠甲等装备都已经有了质的飞越,再也不是当初遗甲十三副起兵时候的穷酸样了,每个旗的仿棉甲都染上不同颜色,便于区分,如果是镶白旗,镶红旗这样的镶色旗那就在棉甲的最外层缝上白边或者红边便于和正色旗区分。而蒙古兵更是五花八门,有的人有棉甲,有的人是皮甲,有的人干脆就裹着兽皮,连帽子都没有,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曾经有人问过孙承宗,金兵和蒙古兵谁的战斗力强,孙承宗一针见血的分析道,北虏多而杂,建虏少而整。这么一番评价高下立判,这就是为什么八旗凭借区区六万兵马就能横扫草原,打的林丹汗在青海吐血身亡,又只用区区十数年时间就统一了天下的原因,一个强有力的新兴的军事集团,其凝聚力如同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一样坚不可摧,而当时糜烂的如一盘散沙的明朝当然无力抵御一个握紧了的拳头。 无边无际的骑兵慢慢的汇拢过来,城上众人已经看得痴傻,吴成功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建虏也来了,他只是想,这别是整个草原的蒙古兵都来攻略大明了吧,看着架势,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成老汉心里也在不断打鼓,平时人少当然不把这烽燧堡当回事,这次来这么多人,不会要打咱烽燧堡的主意吧,这帮天杀的东西,抢完了村子还不够吗。 烽燧堡前方三四里的地方,十几万大军枕戈待旦,各色的服饰汇聚成的骑兵海洋从远处望去非常豪华鲜艳。在队伍的中央是一杆织金龙纛,皇太极就在这杆大纛旗下,作为一个马背上的民族,皇太极并没有搞特殊化,他和所有的将领一样,都是骑马跟随大军一起行动,不愧是一代英主,将汉人的同甘共苦学的出神入化,手下的将军士兵都很尊敬自己的大汗。 一个年轻的身穿白甲的将军策马奔到皇太极的面前下马跪地道:“伟大的汗,前方好像有一个小堡子,勇士们争论不休,不知是打还是不打。” 皇太极微微笑道:“阿济格,你起来吧!”“奴才遵旨!”这个叫阿济格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原来他就是现在的正白旗贝勒,以后的武英郡王,更是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现在他统帅上三旗当中的正白旗,虽然上三旗是皇太极亲领,但是不可能事无巨细,所以还是需要将领去统帅兵马的,而阿济格武艺高强,今年刚刚二十四岁,在普遍矮壮的金兵当中是个异类,他长得英武挺拔,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女真的姑娘们都想嫁给他,皇太极也颇为欣赏这个年轻的将领,所以将正白旗交给他统帅。 现在阿济格来征求大汗的意见,皇太极反问道:“阿济格,你自己觉得是打还是不打好呢,不要怕,放心大胆的说,我们金国的勇士不是明人,没有弯弯绕。” 阿济格刚要说话,大贝勒代善开口了,照理说大汗问话旁人是不敢插嘴的,但是代善不一样,俗话说长兄如父,代善对皇太极那真是掏心掏肺,这一点皇太极也是非常感激,没有代善帮他一把,他不可能坐上现在的位子,对于这个大哥,皇太极是尊敬的,也只有代善敢在皇太极说话的时候打断他。 只听代善道:“大汗,我觉得没必要,用汉人的话说,大军进兵,应当兵贵神速,眼前这个小堡子按照明人的习惯,最多数十个兵丁,里面也不会有什么油水,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攻打这么一个破堡子,现在当集中全部兵力直扑遵化一线,要知道,明人的长城防线已经放狼烟,想必此时大量的明军已经在赶往遵化,如果我们不能抢在他们之前的话,恐怕迟则生变,毕竟我们这次集中全国兵力来攻打明朝的根本目的是人口财帛。” 旁边的阿敏,岳托,杜度等人都是纷纷点头,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大贝勒老成持重之言深得大家的心,说的不错,这个小堡子没必要现在浪费时间,实在觉得碍事我们先去把正事办了,回来的时候顺道把这个堡子收拾了不也可以嘛。 皇太极听见哥哥的话却是没有回答,他依然微笑的道:“哥哥稍安勿躁,本汗想听听阿济格怎么说。”听见大汗这么说,众人都不说话了,代善也是明白的,弟弟现在是天聪汗,虽然自己是他的哥哥,但是最终拿主意的只能是大汗,私下里没什么,但是在公共场合下,特别是十几万大军面前,自己还是要分得清尊卑的。 阿济格略一沉吟道:“大汗,奴才觉得还是现在就打下来好,大贝勒说的对,兵贵神速,可是汉人同样有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在是国战,任何一步都不应该出差错,奴才平时也看汉人的三国志之类的书,那诸葛亮聪明绝顶但是每次办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奴才自认为自己没有诸葛武侯的才能,办事应当比他更小心才对,况且这个小堡子勇士们一刻钟便能拿下来,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 自从皇太极登基以来,便非常注重上层人士的汉化教育,这是皇太极非常高瞻远瞩的一面,明人虽然跟绵羊一样,但是他们的文化是非常值得学习的,包括现在他也非常注重招降汉人的文臣武将,所以这一次的战斗他不主张屠杀,而是招降一切可以招降的力量。别说阿济格,自己对于三国志也是非常熟悉,诸葛亮的才能他是清楚的,阿济格所言不错。 皇太极赞赏的说道:“哥哥,诸位贝勒,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大金未来的将才,遇事谨慎,不出差错,颇有中原诸葛武侯之风啊。” 众人看见大汗如此称赞阿济格,纷纷点头称是,皇太极看到大家不再反对,立刻转头命令阿济格道:“既然如此,阿济格!” “奴才在!”阿济格跪地道。 “本汗命令你率领本部兵马,让科尔沁兵打先锋,立刻攻下这个堡子,然后全军继续向南攻打遵化城。”皇太极大手一挥道。 土谢图汗在一旁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他妈的皇太极,也太狠了,自己手下提出来的攻打烽燧堡,竟然让我科尔沁的勇士当先锋,你的女真部族是人,我蒙古勇士就不是人吗?可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皇太极是盟主,他的实力最强,科尔沁在女真面前可是不够看的,所以他硬生生的将这些话咽回肚子里,然后招呼自己部落的勇士准备进攻。 阿济格率领一个甲喇的人马督促着两千蒙古兵包抄上去,吴成功在城上看的真切,大军阵之中分出数千马队,朝这边疾奔而来,他暗叫一声“不好!” 成老汉也是心中大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今天是倒霉了,这些人竟然打起了这个小堡子的注意,怎么办?北虏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哪次来不是男的杀光,女人小孩绑架走,搞得生灵涂炭,这些杀千刀的怎么就敢。 蒙古骑兵们直奔烽燧堡而来,当当当,烽燧堡上敲响了警钟,三十个明军士兵奔跑到各自的岗位准备防守,汉儿庄的居民们都不知所措,只有成老汉稍显镇定,一个老军走到吴成功面前道:“头儿,北虏势大,不如,不如咱们?” 吴成功知道他要说什么。“你小子想开城投降?对面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杀人不眨眼的北虏,开城投降也许妇孺能活,但是被押到北边去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成老汉也搭腔道:“不错,去年,汉儿庄西边的那个卡子堡有个年轻女人从北边逃回来,那情形你是没看到,折磨的都不成人样了,说是古北口那边的人,村子糟了北虏劫掠,男人都被杀光了,女人都被抢过去当牛做马,晚上还要被主人折磨,跟她一起逃出来三个姐妹都在半路上死了,就她自己逃了回来,那个惨哦!”成老汉说完摇摇头。 那个老军听到这些也闭上了嘴,他心里不是不知道,可是谁不恐惧死亡呢,眼看他们就要攻城了。只见数千骑兵在城下列好阵势,阿济格根本不打算招降这个破堡子里面的人,他没赶上喜峰口大战,心里憋着一股气,今天就想在大军面前证明一下自己正白旗的实力,所以他是有私心的。没想到皇太极竟然让蒙古兵打头阵,这么个小堡子随便就攻下来了,那不没自己什么事了吗,阿济格有些郁闷。 一百七十九章 汉儿庄下 土谢图汗大喊着:“成吉思汗的子孙们,不要让我们的先祖蒙羞,一刻钟的时间拿下前面的小堡子,冲啊!”两千科尔沁蒙古兵呐喊着如潮水般杀了上来,蒙古兵分作两队,还是老办法,一千人下马攻城,一千人掩护,箭如飞黄射向烽燧堡,吴成功大喊着组织大家还击,生死存亡之际成老汉也组织村民中的青壮帮忙抬弹药和炮子。老军将烽燧堡里的武库打开,将大刀长矛分发给青壮们,直到此时他们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防守一阵,让蒙古兵们知难而退,不要再攻打这个堡子了。 大家齐心协力动作起来。吴成功拿着雁翎刀站在烽燧堡最高处的瞭望哨那里指挥着,“火铳,放!”砰砰砰,三十个明军拿起三眼铳,单眼铳就向下轰打,他们不敢露头,就将火铳举起来对着下面胡乱一阵轰打,好在蒙古兵密集,一阵胡乱轰打也打死了十几个蒙古兵,可是十几人对两千人来说根本不够看的。大军依然扛着简易的攻城梯向前攻击,不一会,就有几架梯子架上了城墙,本来烽燧堡的城墙就不是太高,几个健壮的蒙古兵三两下就爬上了城头,吴成功大急,抄起手中的开元弓,瞄准了就射过去,当场将一个准备跃上城头的蒙古兵射翻,又是一箭将一个已经翻进城墙的蒙古兵钉死在地。 眼看梯子上密密麻麻都是科尔沁的战士,吴成功朝下面大喊道“都他娘的死了吗,用猛火油,用猛火油。”城墙上的明军如梦初醒,赶忙从仓库里搬来了几个大牛皮袋的猛火油,对着城墙下面一阵泼洒,猛火油刺鼻的气味在战场上弥漫开来,有经验的蒙古兵大叫道:“是明人的火油,快跑!”有明白的蒙古兵立刻掉头逃跑,但是明军的火把已经扔下来了,轰的一声,一瞬间城下就窜起了一人多高的火苗,攻城梯上的科尔沁兵更是像烤串一样全部被烧着,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着,从梯子上摔下,城墙下面一些着火的火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奔跑着,有的碰到了边上没着火的同伴,将带有附着性的猛火油擦到了别的人身上,又将没着火的人点燃了,一时间黑烟腾起,带着人肉烧焦的味道。蒙古兵潮水般的退下。 “噢!”城上的人一片欢呼,一场小小的攻防战,自己未死伤一人,恐怕干掉了近百蒙古兵。土谢图汗气的大骂道:“一群废物,成吉思汗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都给我上!” “土谢图汗,我看还是算了吧,科尔沁的勇士们也累了,就让我们大金的勇士来一展身手吧。”和土谢图汗并排在一起的阿济格笑道,土谢图汗脸涨得通红,这摆明了是在说科尔沁的战士们不中用啊,最后还要靠金兵来收拾残局。 阿济格也不管他们的感受,回头说道:“蒙古人败了,但我们大金绝不会失败,冲上去!”“杀啊!”正白旗一个甲喇的士兵向前冲去,他们全部下马,步行攻城。 吴成功猛然发觉这一次攻城的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攻城的队伍阵型齐整,而且穿着统一的棉甲,要不是白色的还以为他们是明军呢,只不过他们都带着钵胄盔,跟明军普通士兵的笠形盔不一样。这一次明军士兵有了信心,他们都觉得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撑过这一阵想必这些鞑靼就会知难而退了吧。他们站起身来施放火铳,砰砰砰,跑在前面的十几个士兵应声栽倒,可是后面负责掩护的弓箭手,立刻半跪在地上瞄准垛口处出现的人影,搭上刺箭嗖嗖嗖的射了出去。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明军胸口中箭,惨叫着向后摔倒,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不行了,一个明军被射中面门,箭支从右眼射入,贯穿大脑,一时间红白之物喷涌,不吭一声就从城头直挺挺的栽了下去,随后被人潮淹没。 吴成功目眦欲裂,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明显要比刚才那些蒙古兵强,他们是什么人,突然他看见了不远处立起了一杆白底龙旗,脑子里电光一闪,难道是?他刚才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作为大明的军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建虏,只是建虏远在辽东,怎么会出现在蓟镇,这是一个思维盲区,所以他才忽略了建虏,现在看见了龙旗由不得他不信,再结合这些人的装扮,绝对错不了。他立刻朝下大喊道:“他们不是蒙古兵,他们是建虏,小心了!” 城下众人听见他这么一喊也立马反应过来,竟然是建虏,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们不是在袁督师那里吗?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了,随着他们离的越来越近,箭支不断的抛射上城头,他们换了披箭,势大力沉,就算不击中要害部位,也能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已经有十几个帮着抬火油和火药的青壮被射倒了,妇女们忙将自家男人拖到墙根处施救,可是他们又不懂战场急救,没射中要害还好,射中要害就死定了,村里仅有的一个会医术的老村医根本就忙不过来,堡子内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个死了男人的妇女嚎哭着,发狠冲上城墙,抱起一袋猛火油就朝下泼洒去,下面一个金兵瞄准她射出手中披箭,噗嗤一声,正中额头,那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从城头上摔了下去,妇女们一阵惊呼,“狗蛋他娘!”原来这对夫妇的孩子叫狗蛋,狗蛋今年才七岁,他看见爹躺在地上,娘又从城上摔了下去,哭喊着也跑到城上想找他娘,几个妇女没拉住他,看着他跑了上去,成老汉躲在瞭望台的门洞里,看见狗蛋上来,“快回去,你不要命啦!” 小孩子哪管这些,揉着眼睛跑到了垛口边“娘!我要我娘!呜呜呜~”猛然金兵又射出一轮箭雨,成老汉大急道:“狗蛋小心!”忙从门洞里奔了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成老汉将狗蛋一把拽回身边的时候,发现狗蛋幼小的身体上插着一支羽箭,还在微微颤动,狗蛋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娘,我怕。”然后头一歪死掉了。 金兵已经搭上了攻城梯,开始蚁附攻城。成老汉大吼一声:“你们这帮天杀的畜生啊!”说完抄起手边的火把,点燃了一个佛朗机的子铳,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子母铳炮尾抬起,炮口向下,子母铳里装满了铁砂,轰的一声,成老汉被后坐力撞飞出老远,数百颗铁砂喷射出去,将一架攻城梯上和旁边扶梯子的十几名金兵打成了筛子,他们身上冒出无数的血洞,惨叫着扑倒在地,明军的火铳不断向下轰打着。“把小炸药桶扔下去!”吴成功吼道。 几个明军手忙脚乱的将两三个小炸药桶扔下城头,吴成功在箭头上帮上猛火油浸泡的布条,点燃后突然站起身来瞄准城下的火药桶射箭,轰轰轰,接连的爆炸声响起,正白旗的金兵被炸的残肢断臂飞起,很多人被冲击波震得七窍流血而死,阿济格在后面看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硝烟散去,城下堆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一阵爆炸至少炸死了一百余人,金兵的攻势为之一滞。阿济格看到土谢图汗略带嘲笑的眼神,暴怒咆哮道:“混蛋,不许停,攻上去!” 听到主将的咆哮,金兵又开始了进攻,皇太极的目光惊疑不定,看着周围的贝勒旗主们都是面露疑色,前面是哪只部队在守城,怎么打到现在两轮攻击都没拿下来,看这小堡子最多容纳一百人,数千勇士连一百人的堡子都打不下来吗。 堡子内的村民和明军士兵们同仇敌忾,他们不断的将猛火油和火药桶投掷下去,城下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金兵至少又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就是攻不上去,只能弓箭抛射,烽燧堡里也出现了重大伤亡,士兵已经损失一大半,只剩下十二人,青壮能动的也就二十多人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他们也参与了守城,抢救伤员。 皇太极有些坐不住了,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了,“阿敏,叫朝鲜人和明人过来,用火炮攻打!”“奴才遵旨!”阿敏拨马传令去了。 不一会,朝鲜和投降明军的炮手带着各种型号的佛朗机和虎蹲炮过来了,大将军太重,还在后面,并没有和大军机动,攻打这么个小堡子,佛朗机和虎蹲炮应该够用了,他们一到位立刻开始施放,城上的炮位也开始还击,可是显然效果要差很多,城砖被打的飞溅四射,本就不太牢固的城墙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在火炮的掩护下,正白旗发起了第三次攻击,阿济格亲自上阵,在队伍的后面督战,看到贝勒爷亲自上了,勇士们脸上也火辣辣的,他们鼓起勇气,又冲了起来。城上的明军被火炮压制的抬不起头来,金兵趁势又攻上了城头。 一百八十章 满庄忠烈 几个金兵翻上城墙,被明军用红缨枪戳下城去,发出长长的惨叫声,但是更多的金兵上来了,青壮是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一个脱掉钵胄盔的金兵举着顺刀,露出了满口的黄牙,狞笑着朝着一个青壮走过去,脑后的金钱鼠尾抖动着,那个青壮握着一柄腰刀,两腿都在打颤,猛然他鼓起勇气大吼一声朝金兵扑去,金兵顺刀一划就切断了他的脖子,只见鲜血喷涌,他依着惯性向前奔了两步,然后扑倒在地抽搐两下死了。 “他爹!”一个妇人尖叫着,原来这是他的妻子,看到自家男人惨死,一个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拦腰抱住金兵,任由金兵用刀柄把她打的头破血流,她就那样尖叫着把金兵推向垛口,金兵没料到一个女人的力气竟然这么大,猝不及防之下两人一起摔下城去。砰地一声溅起一片尘土。就那样抱在一起摔死了。 成老汉看到这一幕,大喊道:“拼了吧,都拼了吧!”妇女们两人合抱着一支长枪,朝着垛口捅刺,将敢于露头的金兵戳下去,连孩童也帮忙抬运伤员,可是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金兵人多,很快就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他们不分男女老幼,逢人便杀,城头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死人,一个身负重伤的明军狂笑着点燃了堆放在一起的猛火油,轰的一声,猛火油爆燃,城头上陷入了一片火海,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淹没在火海之中,一时间城头已经无法站人,熊熊烈火燃烧着,劈啪作响。 金兵又退了下去,阿济格脸色铁青。他夸下海口,要一刻钟拿下堡子,可是蒙古兵打了一轮,自己打了两轮,至少伤亡了一个牛录的兵马,两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还没打下来,现在又退下来了,自己怎么跟大汗交代。 皇太极也被激怒了,眼前的堡子竟然抵抗这么激烈,自己攻打长城防线都没遇到这么大阻力,竟然在这小小的堡子下面被逼停了,原先以为一刻钟的事情,竟然打了两个时辰,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堡子打下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叫阿济格撤回来吧,我要问话。下一阵让阿敏上!”皇太极吩咐道。阿敏领着镶蓝旗的兵马前去布阵,等待火势熄灭。阿济格垂头丧气的带着甲喇章京和几个牛录章京前来,皇太极鼓励道:“不要灰心,我大金的勇士不会因为一点小的挫折丧失信心。” 阿济格和手下人跪地道:“有负圣恩!奴才死罪!”皇太极摆摆手问道:“前面堡子里是什么人,为何抵抗如此激烈?”将领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皇太极有些纳闷,用马鞭指着一个牛录章京道:“你说!”牛录章京一看大汗点了自己的名,只得结结巴巴道:“回禀大汗,堡子里,堡子里是一群平民,还有少量明兵。” 皇太极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一群明国的老百姓?” 牛录章京战战兢兢道:“正是。”皇太极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群老百姓竟然抵抗了这么久,有些耸人听闻,此地的民风如此激烈吗,竟然比明军还能打。 “阿敏,火势一灭,立刻攻上去!”皇太极有些挂不住了,大金的勇士竟然被一群老百姓阻击,还是当着这么多蒙古人和朝鲜明朝降军的面,这不是说大金勇士无能吗。 一个多时辰过后,火势终于渐渐熄灭了,堡子里能站起来的活人只剩下了二三十个,人人带伤,镶蓝旗的金兵看到此景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进攻,阿济格跪在皇太极身前道:“大汗,让我亲自带兵冲一次吧,我们正白旗失去的荣誉应该由我们正白旗自己夺回来。” 皇太极摆摆手,不再回答阿济格,他有心磨炼一下年轻人的性子所以故意没有答应阿济格。阿敏回头看看皇太极,皇太极朝他微微点头,阿敏吼道:“进攻!” “杀啊!”镶蓝旗的战士奋勇争先,猛扑烽燧堡。城头上,火炮已经全部毁坏,猛火油也都烧完了。就剩下瞭望哨在高处还剩下几桶火药,瞭望哨的平台上此刻只有成老汉和几名幸存的明军,受伤的人都在下面的门洞还有堡内的空地上。 外面镶蓝旗已经开始了进攻,有几个明军站起来用开元弓还击,可是无一例外的都被箭雨射中,战死沙场,眼见着堡子里一百号人所剩无几,成老汉和吴成功反而心情平静了下来,吴成功的腹部中了一箭,而且是月牙披箭,箭头深入体内,根本无法拔出,不拔还能活一会,如果拔出来恐怕立刻就会鲜血流尽而死,吴成功咬牙坚持着,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战死,镶蓝旗的金兵已经翻上了城头,发现烧黑的城头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遍地烧焦的尸体。他们开始搜查整个堡子,发现空地上有一些受伤的村民。他们手起刀落,城内剩下的人被他们纷纷杀死,不留活口。下面惨叫声不断,成老汉听见这些声音心都在滴血,可是他的双腿也被披箭划过,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也没法探头去看,他和吴成功并排靠在一起,吴成功问道:“成叔,你的旱烟呢,给我来一口。” 成老汉笑道:“你这滑头,刚才你还说老头抽这个旱烟对身体不好,现在你咋自己要抽起来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将腰间的烟枪递了过去,他摸出火折子给吴成功点燃旱烟,吴成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被烟丝呛的不住的咳嗽。“你小子,旱烟哪是这么抽的,你这么猛吸不呛着才怪!”成老汉责怪道。 城头上到处是跑动的脚步声,两人听得真切,已经有不少脚步声朝瞭望哨奔过来了,吴成功说道:“成叔,听说你是陕西那边的人,给我唱个陕西民歌吧。” 成老汉接话道:“老汉是万历年间从陕西移民过来的,也几十年了,家乡的歌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行,既然你这么说,咱老汉就给你唱一个。” 成老汉清清嗓子唱道:“一碗碗个谷子两碗碗米,面对面睡觉还呀么还想你,只要和那妹妹搭对对,铡刀剁头也不呀后悔。”歌声悠扬响亮飘向整个堡子。镶蓝旗的金兵听见了,发现歌声是从瞭望哨上传来的,一个带头的分得拔什库狞笑一声,带着十几个步甲沿着楼梯向上走去,吴成功微笑着,看见楼梯口探出一个金钱鼠尾贼头贼脑的大脑袋,正是那个分得拔什库,几个金兵跟上来,发现还有两个活人,其中一个老头还在唱歌,他们哈哈大笑着,提刀走了过来。 吴成功看看旁边已经打开盖子的一桶火药,对成老汉笑笑道:“成叔,对不起了,我用你的烟枪点个火。” 成老汉责怪道:“你小子,行,你点吧,你记着,待会到了下面你可得赔老汉一个新的,老汉要跟遵化城里卖烟斗那个老方家最好的烟斗一样的那种,镶金的,玉嘴。” “得嘞,别说玉嘴的,就是珍珠嘴的我都给您老整一个!”两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分得拔什库看的莫名其妙,这两个明人,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情笑,他提着顺刀一刀扎向了成老汉,成老汉赤手抓着刀刃,鲜血淋漓,就在此时,吴成功将手中的烟枪扔进了火药桶里,轰,剩下的几桶火药一起殉爆,猛烈的爆炸将瞭望台彻底炸塌,两人连同十几名金兵都消失在烟尘之中,站在下面的金兵也被砸死了十几个,阿敏呆呆的望着烽燧堡,赶到有些不可思议,竟然还有这么惨烈的抵抗,里面的明人是打不死的臭虫吗? 过了好一会,才有镶蓝旗的兵马小心翼翼的入堡查看情况,发现真的是没有一个活人了,才发出了讯号。此战堡子里一百多人的士兵村民全部牺牲,满蒙联军阵亡受伤近四百人,可以说是开战以来交换比最不好看的一次,而且是面对这些卑微如蝼蚁的村民,连军人都不是。 皇太极也有些恼怒,为了平定士兵和众将的情绪,他下令将这个烽燧堡彻底铲平,让它彻底从地图上消失,士兵们一起动手,忙碌到晚上,才把活干完。然后皇太极吩咐大家休息一会,凌晨再度出发。 (渔夫按,这是一场没有载入史册的小战斗,如果我们翻看满文老档会发现这么一个记载,二十七日夜,太宗军至汉儿庄止,二十九日复进。短短十几个字耐人寻味,满蒙联军的高机动能力为啥在二十八日全天停留在汉儿庄一天,完全没道理,现代史学家研究时用了这么一句,八旗军各部在汉儿庄诡异的停止了一天,这个诡异两字用的好,渔夫也觉得诡异,皇太极有毛病吗,不可能,就算他想停止一天,那么多贝勒也不会是傻子,况且皇太极是一代雄主,是一个战略大师,他不会做这种无谓的停留,从后面他继续神速进攻就可以发现,他是深知闪电战的威力的。所以渔夫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一场如同李云龙攻打平安县城的时候,区小队阻击日本鬼子援军的小型战斗,而此战交换比打的比较难看,就像鬼子被装备垃圾的区小队阻击了两个小时一样,所以清史老档都特地删除了这一段,渔夫妄猜之下将这场战斗复原。也是仅以此篇献给战死的大明英灵。) 一百八十一章 赵率教 攻下了烽燧堡,前进的道路上再没有阻碍,十几万大军向前疾驰,直奔遵化城。遵化城是明军在长城防线之后的一个重镇,在赵率教未去山海关之前,他对遵化城是非常重视的,蓟镇五万多兵马,除了布防在长城防线的三万兵马以外,剩下的两万多兵马还要驻扎蓟镇各地,但是赵率教力排众议硬是给遵化城配备了六千守军,可以说蓟镇第一重镇就是遵化,此刻驻扎在遵化城的是巡抚王元雅和参将高吉。自从长城方向放狼烟之后,两人开始不断的加固城防,六千兵马分成两班,日夜上城巡逻,并且高吉已经派出塘马向周边明军求援,因为遵化和三屯营几乎处在同一条直线上,如果长城破关,那么敌军最有可能的就是攻击三屯营和遵化,而自己的总兵赵率教去山海关整军了,蓟镇现在是群龙无首的状态。遵化的哨探不断的前出打探,终于有两支哨探回报消息说敌军已经越过了汉儿庄,并且当面之敌竟然还有建虏,这个消息让王元雅无比震惊,他立刻加派塘马奔向山海关方向,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赵率教已经在领兵往回赶了。 (渔夫按,历史有很多东西就像雾里看花一样并未展现在后人的眼前,让人不禁觉得皇太极好像对大明边镇的军事调动一清二楚,选择攻击的时间是那么恰当,渔夫猜测一定是有内奸出卖了情报,而且内奸的级别很高,至少可以接触到袁崇焕或者何可纲,祖大寿,赵率教之类的高级将领,否则不会对整个辽东了若指掌,皇太极的每一步攻击都好像算准了一般,自古以来出卖国家的叛徒都不会有好下场。) 二十九日下午,一个年轻的塘马沿着向东的官道奔驰,经过三屯营看到三屯营戒备森严,并未做停留,而是继续向东奔去。三屯营的主将是总兵朱国彦,副总兵朱来同。说到朱国彦就不得不提一句,这位老将军年纪比赵率教稍轻,但也有五旬出头了,作战经验不比赵率教差,可是为人的肚量却不敢恭维,本来他和赵率教同为总兵,两人平级应该没什么矛盾,可是坏就坏在辽饷上,袁督师对于手下三大心腹爱将,祖大寿,何可纲和赵率教那可是相当喜爱,大部分辽饷都优先装备这三个总兵的兵马,剩下的总兵可就只有眼红的份了,前几月好不容易朱国彦打听到辽东下来数十万两银子,他连忙跑到袁崇焕那里讨要,结果赵率教正好在场,正好被赵率教截了胡,朱国彦是一两银子都没弄着,看着手下眼巴巴的样子,朱国彦气的差点晕过去,跟赵率教就结下了梁子,几个月不发军饷,朱国彦手下的兵也快沉不住气了,也就是朱国彦老脸撑着,否则都要哗变了,别说是士兵,就是副总兵朱来同也经常牢骚满腹。 塘马不过二十岁,一人双马,巡抚大人给他的任务是不惜马力,一定将消息最短时间内送到赵总兵那里,请他立刻增援。过了三屯营再往前走就是迁安,塘马正低头赶路,转过官道的一个弯,猛然发现前方红旗招展,似乎有大军向他的方向奔来,在满蒙联军突袭的压力下,人人都显得有些草木皆兵,塘马立刻闪身躲到了官道边的树丛里面,观察着前方,待到这支兵马近了,他才发现最前面大旗上一个斗大的赵字,竟然是赵总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赵总兵竟然领兵回来了。他赶忙从草丛中闪身出来,迎上去,前面一队夜不收发现了从树林中出来的塘马,端起三眼铳喝道:“什么人!” 塘马大声回答自己是遵化城的报信兵,有紧急军情递交赵总兵。几个夜不收围拢过来将塘马搜查了一番然后将他带到行军队伍的中间,赵率教正在和钱大忠还有几员副将探讨军情,听到有人报告说遵化城的报信兵到了,他不禁心头一拎,立刻叫卫士传报信兵。 赵率教今年整整六十岁,年过花甲却还征战沙场,也是难为他了,作为袁崇焕手下头号大将,虽然袁崇焕比他小很多,但是他对袁崇焕确实是佩服的,袁崇焕领兵自有他的一套手段,否则也镇不住这些个骄兵悍将。此时的赵率教头戴黑色六瓣铁尖盔,身披虎头山纹甲,内衬精钢锁子甲,胸前左右各一个护心镜,黑色披风,盔上红缨随风飘扬,老将军须发皆白,脸上常年风吹日晒布满了皱纹,一看就是饱经沧桑,但是虎目圆睁,依然透露着精光,手上提着一杆三尖两刃长刀,端的是威风凛凛。赵率教平生最钦佩的是川军总兵刘綎,同样是六旬却能血战萨尔浒,力战殉国,他一直认为能在战场上战死是军人的荣耀,正是这一份刚毅让袁崇焕大加赞赏,私下也要叫一声赵兄,所以他能成为袁崇焕头号心腹不奇怪。 塘马被几个夜不收带过来,赵率教示意大队人马继续赶路。然后望了塘马一眼,塘马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和总兵大人对视。赵率教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你是遵化城过来的?” 塘马不敢怠慢,“正是,小的是王元雅王大人亲兵,特来送信!”塘马将怀中信封摸出,双手呈上,一个卫士接过来递到了赵率教的手里。 赵率教拿到手一看,竟然是王元雅的亲笔信,他立刻拆开阅读,一目十行扫完,心中不禁大急,竟然有十数万北虏建虏扣关,这怎么得了,他立刻指着塘马命令道:“你随在我军中,钱大忠!”“末将在!”身后钱大忠插手应道。 “立刻传令,全军加快速度,三日赶到遵化,事态紧急。”赵率教说道。 “大帅,我们的马力。。。”钱大忠略略有些犹豫,毕竟从山海关长途跋涉过来,确实是非常辛苦,且不说人,马匹也是需要休息的,畜力也无法超负荷运转。 赵率教何尝不知道,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下狠心道:“不惜马力,尽快入城,等下到前面的三屯营,让朱国彦那边分出一些干豆马料,把马喂饱,休息一个时辰再赶路。” “得令!”钱大忠再无二话,立刻传令全军,加速飞奔。四千五百马队在官道上猛然提速,尘土飞扬,骑士们面沉似水,咬紧牙关抽打着战马,年轻的塘马也跟在队伍当中。 三十日凌晨,赵率教的兵马赶到了三屯营,朱国彦这两天根本就睡不着,每天都在城楼之上歇息,他也知道长城破关,他三屯营和遵化必定首当其冲,所以他不敢怠慢,下令将城门封死,用巨石堵住,全城戒严,三屯营本就是个边塞小城,守兵不过四千,居民不过三四万人,不像遵化那么大,是北边的一个商业重镇,很多草原的商人都会在遵化歇脚。所以朱国彦将三屯营打造的像一个铁桶阵一般,不得进不得出。 此刻朱国彦正在城门楼上小憩,猛然警钟声响起,他一个翻身坐起,抄起手边开元弓就冲到马头墙边观望,一边问道:“怎么回事,哪里有敌人?” 身边一个总旗答道:“大人,你看东南方!”顺着这个总旗手指的方向,只见平原上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赶来,按照朱国彦的经验,他判断这是一支骑兵队伍,少说四五千人马,整个三屯营上下立刻如临大敌,副总兵朱来同连盔甲都没穿戴好,歪歪扭扭披挂在身上,提着大刀,三步并作两步就登上了城墙,来到了朱国彦身边。 “来同,你来的正好,然弓箭手和火铳手准备!”朱国彦命令道。朱来同把头盔扎紧,转身调配兵马去了,骑兵越来越近,站在城楼烽燧上的瞭望兵喊道:“大帅,是自己人!” “嗯?”朱国彦疑惑的看去,随着骑兵奔近,他才发现好像真的是明军。骑兵奔到近前停下,一骑打马飞奔而出到城下喊话道:“城上的守兵听着,我们是蓟镇总兵赵率教赵大帅的队伍,驰援遵化,路过三屯营,赵大帅就在军中,我部马力不足,赵大帅请朱总兵答话,给予黄豆干草,让我大军进城修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立刻启程赶路。” 竟然是赵率教的人马,朱国彦倒是没料到,可是一听赵率教的名字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朱来同看见自家大帅的脸色不好,立刻回答下面的骑兵道:“请你回复赵大帅,长城放狼烟,我们已经将三屯营大门封死,恐怕你们是进不来了,至于黄豆草料,我们也需要,还请赵大帅莫要怪罪,我们不是不想帮忙,确实是实力有限!” 赵率教此刻就在排头军中,听见城头上推托之词,立刻脸涨得通红,他娘的朱国彦,还在为军饷的事情记仇,现在是打仗,难道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他立刻打马飞奔出阵,“本将是赵率教,叫你们总兵出来答话!” 一百八十二章 全军覆没 朱国彦一看赵率教竟然亲自出来了,那自己也不好缩在后面了,也是朗声道:“赵总兵好久不见,本将朱国彦在此!” 赵率教忍住怒气沉声道:“朱总兵,大敌当前,我等应当同心勠力才是,同为大明军队,理应互相帮助,本将说的可对啊?” “赵总兵,本将没有诓你,城门真的已经封死,至于黄豆草料城内也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就给你几石可好,你等着,我这就吩咐人给你从城上吊下去。我们三屯营小地方,又常年无饷,不像蓟镇兵精粮足啊。”朱国彦答道。 赵率教勃然大怒:“他娘的朱国彦,给脸不要脸,老子一刀剁了你!” “有种你就来试试,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箭快!”朱国彦也是怒吼道。 钱大忠不禁摇摇头,都这个时候了,大明诸将还像一盘散沙一般,就在二人争论的时候,北边竟然奔过来一支骑兵,赵率教的兵马大惊,立刻列阵准备迎敌,城上的士兵也将铳炮准备好瞄准北方过来的人马,这时候从北方过来,难道是北虏的骑兵?没想到这些骑兵径直朝着赵率教这边过来,众人这才发现竟然也是一支明军,只不过只有一百余骑,而且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当前一个人老远看到了赵字大旗,策马冲过来,翻身下马跪在阵前,大喊道:“参将马玉明参见总兵大人,末将无能,喜峰口丢了!” 这一下将赵率教和朱国彦都是震惊到了,喜峰口丢了就意味着敌军可以长驱直入,整个长城防线已经被全线突破了。顾不上和朱国彦争论,赵率教立刻大声命令道:“全军直奔遵化,不做停留!马玉明回去我再收拾你,你先随在军中吧。” 赵率教也不理朱国彦,大军立刻启程直奔遵化城而去,而三十日下午,十余万满蒙联军已经杀到了遵化城下,遵化全城戒严,并且在大军合围之前,王元雅派出了报信兵,八百里加急直奔京师,十一月初一京师戒严。 遵化城外十余万大军扎下营寨,王元雅这才发现,建虏的八旗主力竟然全部到了城下,还有数万蒙古兵,王元雅冷汗直冒,湿透了小衣,作为文官,他看问题的角度和武将是不一样的,既然这次北虏建虏倾巢出动,他们想干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略边用得着这么多兵马吗,而且他竟然看到了织金龙纛,王元雅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皇太极亲征了,皇太极亲征还选择了蓟镇作为突破口,他要干嘛,难道他要攻打京师?王元雅不敢再想下去,土木堡之变难道要重演吗,身后的高吉倒是没那么多心思,他只是不住的叹气,遵化城只有六千守军,如果没有援兵的话,怎么可能守得住,城外可是十数万虏兵啊。 在围困遵化的同时,皇太极知道肯定会有援兵前来救援遵化,毕竟遵化是长城和京师之间最重要的一座坚城,如果能在遵化城下堵住自己的军队那是最好不过了,相信明军也能看到这一点,一定会有兵马过来支援。他立刻派出巴牙喇作为哨探前出侦查,终于在十一月一日晚间传来了好消息,发现一支数千人的明军队伍正在从三屯营方向向遵化城这里疾驰,从动作上看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八旗大军已经抵达了遵化城下。这是个好机会,辽东军镇的骑兵本就不多,步兵皇太极是不担心的,步兵就是再多也抵挡不住八旗军的进攻,骑兵训练困难,明军骑兵和满蒙骑兵不一样,他们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而自己的骑兵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只要吃掉辽东的骑兵,那么以后辽东就是八旗的天下,袁崇焕的骑兵打掉一点就少一点。 皇太极如此想着,立刻传令让阿济格觐见,片刻,阿济格来到龙帐外,跪地道:“奴才参见大汗!”皇太极吩咐他起身,吩咐左右赐给他马奶酒。 “阿济格,本汗给你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你愿意接受吗?”皇太极温言道,对于阿济格他还想再栽培一下,不能因为小小的失败就轻易气馁。 阿济格一口气喝完马奶酒,感动道:“奴才万死难以报答大汗恩德。” 十一月二日清晨,阿济格率领两白旗和两黄旗三万精兵,加上一万科尔沁蒙古兵,四万人疾驰到三屯营和遵化城之间的二道岗布防,之所以选择这里,那是皇太极的一种情节,二道岗的地形颇有些类似当年的阿布达里岗,当年皇太极和哥哥代善围歼了刘綎的骑兵,今天他要让这一幕重演,就在二道岗歼灭这一部明军。 赵率教大军马不停蹄,此时马力都有些虚脱,战马不住的打着响鼻,天气渐渐寒冷,不论是人是马口中都冒出白雾,钱大忠忍不住提醒道:“大帅,咱们的马恐怕。。。” 赵率教沉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全速前进,驾!”说罢猛抽战马,主将带头,剩下的兵将都不好说什么,只得闷着头赶路。 前方哨探来报往前数里就是二道岗,作为蓟镇总兵,赵率教对这一带的地形还是熟悉的,二道岗其实就是个小土丘,翻过二道岗到遵化就是平原地带,马速还能再加快一些,赵率教并不知道,阿济格已经在二道岗给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 (关于赵率教战死,渔夫认为他并不知道皇太极已经在遵化城下了,所以他还是一夜疾驰百里,想抢在金兵杀到遵化或者三屯营之前进城加强防御,导致他不惜马力,在遭到阿济格包围之后,连突围都没有办法,这样才能合理解释赵率教寸功未立就送了人头。) 皇太极将自己的两黄旗交给阿济格管代是对他的无比信任,阿济格异常感动,发誓要打一个漂亮仗,两黄旗埋伏在山岗两侧,两白旗绕道二道岗前方十里处,随时准备切断赵率教的退路,而科尔沁蒙古兵则是埋伏在岗上等待赵率教的到来。 赵率教速度太快,以至于他忽视了侦查,放出去的夜不收只是粗略的侦查,不断的有探马回报,但是赵率教忽略了一点,如果他清点一下夜不收的人数就会发现,刚开始放出去打的十队夜不收好像只回来了九队,有一队夜不收不知去向了。 可是大军飞奔中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一队夜不收士兵们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二道岗的道路上了,一些科尔沁兵从密林中闪身出来,将他们的尸体拖入林子中,将无主的战马牵走,粗略打扫一下,仿佛道路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个时辰过后,赵率教四千多关宁铁骑如计划一样进入了伏击圈,道路坡度有点大,全军只得放慢了马速,生怕战马马失前蹄出现闪失,现在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赵率教不想让任何人掉队,多一个人进入遵化城,遵化城的守备力量就会增加一分。 眼看就要冲到二道岗上,一声号响,漫山遍野杀出了科尔沁的伏兵,赵率教大吃一惊,这里怎么会有伏兵,难道他们已经打下了遵化城?已经来不及思考,蒙古兵的人数看样子要比自己的人马多不少,但是关宁军也是精锐,赵率教立刻命令道,往后退,到平地上决战,前队变后队立刻撤到平原上,然后一把拽过那个年轻的塘马,“你立刻往东,不要走官道,走小路去山海关方向,如果遇到督师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恐怕现在遵化城已经失陷了,快走!”年轻的塘马含泪拜别,一打马先朝南奔去,走小路前往丰润方向,然后从那里取道山海关。而岗子上已经混战成了一片。 钱大忠做先锋冲在前面,此时他担任的却是断后的任务,赵率教的决定没错,如果自下而上攻击那是不明智的,必须撤到岗子下的平原上,再伺机和北虏决战,从人数上看,北虏至少两倍于己,又是突袭已经占尽了优势,钱大忠挥舞双锤领着一千人断后,科尔沁兵自上而下冲击,关宁军拼死抵挡,给赵率教争取时间,堪堪奔到岗下,赵率教正要整顿兵马迎敌,猛然间密林之中杀声震天,一左一右两大股骑兵杀出,赵率教一看旗号,心脏仿佛砰的一声坠入冰窖,竟然是建虏,那熟悉的棉甲,熟悉的龙旗,竟然是两黄旗,那皇太极岂不是?他已经没空想了,漫天的箭雨铺天盖地的向四千关宁军射来,箭矢密集的将阳光都遮住了,而队伍的后面也传来了震天的杀声,两白旗在阿济格亲率之下朝着关宁军冲来,一轮就是四万多支箭,阿济格下令不要留箭支,拼命攒射,打完了再打扫战场,每个八旗兵都将箭壶里的三十支箭射空,一百二十万支箭密集的射向只有巴掌大的那么一个小岗子。。。 十一月初二,总兵赵率教麾下四千余人在二道岗遭遇阿济格亲领左翼四旗和一万蒙古兵,中箭坠马,力战身亡,所部无一生还,仅有一报信塘马战前逃出。。。 一百八十三章 防线崩溃上 消灭了赵率教的四千关宁军,缴获兵甲马匹无算,赵率教身中数十箭,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事后拔下来的箭头足足有数斤重,四千关宁军全军覆没,救援遵化的唯一一支机动力量也就这样消失了,满蒙联军士气大振,阿济格以极其微弱的伤亡彻底洗刷了汉儿庄之战的耻辱,左翼四旗士气高涨,他们和一万科尔沁兵一起立刻掉头回到遵化城下,皇太极得到二道岗之战全胜的消息之后喜不自胜,特别是消灭了四千关宁军,这让他一直以来的担心烟消云散,自从得知袁崇焕在宁锦防线训练了一支强大的骑兵之后,皇太极一直寝食难安,袁崇焕算是大明的名将,别人不知道他是最清楚,努尔哈赤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太极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对于袁崇焕的相关情报他是很注意收集的。 在得知袁崇焕训练了一支强大的骑兵并且很有可能这支骑兵可以和八旗兵野战不落下风的这个消息之后,他更是大为紧张,也有些好奇,想跟这支骑兵较量一下,这一次杀死总兵赵率教让他信心大增,看来新的骑兵也没什么了不起,就算战斗力有所提升,可是袁崇焕的手下都是废物,自己就损失了区区几十人就消灭了四千人,试问我八旗大军天下何人可制?此时此刻皇太极的心里甚至燃起了一统天下的野望。 “勇士们,攻城!”随着萨哈廉和岳托一声令下,满蒙大军兵分四路,猛攻遵化城。正红旗进攻北城,镶红旗攻东城,奈曼部和敖汉部分别攻打剩下的两面城池,城内所有兵马仅有六千,加上一些青壮民团也不过八千人,王元雅和高吉各领四千兵防守城池,当八旗兵和蒙古兵开始进攻的时候,王元雅和高吉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守城压力,蒙古兵还好一点,两红旗的金兵战斗力却是非常强悍,金兵采用了非常直接高效的攻城方法,他们用厚木板蒙上牛皮制作成盾车,然后调集大量的弓箭手跟在盾车之后,盾车三十步外铳弹是根本打不透的,除非是炮子直接命中,否则不能摧毁盾车,两红旗的精锐射手跟在后面进行覆盖式掩护,将城头的明军死死压制,随行的明军降兵架起火炮直接轰打城头,虽然并不能造成巨大的人员损失,可是也将城头明军的炮火打哑了好几门,大量的金兵扛着攻城梯呐喊着登城,皇太极许下承诺,第一个攻上遵化城的勇士赏金五十两,牛羊五百头,天啊,这在草原或者是建州是不得了的财富啊,勇士们瞪着血红的眼睛,仿佛面前的城墙不是阻碍,而是自己通往人生巅峰的钥匙一般,不要命的攻打起来。 王元雅提着宝剑站在城头声嘶力竭的喊着,明军将士虽然被硝烟呛得连连咳嗽,可还是在王元雅的指挥之下英勇抵抗,城下的金兵爆发出一阵欢呼,从大军营地之中缓缓推出几个庞然大物,通过硝烟王元雅猛然发现竟然是攻城槌。六个巨大的木轮支撑起一根庞大的硬松木,硬木的前段包有铜帽,在硬木的上方搭了一个简易的顶棚,蒙上生牛皮,在生牛皮上涂上一些动物油脂,这种攻城槌最大的好处是防火防炮,本来生牛皮就防火,在生牛皮泼上水,再涂上凝结成块的动物油脂,除非炮弹是直接命中攻城槌本体,否则实心炮子打在攻城槌上会打滑然后弹开,这对攻城槌不造成任何影响。 两百名大力士推动着攻城槌向前移动,王元雅心中大急,如果让这个怪物靠上城墙,恐怕遵化城就危险了。“嘿吼!嘿吼!嘿吼!”随着号子声越来越近,攻城槌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城墙冲过来。金兵的箭矢施放的更加猛烈,皇太极让朝鲜火铳手也上去掩护攻城槌。 一时间城上城下铳炮齐鸣,战场上号子声,喊杀声,濒死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开炮,所有火炮给我瞄准了打,大将军炮呢,给我打!”王元雅挥舞着宝剑在城头拼命指挥火铳火炮施放,轰轰轰,大小炮一起瞄准攻城槌开火,大部分的炮弹都被顶棚弹开,只有几发实心炮子打入了推动攻城槌的人群当中,趟出了一条血胡同。 “啊!啊!”几个正红旗的步甲捂着被炮子带走小腿的残肢,翻滚在地上惨叫,所有的炮火都被攻城槌吸引,反而给攻城的士兵减轻了压力,就在王元雅命令所有炮火轰击攻城槌的同时,几架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墙,正红旗第一甲喇中一个名叫苏合泰的勇士奋勇先登,将顺刀背在身后,手脚并用,蹭蹭蹭几步冲上了城墙,他登上的这个垛口正好是一个炮位,几个炮手操纵佛郎机正在全神贯注的轰打攻城槌,战场上声音嘈杂,几个炮手都没发现他们的这个位置竟然悄悄架上了一架云梯,直到苏合泰冲上来,他们才如梦方醒,可是已经晚了,苏合泰怪叫一声,从背上抽出顺刀,一刀剁飞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炮手的人头,几个炮手本就不是近战兵种,手上功夫和苏合泰差了不是一个档次,更何况苏合泰是旗中有名的勇士,他几刀劈出,将两个炮手劈翻在地,剩下两个人发一声喊跑开了,城墙上出现了漏洞,苏合泰撤下棉甲抓在手中挥舞着,红色的棉甲在战场上非常显眼,金兵看到这里有了突破口,纷纷大叫着朝这里涌来,明军这才发现竟然有几个金兵趁乱登上了城墙。 皇太极在阵后问萨哈廉道:“这个勇士叫什么?” “回禀大汗,此人是本固山第一甲喇最骁勇的战士,叫苏合泰。”萨哈廉躬身道。 皇太极用力点点头,“很好,战后将本汗答应的赏赐给他,不,本汗亲自给他,本汗要让所有人知道,为大金奋战的勇士本汗不吝赏赐。” 明军的一个总旗看到苏合泰带着几个金兵大砍大杀,大怒,领着麾下十几名兄弟直奔苏合泰这边,一群明军呐喊着冲了过来,苏合泰不仅骁勇而且非常聪明,他看到刚才炮位的大炮已经完成了装填,但是炮手被他杀死并没有施放,他蛮力顿生,大吼一声硬是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大炮向左搬动了九十度,然后抓起地上的火把,猛地点燃了大炮,轰的一声,一颗两斤的炮子打了出去,冲过来的明军根本想不到建虏竟然还有这一招,两斤的炮子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破坏力惊人,直接将当头几个明军打成两截,连总旗的人头都被打飞,十几个明军就像割麦子一样齐刷刷的倒下,炮弹威力不减,在城头上滚动,又带走了几个人的小腿,明军城墙的防御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就在城上金兵越来越多,奋勇激战的同时,攻城槌终于是靠了上来,两百力士整齐的喊着号子,用力拉动硬木槌两边的牵引绳,然后将硬木高高的拉起,仿佛现在游乐园里的海盗船一般,硬木槌带着千斤之力,猛地砸向城墙,轰隆,整个遵化的北城都在震动,就连正在拼杀的两军将士也战力不稳,纷纷摔倒,王元雅嘴唇都要被咬破,“火油,震天雷,有什么扔什么,阻止他们。”王元雅咆哮着。 明军士兵们纷纷醒悟过来,将手中能用的震天雷,火油袋,灰瓶纷纷抛洒下去,轰轰轰,震天雷剧烈的爆炸引燃了猛火油,攻城槌周围陷入一片火海,两百力士顷刻之间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他们挣扎着跳跃着,仿佛一个个人形火炬,一个个缓缓扑倒在地,被烧的蜷缩起来。而灰瓶的作用更加可怕,就是将生石灰,辣椒面等等对人体有强烈刺激性的粉墨装在陶土罐中,扔下去之后腾起的烟雾完全可以将人的眼睛灼瞎。 “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城下响起一片惨叫声,数百金兵不幸中招,他们捂着眼睛凄厉的嚎叫着,有的人跪倒在地上,有的人忍受不住这种痛苦,在地上不断打滚,又被城上抛洒下来的铁蒺藜扎中,惨不忍睹。 皇太极勃然大怒,立刻命令扎鲁特部的内齐汗派兵支援正红旗,一时间北城的战事陷入了僵持,连苏合泰等冲上城去的金兵,也被明军的奋勇反击逼退,苏合泰顺着原路又从云梯上滑下来,等待下一次好机会。 其他各城的战斗也都暂时陷入胶着,攻城槌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在明军的奋勇抗击之下,金兵根本无法再接近攻城槌。不仅仅是王元雅这边,高吉那边的情形也不容乐观,而在激烈的战事进行的同时,没有人注意到已经有一只信鸽悄悄飞到了南城的一间院子当中,几个黑影拆开信封,阅读之后迅速翻出墙外,消失在黑暗中。 (渔夫按,关于攻城槌大家千万不要被很多神剧忽悠了,神剧中攻城槌都是直接撞击城门,撞城门的那个东西叫撞木,而真正的下面装着轮子的那种攻城槌不仅仅是用来撞门,更多是后是直接用来撞击城墙的薄弱环节的,当包着铜帽的圆锥形锤头撞击到城墙的某一个点的时候是完全可以将巨大的冲击力全部施加在这个点上的,那么造成的效果就是这个点上的砖石极其有可能碎裂,或者是移位,而如果是对付不那么坚固的城墙,特别是砖石和黄土混搭结构的城墙几乎是一击必中。所以古代攻城槌的威力是非常巨大的。) 一百八十四章 防线崩溃下 经过几个时辰的厮杀,金兵虽然一度攻上城头,但是终究是被明军拼死抵挡住了,战场上迎来了短暂的安宁,但是金兵和蒙古兵的军阵依然没有散乱,静静的陈列在遵化城下方,城墙周边烈火熊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两军士兵的尸体,交换比非常难看,虽然明军是守城,但是金兵英勇善战,虽然是攻城,但是死伤人数甚至比明军还要少一些。 本次攻城的主力是两红旗,而两蓝旗和除了奈曼部敖汉部的蒙古兵以外其他的五万余人围绕遵化城四面布防,寻机歼灭遵化城周边的有生力量,一天的时间内分别歼灭了游击王纯臣,参将张安德的近万兵马,洪山口参将易爱,王尊臣领兵五千来援,在遵化城东北二十里的地方被两蓝旗集中歼灭,易,王二将身中数箭仍呼嚎突击,被聚歼。 明参将周镇闻遵化城炮声,率本部兵马来援,亦被全歼,副总兵杨古利率本部兵马于蒙古兵激战于遵化东北马兰营,寡不敌众,杨古利仅率百余亲兵走脱,余部皆殁。至此围绕遵化城围城打援的战斗基本结束,仅用了不到一天时间,数万骑兵利用其高机动性在遵化城西北和东北来回穿插,聚歼明军,往往是数千明军在野战中遭遇数万建虏北虏骑兵,以多打少,当然是事半功倍,遵化城再无援兵。 王元雅提着三尺长剑立在城头,静静看着下方的军阵,没想到建虏的兵马竟然强悍如斯,怪不得明军从萨尔浒开始,除了袁督师,就没打过几场漂亮仗,作为遵化巡抚,边关要地,王元雅如何不知明军腐朽,大部分边关明军都是不堪一用。 正在想着,八旗军阵中飞奔出一骑,快马冲至城下,弯弓搭箭,旁边一个总旗出言道:“巡抚大人小心!”嗖的一声,一支无头箭射上城头,早有士兵拿过来面呈王元雅,王元雅接过信件一看,竟然是皇太极的亲笔信,不用说肯定是要劝降,只见王元雅拆开读到:“吾兴师征讨之缘由:吾两国素相和好,后因期凌吾等,致成七恨,吾乃告天征讨之,天不计国之大小,以吾为是。故以山海关以东、辽东、广宁地方畀我。吾犹愿息兵,共享太平,屡遣人致书议和。尔帝视自身及其大臣如在天上,视吾若鸟兽,不令吾书过山海关,吾深恨之。遂坚固城池,精兵留守,发大军直来。凡我兵所向,自喜峰口迤西,大安口迤东,凡抗拒之兵,即行诛戮之。其汉儿庄一带归降之城,秋毫无犯,仅取粮草,饱吾士马而还。今尔若归降,功名富贵,当与共之。尝闻良禽择木而栖,俊杰相时而动。此言谅尔亦知之矣。昔辽东叛民,我曾杀之,甚是懊悔。今图治更新,此无俟我言,尔等亦闻之也。吾既发大军直来,岂肯中途而返乎?尔须速审来降。” “哈哈哈,巧言令色,该死的建虏竟然还学会用汉话了,真是沐猴而冠,学你都学不像。”王元雅自言自语说道,顺手将信封撕得粉碎,然后从城头抛洒下去,他对着城下怒吼道:“狗建虏,尔等本辽东蛮夷,世受国恩,建州卫乃我大明疆土,尔等不思报效,反而起兵犯上作乱,是为不忠,我大明乃君父之国,吾之君父乃尓之君父,自努尔哈赤起却自成一国是为不孝,烧杀抢掠,屠我边民,却还颠倒黑白说什么秋毫无犯,仅取粮草,是为不仁,尔等本为辽东李成梁李总兵家奴,却背叛主人兴兵攻伐,是为不义,尔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却妄想占我大明之领土,奴我大明之子民,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幸亏很多金兵和蒙古兵听不懂汉语,但是城下的皇太极和众贝勒等高级将领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皇太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跟努尔哈赤一样,最恨别人接他李成梁家奴的老底,此时王元雅当着两军十万将士的面说出这番话来,让他一时下不来台,他面色阴沉,对众贝勒说道,此人顽固不化,可恨,该杀,不要浪费时间了,立刻攻下遵化,打下来之后三个时辰不封刀,你们明白本汗的意思。 众贝勒兴奋的将大汗的命令传遍了全军,大军立刻重新投入到攻城当中,金兵呐喊着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锋,而城上城下的铳炮再度响起,两军陷入厮杀。 遵化南城大街的一个角落里,数十名黑衣人拔出手中的刀剑,悄悄的朝南城门移动过去,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竟然是蒙古人,这是怎么回事,遵化城里怎么会有一支蒙古兵。 遵化是整个蓟镇面对蒙古草原的边塞重镇,面积比三屯营马兰营等这些军屯城要大很多,人口也多得多,所以蓟镇巡抚的府衙设在遵化城,长城放狼烟,遵化城里但凡能跑的都赶在封城之前撤出了,留在城里的基本都是老弱妇孺居多,而因为遵化城特殊的地理位置,城市里面不仅仅是汉人,各族人民都有不少,特别是明朝的马政败坏,边军除了从朝廷那里获得马匹之外,各镇的将领其实或多或少都会和草原那边走私战马,当然他们也会带去草原急需的茶砖,盐巴等物,所以遵化城里有各个部落的商人在活动,平时他们的人数很多经常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遵化本来就是一个多元化的城市,所以居民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大战开始之前有一部分商人已经逃出了遵化,还有很多则留在了城里,本来王元雅是准备将这些草原商人集中控制住以防他们在城内生事,可是命令还没下达,皇太极的大军就已经开始了围城战,城里的守军总共只有八千人,没办法,王元雅只能将此事先放一放。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却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些商人当中有很多表面上是商人,其实根本就是草原派过来的细作,否则满蒙联军也不会这么快搞清楚蓟镇的兵力布防,然后选择几个薄弱点突破长城,这些都要得益于这些细作的侦查。 此刻遵化城中正好有一只奈曼部的细作,化装成走私战马倒卖盐铁的商队进驻遵化城中,方才混战之时奈曼部的首领洪巴图鲁飞鸽传书到城中,通知他在城内的部众,等下攻城的时候在里面放火,如果能夺下城门那是更好,可是四面的城门都被巨石堵死,就算夺下了城门也于事无补,所以众人一商议,决定还是在城内纵火制造混乱,并且等到自己的部族攻城的时候,他们里应外合,在城墙上打开突破口,遵化城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紧张万分,生怕建虏攻进城池,有的人就在自家的院子里焚香祷告。 五十个黑衣人手持他们藏在据点中的猛火油,随意的泼洒在南城附近的房屋建筑上,然后头领,一个百夫长一声令下,几处同时点火,火势瞬间爆燃,借助猛火油的威力,火苗直冲云霄,用水根本就无法扑灭,南城大乱,黑烟滚滚。 正在南城墙上迎接奈曼部第二轮攻势的高吉拼命挥刀厮杀,他武艺高强,单单是自己就斩杀了数十个蒙古兵,可是越来越多的蒙古兵疯狂登城,渐渐的明军有些抵挡不住了,他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哭喊声,一回头,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只见靠近南城门的建筑全部包围在大火之中,居民都从家里跑出来,聚集到大街上呼喊奔走,有的人拿水救火,有的人用沙土扑火,有的老人就坐在街心痛哭,浓烟滚滚,一片混乱。高吉一个不留神,被一个蒙古兵砍中左臂,深可见骨,血如泉涌,高吉发狠将那个士兵一刀剁死,然后撕下战袍一角,粗略的包扎一下伤口,交代副将守城,他带着两个亲兵走下城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可是没想到刚一下城,埋伏在墙根黑暗处的黑衣人突然杀出,两个亲兵猝不及防被一刀捅死,高吉力战,将一个黑衣蒙面人的面巾挑开,发现竟然是北虏,他心中大惊,城内竟然有北虏奸细,可是已经来不及发出警报,他本就受伤,亲兵又被杀死,单枪匹马哪里是五十个士兵的对手,片刻便被乱刀砍死,壮烈殉国,黑衣人立刻登城配合奈曼部的士兵里应外合打开了突破口,奈曼部士兵大规模登城,千余明军抵挡不住,被纷纷斩杀,南城失守,数百大汉冲到城门洞里搬开了巨石,推开了南城门,镶红旗的马队早就在外等候,岳托亲自提刀,数千大军杀入了城内,瞬间遵化城就变成了修罗地狱。 一个士兵跌跌撞撞跑到王元雅这里大喊道:“巡抚大人,不好,不好了,高参将战死,南城,南城失守了。”王元雅拽起他的衣领大声问道:“你说什么?”随即天旋地转,瘫坐在城头上,南城失守,两红旗内外夹击,将明军一个个杀死,皇太极许诺他们三个时辰不封刀,他们在城池里尽情的杀戮着,到处都是惨叫声。跪地的老人被一刀砍去头颅,年轻的女人被拖出去轮营,男人更是毫不留情的被乱刀砍死。连幼童都被枪刺刀劈,遵化的街道变成了血河,藏在城中的草原奸细全部出动,直杀的遵化不闻人声。 王元雅呆坐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猛然长身而起,指着皇太极的方向大吼道:“尔等与禽兽何异,他日必不得好死,我大明终有良将灭了尔等,圣上,臣有负圣恩,即便化作厉鬼也要为我大明杀奴。”说罢他大呼三声杀奴,从城头上一跃而下,英勇捐躯。 十一月初四日遵化失守,满城居民被杀,巡抚王元雅,参将高吉殉国,金兵马不停蹄,初六日凌晨出现在三屯营外,猛攻三屯营,一天不到即破城,部分明兵降金,副总兵朱来同潜逃,总兵朱国彦将潜逃兵将的名字张榜挂在街心遂和其妻张氏悬梁自尽,初七日,三屯营失守。至此,蓟镇全部沦陷,整个蓟镇防线全面崩溃。 早在遵化失守之前便有快马报至京师,京师戒严,并且崇祯皇帝亲自签署命令,颁下圣旨,要求大明各地不论营兵,卫所,民团,义军,闻圣旨者皆兴兵勤王,不得有误。勤王诏书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播到全国各地,接到圣旨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立刻起兵直奔京师,当然也有那身怀二心者持观望态度,故意充耳不闻。 明史载:蓟镇失陷,驰报京师,人心大震,朝野惊恐。时“畿东诸县,风鹤相惊,人无固志。” 一百八十五章 祖大寿献策 年轻的塘马眼角依旧带着泪痕,从南边折向山海关方向一路疾驰,他不敢回头,赵总兵被数倍于自己的建虏包围,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他不再往下细想,希望赵总兵能突出重围,自己目前的任务就是冲到山海关找袁督师报信,胯下战马已经不住的打着响鼻,一路上已经没有驿站,就算有他也不敢停下,生怕会冲出来一支敌军。 袁崇焕率领一万五千关宁铁骑于十一月一日,在遵化城被围的当天过了山海关,祖大寿和何可纲的本部兵马已经在山海关追上了袁崇焕,几支军队汇集起来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五千人,祖大寿和何可纲不是不想将麾下兵力全部带来,但是事态紧急,只能是家丁和正兵营马队全速前进,剩下的步军只能舍弃了,两万多马队气势也是惊人,袁崇焕从山海关入关之后不断的遇到一些被打散的兵马,或者是逃难的百姓,他已经心知大事不妙,虽然众人提供的信息都是你一言我一语比较散乱,但是袁崇焕不是傻子,他已经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整个战事大致的轮廓,恐怕此次入关的建虏北虏加起来超过十万人,应该是全线突击蓟镇,赵率教手下就五万兵马还分散在各地,怎么可能抵挡住十几万虏军的冲击。 怎么办?袁崇焕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何可纲策马上前道:“督师,一路过来,儿郎们尚未歇息,皇太极也是深知兵法之人,不可能不知道以逸待劳的道理,一路过来恐怕蓟镇很多城池已经失陷,万一前面有金兵阻拦,以我疲惫之师恐怕难以抵挡,还请督师三思。” 今天是十一月五日,袁崇焕的兵峰已经直指永平,过了永平就是迁安,袁崇焕的原计划是直奔遵化,在遵化设防看看能不能堵住敌人,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恐怕遵化已经完了,毕竟他们被皇太极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而且从山海关入关怎么也不可能直接越过长城发动进攻的金兵,袁崇焕长叹一声,何可纲说的对,越是这种时候,心神越不能乱,不能被冲昏了头脑。袁崇焕当机立断,下令全军修整两个时辰,顺便等等落在队伍末尾的祖大寿。 关宁军就地扎营,也不搭帐篷,席地而坐。战马则在一旁吃着草料。袁崇焕就在地上摊开行军地图,何可纲凑到身前来与他一同研究。两人正在讨论之际,一名亲兵来报,说是有紧急军情,片刻便带上来一个年轻的塘马。 原来他一路疾驰,过了永平终于是马力不济,战马猛地跪倒将他掀飞,马力已经透支,塘马不禁放声大哭,离山海关还有老远的距离,靠人的两条腿怎么可能来得及,就在他大哭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恍惚中塘马还以为有追兵来了,他急忙拔出腰刀准备拼杀,没想到马蹄声竟然是从前方传来,他极目远眺,竟然发现十几名骑士正在靠近,离得近了竟然是明军,十几个明军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塘马,他们四散开来包围上去,小旗官喝道:“你是什么人?”塘马发现是自己人,难以自制的激动,他连忙止住哭声将事情说了,小旗官正是关宁军的夜不收,消息极为惊人,他不敢怠慢立刻将塘马带上,返回本阵。 亲兵已经告知塘马,面前的就是督师袁崇焕,他立刻跪地磕头道:“督师,赵总兵他,他。。。”袁崇焕心脏猛地一抽,他立刻问道:“赵率教怎么了?” 塘马带着哭腔道:“赵总兵初二日被数倍于他的建虏团团围住,就在三屯营前面的二道岗,现在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塘马断断续续的说道。 袁崇焕大叫一声:“希龙,你!”眼前一黑,向后栽倒,何可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袁崇焕,“督师,督师!他娘的,军医呢?”一名军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给袁崇焕喂下一些水,掐住人中。袁崇焕这才悠悠转醒,口中还念叨着希龙。也是,赵率教是袁崇焕手下第一心腹,某种意义上说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关系,他和袁崇焕可比祖大寿他们的关系要亲近的多,毕竟是和袁崇焕打配合时间最长的将领,袁崇焕对建虏是非常熟悉的,如果赵率教的兵马真的被团团围住的话,建虏肯定不会放过这支强军,再加上赵率教的性子肯定不会投降,那么结局只能是一个,袁崇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无论是赵率教还是四千关宁军,都是他的宝贝疙瘩,失去了哪一个都是痛彻心扉,更何况两个一起失去。 祖大寿也已经从后队赶了上来,看到中军的情景,也是不住叹息。袁崇焕毕竟是辽东督师,悲伤之后立刻恢复了督师的威严,既然现在蓟镇的局势如此,那么再去遵化已经没有意义了,恐怕建虏此次志在京师,京师倒是不一定打的下来,但是建虏只要攻打一下京师那么朝中的口水就能把自己淹死,为今之计当想办法堵住建虏,他连忙观看地图,祖大寿和何可纲也不说话,细心研究起来,片刻,祖大寿说道:“督师,末将斗胆,依末将之见遵化京师之间唯一可以防守的要点就是蓟州城,如果将战场放在通州,那么和将战场放在京师是一样的,依末将愚见,如果我军能在蓟州截住建虏那也是大功一件,万一失败,那就务必要将战场放在京师城下。” 何可纲反驳道:“将战场放在京师城下?祖大寿你可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干,恐怕天下人的口水要将督师淹死,你至圣上于何地,至督师于何地,这不是摆明了说关宁军无能,连建虏都挡不住吗?” 袁崇焕听到二人的对话,脑中猛地灵光一现,他摆摆手示意何可纲不要说话,他问祖大寿道:“祖将军,依你之见,万一,本督是说万一咱们在蓟州没截住建虏,你说要在京师决战,是何道理?” 祖大寿拱手道:“督师,末将以为何总兵说的对,放在京师决战肯定会被口诛笔伐,但是只要我们打个大胜仗,那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便如当年于谦于丞相那般,千古留名。” 何可纲打断道:“老祖,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拿于丞相和督师相比,你不知道于丞相最后什么下场吗?” “何总兵,无妨,且听祖大寿怎么说。”袁崇焕道。 祖大寿清清嗓子,缓缓道:“放在京师决战好处有三,第一,京师为大明京畿,此刻想必败报已经传到京师,如果朝中诸公不是傻子的话理应发出诏书,号令天下起兵勤王,到时候汇聚在京师城下的兵马不计其数,就算我军野战能力是差了一些,可是蚁多咬死象,又依托坚城,完全可以和建虏拼一把。” 袁崇焕点点头,示意祖大寿继续说下去。“其二,圣上就在京师,我大明为何将京畿从应天府移到顺天府,乃是取天子守国门之意,如果督师能请动,不,督师一定能请动圣上大驾,哪怕就在城头上亲自观战一番,对于三军将士的激励作用可想而知,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军心旺盛之际痛击建虏何愁不胜?” 袁崇焕的眼睛里放出了一些精光,确实,祖大寿说的不错,如果事情真能按照祖大寿的估测发展的话,那么建功立业只是等闲。 “其三,”祖大寿接着道,“建虏深入京师,等于是进入了我大明腹地,这在兵法上属于孤军深入,如果我们在边关打,他们利用高机动性,完全可以立刻撤回自己的地盘,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打,军心民心都在我这边,可谓是有天时地利人和,跟建虏决战应有胜算。” 祖大寿一口气说完,袁崇焕的脑子已经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平常看祖大寿五大三粗的,好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将战事分析的头头是道,不错果真如他所说确实可以冒险试一把,局势已经糜烂,当务之急就是击败建虏,不管用什么方法,袁崇焕都愿意一试。 他立刻吩咐全军启程,不管怎么样,京师决战是最后的方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还是先全军赶往蓟州,蓟州常备驻军应该有五六千人,两万五千关宁军进入,那么兵力就会达到三万余人,防守坚城应当是绰绰有余了,先在那里截住皇太极再说。 “驾!”袁崇焕猛抽胯下白马,冲到队伍前面,将士们紧跟督师继续向蓟州方向奔驰。 (关于这一章为什么要写祖大寿献出这个计策,是因为历史上有一桩悬案,就是袁崇焕在蓟州截击失败之后为什么不走通州这条直线而非要绕道河西务,渔夫也和很多朋友,铁粉分析了原因,得出结论是袁崇焕故意拖延了一下,目的就是要把决战战场放在京师。而原因渔夫已经借祖大寿的口说了。) 一百八十六章 承宗起复 十一月一日当报信的塘马八百里加急飞奔入京的时候,崇祯皇帝和群臣正在早朝,塘马还没进城门就一路大喊:“蓟镇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情!蓟镇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情!”从德胜门疾驰而入,守城的兵丁听见塘马报门,不敢阻拦,立刻驱散人群,为塘马清理出一条路。 快马直奔兵部,兵部交接人员拿到加急信件立刻换马直奔紫禁城,守门的禁军立刻打开侧门让报信人入内,进到金銮殿,自有大汉将军和小黄门一路小跑着到殿上呈信。 崇祯正准备退朝,就听见殿外小黄门尖细的嗓音喊道:“蓟镇长城防线失守,皇太极亲领建虏北虏兴兵十余万围攻遵化!”崇祯听见了差点没一头从龙椅上栽倒,今年才是崇祯二年,刚刚登基两年才十八岁的崇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 “快宣!”崇祯喊道,一旁的王承恩高声道:“宣小黄门进殿!”小黄门一路小跑,至大殿中央翻身跪倒,“启禀万岁爷,兵部接到蓟镇八百里加急军情,奴酋皇太极亲征,十月二十七日建虏绕道古北口一线击破长城防线,现在已经兵围遵化!”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朝堂上立刻炸开了锅,“什么?长城丢了?”“建虏怎么绕过来的,袁崇焕呢,干什么吃的?”“蓟镇呢?蓟镇失守了吗?”众人七嘴八舌,朝堂上一片嗡嗡声。 “安静,安静,诸位请安静!”首辅韩爌站出来说话了,众人看见首辅发话,纷纷闭嘴,刚才还是一片嘈杂的声音,转眼间就安静了下来,朝堂上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众人都死死的盯着崇祯,每个人都在心里消化着刚才听到的耸人听闻的内容。 崇祯努力的想要稳住心神,可是一个少年天子面对如此巨大的危机,怎么可能说冷静就冷静的下来,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念想。他不是不知道,蓟镇就在京师的北边,遵化那更是京师的北大门,现在长城被击破,遵化又被围住,意味着什么,整个蓟镇只有数万兵马,又四处分散,如果真如情报所说奴贼有十几万兵马,这如何能抵挡的住,抵挡不住的后果是什么,他不敢再往下细想,崇祯忍住上下打颤的牙齿,用尽量稳定的声音说道:“阁老,事态紧急,可有何良策?”崇祯对着韩爌发问。 众人的目光又是刷的一下望向了韩爌,韩爌心中苦笑,军国大事,他一个文臣,管管内政可以,可是这个兵马的调动他不是专家啊,可是看见众人的目光,不说两句肯定是不行了,他硬着头皮道:“建虏竟然能绕过袁崇焕的防区,说明他们是精心准备了此次攻势,联合北虏犯我大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为今之计当死守京师,敌情不明不能早做打算,但蓟镇离京师太近,不可不防,当调集顺天府所有兵马上城防守,另外从现在起立刻闭门戒严。” 韩爌发表了几句,让崇祯皇帝悬着的心稍稍定下来,不错,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加强京师防备,虽然不知道建虏的最终目的但是京师不得不防。 韩爌补充道:“兵事这一方面还请圣上多听听王大人的意见。”就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兵部尚书王在晋,王在晋倒是真的知兵事,而且他在天启二年提督过辽东军事,也干过袁崇焕现在干的活,只是多年未曾领兵,一直干的那都是文官的活,刚坐上一年多的兵部尚书,屁股还没坐热就碰到这么个大难题,他一时脑袋没有转过弯来,竟然愣在当场。 崇祯皇帝本就是急性子,少年心性,碰到如此大事有些压不住火,堂堂兵部尚书竟然连个对策都说不出来吗?“王尚书,阁老问你话呢,朕也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这,这,微臣赞同阁老的意见。”王在晋半天憋出这么个台词,连韩爌听了都摇摇头,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说出几条可行的计策那可是加分项啊,都不会把握,这个兵部尚书是白干了。崇祯听见王在晋这么说,冷哼一声道:“兵部尚书竟然不知兵事,要你何用。” 王在晋吓得魂都飞了,连忙跪倒在地:“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旁边的六部同僚都是缄默不语。韩爌看到局面竟然如此这些清流东林竟然没有一个务实的人,要是张鹤鸣还在就好了,他如此想着,猛然脑中响起一个人,韩爌立刻出列道:“皇上,有一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可一用,或能解此危机。” 崇祯精神一震,问道:“谁?” 韩爌咳嗽一声,“孙承宗!” “孙承宗?” “正是,孙督颇有谋略,督师蓟辽多年,颇有谋略,且经验丰富,现他就在京师南面的高阳,现在派人去传下午就能到,如此大才,弃之可惜。”韩爌朗声道。 崇祯想起来了,皇兄在位的时候孙承宗就辞职归乡,后被阉党打压一直没有起复,对孙承宗的战绩他是有所耳闻的,眼下群臣束手无策,崇祯就像看见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就准备让王承恩拟旨传孙承宗进京。 但是猛然王在晋一声断喝:“圣上万万不可,那孙承宗年近七旬垂垂老矣安能再战?何况天启年间就有御史弹劾他贪墨军饷,专事独裁,督师辽东数年并无建树,岂可用此人?” 王在晋和孙承宗一直是不对付的,一旦孙承宗起复会严重威胁他的地位,他和孙承宗的矛盾还要源于天启朝的一次奏对,当时王在晋想要在山海关边上再修一座关城,而孙承宗以劳民伤财为由强烈反对。 孙承宗诘问王在晋,等八里铺重城修好了,是否把旧城现有的四万人都填进去守? 王在晋答,要另外派四万。孙承宗又问,旧城外为新城,旧城外的品坑地雷为敌人设,还是为自己设?新城如守不住,四万新兵怎么办? 王经略回答说,他在山上留了三座山寨给溃军。 孙承宗三问,兵未溃而筑寨以待之,不是教他们溃败吗? 孙承宗说:“今不为恢复计,划关而守,将尽撤藩篱,日哄堂奥,畿东其有宁宇乎!”之后王在晋无言以对,谈话就此结束。 自此之后两人就结下了梁子,王在晋一直在朝中诋毁孙承宗,果然一听韩爌提到孙承宗的名字,王在晋条件反射的反对了起来。 韩爌反驳道:“王尚书,那些都是阉党的污蔑之言,你是一品大臣,怎么能偏听偏信呢?” 韩爌不提阉党还好,一提阉党,崇祯皇帝来劲了,“王尚书,朕看你累了,就召孙督师入京看看他有什么计策吧。” 王在晋知道崇祯极为痛恨阉党,既然是阉党打压的人在崇祯看来一定是忠臣良将,王在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瘫软在地不发一言。 下午孙承宗就赶到了金銮殿,崇祯立刻召集大臣们议事,孙承宗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因此时并无官身,所以特地穿白袍上殿,崇祯赐座,他也不坐,昂首站立奏对道:“陛下,诸位大人,孙某以为,在阁老说的基础上应有如下三策,第一立刻戒严京师,将京师禁军,御林军,锦衣卫甚至包括各人府中家丁全部整训,清点人数后交由兵部合理分配,另外将三大营调入京师,加强防御,京师地广,城墙过长,必须保证每一面都有充足的兵力守卫,防止建虏强攻一点。” “唔,不错,不错,孙督老成谋国。”众人纷纷点头道。 “第二,陛下应当立刻颁下诏书,调集天下兵马起兵勤王,目前离京师最近的是宣府侯世禄和大同的满桂,二人麾下皆有数万精兵,可急召二人勤王。勤王诏书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立刻传出,短期内能召集到多少兵马就召集多少兵马,多一分力量总是好的。”孙承宗道。 崇祯即刻扭头命令王承恩准备纸笔,朝会一结束就立刻拟旨,号召天下兵马勤王。 “孙督师,那第三策呢?”崇祯急忙问道。 “恕孙某直言,今奴贼入关,形势十万火急,光是依靠官军恐无法做到万无一失,如果奴贼不攻京师而劫掠地方该当如何,内地兵马孱弱,奴贼尽是马队,若是弃坚城于不顾,专事内地劫掠恐大明危矣,臣久在边关奴贼习性也是熟知,要说此次兴兵来犯打了多少京师的主意恐怕不可信,但是奴贼每次叩关都不会空手而归,此次皇太极亲征必是全国精锐尽出,完全可以分兵劫掠,我大明百姓恐遭大难,当立刻下诏允许地方大练民团,保家卫国,免我大明百姓遭受涂炭之灾!”孙承宗一揖到地,叩首道。 崇祯连忙从龙椅上站起,亲自走下台阶扶起孙承宗道:“老督师,真乃国之栋梁也。”当日崇祯全盘采纳孙承宗计策,加封孙承宗为太子少师,兵部尚书,罢王在晋职。 一百八十七章 勤王令到 当日勤王令发出后,宣府总兵侯世禄领兵两万响应,大同总兵满桂领兵两万响应,保定总兵杨国栋领兵一万五千响应,昌镇总兵尤世威和两个兄弟尤世功,尤世禄领兵一万五千响应,密云总兵刘国柱领兵一万五千响应,另有袁崇焕率两万五千骑兵奔赴蓟州。 崇祯皇帝听从孙承宗和韩爌的策略,将三大营的兵马还有御林军,禁军,锦衣卫,连平时负责站岗的大汉将军都派上城去,另外召集在京官员,皇亲国戚,功臣宿将带着自己的家丁去城墙上巡防,最后还不放心,让王承恩带着宫里的太监都去城上防守,并且在城内张贴告示,征召民壮,京师七拼八凑虽然素质良莠不齐,也凑得了十万兵马守城,其中四万正兵,六万是杂七杂八的力量,但是毕竟是这么多人守城,崇祯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至此,第一批参与京师保卫战的有兵二十一万人,另外还有越来越多的文武官员在接到勤王诏书之后奉诏勤王,在得到了可以组建民团的命令之后,文官的热情显然就比武将要高涨很多,武将们还在畏畏缩缩或者说私下都有些小九九,想要保存实力,可是文官就不一样了,在君父思想严重的大明,文官当中还是有不少气节壮士的,例如大名知府卢象升在接到勤王令之后立即动员,打开府库,放出银子,甚至散尽家财招募士兵,希望能凑出一支民团前往京师协防。 而报信的快马沿着官道辐射向全国各地,终于在十一月五日,勤王令到达了南直隶应天府,兵部工作由周之瀚在主持,他接到诏书之后立刻派出兵部快马,往江南各地送出指令,周之瀚特别派出一个最精干的塘马飞奔太平府,新军战力非凡,如能出战勤王,也是给南京六部上下争光,更重要的是周之瀚对新军充满信心。 “突刺!”“杀!”太平府大校场上杀声震天,民团轮番前来整训,而正兵营的训练更是除了吃饭睡觉,一刻不停,刘毅知道今年是多事之秋,如果一些事情真的如期发生那么自己该如何应对,但是无论如何手握强军才是乱世生存之根本。 今天练习的项目是刺枪术,自从全军换装二八式之后,加装三棱刺刀的二八式长度达到两米,不论是远射还是近战都是一杆神兵利器,就是造价极度昂贵,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杀敌,只要能保护战士们的生命,就是一千两一杆刘毅也要造。所以有了二八式之后全军向着纯火器化极速过渡,但是冷兵器依然必不可少,取决于现在火铳的射速依然是很慢,假如敌人真的不惜用人命冲阵,或者骑兵突击的情况下,白刃战肯定会爆发,因此年初开始刘毅亲自当教官,教授军官们刺枪术,然后再由大家组织士兵训练。 刘毅的这套刺枪术可是大有来头,在二零一九年的共和国,全军列装的是九五式无托步枪,共和国的军工套路一般都是装备一代研制一代,无托步枪便于轻量化,在城市巷战中短步枪是很有优势的,但是加装刺刀进行白刃战则是短板,现代化战争依然不能忽视白刃战的作用,就连武装到牙齿的M国军队,在中东也会陷入白刃战的尴尬境地,所以我军秉承刺刀见红的优良传统依然加强训练白刃战,刘毅作为陆军学院的佼佼者当然刺枪术也是过关的,平时刘毅训练刺枪术都喜欢用五六半,五六半用着最是顺手,眼前的二八式跟五六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看着熟悉的三棱军刺,刘毅的思绪又飘回了四百年之后,不知道兄弟们怎么样了,还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灵魂都回到四百年前了,想必自己应该是死了吧,亲人朋友该有多伤心,他不敢再想下去,而是稳定心神专心教授起刺枪术。 共和国的刺枪术源自二战时期的日军,虽然日军十恶不赦,但是日军的很多单兵战术,单兵技能却被写入了我军的实战教材,八路军凭着简单的仿制护具苦练刺枪术,这种根据法军和普鲁士军操典加上日本剑道融合进去的刺枪术非常适合亚洲人练习。 刺枪术一般分为突刺和防刺两种,其他动作都是从这两个基本招式中分解而来,这就是刺枪术的精华,你想想一套杨家枪,辛酉刀法有多少招式,能练完整的基本都是武林高手级别了,普通士兵也就能练个十之一二就算是很不错的了,但是刺枪术不同,只有几个招式,士兵们只要盯着这几个招式苦练,那么在战场上就是百发百中的杀人技能。 刘毅一边示范一边讲解道:“突刺的基本动作是以预备姿势为基础,利用右脚的蹬力,左脚快速向前迈步,同时以两臂迅速向前上方推枪,其中右拳的位置应抬至左胸前,顺势将左臂送出,左前臂稍内旋(便于控制突刺的方向),并贴于枪身处,保持水平。将步铳刺入对方胸腹部位置。此时重心要落于左脚,右脚作为进退之依托……也就是说,突刺时要手脚并出,动作一定要做到快、狠、准。” 大家跟着刘毅的节奏一边听讲一边练习,像是陈宝,王浩这些演武场的老人很快就能掌握这些诀窍,就是马精良这个总旗级别的军官在几次练习之后也是突飞猛进,李福虽然笨了点可是他不怕苦不怕累,晚上睡觉还要在夜里爬起来练习,总旗内的士兵看了都是暗暗佩服,自己的领导都这么刻苦,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偷懒呢,结果李福这个总旗的刺枪术是全军练的最好的。 除了突刺之外,就是防刺,一个武功秘籍不可能只攻不守,刘毅缓缓解释道:“当你们教授士兵时,你们应保持“预备”姿势,根据实际情况,左手引左臂稍外偏,以便士兵突入,并根据突刺的进出量,控制木枪的位置及角度,或者将刺来的木枪打开,其实这就是所谓的防刺。” 实际上在防刺时,如何控制对方步枪的所谓刺入量也是至关重要的。不过在日军拼刺的基本训练中,似乎没有专门的防刺训练。不过在《劈刺实验录》中却有类似的叙述:“凡劈开对方枪剑,俱宜打在他手前。因手前打开一寸,对手之枪尖或剑尖即荡开一尺……”更进一步则是“劈腕”,即用刺刀劈刺对方之左手。但是这种取其根节的打法,与传统武术是相通的,但用好这一招,需要战士有敏锐的观察力,并在瞬间判断对方刺入的时机,如果拨枪稍晚一点,就被对方刺中;因此在大多数拼刺训练教程中,均未作硬性要求。但是刘毅不同,刘毅是作为硬性要求的,在这个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冷兵器战术非常重要,所以对于完整的刺枪术刘毅毫无保留的教给手下,也希望全军能熟练掌握,还是那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目光回到大校场,在全军开展拼刺运动之后,每个月刘毅都要组织全军对练,有意思的是,因为民团是轮流整训,所以全军对练的时候刘毅往往模拟战场环境,让正兵营和民团以连队为单位,进行集团拼刺,有的将领不明白,正兵营的战斗力肯定是超过民团,用正兵营和民团在人数想等的情况下对攻,那民团指定是输啊。刘毅笑笑不说话,这些将领不明白知耻而后勇的道理,虽然民团的训练时间短于正兵营,但是民团的小伙子们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服输,果然,经过几个月的对练之后,民团的战士们竟然能和正兵营打个旗鼓相当。 高强度的拼刺训练不知道用坏了多少木制护具和木枪,但是刘毅不在乎,只要青弋军的战斗力得到飞速提升,那么一切是都值得的。 看着大校场之上挥汗如雨,混战在一起的火铳兵,策马奔腾,在马上辗转挪腾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的骑兵,苦练手铳步铳射击技能的辎重连和医护连,刘毅要求辎重连和医护连的士兵也要熟练掌握射击技能,以便在战事紧张时补充步兵或者自保,跟后世共和国的军人一样,医护技能等等都是特殊技能,但不代表你可以不参加日常的军事训练,军人的使命是打仗,如果你不会作战,那么你首先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所以即便是青弋军的辎重连伙夫,射击技能都和普通士兵没有什么两样,也就是近身搏战差了那么一些。 同样的,在不远处的江边荒滩之上,炮兵连的战士们正在苦练准头,自从装备了四轮磨盘辅助之后,大炮的射击越来越正规化,包括射击的角度,诸元的测算,在毕懋康这种大家的指导之下,炮兵的技术日益精进,已经有了近代化炮兵的雏形了,同时刘毅从武库里面还翻出了百虎齐奔这种老玩意,经过制造总局改进后,生产了一批新的,射程略有增加,刘毅也将这些百虎齐奔配属到炮兵中作为中近程火力打击武器。另外百虎齐奔顾名思义就是一次能发射一百支火药箭,刘毅下令进行箭支的增加工程。经过改进,现在的百虎齐奔可以发射两百支箭。密度大大增加。 就在大校场上热火朝天之时,“报!”忽然一声大吼传来,一个背后插着红旗的塘马飞奔大校场,在门口被卫兵拦下只得步行,他一路小跑冲进大校场,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终于是幸不辱命,以最快的速度将军令送到了太平府,他的声音成功的将刘毅的目光吸引过去。 一百八十八章 新军集结 不出刘毅所料的,终于历史车轮的惯性还是强大的。己巳之变终究还是要发生了吗?塘马将周之翰的文书递给了刘毅,刘毅匆匆看完,果然建虏和北虏还是如约而至了,现在的北方恐怕已经是生灵涂炭了,全国各地的兵马应该都收到了勤王诏书,正在集结。 刘毅将军令文书放下,立刻命令卫士击鼓升帐,皇太极既然敢来,那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十年前萨尔浒的一箭之仇,他刘毅要替川军战死的两万多弟兄讨回来。 青弋军的主要将领在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来到府衙,此次出兵不仅仅是刘毅的事情,也是徽商总会的事情,也是府衙的事情,根本上是整个太平府的事情,整个太平府都必须被高效的动员起来,府衙之中,太平府的军政商所有的头头脑脑济济一堂,大家都在等待着王嵩和刘毅发言。眼看人到齐了,王嵩站了起来,作为一府的政务主官,出兵议事还是来由他主持。 “诸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建虏扣关,目前已经打破了长城防线,围城遵化,就在咱们说话的时候可能蓟镇已经不保,建虏兵锋直指京师,圣上的勤王诏书已到,号令天下兵马誓师勤王,周之翰周大人在应天府那边也是送来出兵公文,本官已经和刘大人商议,即刻奉旨出兵,拒建虏于京师之外。”王嵩朗声说了一段开场白。 “王大人所说不错。”真正的主角刘毅发话了,“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刘毅出自川军,当年萨尔浒我也在场,父亲和刘綎刘大帅皆殁于萨尔浒,若不是建虏起兵作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身死,于私我刘毅和建虏有着血海深仇,于公,我大明百姓又有何罪,建虏北虏每一次掠边都是生灵涂炭,男人被杀,妇孺被抓到他们那里当奴隶,命运是多么悲惨,如此行为简直人神共愤,我刘毅不止一次说过,青弋军应当心怀家国天下,没有国又哪来的家,所以此次,青弋军一定要给建虏迎头痛击,好教他们知道我大明男儿的厉害。”刘毅掷地有声的说道。 “好!”“好!”座下众人纷纷鼓起掌来,阮星立刻站起身道:“此为国战,阮某和徽商总会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阮某亦有拳拳爱国之心,青弋军是我太平府的子弟兵,别的话我不多说了,阮某和徽商总会拿出十万两劳军,以壮声威!” “如此,刘某代麾下全体青弋军将士多谢阮东主。”刘毅对阮星深施一礼。 “阮东主好气魄,青弋军出战一切物资准备,马车器具调拨由府衙组织人力完成,我王嵩提前祝刘将军旗开得胜,希望能打出我太平府子弟兵的军威。”王嵩接话道。 刘毅点点头,高声道:“我命令!” 刷的一下,台下陶宗,刘金,王浩,陈宝,吴东明一起起立,除了晋军带领三百人马在郑芝龙那里集训以外,青弋军目前的主要将领已经全部到齐了。他们目光炯炯的等待着刘毅下令,众人经过将近两年的训练,麾下的战士们已经**练的嗷嗷叫,可是走镖,护矿这种小任务怎么能让小伙子们释放过剩的精力,众人早就盼望着能打一仗了,也好检验青弋军这么长时间的训练成果,其实刘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刘毅环视众人道:“此次除留下一个民团镇守太平府并且情报军继续经营南直隶以外,其余正兵营和两个民团,包括本将的亲兵队将全部出击,刘金!” “末将在!”刘金出列道。刘毅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情报军组建不易,南直隶更要经营好,此次出兵,情报军的士兵不作为一线人员,不用参加正面战场的战事。” 刘金哭丧着脸道:“将军,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话还没说完,情报系统的建立对于一个军队来说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情报军必须要好好经营,你锦衣卫出身,身负重任,你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不让你参加一线战斗并不意味着情报军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转运伤员,输送药品,保证后勤都是你们要做的,将来我们情报军要走出南直隶,将情报战线发展到各地,你们是青弋军的眼睛,是青弋军的耳朵,要依靠你们的事情还很多。记住保证青弋军后勤的畅通是你们的首要任务,此次作战不知道作战范围要扩散到多大,从南直隶到达北直隶要横跨山东河南,我要你现在就开始准备,负责囤积铳弹药品火器到真定府和河间府,在这两地设立囤积点,以备我青弋军随时补充,现在就行动。”刘毅从案上拿起一枚令箭递给刘金。 这个任务的难度可以说是相当大,按照刘毅平时的说法,大军出征,要带一个基数的弹药,青弋军的一个基数是五十发,包括铳弹炮弹火药等等。而刘金要做的就是要运送一个基数的备用弹药横穿山东河南,到达北直隶,并且设立囤积点等待刘毅随时取用,火器部队出战打的就是后勤,对于青弋军来说就是兵马未动,弹药先行,在青弋军辎重运送手段还很原始的情况下必须预先准备物资。刘金深知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可以说绝对不比正面战场难度小,他心下感动,少爷还是最看重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他立刻吼道:“得令!”然后一撩披风,大步走出了府衙,开始布置去了。 “陶宗!”刘毅点名道。“末将在!”陶宗出列道。 “此次留守太平府的重任就交给你了。”陶宗一听刘毅这么说,呆立当场,整个人就像蔫了一样突然无精打采,刘毅缓缓道:“后方重地不容有失,太平府是我青弋军根基所在,此次出战我带走大部分军力,只留给你一个民团,一千二百人要防守三个县城还有沿江防线,任务不可谓不重,平时正兵营都是交由你管代,你也是新军副将,如此大任你责无旁贷,保我基地一切正常运转,协防皖南,希望你能和王大人还有史县令好好配合,待我大军归来之时,太平府还应该是现在的样子,如果出了纰漏,我拿你是问。”刘毅抽出一支令箭递给陶宗,陶宗虽然心中充满了遗憾,但他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一路走来太平府对于少爷的重要性他陶宗不是不知道太平府是少爷的心血和基业,也罢,守土也是重担。他欣然领命。 “吴东明,陈宝,王浩!”刘毅一口气点出三个人的名字。 吴东明,陈宝,王浩同时出列,“此次出战,留下芜湖县民团防守太平府,正兵营由我亲领,但分出正兵营和民团所有骑兵,组成七百二十人的骑兵大队,作为前锋。”刘毅拿出一支令箭交给吴东明。吴东明郑重的接过令箭,将青弋军出击的全部骑兵交给他管代组建成骑兵大队,他觉得手中的令箭重如千斤,吴东明重重抱拳领命。 然后陈宝管代繁昌县剩下的民团,王浩管代当涂县剩下的民团,刘毅亲领正兵营的步军和三百卫队,总计青弋军出兵三千九百人,刘毅下令立刻整装,三天后在芜湖县大校场全部集结,十一月九日正式出兵,并且将江南制造总局的武备库打开,所有民团将士全部领取和青弋军一样的锁子甲,棉甲,长边笠形盔,铁臂护手。只是民团和青弋军的头盔略有不同,民团的头盔上面没有装饰红缨,而正兵营头盔上点缀了少许红缨。 火铳兵装备为二八式一杆,三棱刺刀一柄,新式震天雷两枚,铳弹五十发。每人另携带自卫手铳一杆,因为二八式手铳只是装备了骑兵,而且制造工艺复杂,重量又大并不适合步军装备,所以步军战士们都是使用库存的二六式,有一杆手铳应急就可以了,每杆手铳铳柄底端包铁镶铜,在打出铳弹之后可以反过来作为锤头,甚是好用。 辎重兵装备二八式一杆,三棱刺刀一柄。不配手铳,医护兵同样装备二八式。炮兵只装备手铳,每个炮连一百二十人,装备百虎齐奔五门,大将军五门,红夷大炮五门,飞雷炮五门,三个炮兵连共有火炮六十门,而且是加装了四轮磨盘辅助装置的改进型火炮。红夷大炮需要八到十人操纵,大将军也要六到八人,百虎齐奔三人,飞雷炮两人。这样一个炮连大约有一百人操炮,剩下二十人预备,万一哪个炮位出现了伤亡,立刻会有士兵顶替上去,近中远三层火炮构成了青弋军的炮兵火力网,刘毅要让建虏领教一下火器的威力。 十一月八日下午,青弋军在芜湖大校场集结完毕,三个辎重连的辎重大车达到一百多辆,步兵连更是和以前一样以小旗为单位乘坐平板马车,整个青弋军看起来就像一个明代的摩托化军团,哦不,是马车化军团。 一百八十九章 誓师出征 一排排的士兵笔直的站立在大校场上,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千余骑兵,头戴六瓣笠形盔,外罩铁叶棉甲,身穿鱼鳞甲,内衬精钢锁子甲,最里层还穿了一层丝绸软衣,要说这丝绸软衣的好处可是不为外人知晓,此时建虏对于骑兵的远程杀伤都是用弓箭,而弓箭一旦刺入人体,凭着箭头上的倒刺很难拔出,就算拔出来也要带掉一大块血肉,让士兵们痛苦不堪,但是丝绸的好处就在于,弓箭很难穿透,如果是箭支刺穿了前面两层铁甲射入人体,那么它会连丝绸一起射入,众所周知丝绸是非常光滑的,那么射入之后,丝绸会牢牢裹覆在箭头之上,拔箭之时只要扯动丝绸就很容易带出箭支,而且丝绸还有止血的作用,只要不是射中要害部位,有很大希望保住骑兵战士们的生命,这个方法刘毅也忘了是从后世哪本军事小说上看来的,到大明一实验发现效果真的很好。 骑兵们北上二八式骑铳,黑色的铳管在阳光下反射出摄人魂魄的光芒,左右的马袋中各插着一把二八式双管手铳,全套的铁臂护手,左手佩戴袖里箭,右臂挂着小圆盾,手里握着长长的骑枪,马刀跨在腰间,胯下高头战马皆是披着前挡甲,青弋军骑兵队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马队,他们一言不发,静静肃立,给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步兵战士们也以小旗为单位纷纷站立在马车旁,等待刘毅训话。 咚,咚,咚,呜~三通鼓声,一声长号,刘毅身披鱼鳞叶明甲,头戴虎头六瓣盔,披着阮星当年送给他的穷奇赤色披风,手提神威烈水枪,腰跨勇字刃出现在大校场上。一身银甲银盔,二十岁的他人高马大,线条分明的脸庞上写满坚毅,目光锐利注视众人,身后一水的将领都是顶盔贯甲。他骑在飞龙驹上,飞龙驹已经十几岁了,刘毅早已想好,这一战回来就让飞龙驹退役,安享晚年,跟着自己南征北战这么些年确实也辛苦它了。 飞龙驹好像在向主人证明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它在刘毅胯下不住的打着响鼻,前蹄不断的在地上摩擦,仿佛刘毅一声令下,飞龙驹就能以离弦之势飞奔而出,刘毅拍拍飞龙驹的脖颈示意它安静,数千将士,包括不能出征的陶宗和芜湖县民团的战士们也站立在一旁。 刘毅大枪前指,鼓声戛然而止。他一抖缰绳,飞龙驹开始沿着校场小跑起来,“我青弋军的将士们,同志们,十数万建虏攻我大明,杀我百姓,当今圣上发出勤王诏书,今天本将将要带你们出征,你们都是江南人士,未在北地可能没有感受过边关百姓的苦楚,但是你们当中很多人参加过平定白莲教的战斗,参加过东南大战,知道兵灾对于百姓的伤害,我们是太平府的子弟兵,请你们牢记,作为一个男人能取得的最高荣誉当是为敢做敢为而生,为保家卫国而死,他们的马队比我们多得多,他们的步兵也比我们多得多,但是我们害怕吗?” “不怕!不怕!不怕!”数千将士高声呼喊道。 “我青弋军的将士们,我刘毅将和你们一起,将敢于阻挡我们前进脚步的敌人碾为齑粉,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会用手中的刀枪,我们会用我们胸中的热血,拼死战斗,我青弋军!” “必胜!必胜!必胜!”战士们高举手中的武器,声嘶力竭的喊道。 “全军出发,目标京师!”刘毅一马当先飞奔出大校场,身后跟着三百亲卫,接下来是吴东明带着骑兵大队,然后步兵们翻身坐上马车,一辆辆马车从大校场使出,最后是炮队辎重由骡马牵引跟在最后,青弋军浩浩荡荡踏上了勤王的路途,奉皇帝诏书,全国的勤王兵马在京师城下集中。他们沿着官道快速向京师移动。 太平府的百姓们箪食壶浆,手中的热包子,热馒头,新鲜的鸡蛋不住的往士兵手里塞。 手持拐棍的老人道:“儿啊,跟着刘将军打个大胜仗!” 拿着篮子的妇女道:“相公,家中有我,你放心打仗。” 脸上还有着青涩之气的少年道:“大哥,家里的田地俺照看着呢,等你回来啊!” 牙牙学语的幼儿道:“爹,必胜,必胜。” 他们是谁的儿子,谁的夫君,谁的大哥,谁的父亲,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明军人,他们是青弋军的战士,是新军的战士,他们是保家卫国的栋梁,他们相信跟着将军他们一定会赢得属于自己的军功,会赢得属于家人的荣誉。 送行的队伍一直将大军送出城外十几里,王嵩带头,史可法跟在后面,还有一大堆总会,制造总局等等等等文武官员,工匠百姓。史可法头一次看到一地的民心如此,他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望着刘毅高大坚定的背影,望着青弋军每一个将士坚毅的眼神,他不禁痴了,王嵩叫他,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王嵩说道:“大人,此地军心民心竟然如此,下官下官。。。”王嵩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说你,多年前我也曾和你今日一般模样,但是在太平府待久了你就会习惯,这里军就是民,民就是军,真乃鱼水之情也。。。” 十月九日,青弋军全军出发,刘毅下令保持一天八个时辰行军,务必在二十日以内赶到京师,哦对了,自从上次郑芝龙送了刘毅一块怀表之后,刘毅又花钱托他带了几块,给吴东明,陈宝他们都是一人配了一块,出发前大家在一起校对过时间,刘毅教他们认识西洋时钟,其实很简单,西洋时钟是将一天分成二十四个小时,区别于华夏的十二个时辰,不过基本原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日晷转一圈而西洋钟转两圈而已。 有了怀表更有利于将领们对行军时间的掌握,大军一路疾驰,一面白日蓝月战旗,一面天启皇帝御赐的金边青弋军军旗,一面斗大的刘字将旗,三面大气在大风中猎猎作响,指引着队伍前进的道路,坐在马车上的步军战士们大声的歌唱起来,自从引入了文化教员之后,将士们都认识了不少文字,有时候他们互相取笑说对方是秀才举人,而刘毅有一次训话的时候开玩笑说大家现在都是知识青年,都是文化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后来有一个文化教员提到知识青年这个名字好,不如赋诗一首以壮军威,刘毅听到了这个建议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首军歌,那是抗战时候著名的一首军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矜。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刘毅将歌词的最后做了修改将倭奴改成了贼奴。这样刘毅剽窃的一首,不,应该说是原创的一首的军歌就此诞生,刘毅命名为知识青年从军歌,并且将乐坊中的乐匠们找来,刘毅唱一遍之后让他们根据这个谱曲,就这样这首军歌就诞生了,也是作为青弋军的一首常备歌曲,和旗正飘飘一样,刘毅露的这一手让大家,特别是文化教员们叹为观止,没想到将军不仅打仗厉害,竟然还能行文,真是文武双全,本来这些教员们还有些看不起大头兵,毕竟那时候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心理还是深入人心,刘毅找他们来教授士兵们识字,他们有的人心里还觉得天天跟大老粗打交道有辱斯文,没想到军中也有大才,自此之后这些教员们更是认真教书,很多教员们都要求参军留在军中,青弋军不仅待遇好,而且氛围好,跟旧军队截然不同。 刘毅也决定了这些士子以后都是有用之人,他将会分批带他们感受战场氛围,毕竟以后青弋军肯定还要扩大,那么就需要参谋部一样的机构存在,打仗不是他刘毅一个人的事,不管什么时候一支军队都需要一颗聪明的大脑,这时候很多旧式军队里是有师爷,赞画。以后青弋军肯定要成立一个赞画司,可是目前还没有机会遇到一个顶尖的谋士,如果能把刘伯温,姚广孝之类的人借给自己用用就好了。 伴随着嘹亮的知识青年从军歌,战士们士气高昂,官道上夹杂着轰隆隆的马蹄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留下一大片烟尘久久无法散去。 就在青弋军出发的档口,已经有离京师比较近的一些部队赶到了,他们被告知不得进入京师城内,只能是在京师周边扎下大营,拱卫京师,皇太极,袁崇焕,崇祯,各人心中心思繁杂,各处战场陷入诡异的宁静,显然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百九十章 潜越蓟州 自祖大寿献计之后袁崇焕和将领们商议后深以为然,大军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向蓟州进发,袁崇焕力求在蓟州堵住皇太极,大军加速的同时,袁崇焕派出快马直奔京师向崇祯皇帝报告目前的进展,十一月八日,快马进京,文书递到了崇祯皇帝的案头。 朝廷立刻议事,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但是并不能掩饰他内心的紧张,即便是身为帝国的最高人物,但他的本质也还是一个年轻人,这种大军压境的情况压在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身上确实是有些重了,他看见下面嗡嗡有声的文武百官,除了孙承宗韩爌还算不错以外,好像没什么能臣干将,心中不禁一阵烦躁,同时心里对袁崇焕大为不满,这个混蛋,每年给那么多辽饷给他,说好的五年平辽呢,这皇太极都打到京师了,他辽东镇二十万大军难道是摆设吗?但是他内心却不好发作出来,毕竟袁崇焕领大军回援,现在保卫京师还要靠他。 崇祯皇帝朝王承恩点点头,王承恩心领神会,“诸位,安静,安静!”他扯开嗓门喊道,众人听见王承恩的声音才渐渐安静下来,崇祯将龙案上的文书递给王承恩,王承恩打开念道:“臣袁崇焕戴罪上奏,建虏掠边,绕道蓟镇,宁锦防线未能拖住建虏,臣死罪,现已提调宁锦精锐,共计两万又五千精骑星夜疾驰,奔赴关内,臣侦知,蓟镇已失,建虏北虏发兵十数万,必有攻京师而震慑我大明之意,臣现已至蓟州城,大军入城休整,探查奴军,臣与麾下兵将,固守蓟州,力为奋截,必令建虏无法越蓟西一步。臣袁崇焕拜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得不说袁督师这个奏折写的很有水平,袁崇焕不是傻子,他知道皇上心里有火,自己前脚跟他说五年平辽,后脚建虏就打进关内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更何况圣上那边还好说,文武百官可不好糊弄,自己在朝中树敌很多,还有阉党的余孽等着至自己于死地,所以他一上来就请罪,并且紧接着提出可以行的通的方案,最起码是让圣上相信他,他袁崇焕犯下的错误自己能够拯救回来。 王承恩念完了奏折,底下文武百官就炸开了锅,曹于汴这个老夫子作为御史的头早就对袁崇焕不满意了,倒不是私下有什么过节,完全是一片公心,他立刻站出来道:“启奏圣上,臣有本奏,袁元素有负皇恩,每年辽饷达上千万两,虽然近期发放是有一些问题,但是袁元素不至于连辽东都守不住,即便是守不住也应当和奴贼打一仗,这一铳未放就让奴贼主力进关让人着实愤慨,老臣斗胆骂他一声废物也不为过!” 曹于汴一站出来那可不得了,科道御史全部出列纷纷弹劾,反正意思就一个,每年这么多辽饷给袁崇焕有什么用,弄到最后还搞出这般大乌龙来,御史们就跟苍蝇一样嗡嗡的说个不停,崇祯在龙椅上不住的按着太阳穴,这帮清流文臣着实烦人。韩爌看见圣上脸色不对,也是大敌当前不好好讨论怎么打仗,却在这里弹劾别人,就算你要弹劾,能不能放到战后,眼下先把奴贼赶出去才是第一要务。 他对一旁的孙承宗使了个眼色,孙承宗立刻出列朗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他是三朝老臣,又是年近七旬,无论从资历还是年龄上都拥有很大的权威,而且孙承宗跟袁崇焕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最起码孙承宗对袁崇焕是非常认可的,所以既然他出列说话,大家也都不说了,毕竟现在孙承宗圣眷正隆,是大明的肱骨之臣。 孙承宗清清嗓子,“诸位,当务之急是怎样击退奴贼,袁元素是有失察之责,但是目前他已经带领关宁军入关,大战当前,怎能弹劾大将,扰乱军心!如若京城有失,谁能担起这个责任,我们要做的是团结一切力量,是非功过当留在战后评说。” 孙承宗这么一说等于就给这个事情定了调子,你们这些御史文臣就先一边凉快去吧,大战当前,先顺着皇帝的意思把建虏打败才是第一要务。孙承宗立刻补充道:“既然袁元素要在蓟州截击建虏,老臣以为京师勤王各部可以分派兵马前出接应,以防不测,同时为保万无一失,京师的防御力量更要加强,老臣建议让尤世威所部前出一下,如果情形有变则立刻退回,同时要求满桂,侯世禄,杨国栋,刘国柱领兵围绕京城四面扎营,力保京城不失,无论建虏从哪个方向过来当有一部兵马先行依托坚城抵御,再由其他几部兵马合力聚歼才是。” 韩爌看着孙承宗不住的点头,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两,孙承宗一番分析鞭辟入里,临危不乱,崇祯皇帝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也镇定不少,立刻吩咐按照孙承宗所说全权办理,并且将京师和顺天府的全部防务交给孙承宗一人节制,表示对他的绝对信任,孙承宗老泪纵横,口称皇上万岁,愿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袁崇焕所部两万五千骑兵于十一月九日到达了蓟州城,正好和刘毅出发的时间是同一天,蓟州城内目前还有守军五千余人,留守的是副总兵曹鸣雷。他看见督师的大纛旗不敢怠慢,立刻打开城门跪迎袁崇焕,袁崇焕经营辽东镇多年,积威甚重,前文已经提到过,辽东的这帮子骄兵悍将被袁崇焕整的嗷嗷叫,赵率教都被袁崇焕训的服服帖帖,更别说他手下的兵将了,袁崇焕一进城就立刻整顿防务,将蓟州城打造的如铁桶一般,三万大军守蓟州,如果皇太极真要硬攻的话恐怕要尽全力,毕竟袁崇焕可是以守城见长。 同时袁崇焕放出数百夜不收,全力打探建虏主力的动向。皇太极也是战术达人,袁崇焕放出斥候探查他,他也没闲着,自从知道袁崇焕入关之后他也一直很关注袁崇焕的队伍,所以他也放出数百巴牙喇兵充当斥候探查袁崇焕关宁军主力的动向,有时候他不禁摇头叹息,如果八旗有十万大军就好了,这时候宁锦防线空虚,袁崇焕本人又不在,正是一鼓作气拿下宁锦防线的好时候啊,可是没有如果,自己就六万兵马,已经全部带入关内了。 双方的斥候进行了很多小规模的对战,一般都是明军吃亏,毕竟巴牙喇的战斗力太过强悍,即便关宁军的夜不收也是明军精锐可是比起巴牙喇还是有点不够看。连续三天,袁崇焕放出的夜不收不断的传回情报,很多夜不收被截杀,通过这点可以判断,皇太极的主力大军就在蓟州北边不远处,那么他会不会通过蓟州呢。 皇太极军营大帐,“各位贝勒想必已经知道,根据我们巴牙喇勇士的探报,袁崇焕已经领兵入关,现在已经进入了蓟州城,蓟州是我们进攻明国京师的必经之路,各位有什么好的看法吗?”皇太极坐在帐中,旁边围着满蒙联军的头头脑脑。 年轻的阿济格首先发话了:“大汗,给我三万精兵,我现在就出发,拿下蓟州,砍下袁崇焕的狗头,给老汗王报仇!”阿济格年轻气盛,又斩杀了赵率教,他立刻出言道。 一听阿济格这么说,旁边的满蒙头领当中年纪比较轻的少壮派纷纷站起来支持阿济格,都要领兵前去攻打一番,但是皇太极的心里还是有阴影的,毕竟袁崇焕守城厉害,贸然进攻恐怕会损兵折将,就算打下来了损失了勇士们的性命还是不值当,此次攻打明国京师皇太极也没指望能打下来,主要是起到威慑作用,各大贝勒和他自己都讨论过,如果他们能跟他们的祖先完颜阿骨打一样,逼得宋朝签订城下之约,每年上供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里渔夫要插一句,其实早期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并没有一统天下的强烈执念,因为他们清楚自身的实力,跟庞大的大明比起来差距太大,他们还是秉承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的思维,抢劫为主,搞到金银财宝和人口奴隶才是王道,就算到了李自成攻下京师,建虏都没想过要跟李自成硬碰硬,在他们看来,李自成太牛逼,自己五次掠边都遭到反抗,而李自成竟然一天就拿下京城,所以他们没信心跟李自成对战,直到吴三桂邀请他们和李自成决战一片石,他们才看出了李自成的真实实力,然后才顺势开始了统一全国的战争,而且最重要的是靠八旗军统一全国是不现实的,后期打主力的主要还是明朝降军。) 济尔哈朗立刻站起来反对:“大汗,奴才认为此时不应于袁崇焕硬碰硬,我们应该潜越蓟州,袁崇焕守城厉害,我们应该认识到这一点,不与他做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直接利用机动性绕过蓟州,让袁崇焕出城来追,我们在野战中歼灭他,诸位你们要知道,明国人的政治环境,我们只要打到京师,袁崇焕他就不敢不救。” 一百九十一章 兵临城下 济尔哈朗一语中的,在坐的贝勒们大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汉文化他们是不排斥的甚至还多有涉猎,他们知道济尔哈朗说的对,只要他们打到京师,袁崇焕就不敢不救,放弃坚城而和八旗兵打野战,哼哼,定能叫他有来无回,就连平时熟读三国的阿济格也不说话了,他知道济尔哈朗说的没错,汉人的兵书上也说不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攻城战毕竟是八旗兵的一个短板。剩下的各旗固山额真,包括蒙古的头领也纷纷出言附和济尔哈朗,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皇太极心中基本已经定下了策略,他侧身看看坐在身边的哥哥代善,代善目光中充满了肯定,好像在说就这么办。皇太极不再犹豫立刻起身道:“大军立刻拔营,还是老一套,战场遮蔽,让袁崇焕暂时无法得知我们的动向,凭我们的能力,几天时间就能杀到京师。” 皇太极一声令下,满蒙联军立刻上马拔营,全军拟定方略,从蓟州西北部绕过去,同时放出五千余精骑遮蔽战场,让袁崇焕成为聋子瞎子,仅仅过了半天,十数万大军就已经越过了蓟州城向京师方向猛扑而去,皇太极的策略非常简单,全军到达京师立刻投入战斗,震慑明廷,将明廷的勤王大军牢牢吸引在京师周围,在野战中打怕他们,然后伺机退兵,沿着长城一线和迁安永平一线回归辽东,这一路就杀光抢光烧光,明军必定不敢来战。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心理战作战计划,利用明廷保卫京师和明军野战孱弱的弱点将明军牢牢限制在京师周边,然后八旗大军就可以撒欢放心抢劫了。 袁崇焕派出去的夜不收不断的回报,他们总是遇到建虏和北虏的大股精骑,夜不收不能离蓟州城太原进行侦查,已经有很多支夜不收小队被吃掉了,袁崇焕正在和祖大寿,何可纲他们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地图上标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从整个地图上来看,袁崇焕也是做了周密的部署,他带领关宁军入关并没有征调辽东镇的驻防军队,从蓟州往东,参将杨春领兵五千守永平,游击满库领兵五千守迁安,都司刘振华领兵三千守建昌,参将邹宗武领兵五千守丰润,游击蔡裕领兵五千守玉田,再加上老将朱梅和原来的毛文龙手下徐敷奏领兵八千镇守山海关,在这一路上袁崇焕布置了数万大军,本来的意思是,如果能在蓟州城击败皇太极,那么皇太极撤兵路上可不好过,这些军将迟滞他的脚步,袁崇焕就可以追上去一步步吃掉他的有生力量,袁崇焕深知建虏北虏本质上是各怀鬼胎,一旦八旗的力量被削弱,恐怕草原就没人听皇太极的了,放在建虏内部也是如此,皇太极能坐稳汗位正是因为他亲自掌控上三旗,如果能有什么方法削弱上三旗的力量,那么皇太极恐怕就要被自己人干掉了。 三人正在讨论着方略,夜不收就回报,蓟州西北角遇见大量巴牙喇精骑,夜不收根本无法侦知皇太极主力动向,祖大寿看着袁崇焕说道:“督师,恐怕末将不幸而言中了,建虏如此做法肯定是故技重施,得知督师重兵守城,他们不战而直奔京师而去了,督师,末将斗胆,为今之计当立刻实施第二套方案,请看地图。” 祖大寿指着地图道:“假如建虏已经绕道蓟州直奔京师,那么他们一定会走通州这条线,这条线最短,而且一马平川,我军不敢野战,根本阻挡不了他们,建虏北虏最厉害之处就是没有后勤粮道,通州现在应该是参将余虎的五千兵马镇守,他们根本不可能出城野战。而我们也不能尾随追击,一旦我们离开蓟州城,那么我关宁铁骑对于十数万满蒙联军来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如果我是皇太极我就很有可能回头吃掉这口鱼肉,对于他们来说两万五千骑兵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咱们大明,这两万五千人就是精华,赵总兵那边已经损失了数千人,咱们再也折损不起这么多骑兵了。”祖大寿抱拳强调道。 袁崇焕看向祖大寿,祖大寿也不是拖拖拉拉之人,立刻接着道“督师,咱们不能和他们硬碰硬,还是应该依托坚城,您看地图,咱们现在立刻出发往南,绕道河西务,然后兜一个圈子杀到京师城下,算好时间,趁建虏正在和京师的勤王部队血拼的时候我们从背后杀到,给他包饺子,这样一战可平建虏,我们也能建功立业了。” “可是绕道河西务咱们怎么和圣上解释?”一旁的何可纲说话了。袁崇焕却摆摆手打断他,“祖大寿说的对,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和皇太极硬碰硬,绕道河西务是明智的选择,金兵是一人双马,如果我们想赶上他们就得不惜马力,完全可以说我们马料用尽,河西务是京师附近最大的马场,我们去补充马料也无可厚非,至于我们将战场摆在京师,肯定会遭受无数文武百官的弹劾,这一切跟你们都没有关系,如果真有罪过,就让我袁崇焕一人来扛,只要我大明能胜,我袁崇焕就舍得一身剐又怎么样。”袁崇焕斩钉截铁道。 他哪里知道他今天说的话一语成谶,袁崇焕最后被施以剐刑,正史并未记载袁崇焕究竟是怎么被行刑的,但是野史当中多有记载,最可怕的记载是说袁崇焕总共被剐了三千五百多刀,全身的肉都被割完了才死,一直蒙冤十数年直到南明才被平反。 十一月十四日凌晨,袁崇焕挥师南进然后折道向西,直奔河西务,在地图上绕了一个弓背形,然后向西北方向的京师急进。 “加快速度,队形不要乱,骑兵换马,保持速度!”吴东明大声的命令着,在南直隶徐州府,一支强大的军队正在向北快速前进,正是从太平府出发的青弋军,他们的速度很快,在十一月十八日已经到达了徐州府,刘毅还是选择了当时巧遇魏忠贤的这条道路,因为这一条道路他比较熟悉,而且徽商总会这一年在徐州府经营的不错,已经颇具规模,跟当地官府也是打成一片,而皖北那边就要差很多,况且大军经过徐州府还能得到总会的照应,这一路上刘金的情报点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联系了很多民间的酒楼,商会等等给青弋军提供物资,可别搞错了,虽然刘毅平时比较节省,可是他依然是大明目前最有钱的千总了,对麾下的将士可是不吝成本银钱的,况且总会又捐赠了十万两银子,这一路过来,青弋军并没有动用野战粮食,再往前就是山东的地界了,到了山东日子可就没那么舒服了,到时候再动用军粮,现在在南直隶境内,每到一地刘毅都是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三千九百青弋军将士倒是把各地美食吃了个遍,虽然刘毅要求不能耽误行军时间,将士们每次停下来用餐的耽误的时间,都要在后面的强行军中补回来,但是大家乐意,这哪是去打仗,这简直是去旅游啊。古来征战几人回,刘毅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让战士们吃饱吃好。这一仗恐怕许多人会战死。 每到一地,都会有酒家在官道边临时设立的棚子中烧制好饭菜给战士们想用,一路过来盐水鸭,扣肉,卤猪蹄吃的那是满嘴流油,青弋军的战士们士气更加高涨,一路都是络绎不绝的军歌声,弄的南直隶各地的官员百姓都是大为惊奇,这是哪一部官军,怎么如此与众不同。特别他们路过应天府的时候周之翰亲自前来送行,让刘毅大为感动,周之翰也是万分感慨,没想到自己在时那支只有六百人的新军现在已经发展到这么大规模了,刘毅不瞒自己的老上司,跟他说了新军规模已经超过六千人,但大部分是以民团的名义存在,周之翰大为惊讶,同时也为刘毅担心,叫他悠着点,南直隶这边自然不用担心,就怕有心人上报京师那就不好了,刘毅却宽慰周之翰让他再看一下圣旨,周之翰这才恍然大悟,笑骂刘毅喜欢钻空子。 拜别了周之翰,青弋军继续踏上了行军道路,周之翰才发现哪里不对劲啊,勤王圣旨是刚下的,号召组建民团也不过就是近期的事情,看看刘毅麾下那些所谓的民团将士,哪里像民团,明明都是精锐,这个刘毅怎么知道提前训练民团的,周之翰早年对刘毅的那种迷雾般的感觉又是浮上心头,这个小子让人完全琢磨不透。 十一月二十日,像往常一样,崇祯皇帝正在召集大臣们议事,自从建虏入关之后,崇祯皇帝比以前要勤政几倍,每天都要召集大家议事,今天也是一样。孙承宗正在汇报京师周围的防务情况。大家正在激烈的讨论着,猛然警钟大作,众人惊异的向金銮殿外看去,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跑进来道:“启禀陛下,城门急报,建虏,建虏到了。。。” 一百九十二章 对峙 正在说话的孙承宗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都望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黄门,崇祯从龙椅上缓缓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抖的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黄门看看这么多大人都盯着他看,看的他心里都有些发毛,但是皇上问话又不能不回答,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启禀圣上,城门方才急报,发现建虏哨探出现在德胜门附近窥视京师,九门已经全部关闭,想必大队人马就在后面了。”说完他抬眼瞥了一下崇祯,发现皇上的脸突然变的煞白,然后又转而变成潮红,最后头上的青筋都有些暴起。 崇祯抓着面前的茶杯,用尽全身力气掷在地上,大声咆哮道:“袁崇焕,袁崇焕这个废物,欺君罔上,朕要立刻将他问斩,问斩!”胸膛剧烈的起复着,崇祯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五年平辽呢?长城防线呢?死守蓟州呢?建虏都打到京师城下了,他袁崇焕在哪,他袁崇焕在干什么,难道跟在建虏屁股后面吃灰吗? 孙承宗一看事情要坏。对于袁崇焕他还是要保住的,大明戍边的能人没剩下多少了,袁崇焕纵使有时候犯糊涂,但是大方向上还是正确的,不求他真的能攻城略地,但最起码袁崇焕在一天,辽东就不会丢城失地,如果袁崇焕要问斩,那么派何人去镇守辽东,难道叫他孙承宗亲自上吗,没了袁可立,孙承宗还是孙承宗吗。或者让王在晋上,此人能力平庸,当上兵部尚书倒是在官场上活络起来,不堪大用,只可安逸不可危难。 孙承宗立刻道:“圣上息怒,目前敌情不明,老臣提出两个假设,第一建虏既然已经杀到城下,袁崇焕那边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建虏已经攻下蓟州城,袁崇焕兵败身死,要不就是建虏根本就没从蓟州路过,蓟州虽然作为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可是圣上不要忘了,建虏北虏和中原军队不同,他们不需要漫长的粮道,作战基本都是就食于敌,牛羊也可机动携带,圣上想想如果您是皇太极,您会放弃野战优势不用而攻打坚城吗,从图上来看。”孙承宗顺手指向大殿中悬挂的京师地图,现在崇祯每日召集百官商讨战事,为了方便,吩咐小太监在金銮殿一侧的两根盘龙柱上悬挂了一副放大版本的京师地图。 孙承宗走到地图边,拿起木棍指在蓟州附近,大家都是顺势看过来,他缓缓道:“圣上,诸位,如果我是皇太极,我非常有可能经过顺义杀向通州直抵京师,老臣在边关也曾和建虏多次打交道,要知道努尔哈赤本来就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家丁,他对于明军的作战习惯是非常了解的,更别说皇太极从小也接受过汉化教育,他知道中原军队的传统有一条叫做攻其必救,而对于袁崇焕来说他必救的就是京师,因为大明的都城在这里,圣上在这里,所以圣上和诸位臣工暂且不要先下定论,当务之急是立刻准备迎战,防止建虏攻城,至于袁崇焕如果真的是老臣所说的第二种情况,那么他应该就跟在建虏后边,也许等会就会攻击建虏后阵,大敌当前应当镇定,老臣不才,愿意请命,亲自上城指挥。”孙承宗朗声道。 不能不说三朝元老又曾经是杀伐果断的封疆大吏,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这么一说大家也都不再说话了,崇祯也将一口恶气咽了下去,罢了,先布置防务要紧,袁崇焕之后再问罪,他有些担心道:“孙阁老年事已高,这上城指挥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 孙承宗摇摇头:“陛下,臣已经年近七十,还有几年好活?若能侥幸渡过此危机,老臣死也能瞑目了,还请圣上成全。”孙承宗跪地下拜道。 崇祯皇帝心下大为感动,立刻上去扶起了孙承宗,“阁老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王承恩,取朕宝甲来!”他扭头对着王承恩喊道,“哎!”王承恩答应一声,一路小跑从偏殿取来了崇祯皇帝的明光铠,这身明光铠不仅是军器局为皇帝打造的艺术品,更是一件不世出的宝甲,仿唐明光铠通体闪着银光,内衬两层细密的甲叶,胸前两个硕大的护心镜,肩膀两边还有龙头装饰,这件宝甲奇就奇在,虽然防护能力出众,但是重量却和一般的铁甲并无二致,也不知道军器局是用了什么秘法打制的这件铠甲,此时崇祯皇帝赐甲给孙承宗,将孙承宗感动的老泪纵横,“老臣肝脑涂地,不能报圣上天恩。” 随即,孙承宗结过宝甲,在几个大汉将军的护卫下立刻出宫,直奔德胜门而去。城上大量的守城士兵已经开始进入各自的防守位置,火炮也已经上好了炮子,在德胜门这边约有万余守军,其中神机营火铳手一千,五军营弓箭手两千,禁军刀牌手五千,火炮百余门,神臂弩数十,民壮约有五千人,还有御林军一千,层层叠叠的士兵防守城上城下,众人都是万分紧张,京师承平日久,虽然现在北方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可是毕竟京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战乱,算来于谦保卫北京城已经有两百年了,两百年不知兵是非常可怕的,便如朝鲜的壬辰倭乱,丰臣秀吉之所以前期长驱直入,就是因为朝鲜不知兵百余年,眼下轮到大明出现同样的情况了,大汉将军锦衣卫,大部分都是色厉内荏,真碰到了身经百战的野战集团军只有引颈受戮的份,此刻众人都是注视着德胜门外的平原。 大量的金兵哨探和蒙古游骑在德胜门外飞奔盘旋,不仅仅是德胜门这一座城门,还有很多哨探打马奔向德胜门的左右两翼,显然是去侦查京师东西两边的情况去了,孙承宗已经在几个大汉将军的保护下来到了城墙上,看见士兵们都是万分紧张,很多年轻的士兵就跟刚才的崇祯皇帝一样,他们哪里见过建虏的威力,一看这些游骑在马上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心底就先害怕了几分,游骑在下面盘桓,嘴里不时的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很多士兵浑身抖得厉害。军心有一些动摇。孙承宗叫来守城的副将道:“派人去通知满桂还有侯世禄他们了吗?” 副将拱手答道:“已经去了!”“尤世威呢?有消息吗?”孙承宗追问道。 “据末将手下夜不收传来的消息,尤总兵他们前出通州,遭遇建虏大队,自知不能力敌,已经绕道顺义西北,正在向京城赶来。”副将恭敬的说道。 “唔,不怪他,能撤回来就好,如今据城决战方为上策,袁崇焕的兵马没有消息吗?” “启禀尚书大人,暂无消息。” “哎,可别全军覆没了就好。大明就这么一支能打硬仗的边军,要是全部损失了,大明以后恐怕就更加艰难了。”孙承宗有些失落,副将看了也不忍心说话。 两人正在对话,就见德胜门东西两侧城外发生骚动,刚才分出去哨探的数百建虏北虏游骑没命的打马狂奔回来,汇聚到德胜门外。孙承宗正在疑惑,只见西侧满桂顶盔贯甲,麾下千余家丁奋勇追击建虏游骑而来,激起一片尘土,东侧同样的侯世禄也是带队追击,大量的步军跟在后面,看来是两支兵马接到通知前来德胜门会战了。 事实确实如此,东西两侧的满桂和侯世禄率领宣大军率先赶到德胜门,南侧的刘国柱和杨国栋也接到了命令正在往这里赶,宣大军三万兵马赶到,城上城下约汇集了五万人,人一多就有了集体效应,明军军阵的不安骚动渐渐平静了下来。 孙承宗看见上前满蒙游骑离城下的宣大军大阵大约一里地,亲自走到一门大将军炮旁边道:“炮子装填好了吗?”士兵们立刻回答道:“回禀大人,装填好了。” 孙承宗点点头,回身对着全体将士大声喊道:“我大明的将士们!”老督师古稀之年却依然中气十足,一声喊让人振聋发聩,大家都将目光移到孙承宗身上。“孙某督师边关多年,建虏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不愁打不赢他们,不信我亲自示范给你们看!”孙承宗吩咐炮手将炮口抬高一寸,然后他亲自拿起火把点燃大将军,轰的一声一颗三斤炮子飞出,直奔游骑而去,满蒙游骑们没想到明军突然开炮,阵型一时没有散开,只见炮子正好砸到人群当中,当即带飞了几个人头和四肢。一条血胡同犁过,游骑死伤十几人。城上城下明军爆发出一阵欢呼,士气大振,“老大人威武!老大人威武!”士兵们齐声吼道。孙承宗微笑一下,军心可用。 可就在明军欢呼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震慑人心的海螺号声,一杆织金龙纛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然后是无数的骑兵由远而近,明军的欢呼戛然而止,士气一滞,满蒙主力到了。。。 一百九十三章 一战德胜门上 十数万满蒙大军主力全部杀到京师城下,一时间马鸣人喊,汇聚成巨大的声音,将五万明军的士气死死的压制住,城上的明军一时痴了,有的人在想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鞑靼都来了,怎么这么多,人们常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更何况城下十二万大军,而且很多人都是一人双马,众多的马匹和士兵夹杂在一起,沿着德胜门城外的平原向后蔓延而去,一眼望不到边,孙承宗年纪大了甚至都有一种错觉,在地平线交汇的地方不停的冒出骑兵,难道这些骑兵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吗? 滚滚的马蹄声不断传来,数十万匹战马敲打着地面,仿佛京师的城墙都在震动,每个人的心里充满了忐忑,大军在距离城池三四里的地方停住,正好是在红夷大炮的极限射程。一队队背后插着小旗的传令骑兵在阵前飞驰,十二万大军按照八旗和蒙古各部的次序分列开来。上三旗的兵马在中间,下五旗和朝鲜兵明军降兵在右翼,蒙古兵马在左翼,十二万大军列成了一个整齐的巨型方阵,颜色非常鲜艳,八种颜色的八旗兵,服饰杂乱的蒙古兵,还有明盔明甲的朝鲜兵和明军。 猛然上三旗的队伍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从队伍中心奔出了上前黑甲骑士,后面还跟着大队的白甲骑士,这数千骑士的队伍也猛然再次分开,织金龙纛在十二万大军和京师五万明军的注视下缓缓移动到队伍的正前方,孙承宗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大,皇太极终于出现了。 皇太极亲自来到了队伍的正前方,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三万宣大明军,皇太极不禁有些轻蔑的笑了笑,入关以来明军的战斗力他已经领教了很多了,看来并不怎么样,区区几万明军能挡住自己的脚步吗,看着巍峨的京师城墙,这里面就住着大明的皇帝啊,如果我们的大军能杀进去,这天下就是自己的了,想想富庶的大明,取之不尽的财物,金银珠宝,美女佳人,皇太极不由得有些痴了,他的梦想就在这道围墙后面,手握十二万虎狼之师,翻过这道围墙,一切就是自己的了。这一刻他好像已经忘了这次的目的是来抢劫而不是来攻城的,可是谁能抵挡这个诱惑呢,定鼎天下,史书上会怎么记载我皇太极呢,千古留名,流芳百世,开国明君,一代雄主。这些溢美之词在皇太极脑中闪过了一遍又一遍,自己还年轻,还有更多的精力去治理国家,这么大一个国家会是自己的吗? “萨哈廉,岳托,带领正红旗人马从右翼出击,攻击明军侧翼,记住,绕弧线横向切入,发挥骑射优势,队伍松散一些,注意防炮,去吧!”皇太极点起萨哈廉和岳托两员战将吩咐道。“奴才领旨!”两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阵前不宜下马行礼,就在马上施抱胸礼。 “勇士们,大汗有令,跟我走!”两红旗的马队向右调转马头,从整个大阵的右翼分离出去,“土谢图,内齐!”皇太极点名道,“奴才在!”内齐和土谢图策马上前,“你二人带上本部落全部勇士,加上扎赖特部一万马队,一共两万五千人,左翼弧线出击,同样先骑射,不要近战,等我中间的两黄旗开始冲锋你们再攻进去!” “奴才遵旨!”两人一抽战马带着两万五千蒙古勇士从左翼分离出去,兜出一个大弧线向宣大军包抄过去。“阿济格!”“奴才在!”阿济格上前应道。 “你率领正白旗督战降军和朝鲜军,火器立刻前移进入射程,然后对着明军立刻开火,最短时间内将能打出的铳子炮子全部打出去,不要留余力,也不求准头,覆盖明军即可,本汗要在野战中将城外的几万明军全部歼灭!”皇太极安排道。 阿济格领命立刻催动正白旗的大军将五千多朝鲜铳兵和明军炮手赶到阵前向明军大阵移动,明军的宣大军大阵列在城外,虽然城上的明军够不着金兵大阵,可是宣大军和金兵之间只有二里地,双方的炮手完全可以交火,朝鲜兵还有些磨蹭不愿意向前移动,正白旗马甲的马鞭劈头盖脸的一通打下来,打的他们哭爹叫娘,没办法只得到前面去送死。 安排好了这些,皇太极心中热血沸腾,恐怕就是父汗在世也没指挥过这么多兵马攻到明国的京师之下吧,但我皇太极却做到了,“两黄旗的勇士们,随本汗正面出击!”皇太极竟然要亲自领队进攻,身旁的代善猛地一把拉住他,“大汗!”皇太极望着自己的哥哥。 “大贝勒,你这是?”皇太极问道。 “大汗,你是一国之主,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以身犯险,大金的安危集于你一身,如果你有意外,那么大金怎么办,难道又要回到分裂的时候吗,蒙古诸部还会听我的吗,好不容易建立的局面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大汗你不再是你一个人,你代表了整个大金,整个女真。”代善盯着皇太极的眼睛劝阻道。 皇太极像被一盆冷水浇下,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哥哥说的没错,现在他是大金的主心骨,有他在,整个建州,草原都是心悦诚服,如果他不在了大金的一切都没有了,哥哥是在提醒他不要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学着汉人的样子,对代善施礼道:“大贝勒,是本汗错了。”代善微笑着拍拍他,“弟弟,哥哥还不老,这个活让我来干吧,哥哥很久没有亲自领兵冲锋了。” “哥哥,你。”皇太极有些犹豫,大贝勒代善就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长兄如父,一路走来都是哥哥顶在前面。代善哈哈一笑:“大汗,你不相信我吗?”皇太极摇摇头苦笑道:“怎么会呢?好,就请大贝勒带领两黄旗攻击正面,以炮声为号,炮声一响立刻出击。” 代善立刻打马回归本阵,不一会,一万五千两黄旗的勇士跟在代善后面排好阵势,他们凶狠的盯着明军的大阵,胯下的战马按捺不住骚动,不住的用前蹄敲打着地面,一股浓重的杀气弥漫开来。就在这时,阿济格已经压阵将火器部队带到了阵前,火炮的射程已经够了。 宣大军大阵,就在满蒙联军左右弧线出击的同时,满桂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肯定是想用蒙古兵的老一套,骑射扰乱大阵,然后中央突破,满桂回头看看城头,孙承宗也发现了皇太极打的什么主意,可是皇太极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两军对阵最怕的就是堂堂之阵,你明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你就是没办法去阻止,这就叫一力降十会。 孙承宗立刻让两边的掌旗兵发令,让城下宣大军将阵型收紧,立刻后退,一直退到墙根底下,将整个宣大军的阵营覆盖在城上炮火和火铳的打击范围之下,这样好歹城上的兵马能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皇太极的兵马太强大了,人数太多,此战的结果恐怕,孙承宗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是希望尤世威,袁崇焕还有杨国栋,刘国柱的各路兵马能赶紧移动到德胜门一带,而此时尤世威的兵马已经在拼命往回赶,而袁崇焕就在广渠门东南数十里的地方,也在急行军,保定那边的兵马受到传令之后立刻移动防区,从京师南边绕道广渠门方向,要从东面支援德胜门的战斗。 满桂和侯世禄看到城上的令旗立刻下令全军收缩阵地,向城墙靠拢,可是这有一个巨大的弊端,虽然将整个军阵笼罩在城墙上明军的射击范围之内,可是这么紧密的方阵,无疑又变成了建虏火炮的活靶子,侯世禄是有千里镜的,他已经从千里镜中看到建虏那边从阵中推出了许多火炮,该死的建虏,竟然也有大炮了,这一向是明军的专利。 侯世禄不会想到,在登莱之乱之后毛文龙残部随即投降了金兵,带去了他们急需的火炮火铳等等火器技术,在后期清兵统一全国的战争中,清兵的火器往往比南明军队还要精良,各式火炮一应俱全,打的明军抬不起头来。 “满总兵,我们要是紧缩阵型的话会被建虏的炮火覆盖的。”侯世禄担心的说道,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了满桂,满桂拿起来看了看心中也是震惊,没想到建虏竟然也装备了这么多火炮,从数量看起来好像比宣大这三万兵马的火炮还要多,而且似乎有数千火铳兵正在向前方移动,建虏什么时候也开始玩火器了,可是两害取其轻,火炮的威胁显然比不上骑兵的冲击,宣大军的骑兵加起来不过万余,怎么能和对面一水的骑兵相比。 满桂紧咬牙关将千里镜递回去,“侯总兵,没办法了,就听老大人的吧,阵型突出被骑兵冲击的后果你比我更清楚,真要是火炮打过来就只有硬扛一下了。” 宣大军在两位总兵的指挥下立刻将阵型收缩起来。。。 一百九十四章 一战德胜门中 孙承宗在城头上更是对城下的情况一览无余,他知道建虏和北虏的进攻套路,毕竟他也经略辽东多年,很明显宣大军两万步卒一万骑兵,机动能力差只能依城而战,而虏贼的优势正是在于野战,必须想个法子将城上守军的支援优势充分利用起来,他立刻让城上传信给下面要侯世禄和满桂听他的调遣,一封书信从城上射下,有士兵立刻交给满桂和侯世禄,孙承宗让满桂带一万宣大骑兵出击蒙古军一侧,宣大军骑兵打建虏可能差点,打北虏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北虏的弱点在于甲胄武器装备很差,宣大军的三眼铳骑兵完全可以给他们重大杀伤。 只是两万步卒只能在城上士兵的掩护下阻击建虏了,这是场硬仗,满桂和侯世禄深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满桂立刻说道:“侯总兵,建虏难打,我来压阵你去阻击北虏吧。”侯世禄立刻反对道:“满总兵,难道我侯某是贪生怕死之人吗,我来压阵,你去!”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侯总兵,如果此仗能赢,兄弟我在大同摆下酒宴请老哥喝酒。”满桂哈哈一笑道。侯世禄知道满桂说的对,眼看那边蒙古兵已经开始攻击了,侯世禄重重一抱拳:“兄弟保重!”满桂回礼道:“保重!” 侯世禄转身点起宣大总计一万名骑兵打马迎向北虏而去,土谢图汗和内齐汗正好绕出本阵,兜了一个圆弧向明军攻来,才杀出一里地就见明军阵中一阵骚动,所有的骑兵转向向着他们冲了过来,约有万余骑,土谢图大吼道:“草原的勇士们,明狗不自量力,向长生天证明你们的勇敢吧,杀光明狗,杀啊!”“杀啊!”两万五千蒙古骑兵爆发出怒吼,仿佛成吉思汗称霸世界的铁骑一般,他们猛然加快了马速,向着明军扑去,站在城头的孙承宗只看到红色的骑海和黑色的骑海越来越近,侯世禄带头冲在最前面,五千宣大军骑兵跟在身后,在后面是满桂的五千大同军骑兵,侯世禄年轻的儿子侯拱极也在阵中,指挥父亲的五百家丁,就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年轻的侯拱极热血沸腾。只听侯世禄在前方说道:“全军准备三眼铳!” 受到辽东镇骑兵的影响,整个大明九边的骑兵大多喜欢用三眼铳,开元弓反而是不喜欢使用,大明军内称之为跳荡铁骑,在近距离内拥有非常强的杀伤力,此时他们人人配小圆盾,右手持三眼铳,策马奔驰。两支军队相隔不过五百步不到,侯世禄猛地拔出战刀,高声吼道:“我宣大军!”“威武!威武!威武!”宣大军的骑兵们高声吼道。 “杀奴啊!”侯世禄战刀前指,胯下战马陡然加速,直冲蒙古骑兵,后面的一万骑兵高喊道:“杀奴!杀奴!杀奴!”,纷纷加快了马速,那边蒙古骑兵也是进入了冲刺阶段。 “勇士们,放箭!”土谢图命令道。蒙古骑兵纷纷张弓搭箭,抛射出去,借着快马的惯性,箭支在天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两万五千支箭向天空中落下的倾盆大雨一般遮蔽了日光。 “举盾!”侯世禄高声令到,其实不用他说,宣大军的骑兵哪个不是久经战阵,跟草原的兵马对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双方都很了解彼此的作战习惯。他们纷纷举盾相迎,三眼铳必须接近到五十步以内,在此之前他们至少要挨上两到三个波次的箭雨,嗖嗖嗖,箭支砸落下来,宣大军中一片人仰马翻,小圆盾只能护住大半个身子,这么密集的箭雨,就算射不到人,也会射到胯下的战马,战马纷纷跪地,将马上的骑士摔飞出去,一片人体筋骨折断和人的哀嚎,马的惨嘶声音交杂在一起。一轮箭雨射翻了数百宣大军的骑兵,尤其是冲在前面的宣府骑兵损失惨重,侯世禄的心都在滴血,这都是他宣府镇的精华啊,可是没有办法,孙大人就在后面看着,或者说圣上就在后面看着,他们不能退,满桂老弟那边的压力更大。 嗖嗖嗖,又是一轮,这下有上千骑兵被射翻,战场上的骑兵在高速奔驰的状态下一旦被射落下马,不死也是重伤,很简单的道理,你从一辆时速六十码的车上跳下来会怎么样,那战场上的骑兵就会怎么样。六十步了,侯世禄不再等待,“开盾!三眼铳放!”明军骑兵的阵型猛然分散开,他们纷纷开盾用火折子点燃三眼铳,对着科尔沁骑兵轰打过去,土谢图他们在施放出两轮箭支之后立刻调转马头,准备横向切过去然后再放箭,耗死明军,这也是草原军队的一贯战术,侯世禄可不傻,他就是要和他们绞在一起,抵消他们的远程优势。 砰砰砰,三眼铳猛烈开火,明军不再保留火力,而是三个铳管一起轰打,数万颗弹丸密密麻麻的射向冲在最前面的科尔沁兵,连惨叫声都没有,前方的科尔沁骑兵身上爆出团团血雾,他们仰面从马上栽落,有的人被数颗铳弹同时命中,倒飞了出去,侯拱极瞄准一个身穿精甲,看起来至少是一个百夫长以上级别的蒙古勇士猛地施放三眼铳,那人半个脑袋都被轰飞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摔下马背,无主的战马奔出去老远。这一轮三眼铳饱和轰打将前方数十步内的草原骑兵一扫而空,弹丸面前没有等级高低之分,大家都是一样的。至少有三千草原骑兵被杀,不论是土谢图的人马还是内齐的人马,内齐本人也被一颗铳弹命中腹部,虽然没有摔下马,但是他口吐黑色血块,人只有在被伤到内脏的时候才会口吐黑血,看这个架势依着那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没有外科手术,如果在大明可能还好一些,草原的条件更是落后,恐怕内齐汗是没得救了。土谢图没工夫去管内齐,因为两支人马很快便撞在了一起,侯世禄的方针是正确的,近战去抵消蒙古骑兵的骑射优势,两支大军忘我的厮杀成一片,侯世禄带头杀入敌阵,儿子侯拱极紧随其后,侯世禄不用圆盾,左手一杆大铁枪,右手马刀,刀光枪影在北虏骑兵阵营中划过,凡是被笼罩在这片阴影下的骑兵一片人仰马翻,转瞬间侯世禄就亲自斩杀了十几个科尔沁的骑兵,宣大的马队有的拿着三眼铳抡起来就砸,砸的敌人骨断筋折,有的直接将马头都砸的凹陷下去,侯拱极挥舞着自己加装铁钉的三眼铳一下将一个北虏骑兵砸的脑浆迸裂,脖子都被巨力折断,头部凹陷到胸腔里面去,一个敌人想从侧翼偷袭他,奈何侯拱极自小跟随侯世禄学了一身好功夫,他左手反手抽出马刀,一个斜斩,将那人人头劈飞,鲜血喷溅了侯拱极一身,身后家丁看见纷纷高声叫道:“少将军威武!” 侯世禄在前面看见不禁心怀大慰,臭小子终于有出息了,这身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同军的骑兵紧随其后,战斗力丝毫不比宣府的骑兵差,刚才在后面看到宣府的骑兵蒙受重大伤亡,他们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冲进北虏阵营就玩命厮杀起来,草原的军队马术不错,可是他们也有个致命弱点,就是一盘散沙没有多少章法,战术死板,打仗就是一窝蜂的冲上去,所以孙承宗才评价他们多而杂。特别内齐汗一死,扎鲁特部斗志锐减,大同军就是从扎鲁特部这个方向杀进阵中,一下子将他们的阵脚冲乱,科尔沁和扎赖特的各一万骑兵被扎鲁特部的乱军冲的一分为二,气的土谢图大骂这群废物。 那边的皇太极掏出千里镜也观看起战事来,他的千里镜是从朝鲜人手中获得,他望着宣大的骑兵冲入蒙古兵阵中大砍大杀,蒙古军一片混乱,他没想到宣大的骑兵战斗力这么强悍,毕竟他只跟辽东的兵马对阵过,虽然八旗军不怕宣大军,可是没想到这帮所谓草原勇士如此废物,数倍于明军竟然被打的节节后退,他忍不住了。 “杜度!”皇太极扭头喊道,身后穿着白色镶红边棉甲的镶白旗固山额真杜度上前听令,皇太极马鞭一指,“你马上带领本部兵马全军出击,抄到明军骑兵的后侧,击溃他们,土谢图这个废物,两万多人打不过明军一万人!”“奴才遵旨!”杜度一抽马鞭立刻带领镶白旗的兵马从本阵中出击,一片烟尘,大阵又分裂开一块,孙承宗在城楼上看的真切,暗叫一声:“不好,建虏出动了,恐怕要糟!”他立刻吩咐后面的士兵射出鸣笛提醒侯世禄,数支鸣笛射出,啾啾,带着特有的声音落在宣大军骑兵一侧,侯世禄杀得正兴起,一枪又挑飞了一个科尔沁骑兵,猛地听见耳边鸣笛声,他急忙侧脸望去,只看到敌军阵中又奔出大股骑兵朝他这个方向来了。。。 一百九十五章 一战德胜门下 侯世禄心中大急,自己的兵马已经和蒙古兵打成一片,这时候根本没办法抽身回去整队,一旦自己下令掉头,那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情况是皇太极摆明了要抄自己后路,怎么办?该死的建虏,竟然对战机的把握这么巧妙。 就在宣大军骑兵和蒙古诸部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步阵这边同时遭到了进攻,满桂指挥着军士们排着密集的阵型,对面的降军炮手们在阿济格的督促下向着满桂这边一股脑的倾泻炮火,轰轰轰,各种规格的大小炮子飞了过来,朝鲜的火铳兵也开始跑步前进,迅速接近明军大阵,而从右翼出击的两红旗马队踩着炮点快速的接近满桂的步军大阵。 一发五斤的红夷大炮炮子飞速砸入宣大军军阵,五斤炮子的冲击力惊人,伴随着巨大的动能,炮子在人群中滚动弹跳,步兵军阵本来就排的密集,就这一发炮弹至少打穿了十数人的身体,地上一片残缺不全的尸体,最后余势不减又带走了几条小腿,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炮击将满桂的军阵犁出数条血胡同,上百明军阵亡,满桂军中的炮手也展开了还击,但是要在数百步外命中一门大炮在那个时代是何等的困难,但是明军的炮手们还是拼命的还击,只不过他们的目标变成了冲在前面的朝鲜火铳手,几轮炮战下来,两千朝鲜火铳兵也被炸翻了数百人,他们本来就是降兵,被押着过来打仗,还在远离自己国家的土地上,可想而知他们的士气,在死伤两三百人之后他们的士气受到极大冲击,有的人开始掉头往回跑,阿济格大怒,亲自张弓搭箭,连发十箭将十个掉头逃跑的火铳兵钉死在地,每一箭都是射中面门,箭无虚发,骇的那些逃兵又掉头回去硬着头皮前进。 “勇士们,如果这帮废物再逃跑,就毫不留情的射死他们,我大金不留废物。”阿济格大声命令着。正白旗的金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响应着他的命令。 进入射程之后双方的火铳兵展开对射,宣大军装备的单眼铳和三眼铳射程不够没法跟朝鲜鸟铳对射,还好他们赶到京城之后,神机营支援了一批库存的鸟铳,约有上千杆,此时正好发挥大作用,两军鸟铳对射,明军忍受着对面火炮的威胁沉着应战,不得不说九边的明军虽然不能说多强,但毕竟是大明所有军队中的佼佼者,战场纪律这一方面还是非常不错的,即便是受到炮火打击,却依然没有溃散,砰砰砰,两军阵前白烟弥漫,将双方射手的视线完全遮蔽,但就算这样双方依然是在盲射,打的不可开交。 而趁着两边交火的档口,两红旗的马队开始突击,他们从右翼兜出一个圈子之后猛然折向,朝着宣大军方阵的侧翼猛冲过来,满桂早就防着他们呢,明军将所有的单眼铳和三眼铳都调集到左翼方向,虽然这些火铳射程不能和朝鲜兵对射,但是用来防御两红旗的马甲却是极好的,孙承宗也早就在城上看着,他立刻吩咐所有铳炮弓箭准备施放,最大限度支援满桂的兵马。双方炮火在打出十轮之后全部停止,进行散热。只有前排的火铳还在对射,朝鲜兵早就支持不住了,伤亡已经接近一半,要不是残忍的阿济格在后面压阵,射杀一切逃跑的鸟铳手估计他们早就败了,明军这边伤亡也不小,阵前也躺下了数百人。 萨哈廉和岳托一左一右,“勇士们,冲啊,杀光明狗!”两红旗的人马纷纷射出刺箭,“刀牌手,防御!”满桂下令道。“吼!”明军前几排的刀牌手纷纷高举手中大盾,排成了紧密的盾阵,同时明军大阵中的步弓手开始还击,双方数万支箭在天空中交织,明军的步弓拉力很大,机械效率非常高的,弓本身很轻,是用一种特殊毛竹为主的材料进行装配的,这种毛竹要经过桐油的处理泡很多年,然后取适用的附加复合材料,制造反方向的弓体,然后折回来,当弓拉开,因为变形,在弓的腰部有特殊装置,腰部的位置比其他地方要细,这样弓箭从开拉到拉满几乎是近似恒力,不适用胡克定律。使弓的蓄能达到最大,机械效率也很高的离谱,因为弓体本身消耗能量很少,所以箭头的初速度是很大的。 但是这种步弓因为体积过大只能是步兵站立在地面上使用,骑兵还是只能用开元弓或者小梢弓。此刻明军的步弓手冒着被射中的危险全部站起来还击,同样的他们射出的也是刺箭,而且射箭的频率甚至比金兵还高,因为金兵射箭需要反手从背后的箭壶抽箭,而明军的步弓手则在战前将箭支全部取出,竖直的插在面前的地上,箭支的长度正好能用手够到,那么放箭的时候完全可以保持姿势不变,用手直接在地上取箭,速度就比金兵马甲要快上一些,别看就快了那么一点,金兵射出两轮箭而明军这边能射出三轮,这就间接弥补了双方弓箭手的人数差距,满桂不顾危险,不要亲兵用盾阵保护他,而是立在马上指挥战斗。 一个明军步弓手瞄准一个狂奔过来准备放箭的金兵马甲,嗖的一支刺箭射出,箭速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就射到了金兵面前,金兵避无可避,明军步箭噗呲一声射入他的胸膛,棉甲根本防御不住,箭头深入,鲜血喷泉一样爆发,看来是射中了心脏,他惨叫一声,摔下马来。金兵直射的箭支被刀盾兵纷纷挡住,只有少量的箭从缝隙中射入,伤了一些士兵,但是抛射的箭头造成的杀伤非常恐怖,站起来拼命还击的明军步弓手被一片一片射倒,几支利箭从天空中落下直奔满桂而来,满桂使和侯世禄一样使一杆三十六斤镔铁大枪,他奋力拨打箭支,还是有一支刺箭破开了他的山纹甲,即便里面内衬了银丝软甲还是被射穿,箭头斜斜的插在满桂的左肩上,亲兵们大呼道:“大帅!”士兵们听见阵后的呼喊纷纷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家大帅竟然中箭了,一时间大家有些慌乱。 满桂面不改色,沉声道:“慌什么,野人的箭我满桂难道还怕了不成!”一咬牙将箭支奋力拔了出来,一小股血箭激射而出,当着全军的面满桂将带血的箭头奋力掷在地上,“狗贼,看我的,取我宝雕弓来!”身旁亲兵队长,他的家将满冲将身上的清风明月宝雕弓递给满桂,满桂一把取来,搭上一支重箭,这清风明月宝雕弓乃是大同镇制弓大师熊健的大作,拉力比普通开元弓要大一半,一直是镇店之宝,熊健说谁能拉满这支弓,分文不取送给他,满桂移防大同之后,一天在街上就看见了这家店,进去之后发现了挂在墙上的这支宝雕弓,通体红黑色,上半部分刻清风明月,下半部分刻静如虎尾。意思是手握这支弓就有夜晚置身密林之中清风徐来,明月当空的感觉。而射箭的时候摒弃凝神,就像蓄势待发的山中之王一样敏捷有力。弓的头尾各雕有一个虎头,满桂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支弓,叫熊健拿下来试试。熊健见此人气度不凡,两膀粗大,像是军伍中人,他也不做声,就将弓摘下递给了满桂,满桂轻轻拉了一下发现此弓紧绷,弓弦竟然纹丝不动,满桂看了看店主,发现熊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满桂心中好胜心顿起,他运气丹田,大喝一声“开!”双臂猛然发力,竟然一下将此弓拉满,惊得熊健嘴都合不上,后来的故事就不用说了,熊健将这支宝雕弓送给了满桂,此事在大同城也是一桩美谈,征战多年,满桂一直将这支弓带在身边,弓下不知有了多少亡魂,此时满桂被金兵射中心中愤怒,立刻准备还以颜色。 他屏气凝神瞄准一个带着仿明军钵胄盔的金兵马甲,他头盔的缨枪上飘着黑色的盔缨,一看就是个军官。满桂的判断没错,正是一个拔什库。嗖的一声,重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命中这个拔什库的面门,箭头带着脑浆从后脑穿出,他的头颅就跟裂开的西瓜那样落地惨死。明军见主将如此神勇,纷纷大呼,一时间士气高涨,待到金兵进到五十步的距离,火铳齐发,特别是神机营除了支援了鸟铳之外还给了满桂一批五雷神机,通俗的说就是五眼铳,密密麻麻的铳弹射出,两红旗的马甲被割麦子般扫到数百人,人人身上都是数个血洞,他们纷纷落马扑倒,很多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身上的血洞还冒着白烟。 城上孙承宗看到机不可失立刻指挥城上发炮,两斤三斤五斤的炮子轰向金兵,将人马洞穿,一时间金兵攻势受阻,双方都付出了两三千条人命,但是明军的大阵始终巍然不动。 而就在满桂这边堪堪抗衡住金兵的时候,明军大阵右翼爆发出一片哭喊,满桂回头望去,惊得汗毛倒竖,楼上的孙承宗也是跺脚长叹,原来侯世禄那边兵少,眼看着杜度包抄过来却毫无办法,金兵又是萨尔浒那一套,以多打少,本就和蒙古兵拼的强弩之末的明军哪里禁得住生力军特别还是战力出众的金兵的冲击,一下子被打乱了阵型,杜度挥舞斩马刀第一个杀进去,连削带砍瞬间劈翻好几个明军,看到主将神勇,镶白旗马甲勇力顿生,手中长刀虎枪对着明军猛砍猛刺,明军士气突然崩溃,侯世禄拼命弹压也压不住阵脚,大军松动开始溃散,士兵们不敢往本阵方向溃逃,而是往身后的广渠门方向跑去,一万宣大骑兵连番激战,又被数倍于己的满蒙骑兵围住攻打,随侯世禄逃出生天者不足四千。 皇太极看到宣大军骑兵崩溃,正是一鼓作气全歼他们步阵的好时候,身边尚有两蓝旗和巴牙喇,葛布什贤超哈营未动,还有三万多蒙古兵可以出击。他立刻下令道:“都喇儿!戴青!带你们所部两万草原勇士,冲上去,歼灭他们的步阵!” “奴才遵旨!”都喇儿,戴青同时答道。两万蒙古大军从本阵疾奔而出,向杜度那边追去。。。 一百九十六章 向我开炮 侯世禄那边被击溃之后,满桂的宣大军步兵阵营右翼就完全暴露出来了,而全部的火器都在左侧抵抗两红旗的进攻,在城上炮火的配合下勉强是抵御住了两红旗的马队,他们在距离大阵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再也冲不进去,双方只能是用远程武器互射,但是这种远距离互射对于金兵来说是极其不划算的,毕竟他们是精锐的骑兵,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消耗战中是没有价值的,岳托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不知道该不该撤退。就在萨哈廉也感到吃力的时候,他们也听到看到了宣大军骑兵那边的变化,没想到明军的骑兵竟然被击溃了,这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萨哈廉飞奔呼嚎,两红旗勇士们冒着弹雨向前猛冲,人和马的尸体在五十步内铺满了旷野,城上的火器施放的更是猛烈,孙承宗亲自操炮,数发炮弹打过去,干掉了不少敌军。满桂看到右翼空虚,现在重新排兵布阵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怪侯世禄毕竟在数倍于己的强敌围攻之下,就算是他满桂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但是现在已经无法变阵,只能是将大量的长枪兵调集到左翼,满桂已经看到,皇太极本阵之中又奔出来大量的骑兵向他们这边滚滚而来,满桂心中暗道不妙。 突然让满桂更是目眦欲裂的一幕出现,正面本来是明军的火铳兵和朝鲜火铳兵对射的情况,双方都被对方火铳喷射出的白色烟雾遮蔽了视线,所以明军这边根本观察不到正面金兵本阵的动向,而满桂看得真切,在白色烟雾的后面有更大股的烟雾腾起,难道说? 事情果然是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人有的时候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穿过大股烟尘,代善手握长刀,一马当先,后面一万五千两黄旗大军紧紧跟随,马蹄声雷鸣一般敲打着地面,人如虎马如龙,正黄旗和镶黄旗的马队排成两个巨大的锋矢阵从明军步军方阵的两个斜角强行凿穿,明军鸟铳火炮齐鸣,一轮弹雨过去打翻数百骑士,可他们不是青弋军没办法再进行第二轮装填,代善虎吼一声,出刀劈飞一个鸟铳手的人头,轰隆一声,骑兵撞进了步兵的阵列,城楼上的孙承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宣大军,完了。 “啊!啊!啊!”金兵的虎枪长刀猛刺猛砍,在骑兵的巨大优势面前,步兵根本就没有多强的抵抗能力,很快阵型开始散乱,满桂领着三百亲兵左冲右突,手中宝雕弓箭无虚发,将一个个金兵射落下马,代善的副将是正蓝旗有名的勇士,五贝勒莽古尔泰,他的年纪和满桂相仿,只见眼前这个明将如此神勇,军阵都被击破了还能拼命厮杀,他很佩服这个明将的勇气,可是这样的敌人对于大金是巨大的威胁,他抽出月牙披箭,七十五步之外瞄准满桂一箭射出,身为大同总兵,明军大将,满桂的直觉一向是敏锐的,特别是身上的伤口疼痛,更加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眼角余光看到远处一员金兵大将张弓搭箭,直觉告诉他这人恐怕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见在莽古尔泰射出月牙箭的同时,满桂一个倒挂金钩,整个人睡倒在马上瞄准那人同时射出一箭,莽古尔泰的这一箭贴着满桂的面门划过,而满桂的弓初速更快,用的又是更轻的刺箭,莽古尔泰几乎没有闪避的时间,被一箭命中大腿,他惨叫一声,伏在马上,刺箭的箭头深深刺入大腿,血如泉涌。 代善看到五弟被明将射中,心中大怒,长刀大开大合,横扫过去将三五个明军拦腰斩成两段,红黄之物飞溅四散,代善的盔甲染满了鲜血,远远望去,无论是人是马皆是像从血池中走出,杀神下凡一般催马提刀猛冲向满桂,身后正黄旗马队景从,劈波斩浪,明军步卒纷纷被撞得倒飞出去,竟无一人能当,代善冲到离满桂只有十几步的地方终于是被满桂的百余亲兵死死抵住,双方缠斗在一起,右翼的两红旗马队趁着明军混乱,不顾伤亡硬是突破了城上明军的火器封锁线,冲进了明军大阵,两万明军受到四旗兵马夹击,进入近战状态,断无胜利的可能。混战的档口,两万蒙古兵在戴青和都喇儿的率领下也是赶到,箭如飞蝗,明军被射倒一大片,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宣大军步阵崩溃,前排的军士们想逃但却没办法逃,身后是自己人密集的枪林,他们本就是背靠护城河作战,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后面很多宣大军游过去在德胜门门下大声叫喊,希望楼上的明军能可怜可怜他们,让他们进城躲避,楼上的孙承宗只是咬牙不准,眼见宣大军在外被数万铁骑杀戮,孙承宗老泪纵横。 “大明,吾之大明!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亲卫们将老大人扶住,生怕孙承宗突然晕倒,城下的屠杀还在继续,满桂亲眼见到一个他宣大军的年轻战士被虎枪刺穿胸膛,那金兵狞笑着将他挑起,他无力的挣扎两下便是死了,又一个明军鸟铳手转身想逃,却被镶黄旗马甲追上硬是用马蹄踩翻,然后马蹄一下一下踩在他的背上,他大口吐着鲜血,想喊却喊不出来,就那样被踩断浑身筋骨而死,眼前一个亲兵被代善一刀劈成两半,血雾弥漫。 满桂仰天大吼一声,“狗日的建虏,老子满桂今天跟你们拼了,儿郎们,你们怕死吗?”身后数百亲兵喊道:“跟着大帅,不怕!” “好!今天事不可为,但我大同军也不是孬种,跟我一起向城上喊,向我开炮!”满桂带头大喊道,亲兵们瞬间明白了大帅的意思,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啊,两万明军拖住了五六万敌军,此时满桂要求孙承宗对他们进行无差别火器覆盖,这是要以命换命啊。亲兵们泪流满面但是目光中却闪烁着坚毅,他们跟着满桂一起向城头大喊道:“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阵中的明军士兵还在被屠戮,他们绝望的发出濒死的惨叫,而聚集在城墙城门下的明军自知城上已经不可能开门,而自家大帅又在拼命的呼喊让尚书大人开炮。他们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同兵摘下自己的笠形盔扔在地上,“他妈的,日你祖宗,头掉了碗大个疤,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王大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城上的兄弟们,向我开炮,老子死也要拉两个狗东西下水!向我开炮!” 城下的王大虎又何止一个,慢慢的数千明军的喊声汇聚起来“向我开炮!”城上的明军不是聋子,他们听见了城下同袍的呼喊声,每个人都犹豫的望向孙承宗,孙承宗止住眼泪,他明白满桂想要干什么,他不顾危险,从垛口看出头去,城下的明军纷纷面朝城墙大声呼喊着,哪怕是身后刀斧加身他们也用尽最后一口气呼喊着。他一眼望到了大阵中心的满桂,满桂也看到了他,下一刻满桂就在马上抱拳施礼,孙承宗颤抖着举起双手还礼。 “传我将令,瞄准城下,所有火器弓箭,放!”孙承宗大吼道,七旬的兵部尚书声嘶力竭,但是明军将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动,他们的心也是肉长的,怎么能下得去手。孙承宗大喝:“火把来!”,一名亲兵递上火把,孙承宗亲自走到身旁的大将军炮边,命令亲兵将炮口向下,他亲自点火,轰的一声,一颗炮弹飞出,打飞了数个明军的同时也带飞了十几个马甲,炮声就是命令,京师城墙上的明军眼含热泪纷纷开铳开炮。城下的明军秋天的麦子一般被一片片射倒,但是更多的是建虏和北虏的兵马,这种无差别打击对人多的一方更是威胁。 萨哈廉和岳托本来已经冲到阵中,但是城上明军突然发炮,将两红旗马队打的大乱,代善高声喊道:“明人疯了,勇士们速退!”对于他们来说有生力量才是宝贵的财富,没有了八旗军,大金什么也不是,八旗勇士的生命怎么是这些下贱的尼堪能比的,数万骑兵在代善的命令下冒着城头的炮火掉头退军,眼看虏军兵马松动,剩下的百余亲兵护着满桂,竟然硬是从两红旗的方向突围了出去,他们打马向着西北狂奔。而城下则是一片混乱,明军和虏军被城上的炮火炸的七零八落,约摸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城下的虏军骑兵凭借高机动性撤了个干净,只留下满地的死尸,有人有马,很多尸体都是残缺不全,一看就是被炮子击中。 终于烟尘彻底散去,德胜门缓缓开启,城外侥幸生还的四千多明军将士被孙承宗下令收容在德胜门的瓮城之中,但却不见满桂身影。德胜门一仗宣大军三万人只剩步军四千,马队三千。也给虏军造成了六七千人的伤亡,交换比还是很难看。但是主要杀伤的是草原骑兵,八旗军并没有伤筋动骨。 一百九十七章 风雪关帝庙上 四千宣大步卒一窝蜂的冲进瓮城,就在瓮城的黄土大校场上席地而坐,拼斗了大半天,明军将士们都是水米未进,但是刚刚战阵之上容不得人多想,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现在突然到了一个安静的环境之中,众人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去了一般,纷纷瘫坐在地,这时他们才感到腹中饥饿,负伤的士兵方才还不觉得痛,猛然休息下来才发现身上伤口剧痛,一个个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每个人都是血染战袍,幸好大明的鸳鸯战袄是红色的,避血色稍微减轻了士兵们的不适感,但是很多人闻见浓重的血腥气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大家正瘫坐在地上,突然从城头上奔下一大群带甲侍卫,簇拥着一人朝他们这边走来,带头的一个侍卫高声喝道:“兵部尚书孙承宗孙大人到!”侍卫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后面身穿崇祯御赐宝甲,头戴六瓣铁尖虎头盔,腰配御赐尚方盘龙剑的孙阁老,虽然年至古稀却依然腰杆笔直,他大踏步走来,看着满身伤痕,全身血污都来不及擦拭的宣大将士们,正是他们为了京师的安危在城下拼死血战,以寡击众,三万宣大军如今就剩下这么点,连侯世禄和满桂也不知去向,老大人深受感动,他从宣大军的将士们面前一个个走过去,他们不顾伤痛纷纷拄着兵器站起来,口称:“参见老大人!参见老大人!” 孙承宗眼含泪花,以前他是杀伐果断的辽东督师,可是到了古稀的年纪竟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这些士兵不过弱冠的年纪,足够当他的孙子,甚至他的孙子比他们可能还要大一些,可是他们却为国征战沙场,更是在城下做出和建虏同归于尽的壮举,孙承宗走到一个士兵面前停住,只见这个兵络腮胡子,但是脸庞看起来还比较年轻,想必不过二十余岁,常年在塞外,皮肤粗糙,刚才激战,身上的棉甲扣子都被划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手上脸上满是口子,茵茵血迹从中显现出来,笠形盔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正是刚才在城外叫喊的王大虎。 孙承宗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又亲自将散开的棉甲扣子系好,“好兵!好兵啊!都是我大明的好兵啊!”王大虎不知所措,尚书大人亲自为他整装,他连谢谢都忘了说出口。 孙承宗突然后退一步,抱拳对周围的四千宣大将士们道:“我大明的忠勇将士们,我孙承宗感谢你们,你们受苦了,受苦了。”说完对着四千将士,古稀之年的孙承宗腰弯成九十度,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作了一个大揖。宣大军的将士们纷纷跪下,口称不敢。一时间城上城下哭嚎啜泣声遍野,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 史载,“承宗至,大礼拜宣大军,皆跪不敢受,哭嚎遍野,其情之惨,其状之烈,人所不忍也。”然后孙承宗吩咐城中抬来馒头热汤,甚至还有肉食分发下去,犒赏这四千幸存的宣大将士,瓮城之中一片狼吞虎咽的咀嚼之声,士兵们都饿坏了,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很多人都吃的噎住了。孙承宗走到王大虎身边,和蔼的问道:“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啊?” “不敢,回尚书大人话,小人名叫王大虎!”王大虎躬身小心答道。 孙承宗微微点头,“不要怕,本兵是想问你可见到你们满总兵。”王大虎想了想,好像刚才乱军之中一支骑兵突围了出去,侯总兵将骑兵全部带走,只剩下满总兵的三百亲卫是骑兵,那一定就是他们,错不了。想到这里他回答道:“大人,小的方才激战之时看见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从西北方向突围出去,想必那就是满总兵他们,现在应该是奔远了。” 孙承宗道:“多谢了,慢些吃,别噎着。”“哎!”王大虎答道。 孙承宗和卫士们立刻上城找出地图,满桂既然从西北方向突围出去,可是西北方向一马平川,就这么杀出去万一碰到建虏大队骑兵恐怕会有危险,孙承宗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话说满桂突围出去之后,正是下午,天色尚早,前方放眼望去皆是平地,身后数里的地方烟尘滚滚,想必是刚才退回去的大股建虏骑兵,前方没有遮蔽物,有心绕回京师可是这点兵力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恐怕更不好办,他们只得继续前进,看看有什么藏身之处。 而刚才被一箭射中大腿的莽古尔泰则是郁愤难平,自己本来还想做一回英雄,也像阿济格那样斩杀明军大将,可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自己却被那个明将射中了一箭,他回营之后自有上好的军医前来给他医治,小心的箭支拔出,带出血肉,莽古尔泰也是发狠,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连旁边的大贝勒代善都暗暗佩服莽古尔泰的狠劲,这么深的伤口该多疼,上好了草药,再用白布裹上,终于是处理好了伤口,军医退下,莽古尔泰却对代善说道:“哥哥,弟弟我不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我要带兵去把脸面找回来。” 代善叹口气道:“怎么你还和小时候一样,遇事这么冲动,方才的战斗已经结束,明军已经退去,想必那个射上你的明将也已经退回城里,你现在去哪里找他。” 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一般,一个镶黄旗的报信兵进来说道:“大贝勒,五贝勒,刚才有一小股明军骑兵突围向西北方向去了。”“哦?”莽古尔泰一下来了精神。 向西北方向去了,一小股明军骑兵,方才打的是步阵,就那个明将身边有几百个护卫的骑兵,一定是他们没错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想什么就来什么,莽古尔泰跟打了鸡血一样,猛然一下起身,却又面目扭曲龇牙咧嘴起来,原来是猛地用力崩开了伤口。又有少量血迹渗出,他对着代善说道:“哥哥,一定是他,我要去杀了他报仇!” “不行,你现在怎么去,你已经受伤了,再说,如果碰到大股明军怎么办?我不准你去。”代善一拍桌子说道。莽古尔泰心下忿忿,回到座位上不说话了,代善也不管他径直走出了营帐。出去的时候摇摇头,这个莽古尔泰,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年轻时候一样莽撞冲动意气用事,就凭他还想跟皇太极争皇位,幸亏是皇太极胜出,要不然大金还不知道被这个莽夫折腾成什么样子,代善一边想着一边走开了。莽古尔泰在营帐中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滋味,在争夺汗位的斗争中失败也就算了,现在出身正蓝旗的他连固山额真都做不了硬生生的给了济尔哈朗,自己此次出征竟然只能做代善的副将,自己练单独统兵的权力都没有,现在更好,连一个明将都能将自己射伤,他已经快要抓狂了,片刻他冲出营帐点起自己的三百卫队,对他们说要去执行一个大任务,然后打马奔出了营帐。 皇太极听到莽古尔泰竟然擅自出击的讯息之后,暴跳如雷,对代善说道:“大贝勒,莽古尔泰这个混蛋,他以为他是谁,竟然敢不听号令擅自出击,本汗一定要重重治他的罪。”代善不接话,他心里也是懊恼,莽古尔泰这个疯子,还不知道低调保命,争夺汗位失败本就是有性命之忧的事情,这时候还做出如此莽夫的举动,真是把把柄往皇太极手里送,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代善了,就算是父汗复生恐怕也保不住你了。 “大帅,前方山坡上有个关帝庙,可以临时歇一下脚。”一个侦查的亲卫奔回来对满桂道。原来他们已经奔出离京城将近二十多里的地方,一路上都是平原,亲卫探查到前方有一个山坡,上面有个破败的关帝庙,场地不大,但是挤挤的话容纳一百多人马不成问题,天色已经渐渐转暗,十一月底的京师夜间寒冷,没来由的在旷野间又起了大风,隐隐的竟有雪花飘落,也许白日的大战太惨烈,连老天爷也忍不住落泪了吧。又冻又饿他们也确实精疲力尽了,不如就到前方的关帝庙歇脚,身上还有些干粮,在那里观察一下动静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满桂立刻吩咐大家加快马速,到前方的关帝庙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伺机潜伏回京师。众人领命抽打战马,一行人朝山上奔去。 “五贝勒,前面发现马蹄印!”一名莽古尔泰的卫士报告道。渔猎民族本就是追踪的高手,在大战之下满桂他们根本就想不起来将自己的马蹄印掩盖,也没有那个时间。这就给追击的莽古尔泰留下了线索,莽古尔泰他们换了战马速度自然比满桂他们要快很多,顺着马蹄印他们一路直追过去,莽古尔泰发誓一定要亲手砍下明将的头颅,报一箭之仇。 一百九十八章 风雪关帝庙中 话分两头,侯世禄那边被满蒙联军击溃之后,仅有三千骑兵随着他突围向广渠门方向冲去,但是土谢图和杜度领着大军紧追不舍,在他们看来,仅剩三千兵马的宣大军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金兵马快,又是生力军,杜度领着大军冲在前面,土谢图的兵马跟在后面,侯世禄他们没命的飞奔,金兵死死的咬在后面,马力不济的骑兵很快就被金兵的人潮淹没,侯世禄在最前面打马狂奔,儿子侯拱极紧紧跟在旁边。 “父亲,你看!”侯拱极失声叫道,顺着儿子的马鞭看去,侯世禄猛然瞳孔一缩,前方旌旗招展,竟然有一支看起来恐怕有数万人的大军也向他们的位置冲来,前方数千马队,身后还跟着大队的步兵,看旗号好像是自己人。侯拱极年轻目力好,他大喊起来:“父亲,好像是保定的兵马,没错是杨总兵他们。你看还有刘将军也来了。” 来的正是杨国栋和刘国柱的三万保定兵,他们接到孙承宗的命令之后连忙从京师南侧绕过广渠门直奔德胜门方向而来,但是他们步卒居多,刘国柱和杨国栋皆不敢轻骑冒进,大队人马一起行动无形中就拖慢了速度,也没想到德胜门那边结束的这么快,他们将将过了广渠门就看到前方尘土飞扬,好像有大队骑兵杀来,他们立刻停下布防,将骑兵摆在两翼,刀盾兵和火铳兵摆在最前面,长枪兵殿后,最后面是步弓手,层层防御,这是大明目前的经典野战阵型,在并不以骑兵为主的大明军队中,这种步军阵型最为实用,野战最怕的就是步兵阵型被冲散,如果冲散了那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没有组织的步兵和绵羊没有区别,都是骑兵练刀的活靶子。如果有大车的话明军一般还会将大车置于阵前,形成阻碍骑兵行动的屏障。 保定的兵马展开阵势,他们已经看清楚了,前面的应该是明军的败兵,刘国柱心中一拎和杨国栋对望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恐怕是德胜门那边宣大的兵马凶多吉少了,大股的建虏追着前面的明军,要想办法接应他们。 刘国柱挺身说道:“杨总兵,你压阵,我带三千骑兵冲一阵,接应一下宣大的兵马!”杨国栋不和他争辩,点头道:“万事小心!”刘国柱抱拳道:“放心,我老刘有分寸!”他提着手中三尖两刃刀一声招呼,身后奔出三千保定骑兵顺着京师的墙根直冲过来,广渠门这面的城墙上也有近万守军,他们在上面看得真切,守将立刻发炮轰打金兵和蒙古马队掩护前面的宣大军,可杜度不是傻子,他们的军阵渐渐向东侧偏移,这样除了大将军和红夷大炮,其余的大小佛朗机和火铳弓箭射程都不够,而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受到射速的限制,对高速奔驰中的骑兵杀伤力实在是有限,还没装填好,骑兵已经是奔出了很远,又要调整炮位,城上零零散散的炮击对他们杀伤不大,恐怕也就百余人的伤亡,对数万骑兵来说九牛一毛。 杜度挥舞战刀,命令大军加速,金兵的马快,眼看就要追上侯世禄,金兵纷纷张弓搭箭,攒射前面的宣大骑兵,宣大军不敢停留还击,只听得耳边惨叫声不断响起,落在队伍末尾的骑兵被不断射落下马,一个接着一个,漫天的箭雨,很快就扫平了一大片骑兵,粗略一看恐怕又是折损五六百人马。忽的斜刺里冲出一支骑兵将好拦住杜度的去路,两军轰的一下撞击在一起,当头一员鳞甲大将手持三尖两刃刀,咔嚓一下劈飞一个马甲的人头,又是反手一个横扫千军,将数名马甲胯下战马的马腿劈断,身后保定骑兵冲进去一通砍杀,镶白旗的兵马来不及将弓箭撤回换成近战兵器,一下子没有防备被砍翻数百人。 原来刚才宣大军的队伍拉得开,战场上战马奔驰激起的烟尘又大,一时间镶白旗跟在宣大兵马的左后侧看不见右前方的动静,刘国柱的兵马猛地从烟尘中杀出,打了镶白旗一个措手不及,两军很快交战在一起,但是当镶白旗的大军反应过来局势就发生了巨大变化,保定的兵马战斗力跟宣大军更是不能比,方才全是仗着突袭的威力,真是双方近身缠斗,保定军没有一点优势,三千打七千,人数上又处于劣势,很快战场就发生了翻转,大量的保定骑兵被杀落下马,就算是刘国柱大刀翻飞劈死数十马甲也无济于事,这是双方骑兵根本素质的差距。不是靠个人的勇武能弥补的了的。 身后的土谢图终于是追了上来,杜度大喊道:“不要管我们,杀上去,歼灭他们,这里我们能应付!”土谢图重重点头,草原骑兵从杜度的镶白旗兵马左翼打马奔过继续追击,刘国柱没想到追击的骑兵竟然有这么多,自己根本无法拦截,眼看着他们朝本阵杀去。 而侯世禄和儿子侯拱极也已经发现了前方列阵的兵马,杨国栋不断叫掌旗兵挥舞令旗,侯世禄心领神会立刻命令骑兵跟着他,他们立刻变阵,将马头拨转从保定军步阵面前横向切过去,土谢图的兵马看见前方宣大军突然转向,正不明所以之际突然发现了排列在前面不远处的明军步阵,两万多保定军结成刺猬阵,刀枪林立,土谢图他们根本来不及转向,有心勒马急停,可是高速奔驰的战马的惯性哪是这么容易停住的,土谢图心下发狠,现在不能停,停下来反而会成为活靶子,他大吼道:“勇士们!冲!杀上去击溃他们的步阵!” “杀!”草原诸部的骑兵嚎叫着,在马上做出各种高难度的闪避动作,有的人干脆双手放开缰绳,单手抱住马脖子,紧贴在战马的一侧,缩小身体暴露的面积,就在他们做出各种防御动作的同时,对面铳炮弓箭齐发,单眼铳三眼铳鸟铳步弓朝他们这边一股脑的打过来,特别是杨国栋将随军的佛朗机全部填上散弹,连虎蹲炮里都塞满了碎石子,火炮接连开火,拇指粗的铁丸喷射而出,漫天的碎石落下,铳弹横飞,箭支四射,密集的攒射轰打之下,冲在最前面的上千草原骑兵仿佛突然连人带马都从平原上消失了一样很多人被打的碎裂开来,不仅仅是人,就连战马都是被打的肠穿肚烂,人和马的残肢断臂堆积在一起,后面的马队刹不住也是纷纷被人马的尸体绊倒,一时间战场上一片混乱,前队停止后队又压上去,前后撞击在一起,整个草原诸部的骑阵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不得进不得退,明军的火铳弓箭又是不断的释放轰打,杀得阵前血流漂杵,土谢图大惊失色,急忙命令勇士们撤退,而那边刘国柱寡不敌众,兵马被镶白旗击溃,也是急忙奔回本阵,正好跟土谢图的人马交错而过,杜度正在后面追赶,猛然发现土谢图竟然退回来了,他心里暗骂道:“这群废物,还号称什么草原勇士,连我大金的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但是杜度不傻,他已经看见了前方科尔沁和扎鲁特部骑兵的尸体,透过硝烟又看到了整齐排列的明军大阵,他知道战机已失,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他不愿白白浪费勇士们的生命,还是回去报告调大军来攻才是正道。 关帝庙中,士兵们瘫坐一地,亲兵队正满冲递过来一块干饼还有水壶,满桂就着清水吃了几口干饼,干饼坚硬难嚼,又没有小菜,只有一些盐巴,苦涩难吃,他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将饼还给了满冲,满冲大口吃起来,确实是饿了,这时候什么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珍馐美味。满桂起身走到堂中,看见关公像伫立在正堂之中,右手执青龙偃月刀,左手捋须,端的是威风凛凛,虽然雕像的颜色已经剥落,可是面目依旧栩栩如生。 抬头看去,只见上面一块大匾额,上书忠义千古四个大字,忠义千古,是啊,宣府和大同的兵马都是好样的没有孬种,只是德胜门一战兵马尽失,这回到大同怎么和山西的父老乡亲交代,都是带出来的子弟兵,几乎全部折在京师了,也不知道侯世禄那边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活下来。就在满桂感慨不已的时候,外面一个亲卫冲进来报告道:“大帅!大帅!大事不好!”满桂皱皱眉头,现在大同军都全军覆没了,还能有什么大事不好。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满桂问道。“放哨的兄弟们发现,有一支几百人的建虏兵马朝这边来了,他们的速度很快,片刻即到!”亲卫急道。 “狗东西,来的好快!”满桂抄起大铁枪,走出正堂对亲卫们说道:“兄弟们,建虏追上来了,跟某家血战一场吧!”“得令!”亲卫们纷纷翻身上马,满冲的马袋里有干粮,还有两颗震天雷,走的匆忙,却是将马袋忘在了二爷像下,此刻也没时间回去拿了。雪越下越大,但他们依旧是来到关帝庙外拉开了阵势。满桂一马当先策立在最前面。 一百九十九章 风雪关帝庙下 莽古尔泰提着斩马长刀,带领三百亲卫沿着马蹄印追击到了京师西北郊的这个小小的关帝庙前,还隔着一里地,通过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他看到一员明将带领百余名骑士已经在关帝庙前的一小片空地前摆开了架势,从那人的气势莽古尔泰一眼就看出来了,一定就是射伤他的那个明将,自己的人数比他多出几倍,可是那人好像一点也不紧张,竟然还敢拉开架势,莽古尔泰这个莽夫的性子又暴露出来了,更何况是面对射穿他大腿的仇人,军医说了,他这条腿如果不好生将养,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跛子瘸子,这是莽古尔泰万万不能忍受的,所以心中更是大恨,风雪依旧,但莽古尔泰心中杀意更浓,他催马迎了上去。 满桂看到一员金将带兵杀来,他隐约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难道说他是?看来金兵当中也有任性之人,竟然为了一箭之仇追杀自己而来,敌人比自己的人马多得多,关帝庙又无险可守,那种破败的土墙更是一推就倒,还不如在外和敌军决战,大丈夫应当死得其所,就算自己死了,也算是马革裹尸还了。但是在自己死之前,还得带一批人头下去给战死的弟兄们瞧瞧呢。他也不再多想,眼看金兵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扭头对满冲说道:“对方追击而来,我们已经歇息了一阵,此处无险可守,应当冲杀一阵,挫其锐气。” 他剩下的这一百亲兵都是他的家将,人人都是从大同数万大军中遴选出来,不仅个人武艺出众,战阵结合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可以说跟建虏北虏这种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士兵来说也不逞多让,并且他们对满桂是绝对的忠诚,满桂说什么他们就会去做什么,即便明知前方是死,他们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既然满桂要冲击金兵,那他们没什么好说的,纷纷握紧手中各式兵器,举起小圆盾,准备冲击。 “驾!”满桂一抖缰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一百余骑跟着他拍马杀了出去,满桂不愧是大明的名将,选的时机非常好,金兵的主要优势就是在骑射,而这段路是上坡,他们的马速一定会放慢,而满桂在两支人马相隔两百多步的时候突然冲下去,第一借助地势马速肯定会加快一些,这就意味着可以少挨一波箭雨,第二自己横枪立马,给敌人造成了一种列阵的假象,麻痹对方的神经,就在此时满桂突然杀出,会让他们措手不及,而且前队在坡上,又是仰攻,后队一定会被前队阻挡住视线,那么他们的弓箭就只能是抛射,或者说是盲射,这对满桂来说又是一个优势,所以当满桂出击的时候饶是身经百战的莽古尔泰也觉得对面的这个明将不一般,他的反应也很快,立刻下令放箭,不管是盲射还是怎么样,反正先消耗一些对方的有生力量再说,一轮箭雨射出,当场将十数名满桂的亲兵射翻,战马唏律律的惨叫,马上的骑士向前扑倒,有的顺势就滚下了山坡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部分的人还是冲过了这一波箭雨,双方高速对冲,金兵已经没有时间再射第二轮,莽古尔泰立刻命令众人舍弃弓箭准备近战,他们纷纷拔出顺刀或者长刀虎枪,迎向了满桂的人马。两军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一片渗人牙根的骨断筋折的声音,双方没有什么花招,一个照面就是死战,满桂手中大枪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将迎面扑来的两个金兵刺落下马,其他的亲卫们也和金兵战在一起,不时有人被劈落下马,满冲也是英勇,手中大刀左右格挡,虽然他的肩膀也被劈中一刀血流如注,但是死在他刀下的已经有五个建虏了。 满桂被七八个金兵团团围住,他左刺右挑,使得竟然是九进十三枪的路数,内含九个进法。一进,分进,缠进,帖进,攻进,拱进,哄进,揭进,急进。其次有十七灵神劲:停、领、闪、站、钩、挂、缠、绞、颤、转、随、合、出、入、进、退、杂步。 只见满桂一个急进,大枪快如闪电,如鬼魅的灵蛇一般吐出信子将一个金兵胸膛刺穿,大枪旋转着从那人的胸腹间抽出,带出一蓬血雾,金兵口喷鲜血摔下马去,死的不能再死。又有两个金兵一左一右想要夹击满桂,满桂立刻使出缠进式,大枪贴着金兵的两杆虎枪,一个上挑将两杆虎枪架开,然后入出水蛟龙一般,满桂的大枪就像黏在金兵虎枪上一样顺着他的右手直刺上去,噗嗤一声刺进了金兵的右肩,金兵吃痛虎枪掉落,满桂猛地一用力将金兵顶下马去,然后左手反手拔出腰间雁翅刀,划过左边那个金兵的脖颈,动脉断裂,血如泉涌,金兵捂住喉咙,眼睛睁的大大的,直挺挺栽下马去。满桂将落在地上的那个受伤的金兵一枪刺死,又迎向下一个敌人。 金兵毕竟是占有人数优势,一刻钟的功夫,满桂这边就几乎损失殆尽,莽古尔泰的斩马长刀要是浸满血液,他一人恐怕也斩杀了十数名明军,现在金兵还有近两百人,而明军只剩下了二十人不到,他们缓缓的退到关帝庙前的空地上,金兵冲上前去将他们团团包围,几个金兵张弓搭箭要将这些明军射死,莽古尔泰却大声阻止了他们,他要活捉这个明将,然后疯狂的折磨他,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但是在让他死之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号,莽古尔泰是懂汉话的,不仅仅是他,整个满洲的贵族阶层,自小都会接受汉话教育,就连老汗王努尔哈赤汉话也说的非常好,要不他也不能成为辽东李成梁的亲兵了。 莽古尔泰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我是大金的五贝勒莽古尔泰,还不快来受死!”满桂听见对面这个金将还会说汉话,而且自称五贝勒,他猛地反应过来,那这么说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个金国的贵族,和皇太极是兄弟,满桂豪气顿生,心想着怎么干掉他,就算是自己死了,可是如果能杀一个金国的五贝勒那也是赚了,毕竟对面这人在金国可就相当于大明的亲王了。满桂呸了一声:“什么狗东西,在我大明面前还敢妄称什么大金,老子告诉你,我是大明大同总兵满桂,你爹当年不过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家奴,老子也是总兵,怎么样,我给你个面子,你给老子也当当家奴如何,让我也感受感受李成梁李总兵的威风。” 满桂的语速很快,莽古尔泰并没有完全听清楚,但是他能明白个七七八八,尤其是努尔哈赤是李成梁家奴这一段,这一段在整个大金国都是绝对的痛点,是绝对不能提起的,你想想老皇上的身份是汉人的奴隶,这种话怎么能在大金贵族面前提起,特别是满桂的话就是在侮辱自己的父亲,他也听清楚了,面前的人是明朝的一个总兵,是个大官,本来他还想活捉此人,可是这个人竟然辱骂自己的祖先,这让本来就火爆脾气的莽古尔泰怒不可遏,他大吼一声立刻举刀来战,满桂也是虎吼一声,双方人马又是混战到一起,满桂直接对上了莽古尔泰,莽古尔泰虽然不是中原人士也没学过什么戚家刀杨家枪之类的,但是武功这种东西全世界都是有共性的,至少莽古尔泰的路数就是力,用绝对的力气降服对手,莽古尔泰的刀法大开大合,满桂根本不与他纠缠,大枪仿佛有灵性一般总是能准确的卸掉莽古尔泰的力气,莽古尔泰和满桂缠斗了一会,竟然连满桂的枪都没碰着,莽古尔泰的心里就像憋了一股气一般,身体都要爆炸,愈发的难受起来,他不仅心想,“这个明将好生厉害,自己竟然连碰都碰不到他,可恶。” 莽古尔泰发出低沉的怒吼,他一定要将这个明将斩于马下,满桂根本没空管莽古尔泰在想什么,他的亲兵接连发出惨叫,金兵将近十倍于己,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满冲被三四个金兵团团包围,他已经多处受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到地上,猛然背后的一个使虎枪的金兵趁他不备突然出枪,就要将他刺死,那边满桂正好看见,他大叫道:“满冲小心!”左手将雁翅刀大力掷出,直直插入了金兵的胸膛,那金兵哼也不哼,向后栽倒。 瞅着这个空档,莽古尔泰的大刀从满桂大腿划过,带起一片血肉,“啊!”满桂吃痛惨叫了一声,满冲看到满桂因为救自己而受伤,心中大急,一刀劈死一个拦路的金兵,就要打马过来支援满桂,没想到几个金兵同时掷出了手中的虎枪,让满桂目眦欲裂的一幕出现,跟着自己十几年,就像自己亲弟弟一般的满冲被三四杆虎枪穿透身体,鲜血从口中喷出,他努力想张嘴和满桂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就那样看着满桂,坐在马上,虎枪恰好支撑住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落下马来,可是他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淡去,直至消失不见,满桂仰天长啸,不仅仅是满冲,剩下的亲兵也是一个个被刺落下马,满桂发狂一般,大枪飞舞,将金兵杀得人仰马翻。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拦在他面前的金兵都被他杀死,他径直冲到满冲身边,想要扶住满冲,但冷不防一箭射来,正是莽古尔泰,他一箭射中满冲尸身,将满冲硬生生射下马去,满桂回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莽古尔泰,“拿命来!”。 两百章 忠义千古 满桂挺起大铁枪,打马冲杀回去,金兵们发一声喊一起杀上,却是被满桂一一挑落下马,一个金兵直刺满桂胯下战马,那战马连续作战一天早就精疲力竭,完全是因为主人的勇气鼓舞它,才能支撑到现在,满桂的战马也是一匹有灵性的马,可是此时被虎枪刺中前腿,这批优秀的战马再也支持不住,前蹄跪地,将背上的满桂掀飞出去老远,满桂被摔的七荤八素,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几个金兵已经是策马冲了过来,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大铁枪也被甩到了一边,赤手空拳如何能敌过这么多金兵,莽古尔泰已经烦躁了,他想立刻杀了这个明将了事,他亲自冲过来举起大刀便砍,满桂虽然腿部受伤行动不便,但是他依然没有慌乱,他抓住一杆刺来的虎枪,双手用力将那个金兵拖下马来挡在身前,莽古尔泰一刀没劈到满桂,倒是将这个金兵劈死,脑浆溅了他一身。 莽古尔泰正要再次出刀,他却发现满桂嘴边挂着轻蔑的微笑,下一刻满桂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顺刀,原来满桂在将刚才的金兵拖下马的同时,左手抽出了那金兵腰间的顺刀,斩马长刀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挥舞起来笨重,第一下没有劈到满桂,战机已失,周边离得近的数名马甲冲上来就要结果满桂,没想到满桂的辛酉刀法也是出众,大同军的辛酉刀法说白了还是出自戚家军,当年戚继光坐镇蓟镇,九边经常派兵轮防,也是交流经验,一来二去,辛酉刀法自然也在交流之列,所以大同军中会习辛酉刀法不奇怪,满桂本身作为武将也是武艺高强,虽然顺刀没有明军的柳叶刀和雁翎刀用着顺手,不过勉强凑合,他一招出剑式将斩马刀荡开,虽然左腿受伤,但是右腿猛然发力,一个转身垫步,刀身化作铁鞭,正好和坐在马上的莽古尔泰的小腹齐平,顺刀横着重重拍到了莽古尔泰的腹部,气血上涌,莽古尔泰倒飞下马,一口黑血猛喷了出来,满桂上前一步踩住莽古尔泰,将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动一下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满桂道。兔起鹘落之间周边的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满桂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莽古尔泰打下马来,他的卫士们纷纷张弓搭箭瞄准了满桂,只要一声令下,满桂就会被射成马蜂窝,可是满桂不傻,他将莽古尔泰提溜到身前,用莽古尔泰做人肉盾牌缓缓向后退去,顺刀就架在莽古尔泰脖子上,他想用力挣扎,可是满桂的刀已经割入脖子的表皮,渗出丝丝血迹,只要他敢妄动一下,满桂绝对会痛下杀手。 金兵们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只是瞄准着他们,满桂将身体缩在莽古尔泰身后,一个金兵一时紧张,嗖的一声放出了一箭,擦着两人飞过,立刻莽古尔泰的亲兵拔什库就是一鞭子抽在他的脸上:“要是伤了五贝勒,你有几个狗头能砍!” 金兵们只得纷纷将箭头下垂,弓弦松开,莽古尔泰却大声用女真话喊道:“不要管我,你们这群混蛋,给我射死这个明将,我爱新觉罗莽古尔泰不怕死,混蛋,放箭!”他大声叫喊着,满桂有心让他吩咐金兵闪开一条路,可是金兵听不懂汉话,懂汉话的莽古尔泰又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雪越下越大,本来还是细细密密的小雪,到了晚上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金兵们纷纷点起了火把,将小小的关帝庙门前照的灯火通明,满桂无法,只能挟持着莽古尔泰缓缓退进关帝庙,金兵也步步紧逼上来,满桂自知今晚恐怕是走不脱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要多拉几个金兵上路,他猛然想起,刚才走的匆忙,满冲的马袋好像忘在二爷像下面了,满冲平时最爱使火器,那马袋里应该是有两颗震天雷才对,满冲经常和他说他身上带着两颗震天雷,一颗是留给敌人的成功弹,一颗是留给自己的成仁弹,果真如此的话。。。 满桂缓缓退到了关帝像那里,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遗落在地上的马袋,他用脚踢了踢,果然不错,这么重,里面肯定有两颗震天雷,金兵渐渐围拢上来,进入到关帝庙中的金兵恐怕有近百人,还有近百人在外面,他们只是紧紧的围住莽古尔泰,满桂下定了决心,对莽古尔泰道:“五贝勒,你既然懂汉语,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莽古尔泰看到都这个时候了明将竟然还有心情跟他聊天,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明将的勇气,“我不知道。”“哦?是吗?那么五贝勒知道三国吗?”满桂轻松的问道。 金兵看到莽古尔泰竟然和明将聊起了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些不知所措,反正他们也听不懂汉话。说起三国前面已经说过了,金国的贵族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莽古尔泰比阿济格要大得多,虽然学识不如阿济格可是三国这种闻名遐迩的书还是知道的。“当然知道,刘备关羽张飞都是勇士。” “哦。原来五贝勒是知道的,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关帝庙,供奉关羽的地方,不信你回头看看。”满桂依然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他稍微侧身,这样莽古尔泰就是侧对着关羽像,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只看到黑暗之中好像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黑影伫立在那里,但是堂内太暗根本就看不清楚。 满桂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五贝勒瞧我这记性,堂内这么暗你怎么能看的清楚呢?不如叫外面的士兵送一支火把进来,我给你介绍介绍可好?” 莽古尔泰听到他这么一说脑子不禁转了转,这倒是个好事情啊,堂内漆黑一片,就算外面自己的卫队想要动手救人,里面看不清楚误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也可以让自己的亲兵拔什库找一个地方射杀这个明将,自己的亲兵拔什库费昂古可是女真的神射手,八十步外可以射死飞奔的兔子。想到这里他立刻用满语叫道:“费昂古,图瓦(满语火把)!” 外面的费昂古听见了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走了进去,满桂虽然听不懂女真话,但是看到走进来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练武之人都能从对方的气场感知对方的实力,很明显,这是一个高手,满桂怕莽古尔泰耍什么花样,手中顺刀又是多用了一分力,莽古尔泰脖颈吃痛,他有些吃力的说道:“满总兵,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让部下送一支火把进来,你不是要介绍关羽吗,我听着呢,我现在就让他出去。”随后他又用女真话对费昂古说了一声什么,费昂古转身出去了。但是他刚一出去就闪身躲进了金兵人群中,在几个士兵的掩护下,他张弓搭箭,就着莽古尔泰手上的火把悄悄地瞄准起满桂来。其实刚才莽古尔泰对他说的并不是叫他出去,而是叫他射杀明将。 满桂有些轻松的对莽古尔泰说话,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要给一个武将立庙呢。因为关羽在华夏的文化中代表了忠义仁勇四个字,想必桃园结义的故事你也听过吧,那正是关羽所代表的精神,便如我今日在这关帝庙中一般,对大明我要尽忠,对自己手下的将士我要尽义,对待你们我要尽勇,如果我失败了我也要杀身成仁,来我再给你看看这关公像头上的匾额。”他很自然的从莽古尔泰左手中拿过火把,但就在这时满桂的左半边身子因为左手要去拿火把的原因,闪身出来小半个。怕误伤到莽古尔泰,所以费昂古用的是一支细细的刺箭,电光火石之间,费昂古借着火光猛然看见了堂内二人的动作,不假思索的一箭急速射出,噗呲一声正中满桂左胸,箭支深深的射入满桂体内,满桂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向后倒去,右手握着顺刀想要用力,但是浑身力气像被突然抽去了一般,莽古尔泰也是机灵,立刻身形一矮,躲开了顺刀。 满桂跌坐在关帝像前,背靠着关帝像,身旁正是满冲的马袋,他嘴里吐着血沫,呼吸困难,堂外的金兵一拥而入,手中兵器指着他,莽古尔泰捡起地上的顺刀,狞笑道:“满总兵,看来你的刀还是没有大金勇士的箭快,本来我还想慢慢折磨你,但是我的亲兵拔什库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现在你的忠义只有到地下去和你的士兵们说了。” 说罢就要一刀结果了满桂,满桂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尔等野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哈哈哈!” 莽古尔泰有些莫名其妙,满桂这是在胡说什么,然而下一刻满桂用尽最后的力气,右手抓起地上的马袋,将左手的火把猛地插了进去,莽古尔泰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飞起来了,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他心里还在想,满桂为什么要把火把插到马袋里呢,真是个奇怪的人。然后思维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两颗震天雷同时爆炸,将堂内的金兵炸的飞了出去,离满桂最近的莽古尔泰和费昂古被炸的倒飞起来,身上布满了血洞,一落地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众多金兵也是死伤一片,巨大的威力差点将关帝庙炸塌。 周围的金兵冲上去扒开废墟要将他们的贝勒爷救出来,正在挖掘废墟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原来前期出兵通州的尤世威绕了个圈子正要回到京师,没想到前方突然出现爆炸,他立刻亲率一千多正兵营骑兵前来查看,竟然发现了一百多建虏,他们立刻杀上去,尤世威也是边镇将领,麾下骑兵也比较能打,十打一不到两刻钟就解决了战斗,将金兵全部杀死,后面的步卒冲上来快速打扫战场,尤世威缴获了一百多匹战马正在高兴,弟弟尤世禄大喊道:“大哥,你快来看!” 尤世威闻声走过去竟然发现关帝庙几乎塌陷而关公像确实未被损坏分毫,而关公像下靠坐着一人,怪就怪在,此人胸前四肢一片血肉模糊,可是面部竟然完好无损,尤世威打着火把凑近一看,这人他认识,竟然是大同总兵满桂。门外亲兵来报,山坡上发现明军和建虏的尸体,看来他们来之前发生了一场恶战,而满桂和金兵同归于尽壮烈殉国。随后尤世禄又发现了一具铠甲颇为豪华的建虏的尸体,大拇指上竟然还带着一个玉扳指,想必是个大官,尤世威将他的尸体带了回去,后来到了京师请认识满文的人辨别他身上的玉牌才知道竟然是金国五贝勒莽古尔泰,满桂和莽古尔泰同归于尽的事迹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冥冥之中好像是关公显灵才让满桂的面容不至于毁坏。日后这里的关帝庙经过修缮香火络绎不绝,人们在关公像旁边又立了一座满桂的像,关帝庙又被人称作将军庙。 崇祯皇帝听闻满桂战死,尤世威将满桂尸身带回,崇祯皇帝扶棺大恸,派礼部侍郎徐光启对他们进行祭奠,追赠满桂为少师,荫封他的子孙为世袭锦衣佥事,每一代递升三级。朝廷赐予祭葬,让有关部门为他修建祠堂公祭。特别是进入城内修整的幸存大同和宣府镇的官兵,听闻自己的总兵满桂壮烈殉国,所有的士兵都在京师街道两旁跪迎满桂的棺椁,就连亲自护送满桂棺椁进城的尤世威都不禁潸然泪下,没想到满桂在大同军中这么得军心。如果有一天自己战死部下能这样,他死也甘心了,然而历史就是这么滑稽,尤世威死的比满桂还要壮烈。当然那是后话了。 明史评价满桂曰:“桂椎鲁甚,然忠勇绝伦,不好声色,与士卒同甘苦。”“古人有言,彼且为我死,故我得与之俱生。故死封疆之臣,君子重之。观辽左诸帅,委身许国,见危不避,可谓得死所者与!于时优恤之典非不甚渥,然而无救于危亡者,庙算不定,偾事者不诛,文墨议论之徒从而挠之,徒激劝忠义无益也。” (渔夫按,这一章渔夫用了较大的篇幅去描写满桂,其实历史上满桂确实阵亡于己巳之变只不过是在来年的一月份追击皇太极的时候遇到皇太极的回马枪,在乱军中和副将孙祖寿一同战死。他在德胜门之战结束之后确实是大同兵被冲散,他和几百亲兵躲到了城外的关帝庙当中。满桂和侯世禄都是一等一的忠臣良将,勤王也是第一个到,比保定的兵马来的还快,但是无奈寡不敌众,他们三万兵马碰到了鼎盛时期的八旗军,而且人数还比他们多得多,那么失败就不可避免了,并非是他们不力战,明史对满桂和侯世禄记载不多,甚至很多史料还说侯世禄先溃败才连累了满桂,说的好像侯世禄贪生怕死一样,其实不然,在后期李自成势大消灭了潼关的孙传庭之后,挥兵攻打九边之一的榆林,侯世禄在崇祯末年和儿子侯拱极协助当时的榆林知府都任和大家公推的榆林总兵老将军尤世威共同抗击李自成,最终城破,壮烈殉国。二人都称得上忠义千古。) 两百零一章 督师杀到 就在满桂壮烈殉国的同时,广渠门外的战斗并没有停止,自土谢图汗和杜度被保定的兵马打了措手不及,小败了一阵之后,他们立刻是撤退回了本阵,而德胜门外的战斗是彻底结束了,皇太极接到了土谢图和杜度的报告之后大怒,看来明人的抵抗还很强烈,既然这次集中全国的精锐杀入关内,那就必须要给他们来个狠的,一定要将明人杀怕,内齐阵亡,蒙古兵也是情绪高涨,都嗷嗷叫着要给内齐报仇。土谢图也愿意领兵再做先锋。 皇太极立刻召集满蒙贵族议事,大家一致赞同全军移师广渠门和明军再战,皇太极不再耽误时间立刻下令拔营,就在孙承宗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隔着城墙四五里全军移动向广渠门方向,崇祯和朝中诸公严令不许勤王军进城,这一点就算是孙承宗也不敢忤逆,确实是没有办法,没有人敢拿皇帝当赌注,除了胆大包天的袁督师。 城外的保定兵马又不能进城又不能撤退,只能在广渠门跟在德胜门的宣大军一样摆好阵势准备和建虏北虏血拼一场,孙承宗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宣府镇和大同镇的勤王军相继败亡,现在能打的还剩下保定兵还有不知道现在在什么位置的尤世威和袁崇焕,如果这几支兵马集合到一起尚有六七万人,加上城内的守军倒是可以一战,就算不能胜,也能将建虏牢牢的拖在这里,孙承宗老谋深算,他隐隐觉得建虏的初衷一定不是要攻取北京城,从他们到现在不发动大规模的攻城战役就可以看出来,而且建虏和北虏是千里奔袭,根本不可能有大型的攻城器械,大炮对付普通的城墙有用,可是对于京师坚固高大的城墙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作用,甚至可能他们本来都没打算和明军在京师大打出手,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抢劫财物,掳掠人口,很有可能是皇太极头脑发热才会在京师和明军大战,正好也是震慑明廷。 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在这里久待,只要能拖到更多的勤王军来到皇太极一定会不战自退,可是眼下好端端的一场保卫战被打成了添油战术,一个镇一个镇的兵马上去跟建虏野战,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这话他能在心里想想,可不能对崇祯说,要不然袁崇焕有性命之忧,五年平辽,不能野战还平什么辽。孙承宗也是担心不已,生怕袁崇焕杀过来和建虏一番野战败北,那他的项上人头恐怕依然是保不住。 就在皇太极的大军移师广渠门的同时,袁崇焕的大军已经离京师不远了,他们从河西务出发,袁崇焕亲自挑选精锐的关宁军一万人做先锋,跟何可纲还有副将王承胤先行冲杀过来,而后面的兵马由祖大寿带着紧跟他们,数万只马蹄敲打地面,袁崇焕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皇太极的大军已经全部集结在广渠门前,正面就是保定军的兵马,三万人静静的依靠城墙列阵,皇太极看到这个架势,心中愈发的高兴起来,观对面明军的兵马,骑兵比在德胜门那里的明军还要少,一眼望去不过三四千人,剩下的全是步军,而且从军阵的齐整度等其他方面来看比德胜门的那支明军要差了许多,金兵主要是跟辽东的兵马打交道,跟北地的兵马打交道不多,倒是蒙古兵跟宣大一带的兵马经常交锋,土谢图策马过来道:“大汗,前方的兵马是保定军,防区平时都是在京师的南面,而在德胜门交战的是宣大军,他们经常和我们草原勇士对战,战斗力比较强悍,而眼前的这支兵马不过是内地的卫军,战斗力比不上边军,而且他们只有少量的骑兵,我们全力出击,应该很快就能击溃他们。” “唔。”皇太极点点头,其实土谢图说的对,就算他不介绍皇太极也能看出来这支兵马明显纪律性不足,缺少铳炮,只要八旗军全力杀出,应当很快就能解决战斗,但是土谢图这个废物还有这些所谓草原的勇士让人很不爽,他们的价值在哪里,打到现在每次都是靠着大金的勇士才能获胜,跟这帮人做盟友到底是对是错,他转头对土谢图说道:“土谢图,不如这样,这一仗就交给你们蒙古勇士去完成吧,你们还有五六万人,人数上也占优势,本汗说句不客气的话,既然宣大军是我们建州的勇士打败的,那草原的勇士也要展示自己的价值,你说本汗说的对吗?”皇太极眯着眼睛看向土谢图。 土谢图心里咯噔一下,混蛋,竟然让草原的勇士单独出击,刚才宣大军分明是草原的兵马打的第一阵,已经损失了数千勇士,皇太极真是阴险,竟然想借刀杀人,借明军的手削弱草原各部的力量,对面明军有三万人,加上城楼上的炮火弓箭掩护,虽然自己有信心击败他们,可是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少勇士的生命,即便是五千人现在他也不愿意付出。本来入关的时候两军人数还差不多,要按皇太极这个思路,恐怕打到最后草原诸部剩不下多少人了。心里虽然是这么想,面上土谢图可不敢表现出来,女真现在实力如日中天根本就不是草原诸部可以抗衡的,更何况整个草原还不是一个整体,分裂成各个派系,比起八旗金兵来根本不够看的,皇太极只是想借住草原的力量牵制大明,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在一边的话,恐怕草原诸部早就被皇太极消灭统一了。 土谢图回去将大汗的命令传递给了各部的首领,戴青,都喇儿,洪巴图鲁等人都是没有意见,当然也不敢有意见,数万草原骑兵立刻列阵准备冲击保定军的阵列,杨国栋和刘国柱并列策在马上,“刘将军,贼奴要冲阵了。”杨国栋开口道。刘国柱显得微微有些紧张,毕竟自家的实力他知道,“依城而战,阵型是第一要务,切记不能散乱,我等当齐心协力,力保大阵不失,城头上的炮火也好支援。”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对面吹响了海螺号,五万草原骑兵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着明军杀了过来,天气寒冷,夹杂着雪花,马匹的口鼻之中呼出阵阵白气,滚滚奔腾的骑兵仿佛要碾压一切拦在路上的障碍,就像铁流横贯大地,轰隆轰隆,地面被马蹄敲打的不断震动,这种震动一直延续到保定军的将士们心中,站在城楼上的明军看的更加清楚,黑色的骑海仿佛要吞噬在城下列阵的明军一般,猛地骑兵就像海浪一般往两边分开,原来是戴青和都喇儿各带一万骑兵左右包抄明军大阵,他们纷纷张弓搭箭,等待着最后的命令,土谢图搭上了一支鸣笛,他猛然加速,冲到队伍的前方,拉满手中的弓箭,啾的一声射出了手中的鸣笛,哨声就是命令,草原骑士们疯狂加速,然后射出了手中的弓箭,与此同时保定军早就装填散弹的各式火炮和火铳弓箭,还有城上的火炮火铳立刻开火,铺天盖地的箭雨笼罩明军大阵的同时,是漫天繁星般的散弹铳弹横扫向蒙古军。战场上立刻想起了渗人的惨叫声,大量的明军被射杀,箭若飞蝗,最外围的明军即便有盾牌的防护,可是数万支箭攒射,盾牌根本就防不住,很多明军身上扎满了箭支,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后面的明军将士迅速补位,避免大阵外围被敌军冲破。同样的草原各部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片片的人和马被射倒,掉落在地上的骑兵如果死了还好,没死的又被成千上万的马蹄踏成烂肉,又遭了一次罪。 战场上血雨飞扬,箭支铳弹笼罩着整个战场,死神的镰刀一般迅速的收割着生命,密密麻麻的血雾腾起,夹杂着炮子的呼啸,人濒死的惨叫,还有马匹的哀鸣,可这些都是短暂的声音,因为就在双方远程武器交锋两轮之后,轰的一声,骑兵从三个方向硬生生的撞进了保定军的大阵,蒙古兵的阵法也不是胡乱的随便冲击,他们依然延续了成吉思汗时代的凿穿战术,最前面的战马和骑士都是身披重甲,为了增加冲击力,他们尽量将身子伏低,几乎趴在马上,手中的骑枪前指,将阻挡的明军刺死在地,马匹冲撞进去,将步兵撞的骨断筋折,仅有的三千多保定骑兵在刘国柱的率领下猛攻侧翼的戴青,双方人马交战在一起,瞪着血红的眼睛互相劈砍,以命换命,城上的炮火只能对后阵进行覆盖打击,前面已经混战在一起,胡乱发炮也会误伤自己人。 就在杨国栋急的满头大汗苦苦支撑之际,右侧的都喇儿部发生了骚动,杨国栋顺着他们的身影看过去,在左安门方向,有一片红色的铁流滚滚席卷而来。 袁崇焕到了。。。 两百零二章 师徒夜话 (渔夫按,一战德胜门,二战广渠门包括后面的三战左安门,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战役,规模也都是比较宏大,可以说是决定性的战役,这个决定性的意思不是说死伤了多少人马,而是在战略上的决定性意义,三大门战役之后明军基本是吓破了胆,在以后金兵多次入关时,很少有明军敢野战了。根据明史和李朝实录,包括明实录等各种史料综合来看,皇太极的满蒙联军并没有投入全部的兵力就基本大胜了德胜门和广渠门之战,连袁崇焕本人在广渠门都差点被阵斩,而莽古尔泰在前文中已经被满桂杀死,其实莽古尔泰按照历史记载应该是死于公元一六三二年,这里增加戏剧冲突渔夫才如此安排,而且他的死也是颇有蹊跷,作为皇太极的竞争对手按照历史套路他应该是被皇太极干掉的,这里不做赘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百度。而京师大战渔夫略微扩大了规模,毕竟是明末演义,还请各位能明白,但基本的历史主线渔夫是不会乱写的。) 袁崇焕紧赶慢赶,仅仅晚了金兵一天就到达了京师,现在已经是傍晚,残阳如血,就着夕阳的余晖,袁崇焕不假思索的立刻投入战斗,他已经看到,数万骑兵在围攻广渠门前的明军步兵,在他们后面列着整齐的兵马,根本不用考虑,那阵势服装袁崇焕太熟悉了,不是八旗兵还能是谁,一眼望去恐怕有五六万人,可是自己仅仅一万兵马,几乎没有胜算。 皇太极也同时发现了明军援兵的出现,可是他没有意识到那时袁崇焕,只是估计约摸有万余骑,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援兵,他最担心的就是明军各路勤王援兵杀到拖住他们,正在想着,京师朝阳门方向竟然又出现了一支明军,原来是尤世威的一部兵马出现了,尤世威兵分两路绕回京师,一路是他和三弟尤世禄,另外一路是二弟尤世功,尤世功统领昌镇正兵营的五千骑兵,冲到德胜门外就被孙承宗命令立刻支援广渠门,所以他们才会在朝阳门的方位出现,五千骑兵虽然不多,可是给皇太极造成了一种明军各路勤王军陆续赶来的假象,他立刻鸣金要求土谢图他们撤退,两军正混战在一起,听见收兵的声音,蒙古诸部的骑兵立刻利用高机动性脱离了战场,皇太极想看看到底有多少明军过来勤王,单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的话明朝来的援军不过一万余人,就算是和城外的保定兵马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三五万人,对于十几万满蒙联军来说不足为虑,皇太极立刻放出哨探,以广渠门为中心,左右哨探二十里,侦查是否还有明朝援兵过来。 夜色渐沉,袁崇焕的大帐中名将济济,祖大寿的后队已经赶了上来,这下两万五千关宁军加上五千昌镇军,还有剩下能战的两万多保定军,侯世禄的残兵也还有数千,城外的明军汇集了五万多人,颇具规模,再加上广渠门一面城墙上的明军将士,直接面对满蒙联军的明军达到了六万多人,虽然人数上依然处于劣势,可是依托坚城,未必没有击退敌人的可能,只要给予皇太极的有生力量重大杀伤,那么他是不会在这里死磕的。 “参见督师!”众将一齐起身,纷纷单膝跪下纳头便拜,袁崇焕虽然督师辽东并不是侯世禄,刘国柱,杨国栋,尤世功等人的顶头上司,可是他毕竟还挂着少傅和兵部尚书的衔,所以目前在城外参与野战的明军当中,他就是最高长官,他也立刻派人向城内汇报城外兵马的情况。趁着夜色两军休兵之际,袁崇焕立刻进行明天的战役部署。他一一走到杨国栋他们身前将众将一个一个扶起,同时还不忘说一些,受苦了,打得不错等等勉励的话,让其他几镇的总兵们很是领教了一番袁督师的手腕,将刘国柱他们感动涕零。 城外的报信兵很快被城上的士兵用吊篮吊了上去,孙承宗夜宿在广渠门城头上,当他得知袁崇焕来了的时候不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从个人感情来说孙承宗是不希望袁崇焕出任何意外的,毕竟袁崇焕是孙承宗得意的学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古代的师生情谊不仅仅是个人的情谊,也赋予了一种人情社会的关系。就比如门生故吏这个成语,你出自哪门哪派从你拜师的那一天就已经定好了,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袁崇焕是师承孙承宗,包括袁崇焕现在实施的很多战略其实都带着孙承宗的影子,或者说是孙承宗主政辽东之后的一种政策延续。孙承宗一直是维护着袁崇焕的,即便是自己罢职在家也不忘替袁崇焕说话。 孙承宗对报信兵说道:“跟你们督师说,孙承宗在城上,请他一叙。”“遵令!”报信兵又坐着吊篮回到了下面,袁崇焕正在营内和手下大将布置明天的迎战方案,报信兵进来道:“启禀督师,兵部尚书孙承宗孙大人正在广渠门城上,让小的带话,说请督师一叙。” “老师?老师在城上?本官马上就去,诸位在这里稍待片刻,老大人召见,本官必须要去。”袁崇焕对周围诸将拱拱手,诸将立刻起身还礼,辽东镇的军将自然没什么反应,可是其他镇的军将却是悚然心惊,看来袁督师就是袁督师,能让孙承宗第一时间想见的可是只有袁督师才有这个能力。他们目送袁崇焕走出营帐。 来到城下,城上竖起了很多火把,孙承宗从垛口探出头去,虽然站在城下,袁崇焕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孙承宗,他在下面大喊道:“老师,我是元素啊。” 孙承宗也看到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他也回应道:“城防要务,可否请元素委屈一下,坐吊篮上来一叙,或是为师现在坐吊篮下去。”袁崇焕急忙摆手道:“折煞学生了,哪能劳动老师大驾,无妨,学生这就上去。”吊篮缓缓放下,袁崇焕对身后的几个亲兵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本官去去就来。”“得令!”几名亲兵躬身领命。 吊篮被几个士卒拉着缓缓上升,到达和城墙平齐的位置,自有两个士卒站在垛口处,将袁崇焕搀扶了上来,孙承宗就站在那里,袁崇焕脚一落地立刻跪在袁崇焕面前大礼参拜道:“学生袁元素不才,参见老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古人云天地君亲师,孙承宗在袁崇焕的心中就犹如程冲斗和刘毅的关系一样,不仅仅是老师,更是亲人。孙承宗对于袁崇焕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所以他立刻当着大批士卒的面参见了孙承宗。 孙承宗将他一把扶起,“元素,镇守辽东多年,辛苦你了。”袁崇焕看到四年未见的孙承宗须发皆白,自从起复以来更是天天操心城防,食不甘味,人早就瘦了一大圈。本身年纪大了人就瘦,现在更是有点皮包骨头的味道,伸出来搀扶袁崇焕的双手犹如枯木一般,布满了皱纹,崇祯宝甲套在孙承宗的身上,更是显得有些滑稽。 可是袁崇焕不敢怠慢,极为恭敬的站在孙承宗身前。孙承宗身后一干守城军将立刻单膝跪地参见袁崇焕,“参见督师!”在孙承宗面前袁崇焕不敢放肆,非常客气的回礼,并请大家起来。孙承宗笑着捋须,自己的得意弟子果然是有儒将风范,但是这个学生的很多做法实在是不让他这个当老师的省心,闹出这么大动静,今天一定要提醒他一下了。 互相见礼之后,孙承宗将袁崇焕拉到城墙的观楼之中,亲兵上了一壶茶。二人坐下交谈起来。“元素,为师不耽误你太长时间,你还要下去排兵布阵,喝完这茶你就下去吧。”袁崇焕点点头,“学生明白。”打开茶杯,喝了一口茶,又将茶杯重新放下。 孙承宗盯着看了袁崇焕一会,“元素,建虏今日一定是暂时收兵,放出斥候侦查去了,为师所知,近两三日之内都不可能有援兵过来了,京师周边最近的兵马已经全部被调动过来,如果还有兵马能来,那都是各地自己组建的民团和义军了,战斗力可以忽略,正兵最快也要到三日后,元素,你的担子很重啊,为师认为建虏不过是来劫掠,不会在城下久待,但是昨日宣大军覆没,明日一早当皇太极得知后续没有援兵之后他一定会全军压上,如果到时候咱们顶不住会发生什么后果,皇太极肯定会觉得我大明兵马孱弱,到时候更加肆无忌惮,元素你犯了个大错误,你知道吗?” 袁崇焕沉默了一会道:“老师,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朝中诸公却还不自知,不错,此次学生本应御敌于关外,但中了悬羊击鼓之计才让建虏进关,学生星夜疾驰从山海关直追建虏,然建虏一人双马速度太快,所以学生才慢了一拍,学生自会向圣上请罪。” 孙承宗将茶杯重重一放,茶水洒出了一些,他指着袁崇焕道:“元素,你糊涂!”袁崇焕见到老师发火,立马站起来,翻身跪倒在孙承宗身前,“老师息怒,莫要气坏身子。” 孙承宗怒道:“元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你中了皇太极的计策。那为师问你,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调兵堵截,你为什么过了山海关不直追皇太极,防守蓟州明明你可以过通州直达京师,你竟然绕道河西务,硬是拖了一日的时间,你以为为师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孙承宗盯着拜伏在地的袁崇焕。 袁崇焕听出了老师话中的意思,他抬起头发现孙承宗也在看着他,袁崇焕一字一句说道:“老师已经猜到了吗?”孙承宗恨铁不成钢道:“你呀,糊涂。战术正确,战略一败涂地,何况现在战术也不正确了,为师看你怎么收场。你拿皇上和朝中文武百官的身家性命做赌注,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就是为师都保不住你。战局糜烂,你怎么挽回?” “老师,就算如此,我袁崇焕一腔碧血,就在这城下让圣上和文武百官看看,大明军政烂成什么样子,如能合击歼灭皇太极最好,即使歼灭不了,我也将他们尽量拖在此地,等待勤王大军,顺便提醒圣上,我大明的兵马已经糜烂,再不整顿灭了这个建虏还会有下一个,若大明能活,死我袁崇焕一个又如何?”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孙承宗。 “元素,你何苦,你何苦啊。。。”孙承宗叹气道。 袁崇焕自己站起来对孙承宗施礼道:“明日大战,重要性自不必说,纵使不能胜,也绝不能败,老师,若元素阵亡,请老师能继续此方略,元素多谢老师了。” “元素你等等!”孙承宗叫住袁崇焕将身上宝甲脱下穿在袁崇焕身上。 “老师,你这是。。。”,“活着,老师请你喝酒。” 袁崇焕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出了城楼。。。 两百零三章 二战广渠门上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随着海螺号吹响,大队的八旗马队和蒙古马队慢慢的从营地中出现,然后十数支队伍汇集成巨大的骑海。皇太极的织金龙纛树立在最中央,昨夜,四处出击哨探的巴牙喇精骑已经全部回报,以大明京师为中心,方圆数十里没有援兵,皇太极也和诸贝勒研究过了,按照大明的边镇布防,宣大军之后,再往西的边镇如果接到命令过来至少还需要几天时间,除非他们都关宁军一样是骑兵急进,但是大明的其余边镇皇太极不了解,蒙古诸部是了解的,实力还是没有辽东镇和宣大的兵马强,就算有万余马队赶来也是杯水车薪,何况皇太极不可能全军压上,至少要留下数万预备队,至于周边各地他更是不担心,大明内地军队的战斗力他多少有所耳闻,大明内地又没有多少骑兵,如果这些内地的卫所军赶过来那么就在京师城下就地歼灭他们。蒙古和金国在大明的细作也很多,每年都会传来很多重要情报,边关八大家族每年和草原还有建州贸易,带来的信息更为全面,涵盖了军事,政务,民生等等各方面,所以就像二战时的日本一样,在侵略中国之前已经有大量的先驱者做好了功课,将整个中国了解透彻。 不是有一个笑话吗,八路军打仗最爱缴获日本军队的地图,因为他们的地图画的比中国人自己的地图还标准,可见他们下了多少功夫。皇太极此刻下得功夫可不比日本人少,昨夜他的哨探已经查明,关宁军主力到来,袁崇焕就在军中,那么今天他要面对的就是袁崇焕的两万余关宁军作为主力的明军,皇太极格外重视,袁崇焕这个名字对所有的金兵来说都是噩梦,最起码他们在袁崇焕手上没捞到什么好处,更别说还有老汗王的仇没报,所以此次广渠门之战八旗诸贝勒请战,皇太极也存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思,如果能在广渠门斩杀袁崇焕,那么他皇太极的声望将会达到顶峰。 这次作战的主力将由八旗军来担任,并且皇太极将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全部压上,本次出战的力量分别是。墨尔根戴青贝勒多尔衮领巴牙喇左队一千人,额尔克楚呼尔贝勒多铎领巴牙喇右队一千人,儿子豪格领葛布什贤超哈营一千人。阿济格领正白旗,杜度领镶白旗,济尔哈朗领正蓝旗,哥哥代善管代镶黄旗并作为前线总指挥。配合土谢图八千科尔沁蒙古兵,共四万余人作为第一阵。从阵容来看不可谓不豪华,连大金有名的少年兄弟将军,多尔衮和多铎都奉命出战,左翼四旗全部出动。 为保证万无一失,皇太极亲领正黄旗压阵,并命令萨哈廉和岳托的两红旗作为第二阵和支援力量,萨哈廉负责攻击保定军,岳托作为支援,哪里出现紧急情况就杀向哪里,剩下的所有蒙古兵马还有阿敏率领的镶蓝旗作为总预备队,如果有任何前来支援的明军出现,那么就由他们进行驱散和阻击。广渠门大战总计正面出兵六万余人,其中除了八千人的科尔沁马队之外,全部是八旗兵,可想而知将会是怎样惨烈的一场恶战,战旗猎猎,身披各种颜色棉甲的八旗兵马列好阵势,磨刀霍霍。 袁崇焕经过一夜的商议,在天还不亮的时候就进行全军布阵,现在是巳正,雪已经停了,冬天的太阳出来晒得人身上极为暖和,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这种闲情雅致去关心阳光,每个将士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关宁军还比较镇定,保定军的士兵们握着兵器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毕竟八旗兵的凶名他们也有所耳闻,面对跟上次遭遇战完全不一样的敌人,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打赢,有没有胜算。 数万大军背靠着京师宽宽的护城河列阵,袁崇焕这么摆阵也颇有些背水一战的意思,两万余关宁军摆成三个圆阵,就列在左安门和广渠门之间的平原上,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品字形,品字形的两个口正对着金兵,如果在空中看的话其实就是一个倒三角形,祖大寿在南,何可纲在北,袁崇焕带王承胤在西居中,只留下东面的空缺。这个阵型的好处是,将倒三角的底部对准金兵,而南北两军中间空出巨大的空地,袁崇焕故意要让金兵一部从东面缺口突入,这样他们就会遭到来自南北西三面的打击。而两万保定兵直接就列成步兵大阵横在广渠门之前,两军之间联系的纽带就是侯世禄的三千余宣大骑兵。他们也是扮演了救火队的角色,并且孙承宗亲自在城上督战,城上准备了大量的火炮,一夜的时间,孙承宗硬是从南城调了十几门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支援广渠门一带,他已经和袁崇焕商议好,今天袁崇焕紧贴着护城河列阵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以身作饵,他知道皇太极他们恨自己入骨,如果今天能斩杀自己不管是哪一个贝勒都是奇功一件,在金国的地位也会迅速上升,所以他特地将自己的旗号鲜明的亮出来就是要给八旗军看看,他袁崇焕就在这里。 而他的军阵全部覆盖在城上孙承宗炮队的射程之内,如果金兵胆敢正面冲阵就让他们先吃一轮炮子吧,另外保定军的全部火炮也准备完毕,准备和金兵的火炮进行对射,以便掩护主要战场的战斗。双方兵马列好阵势,都在等待着开战的命令。 猛然袁崇焕从千里镜里看到,金兵的阵营开始骚动起来,隔着三四里地,虽然千里镜看的不是特别真切,但是他还是分明看到,织金龙纛向前开始移动,原来是皇太极亲自策马从本阵中奔出,疾驰到左翼四旗的兵马前开始战斗动员,只见皇太极穿着一套金边龙甲,头戴盘龙钵胄盔,盔上的缨枪高高竖起,黑缨随着战马的奔驰而摆动。 皇太极抽出宝剑直指天空,从几个方阵面前掠过,他奔驰到巴牙喇左队面前,年轻的多尔衮只有十八岁,他看着伟大的天聪汗朝自己奔驰过来,皇太极勒马停住,“墨尔根戴青!” “奴才在!”多尔衮的声音因为激动,隐隐的有些颤抖。“本汗记得,去年中旬你才十七岁,竟然敢带领镶白旗五百马甲奇袭察哈尔,大破察哈尔一万大军于敖穆楞,所以本汗才封你为墨尔根戴青,意思是聪明勇敢,希望你今天能带领本汗的巴牙喇卫队勇往直前,为本汗,为大金再立新功!”皇太极将宝剑轻轻的搭在多尔衮的肩膀上,多尔衮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他激动地满脸通红,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奴才多尔衮誓死效忠大汗,万岁,满洲!” 皇太极又来到了多铎的面前,“多铎,好小子,和你哥哥一样,去年讨伐多罗特部,你一个人被包围在一个小山丘上,硬是射死了几十个多罗特人,还用大刀砍下了一个千夫长的头颅,所以本汗封你为额尔克楚呼尔,意思是山上的勇士,怎么样今天给本汗砍下一个明军万夫长的头颅吧!”皇太极同样勉励多铎道。 多铎更是双眼通红,他像野兽一般喘着粗气,他比多尔衮还要小两岁,今年更是只有十六岁,但是他比哥哥还要高,还要壮,手持一杆八十多斤重的斩马大刀,有着万夫不当之勇,是镶白旗中的头号勇士,此时受到来自大汗的鼓励,他疯狂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大汗万岁,满洲万岁,万岁万岁!”多铎疯狂的嚎叫着。 紧接着皇太极又来到了葛布什贤超哈营的面前,带队的是自己的长子豪格,对于豪格皇太极是非常喜爱的,准备将他立为接班人,豪格今年也不过才弱冠之年,也是非常年轻。见到皇太极过来,“阿玛!”豪格躬身喊道。 皇太极点点头,自己的长子越发的英武了,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他说道:“豪格,我的儿子,阿玛今天让你带队冲阵,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给你自己赢得大金第一勇士的荣誉。”随后皇太极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万千将士,他大声吼道:“年轻的勇士们,你们都是本汗的儿子,本汗在这里对着萨满向你们发誓,阵斩敌将袁崇焕的人,连升五级,赏金千两!本汗说到做到。勇士们,大金万岁,满洲万岁!让祖先的英灵庇佑我们,让女真的荣光照耀我们,我们是无敌的战士,杀上去,杀光他们!”皇太极猛地将手中宝剑指向前方。 数名亲兵同时射出手中的鸣笛,啾啾啾,数支鸣笛腾空而起,战鼓声轰然响起,低沉的海螺号吹出呜呜的声音。“杀!杀!杀!”“嗷哈!驾!”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八旗大阵猛然发动,朝着明军席卷而去,广渠门大战开始了。。。 二百零四章 二战广渠门中 八旗骑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开始了冲杀,炮声隆隆,双方的炮兵首先进行了第一轮交战,百炮齐鸣,各种规格的实心炮子在空中交织,落到了各自的军阵之中,轰!一颗炮子落在了八旗军的明降军炮兵当中将一门佛朗机大将军炮打的四分五裂,旁边的炮手惨叫着翻滚在地,每个人都被溅起的碎片伤到,一块被打碎的大炮铸铁砰的一下撞在了一个炮手的胸口上,将他的肋骨打断,整个胸腔凹陷下去,他口喷黑血倒飞出去,落地便是气绝。金兵的一发炮子落在了保定军的军阵之中,当场收割了十几条人命,军阵出现一阵大乱,刘国栋拼命弹压才稳准阵脚,又有一发炮弹直奔祖大寿而来,祖大寿惊出了一声冷汗,还好炮弹擦着祖大寿的身侧飞了过去,但是背后几个亲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炮子穿透了数人的身体,弧线形下落的弹道又打飞了数匹战马的马腿。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不断上演着,冲锋的八旗兵也遭到了猛烈的炮火打击,就在他们冲到离关宁军大阵还有数百步的时候,城头上的孙承宗下令全部开火,两斤,三斤,五斤的炮子带着白烟从城头飞射而出,本来从高处往低处开炮就有重力加速度的加成,再加上孙承宗调来的都是重炮,齐射之下威力更是巨大,立刻在金兵骑海中犁出了十数道血胡同,本来金兵就排着密集的阵列,单单这一轮炮击至少就击毙了数百金兵。左翼四旗一片人仰马翻,连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的战士都损失了十几个,把在阵后观战的皇太极心疼的龇牙咧嘴。 刚才出击之前八旗诸贝勒已经商议好,开战之后由多尔衮,多铎,豪格三人组成的尖刀部队猛攻南面祖大寿的侧翼,他们不傻,品字形大阵的中央是死亡地带,所以由尖刀部队强行突破北阵或者南阵才是最佳选择,紧跟着阿济格和杜度的两白旗立刻扩大战果,以绝对优势兵力争取最短时间内击垮祖大寿的阵营,而土谢图的八千蒙古兵攻打何可纲的北阵,不求战胜只求牵制,双方人数相当,只要能牵制住北阵让何可纲分身乏术即可。 而代善亲自领正黄旗和济尔哈朗的正蓝旗在两边开战之后从中央杀入,直扑袁崇焕,还是用兵力上的优势将袁崇焕的兵马死死的钉住,然后吃掉他们,而两红旗负责牵制保定的兵马,可以直接进攻,能打破自然是最好,就算打不破估计也够保定的兵马喝一壶了。 而侯世禄的救火队不过三千多宣大骑兵,手下败将而已,皇太极亲领正黄旗护军压阵,只要侯世禄敢妄动,那么迎接他的就是正黄旗马甲的雷霆打击。 “杀!放箭!”多尔衮大声呼喊着,三千尖刀部队已经冲破了城楼上炮火的封锁线,取决于当时火炮的射速,即便是所谓炮火封锁线其实也没有那么密集,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兵马大约只损失了一百余人便杀到了祖大寿阵前,他们从祖大寿的右侧也就是东南角的位置杀入,一个尖锐的锋矢阵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子直插祖大寿圆阵的圆心,两军骑兵激烈的对撞,明军没料到这一波冲锋的八旗兵竟然如此勇猛,冲在最前面的巴牙喇完全是舍生忘死的打法,他们根本就不闪避明军林立的骑枪,而是将虎枪放平,硬生生的撞入明军阵中,冲在最前面的巴牙喇很快就被数杆骑枪刺穿身体,但是他们竟然将自己用粗绳绑在马上,即便已经战死,但是尸身却不会掉落下来,而是依靠战马的巨大惯性继续往前冲,就这样,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巴牙喇牛录三百人以死伤大半的代价将祖大寿的阵营从东南角直线劈开,明军中间的兵马一下暴露出来,“杀啊!”紧跟在后面的巴牙喇护军疯狂砍杀,扩大缺口,不远处两白旗的马队已经加速冲了上来。 祖大寿没想到金兵的第一轮冲击竟然有如此威力,麾下八千关宁军将士也有点蒙,本来圆阵是一种非常难突破的阵型,它不像方阵或者锋矢阵一样有棱有角可以找到一些突破口,圆阵从哪里看都是一样的,每一个地方的兵力也都相等,而金兵这次完全是一力降十会的打法,就是硬生生的用人命撕开一个口子,把关宁军南阵打了个措手不及。 王承胤失声道:“督师,祖总兵那里被突破了,阵型要乱,末将,末将!” “王将军,你要干什么,你要带兵去救吗?那中间的大阵怎么办,祖大寿如果连第一波攻击都扛不住他还当什么总兵,自裁谢罪好了。”袁崇焕不动声色道。 王承胤哪有袁崇焕的那份定力,早就急的满头大汗,“可是,督师!”“没有什么可是,我相信祖大寿,他能顶住,不要紧张,临战不论输赢皆不能乱。” 王承胤张张嘴还想请战,可是看到袁崇焕的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并不在意祖大寿那边的情况,他只能咬咬牙退到一边去了。 南阵,多尔衮一马当先,手中虎枪一挑将一个关宁军骑士挑下马来,那边多铎更是勇猛,手中大刀飞舞,刀光笼罩之下血光崩现,数名骑兵被拦腰斩作两段,巴牙喇兵继续往中心突击,两白旗的兵马四处冲击早就不稳的南阵,数千关宁军苦苦支撑,就在这时,多尔衮耳边听到一声暴喝:“狗东西,拿命来!”明军大阵中心闪出三员大将,身穿山纹甲,头戴凤翅盔,手持偃月刀,三人不仅打扮几乎一样,连长相都颇为相似,当头一人正是祖大寿,后面两人是他的两个弟弟,祖大成,祖大弼。三兄弟的刀法路数几乎都是一样。后面还有参将祖泽远率领了五百家丁,宁远总兵祖大寿麾下这五百家丁精锐异常,虽然只有五百人但是却有万人的气势,人人都是骑白马,祖大寿也喜欢看三国,辽东公孙瓒当年麾下有一支白马义从,他甚是喜爱,所以他给自己麾下这支家丁队伍也起名叫白马义从,并给他们人人配上神骏的白马,从袁崇焕那里讨要而来的军费一半都配给了这支家丁队伍,这支队伍就是碰上巴牙喇也绝对不落下风,就是人数太少,祖大寿时常跟自家兄弟子侄们感叹,要是给他五千白马义从,他有信心一战灭他建虏一个旗的兵力,只要打八仗,辽东就平定了。 祖大寿带着他的白马义从一出现,战局立刻出现了扭转,巴牙喇的攻击受到了强大的阻击,三员猛将杀进巴牙喇军中,祖大寿三兄弟组成三人的锋矢阵,合体就像一部铁甲战车,大刀狂风摆柳,所到之处无不是人仰马翻,祖大寿眼见一员小将在关宁军中厮杀,正是多尔衮,他不声不响催马猛冲,突然出现在多尔衮身前,偃月刀高高举过头顶,千钧之力突然劈下,多尔衮心中大骇,立刻架起虎枪格挡,可是这一下哪是祖大寿的对手,辽东第一猛将的称号不是吹出来的,咔嚓一声,虎枪应声而断,眼看多尔衮的人头就要搬家了。 “哥哥,我来救你!”当的一声,祖大寿也感到一股巨力传来,虎口被震得生疼,巨响就在多尔衮耳边响起,多尔衮的耳朵嗡嗡一片,脑子都有些混沌起来。原来,旁边搏战的多铎看到哥哥遇险,立刻提刀来救,多铎作为镶白旗中的第一力士,其上肢力量也是巨大无比,竟然硬接了祖大寿一招,两人的战马支持不住这种绝对力量的碰撞,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祖大寿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一言不发,举刀又来,身后祖大成,祖大弼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多尔衮手中虎枪已经被砍断,只能抽出腰间的顺刀迎战,可是一寸长一寸强,顺刀哪里是偃月刀的对手,虽说祖大成和祖大弼的功夫没有哥哥祖大寿那么强,但是两人联手起来哪里是多尔衮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抵挡的,两人大刀翻飞,打的多尔衮毫无招架之力,数名巴牙喇护军想要来救场,但是却被祖大成和祖大弼一一斩杀,一个壮汉挥舞手中大刀直取祖大成,祖大成看也不看,手中偃月刀自下而上,就那么看似简单的一撩,立刻在壮汉前胸开了一个大口子,那壮汉瞪着眼睛从马上摔落,死在了多尔衮眼前。 而多尔衮身后的豪格领着葛布什贤超哈营只是和关宁军对战,看到多尔衮遇险竟然不来相救,其实这里面就有些大金宫廷秘史的味道了。按理来说现在的大汗是皇太极,而豪格又是皇太极的长子,皇太极也有心立太子,所以按照套路应该是豪格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多尔衮是努尔哈赤的第十四个儿子,说白了就是皇太极的幼弟,虽然现在皇太极掌握了上三旗,可是下五旗当中有不少多尔衮的支持者,现在皇太极正是当打之年,说什么继承皇位的事情还早,可是很多大臣都私下给豪格说过类似的话,如果现在不防着多尔衮兄弟一点,那么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可能会成为豪格极大的威胁。 豪格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比十八岁的多尔衮可要成熟多了,他看见多尔衮兄弟遇险,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恶毒的念头,假如多尔衮兄弟现在战死在这里,那么后顾之忧不就借明军的手给解决了吗,他几乎是潜意识中的命令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兵马向西南方向出击,避开东南角的战事,多铎正在和祖大寿酣战,眼角的余光瞥见跟在后面的豪格竟然转向朝另一个方向杀去,他对哥哥大喊道:“哥哥,豪格这个混蛋跑了!”多尔衮不用多铎提醒他也看到了,豪格竟然没有冲上前来,他心中愤恨,可是现在愤恨没有用,怎么脱身才是正理。 祖泽远带领的白马义从纷纷冲上前加入战团,一时间精锐的巴牙喇护军被从缺口中封堵了出去,而另一边,多尔衮手中的顺刀终于一个不小心被祖大成挑飞,祖大弼眼看这个绝好的机会,虽然他不知道多尔衮的身份,可是能率领巴牙喇护军的人岂能是普通人,而且年纪这么小,肯定是贵族之子,祖大弼要是知道面前的人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恐怕拼了命也要斩了他不可。大刀滑落下来,多尔衮已经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好猛提缰绳,胯下战马后腿撑地,唏律律一声长嘶,竟然前蹄离地站了起来,刀光划过,一个硕大的马头飞起,脖腔里的马血喷了祖大弼一身,祖大弼用尽全力的一刀威力自然巨大,多尔衮被摔下马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浑身的骨头都要摔得散架了,一时间站不起来,祖大弼冲上去就要补刀。形势极度危急,多尔衮摔得七荤八素手中的兵器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眼看祖大弼的大刀就要落下。 天空中陡然箭如飞蝗,原来是杜度领兵强突进来救援,多尔衮兄弟可是镶白旗的人,别人可以不救,杜度不能不救,镶白旗的兵马杀进来支援巴牙喇护军,排在前面的勇士张弓搭箭就攒射明军,一时间射翻了数十个白马义从,杜度更是瞄准祖大弼,搭上一支铲子箭,弓弦拉满,势大力沉的一箭势不可挡,当的一声射到了祖大弼的大刀上,巨力差点将祖大弼的大刀磕飞,祖大成大叫道:“三弟小心!”祖大弼听到警示立刻低头伏在马上,堪堪躲过了一波箭雨,杜度的兵马杀进来算是给多尔衮解围了,趁着这个功夫,多尔衮总算是从地上爬起来,翻上了一个巴牙喇护军的马背,撤出了包围圈,那边多铎也不敢恋战,边战边退,几个巴牙喇护军过来架住了祖大寿的大刀,祖大寿心下怒火中烧,蛮力发作,一口气将面前的三个巴牙喇护军人头劈飞,但是多铎已经缩回了阵中,战机已经失去了。 就在祖大寿这边咬牙抵御一万余八旗精锐的冲击的同时,其他几个方向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土谢图的八千科尔沁兵忠实的执行皇太极的命令,牢牢的缠住了何可纲,让他无法分兵支援,同时两红旗的兵马不断的掠过保定军的队伍,皇太极更是亲率正黄旗和侯世禄对峙。同时代善率领左翼四旗剩下的镶黄旗和正蓝旗趁着祖大寿和何可纲分身乏术的功夫直取中央的袁崇焕而来。。。 二百零五章 二战广渠门下 代善亲领镶黄旗和正蓝旗的大军直扑西边袁崇焕的本阵,此刻袁崇焕身边是副将王承胤和材官袁升高,八千关宁铁骑同样列成圆阵,担任镶黄旗突击先锋的是代善的七弟,大金七贝勒阿巴泰,阿巴泰虽然年近四旬,但是英勇善战,手持的兵器和其他的金兵将领都不一样,他喜欢用的是斧头,而且是长柄巨斧,一斧砍下,万钧之力都能将藤牌劈开,阿巴泰冲在最前方,身后数千镶黄旗马甲景从,他们从南北阵中间的空地直插进去,袁崇焕依旧是不动如山,冷冷的看着疯狂叫喊的金兵,南北阵已经被牢牢牵制,不能从侧面进行打击。 “放箭!”代善大声命令道,鸣笛射入天空,那就是信号,上万支箭腾空而起,划过优美的弧线然后落下,直击袁崇焕的西阵,西阵的八千关宁军是袁崇焕最早组建的一批关宁军,以老兵居多,战斗力要强于祖大寿的宁远军和何可纲的人马,八千大军面沉似水,就在万箭齐射的档口,他们突然举起手中圆盾,当当当,箭支纷纷落在圆盾之上,虽然依然有不少士兵被射翻,但是数百人的伤亡对于八千人来说不算什么,身边的袁升高用大盾护住袁崇焕,“督师,您往后撤一些吧,阵中太危险,有末将在这里。” 袁崇焕摆摆手,“慌什么,万军之中我身为主将岂能临阵退缩,三眼铳准备!”关宁军本阵靠前的部分是两千跳荡骑兵,这两千人人人装备了火器,最外围是一千杆辽东三眼铳,内侧是一千名震天雷掷弹手,关宁军的震天雷不同于内地,因为他们骑兵居多,所以震天雷的当量做的很大,很像用于城池防守的万人敌,关宁军的将士们创造性的将粗麻绳捆绑在大型震天雷的尾部,在投掷的时候将粗绳举过头顶转几圈,利用离心力将震天雷扔的更远,颇有些像后世的西部牛仔套牛的动作,这样大型震天雷也能投掷出三十步的距离。 外层的关宁军翻下圆盾,露出黑洞洞的三眼铳口,王承胤大声命令:“三管依次射击,放!”砰砰砰,一千颗弹丸喷出铳口,因为他们排的是圆阵,所以形成了一个扇形打击面,前排的镶黄旗马甲纷纷中弹扑倒,一下损失了上百人,大军却没有停顿,继续前冲,城楼上的孙承宗急的直跺脚,南北大阵的距离较近,镶黄旗和正蓝旗的兵马从缝隙插入,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从城头上射击又怕误伤自己的人马,所以迟迟不敢射击,一个副将对孙承宗建议道:“老大人,咱们用虎蹲炮吊射建虏的后队,给袁督师减轻压力。” 孙承宗猛然惊醒,对啊,用虎蹲炮从城头上吊射他们的后阵,可是虎蹲炮的实心弹不顶事啊,如果换成散弹,射程又不够了,副将仿佛看穿了孙承宗的心思,“老大人,虎蹲炮实心弹确实不顶用,但是最近军器局搞了一批延时开花弹,城楼下面的仓库里就有一批,咱们可以拿来用用。”副将认真的看着孙承宗说道。 “哦?”孙承宗回头道,延时开花弹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就是空心弹里面装填火药,然后加上火绳引信,发射之前先点燃引信然后发射出去,等到落地之后引信燃烧完毕了然后爆炸,依靠铸铁炮弹壳来的破片来杀伤敌军,也是从佛郎机传过来的技术,只不过初期这个引信的时间不好控制,爆炸早了或是爆炸迟了都不行,还有引信的材质,有时候在发射药的冲击力之下引线会灭,造成炮弹不爆炸的情况,但是后来经过佛郎机的匠人和大明军器局的改进,现在的开花弹要好很多,已经很高的实战价值,兵器局也就仿造了一批,正好在今天的守城大战中可以用用,试试开花弹的威力。 孙承宗立刻吩咐副将带人将开花弹取来一批,然后将城头上现有的十几门虎蹲炮集中到一起,下面的混战已经开始了,镶黄旗的兵马冲过了三眼铳的三轮攒射,三千颗弹丸造成了七八百人的伤亡,关宁军阵前人马的尸体交叠,惨叫声不断响起,关宁军这边在弓箭的密集射击之下也承受了差不多同等人数的伤亡,然后上千颗大型震天雷从阵中扔出,轰轰轰的连续爆炸让镶黄旗的冲击为之一滞,有近数百上千人马被炸翻,代善的嘴唇都要咬出血了,镶黄旗是弟弟的起家资本,如果上三旗受到巨大损失可能会影响到弟弟的汗位。 他立刻命令第二阵的济尔哈朗冲上去增援,济尔哈朗领命带领正蓝旗的大军压上去,硝烟之中,阿巴泰俨如天神下凡一般,举着巨斧第一个冲进了关宁军的圆阵之中,巨斧当头劈下,将面前的一个关宁军骑兵从中间劈做两半,连圆盾都被劈开,在阿巴泰勇武的鼓舞之下,剩余的镶黄旗马甲怒吼着冲进了阵列,但是让他们期待的关宁军被冲开缺口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这只大部分由老兵构成的关宁军竟然硬是咬牙顶住了狂风暴雨般的冲击,王承胤亲自提刀上阵,六十六斤凤嘴刀左右劈砍,将一个个金兵砍下马来。 就在关宁军这边和金兵拼的你死我活之际,两红旗的兵马也和保定军大打出手,岳托和萨哈廉在不断试探之后,发现保定军根本就不敢出击,一味的消极防守,皇太极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吃不掉硬骨头,先吃个软柿子也行,他立刻命令萨哈廉和岳托左右夹击布防在广渠门大门正前方的保定军,两红旗的兵马突然变阵,将围绕保定军放箭的盘蛇阵变成了锋矢阵,然后一左一右猛的冲进了保定军的大阵,步兵被马匹撞的腾空而起,冲击力道不减,一下子破开了保定军数层兵马,要不是杨国栋带着三千马队截击住,恐怕两支左右突进来的兵马就要在中间会师了,保定军的火器比起辽东军来说更加垃圾,只来得及施放了一轮就无法再射击了,这些卫所兵哪里受过系统的装填训练,临战更是连平时的装填技术的一成都发挥不出来,数千杆单眼铳,三眼铳,鸟铳竟然还有数百杆根本就打不响,而且还有上百杆炸膛,一个敌人没杀死也就算了,竟然还炸伤了射手自己,很多射手捂着脸部倒地,碎片插入面门,痛的他们满地打滚,而对面的金兵却没倒下多少,保定军的士气不断低落,急的刘国柱大声的鼓舞着士气,保定军一旦崩溃,建虏北虏集中冲击袁崇焕的话后果不敢设想。 两万多保定军在一万五千两红旗金兵的冲击之下苦苦坚持,自从萨尔浒之后金兵收缴了大量的明军装备,自身实力不断发展,八旗兵在十年的时间里南征北战,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女真被建州统一之后,他们四处出击,又是攻击草原,又是冲击辽东,不断的掠夺人口资源的同时,自身的武力值不断的提升。南宋抗金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可见当时完颜氏麾下的金兵多么能征善战,而现在皇太极麾下的兵马在缴获的明军火器和朝鲜明朝的降军加持之下,战斗力更是比祖先还要强悍。 表面上人数多于两红旗的保定军是以步兵为主,他们哪里是两红旗的对手,两军混战,城头上的炮火又被拿去支援袁崇焕那边,导致保定军几乎得不到城头上的炮火支援,只能依靠自己的火器苦苦支撑,可是金兵后阵的伪军炮手还有朝鲜的火铳手也是被派过来支援正面的战斗,火力并不比保定军差,压得保定军抬不起头来,城上的士兵看见保定军大乱紧急报告孙承宗,可是袁崇焕这边打的激烈,孙承宗只得命令城上的鲁密铳手全部调集过去增援那边的保定军,鲁密铳手杀到那边的城墙,只能进行单发点射,虽然鲁密铳的射程达到一百多步,而且精度要比普通的鸟铳高出很多,但是三百杆鲁密铳对于大战来说杯水车薪,只是打死了一二百名马甲,双方混战在一起本来就很难瞄准,装填速度又慢,根本不能形成弹幕遮蔽,刘国柱和杨国栋一左一右苦苦支撑着,眼看大阵就要崩溃。 皇太极亲自率领正黄旗压上来了,而侯世禄看到皇太极出击,麾下宣大军即便就剩下三千多骑兵,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大汗的织金龙纛前移,八旗全军将士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声,这对他们的士气是巨大的鼓舞,刘国柱正在和几个马甲鏖战,旁边岳托拍马赶到,就在八旗军全军欢呼之际,刘国柱一个愣神,猝不及防之下被岳托一枪刺下马来,旁边几个马甲冲上去一通乱刺,竟然将刘国柱就地格杀,可怜密云总兵刘国柱,率军勤王,竟然在京师城下的第一次正面决战就战死沙场,史载“密云总兵刘国柱,颇有勇力,围于广渠门,力战,杀数人,殁。”寥寥数语自然是不能反映出当天大战的惨烈,但是刘国柱依然不失为一员勇将。 二百零六章 暂时休兵 看到刘国柱战死,杨国栋双目圆睁,“刘将军!”他大刀猛砍,身后家丁马队也是奋勇突击,然两红旗兵马太过精锐,保定军根本不是对手,杨国栋奋力突击,杀死数名金兵,但还是被压了回去,保定兵在两红旗的不断攻击下终于溃散,步兵大阵一散,那么落单的步兵就是骑兵练刀的靶子,岳托和萨哈廉哈哈大笑,没想到明狗如此不经打,仅仅损失了千人就将保定军击溃,两万保定军跑的到处都是,孙承宗在城上看见大股的溃兵朝袁崇焕的方向去了,立刻下令开炮,不准他们冲击关宁军阵地,大阵已败,杨国栋根本就弹压不住,眼看着数颗炮弹落入溃兵当中,打死数十人,无头苍蝇一般的溃兵才清醒过来止住脚步,跟着杨国栋向反方向逃去,那边对上皇太极正黄旗大军的侯世禄也是损失惨重,本来人数就少,在优势兵力的八旗军攻击下根本无法抵挡,很快便被击败,他们也是溃散。 皇太极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让两红旗前去追杀,自己亲领正黄旗转向攻打何可纲的北阵,加入了土谢图的阵营,满蒙联军一改骚扰佯攻的态势,真正发动了进攻,本来何可纲看到中军大阵危急,还准备分兵去救,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军阵遭受了猛烈的攻击,只能应付起科尔沁和正黄旗的兵马来。 中军,济尔哈朗率领正蓝旗的兵马全速前进,正准备冲入袁崇焕本阵,没想到城头上竟然抛射出十几个发黑铁球,十几门虎蹲炮的炮子砸落在正蓝旗的马队当中,就在很多骑兵还在奇怪这是什么的时候,这些铁球猛然发出了巨大的爆炸,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炸在正蓝旗阵中响起,炸翻了数百人,密密麻麻的破片四射,很多冲在前面的马甲身上腾起阵阵血雾,人马都被洞穿,挣扎着倒地抽搐,战场上残肢断臂飞溅,血流成河。 阿巴泰的勇武鼓励着金兵,他一斧劈死一人,猛然看见在下午灿烂的阳光照射下前方有一员金甲大将,正在重重卫士的护卫之下指挥作战,旁边立着一杆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袁字。难道那就是袁崇焕,电光火石之间阿巴泰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立刻召唤身边的数十名战士,一马当先举着大斧杀了过去,身后数十人跟随。 袁崇焕正在指挥战斗,突然乱军中杀出一支人马直取他这边,即便是三百亲卫有准备,也被身披三层重甲的阿巴泰给杀穿了阵营,袁崇焕的卫士被打开了缺口,阿巴泰独自一人冲上去,大斧当头落下就要将袁崇焕劈做两半,斜刺里一员战将杀出,正是材官袁升高,他拼尽全力将手中大枪顶在阿巴泰的巨斧之上,当的一声两人的兵器竟然同时脱手,阿巴泰根本不管袁升高,反手拔出腰间顺刀砍在袁崇焕的吞肩上,呲啦,火星四溅,阿巴泰的顺刀竟然被崩断一个口子,袁崇焕的吞肩丝毫无损,这套崇祯宝甲竟然如此坚硬。一股巨力从肩膀袭来,袁崇焕差点没坐稳从马上摔下来,战机已经失去,阿巴泰没有机会再出第二刀,袁升高和周围的卫士已经包抄上来,袁升高跃马挡在袁崇焕身前,几个马甲抽出弓箭想要射死袁崇焕,可是十几箭射出,箭支只是斜斜的插在崇祯宝甲之上,并不能透甲。 史载“阿巴泰呼号突击,取袁崇焕,材官袁升高以刀格架,刃相对而折,箭如雨下,袁崇焕中数十箭,两肋如猬,赖有重甲不透。” 见到督师如此神勇,似乎有上天庇佑,袁崇焕亲自拔剑迎战更加鼓舞关宁军士气,他们一声呐喊陡然发动,硬生生将阿巴泰的兵马顶了回去,后面济尔哈朗遭到袁崇焕的炮火阻击一时不能冲破白白损失勇士们的生命,而祖大寿那边白马义从也是奋勇厮杀,竟然和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打了个旗鼓相当,在危急之下关宁军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两万五千关宁军硬是顶住了两倍于己方兵马的建虏攻击。 就在这时,两红旗出击追杀保定军的兵马竟然打马回奔,皇太极急忙向后面看去,原来是尤世威率领昌镇的主力赶到,城内满桂的残兵看见了总兵的尸首无不伤心大恸,以王大虎为首的士兵们纷纷请战要给总兵报仇,一万多昌镇军汇合四千宣大残兵从东直门绕过来,正好迎头碰上了追击保定军的两红旗马队,宣大军带着仇恨配合昌镇骑兵奋勇攻击,而正红旗追击残兵早就阵型散乱,一时间竟然来不及整顿阵型,被有备而来的尤世威一顿猛攻,硬是将岳托和萨哈廉的兵马击退,大军跟在跟后面掩杀过来。 而关宁军这边一时半会攻不下,皇太极看见正白旗和镶黄旗的兵马损失不断增加,当机立断,不能再耗下去了,没想到袁崇焕竟然这么难啃,如果上三旗完了那么他也完了。他立刻下令撤兵,八旗兵和科尔沁兵在听到鸣金声之后只能是撤退,阿巴泰恨恨的又劈死了几个明军才调转马头撤退,金兵乱哄哄的撤退,多尔衮和多铎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收兵了,没想到这股骑白马的明军骑士竟然这么能打,他们随着大队跟着正黄旗的兵马开始向京杭大运河边撤退,那里阿敏的镶蓝旗和蒙古兵已经摆下大阵接应他们,大队的兵马撤退但是袁崇焕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尤世威和袁崇焕合兵一处,袁崇焕认为现在不能给奴喘息之机,应当一鼓作气冲杀一阵将建虏打怕,至少要让他们几天内不敢动兵,这样才能拖到各路勤王军赶来。 他不顾关宁军已经疲惫至极,还是起兵追击,以少打多,皇太极没想到袁崇焕竟然敢追击,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身金兵的阵型就不齐整,给袁崇焕这么衔尾追击一阵竟然还损失了两百多骑兵。搞的皇太极非常郁闷。看到接应的兵马在京杭大运河边摆下了大阵,袁崇焕只得下令停止追击。广渠门大战从早上的巳时一直打到酉时,整整四个时辰,炮矢齐发,火铳齐鸣,转战十余里,战后清点袁崇焕的关宁军伤亡近万,保定军更是差点全军覆没,勤王军自密云总兵刘国柱以下,参将刘应国,参将臧克青,游击罗景荣,游击窦峻,等十数员将官战死,兵力折损两万余人,实力大损,就算加上尤世威的兵马现在京师之外能用于战斗的明军野战力量只剩下了不足五万人,而且大部带伤,体力透支,假如明天再战那么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而皇太极那边损失的也不少,八旗兵合计死伤数千,科尔沁也损失了两千人,其中以攻打袁崇焕本阵的镶黄旗兵马死伤最为惨重,竟然达到了两千人,占到了总损失的三分之一,毕竟是皇太极上三旗的兵马,心疼的他捶胸顿足。 各部固山额真和蒙古诸部汗王,贝勒私底下都是有些不满,德胜门和广渠门打了两仗,虽然歼灭了不少明军,可是自己十几万大军也死伤了将近两万人,打了半天没落着什么好处,说好的来抢劫呢,这哪里是来抢劫的样子,要是再打下去恐怕勇士们都要全部折损在这里了,因为大家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皇太极召开会议,当即宣布事不过三,先修整一番最后打一仗,如果还是不能斩杀袁崇焕那么就退军,大军南下前去劫掠。 前文已经交代,建虏和北虏出兵不需要粮道,他们还是按照数百年前成吉思汗的方式,随军带着大量牲畜,而且多用母马,这样马奶,牲畜的肉都是现成的军粮,所以这次他们杀到京师也是随军带着很多移动的军粮的,皇太极和大家商议,全军移师京师南边的南海子,就是今天的南苑一带,当时是一大片湿地,水源充足,还有草地,非常适合放牧,这样全军驻扎在此地休养,一边牧马牧羊,不仅仅士兵的体力可以恢复,战马的体力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当金兵在南海子驻扎的消息传递到袁崇焕那里的时候,袁崇焕的眉头逐渐的紧锁起来,本以为经过广渠门大战,皇太极会收敛一些,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本加厉起来了,可是各路援军怎么还不到,如果各路勤王军杀到的话,现在也正是包皇太极饺子的好时机,他立刻派出探马向西打听援军的动静,另一方面他请孙承宗引荐进京面圣,袁崇焕主要想让城外的将士进城休养一番,金兵在休养,明军也是人,也需要得到充分的休息。 虽然崇祯皇帝肯定有些不情愿,但是袁崇焕觉得既然宣大军能进城修整一番,那么关宁军应该也可以,所以十一月二十三日,在孙承宗的带领下,城外勤王的主要将领进宫面圣。 二百零七章 金县兵变上 就在袁崇焕和金兵在广渠门大战的同一天,远在千里之外的甘肃省金县(今天的甘肃榆中)有一支约四千人的兵马正在官道上行进,数千将士基本以步军为主,只有大约五百骑兵,这五百人是这支部队的领兵将军,参将王国的所部兵马,原来一个参将麾下应该有兵员五千六百人,可是目前王国麾下只有四千出头的兵马,不用说其他的兵马又是被吃了空饷了,这在大明各处已经见怪不怪了,吃空饷嘛,很正常,反正你只要把自己的防区经营好,不要给上官捅娄子,就算你吃一半的空饷也没有人管你,这个年头饿死人的事情都常有发生,何况虚报一些兵员。五百骑兵是王国的家丁队伍,虽说是家丁,可是在甘肃那种边远的穷地方,他的家丁也没比内地或者宣大辽东的正兵好出多少,五百家丁虽然人人有棉甲,但都是破败不堪,很多人棉甲上的铜钉都掉了不少,也只是歪歪斜斜的披在身上,胯下的马匹也不怎么强健,看起来比较瘦弱,档次也就跟青弋军的普通驮马差不多,哪能算得上是军马。 头盔更是一半人有一半人没有,大部分都是锈蚀的钵胄盔,剩下的一半人马只能带着白色的毡帽充数,五百马队排着乱糟糟的队形,后面跟着无精打采的三千多步兵,就这样乱哄哄的行进在官道上,王国自己倒是骑着一匹好马,一身的山纹甲,头戴雁翅盔,扛着一杆凤嘴刀策马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按照这个速度一天也走不了多远。 他们是怎么一会事呢,原来十一月一日崇祯颁下了勤王诏书,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当然无可厚非的,甘肃的兵马也是大明的兵马,诏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奔全国各地,但是像南直隶那边,三五天就能到的情况,因为崇祯一上台就开始裁撤驿站,所以陕西,山西,甘肃的驿站都被裁撤了不少,那塘马换马的频率就会降低,速度自然要慢不少。 此时甘肃总兵是杨肇基,杨肇基麾下有大约两万人马,镇守甘州包括附近的地带,而王国正是他手下大将,报信的塘马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十天之后将诏令送到了甘州杨肇基的手中,杨肇基当即跪地接旨并答应立刻派出兵马勤王,但是甘州地处边关也不可不防,经过商议,就让麾下第一大将参将王国率本部兵马前去勤王,甘州就是今天的张掖市,而金县就在今天的兰州旁边,王国领命之后立刻点起本部兵马朝京师进发,可是甘州离京师那是十万八千里,就算从今天的地图上来看也是非常遥远,而王国的兵马又是步兵为主,就靠人的双脚想要从张掖走到北京,恐怕都是崇祯三年的事情了,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十几天过去了,他们才走到金县附近,更何况这支部队近看你就会发现,士气极其低迷,士兵们好像都不愿意挪动脚步,都是磨磨蹭蹭的跟在马队的后面。 追根溯源还要从王国身上说起,本来杨肇基作为甘州总兵,甘州这个地方嘛,如果大家从地图上看就能知道什么叫做边陲了,非常的偏远,在战争烈度上远远不能和辽东还有宣大相比,就是和邻近的陕西宁夏也是比不了的,所以按照大明户部发放军饷的套路,第一肯定是袁督师的兵马,然后轮到宣大,再轮到陕西,最后才能是九边的末尾甘州,所以杨肇基能得到的军饷是在是少的可怜,麾下几个参将游击再分一分几乎也就所剩无几了,所以能分到王国头上的能有多少,其实这个数字是非常少的,那王国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自己当个光杆司令吧,所以只能靠吃空饷来弥补了,虽说是吃了一千六百人的空饷,可是王国的财力跟大明九边其余地方的将领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况且他还要养五百家丁,那么怎么办呢。他只能从正兵营的兵马头上打主意了,结果正兵营的三千多士兵那是一个月有一个月没有,饱一餐饥一餐,怨声载道,而家丁队伍拿着本应该属于正兵营的银子,当然惹出了正兵营士兵的滔天怒火,只是正兵营更是像叫花子一般,大部分士兵除了一些小旗,总旗,把总之类的军官之外,剩下的人身上只是有一件破旧的鸳鸯战袄,很多人的兵器都是锈蚀不堪,每个人也就一把腰刀或者是一杆长矛,红缨枪之类的,火器和弓箭更是少的可怜,除了家丁人人配备开元弓之外,剩下的步兵当中只有三百火铳手,至于三百杆火铳临战时候能有多少杆打响,那恐怕就要听天由命了。 正兵营的士兵们长期受到家丁马队的压迫,明知道他们抢了自己的银子,可是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王国治军非常霸道,稍有不顺就是军法从事,平时好处都紧着自己的家丁马队了,所以家丁马队倒是对王国非常忠诚,他们负责看管这些正兵营军士,上个月有个军士想当逃兵,被家丁马队给追回来,王国将他绑在大营大门的门柱上,足足抽了一百鞭,幸亏那人命硬,竟然硬是捡回一条命来,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士兵们早就积聚着怒火。 此刻王国骑在一匹健马上,前方就是金县县城了,对于杨肇基派他前去勤王,其实他是满腹牢骚的,想想也是,首先千里迢迢路远不说,勤王能有什么油水,从这里赶到京师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恐怕到了那里,仗都已经打完了,就算是到了地方仗没打完那又如何,难道指望手下的这些叫花子兵和建虏北虏对抗,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建虏的可怕他们也是有所耳闻但是没有亲身体会过,但是北虏他们虽然比不上宣大那边,但也算是熟人,都说建虏比北虏还要厉害许多倍,那这仗还怎么打,自己手底下本来就四千人马,要是打光了,自己可就成光杆司令了,那还有什么话语权,不就是哪凉快哪待着去了吗。而且如果打胜了进行封赏,那也是跟甘肃的兵马关系不大,大明的军队也是按照资历排辈的,就算是有赏银下来,按照从东到西的顺序,不用想最后肯定又是没自己的份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一阵烦躁,不过自己可以慢慢走,磨蹭磨蹭,能躲过一劫是一劫,前面金县的县令是自己的老熟人,正好一身的邪火,到县里找个头牌俏姐儿泄泄火去。王国下腹一阵火热,有点迫不及待想去到县里了,可是回头看看自己手下那些兵,一个个歪歪斜斜的,气不打一处来,等这帮大头兵到了县城还要到什么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李鸿基!李鸿基!他娘的死哪去了?”王国一阵咆哮,叫的却是李鸿基的名字,这个李鸿基是谁呢,竟然就是那日在宁夏杀死艾举人的黄来儿,黄来儿是小名。原来他的侄子李过说的都是实话,他在甘州这边确实有几个同乡,所以那日黄来儿不小心误杀了艾举人之后为了避免被官府抓捕,李过倒是真带着自己的小叔叔李鸿基前来投奔甘州这边的亲戚了,正好那个亲戚在甘州这边当把总,所以就跟上官推荐了李鸿基和李过叔侄二人,李鸿基和李过本来手上功夫就不错,在甘肃这种地方的士兵里面更是矮子里面选将军,刚一进营就碰到军中比武,二人上台试了试结果竟然取得了第三名和第五名的好成绩,杨肇基很满意,特地将他二人分到了心腹王国的军中授予总旗的官职,后来两人在王国军中表现不错,又积功升到了步兵把总和副官的位置。王国很是看好李鸿基的能力,觉得他是个人才,所以对他也比较关注。 这不,看到步兵懒懒散散的样子他立刻喊起了李鸿基的名字,李鸿基跑步过来道:“将军,请示下!”王国看看李鸿基道:“你看看你怎么带的兵,歪歪扭扭的还有个兵的样子吗,前方就是金县了,要他们加快速度,跑起来,进了城再休息,要是不听招呼,本将的鞭子可是不认人的。”王国做出恶狠狠的表情。 李鸿基也比较为难,他麾下的五百人在他的带领下作为王国军中比较不错的营兵,经常被王国用来充当标兵和军纪兵,在王国的家丁不出面的时候一般都是李鸿基的人马维持数千步卒的军纪,可是李鸿基他们这些人的待遇并没有比那些普通步卒好到哪里去,步兵已经五月没有拿到军饷,便是李鸿基自己也有三个月没拿到军饷了,所以军纪兵心里也是忿忿。 这个时候王国又要让李鸿基维持军纪,李鸿基想了想,面上有些为难。王国看在眼里问道:“李鸿基,你有什么要跟本将说的吗?” 二百零八章 金县兵变中 李鸿基想了想,这事不说不行啊,要是继续再拖下去,别说手下的士兵,就连自己和李过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本来李鸿基到这里来是不想出任何事情的,毕竟有人命案子在身,就怕人家翻了自己的老底,所以他在这里行事一直是保持低调,但是这三个月不发军饷着实让他有点吃不消了,本身在银川驿的时候他就喜欢赌钱,已经是输的身无分文,所以才有了艾举人的事情,到这里来路途遥远,他自己和李过的那一点盘缠早就花光了,到了甘肃还找李过的熟人借了一些钱才得以度日,发了几次军饷也都还钱了,本来为了省钱他连最喜欢的赌博都给戒了,可是又碰到三个月不发饷银这种事情,他也实在是手头紧的没办法了,有时候他想,这大明已经烂透了,驿站驿站被裁撤了,军队军队又不发军饷,那这大明的天下还有谁去保卫呢,不如推翻了重来,兴许还能有个活路。 王国盯着李鸿基发问,上官问话不好不回答,他娘的,豁出去了,就跟王参将提一提军饷的事情,说不定王参将开恩给兄弟们发饷呢。李自成抬头用尽量诚恳的语气对王国说道:“将军,末将在想,弟兄们无精打采恐怕跟好几个月不发饷有很大的关系,不要说弟兄们,就是末将自己。。。自己也有三个月没领到饷银了,将军您看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左臂忽然吃痛,李鸿基差点叫了出来,原来是王国挥舞马鞭一下子打到了李鸿基的手臂上,只听王国喝骂道:“他娘的,李鸿基你还反了不成,别以为老子欣赏你,你就能胡作非为,老子叫你整顿军纪,你他娘的还跟老子讨价还价起来了,怎么滴,把总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给老子滚,有的是人想干你这个位子,三个月不发饷你就受不了了,实话告诉你,老子自己也没钱,朝廷不发钱,我拿什么喂给你们这些大头兵,从老子的裤裆里面变银子出来给你吗?混账东西,你自己是把总,军队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他娘的自己没本事,还敢跟老子伸手要钱?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聒噪军法从事,滚,给老子整顿军队去,前面就是金县,今晚就在金县过夜,两个时辰到不了金县,谁拖了后腿,老子王国就扒了他的皮。”王国一通谩骂才自顾自的策马去前面了。 李鸿基站在原地,心中怒火高涨,他怒视了王国过去的方向,然后咬咬牙一言不发,回到队伍中去了。其实王国说的也有道理,李鸿基作为把总,其实他的麾下是有五百兵额的,王国的意思很明确,你既然有五百兵额,那这些兵就是你的钱,你不能少弄一些兵,比如说三百五十或者四百人,这样你不就能吃一百多人的空饷了吗,而且你是上官,也可以盘剥士兵的军饷,也就是俗称的喝兵血,总之生财的方法有千万条,何必盯着那一点军饷不放呢。 可是李鸿基偏偏就不是那样的人,他自己苦底子出身,知道最底层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看见那些面有菜色的士兵们,他仿佛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银川驿的小小驿卒,在没成为把总之前何尝不是和这些士兵一样呢,朝廷无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又于心何忍去盘剥这些跟他一样苦命的士兵呢? 没有办法,李鸿基回到了队伍当中,李过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李鸿基的左臂袖子破了,露出了里面薄薄的棉花,透过棉花可以看到李鸿基的左臂肌肤上有很深的血痕,李过连忙问道:“小叔,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李鸿基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但是李过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非要李鸿基说个来龙去脉,李鸿基只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李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情,三个月不发军饷,他王国还有理了?竟然还打了小叔一鞭子,李过义愤填膺就要找王国去评理。李鸿基一把拉住他,轻声道:“我们叔侄两人命案在身,还是不要惹事的好,先到金县再做打算。” 李鸿基命令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去后面的步卒队伍当中催促大家快点前进,说是王将军有令,今晚在金县过夜。在自己手下的心目中,李鸿基还是非常得人心的,至少比王国要得人心的多,第一主要是平时李鸿基待人和善,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苦出身,李鸿基非常能理解士兵们的感受,所以在自己的五百人面前他是从来不摆上官架子的,跟大家称兄道弟,所有士兵们都很喜欢李鸿基。第二,他经常给士兵们行方便,比如士兵如果在训练中受伤他会准许士兵休息,如果是有急事要外出也会给他们批假。而且从不为难士兵们,平时就算是吃饭也不搞特殊化,都是跟士兵们同甘共苦,他时常对手下的将士们说,如果这个世道能均贫富,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再不用交赋税那就天下太平了,他口中所描绘的这个世界也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可是回到现实,大家看看空空如也的口袋,又是苦笑摇头。 在李鸿基手下的维持纪律的情况下,终于士兵们是打起了一些精神,他们大部分人还是卖李鸿基一个面子的,众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县城。县城的县令已经在城门口等待王国了,这县令也姓王,是王国出了五服的亲戚,两人都是甘肃本地人士,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王国得知自己竟然有个出了五服的亲戚在金县当县令,而这个王县令更是高兴,参将和比他这个七品县令要高到天外去了,而王国又跟他王县令沾亲带故,有这么一支地方强军撑腰,或者说关键的时候能援引一二,那可真是受用无尽了。 说干就干,王县令不顾路途遥远,刚一上任就去拜访了王国,这一来而去的,出了五服的亲戚又是攀上了亲戚这层关系,王县令管王国叫大哥,王国称呼王县令为小弟,王县令几次邀请王国有空去他那里坐坐,但是隔得远,都没去成,这次倒是正好,王国带着人马经过金县,这就给了王县令一个做东的机会,让他可以尽尽地主之谊,所以王县令在收到王国的兵马要过境的消息之后,早早的就等在县城门口,锣鼓喧天的准备迎接王国。 要说这王县令那也是贪官,天高皇帝远的,甘肃边陲更是王命到不了的地方,这买官卖官的事情层出不穷,还别说,这王县令的七品县令就是他花了三千两白银买来的,那自然不用说,上任之后他只能变本加厉的盘剥老百姓了,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王县令虽然不是知府级别的官员,可是为了将他买官的钱捞回来,那叫一个巧立名目。 又是借口朝廷打仗,预先征收农税,都收到三年以后了,又是要收商税,大户人家的生意他不敢收商税,倒是对那些个小商小贩变着花样的收,金县本就地处九边边陲,人口不多,也不过就两万多户,六七万人口,人民的生活都很穷苦,哪里经得住王县令这么折腾,背地里,金县的老百姓都把王县令称作王剥皮,特别是王县令用搜刮来的钱还在县衙养了一批打手,这一帮打手都是不知道从哪来的青皮和亡命徒,王县令给了他们身份,让他们穿上了皂衣,配备了杀威棒,这些青皮混混摇身一变竟然还成了公家人。 有了这层皮作掩护,这帮人在小小的县城里那是无恶不作,经常有欺男霸女的情况发生,就是告到县衙也没有用,这些人本就是王县令的人,老百姓们对他们恨之入骨,很多人关起门来都是默默的祈祷,希望王县令和他手下的这帮人不得好死,祈祷什么时候老天能收了他们,救金县的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王县令老远的看到王国骑在马上朝县城过来,后面还跟着几百马队和数千步卒,他立刻扭头吩咐从县城里找来的戏班子开始敲锣打鼓起来,一帮县衙的人扯着嗓子在那里喊欢迎王将军过境金县。这一套搞下来倒是把王国给震惊了,没想到自己这个认的亲戚还真是会来事,王县令一溜烟小跑过来亲自给王国牵马执蹬,搞得王国很有面子,王国满意的频频点头。 可就在大军准备进城的时候,王国麾下的步卒们惊讶的发现,王县令竟然在城外准备了一些帐篷,竟然准备让这些步卒们在城外驻扎不准进城,王县令美其名曰,县城狭小,这么多士兵进去唯恐扰民,只是让王国和家丁马队进城歇息,在马队骑兵嘲笑的眼神中,步兵们只能在城外驻扎,一个士兵吐口痰到地上,恨恨的望着进城的骑兵说道:“妈了个巴子的神气什么,有种下马,看老子把你们全宰了。” 二百零九章 金县兵变下 在步卒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王国和家丁马队们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那些家丁马队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说对王国忠诚,可那都是王国用钱买来的,他们虽然武艺不错,那也就是在甘肃军中,放到其他边军中那是根本不够看的,而且因为仗着自己稍微有些搏战的本事,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兵痞,王国在还好,能约束他们一些,如果王国不在的话,那这些兵痞可就不管不顾了,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平时他们在甘州那个鬼地方嘴里都淡出鸟了,本身军营就在野外,上官也不准许士兵无故到城里去作乐,所以一年里面他们也去不了几次甘州城,但是到了金县就不一样了,金县虽然是一个小县,但好歹也是县城啊。 王县令在前面牵马,一边扭头对王国道:“王将军,下官在县城别馆已经安排好了酒宴,县城的大小官员都在那里等着给王将军接风洗尘呢,知道王将军好美酒,下官特地准备了上等的女儿红,还请将军前去品鉴一番。”王县令胖胖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王国兴奋地喜笑颜开,“老弟啊,你说你,这么破费干什么,哥哥我是那样的人吗?”王县令立马接话道:“那是那是,王参将高风亮节,下官一直是钦佩的很呐,但是请将军不要误会,这公是公,私是私,将军为国出力,千里迢迢前去京师勤王,打建虏打北虏,那是一等一的好汉,经过我金县的地界,如果我这个地方官都不出面慰劳忠勇将士的话,岂不是寒了我大明官兵的心啊,那下官可真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要说这王县令拍马屁的本事那是人中龙凤,几句话不声不响的把高帽子一顶一顶的往王国头上送,把个王国喜的咧着个大嘴就是在那里笑,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一听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自己千里迢迢率兵勤王,那真是千古美谈的一桩事啊。 王县令看到王国脸上那种发春一般的笑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对王国说道:“将军,酒宴结束之后,下官在县城怡红院那里找了几个美女陪陪将军,解解闷也解解乏,最近怡红院来了个二八芳龄的清官人,下官给将军留着呢,这破瓜之喜要留给将军。” 王国一愣,这王县令真是他娘的搞后勤的人才,安排的那叫一个妥帖,让人心中不禁温暖起来,恐怕就是自家老娘考虑的都不会这么细致,这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叫王县令这么一安排好像都风雅了起来,王国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老弟,你这是,你这是,破费了,破费了啊,老弟你别将军将军的叫了,听着多不顺耳,就叫大哥。” “这,恐怕有失礼仪吧。”王县令面上佯装露出为难之色道。“哎,你不叫,大哥可就翻脸了啊。”王国瞪眼道。 王县令立马借坡下驴,“哎,好嘞,大哥这边请,小弟带路。”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县城中心的别馆走去。县城很小,主路就一条,顺着县城大门一直往里走,很快就能看到县衙了,县衙旁边隔不了多远就是别馆,别馆门口此时已经有很多县衙的官吏在那里等候了,以别馆为中心,也就是县城的繁华地带了,一些商铺,酒楼,妓院,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两旁,特别是怡红院门口,几个老鸨正在招揽客人,二楼还有几个姑娘将窗户打开不断的向后面马队的士兵抛媚眼,搞得兵痞们那是口哨声不断,楼上街上好不热闹。 王国回头喝骂道:“都他娘的干什么,一个个跟发情的公狗一样,还有没有点王师的样子,都给老子收敛一点,哪个敢惹事,老子剁了他。”王国一通乱骂倒是有些效果,很快士兵们就都安静下来了。王县令看看那些马队,大约有五百人,虽然城外驻扎了步卒,可是这些马队进来,县里还是要花一大笔钱,不禁有些心痛。 王国看到了王县令脸上的表情,他何等的人精,当然知道王县令心里在想什么,他对王县令说道:“老弟可是在担心招待我这些兄弟们的问题?”王县令点点头道:“大哥,您有所不知,咱们是个小县,每年的赋税也都没多少,甘肃这个地方,远在大明的边陲,穷的叮当响,五百马队,除了士兵吃饭,还要喂马,这城外还有数千人马,怎么说咱们也要供应一顿伙食,这县城贫苦,上天有好生之德,这,这还请大哥看在全县百姓的面子上帮小弟想想办法,要不这老百姓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王县令唉声叹气的样子颇有些滑稽。 其实他哪里是担心老百姓,他在这里搜刮贪污也不知道搞了多少两银子,可是他也懂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真逼的狠了会出大事,最近陕西那边王左挂起义闹得轰轰烈烈,还不就是那边县官剥削的太狠,结果把农民给逼反了,自己的小命丢了不说,还连累上官连坐。 大明的律法一向都是这样,假如金县这里因为贪官污吏激起了民变,那即使这些官员没有被乱民杀死,回头也是落不着好处的,被朝廷抓住一样是砍头的命,所以这次王县令没有将王国过来的费用均摊到县里老百姓的头上,而是动用了库银来招待王国,其实这库银几乎都快变成王县令的私人库房了,除了每年固定要交给朝廷的赋税要预留一部分出来以外,剩下的都进了王县令私人的腰包,最多给下面的官员也分润一些,这样大家都得了好处,自然没有人举报王县令贪赃枉法了。就是交给朝廷的赋税,王县令也是隔三差五递一封折子上去,内容都差不多,就是喊穷,把县里写的怎么怎么穷,自己为了改善民生怎么怎么努力奔走,折子倒是写的漂亮,让人读了不禁同情心大起,就这样每年赋税还能减免一些,不用说这减免的一两成又是到了王县令自己的小金库里面了。 这次王国前来,王县令等于是在用自己的钱招待王国,四千官兵,还有王国自己,哦对了,还要加上五百匹战马的草料,等王国出城的时候还要给一些粮草略表心意,王县令大致算了算,把王国自己一条龙服务算进去的话恐怕这一次他要花费两千两银子,这个县令不过才花了三千两白银买过来,这招待一顿大军就要花上两千两,又要捞长时间才能回本,所以王县令多少是有些肉疼,一想到这些问题他自然就是面部表情管理崩塌。 王国也就从他的表情得知了一二,只见王国哈哈一笑道:“老弟莫要担心,咱们是王师,是大明的军队,怎么能让老弟,不对,怎么能让金县的老百姓如此破费呢,大军过境应当秋毫无犯才对,当年戚继光,戚大帅不也是这么要求手下的士兵的吗。哥哥我今天做主了,你就负担一下咱们进城的这些兄弟,外面那些步卒你就别管了,让他们自己解决,还有临走的时候给咱们适当准备些粮草就行了,不用太多,够吃个三五天就成,这样如何啊。” 王国这么一发话立刻就给王县令解了围,王县令高兴的手舞足蹈,王国金口一开等于给他将近省下了一半的银子。到了县衙,他立刻吩咐手下人将战马迁到县衙后面的马圈去分批喂食,然后又吩咐两个衙役从县衙的银库里抬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晃人双眼的五百两白银,他给家丁兄弟们一人一两银子,然后王国吩咐这些士兵自己去找乐子去,别他娘的在这里碍眼,只有一条,吃喝玩乐他王国可以不管,但是不准惹事,明日午时在城门集合,迟到者军法从事。然后这些家丁马队们发一声喊,哄得一声,一哄而散,毕竟一两银子是他们近一个月的军饷,今天一天就拿到了一个月的军饷,而且还可以在城里玩乐,他们怎么会不兴奋呢,一两银子够他们舒舒服服的在城里玩上一夜了。 王国没那个闲情雅致去管那些家丁,他和王县令一起进入了别馆,等候在那里的县衙官员们纷纷上前见礼,然后纷纷落座,王国当然是坐在上首,王县令拍拍手,几个小厮推门进来,流水席不断的端上来,都是甘肃本地的名菜,什么油炸羊尾,粉蒸羊肉,河西小羊羔,五丝驼峰,静宁烧鸡,夏河蹄筋,手抓牛羊肉,让人看得目不暇接,香气扑鼻,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牛羊肉的香味。然后几个小厮出去又抬了几坛一看就是密封已久的女儿红,打开泥封的一刹那,酒香直直的窜上房顶,本就好美酒的王国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好酒!” 然后小厮们纷纷给大家面前的酒碗满上,王县令起身道:“今日王国,王参将领兵勤王,路过我金县县城,本县令带着全县士绅,设宴款待王将军,王将军戎马操劳,我们在这里祝王将军旗开得胜,不失为我大明边军楷模,大家同饮此杯!”身后官吏士绅纷纷起身,端起手中酒碗,一起说道:“敬王将军!”王国被捧到天上去了,自然是来者不拒,频频的和在座的官吏士绅干杯,觥筹交错,在此不表。 而别馆外面那更是闹翻了天,五百家丁在城中寻欢作乐,城里几个酒家都是爆满,喝酒干杯划拳的声音层出不穷,还有的士兵进了怡红院,怡红院里那是左一个阿哥,又一个大爷,老鸨子们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要舒展开了,这一天的收入抵得上他们一个月了都,这些大头兵的钱最好挣,他们花钱没有节制,今朝有酒今朝醉,老鸨子们已经得知,他们今天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两银子的赏钱,这一夜下来,他们怡红院至少能赚上百两银子。 除了怡红院,县衙附近的赌坊也是生意火爆,家丁们一涌而入,大把的银子往赌桌上扔,老板今天破天荒的,每人都准备了一坛酒,虽说不是什么好酒,但酒也是助兴的利器,这些士兵们喝了酒之后更是赌钱赌的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赌钱这种东西肯定是输多赢少,不一会就有士兵开始向赌坊老板借钱了,老板恨不得把他们的老底都掏干,当然乐于借给他们,可是他没料到的是,危机已经悄悄来临了。 而在城外,天气湿冷,跟城内的火爆气氛不同,城外的士兵们只能住在薄薄的单层帐篷当中受冻,十一月份又是在西北边陲,呼啸的寒风让体感温度不断降低,天空中还下起了小雨,士兵们缩在一起围坐在一个个帐篷中,虽然帐篷里升起了火堆,可是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阴冷,刚才有家丁从城内传信出来,这些步卒今晚就在城外过夜,吃饭的话就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解决,然后明天午时就在城门集合,迟到者军法从事。 李鸿基的帐篷当中,虽然他是把总,可也就是步兵的把总,他也没有资格进入城内,他的帐篷比士兵们的帐篷要稍微大一些,此刻坐在帐篷里的除了副官李过之外,还有他麾下的几个百户和总旗,这些人跟普通士兵一样也都是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充满了愤恨的表情,他们听见城内吵闹的声音,知道是进城的那些人在饮酒作乐了,可是他们这些人即便是军官,也只能坐在这冻人的帐篷中吃着手中的干粮,喝着白水。 李过将手中的干饼扔在地上,将口中难以下咽的面团吐出来,“他妈的,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老子们辛辛苦苦行军,到头来那些骑马的狗东西竟然进城去享受了,老子们却在这里受冻挨饿,这么冷的天竟然连一口热的都没有,老子不干了,现在就去宰了王国这个狗日的。” 二百一十章 李自成上 就在城外军营里面一片骂声之际,城内也是起了一些变化。王国自然是不用说,跟王县令还有士绅们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一杯一杯酒灌下去,虽然那时候的酒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也是头晕,脚步有些虚浮起来,吃吃喝喝也差不多了,王县令示意大家不要再敬王国酒了,王国晚上还有正事要办,这样一说,这些官吏们就明白王县令的意思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浮现出了暧昧的笑容,士绅官吏们纷纷放下碗筷酒杯,挨个站起来和王国还有王县令打招呼告别,王国已经有些不行了,忍着吐意跟他们点头,然后实在忍不住了被王县令扶到后面的茅房吐了一回,吐完了从茅房出来,王县令给他上了一杯茶,喝了两口虽然依旧不是很清醒,但是最起码可以自己走道了。王县令看王国恢复了一些,凑到王国身边道:“大哥,你看小弟给你在怡红院准备的,你还要不要。。。” 王国猛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立刻哈哈笑道:“老弟,你也太小看哥哥我了,你看我这身板,常年习武,几杯女儿红怎么可能把我灌倒呢,无妨无妨,老弟尽管带哥哥去,哥哥今天要给老弟看看,什么叫金枪不倒,好好上演一出夜战八方。” 王县令伸出大拇指道:“大哥威武,请跟我来,今晚上保你满意。”说完王县令前面带路,王国歪歪扭扭的跟在后面,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怡红院,怡红院的店主已经在门外等候了。王县令指指身后的王国道:“马东主,这位就是王将军,这样你带王将军从后门进去,前面人多眼杂,给人看去了不好。”王国看看王县令,这位考虑的还真是周到。 马东主点头答应了,马东主是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其实年轻的时候也是干这行出身的,后来在外面攒了不少钱,就回到了甘肃老家,在金县落脚,开了这么一家怡红院,店面虽然不是很大,可是在金县这种小县城里面也算是独一份了,所以这些年来生意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她傍上了王县令这棵大树之后就不一样了,她每个月都将店里收入的三成送给王县令作为份子钱,或者说是保护费,自从收了马东主的钱之后,王县令吩咐手下的跟班,马东主的怡红院就由县衙来罩着,要是有人想找马东主的麻烦或者是有人想在金县县城内也开个妓院,那可就得问问衙役们的杀威棒答不答应了。就这样马东主的怡红院垄断了整个县城的生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虽然金县是个小县,但是过往的士兵,商人,旅客等等不断的消费,所以马东主家的生意一直来说还是不错的。 这马东主虽然已经四十余岁,但是徐娘半老,王国又喝了酒,看见马东主在前面走路一扭一扭的,从背后看身段还真是不错,王国一个饿虎扑食一下子抱住了马东主,马东主笑的花枝乱颤,“爷,别那么大力气,人家气都透不过来了,再说人家都老了,有什么意思,赶紧从后门上楼,芳龄二八的清官人可是等着爷破瓜呢。”这么一说王国更是急不可耐,立刻松手,让马东主带着他上去,来到二楼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明朝女子都是以瘦为美,这一点跟唐朝的风气截然不同,只见那个少女就枯坐在窗边,眼角还有泪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贫苦人家的姑娘,经过马东主这么一打扮,抹上了脂粉口红,穿着暴露的衣裳,让王国眼前一亮,“不错不错,真是水灵!” 那姑娘看见王国五大三粗的,知道自己今晚不幸的命运,又是梨花带雨的哭泣起来,“他娘的,哭什么哭,扫兴!”王国骂道。马东主一看王将军发火,立刻走上前去劝道:“小红,能伺候王将军是你的福份,王将军可是征战四方的英雄好汉呢,还不上前见礼。” 马东主牵着这个名叫小红的少女来给王国见礼,王国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道:“哈哈,小美人儿,今晚好好侍奉本将军,本将军要是高兴了就给你赎身,纳你做小妾。”马东主立刻道:“哎呀,小红,还不赶快谢恩,能给王将军做小妾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份啊,到时候吃穿用度可就不愁了,哎,只可惜我们怡红院又要少一个头牌喽。”马东主故作惋惜的样子。 王国哈哈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给马东主道:“给,赏你的,给本将军上一壶好茶,再来点点心,今晚本将军要和小红姑娘秉烛夜谈。”马东主一看竟然是一个一两的官银银锭,这可比碎银子要值钱,她立刻欢喜的下去了,不一会端上来茶和点心,然后规规矩矩的后退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末了还说:“有什么事爷就唤奴家啊。”王国在里面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后立刻饿狼一般扑向了小红姑娘。。。 就在王国办事的时候,那边赌馆里面却是吵了起来,门口围拢了一二百名家丁,怎么回事呢,原来王国的家丁队伍一共五百人分成五个百户,由一个亲兵把总统领,今天大家都领到了赏银,然后各自找各自的乐子去了,有两个百户平时关系比较好,就带着手下几十个兄弟来到了赌馆赌钱,赌馆里面的门门道道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和本地的一些赌棍比大小,结果是输多赢少,一两赏银很快就输完了,有的人就将自己平时省下来的银子也拿出来赌,结果是越输越多,雪球是越滚越大,那怎么办呢,只能向赌馆老板借钱,可是借着借着赌馆老板就不干了,让他们还钱,赌红了眼的人哪会跟他们说这个道理,言语不和之下,有几个大头兵急了眼了就要拔刀子。赌馆老板平时也是很有实力的人,说是兰州府知府的亲戚,在金县这块地面上也是横着走的人物,手底下也是养了一批打手。几十个大头兵他倒是不放在眼里,况且本身就是他有理,愿赌服输怎么能耍无赖呢。很快他就将店里的几十个打手也叫了过来,双方乱哄哄的,不知是谁先推搡了起来结果就打起了群架,其中一个百户一个不注意挨了一闷棍,一下子怒火攻心,竟然跑出店外招呼起兄弟们来,他这么一招呼不要紧,很快就惊动了附近酒家里面吃酒划拳的家丁们,呼啦一下子来了一两百号人,就将赌馆给团团围住了,赌馆里面的赌客早就是吓跑了,里面的士兵们还在和打手们混战但是没有人将刀子给拔出来,双方都是用钝器在互相攻击,直到那个叫人的百户回来,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个百户气急败坏,还没人敢这么对他,他冲到人群里就想找到打他的人,结果冷不防头上又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头破血流,血就顺着脸滴落下来,鲜血激发了他的野性,他疯狂的拔出雁翎刀,一下子砍翻了一个打手,见了血,斗殴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个百户大喊一声:“兄弟们,给老子剁了这群狗日的!”他手下的家丁们看见上司拔刀子了,纷纷拔出腰刀开始砍杀起来,家丁们一亮兵器,这战局可就一边倒了,很快数十名打手惨叫着被砍翻在地,很多人被几把腰刀同时砍中,立刻倒地惨死,士兵们一见血胸中的那股戾气就被激发出来了,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开来。 也许有人听过营啸这种说法,营啸的情况与监啸类似,中国古代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中国传统的军规有所谓“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另外一方面传统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营啸的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中国古代军队就曾多次发生夜惊,也就是“营啸”,目前看到的最早的记载营啸的是在东汉对西羌的战争中,记载于《通鉴纪事本末》。因此,历朝历代,严酷的军纪都是防止营啸的首要方法。直到太平天国,仍有严格制裁营啸始作俑者的法律。 有的营啸是发生在睡梦中,但是也有的营啸是发生在清醒的状态下,见了血动了兵器,士兵们心中的疯狂不可抑制,赌馆老板一看这些当兵的竟敢当街杀人,自己的打手已经被砍死了几十个,剩下一时未死的人也被士兵们踩住身体,一刀剁去头颅,空气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家丁们彻底的释放了心中的恶魔,他们已经不分这些人是不是打手了,就是抓到端茶送水的小厮,或者是赌馆里一时没有跑出去的赌客,或者是不相干的人,只要不是穿着军服的全部都是一刀捅死,赌馆老板想从后门溜出去,可是那个百户眼尖,三步两步追上去,一刀将赌馆老板砍倒,然后像拖死狗一样将老板给拖到赌馆中央,老板看到地上全是鲜血,横七竖八的躺着自己的人,他吓得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求家丁们能放他一马,百户就跟没听见一样,血红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老板,然后一刀捅进他的心窝,老板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士兵们提着带血的兵器从赌馆走出来,人性中的恶像一只无形的手笼罩了这些士兵,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赌馆的冲突竟然演变成了兵乱,这些疯狂的士兵们见人就砍,彻底释放着心中的恶念,他们破开老百姓的家门,将男主人一刀砍死,将女主人拖到屋里轮暴,碰到有老人孩子的也是一刀砍死,他们已经疯了,夜晚的金县县城城门紧闭,但城内却变成了修罗地狱,有的士兵开始纵火,火势熊熊燃烧,点亮了金县的夜空。 二百一十一章 李自成中 时间是午夜,王国的正事已经办完了,借着酒劲正搂着小红姑娘呼呼大睡,忽然外面的街面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凄厉的惨叫声,王国猛然惊醒,翻身坐起,头晕目眩,看来酒劲还没有过去,他走到二楼的窗户边推开窗户猛地向街面上看去,发现街面上一片混乱,到处是呼嚎奔走的人群,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浓烟滚滚,很多提着刀的人在街面上奔跑,看到人就是一刀剁翻,看到眼前这可怖的场景,王国的酒突然醒了一大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千回百转,涌起无数个念头,难道是北虏打进金县了?或者是陕西那边的反贼杀进甘肃了?或者是有马匪袭击?他想了一遍,不可能啊,金县属于甘肃的腹地了,就算是陕西的反贼或者北虏破关杀进来,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直接杀到这里啊。要说是马匪更加不可能了,自己四千大军,马匪也敢来?有种就来试试好了。可是街上的情景又是真真切切,他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是真的,不是做梦。 忽然他又看见数十人骑着马匹在街上横冲直撞,他妈的,这是哪来的敌军,竟然还有马队,那自己的人马呢,自己的家丁呢,自己在城外的人马呢?正想着,马东主跌跌撞撞进来到,“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将军,你快出面制止他们吧!” 马东主推开了房间的大门,王国看到她进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外面怎么回事?”马东主胳膊被他捏的生疼,翻着白眼道:“将军,外面的都是你的兵,他们犯上作乱了。”信息量太大,王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兵?外面杀人放火的是自己的家丁?他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王国立刻将盔甲披上,将头盔抓在手上,几步奔下了楼,冲到了大街上。这时他才看清楚,确实是自己的兵马,就是自己的家丁,这些家丁疯了一般县城里大砍大杀,有的人冲到了县衙后面的马圈里面,将战马牵出,然后翻身上马在县城里奔驰。 王国站在怡红院门口怒喊道:“他娘的,一群兔崽子,反了天了,都给老子收手,都给老子停下了,耳朵聋了吗?”他在那里跳着脚大骂,可是已经没有人听他的呼喊。城里的杀戮已经从中心慢慢扩散到县城四周,王县令躲在县衙的正堂里瑟瑟发抖,几十个衙役将县衙的大门死死顶住,生怕乱兵会冲进来杀戮他们。不仅是王县令,城里的一些富户士绅都是吩咐家人将大门顶住,家里有一些兵器的还将长矛大刀分给家人,让他们看家护院。 可是乱兵哪管这些,碰到打不开的大门,那就从墙头翻进去,落到院子里又是大砍大杀,直杀的血流成河,很多富户都是被灭门,然后财物被士兵们洗劫一空。 城外的李鸿基等人正在营帐中歇息,他们吃了干粮,古时又没有什么娱乐,荒郊野外的甚是无聊,众人只能将帐篷中的小火堆挑的更加旺一些,天气寒冷,帐篷本来就是单层帐篷,不是草原上的那种兽皮羊绒帐篷,保暖功能有限,而且士兵们身上的棉衣都是那种左一个窟窿右一个补丁的破棉袄,行军被子也是一样,到处漏风,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在帐篷里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李鸿基只是呆呆的看着火堆,难道以后就要在大明的军队中混下去了吗,可是这样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军队不待也罢,那自己还能去哪里生存呢? 正胡思乱想着,他隐隐约约听见城里好像有呼喊声,一旁的李过也没睡,他好像也听到了城里有什么动静,李过碰碰李鸿基,“小叔叔,城里好像有响动,你听,好像有哭叫声。”李鸿基刚才就已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经李过这么一提醒,说明他不是错觉,“李过,你也听见了?”李鸿基反问道,李过点点头,李鸿基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冲出营帐外,只见本来黑色的夜空在金县县城方向突然被照的红红的,期间好像还有浓烟滚滚升起,李过和剩下几个军官都是跟着李鸿基出来,李鸿基大喊一声:“不好,县城里面走水了。” 听到他一声喊,营帐里的士兵们纷纷走出,从他们这个把总营开始,一片一片的向外带动,士兵们纷纷走出营帐望着县城的方向,李鸿基正要前去看看情况,他们的营区外面忽然有两个人人影跌跌撞撞向他们这个方向跑过来,李鸿基急忙上前几步分开人群,来到了营门口,通过营门口的火把,他发现来人竟然跟他们一样是穿着明军的军服,是自己人?李鸿基立刻打开大门,来人竟然是金县城门的守门兵丁,只见两人只身穿鸳鸯战袄,头上的毡帽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兵器也是不见,身上隐隐的好像还有暗红色的血迹。 李鸿基只看了一眼,心道不妙,难道城里出了什么事吗?只见两名明军冲到李鸿基面前,看见李鸿基的打扮应该是个百户以上的军官,立刻参见李鸿基道:“这位将军,我们,我们是金县县城的守门兵丁,城里,早上进城的那些马队现在在城里烧杀抢掠,现在城里就跟修罗地狱一般,还请将军开恩,带兵去城里救救老百姓吧,他们见人就杀,连咱们守城的弟兄都死了好几个。”那两个兵丁面露凄苦之色。众人听到了都是感到不可思议,家丁马队竟然在城里烧杀抢掠,那还是兵吗,那就是匪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那王将军呢?王将军不是在城里吗?难道是他下的令?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消息就在数千步卒当中传播开来,士兵们都在窃窃私语,现场一片嗡嗡的声音。 李鸿基心中的那股久违的感觉又重新升起,他年少时跟随师傅学习武艺,师傅问他为什么要学武,他回答说不受外人欺负。师傅却摇摇头对他说,那只是学武的最低境界,他问师傅学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师傅回答说学武的最高境界是能用手上的功夫去拯救天下苍生,他当时不懂,可是现在他好像懂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明天下败坏,自己作为曾经的政府工作人员都没有活路了,那么那些穷苦百姓还能有活路吗?俗话说的好,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世道饿死的人比比皆是,这些当官的,有钱的,从来没把普通老百姓当人看,他李鸿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果有一天能有个机会,他李鸿基愿意出头,给贫苦人,给老百姓争一条活路。 李鸿基立刻找到一辆大车,他手脚并用爬上车顶,然后大声对着从营帐出来的士兵说道:“安静,大家安静!兄弟们,我是把总李鸿基,你们都认识我吧。”大家面面相觑,李鸿基当然大家认识啊,步军营的把总嘛。他们又听李鸿基道:“咱们当兵是为了什么,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吃的是什么,有的人进城逍遥快活,可是咱们呢,咱们在这里啃这比石头还硬的麦麸饼饼。”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剩下的麦麸大饼,这不过是用少量的白面混合黑面杂面杂粮粉,麦麸,糠等做出来的东西,扔在地上都能听到砰的一声,就是不碎。 “他们不拿咱们当人看也就算了,可是城里的老百姓又有何罪,竟然被这些人蹂躏,那王参将想干什么,咱们这些苦哈哈就这么碍眼吗,克扣了咱们的军饷还不够,还要在城里大开杀戒,下一步是不是要把咱们也都杀了,好把咱们的军饷给中饱私囊。”李鸿基喊道。 他不提军饷还好,一提军饷,下面立刻是群情激愤起来,人人脸上都是露出愤恨之色。“现在我李鸿基要进城去杀这些只会欺负老百姓的狗东西,今天我就是扒了这层皮我也要替天行道。”他说完便把头上的毡帽和胸前的明军领巾摘下,然后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掷于地上,李过立刻出声附和道:“他娘的,老子去,还有哪个有种的敢跟老子同去宰了他们。”这一下引爆了在场官兵的气氛,他们本就是贫苦人民,来当兵不过是混口饭吃,可是现在倒好,几个月不发军饷,他们连饭都没得吃了。李鸿基,李过一带头,他这个把总营的总旗小旗们纷纷摘下领巾,扔掉腰牌,提刀聚集在大门口,人的从众心理是非常可怕的,群情激愤之下三千多士兵纷纷有样学样,一支步卒大军在李鸿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朝金县县城的方向而去。两个前来报信的士兵大呼老天有眼,金县的老百姓有救了。 他们驻扎的营地本身离金县县城就很近,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大群人就乱哄哄的来到了城下,只见金县县城的大门已经打开,城内火光大起,惨呼不断,隐约可以看到奔走呼嚎的人影。李鸿基挥刀大喊道:“兄弟们,杀进去,带领巾者杀!” “替天行道,杀啊!”三千多将士杀进城去。。。 二百一十二章 李自成下 步卒们在李鸿基的率领下冲进了城中,城中已经是一片混乱,到处是刀光剑影,几个家丁骑在马上正在追杀几个平民,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条腿,当即就有一个跑的慢的老人被追上,马上骑士手中马刀落下,噗呲一声将那老人戳了个对穿,当即惨死街心,李鸿基他们一大群人冲过来,那些平民看到了以为又是要追杀他们的官兵,慌不择路之下躲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中,而家丁们径直冲过去才发现街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批拿兵器的人,他们不管不顾的向李鸿基等人发起了冲击,李鸿基那边有几百人,看到几个骑兵过来,立刻有十几个步弓手上前张弓搭箭,李过拿过一支步弓,瞄准当头的一个骑士,嗖的一声,一箭射出,将那人射下马来,步弓手们纷纷放箭,将马上的几个骑士纷纷射落。 士兵们冲上前去,发现还有两个被射落的家丁未死,他们将这两个人围住,李鸿基走上前去问道:“你们他娘的疯了吗,王参将呢?”两个家丁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人,领头的是把总李鸿基,立刻喊道:“你个贼配军,竟然敢拿箭射我们,你给老子等着,看兄弟们怎么收拾你。你们他妈的竟然敢造反?” 李鸿基用刀背拍拍说话人的脸颊,“你们这些官军人渣也配活在世上,这世道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搅乱的,你们这些垃圾何德何能竟然吃香的喝辣的,弟兄们在城外忍饥受冻,不错,我李鸿基今天就要造你们的反,我要让你们看看,我李鸿基要让人人都有饭吃,不再忍受你们的欺辱,李过,不跟他们废话了,宰了他们。” 李过走上前去,一言不发,手里提着雁翎刀,那两人大叫起来:“他妈的,李鸿基你敢。。。”叫声戛然而止,李过一刀捅进了这个人的心脏,然后走到另一人身旁,不顾他的求饶,一刀捅死了他,然后步卒们继续向前进发,三千多人马按把总为单位,全城剿灭这些作乱的骑兵,如果是在旷野上列阵,那么三千多步卒对五百骑兵可以说并没有什么胜算,可是现在全城大乱,骑兵也不是集体行动,三三两两的烧杀劫掠,在李鸿基他们有组织的剿灭之下,很快这些落单的骑兵就被一一消灭,步兵们从金县南门入城,从四面八方进行清剿,然后又渐渐的向县衙汇集,而此时城内的情况已经惨不忍睹,在步卒们入城之前,家丁在城内已经肆虐了几个时辰,街上到处都是死尸,死状各异,很多妇女都是衣不蔽体,显然死前遭受了家丁的折磨,城内的富户庭院大部分都被家丁打破,很多人都被灭门,家中财物也是被洗劫一空,就连和王国一起喝酒的人当中都有相当一部分被杀,王县令命令衙役防守县衙,可是衙役们别看平时凶神恶煞的,真要是碰到了杀人不眨眼的乱军哪里是对手,一百多人围住县衙,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根横梁巨木撞击县衙大门,有的家丁更是想从围墙翻进去,却被衙役们用杀威棒给打了下来,一个百户发怒指挥大家用弓箭抛射,射死了好几个衙役,又有人用三眼铳攒射大门,将木质的县衙大门打的跟马蜂窝一般,然后硬木猛烈的撞击几下终于是将大门给撞开了,家丁们一拥而入,对着衙役大砍大杀起来,王县令躲在县衙内堂听到外面的动静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就在此时猛然听到外面一声暴喝。 “都他娘的住手,兔崽子们,老子是王国!”原来王国看到街上的乱相又抓住几个逃难的人问了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然后他怒气冲冲的提刀赶往县衙,一路上喝止了几个家丁,那些家丁看到王国才彻底清醒过来,王国带着他们冲到县衙阻止了士兵的杀戮。 只见带头的那个百户跑到王国面前单膝跪下请罪,王国噼里啪啦给了他十几个耳光,打的他两边的脸颊肿的老高,然后又一脚将他踹翻,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杀威棒将他打的哭爹叫娘,好一会才停下来喘着粗气。 而就在王国赶赴县衙的同时,城内其他地方的局势已经基本被李鸿基他们稳住了,很多平民哭嚎着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收拾着死难者的遗体,很多人见到自己的家人亲朋惨死,不禁放声大哭起来,步卒们渐渐在通往县衙的大街上聚集,就连很多愤怒的平民老百姓也是跟在李鸿基他们后面前往县衙要讨一个说法,王国正在县衙内教训众人,王县令也被两个师爷搀扶着从内堂走了出来,看到一地的衙役死尸,差点又是一屁股瘫坐了下去,王国急忙走过去扶起王县令道:“让老弟受惊了,哥哥在这里陪个不是,御下不严,有罪有罪。” 王县令心想,这是御下不严一句话能盖过去的吗,今晚城内兵匪作乱,死伤恐怕要以千以万计,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摘了他的乌纱帽恐怕也瞒不过去啊。 两人正说话,县衙外面却传来了大量杂乱的脚步声,通过残缺的县衙大门往外看去,只见外面的火把汇聚成长龙,将县衙门前的大街照的是灯火通明,王国和王县令还有剩下的一百多家丁走出县衙,王国这才发现,下面的这些人竟然是自己安排在城外的步卒队伍,带头的正是李鸿基,王国看见这么多自己的手下在城里出现,后面还跟着一大堆老百姓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怎么在城里,后面那么多老百姓是在做什么。 王国对李鸿基说道:“李把总,这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都进城了?”“回王将军的话,城内兵匪作乱,守城兵丁前去城外军营求援,小人不才,带领大家进城平乱,救城内百姓于水火之中。”李鸿基不客气的回答道。 王国这才惊觉,李鸿基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而且这些兵丁的着装好像,他心中突然一闪,这些兵丁胸前的领巾呢,头上的毡帽呢,怎么都不见了,而且这些人军刀出鞘,很多人的兵器上好像还在滴血,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王国又问道:“既然李把总是进城平乱,那么乱兵可曾抓到,交由本将来处置吧。”李鸿基回头对身后将士们说道:“把人都带上给王将军看看吧!”身后的一排士兵哗啦一下子分开,然后几百步卒走上前来,手里好像提着什么东西,走到近前王国才发现,他们手里拿的竟然是人头,一个个步卒从王国面前经过,然后将手中的头颅丢在了王国脚下,一直到队伍过完,李鸿基才上前一步道:“王将军,平乱已经结束,这里三百八十一颗人头,还请王参将看看,数量对不对。” 王国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用手指着李鸿基,“你他妈的找死吗,你敢杀我的家丁,你要造反?老子现在就用军法处置你。” 李鸿基轻蔑的道:“用军法处置我?王将军,我看你身后还有一百多人,这些人都是今晚的杀人凶手,看见我身后的弟兄们了吗,看见我身后的老百姓了吗,你们这些狗官,狗东西,就知道欺压平民,草菅人命,我不收你,自有老天要收你。” 身后的军民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交出杀人凶手!交出杀人凶手!”王国第一次领教到万人一心的威力,前面恐怕聚集了一两万人,可是他不想放弃,如果今天答应了这些大头兵,那自己这个参将就干到头了,部下犯了法应当由自己来处置,如果都像李鸿基一下以下犯上的话,以后在军队里面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王国色厉内荏道:“李把总,军士犯法,自当由上官处理,你们速速退下,否则本将将你法办。”李过冲出来一口老痰吐在地上道:“呸,你个人模狗样儿的东西,老子们几个月不发军饷,你不闻不问,平时贪污克扣老子们就忍了,今天你竟然还给家丁发钱,将老子们放在城外受冻,欺人太甚。” 王国闻之大怒:“你他妈的是在找死!”他提着刀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就要砍死李过,刀刚刚要砍下,就听见当的一声,手中雁翎刀竟然被崩开,他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去,竟然是李鸿基拔刀将他的雁翎刀格挡开。王国吼道:“反了!反了!全他娘的反了!” 李鸿基振臂高呼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既然如此,兄弟们咱们就反了他娘的,自己找个活路,咱们不要去京师送死,咱们要求活!” “求活!求活!求活!”疯狂的士兵和愤怒的百姓们一拥而上,数千杆刀枪,上万的拳脚砸在克扣军饷的王国身上,砸在横征暴敛的王县令身上,砸在为非作歹的家丁们身上。。。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就在广渠门大战当天,遥远的甘肃金县,发生了军民暴动,领头的是甘州总兵杨肇基麾下把总李鸿基,他们杀死了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数千步兵和城内的穷苦人民数万人自称义军,竖起替天行道大旗,县城的府库和粮仓被义军将士们打开,粮食被发放下去,银钱也是同样的平均分配,将士们高呼着替天行道的口号将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序幕彻底拉开。 李鸿基登高一呼道:“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我李某人的兄弟姐妹,咱们有衣同穿,有饭同吃,不让一个人饿死。男子汉大丈夫应当自己成就功业,我李鸿基今天正式改名李自成,希望兄弟姐妹们跟着我闯他一个郎朗乾坤。” 义军们在李自成的鼓舞下士气高昂,李自成做出决定,现在他们的力量还比较弱小,人数虽然多,但是真正的军力也就是数千人,陕西的王左挂起义正是轰轰烈烈的时候,李自成和麾下的将领们一致同意,这支队伍先向东,去找陕西王左挂的队伍,跟他们合兵一处,兴许能有活路。说干就干,李自成和手下略略商议之后,由李过担任义军副将,几个把总提升为千总,其余还按照明军编制依次往下设立军职。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陕西进发。 就这样,金县兵变之后,明末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李自成粉墨登场了。。。 二百一十三章 崇祯生疑上 让我们把视线再次拉回京师,就在广渠门大战结束之后,明军的主要将领被崇祯皇帝召见,而皇太极则是选择移师南海子,十几万大军依旧是在京师附近,虎视京师,经过广渠门一役,双方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是如果真的从兵力对比来计算的话,现在明军依旧是处于不利的地位,城内的守军虽然没有受到损失,但是他们在整个战斗的过程中所能发挥的力量有限,基本也就是远程掩护一下发铳发炮,但是近战却是没有的,而皇太极到现在也没有攻城的行动,第一确实是因为皇太极的大军是骑兵奔袭,根本没有携带重型的攻城器械。第二,蒙古诸部,包括八旗诸部此次南下入关主要也是求财,不想在攻城战上浪费太多士兵的生命,而且现在攻打京师根本是无意义的,他们的优势就是机动性,没必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双方大战之后目前皇太极还有十余万的兵力,而明军在城外的野战部队能战之兵只剩下了约四万人,双方的实力对比进一步拉大,在这个情况下明军只能是收缩防线,紧紧的贴着护城河进行布防,袁崇焕多次通过报信兵给孙承宗递话,希望城外的四万将士能进城休养一番,可是孙承宗每次派人传话朝中都是不置可否。 在此情况之下,袁崇焕下定决心,只能是亲自面圣的时候当面向圣上提出这个要求了。而与此同时皇太极看到明军损失严重只能贴着城池布防,而郊外的外戚勋臣,城内大户富户的庄园田产却被金兵抢掠殆尽,皇太极不仅仅将这些田庄里值钱的东西,可以食用的粮食席卷一空,完事之后还将这些庄园一把火全部烧掉,站在城头上都能看见郊外大火熊熊,浓烟冲天。不仅如此,建虏和北虏的马队还时不时在城外或者是城下关宁军的阵地前面呼啸而过,身后用大车装着从庄园里掠夺来的粮食财物,大摇大摆的样子仿佛是在和明军示威。 他们搞这么一出是示威,可是城里却是闹翻了天,早在京师戒严,孙承宗主持防务的时候就定下条例,城内外戚勋臣,朝中文官武将,京师大户富户的家丁都要全部武装起来上城协助明军守城,这些家丁日夜配合明军在城上巡逻,自然也能看见自家的庄园被金兵蹂躏,家丁们很快就将消息传回去报至自己的家主知晓。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从袁崇焕还未到达广渠门开始,朝中每日的弹劾文书差点将崇祯皇帝的龙案给淹没了,养心殿的门槛都要被外戚勋臣们给踩断了,王承恩等伺候圣上的管事太监那是拦都拦不住。 成国公朱纯臣上书道:“袁元素纵敌入关,妄言五年复辽,奴至城下,臣等庄园田产毁坏殆尽,此乃先帝御赐田庄,不敢弃,顺天府乃大明京师,然围于奴贼,袁元素迟迟不至,其心可诛,臣请重治!”又有襄城伯李守琦觐见圣上曰:“臣曾闻听袁元素在辽东胡作非为,观今日之况,此言不虚矣,辽东军饷千万计,奴不废一兵入关,大言不惭守蓟门,奴又至京师,沿途劫掠数日我大明军士百姓白骨枕籍,奴视辽东数十万大军如无物,千古奇闻也。”又有忻城伯赵之龙、抚宁侯朱国弼,定国公徐允祯等人纷纷上奏弹劾袁崇焕纵敌入关,宁锦防线形同虚设,每年千万的辽饷让大明财政不堪重负,但是袁崇焕却这么白白浪费。 明史载,“数日间,弹劾纷至,帝锁宫不出,然外戚勋臣于宫外静坐,哭嚎大呼,承恩亦无法。”崇祯皇帝烦了,数日以来不断的有人弹劾袁崇焕,崇祯帝不胜其扰干脆闭门不出,可是这些人竟然在宫外静坐大哭,要求严惩袁崇焕,崇祯帝就算不出门,但是他不能不上早朝啊,崇祯皇帝都已经怕了,就算是在早朝上御史言官只要出列那么必定是弹劾袁崇焕。久而久之依着崇祯皇帝本就多疑的性子,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袁崇焕是个大骗子,为了高位或者像他们说的为了贪污辽饷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 但是事实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奴贼确实是打到京师城下了,要说当年土木堡之变毕竟是在明军精锐尽失的情况下,而如今辽东二十万大军仍在,但形同虚设一般就被突破了防线。袁崇焕事先难道一点也不知情吗?崇祯皇帝在袁崇焕说要死守蓟州,而皇太极还是打到城下的时候就已经发了一通火,当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他只是觉得袁崇焕无能而已,可是这些天外戚勋臣,文武百官闹得厉害,各种说法喧嚣尘上,让他心中不得不怀疑袁崇焕这个人起来。特别是有一种可怕的说法,说是袁崇焕跟皇太极有勾结,故意放他们入关,打到京师城下。而且袁崇焕三番五次上书要进城修整,他到底想干什么? 崇祯皇帝在养心殿来回踱步,王承恩在边上看着也是干着急,崇祯又想,可是他就算是跟皇太极有勾结故意放皇太极入关,他袁崇焕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这个千古骂名有谁愿意背负呢。观袁崇焕赶到之后的所作所为又不正常,如果有勾结没必要在城外杀得尸山血海的,如果说这都是安排好的,那演的也太逼真了,几万条人命折损城外,大明受得了,他建虏才多少人口,还有北虏一向视人口为最宝贵的财富,他们怎么可能承受这么大的损失呢? 崇祯想的脑袋都快炸了,忽然看见王承恩站在一旁,头低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有什么锦绣文章似的,崇祯又好气又好笑,喝道:“王承恩,你在想什么呢?” 王承恩其实就是在发呆,他看到万岁爷心急,但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好眼不见为净,盯着地面发呆了。听到万岁爷突然问话,他一个激灵:“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奴才。。。” “别奴才奴才的了,朕问你,依你之见,这袁崇焕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崇祯把这个大问题一下抛给了王承恩,倒是把王承恩给吓住了,自从魏忠贤的阉党被诛灭之后,朝中就定下了规矩,以后宦官是不允许干政的,如果被御史言官知道了,他王承恩就是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得,到时候连崇祯皇帝也保不住他,可是现在皇上竟然把这么大的问题拿出来问他,王承恩真是左右为难,不回答又是抗旨不遵,他扑通一声跪下道:“圣上,奴才才疏学浅,这个问题奴才没法回答,还请圣上恕罪。”说罢连连磕头。 “哎,罢了,确实为难你了,军国大事,你一个太监又怎能知晓,你起来吧,可是朕头疼欲裂,实在是看不清袁崇焕此人啊。”崇祯摇摇头,吩咐王承恩起身,然后又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苦恼起来。 王承恩脑中一转说道:“圣上,奴才虽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圣上可以问问骆大人啊,骆大人一向终于圣上,又执掌锦衣卫,不行的话派遣锦衣卫暗中调查一下,这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崇祯猛地一拍脑袋,对啊,叫骆养性派人再去多方调查一下,反正辽东军中不也安插有锦衣卫吗,那些外戚勋臣的田产受损,他们弹劾袁崇焕很难说有多少公心。可以让骆养性侧面打探一下。“王承恩,谁说你什么都不懂,我看你是才高八斗啊,去宣骆养性。”崇祯扭头对王承恩说道。 “谢圣上夸奖,奴才遵旨!”王承恩倒退几步走出门外,去吩咐小黄门去了。 二百一十四章 崇祯生疑下 小黄门快步前去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宣旨,现在非常时期,每天都是骆养性亲自当班,平时骆养性作为锦衣卫的最高指挥者一般是不当班的,有紧急的事情才会请他批示,锦衣卫目前的主要工作其实还是清算阉党,毕竟阉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管是朝中还是地方,盘根错节的关系太过繁杂,锦衣卫只能慢慢的进行梳理,韩爌和崇祯帝进言,说是水至清则无鱼,抓大放小,不要杀得太狠,避免引起反弹,现在是多事之秋,稳定为主。所以锦衣卫的侦缉方向还是朝着皇上和首辅大人定下的调子进行开展。 在现在的很多人看来锦衣卫好像是明朝的一个特务机关,经常有人将锦衣卫和二战时期法西斯德国的盖世太保进行对比,其实不然,锦衣卫的性质远远不是盖世太保所能比拟的,如果非要做一个类比的话,锦衣卫的性质应该是和国民党军统比较类似,不仅仅是特务机关,而且担负着侦查敌情,刺杀敌首,窃取情报等等工作,比如在萨尔浒大战时除了军方的夜不收以外,在辽东还散布着很多锦衣卫给杨镐提供战争所需要的情报。只是明朝末年,卫所败坏,作为皇帝亲军的锦衣卫当然也不能幸免,现在的锦衣卫建制散乱,经过阉党之乱之后更是组织架构被破坏殆尽,功能性已经大幅度丧失了,但是在目前建虏北虏围城的情况下,由不得骆养性不重视,就是在城外也散布着很多锦衣卫的暗哨。 小黄门急急忙忙进入镇抚司的大门,自有力士前去通禀,然后将小黄门引入了骆养性办公的内室,只见内室只有一扇通往外界的窗户,开口很高,一个人难以独自够到,一缕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只能照射到地面的一小块区域,如果不是内室里点燃了很多油灯蜡烛,那就是昏暗一片,跟牢房没有什么区别,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小黄门还是第一次进骆养性的内室,阴森恐怖,让小黄门的双股不住的战栗着。 这个内室是骆养性在掌权之后特地修建的一处新的办公地点,他不愿意在田尔耕原来办公的镇抚司内书房办公,而是依着锦衣卫诏狱的样子建造了这么一处内室,他是为了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在锦衣卫诏狱里的时光,时刻警醒自己,用他自己的话说,只有待在这间内室里才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 只见骆养性穿着苍青色的麒麟飞鱼服,头戴翼善冠,腰间的绣春刀已经解下放在了桌案上,他背对着小黄门,忽然转过身问道:“圣上既然宣本官,你可知所谓何事?”小黄门一直在养心殿外值守,古时候的门窗隔音效果其实是非常差的,虽然小黄门在门外听的不是非常真切,不过只言片语还是听到了。“圣上和王总管在里面好像提到了袁督师。其他的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太监恭敬的回答道。 袁崇焕?骆养性的脑海中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这个时候圣上提到袁崇焕,又叫自己去面圣,难道袁崇焕真的有问题?那么那个密报难道说是真的?圣上已经开始怀疑袁崇焕了?他对小黄门说道:“好,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本官收拾一下马上就来。”小黄门被力士带到衙门外等候,骆养性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书柜旁边,拉开了最里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本薄薄的无常簿,翻开一看,里面的文字还历历在目,“辽东督师袁崇焕秘密进京,与吏部给事中许誉卿密谈辽东诸事,席间许誉卿称平辽之策乃不实之言,袁崇焕并未否认。” 他将这本无常簿放在内怀里,深吸一口气,整整衣衫,推开房门大步走出去。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觐见!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觐见!”外面的太监一声声的传递,骆养性迈着大步跟在一个小太监后面进入了养心殿的大门,小太监后退将养心殿的大门带上,王承恩已经站在门口等待骆养性了,“骆大人,有些日子没见了,伤势完全好了吧。”王承恩笑眯眯的问道。 王承恩对于骆养性来说是唯一他不讨厌的太监,毕竟王承恩可以说是骆养性的救命恩人,骆养性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对于王承恩问话骆养性一向是客客气气回应,“托公公的福,身子骨已经完全好利索了,这不,你看,我一个人能打十个南镇抚司的高手。”骆养性甩甩胳膊对王承恩展示到。“哈哈哈,骆大人端的风趣,跟咱家来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骆养性跟在王承恩后面进了崇祯的寝殿,崇祯依然是那副模样,低着头正在批阅公文,听到脚步声,看到骆养性进来,崇祯也没抬头,倒是骆养性大礼参拜道:“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唔!”崇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后用手指指下首的座位道:“自己先坐吧,等朕批阅完这几份奏折,承恩,给骆大人上杯茶。” “哎。”王承恩躬身道。不一会,王承恩就亲自将茶端了上来,放在了骆养性面前的茶案上,骆养性起身答谢,王承恩又默默退到一边站着伺候皇上,骆养性耐着性子等待崇祯批完奏折,他抬头瞥了崇祯一眼,只见不过才十九岁的年纪,竟然两鬓隐隐的有了几丝白发,骆养性不禁心下震惊,看来宫中传闻不虚,崇祯自登基以来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据说每天批阅奏折要到深夜,可是国事败坏如此,建虏都打到京师城下了,难怪崇祯着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崇祯放下笔,端起手边的参茶喝了一口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骆养性急忙起身道:“圣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应当注意龙体安康才是。”崇祯摆摆手,“无妨,朕才多大,还未及弱冠之年,这点奏折的量还能扛得住,只是多事之秋,皇太极陈兵十数万就在城外,京师随时有倾覆之忧,如果朕守不住大明,朕怎么能对得起皇兄,怎么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说到动情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 骆养性翻身跪倒,“臣等死罪,不能为圣上分忧。”崇祯道:“起来吧,朕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骆养性可以说是崇祯的亲信,所以崇祯对他和王承恩说话没那么大架子,而是和颜悦色的多。“请圣上明示。”骆养性施礼道。 “泰如。”崇祯称呼骆养性的表字道,“朕想问问你,对于城外的局势怎么看?”骆养性一愣,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不是兵部尚书,这城外的战事自己怎么好评论,但是圣上问话又不能不答,侍奉崇祯多年,他知道这位少年天子的性子,喜欢听真话不喜欢听假话,谁要是对他有所隐瞒那就是犯了他的大忌,有一说一,说的不对他也不会怪别人。 骆养性想了一下道:“按理说,臣只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军国大事臣是无权过问的,但是既然圣上问起,臣就将拙见分说一二,依臣所见,此次建虏屯兵城外并不为攻城而来,远道而来又多骑兵,或者说是很多骑马的步兵,但本质上都是骑兵,没有攻城巨炮,云梯城塔,如何攻城?此次大明全国将领领兵奉诏入卫京师,就算不是建虏的对手,可是蚁多咬死象建虏不会在城下硬拼,这几日他们移师南海子放牧,说明前几日的大战他们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臣虽然久居京师,但是也知道建虏和北虏人口不多,这么多兵马应该是倾巢出动了,不会在城下跟咱们消耗,臣以为袁督师劳苦功高,御敌于京师城门之外,各部将士用命奋力野战,孙阁老指挥有方,京师定然不会有失,最多再打一次,再给予皇太极杀伤之后他们自会退兵,只是沿途的百姓恐怕要遭殃,当遣一百战之师衔尾追击,不给奴贼抢掠的时间,方能减少我军民损失。” 骆养性一番侃侃而谈,倒让崇祯大为惊讶,没想到骆养性还有此等见识,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百战之师,大明哪里有百战之师,袁崇焕的辽东军就算是百战之师了,还不是在城外损失惨重,想到袁崇焕,崇祯皇帝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这个混账,若不是他没把建虏截住怎么会有京师之围,让天下苍生看了笑话,每年千万的辽饷都喂狗去了吗? “骆大人,说到袁崇焕,朕倒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近日外戚勋贵,朝中文武百官纷纷弹劾袁崇焕的事情你知道吧,朕这几天为这件事苦恼良久,袁崇焕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每年千万的辽饷连建虏都挡不住,辽东可是二十万大军啊,大言不惭不让奴贼越蓟州,眼下都打到家门口了,哦对了,还有五年平辽,这个样子他怎么五年平辽?” 崇祯皇帝不提五年平辽还好,一提五年平辽,骆养性的身躯不由的一震,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过,崇祯皇帝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他及时的捕捉到了骆养性眼中的神色。“泰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崇祯问道。“没,没有,臣,臣。。。”此时的骆养性脑中天人交战,到底该不该把无常簿拿出来给皇上看,锦衣卫本来就有闻风奏事之责,可是目前袁崇焕在京师外大战,又是军事主官,骆养性虽然万分忠于崇祯,可是他也知道临阵猜忌大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城外战事急转直下,那他骆养性就是千古罪人。但是不把无常簿拿出来,他骆养性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吗,别人能瞒着皇上,唯独他骆养性不能。 崇祯盯着骆养性看了半晌,将骆养性看的心里发毛,“泰如,你实话跟朕说吧,朕不会怪你,也绝对不会说是你跟朕透露的消息,看你的神态,你分明知道些什么,不过也难怪,锦衣卫在大明各地都有安插,能知道些什么也很正常。你说吧,是非曲直,朕自有决断。” 骆养性看着崇祯目光炯炯的眼神,看到了少年天子两鬓的些许白发,放在寻常人家,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少年吧,也许只是在太学里面读书的贡生,可是这个帝国,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却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对他来说,太难了。 骆养性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也罢,不论是功是过,让他骆养性一人承担,为圣上分忧吧。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无常簿,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崇祯简直不敢相信,难道骆养性有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吗?难道袁崇焕真的是大奸之臣?锦衣卫的无常簿一向是记录着机密的消息,而且最重要的是通常这些消息肯定是坏消息,骆养性不说话只是将无常簿高高举过头顶。 崇祯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无常簿,突然一下翻开。养心殿外守门的小黄门猛地听见了殿内圣上声嘶力竭的咆哮,“混账!竟敢欺君!该死!该死!朕要把他千刀万剐!” 二百一十五章 反间计 南海子,金兵大营,如果纵观整个金兵大营的话就会发现皇太极的一个很有意思的布置。自从大军移驻南海子之后,按照惯例大金国依然是以旗为单位,八旗分为八座大营,而蒙古各部是按照部落为单位,每一个出兵的部落聚居在一起,但是他们的营地有大有小,比如科尔沁部,扎赖特部就是扎下了万人大营,而巴林部,扎鲁特部等小部落都是以几千人为单位扎下大营,之所以说皇太极的布置很有意思,那是因为皇太极创造性的将所有蒙古部落的大营放在中间,而八旗的大营东西南北,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八个方向将蒙古各部的营地围在了中间。究其根本原因还是皇太极对蒙古各部的忠诚度不信任的缘故。 也不能怪皇太极,蒙古草原本就是一盘散沙,游牧民族一向只相信拳头,谁的拳头硬他们就听谁的号令,现在皇太极的拳头硬,当然是听皇太极的,但是蒙古草原也分左翼右翼,林丹汗那边还有一大群部落听命于他跟皇太极作对,他倒是想恢复成吉思汗昔日的荣光。那么他和这些蒙古部落有没有联系?这一点皇太极也不敢肯定,而且一旦八旗女真受到削弱,他们指定要溜,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皇太极美其名曰保护他们,将他们围在了女真大营的中间,如果蒙古各部有一点异动,那么皇太极会第一时间发现。 除了女真大营和蒙古各部的大营之外,在蒙古部落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营地,他们是降兵的军营,此时驻扎了一千多朝鲜火铳手和两三千明军投降的炮手和火器兵,另外在关外和入关以来抓到的一些俘虏也关押在其中,他们其中有很多都是到现在不肯投降的朝鲜人和明人,皇太极也将这些人一并带来了,在路上冻死饿死了不少,现在还有数百人,他就将这些人安置在降兵军营里面,由这些降兵去规劝他们,皇太极现在的策略就是以明制明,以朝鲜制朝鲜,以蒙古制蒙古,利用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这种方式来保护大金勇士的生命。 此时,在降兵大营一座到处漏风的破帐篷当中,两个被俘虏的朝鲜人正在说话,一人道:“洪大人,建虏将我们带到上国京师,这是要干什么,是要证明他们有能力征服上国吗?”,另一人接口道:“哼,这些蛮夷,如何能征服天朝上国,也就是欺负欺负我们朝鲜。” 原来是金兵出兵之前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在丁卯之乱之后再次对朝鲜边境进行了一次打击,目的是震慑朝鲜,让朝鲜在皇太极领大军出征明朝,国内空虚之际而没有后顾之忧。这次战役在朝鲜历史上也被成为己巳再乱,金兵攻打了朝鲜的义州等边境地区,斩杀朝鲜边军近五千人,伤近万人,朝鲜龟缩防线之内而不敢北顾,皇太极成功达成了此次战役的战略目的。现在在军营中的这两人正是在这次战役中被俘虏的义州判官洪硕焕和义州都护府使朴南奎。两人都是义州城的中级官员,在义州被攻破之后不肯撤退死守城池,最终不幸被俘虏,皇太极对朝鲜这种小国一直是不采取灭亡政策的,而是不断的攻掠他,削弱他,最终达到同化他的目的,包括后来的丙子胡乱的南汉山城之战,皇太极依旧没有采取消灭他们的手段,而是迫使朝鲜投降,侍奉金国为宗主国,不能不说,这是非常聪明的一招,不断的削弱明朝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而后来的清国作为一个完整的政治政权,彻底完成了从蛮荒到文明的过渡。而自称为小中华的朝鲜的投降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此次西征,皇太极特地将这么多朝鲜的俘虏带过来,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大金国是怎么征服他们口中的所谓天朝上国的大明的,而大金在城下接连和明军血战,却并没有获得太大的优势,反而折损了不少勇士的生命,在出征明朝之前,留守大本营的金国重要谋主范文程给皇太极提了一条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他说现在纵观宁锦防线或者是辽东镇,其实都是以袁崇焕为中心的,这是人治而不是制治,所有的兵将都是以袁崇焕这个人为主心骨,只要没有袁崇焕这个人捏合这些骄兵悍将,那么整个辽东就会是一盘散沙,所以应该想办法干掉袁崇焕。况且袁崇焕是整个大金的敌人,那么如果能杀死袁崇焕对于皇太极的威望将是巨大的提升。从一开始范文程就建议除掉袁崇焕,而皇太极广渠门之战猛攻袁崇焕的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能阵斩他,那么大金吞并辽东指日可待。 但是现在好像比较困难,明军的抵抗意志超乎皇太极的想象,硬拼的话,明军死多少都不要紧,可是八旗的勇士们死一个可就少一个。皇太极这几天都在苦思冥想怎么除掉袁崇焕,可是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正在苦恼的时候,一个卫士来报:“大汗,帐外汉文馆学士鲍承先求见。”皇太极一愣,鲍承先?他来做什么? 鲍承先,山西应县人,后入汉军正红旗。清朝初年著名大臣、谋士。鲍承先原是明朝副将,万历年间为参将,天命六年,他投降后金,仍为副将。清太宗天聪三年,进入文馆,随皇太极攻打明朝京师顺天府。此时他正在军中,听到很多将领说皇太极这两天食不甘味,说话也是心不在焉,鲍承先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了皇太极在苦恼何事,所以不请自来。也想碰个运气,如果自己的计策成功,那么自己在皇太极面前甚至可以取代宁完我和范文程的地位。 皇太极命人宣鲍承先进来,鲍承先穿着跟金人一样的服饰,带着兽皮帽子,脑后早就剃成了金钱鼠尾,他一进来就翻身跪倒,匍匐到皇太极脚下道:“伟大的天聪汗,您的奴才知道您在苦恼什么,不如就让奴才替您分忧可好?” 皇太极笑着让他起来,鲍承先竟然知道自己在苦恼什么,不过汉人的花花肠子一向多,思维要比女真人复杂的多,且听听鲍承先有什么说法。“你知道本汗在苦恼什么?那你说说看,如果说对了,本汗就重重赏你。”皇太极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大汗,您可是在苦恼怎么除掉袁崇焕这个心腹大患?”鲍承先开门见山道。皇太极本来还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可是鲍承先这么一说,皇太极立马是站了起来道:“鲍先生竟然能知道本汗心中所想,还请安坐,多尔济,给先生上茶!”皇太极呼唤门口的亲卫队长,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应声,很快便端上来一杯长白山参茶放在鲍承先面前。 皇太极连忙问道:“先生如何得知本汗所虑之事?”鲍承先捋须故作神秘的笑道:“其实不难,略略分析一下便知。”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大汗,观明国之武备,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明军敢和金兵野战之军无外乎九边精锐,而九边之首当属辽东,辽东二十万大军每年耗费明军军资巨万,其中袁崇焕倾全力打造的关宁铁骑,是放眼大明能和金国勇士对冲的唯一一支骑兵部队,可是他们有一个巨大的弱点,就是将为军之胆,无论是祖大寿,何可纲还是已经被杀的赵率教都是袁崇焕一人在维系,可以这么说,关宁军只知袁督师而不知有皇上也。”他顿了顿接着道:“大汗聪颖,可曾读过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故事?” 鲍承先这么一反问皇太极,皇太极就像被闪电击中了脑袋一样,脑子中猛然有一线亮光,可是这道亮光还隐藏在海雾的后面,他能看到,但是却抓不住。 鲍承先微微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袁崇焕私自斩杀毛文龙,又牢牢控制住辽东数十万大军,试想如果大汗此刻麾下有一员将领飞扬跋扈,又有数旗的兵马向这员将领效忠,那么大汗您会怎么做?”皇太极略略一思考,“这种人本汗绝对不可能留他,必须杀之而后快,大金的天下怎么能允许出现和本汗分庭抗礼的人。” “那就是了,既然大汗您是这么想的,那么您认为,明国的皇帝会怎么想,明国的那些文臣武将,御史言官们会怎么想,袁崇焕这种人的存在对明朝自身难道不是一个隐患吗?”鲍承先一下点破了皇太极想抓却抓不住的那道光芒,使得皇太极豁然开朗。 “那先生的意思是?”皇太极问道。 “奴才有一条妙计,定让那袁崇焕死无葬身之地。”鲍承先阴阴一笑道。 皇太极立刻学着三国演义中刘备礼贤下士的样子,起身施礼道:“计将安出,还请先生教教本汗。”鲍承先淡淡道:“咱们就用反,间,计!” 二百一十六章 狠毒计策上 那头朴南奎和洪硕焕正在说着话,几个负责看押他们的明朝降军掀开帐篷喝骂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都给我老实点,否则棍棒伺候。”朴南奎和洪硕焕是听得懂汉话的,在他们的印象中,朝鲜国都汉阳的大报坛还历历在目,这才多少年功夫,怎么天兵也这么没骨气了,竟然投降野蛮人,这跟当年打的倭寇闻风丧胆的天兵还是一回事吗?他们心中愤怒,但面上却没有表达出来,听见降军喝骂他们,只是将头扭到一边去,不理睬他们。 几个降兵骂骂咧咧的走出帐篷去了,洪硕焕对朴南奎说道:“朴大人,总在这里太受罪了,我朝鲜自诩为小中华,怎么能受野蛮人的欺辱,不如咱们找个机会逃出去吧,京师有咱们朝鲜国的常驻使节,就在鸿胪寺,不如咱们逃到那里去吧。” “洪判官,哪有这么容易,这大营把守的这么严密,想要逃出去恐怕是非常困难的。再说就算逃出了大营,这一路上还有建虏的巡逻哨,咱们手上连把刀都没有,赤手空拳的怎么才能跑得掉,碰到了敌人还不是引颈受戮的份。”朴南奎充满担忧的对洪硕焕说道。 “朴大人,那也好过在这里等死,我洪硕焕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也懂得忠君报国的道理,咱们被俘没有自杀已经是一种耻辱,大明当年救援朝鲜如此恩德尚未报答,我洪硕焕不愿意待在这建虏营中看着他们攻打上国,我就算是死,也要去闯一闯。”洪硕焕盯着朴南奎斩钉截铁的道。倒是将朴南奎闹了个大红脸。 说起来洪硕焕是文官,而朴南奎是武将,朝鲜国内经过儒家气氛的熏陶,整个政治环境和中华并没有二致,所以他们才以小中华自居,作为文官的洪硕焕大义凌然,而作为武将的朴南奎竟然畏首畏尾,这把朴南奎羞愤的无地自容。朴南奎长叹一声,“洪判官高义,是在下错了,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待在这敌营之中,就算死也要试一试。” 金兵对于朝鲜的俘虏其实看管的并不是很严格,至少他们在被关押之前是没有被蒙住双眼的,所以两人凭着脑中的记忆,竟然能将南海子地区金兵和蒙古兵的整个布防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个大概,从这副简单的沙图上看的话,他们的位置还算是不错,为什么这么说呢,金兵虽然是八座大营将蒙古各部和降兵大营围了起来,可是降兵大营并不是位于蒙古各部的包夹之中,而是缩在蒙古部落的西南角,也就意味着,如果两人能趁着夜色逃出去,那么只要能经过西南角的一座金兵大营不被发现就可以了,从西南角的金兵大营突出去应该不是特别困难,毕竟八座大营的间隔还是比较大的,他们趁着夜晚悄悄行动,只要不正面遇到巡哨,两个人目标小,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只是他们怎么能从降兵大营出去,这倒是个问题。 皇太极为了体现大金国仁德四方,对于被俘的朝鲜兵将管理的比较松,特别是有官职的朝鲜人还能得到小帐篷的待遇,比如说像这个小帐篷里面就只有朴南奎和洪硕焕两个人,表面上看好像这两人受到了优待,住的还是个双人间,但其实大大增加了两个人逃跑的难度,试想一下,一个班级里有几十个人,有一两个学生逃课,老师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可是假如一个班只有两个人,有一个人逃课那就肯定会被发现,这就是他们二人尴尬的地方。 二人正在帐篷里苦思冥想着计策,眼见着天渐渐黑了下来,洪硕焕急的是抓耳挠腮,这种念头一起,人就会抑制不住,就想着怎么能脱离虎口。正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拉开,正是初冬,寒风不住的往帐篷里面灌,二人不禁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一些,只见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个木盘,原来是营地里的包衣奴隶给犯人送餐来了,平时送餐的都是一个年轻一点的奴隶,今天却是一个老头,看看那饭,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称做饭,就是两个黑不溜秋的干饼和两碗清水。 两人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是谁,平时送饭的不是你啊。”那老头看看二人身上穿的竟然是朝鲜白衣黑帽的服饰,有些激动的道:“二位大人,小老儿也是朝鲜人。” 朴南奎和洪硕焕对望一眼,平时他们都是被隔离看管,送饭的也是别族的奴隶,今天竟然在敌营之中遇到了本国的人怎能让他们不激动,洪硕焕立刻起身道:“老伯竟然是朝鲜人,他乡遇故知,不对,应该是敌营遇同乡,真是叫人感慨万千。”朴南奎却没那么多感慨,作为武将他问的话更加直接,“老伯,你可知道军营的一些情况,比如巡逻布防什么的,一路过来,他们的密度怎么样?”洪硕焕立刻瞪了他一眼,朴南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眼前这个老伯虽然是朝鲜人,可是还不知道是敌是友,贸然说错话对他们是很危险的。 老伯却恭敬的鞠躬回答道:“两班大监,别的情况小老儿不知道,不过今晚听别的人说金国大汗因为这几天连续征战,士兵们辛苦,所以今天特地给每个大营发放了马奶酒,让士兵们痛饮一番,就在小老儿送饭进来的档口,外面应该已经是喝起来了。” 老伯的这番话对于二人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消息,外面竟然开始喝酒了,那等到这些守兵酩酊大醉的时候不就是二人逃跑的好时机吗?朴南奎有些心动起来,还要再问,只见一个明朝降军走进来,手中短棍劈头盖脸的就往老伯身上打去,将老伯打的满地翻滚,“他妈的,叫你送个饭,你他妈在这里啰啰嗦嗦说什么呢,是不是要通气,打不死你!” 洪硕焕大怒,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降兵手中的短棍,“怎么能对老人家如此无礼。”朴南奎也是怒目而视,降兵一脚将洪硕焕踢倒,骂了几句拖着老头就出去了,洪硕焕在里面咆哮道:“狗崽子,你们这帮畜生。”洪硕焕一把将盛水的碗拿在手中,奋力掷在地上,哗啦一声,陶碗摔得稀烂,朴南奎站起来安抚住洪硕焕,“洪判官,不要跟这些狗崽子置气,大局为重。”朴南奎一番劝说,洪硕焕才坐了下来,平复了心情。 刚才老伯的话对他们来说太重要,果然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听到帐外有动静,好像是两个喝醉的士兵在对话,洪硕焕的汉语说得比朴南奎要好,他悄悄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一角往外望去,只见离他们大概只有不到十步的地方,有三个明降军正围坐在火堆旁边,拿着手中的酒袋,互相传递着喝着酒聊天,看他们东倒西歪的样子,应该已经喝了不少了。洪硕焕警惕的向周围看了看,不远处还有几个火堆,边上有一些士兵,但是好像都喝多了,横七竖八的睡在地上,也不进帐篷,这么冷的天睡在外面,一夜过来恐怕能冻死。不过冻死了才好了,这些为虎作伥的狗东西,全部死完了才好。洪硕焕恨恨的想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队十人的巡逻队才从洪硕焕的帐篷前走过,洪硕焕急忙将帘子放下来,等脚步声渐渐远离了再重新打开,朴南奎也听出来了,这样看来,今夜因为皇太极犒赏士兵的缘故,大营内的巡逻密度大大降低了,本来一盏茶功夫最少有三轮,现在只有一轮。 洪硕焕有些兴奋的回头看了朴南奎一眼,朴南奎也是朝他用力的点点头,他走过去摊开手心对洪硕焕说道:“洪判官,你看,咱们可以用这个。”洪硕焕仔细一看,不禁大喜,原来刚才洪硕焕把碗摔碎,朴南奎捡起一块较大的碎片,在地上找了个石头磨了磨,让尖的那头更加锋利,然后对洪硕焕说道:“咱们用这个在帐篷后面划开一个口子,然后偷偷跑出去。”洪硕焕激动的握住朴南奎的手,“朴大人,太好了,咱们有希望了。” 两人正准备动手,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聊天声,洪硕焕示意朴南奎等一下动手,自己蹑手蹑脚走到帘子边倾听起来,只见火堆边一个降兵说道:“告诉你们个绝密消息,是老子从八旗大营那边听来的,你们可不能外传啊。” 另两个降兵笑道:“你他娘的吹什么牛,就你一个大头兵还能知道绝密消息,扯淡吧。”“嘿!怎么说话呢,爱听不听,不听老子还不乐意说了呢。”那个士兵说道。 两个人立刻打趣道:“别别,老张你有话就说,别卖关子了,兄弟们就当听个乐。”那个人白了他们一眼才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今天我不是去正黄旗大营搬酒吗。你们也知道我家世代在辽东,都能听懂女真话,我今天听到一个重大消息。” 这话将边上两人撩拨起来,“快说快说,什么消息?”“我见两个正黄旗的大将军在帐篷外小声说话,我就特意凑上去听了听,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女真话也没避讳,我听他两说对面的袁督师和大汗有约定,这次是故意放他们进来围困京师,好像这两天的大战是苦肉计,还说什么大事就要成了。你们说这算不算是绝密消息。” 旁边两个士兵对望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怪不得我说这次入关这么容易,没下什么功夫就打到了京师,原来是有这么个事情在里面,你还记得么,当时大汗率领两黄旗在锦州城下拖住袁崇焕的时候还射了一封书信上城,我不是在阵前当炮手吗,看的那是真切,袁督师还回了一封书信呢。”这么一说另一人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几人又是热火朝天的聊起来。 这一说不要紧,帐篷中的洪硕焕和朴南奎宛如五雷轰顶,城外明军的最高统帅竟然跟皇太极是一伙的,他们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认同了这几个士兵的说法,第一这几个人是普通士兵,互相闲聊说出来的话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是这几个士兵懂个屁,肯定是从女真人那边听来的消息,所以基本情报不会有错。第二这次他们也是跟着皇太极一路来到京师城下的,别说这些降兵,就是他们自己也感觉到这次实在太容易了,以往金兵往往在宁锦防线碰的头破血流,但是这一次,辽东防线就跟不存在一样,瞬间就被突破了,如果说袁崇焕和皇太极有秘密协定的话,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心急如焚,就想赶紧回去,把情报送出去。又过了一会儿,洪硕焕伸头看看,发现火堆边的士兵没有一个坐着的了,全部都睡倒在地,又一队巡逻兵过去,下一轮将会在一盏茶之后,洪硕焕立刻对朴南奎说道:“动手!” 两人齐心协力立刻在帐篷上划出一道口子,然后钻了出去,趁着夜色,他们猫腰游走于各个帐篷之间,今晚降兵营的防御确实松懈,跑了一路也没遇到哨兵,他们跑到栅栏边,栅栏有一人多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朴南奎说道:“我有办法,洪判官,你先踩着我的肩膀上去。”洪硕焕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立刻踩在他的肩膀上翻了过去,朴南奎身为武将,后退几步,然后冲刺一个蹬跳,双手牢牢抓住栅栏顶端,一闪身翻了过去,两个人出了降兵大营,一路向西南角疾奔,只要能突破这一个营地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从插在门口的龙旗判断这应该是正白旗的人马,两人穿着白衣,在雪地中还真是不明显,为了不暴露,他们将帽子也扔掉了,就在两人在雪地中猫着腰躲躲闪闪堪堪就要跑出营地范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 二百一十七章 狠毒计策下 身后传来的一声暴喝让洪硕焕和朴南奎二人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两人手无寸铁怎么能抵挡的住凶神恶煞的金兵,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两人向后瞥了一眼,不禁魂飞魄散,只见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队五人的骑兵向他们猛冲过来,嗖嗖嗖几只刺箭射出,贴着他们的身体划过,形势万分危急,朴南奎急中生智,对洪硕焕说道,“看到前面的沼泽了吗,这里的雪很厚,马匹跑不快,咱们冲到沼泽那边,他们的马不敢进去的。”身为武将,朴南奎倒是对战马的习性很了解,动物比人的感官要敏锐很多,他们对大自然的危险充满了天生的警觉,对于沼泽,战马是不会贸然闯进去的。 两人立刻在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跑动起来,但是身后的战马越追越近,箭支也不断的射出,好几次差点就要射中二人,几十息的功夫仿佛像一个世纪一般漫长,两人终究还是快了一步,一头扎进了沼泽丛之中,一人高的野草遮蔽了他们的行踪,金兵的战马果然如朴南奎所说不敢进沼泽,领头的军官却说道:“你留下来看守马匹,其余几个跟我进去,一定要抓住他们。”悍勇的八旗士兵竟然下马步行进入沼泽,沼泽不仅对于动物来说是天然的禁区,对于人来说也是一样的,首先进去的洪朴二人就遇到了麻烦,他们跑到沼泽的中央,洪硕焕一脚踩空,整个右腿一下子陷进了沼泽里,沼泽的吸力非常大,洪硕焕快速的下沉,朴南奎心急如焚,他找到一截枯树枝,将树枝的一头递给洪硕焕,洪硕焕抓住树枝然后奋力挣扎,朴南奎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将朴南奎给拉上来,就在二人努力求生之际,突然后方的杂草丛一阵摆动,只见身后一下出现了四个镶白旗的八旗士兵,领头的应该是一个壮达,只见他口中大呼着满语,朴南奎作为武将,在义州边界常年跟他们打交道,自然能听懂个大概,原来那个壮达竟然是要活捉他们,只见四名金兵纷纷收起弓箭,呈扇形向他们包抄过来,洪硕焕对朴南奎大叫道:“朴大人,赶紧走,不要管我了。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朴南奎却不愿意放弃,“不行,洪判官,要走咱们一起走,如果都走不了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吧,青山处处埋忠骨,我朴南奎不怕死。”洪硕焕泪流满面道:“朴大人,你何苦?” 四个金兵离他们只有不到十步了,他们也是很小心的走着,生怕遇到吃人的沼泽,朴南奎已经可以看见那个壮达脸上残忍的笑容,金兵对待逃犯一向是无比残忍的,就在前几天有俘虏想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无不是被虐杀而死,死后还要将头颅砍下悬门示众。 朴南奎依然是不松手,“就让我们死在是这里吧,你们这些狗东西,畜生,仁祖大王,小臣不能再效忠了。”壮达猛地扑上去就要抓住朴南奎,但是突然他的身子感觉重心不稳,脚下站立不住,竟然也陷进了沼泽里,原来在朴南奎身边不到一步的地方就是一个沼泽坑,那个壮达两个腿都陷了进去,急的哇哇大叫,剩下三个金兵不知怎么办才好,是抓逃犯还是就领队,那个壮达气急败坏的叫道:“混蛋,还不来救我,先救我。” 看到形势突然出现了变化,朴南奎和洪硕焕的求生欲又是升起,只见他猛然发力,洪硕焕也配合他发力,同时左脚用力猛蹬,噗的一声,朴南奎忽然感到手头一松,力道卸去,两人一下扑倒在地,总算是出来了,那边三个金兵手忙脚乱的正在救壮达,他们两个人抓着壮达的双手,一个人托住壮达的脖子,奋力向上提,壮达疼的哇哇大叫,但是没有办法,朴南奎和洪硕焕顾不上休息立刻向前跑去,壮达看到二人要从视线中消失,气急败坏,吩咐大家停下,壮达的上半身还在外面,所以他取下了背上的弓箭,拿出一支刺箭,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速奇快,噗嗤一声射入了朴南奎的大腿,朴南奎啊的一声扑倒,但是很快洪硕焕又将他扶起来,二人顾不上包扎,朴南奎就那样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金兵的视线,只留下了满地的鲜血,而金兵们只能重新救起他们的领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出来。 被救上来的壮达的嘴角却不自觉的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寒风呼啸,惊心动魄的逃亡行动结束之后,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夜色重新恢复了宁静,只能听到偶尔的马鸣。 皇太极的大帐,皇太极端坐在正中,两边坐着八旗旗主,鲍承先也坐在下首,地上跪着几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刚才的壮达还有降兵,居然送饭的老伯也在其中。他们齐声喊道:“启禀大汗,行动已经完成。”皇太极赞赏的看着鲍承先,鲍承先捋须笑道:“恭喜大汗,计策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在就看这两个人能不能把消息传递到明国的皇帝那里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鲍承先设计好的反间计,不论是追击他们的壮达,还是送饭的朝鲜老伯,还是围坐在火堆边的几个明军竟然都是事先找好的人,壮达是皇太极的亲卫队长多尔济假扮,朝鲜老伯是金兵中的朝鲜向导,而几个明军则是随鲍承先一起投降金国的心腹。他们共同完成了这样一个宏大的计划,就是要让这两个人把袁崇焕通敌的消息带回去。 (渔夫按,历史上,鲍承先的反间计也是这么实施的,只不过具体的实施人不是两个朝鲜的官员,而是京师城外牧马监的首领太监杨总管,鲍承先事先让两个投降金兵的辽东军游击故意在关押杨太监的牢房前对话,内容当然就是袁督师怎么怎么和皇太极勾结了,然后杨太监就故意装睡,暗中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夜里,看守杨太监的士兵故意离岗,卖了个破绽,杨太监就这么轻松的越狱了,逃回了京师,后来的事情史书上就记载的很明确了,袁崇焕下狱问斩,哦,还不是问斩,是千刀万剐。其实崇祯和大臣们只要不傻都能分析出来,这是明明白白的反间计,他一个老太监何德何能竟然能从十几万大军中逃出,这不是摆明了皇太极放水吗?可偏偏满朝文武和崇祯自己就是相信,其实渔夫认为这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还是前文提到的,五年平辽的失败和袁崇焕冒天下之大不韪拿皇上和京师的外戚勋贵文武百官做他功成名就的筹码,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朴南奎和洪硕焕两人不敢停歇,朴南奎忍着剧痛被洪硕焕搀扶着一瘸一拐向前走着,洪硕焕撕下衣服上的一片布料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还是有时丝丝鲜血从缝隙中流出来,经历千辛万苦两人终于是在黎明时分赶到了京师城外关宁军的驻地,此时袁崇焕等人已经进城,城外军营的驻扎的最高将领是祖大寿,何可纲陪同袁崇焕一起进城了,关宁军和宣大军还有保定军分成三个营区驻扎在外面,两人也不知道该到哪个军营去,随机选了一个径直走了过去,“站住!”两人在阳光升起之后在雪地里面就显得比较显眼了,瞭望塔上的明军哨兵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上面的士兵立刻知会了下面巡逻的队伍,立刻是有几个哨兵走上前去,喝止了二人,洪硕焕的汉话说的比朴南奎好,他立刻回答道:“在下是朝鲜义州判官,身边这位是义州都护府使,我们冒死从敌营逃出,还请天兵开恩,带我等进城去找朝鲜使节。” 几个哨兵一听,竟然是朝鲜人?还是从建虏那边逃过来的,那会不会是细作,那个队正观察了一下,确定后面没有任何追兵或是埋伏之后带着几个士兵走了过去,他们发现其中一个朝鲜人身上竟然有伤,他们来到的军营正是关宁军的大营,哨兵队正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眼尖,一眼就看出来朴南奎腿上扎的正是一支建虏的四棱刺箭,伤口颇深,箭头从后方射入,前方穿出,如果再不救治这个人就会流血过多而死,即便救过来,恐怕这条腿以后也瘸了。看见被建虏射伤的人,作为关宁军这种长年和建虏交战的部队军人,这个队正首先就信了几分,如果说是苦肉计,那也太苦肉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有性命之忧。 队正立刻同情起这两个朝鲜人来,看他们胡子拉碴,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情况应该不假,他立刻吩咐几个士兵上前扶住朴南奎,洪硕焕心头猛地一松,总算是得救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队正立刻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众人一起回了大营,队正不敢怠慢,在将他们安顿之后立刻前去禀报了上级官员,然后层层上报,不一会就报到了祖大寿那里。 二百一十八章 朝鲜使节 祖大寿此时正在愁眉不展,袁督师和何可纲等几人进城面圣了,他自己留守城外,看着关宁军死伤惨重,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战斗该怎么打,如果再次发生广渠门之战这种规模的大混战的话,那么就依靠城外这些残兵恐怕抵挡不了多久了,目前城外的兵马还不到建虏北虏的一半,很多人都是带伤,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圣上又不允许城外的士兵进城休息,祖大寿就是想不通,这上面的人是怎么考虑的,竟然不让城外的兵马进城内休整,有着坚城不依靠,非要进行野战,难道上面真的认为这点兵马能挡得住建虏的骑兵冲锋吗? 同时他隐隐的有一些担心,虽然他是武将,可是从建虏入关以来,明军败绩太多,城下的几仗虽然是人数差距的原因,但是明军打的确实也不漂亮,城里面的人恐怕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外面再打败仗,建虏要是攻城可就不好玩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祖大寿当初给袁崇焕提意见那都是建立在能战胜建虏或者能打个旗鼓相当的情况下,按照现在的情况下来,一旦战败那么大明官场的套路一定是他们这些人倒霉,到时候袁督师一个防守不力纵敌入关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了,那么自己呢,老何呢,最少也是个从犯,说不定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此时祖大寿倒是有些动摇,袁督师和何可纲进城了,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万一他两回不来,自己怎么办,跑吗?自己要是一跑这罪名估计就是坐实了,要是不跑的话项上人头又有危险,真是两难啊,祖大寿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苦思冥想。 “报!”帐外一声大喝,打断了祖大寿的思绪。“他娘的,哪个兔崽子,吓老子一跳。进来。”祖大寿没好气的说道。一个亲兵进来禀报,说是今天巡哨碰到了两个从建虏营中逃出来的朝鲜人,现在已经将二人接入大营。祖大寿一听眼睛一亮,还有人这么厉害,能从建虏十几万大军的监视下逃出来,还是两个朝鲜人,祖大寿倒是有些兴趣了。“将两人带上来吧。”祖大寿吩咐道。亲兵领命下去了。 不一会就将二人带到了帐中,只不过朴南奎是躺在担架上的,经过关宁军营中的军医紧急救治,目前他的生命是保住了,腿上的箭头也已经被取出,然后做了比较细致的包扎,如果恢复的好的话,以后也不会影响行走的功能,只是骑马打仗的话恐怕是不行了,对于此朴南奎只能是认命了,但是能从建虏大营中活着逃出来,比起那些战死的人来说,朴南奎已经是得到了上天的特别眷顾了,处理完伤势之后就听到营里的最高长官要见他们,朴南奎顾不上伤痛,就麻烦两个明军抬着担架,过来见祖大寿了。 两人一进来,祖大寿就客气的说道:“两位受苦了,能从建虏营中逃出来真是不容易啊。”朴南奎无法起身行礼,洪硕焕倒是受宠若惊,关宁军的名号他在国内是听过的,朝鲜一直是大明的附属国,万历援朝更是在朝鲜的两班心中播下了恩德的种子(两班就是对朝鲜上层人士的代称,就像大明的上层一般被称为士大夫一样。) 祖大寿作为明军的一个总兵,而且是驻防宁远,离朝鲜又非常近,那么朝鲜的边防将领听说过他的名头也就不奇怪了,而且祖大寿手下又有精锐的兵马,在朝鲜统领两万以上精兵的大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基本上只有王室的人才能统领这么多兵马,他们不禁感叹明朝真是地大物博,统领两万兵马在明朝不过是个总兵的级别。 洪硕焕听到祖大寿说话客气,立刻躬身施礼道:“在下朝鲜义州府判官洪硕焕,这位是义州都护府使朴南奎,久闻祖总兵的大名,能将建虏打的闻风丧胆,果然是中华英雄。蕞尔小国,偏远番邦,今日能见到不世出的武将,在下深感荣幸。”“是啊是啊!”朴南奎也躺在担架上附和道。洪硕焕不愧是文官出身,这一阵马屁一拍,将祖大寿浑身的毛孔都拍的舒展开了,没想到这个朝鲜人的汉话竟然说的如此好,而且如此的会说话。他立刻请洪硕焕坐下说话,并给他们上了茶。 祖大寿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二位在建虏营中可打探到什么情报?能否告知一二。”洪硕焕一听祖大寿这么问,立刻心下有了警惕,袁崇焕的事情到底能不能说,可是他们是关宁军,毕竟都是袁崇焕的部下,如果他们听到的情报是真的,那么一个不好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如先进城,然后将情报告诉城中的朝鲜使节,由使节来定夺的好。 想到这里,洪硕焕说道:“咱们被绑到金兵营中的时候随他们一路过来,中途跟咱们一起的人也死了不少,咱们侥幸能活下来,跟投降金兵的明军和朝鲜军在一起,被他们关押起来。”听到这里,祖大寿一拍桌子道:“混账,这些软骨头,干什么不好竟然给建虏做狗,真是侮辱我大明将士,这些人某家要在战场上遇见,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洪硕焕击节道:“不错,不仅是大明天兵,我朝鲜军中也出现了叛徒,这些人竟然忘记朝鲜恩德,甘愿侍奉野蛮人,真是有辱斯文,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祖大寿说道:“祖将军,请给我一些纸和笔。”祖大寿依言将纸笔递给洪硕焕,洪硕焕顺手就画下了金兵大营的布防图,并且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将西南角哪里有哨塔,哪里有箭楼,包括哪里的沼泽有危险等等都一一标注完毕,然后对着宣纸吹了吹,墨迹干了之后很快将图纸递给了祖大寿,祖大寿拿起图纸看了一会,发现上面标注的的确是仔细,如果他手上能有三万精骑,倒是可以建议督师夜袭敌营,说不定能取得重大战果,可是现在手上没有这么多资源啊,不过这副图也是比较精细,有一定的战略价值还是先收起来再说。经过一番交谈之后,祖大寿不疑有他,对洪朴二人说道:“那不知本将还有什么能帮助二位的?” “将军仁德,我们本是朝鲜官员,冒死逃出,现在只想进入城内找到鸿胪寺的朝鲜使节,也好能借道大明回归故国。”洪硕焕诚恳的对祖大寿说道。 祖大寿点点头,“可以,这是人之常情,二位作为外邦人,能给我提供金兵的布防图已经是大功一件,好,本将马上通知城防兵马,将二位接进城去。”随后祖大寿招来亲兵吩咐他立刻联系城头上防守的士兵放下吊篮,将两个朝鲜官员吊上城去,洪硕焕和朴南奎拜别祖大寿,城上的士兵放下吊篮,两个祖大寿的亲兵将朴南奎小心放入吊篮,然后洪硕焕跨了进去,他们二人再次对祖大寿施礼,祖大寿挥挥手然后吊篮缓缓上升将二人拉上了城头。 因为祖大寿已经打过招呼,所以城上的士兵对他们也是客气,一个把总吩咐几个士兵将二人送下城,并且派人前去鸿胪寺传话,鸿胪寺朝鲜使馆那边已经派来一辆马车等待二人,两人下了城就被送入马车,然后启程直奔鸿胪寺。 京师朴南奎和洪硕焕倒是第一次来,虽然现在是明末,京师已经非常萧条,更何况城外大兵压境,城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但是毕竟京师的规模在这里,就连朴南奎也是挣扎着坐起,将头凑到马车窗户旁边一边看着京师的街景一边不住的赞叹道:“这就是上国的京师啊,啧啧啧,真是太大啦,这恐怕要比汉阳大五倍吧,我第一次去汉阳的时候就觉得汉阳已经是非常大的城市了,没想到进了京师才知道那句成语坐井观天的意思。”一边的洪硕焕摇摇头,“朴大人,恐怕京师比咱们的汉阳大十倍都不止,你看,咱们从下城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了,竟然还没到鸿胪寺,放在汉阳恐怕这会咱们已经在鸿胪馆里喝茶了吧。哈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起来,既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爽快感,又有一种马上要见到本国人的欣喜。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是到了鸿胪寺,朝鲜驻大明的使节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当他听到自己竟然有两个同胞从金兵大营逃出来,现在已经进了京师的时候,他欣喜万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对于朝鲜来说,建虏之患比大明可严重的多了,大明对于建虏太过庞大,他们的影响力只是限于辽东一角,最多也就是像这次一样攻打到了京师城下,广大的南方地区建虏是没有涉足的,可是建虏对于朝鲜就不一样了,动不动就打到朝鲜中部的汉阳,甚至最远的一次代善领兵都快打到釜山港了,如果不是各地义军拼死抵抗他们不得已撤军的话,恐怕朝鲜王室只能去济州岛生活了,小国家就是如此,人口少又没有战略纵深,不论是倭寇从南到北还是建虏从北到南,动不动就能将整个朝鲜八道打穿。崇祯二年以来,全年没有一个好消息,不论是朝鲜国内,还是他身处大明,到处都是狼烟滚滚,天下一点都不太平。所以忽然得知有同胞逃生,这可以说是今年唯一一个好消息了,当然欣喜若狂,再加上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所以他早早的就等候在大门口了。 二百一十九章 上达天听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了朝鲜使馆门口,马车夫立刻跳下来,将车帘挑开,然后放上小木凳,将洪硕焕搀扶了下来,其实洪硕焕几天没有吃什么食物,在祖大寿军营也是听医生的建议喝了一些粥。朴南奎也是一样,所以洪硕焕还是比较虚弱的,才需要人搀扶,随后又上去两个杂役将朴南奎抬了下来,两人落地之后才发现周围已经站了好几个官员,都是穿着朝鲜服饰,洪硕焕和朴南奎不由的浑身颤抖,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朝鲜带头的使节打破了沉默,他抱拳施礼道:“鄙人是朝鲜参议政吴虎镇,请问二位是。” 朴南奎身体不便,洪硕焕却是立马跪下了,“小臣是义州府判官洪硕焕,受伤的这位是都护府使朴南奎,参见大监。”朝鲜的官制和中原是差不多的,朝鲜也分左右相,还有左右领议政,议政,参议政,下面还有等等官制,参议政的职位大致就相当于二品大员,跟中原的侍郎差不多。在朝鲜也是高官了,而朴南奎他们不过是一府的长官,说白了就和刘毅职位差不多大,这在二品大员眼里还是不够看的,所以他们立刻下拜施礼。 吴虎镇同样激动,二人能从金兵那里逃出来,特别是朴南奎还伤得挺重,这本来就是一个奇迹了,想必二人也是经历了非人的磨难。吴虎镇倒是有些动真感情了,他抢前两步一把扶起了洪硕焕,“洪判官,朴将军你们受苦了,虎口逃生实属不易,今建虏肆虐,大明都如此,何况我朝鲜,也不知道朝鲜现在怎么样了,大王怎么样了,还有我们被建虏抓走的百姓,十不存一,都被这帮畜生虐待而死啊。”说到这里,吴虎镇掩饰不住心中的悲愤,以袖遮面,痛哭起来,身边的附属官员们也是潸然泪下,洪硕焕和朴南奎更是感同身受,一群朝鲜官员就在鸿胪寺门前抱团痛哭起来,既是因为他们的国家,又是哀悼他们的百姓。 好一会儿,吴虎镇才控制住情绪道:“实在是失礼了,请进请进,本官已经准备了薄酒,给二位接风洗尘,先沐浴一番,洗去尘土吧。”两人被几个杂役领到了浴室,洪硕焕自己擦洗,朴南奎因为身上有伤,只能是杂役帮忙清洗。洗完了澡两人换上吴虎镇给他们准备的新衣服,将胡须修剪整齐,衣帽穿戴好,杂役还给朴南奎准备了一个新的拐杖,有了这个拐杖,朴南奎终于是能站起来了,当然两人还是很虚弱,但是经过一番打理,精神面貌好多了。 两人被引导到朝鲜使馆的正厅,吴虎镇已经在那里摆上了一桌朝鲜传统的宴席,有肚子里塞着糯米的参鸡汤,有朝鲜传统泡菜和猪肉加上黄豆大酱一起炖成的泡菜汤,加上格式各样的萝卜泡菜,海带泡菜,还有炖带鱼,能给人带来好运的喜面,鸡蛋饼,吴虎镇特地从朝鲜国都汉阳带来的汉阳辣椒,还有腌制的虾酱。吴虎镇特地准备了两坛朝鲜米酒,给两位倒满,一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几个鸿胪寺的朝鲜官员,一共十人围坐在一起。 洪硕焕激动万分,望着这些熟悉的家乡菜,他险些忍不住又要流下眼泪,还是吴虎镇适时打断了这种哀伤的气氛,他端起酒杯道:“诸君,洪大人和朴大人死里逃生,可喜可贺,让我们满饮此杯,给两位接风洗尘。”说完一口干掉了杯中酒,众人也是一齐道喜。朴南奎和洪硕焕不住的鞠躬致谢,他们饿的久了,朴南奎又是武将,不客气的抓起半只鸡就啃了起来,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吴虎镇捋须道:“朴将军慢点吃慢点吃,不够还有。” 众人饮宴到晚上才尽兴,事后各位官员纷纷告辞,只留下了参议政正使吴虎镇和监军副使郑英男。四人相对而坐,饱餐了一顿,洪硕焕和朴南奎的精力体力都恢复了一大半,吴虎镇吩咐仆人上了一些水果点心还有绿茶,他和郑英男想仔细问问他们在金兵营中的情况。四人交谈了一会儿,在金营之中各种受苦折磨看着同胞死难的场景自是略去不表,两人跟正副使大人说了一番,让吴虎镇和郑英男不禁摇头叹息。 就在几人看看天色不早,吴虎镇想让洪硕焕和朴南奎早些回去歇息的时候,洪朴二人对望一眼,洪硕焕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此事汇报,朝鲜一直奉行的事大主义,明朝一直是他们的宗主国,如果失去了明朝的保护,那么建虏倭寇就会随意的**他们,所以即便是为了本国的利益,他们也一定要说出来,希望吴虎镇能上报大明朝廷,只要大明完好无损,那么朝鲜就能很好的生存下去,想到这里,洪硕焕起身施礼,“大监,小臣有要事禀报。。。”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这么重大的消息,如果出了问题那将是一场大地震,洪判官,朴将军,你们二人真的敢保证吗?”吴虎镇听了洪硕焕的发言惊的差点将面前的茶杯打翻,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断的追问两人情报的真实性。 洪硕焕和朴南奎二人当即当着吴虎镇和郑英男的面写下了证词,就是将那晚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然后分别盖上了手印,末了吴虎镇总结道:“我相信你们二人所陈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只是这话不是我们编造,而是从金兵大营中听来的消息,是真实的消息呢,还是几个喝了酒的醉汉乱说话这个我们不能确定,但是如果大明有危险,我们朝鲜也将不保,本监会立刻把这份供词交给礼部的何大人,请他上达天听,至于是非曲直,本监相信大明朝廷内部自有判断。”听见吴虎镇这么说,旁边的几人都是点头称是。 事不宜迟,连夜吴虎镇就带着供词亲自登门拜访了礼部的何如宠尚书,这些天建虏兵围京师,要说哪个部门最清闲恐怕就是礼部了,毕竟主管外交,现在没什么外交,难道要去和谈吗?大明一向是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就连土木堡之变,宁可换一个皇上都没说过要和谈,现在还能指望少年崇祯和谈?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谁敢背负这个千古骂名?谁敢提和谈的事情恐怕迎接他的就是鬼头大刀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正在打盹的何府看门人吓了一大跳,毕竟这些天建虏就在城外,何如宠的家丁也是不例外,每日也要去城上巡逻,城里的外戚勋贵文武百官家家都是如临大敌,很多内室的妇女担心如果建虏真的攻进城了怎么办,虽然何如宠每天回府都要跟他们再三强调,京师防守严密,何况城下还有数万大军,他们打不进来,可是依然不能缓解阖府上下的担心情绪,就连门房也是担惊受怕,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被敲门声惊醒,其实夜晚敲门即使是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一件比较惊悚的事情,我想没有哪个人喜欢夜晚被敲门,门房一个翻身爬起来,暗骂一声晦气,轻手轻脚的走到大门前,打开了门上的小望孔,其作用有些类似于现在的猫眼,伸头张望起来。只见门口站着几名非大明服饰打扮的人,门房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么晚还有外国使团来访? “你们是什么人?”有道是宰相门房五品官,作为何如宠的门房,此人平时也是有些底气的,特别又是看到外国人,气势立刻就起来了。中国古代一直是世界的中心,都是视自己为天朝上国,四方皆是蛮夷,一直到乾隆年间,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使臣出访大清,希望清朝能增设一些通商口岸,以便两国进行贸易,并且给乾隆带了不少礼物,结果乾隆更大气,直接将使臣引到了库房,打开库房给使臣一看,来自英国的使节立刻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只见乾隆的司库里面又是西洋钟表,又是世界地图,还有地球仪,眼镜,圆规等等应有尽有,英国人带来的那些玩意在中国都被视为奇技淫巧,不受重视。乾隆很快写了一封诏书给使臣带回去,弄得乔治三世哭笑不得。乾隆在诏书里面说大清是天朝上国,尔等蛮夷每年要来朝贡,我们会给你们丰厚的回礼,然后赐封乔治三世为英国国主,乔治三世一看正常贸易这条路行不通啊,这清朝的皇帝是不是疯了,自己本来就是国王还要他赐封?所以他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在五十年后用舰炮轰开了中国的大门,然后倾销鸦片,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这个门房看到竟然是外国使臣,当即没了好脸色。吴虎镇也不与他计较,他来确实是有要事相报,“这位先生,麻烦通禀何尚书,就说我们朝鲜使臣有紧急军情要通报和大人。”吴虎镇用尽量恭敬的语气说道。门房愣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这位使臣,恐怕你是走错了门,军情应该去兵部尚书孙阁老那里啊,怎么跑到礼部尚书这里来。” “这位先生,我们是外国使团,不能越级上报,有什么事情必须要通过何大人,还请通禀。”吴虎镇有些急道。这房门平常跋扈惯了,小小的朝鲜使团他并不放在眼里,眼看情形有些僵持,还是郑英男急中生智,他忘了最好使的一套,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锭小银子从望孔中塞进去,门房掂量一下有个二两,这才说道:“等着。”然后转身通禀去了。 何如宠并没有睡觉,虽然天色比较晚,可是别说是他,恐怕文武百官没几个能睡着觉的,这么大的危机就摆在眼前,哪个没心没肺的能睡的着。他正在房间里看书打发时间,门房过来通禀说是有朝鲜使臣求见,有紧急军情通禀。何如宠一个激灵,这么晚了竟然还有紧急军情,他不敢怠慢,立刻披起衣裳来到正堂,并请朝鲜使臣进来。 吴虎镇和何如宠是老熟人了,明朝的几个附属国当中也就是朝鲜,琉球最听话,朝鲜使臣是经常和何如宠打交道的,两人寒暄一番立刻进入正题,吴虎镇不敢怠慢,光是说话说不清楚,他立刻将随身携带的证词递给了何如宠,何如宠带上西洋单镜片只看了两行,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一把抓住吴虎镇的手问道:“吴大人,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动摇大明国本,如果事情有假,恐怕大家都要掉脑袋。” 吴虎镇斩钉截铁道:“我相信我的两个下属不会说假话,他们只是将所听见的所看见的如实相告,至于情报的准确性还需要大明朝廷去分析,不瞒大人,我只是从朝鲜的角度出发,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懂,我们朝鲜国上下都不希望大明有什么事情,所以我们是真心通报。” 何如宠睡意全无,他来回踱步,这个消息太惊世骇俗了,明天皇上就要接见城外的一干军将,怎么办?他看看吴虎镇,心想朝鲜使臣都能关心大明生死,自己作为大明的礼部尚书更是义不容辞,他对吴虎镇施礼道:“多谢吴大人,事不宜迟,我即刻进宫,上达天听。” 二百二十章 连夜觐见 夜晚,崇祯皇帝正在养心殿连夜批阅奏折,近期的奏折不用说,全是关于城外战事的,尤其是户部和工部的折子居多,兵部孙阁老那边反而要平静一些,也许是因为城外战事已经胶着,反正不管怎么打,都是那些兵那些将,远处的勤王兵马还没到来,没什么新鲜事情值得汇报的。其实也就是崇祯不明白,孙承宗,袁崇焕,祖大寿,侯世禄等等军将,哪个不知道,近期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勤王军过来了,明代的行军速度这些久握兵权的大佬哪个心里不是门清,周边勤王的兵马能到的都到了,就算还有零零散散的卫所兵或者是民团过来,这些人又能顶什么事情,要是西边几镇或者南边的兵马要过来恐怕还有很长时间,眼下如果建虏再次发动进攻的话只能是用手头的兵马硬拼了。 崇祯翻开了手边的另一本折子,是工部尚书刘廷元上的折子,说是在这些天的战斗当中,城内不断的对城外的兵马进行兵器物资的补给,但是京师内兵器局府库的库存已经快用完了,城外的兵马兵器消耗的太快,目前府库中最紧缺的是弓箭和箭支,因为明军接连几仗都是被动迎战,就算是打个旗鼓相当最后战场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建虏手里,自然也轮不到他们打扫战场,城头上放出去的箭支根本没法回收,城外驻军消耗的箭支也只能从城内补充,现在弓箭的损坏,箭支的不足是个大问题,刘廷元提议,是不是可以将城内无论平民还是大户家里私藏的,民间私有的,包括武馆,兵器店里的存货全部收缴暂时交给工部统一管理。崇祯不假思索的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然后用印。刘廷元说的对,这都什么时候了,应该把一切有助于城防的事情落实下去。又拿起下一本奏折,翻开,原来是户部毕自严的折子,崇祯几乎不用看就知道毕自严要说什么,毕自严的每一封折子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要钱。崇祯一看,果然,又是这一个月来战事不断,除了要供养城内的近十万武装人员以外,还有城外的兵马自己带的粮食已经快要用尽,城内要紧急调拨数千石粮食给他们用度,除了这些之外城内的所有人都要吃饭,如果围城的局面不解的话,再过个把月城内的粮食就要报警了。崇祯不禁大怒,自己每天带头节衣缩食,只吃两顿,早饭不过是米粥面饼,中午饭也不过是两菜一汤,晚上宵夜也就是一晚面条。就这样城内的粮食还是不够吗?他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难道要让皇帝饿死吗,这些个官员哪个不是脑满肠肥的,崇祯不是关在笼子里的皇帝,他在当信王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官员富户家里有钱。崇祯气急败坏,朕带头在这里省吃俭用,你们也得放点血才行,他立刻在毕自严的折子末尾写下,责成户部,城内所有外戚勋贵,文武百官,大户富户每家认捐一定数量的粮米和金银,具体标准由户部拟定,拟定之后不用上报,立刻执行,解燃眉之急。钦此。 写完之后崇祯看看桌案上还堆着上百份奏折,这折子真是,每天这么努力的批阅可还是批不完,大明怎么事事都需要自己操心,那还要文武百官干什么,他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一旁的王承恩小心的伺候着,打开崇祯面前的茶杯盖子,给崇祯填上一些热水,皇上不过才十九岁,可是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唉,王承恩叹了一口气站到一边去了。 就在崇祯闭目养神还没到一刻钟的功夫,门外的小黄门倒是走了进来,悄悄对王承恩耳语了几句,王承恩摇摇头看看正在养神的崇祯,示意现在不要打扰皇上,小太监道:“王总管,只是何大人说十万火急,如果耽误了,谁都担待不起。” 王承恩心中不快,这个何如宠,真是不懂规矩,夜里还要打扰万岁爷休息。一点不懂为人臣子的本分。但是王承恩并不是拎不清的人,相反王承恩最后能陪着崇祯上吊,足以说明就算他是一个阉人,那也是忠义无双的阉人,比起投降的那些太监来说高下立判。既然何如宠夜里都要觐见圣上,而且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相信何如宠不会吃饱了没事撑的。 王承恩虽然不忍心,但是他知道军国大事不能耽误,他轻轻走到崇祯身边,“万岁爷,万岁爷,醒醒,礼部尚书何如宠何大人在外求见。”崇祯正在迷迷糊糊放空自己的头脑,猛然王承恩这么一叫,他哗的一声坐直了身体,差点将面前的砚台都给扫到桌下去。他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王承恩道:“什么事情?”王承恩躬身道:“启禀万岁爷,礼部尚书何如宠何大人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报。”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哪个官员来报告事情不是十万火急,朕养这么多官员,一点小事都要上报,那朕还要他们有什么用。”被打扰了休息,是个人都不耐烦。崇祯发泄了一下情绪,也只是发泄一下,然后立刻端坐在龙椅上对王承恩说道:“请他进来吧。” “宣何尚书觐见!”小黄门一亮嗓子报门,何如宠立刻跟在小黄门后面进了养心殿,看见崇祯端坐在内室的龙椅上,何如宠跪下磕头道:“臣,礼部尚书何如宠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崇祯点点头,“爱卿起来吧,赐座。” 王承恩搬来一个椅子,请何如宠坐下,何如宠哪里敢托大真的一屁股坐下,但是不坐又是抗旨不遵,所以他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样子颇有些滑稽,王承恩同样给他倒了一杯茶,何如宠一路过来火急火燎的,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他一口气把茶水喝干。才听到崇祯问道:“不知何尚书这么晚来见朕,有什么要事,何尚书但讲无妨,朕洗耳恭听。” “不敢,臣前来,确实是有一桩机密要事,一定要报知圣上。”说完何如宠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崇祯会意道:“何尚书,王承恩跟朕关系深厚,是朕的心腹,他在无妨,请何尚书直言。”王承恩见皇帝对他如此信任,要不是何如宠在,他就要翻身跪倒,痛哭流涕了。此时他只是默默的退到一边。隐身于阴暗的地方,尽量不打扰二人说话。 “既如此,还请圣上先看看这个。”何如宠从怀里掏出朴南奎和洪硕焕的证词交给了崇祯,崇祯展开宣纸,细细查看起来,还不到数十息的功夫,王承恩在一边就看到,崇祯面色潮红,瞪大了眼睛,抓着宣纸的双手也隐隐的颤抖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宣纸上写的内容,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京师现在岂不是就跟剥光衣服的女人一样完全暴露在建虏面前,整个防务不是形同虚设吗。崇祯大叫一声:“混账!”将宣纸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还不解气又将面前的茶杯抓起来摔得粉碎,门外值守的两个小黄门对望一眼,不知道圣上又在发什么火,皇上最近的脾气怎么如此大,动不动就暴跳如雷。 何如宠看见皇上发了这么大的火,立刻跪下道:“圣上莫要气坏了身子,现在形势并不明朗,这也是朝鲜使臣那方面的言辞,即便是这个供词是真的,那有没有可能是情报有误,或者是金兵当中的一些流言,没有经过证实的事情不能过早下定论,臣今天来,只是觉得事关重大有必要给皇上提个醒,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多一个心眼总归是好的。”何如宠小心翼翼的建言。 崇祯从刚才的暴怒状态已经恢复,他从龙案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黑本子,扔到了何如宠的身前,“何大人,你自己看看吧,这是锦衣卫的无常簿。”何如宠翻开只看了一眼,立刻惊道:“竟然敢欺君,他好大的胆子。” “两下印证,何大人,你弄来的这份供词真实性应该非常可靠了,特别还是朝鲜官员的证词,朝鲜于我国那是无冤无仇,不仅无冤无仇而且视我大明为再生父母,他们断然没有陷害我国大臣的道理,只不过是有一说一罢了,更何况他们不傻,如果我大明衰败了,那么对他朝鲜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有我大明在,倒是可以保他们一方平安。”崇祯缓缓道,“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是朕识人不明,用错了人,险些将城内外百万百姓,十几万将士,甚至是大明都置于危险的境地,如果大明在朕的手上没了,那朕就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上,以发覆面,然后自裁,到了九泉之下,朕是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的。” 听见崇祯说这样的话,连一旁的王承恩都是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请皇上收回刚才的话,大明一定会千秋万代云云。 二百二十一章 当庭问罪上 十一月二十四日一早,金銮殿正常早朝,但是今日早朝和往日不同,今日在孙承宗的带领下广渠门大战的主要军将都是进城被崇祯皇帝接见。文武百官分列在皇帝下首两边,百官之首自然是韩爌,他身着一品红袍站在百官的最前面,也是最显眼的位置,韩爌不仅仅是当今首辅,而且还被皇帝加封了太傅,位列三公,应该说是非常尊贵了,而且韩爌确实是一个清官干吏,如果韩爌的首辅能一直当下去,那么大明的历史会改写也说不定。 今日不谈论其他事项,就是先让孙承宗带一干军将进来,接受皇帝的慰问。三通鼓结束,报门太监大喊道:“宣孙阁老等有功军将觐见!宣孙阁老等有功军将觐见!宣孙阁老等有功军将觐见!”声音一层一层的传递出去,今日孙承宗没有穿文官的服饰,身后袁崇焕,何可纲,尤世威,侯世禄,王承胤等一干人全部都没有穿常服,而是顶盔贯甲,跟战场上的打扮一样,按照孙承宗的说法,与圣上见面之后一干人马就立刻回防区,城外建虏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恐怕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不仅仅是孙承宗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就是袁崇焕包括手下众将都是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建虏北虏既然不走,那么最起码还会有一场大战,他们不敢松懈,孙承宗严令个人回营之后立刻整顿兵马,收缩防线,防范建虏可能的致命一击,他判断,下一次进攻可能就会是建虏此次攻掠京畿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碰撞,如果不成,依着皇太极和八旗贝勒的性子他们就不会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一定会转进去别的地方劫掠一些财帛人口,然后回去过冬,要不然他们留在辽东的族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几人将腰间佩戴的兵器放在宫门的守卫那里,最后整理一遍身上的铠甲,然后孙承宗当先一步跨了出去,身后的一排军将身上的甲叶都是铿铿作响,他们跟着孙承宗鱼贯而入,进了金銮殿的大门,一进去就看见文武百官已经是排列好,而龙椅上端坐的正是崇祯,王承恩在旁边拿着拂尘站定,大声道:“兵部尚书孙承宗,辽东督师袁崇焕等勤王军将进殿。” 孙承宗纳头便拜,身后众人也是一齐拜下,哗啦啦的甲叶声充斥大殿,“臣孙承宗,臣袁崇焕,臣何可纲。。。。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大殿本来就空旷,几人雄浑的声音在大殿里不住的回响,崇祯在上面平静的道:“诸位爱卿免礼,连日征战甚是辛苦,来人,给孙阁老赐座。”早有大汉将军等候在一旁,当崇祯说完话之后立刻搬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凳子放在孙承宗身边。孙承宗躬身拱手道:“多谢陛下。”然后坐了下来。 崇祯又道:“城外建虏虎视眈眈,诸位先战德胜门,再战广渠门,广大将士英勇奋战,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特别是大同总兵满桂战死,可歌可泣,诸位都是大明栋梁,尤其是孙阁老,年已古稀,正是儿孙满堂,安享晚年的年纪,但是却不辞辛劳亲自挂帅,指挥千军万马和建虏血战,朕佩服之至。请受朕一礼。”说完,崇祯双手手掌交差,躬身一揖。孙承宗慌忙跪下叩首,“自古哪有臣受君之礼的道理,还请皇上收回,臣担待不起。” “无妨,孙阁老劳苦功高,论年纪又是朕的祖辈,当得此礼。”崇祯又对孙承宗一番好言宽慰,将孙承宗激动地老泪纵横,颇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然后对于勤王的各个将领都是褒奖一番,许下承诺,击败建虏之后皆有重赏。请各位再接再厉,再立新功云云。 众人听了都是山呼万岁,发誓一定效忠皇上,将建虏击败,力保京师安全。崇祯点点头重新回到座位上,大殿上一派和谐的氛围。然而少年皇帝终究是不太能完全沉得住气,就在大家松懈之际,崇祯的画风一转,整个大殿的气氛为之一滞,大家都没想到崇祯会说出这样一个话题来。“诸位爱卿请安静,既然朕已经褒奖了有功之臣,也给大家许下了加官进爵的承诺,那朕就一定不会食言。可是功是功,过是过。既然我们已经说了关于功的事情,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过。”崇祯淡淡道。 这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扔进一颗石子,引得湖水泛起了阵阵涟漪,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大殿上响起了一片嗡嗡声。谈谈过?谈什么过?谈谁的过?这是大家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刚才不还一派和谐吗,怎么暴风雨说来就来,说起来几天的大战各方也算是用命,六部自是不用说,就算是外戚勋贵也是响应号召,将自己的家丁组成预备队,上城巡逻,并且在配合城下兵马作战的时候也有一些斩获,就算不能说是功,那至少也是无过的。至于城外的兵马,那就更不用说了,死伤过半,连满桂都阵亡了,这也能算是过吗?满朝的文武百官都窃窃私语,细细咀嚼着皇上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也不是没有明白人,至少这么多官员之中,何如宠,韩爌,孙承宗三人立刻就想到了问题所在。尤其是孙承宗,看到皇上锐利的目光扫向自己身后的军将,他不禁浑身一哆嗦,心里道:“不好,难道说真给老夫说中了,圣上现在可万万不能干这样的事情啊,于大局不利。” 袁崇焕听到崇祯这么说也是惊讶,什么叫谈谈过,他瞥了皇帝一眼,发现崇祯锐利的眼神正在看着他,袁崇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皇上在说自己?如果说自己有罪的话,那只能是一条,就是那晚自己和老师争论的事情,这一点袁崇焕自己也不否认,确实皇上要拿这个说事情自己也是避无可避,可是袁崇焕不解的是,这个事情问罪袁崇焕没意见,但是不能现在就问吧,至少也要等自己把这仗打完,是胜是败再说。但是如果袁崇焕知道崇祯手上握有怎样的证据之后恐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那边孙承宗心想,如果今天圣上拿袁崇焕防守不力将建虏放到京师城下打仗的话,自己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保自己的学生一把,袁崇焕是个将才,如果被抓的话那就可惜了,更何况城外战事没有结束,这个时候抓他不是自断一臂吗。不仅仅是孙承宗这么想,就是站前面的韩爌都是准备保一下袁崇焕,倒不是韩爌和袁崇焕的私交有多么深厚,其实当袁崇焕阻敌不力,建虏将战场放在京师城下的时候袁崇焕就已经是大罪了,韩爌想保袁崇焕倒不是出于私心,而是韩爌真的是正直的人,他知道临阵斩将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是要定他的罪,那也要战争结束之后,目前还是让袁崇焕戴罪立功的好。 暗暗打定主意,两人心中都有了数,韩爌回头望了望,正好看到孙承宗的目光也向他扫过来,两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明白了什么。 只听崇祯在上面说道:“袁崇焕,袁督师,你可知罪。”这句话一出口,文武百官就跟炸了锅一样,很多人幸灾乐祸起来,袁崇焕阻击不力搞的大家在城外的财产都受到损失,一大堆外戚勋贵天天跑到崇祯那里喊冤,这下好了,皇上终于要治袁崇焕的罪了,这可是个好事情啊,一些在城外庄园全部被毁坏的大臣想到那些财产心就在滴血,这下好了,圣上终于出来主持公道了。他们暗地里欢喜起来。 孙承宗和韩爌还有袁崇焕自己听了,心下都是苦笑,果然所料不错,这些外戚勋贵天天扇耳边风还是起到了效果的。但是更加坚定了韩爌和孙承宗保袁崇焕的信念,这些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东西,就惦记着自己的那点财产,城外将士浴血奋战他们怎么看不见,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勾心斗角,这些所谓的东林,清流和阉党又有什么分别。 袁崇焕心下长叹,该来的还是要来,也罢,就让他们来吧,袁崇焕也是光棍,立刻一撩下摆,将六瓣铁尖盔摘下,放在一边,纳头便拜道:“吾皇圣明,臣知罪。”袁崇焕这么一答更是平地雷的一声惊雷,连崇祯都没想到袁崇焕竟然这么光棍,这么痛快就认罪了?各位大臣更是目瞪口呆,这袁崇焕还真是硬气啊,不说别的,就这份胆识让人钦佩。 孙承宗和韩爌也是惊讶,圣上还没说什么罪名呢,你袁崇焕怎么就这么痛快认罪了,这一下子打乱了二人准备为袁崇焕辩护的节奏,孙承宗都不知道等下怎么开口了。 崇祯咳嗽一声追问道:“袁崇焕,既然你大方承认,好,你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说你有何罪吧。” 二百二十二章 当庭问罪下 袁崇焕立刻拜下说道:“臣有罪,每年花费朝廷千万辽饷,却未能将辽东建设的固若金汤,此次皇太极率满蒙联军攻入关内,臣无能,未能在宁锦一线拖住他们,蓟镇边防空虚,敌军趁虚而入,总兵赵率教战死,臣带兵追击,又未能在蓟州城截击敌军,致使皇太极潜越蓟西,攻到京师城下,德胜门一战臣未能及时回援,导致大同总兵满桂战死,损兵数万,广渠门一战,臣又未能击退皇太极,让其现在还在城外虎视眈眈,京畿一战折损数万将士,数员大将,皆是臣之过,请圣上责罚。”说罢连连叩首。 要说站在袁崇焕的角度,那应该是说的比较全面了,这也正是韩爌和孙承宗心中所想,只是他二人责怪袁崇焕有点托大,就这么大包大揽何必呢,这个事情他申辩几句,再由他们几个给皇上求求情,基本就揭过去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想必皇上也不会死抓着不放。 袁崇焕话说完,大殿上陷入了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崇祯皇帝开口给袁崇焕下定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崇祯一人的身上。只见崇祯说道:“就这些吗?” 难道还有?袁崇焕自己都有些蒙圈了,自己还有什么罪?他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很多官员都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他猛然意识到了。这些人肯定是弹劾自己作战不力,没保住他们城外的庄园。国家危亡之秋还在乎这些蝇头小利,这些人也能做大明的官员?简直笑话!想到这里袁崇焕心中热血翻腾,他虽然跪着,但是直起身子道:“启禀陛下,如果还有罪的话,那就是臣作战不力,没能保住朝中很多大臣和城内大户富户在城外的财产,如果这个算的话,那臣知罪,臣愿意将家中财产全部献出,补偿各位大人。” 看到袁崇焕还做出一番大义凛然的样子,崇祯怒极反笑,“好好好,说的好,这么一说好像你是千古忠臣,朕是昏君一般。”袁崇焕立刻叩首道:“臣不敢,皇上圣明,自有圣心独裁,但是臣一心为了大明,城外的建虏臣一定会将他们击败,如果不能胜,就请圣上拿臣的人头祭旗。”袁崇焕正气凛然,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崇祯。 有那么一瞬间崇祯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袁崇焕真的是忠臣?是朕冤枉他了?可是想想朝鲜使臣的证词,锦衣卫的无常簿,文武百官的控诉,己方力量都将矛头直指袁崇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三人成虎的故事他崇祯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是三方根本不搭界的力量,一个外国使团,一个锦衣卫,一个东林清流外戚勋贵,这几方怎么也搅不到一块去。 所以有时候历史就是这样巧合,因缘际会之下这个黑锅袁崇焕背的是不明不白,几个巧合恰巧遇到了一起,要不怎么说他袁崇焕和岳飞一样是千古冤案,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巧合吧。 崇祯望着台阶下的袁崇焕,文师常说大忠似奸,大奸似忠。这袁崇焕看着浩然正气的样子可是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大明的叛徒,崇祯的面目狰狞起来,这样的人才更可恨,想想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话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切全都是谎言,简直是把他崇祯当一个傻瓜,玩弄于股掌之间,崇祯头上的青筋都要暴起。这一刻他想立刻把袁崇焕拖出去问斩。 崇祯将龙案上的证词和无常簿放在一边的金托盘里,吩咐道:“王承恩,将这个拿下去给袁督师看看,想必袁督师看了这个之后就应该说不出话来了吧。”王承恩领命,从龙案上拿起金托盘,小心翼翼的端着走下台阶,缓缓来到袁崇焕面前。 这下轮到孙承宗和韩爌震惊了,哦对了,还有一个人也是一样的心思,那就是次辅钱龙锡,钱龙锡和韩爌一样,也是能臣干吏,清除阉党他也是功不可没,只不过韩爌的光环太过耀眼,所以将钱龙锡遮蔽住了,在保袁崇焕的问题上,钱龙锡的观点和韩爌是一致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钱龙锡是力挺袁崇焕的,早在阉党当政时期,钱龙锡就极力推荐袁崇焕出任宁远督师,后来阉党和清流东林的党争白热化,袁崇焕被污蔑为逆党,而推荐他的钱龙锡也是因为袁崇焕的事情受到牵连从吏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的位子上被直接革职,一撸到底。 要说钱龙锡这个人一生的命运都好像好和袁崇焕绑定一般,袁崇焕被下狱问斩之后,钱龙锡积极的为他奔走求情,结果袁崇焕没有避免一死的命运不说,搞的钱龙锡自己也是一身骚,崇祯皇帝杀了袁崇焕还觉得不解气,还要杀钱龙锡泄愤,幸亏是韩爌孙承宗六部尚书一大群文武百官给老头子求情,才把钱龙锡救了下来。但是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钱龙锡被发配到定海卫戍边,结果一待就是十五年,直到大明灭亡,南明建立,才被放出来,回到家乡不到一年就病逝了,总归是没看到南明被灭。 王承恩举着托盘下来,不仅是首辅次辅,兵部尚书等人都是惊讶,连袁崇焕自己都无比震惊,托盘里是什么,自己干的这些要说罪也是罪,要说不是罪也就不是罪,全在圣上的一念之间,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有证物出现,自己不过是想在城下聚歼皇太极,避开明军野战的短板,这还能有证据?袁崇焕此时比韩爌他们还迫切的想知道盘子里的是什么。 王承恩缓缓走来,将托盘放下,恭敬的递到袁崇焕面前,袁崇焕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托盘里竟然有一个无常簿还有一份类似于刑部过堂的供词之类的东西,这些是什么玩意,袁崇焕有些莫名其妙。那边孙承宗等人也是看到了,他们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韩爌和钱龙锡,看到这些东西他们不禁想起了魏忠贤当政的时候,这不就是当年阉党乱政的翻版吗,韩爌眼尖一下就看见了那个黑色的本本,锦衣卫的无常簿,钱龙锡的心更是沉入了冰窖一般,这下大事不好了,肯定是有小人捏造了对袁崇焕不利的证据,被锦衣卫得知上报了崇祯,搞不好袁崇焕要到镇抚司诏狱走一趟了。 袁崇焕立刻拿起锦衣卫的无常簿,打开一看,惊的差一点昏过去,这这这,当时他和许誉卿的谈话竟然被记录在案,而且在这一点上,袁崇焕确实百口莫辩,五年平辽的确是他说了大话,没想到锦衣卫竟然无孔不入,连这种消息都能侦查道。 这下袁崇焕真是没什么好说了,这个事情的确是事实,袁崇焕痛苦的闭上眼睛,叩首道:“臣死罪。”袁崇焕竟然认了,孙承宗和韩爌难以置信,难道袁崇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不成,孙承宗也顾不得在皇上面前保持礼节风度了,抢前两步,将无常簿拿到手里一看,怒道:“元素,你糊涂!”韩爌凑过去一看,也是瞪大了眼睛,这袁崇焕太糊涂,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呢,这下好了,被锦衣卫抓住小辫子,有冤难伸了。 孙承宗立刻反应过来,跪下道:“陛下,老臣给袁崇焕求情,不错,袁元素是说了大话,可他也是一片忠心,立功心切,况且五年之期未到,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纵观元素在辽东的所作所为,也颇有成效,好歹也是练出了一支关宁强军,此次城下搏战也能和建虏打个旗鼓相当,但是老臣知道,元素他有欺君的嫌疑,如果圣上准许,请皇上准许他戴罪立功,先把眼前皇太极的十几万兵马打退了再说,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啊陛下。”孙承宗也是摘下了头盔,白发苍苍不断的磕头,砰砰作响。韩爌和钱龙锡心中不忍,立刻出列道:“陛下,臣附孙阁老议。”归属韩爌和钱龙锡门下的官员们纷纷出列道:“臣附议!” 殿上这么多大臣给袁崇焕求情还不够,后面跟着孙承宗上殿的一干军将也是纷纷下拜,何可纲等人也是出声,他们虽然没看到无常簿,但是通过孙承宗等人的对话也是猜了个大概,恐怕是督师的五年平辽方略出了大问题,可对于他们这些军将来说,五年平辽本就万分困难,圣上不在辽东哪能知道辽东的疾苦,别说五年,十五年能平辽就要烧高香了。为了这个治督师的罪实在是不值当。所以他们也是纷纷为袁崇焕求情,眼看满朝文武一大半都站出来求情,要是只有无常簿这一桩事情恐怕也就揭过去了,可是还有个要命的证词在那里。 崇祯摇摇头说道:“诸位爱卿都起来吧,这件事朕可以先放在一边,可是还有一件请袁督师解释一下吧。” 二百二十三章 袁崇焕下狱 袁崇焕本已经请罪,他根本没想过还有另外的事情。在他想来,这是他唯一一个污点,他自己在心里也承认,确实是欺君之罪。听了崇祯的话,袁崇焕默默拿起宣纸,慢慢展开看看里面还写了什么不利于他的文章。可是只看了一眼,袁崇焕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当场。这证词中的每一句都像扎在袁崇焕心口一般,自己呕心沥血想将辽东经营好,想将宁锦到山海关一线打造的固若金汤,从而将建虏牢牢锁死在关外。此次建虏入寇根本原因还是明金两军实力的差距,明军缺少一支人数跟建虏相当,且技战术能力和建虏一样的骑兵。关宁铁骑虽然精锐,然核心兵马不过三万人,就这三万人如果跟同等数量的建虏在没有任何支援下的情况下正面野战也绝对不是建虏的对手,所以他需要时间锻炼出更多更强大的兵马。但是这一切在证词中完全被颠倒黑白。自己竟然私通皇太极,自己怎么可能?如果自己是皇太极安插在大明的钉子,那恐怕京师早就不保了,自己何必千里回援,又何必在城下和建虏北虏正面野战,白白折损数万九边将士,这难道不是疯了吗? 看着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金兵交谈,言崇焕与台吉有约,纵台吉之兵马至京师,辽东时曾有书信往来。。。。。。”袁崇焕两眼一阵阵发黑,胸中气血翻腾,猛然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大叫一声,“臣冤枉!”上身直挺挺向后倒去,当场昏死在金銮殿上。身后王承胤何可纲等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袁崇焕,“督师,督师!”袁崇焕却已经不省人事。 崇祯恨恨道:“哼,说中心事,气急败坏,怒急攻心,有何冤枉。来人,先将袁崇焕拖下去收押,待三司会审再做计较。”崇祯一摆龙袖,神情愤怒,转身走到龙椅边坐下。 早有几个大汉将军吼道:“遵旨!”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军先一步上前架起袁崇焕,又有两个跟在后面,四人一起先将袁崇焕带到大理寺的天牢收监。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不仅仅是何可纲他们没反应过来,就是刚才跪成一片求情的韩爌,孙承宗等人也是愣住,下一刻他们发疯似的抢出两步要看看那纸上到底写的什么,何可纲和王承胤等人已经看到,他们作为袁崇焕忠实的老部下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连番大喊:“冤枉,此乃皇太极的反间计也,朝鲜使臣其心可诛!”可是崇祯不予理睬。 孙承宗,韩爌,钱龙锡三人看到证词,皆是须发倒竖,此等证词荒谬至极,别人不了解,孙承宗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学生吗,袁崇焕此人是一个大将之才,有能力,但是有点爱说大话,原则性的问题他绝对不会犯错,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有如天桥下面说书人的故事一般荒谬,怎能凭借一面之词就将袁崇焕收监。外结建虏,要是袁崇焕外结建虏,那宁远大捷算什么,宁锦大捷算什么,东南大捷又算什么?这样的干将小节有损,大义绝不会有亏。 钱龙锡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刻跪下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袁崇焕乃我朝能臣干将,连战连捷更练出三万关宁精兵,如果说他和建虏勾结,何必费这么大心思操练新军,报效朝廷,直接将关防打开,让建虏大摇大摆进来便是。宁远一战,努尔哈赤亦是被袁崇焕红夷大炮重伤而死,皇太极和袁崇焕可以说是有杀父之仇,这样的深仇大恨皇太极怎么可能和他合作。此次建虏入寇,袁崇焕千里回援,前些日子更是在城下和建虏连番野战,损失惨重,就算袁崇焕想作假,这城下几万条人命也能作假?还请圣上不要被一面之词蒙蔽视听。” 崇祯冷笑道:“哼。钱次辅,你口口声声说袁崇焕冤枉,朕问你,此次建虏入寇是谁之过,辽东二十万大军都堵不住建虏吗?还有袁崇焕给朕的奏折还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崇祯伸手将龙案上一本奏折拿起,带着怒意用力扔下台阶,落在钱龙锡面前。“这折子上分明写着,必不让奴贼越过蓟州,可是结果呢,皇太极不仅越过去了,而且是在他袁崇焕眼皮子底下越过去的,这难道就是袁崇焕效忠的证明吗?” 崇祯越说越气,接着道:“钱次辅,你以为朕少年天子不察世事,可朕也曾研读京畿地图,皇太极越过蓟州从通州直奔京师,试问钱次辅,袁崇焕为什么不衔尾追击,而是要绕道河西务,他想干什么,他的兵马在德胜门之后才赶来,如果他追得紧,满桂满总兵还会死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钱龙锡问住了,这确实是一桩千古奇案,钱龙锡一时语塞。孙承宗紧接着跪下,“陛下,即便如此,这些也都是猜测,往大了说是袁崇焕指挥不力,但是跟建虏勾结通敌卖国这个罪名,怎能妄下定论,何况城外战事正酣,这个时候主将下狱,城外军心不稳,万一建虏趁机攻打,岂不是现在建立的对峙局面要毁于一旦?” “孙阁老,你别忘了,袁崇焕三番五次要将城外兵马带进城内修整,现在又出了这么个事情,你还想让朕信任他,安知他带兵入城不是图谋不轨?”崇祯反问道。 就在孙承宗准备答辩的时候,突然百官中一阵骚动,数人出列。带头一人是吏部尚书王永光,只见他道:“启奏陛下,臣参袁崇焕三大罪!”平地一声雷,王永光后面闪身出来几个人,都是排列在王永光的后面高捷、袁弘勋、史褷等御史,他们一出列,让首辅韩爌和跪在地上的次辅钱龙锡恍如隔世之感,这一批人正是魏忠贤在位时御史台中攻讦他人的急先锋,说是阉党余孽也不为过?这帮人怎么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王永光带头道:“袁崇焕一大罪,浪费辽饷,纵敌入关。每年给他辽东军的军饷比大明其余九边各镇经费加起来还要多,可是呢,其余的各镇跟北虏常年打仗,难度不比袁崇焕小多少,就算袁崇焕和皇太极没有勾结,这个指挥不力,纵敌入关的罪名跑不了。大明用这样的庸人去守卫辽东,岂不是自寻死路。袁崇焕二大罪,犯上欺君,两年前,袁崇焕夸下海口说是五年平辽,可是按照锦衣卫的说法,这根本就是谎言,方才袁崇焕自己也承认了,按我朝律法其罪当斩,就这一条,袁崇焕就必死无疑。袁崇焕三大罪,擅杀毛文龙,当日圣上御赐尚方宝剑给袁崇焕,可我大明对于尚方宝剑的定义是什么,三品以下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三品以上可以收押赴京师裁决。可他袁崇焕呢,毛文龙是一品左都督,他说杀就杀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不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吗,他不过一个挂职一品兵部尚书,如何能斩实职左都督,要斩也得有皇上的圣旨,敢问陛下,当日可曾颁下密旨给袁崇焕?” 崇祯摇摇头道:“不曾。”王永光有些欣喜道:“那就是了,袁崇焕敢杀毛文龙定是矫诏,如此飞扬跋扈,竟敢矫诏诛杀朝廷命官,按律当夷三族,就算他袁崇焕今天斩了皇太极,这功过也不能相抵。更何况是他一手导致建虏兵围京师,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万死难辞其咎也。”王永光一番话说得吐沫横飞,条条都是至袁崇焕于死地。 后面的高捷等人都是躬身道:“臣附议!臣附议!”一时间局势扭转,倒袁一派占了上风。韩爌根本没料到王永光竟然如此歹毒,这擅杀毛文龙一说出来,袁崇焕的处境就非常不妙了,当年袁崇焕杀毛文龙就触犯了崇祯的逆鳞,这件事幸亏是韩爌从中斡旋才压制下来,但是现在王永光旧事重提,等于将崇祯心中的伤疤血淋淋的撕开,袁崇焕干的事情无异于直接挑战皇权,陪伴了崇祯这么久,韩爌也知道崇祯皇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这件事情是崇祯皇帝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阴影,特别是袁崇焕还手握二十万大军,功高震主的将领在古往今来一直都没有好下场,开国第一大将徐达不也是背上生毒疮被太祖赐了蒸鹅吗。 至于王永光和袁崇焕的恩怨那不是个人的恩怨,就算今天被冤枉的是韩爌自己王永光也一定会站出来踩上一脚,这是党派争斗,本来韩爌跟崇祯建议对于阉党余孽不用杀的太狠以免引起反弹,可是现在看来是他韩爌有妇人之仁了,除恶务尽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为人一向正直,没想到正直这个东西用来防君子可以,但是不能防小人。 崇祯脸上阴晴不定,韩爌知道此时如果再为袁崇焕辩护反而适得其反,不能操之过急,可是眼下还有件大事,他立刻上奏道:“陛下,袁元素自有三司会审,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城外大军一旦得知主帅下狱,恐军心不稳,当立刻遣使安抚。还有这一干军将也应立刻回去整顿军务,以防建虏来犯。”按说这个建议是比较中肯的。 可是崇祯却道:“关宁军诸将暂且先留在城内,城外兵马由孙阁老一并节制,尤世威尤总兵暂时接管关宁军指挥权。整顿军务,严防死守。”听到崇祯这么说,何可纲,王承胤,袁升高等关宁军军将面面相觑,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软禁自己吗?那城外的祖大寿怎么办?孙承宗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城外还有个祖大寿,如果他得知上官同僚全被扣住,他会怎么办?孙承宗张张嘴刚要出言。崇祯却起身道:“就按朕的旨意办,退朝。” 王承恩一甩拂尘,“退朝!”崇祯转身离开,文武百官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交头接耳讨论着,孙承宗被韩爌扶起,他急的额头冒汗,“圣上这么做要出大事啊。”韩爌长叹一声,咱们的这位圣上,有些有些,唉。。。 (渔夫按,历史上崇祯就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他的某些所作所为和后世的希特勒和常凯申有些像,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突发奇想,干扰前方的计划,孰不知他这种干扰是建立在自己的主观判断之下,在不全面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去猜测事物的本质,往往导致全局崩盘,而且他多疑的性格也害了大明,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在位十七年却换了五十多个首辅,六部官员更是一茬接一茬,这样的政治环境下官员的生存都成问题,何谈能把大明治理好。 另外历史上袁崇焕是在左安门大战之后,在十二月一日被抓捕下狱,本书为了增加戏剧冲突将这个时间略微提前了几天,放在了广渠门大战之后,左安门大战之前,也是为了新军的出场做铺垫,历史上的左安门大战在袁崇焕领兵和皇太极的八旗兵一阵血拼之后,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最后各地勤王军陆续赶来,皇太极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在发表了一番讲话之后回师干他们的老本行抢劫去了。这一点还请各位看官能理解渔夫的苦心,谢谢了。) 二百二十四章 局势大乱 袁崇焕的突然下狱打破了孙承宗的全部计划,现在城外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孙承宗又要指挥城内的防务,分身乏术,况且城外的主力是袁崇焕的关宁军,现在袁崇焕不在,何可纲等一干大将又被扣押住,城外只剩下一个祖大寿,皇上指望尤世威出去收拾残局,且不说尤世威这个昌镇总兵能不能镇住关宁骑兵这帮子骄兵悍将还打个问号。而就算尤世威能指挥的动这些兵马,可是他对关宁军的战法一无所知,怎么能用好这只军队,城外无论是昌镇的兵马,还是宣大军的残兵都不是长年在一线对阵建虏兵马,只有关宁军的实战经验最丰富,没了袁崇焕关宁军就失去了灵魂,作为坐镇辽东多年的老督师,孙承宗深知将为兵之胆的道理,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宋朝为什么武力不行就是因为将不知兵。 想到这里刚刚散朝准备回城头的孙承宗立刻吩咐马车调头,直奔大理寺,虽然袁崇焕下狱了,但是孙承宗想听听袁崇焕的意见,既然袁崇焕现在不能出来指挥,就让他这个老师带自己的学生领兵,最起码不说胜,最少不能败。 来到大理寺,值守的官员当然认识孙承宗,他们恭敬的施礼道:“参见阁老,不知阁老驾到有何贵干?”孙承宗急忙道:“袁崇焕可是已经收押。” 一名官员立刻道:“正是,袁督师已经押入天牢,等候圣上下旨,三司会审。”这就是中国官场上的一种生存之道了,在袁崇焕没有定罪之前,大理寺的官员们对他都是很客气的,不仅仅是明朝,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只要人没死,那就有起复的可能。大明起起落落的官员太多了,孙传庭不是有句名言吗。大丈夫岂能复对狱吏乎?所以大理寺的官员们也学精了,除非是铁板钉钉的死罪,否则一般都是客客气气送进去,再客客气气送出来。 袁崇焕在天牢里倒是没有吃什么苦,孙承宗提出要探望一下袁崇焕,官员说道:“阁老,还请理解我们的难处,按照大明律,关押在天牢的番人是不允许的探望的,这。。。” “老夫是为了城外的军务之事,这样吧,如果有人问起来,老夫一力承担,若是不放心老夫,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也好免除你们的责任。”孙承宗说道。 “不敢,既然如此,就请阁老进去吧,但是只能待一刻钟,还望阁老。。。” “我省得,多谢二位了。”孙承宗抱拳施礼,两名官员立刻回礼,孙承宗吩咐几名亲随留在外面,他自己跟着大理寺其中一名官员一起进去。天牢的大门轰隆一下又关上了。 孙承宗见到袁崇焕的时候,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袁崇焕神情呆滞,连声喊冤。反而,袁崇焕非常平静,他的面前放着一杯茶,袁崇焕是挂职的兵部尚书,一品大员,虽然是在狱中,但是大理石的官员也不敢怠慢,依然是给他泡好了茶。他听见脚步声不禁抬头,发现竟然是老师亲自来探望他,他激动的站起来,“老师,您现在来不合适,我才刚刚下狱您就过来,岂不是跟圣上对着干嘛,城防也不能缺少您,还是快回去吧。” 大理寺的官员打开木门,然后退到外面,给袁崇焕和孙承宗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元素,为师只能待一刻钟,就说几句话,为师立刻就走。” “老师请坐。”袁崇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将自己的小凳让出,他自己就盘腿坐在地上。孙承宗一坐下就说道:“元素,你糊涂啊,果然还是被为师不幸而言中,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下狱了,外面的兵马怎么办,圣上叫尤世威去指挥外面的兵马,他是镇不住的,实在不行只有为师出面指挥关宁军了。”时间太短,孙承宗没时间跟袁崇焕讨论其他的事情,他立刻切入主题,想请袁崇焕城外的战事问题。 袁崇焕望着孙承宗说道:“老师,有一桩事情是第一要务,老师要马上去做,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大理寺的官员跟我说何可纲他们也被扣押了,那城外就剩祖大寿一人了,祖大寿这个人我了解,确实很勇猛,但也很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如果我们这么多人不回去,祖大寿肯定会害怕,关宁军是由锦州军宁远军和我的正兵营三部分组成,如果祖大寿有了其他念想,恐怕宁远军要生变,老师和祖家一直有旧,作为辽东的老督师,老师在祖大寿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学生,请老师立刻修书一封稳住祖大寿。如果迟了,学生恐生变故。” 孙承宗一惊道:“你是说祖大寿会临阵哗变?可是圣上的宣旨官应该已经出发了,如果祖大寿知道关宁军由尤世威管代,按你的说法,恐怕情况不妙。” “临阵哗变倒不至于,学生压着他这么长时间,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临阵脱逃难免他干不出来,既然如此请老师速去,学生这边暂时不会有危险,一切要等战事结束才会提上日程。”袁崇焕安慰孙承宗道。孙承宗意识到袁崇焕说的事情的重要性,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如此,元素你受苦了,还请委屈几日,待为师击退皇太极,再和首辅大人想法子营救你,即便不能官复原职,最少不能丢了性命。” “老师且去,元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况且这件事情确实是我说了大话,从这一点欺君来说皇上就是斩了我我也没有怨言,只是私通敌寇的罪名元素万万担不得,元素不想死后还要遗臭万年,这定是皇太极的反间计,只可惜朝中局势混乱,敌我不明,还有阉党余孽推波助澜,我大明的朝政何时才能清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袁崇焕担忧道。 “元素放心,有为师和韩大人,钱大人在,定然不能让你蒙受这千古奇冤,我们一定会力劝圣上回心转意,请你放心。”说罢孙承宗起身,袁崇焕也跪在孙承宗面前郑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孙承宗扶起袁崇焕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门外随从早已等待,孙承宗立刻吩咐他们赶往广渠门,就在马车之上,孙承宗提笔写下劝慰祖大寿的文书交给一名随从,让他立刻赶到城外将文书交给祖大寿。随从立刻领命而去。 而就在孙承宗撰写文书的时候,宣读圣旨的太监已经来到了城外军营,祖大寿正在跪地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袁崇焕欺君罔上,擅杀大臣,更有私通建虏之嫌,现已收押大理寺天牢,待三司会审,另有何可纲王承胤等一干军将暂扣城内,关宁军由昌镇总兵尤世威临时管代,宁远总兵祖大寿即刻进京面圣,钦此!”祖大寿心惊胆战,双手颤抖着从传旨太监手里接过圣旨。脑子已经飞速的旋转起来了,朝中巨变,他在外面也不知道京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好端端的进去,不受赏就算了,怎么还被抓起来了。这几条罪名哪一条不是要置督师于死地。这么说来自己要是进城岂不是有去无回。他立刻满面笑容的起身对传旨太监说道:“这位公公,还请稍待,已经是傍晚,不如就在军营内用饭,祖某准备了一些贺仪,还请公公笑纳。”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交给太监。太监高兴的连连称谢,然后被一个祖大寿的亲兵引导着到后面的营帐中准备用个晚饭。 待太监走后欧,祖大寿立刻召集祖大成,祖大弼还有祖家一干军将说道:“圣上已经抓捕督师,老王和老何他们也被扣住了,皇帝要我进京面圣,各位兄弟咱们怎么办?” “他娘的,老子们在城外血战,不给赏钱也就算了,竟然还怀疑老子们私通敌寇,真他娘的窝囊,老子不干了,咱们去投皇太极。气死皇帝小儿。”脾气火爆的祖大弼说道。祖大寿扭头问祖大成道:“二弟,你呢,你什么意见?” 祖大成沉吟一会儿,“大哥,三弟脾气暴躁,照他这么干不行,皇帝不仁,咱们不能不义,要不然全天下人都会骂咱们,但是大哥,咱们要是进城去估计也就回不来了,朝中那帮文官嘴皮子利索,到时给咱们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咱们可就比岳武穆还冤了,依照弟弟的愚见,不如咱们先躲一躲,避避风头,反正手上有一万多宁远军,朝廷不敢拿咱们怎么样,到时候督师要是没事,咱们自然就没事了。”祖大成提出了一个意见。 祖大寿追问大家道:“你们呢,什么意见?”大家纷纷出言说祖大成的计策比较中肯,可以采纳。祖大寿本就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既然大家的意见基本一致,那就没什么可婆婆妈妈的,立刻下决心道:“那咱们即刻拔营,从京师西边绕道辽东方向,避开建虏,先自保再说。” “那传旨太监呢?”祖大成问道。“打晕了完事!”祖大弼转身出了营帐,不一会听到附近一声惨叫,祖大弼一个掌刀斩在太监脖子上,他立刻倒地昏迷。 入夜,尤世威正准备出发去关宁军的大营看看,突然一个亲兵火急火燎的进来报告道:“大帅,大事不好了。”尤世威一个激灵,“怎么回事,建虏夜袭了?”亲卫摇摇头。“你他娘的磨磨唧唧,倒是快说啊。” “关宁军,关宁军那边,总兵祖大寿带着一万多宁远军连夜撤防了。”亲兵道。 “你说什么?”尤世威只觉得天旋地转。 二百二十五章 追祖大寿 宁远军的大营在背对广渠门方向的最右侧,而尤世威的昌镇军驻扎在最左侧,所以两军的营区隔得最远,何可纲王承胤等众将都不在关宁军的营区内,祖大寿作为关宁军的最高指挥官,他要进行营房调动肯定没人敢拦他,所以他很轻松的当着锦州军和袁崇焕直属军队的面大摇大摆的往左安门方向而去,在拐到左安门的时候,全军立刻加速,急行军脱离战场。 而尤世威接到宁远军脱离的消息的时候,宁远军已经到达了左安门,孙承宗也还没有到城防处,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祖大寿是跑了,只是以为是正常的军事调动,尤世威率领数百亲兵拍马赶到宁远军的营区才发现早已经是人去营空,尤世威急的直跺脚,本来城下各军从各地赶来配合的就不好,几次大战都是各自为战,现在好不容易聚集的左安门下终于是有了铁板一块的样子,建虏要过来硬打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伤亡,可是现在本来只有五万多人的铁板一下被祖大寿带走了一万多人,而且还是最精锐的关宁铁骑,战场上少了一万多骑兵,而且最重要的是广渠门到左安门一带没有一兵一卒,整个防区一下子空了一大片,建虏北虏联军有三比一的优势,而且己方现在剩余的兵马骑兵不到两万,如果他们全力进攻的话恐怕是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尤世威不住叹气,身边家将说道:“大帅,不如去追一下,劝说一下也好,祖总兵一走,局势太被动了。” “祖大寿是铁了心要走,我不怪他,如果我是他也指不定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这次圣上做的让人一言难尽啊,临阵将袁督师抓捕这会对军心造成多大的影响,圣上没带过兵怎么会知道这带兵的不易,特别是还因为朝鲜人的证词将袁督师抓捕,这不是瞎胡闹嘛,就是要审要抓也应该等战后,再不济也要把何可纲他们放回来,这下好了,关宁军中现在一个顶事的都没有,叫咱老子一个人去收拾残局,我怎么能收拾的了,谁不知道关宁铁骑是大明第一,他们能服咱昌镇兵马的调遣,想想也不可能嘛。”尤世威抱怨道。 “大帅慎言,隔墙有耳,为今之计小的还是建议追上一追,如果能将祖总兵劝回来更好,即便是劝不回来,也说明咱们尽力了。”亲将还是建议道。 “也罢,孩儿们,跟我走!”尤世威一招呼,百余骑兵跟在他后面,直追祖大寿的兵马而去,昌镇大营中,尤世禄,尤世功还有侯世禄,杨国栋四人现在是这四万大军的领头羊,大哥尤世威已经去追祖大寿了,现在营盘就交由这三个人防守,三人商议一会,还是决定收缩防线,不等大哥尤世威回来了,想必现在关宁军已经军心浮动,必须将关宁军的驻扎地点和宣大军对调,这样将关宁军作为中军,宣大军,保定军和昌镇军一左一右将一万多关宁军夹在中间,这样也能有效防止关宁军崩盘。三人正准备出门安排,一名亲卫进来禀报,说是城里的孙阁老派人送来书信一封,几人急忙要亲兵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一名孙承宗的亲随进帐,将书信交给尤世禄,并说道:“孙阁老料定祖大寿那边会有异动,已经准备好劝慰书信一封,阁老说,他坐镇辽东多年,又是袁崇焕的老师,说白了是祖大寿的老上司,祖大寿会给他几分薄面,听他劝谏。请几位将军立刻派人将信送到祖大寿那边,小人告辞了。”说罢,亲随拱手退下了。 尤世禄说道:“太好了,有了孙阁老的书信,祖大寿应该不会干的太过分了,我立刻派人将书信送到大哥手中,这样或许能挽回祖大寿。”他立刻吩咐身边一个小校快马报信。 几人互相告辞,立刻回营整顿防区,尤世禄请尤世功坐镇昌镇军,自己带着亲兵赶赴关宁军防区,先将关宁军的驻地移动过去再说。尤世禄很快出发,数万大军立刻调动起来。 拍马赶到关宁军的防区,老远的尤世禄就听见关宁军大营中人喊马嘶,打着手帘望去更是烟尘滚滚,尤世禄心中猛地一惊,他此刻最怕的就是关宁军大乱或者哗变,那就真的万事皆休了,难道指望剩下的两三万步兵去抵抗建虏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世禄立刻加快马速,十一月底的京师已经是非常寒冷,马嘴里不断地吐出白气,饶是如此尤世禄身上全丝毫没有感觉,只是心中却如坚冰一样寒冷,战事已经如此,朝廷果真是不明事理,城外大军若败,建虏即便是打不下京师,那京师周边,不,何止是周边,建虏不管是往哪个方向都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了,小的城池更本挡不住,又有多少民众要遭殃。尤世禄根本不敢想下去,只是一再的抽打战马,马队像离弦的箭一般笔直的冲刺过去。 尤世威自己和亲卫的战马在整个昌镇军中是最强健的,饶是如此,关宁铁骑的机动能力也是非常高,等尤世威看到宁远军的后卫的时候,宁远军已经是绕过左安门奔出京师北郊二十多里了,尤世威他们是不惜马力,直追上去,平原上只听见轰隆的马蹄声。 “大帅,后面有人追上来了,看旗号好像是昌镇的人马。”一个校尉上前禀报祖大寿说,祖大寿现在的位置是在中军,后面有人追来还是昌镇的兵马,祖大寿用屁股想都知道一定是尤世威追上来了,想劝自己回心转意?大刀不是砍在他尤世威的头上他当然不用怕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恐怕尤世威不是要让他祖大寿回去,恐怕是要他麾下这一万多宁远军回去守城吧。祖大寿想到这里摇摇头,他尤世威也不想想清楚,就算自己的兵马跟他回去,他指挥的动吗。圣上抓了袁督师,扣了这么多关宁军的将领,恐怕现在大营已经乱成一团了。 “这样,你领亲兵队在后列阵,如果昌镇的人追上来,就说我不见,督师蒙冤,三军心寒。”祖大寿吩咐校尉道。“得令!”校尉领着数百祖大寿的亲兵向阵后而去。 “等等!”祖大寿叫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尤世威见不到我不会死心的。”说罢祖大寿催马掉头前去后军答话,大队继续前进,数百亲兵护着祖大寿向后而去。 “大帅,你看,将旗过来了,恐怕是祖大寿亲自过来了。”亲兵对尤世威说道。“不错,既然他亲自前来,就让我去会会他,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尤世威策马到队伍的最前头。正好祖大寿也赶到后军。两人策马上前几步,面对面策立在马上,相对无言。 半晌,尤世威开口道:“祖总兵,祖兄,我尤世威知道你有苦衷,袁督师也有冤屈,我现在来找你可能不太合适,但是建虏北虏就在城外,十数万大军虎视眈眈,本来咱们就兵少,五万余人加上依城而战勉强可以和建虏抗衡,如果祖兄一走,城外骑兵减半咱们怎么和建虏对抗,一旦城外溃败,纵使京师不失,方圆百里的百姓恐怕全部要遭殃,南边骑兵更少,如果建虏南下深入腹地,祖兄你有没有想过那会怎么样?”尤世威非常诚恳的劝道。 “尤兄,你不用来劝我了,吾意已决,朝廷对关宁军如此,咱们还卖什么命,你可知道,我们在辽东卖命,可是朝廷动不动就欠饷数月,将士们挨饿受冻,多亏了督师给大家争取饷银,你不知道督师在咱们心中的地位,更何况朝廷扣押了全部的关宁军进城将领,朝廷意欲何为,大军在外征战,死伤无数,最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吗?我祖大寿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知道忠义为先,虽然不能去救袁督师,但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满,更何况尤兄,如果我回去了,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抓,那这样岂不是连一个给督师伸冤的人都没有?那叫我祖大寿有何面目立于人世之间。”祖大寿一番义正言辞的说教,倒说的尤世威哑口无言。 尤世威知道这次朝廷理亏,但是城防要紧,正要再劝,只听祖大寿道:“尤兄不必再劝,祖某奉劝尤兄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告辞。”说罢,祖大寿对尤世威抱拳施礼,然后拨转马头回归本阵,将旗掉头向前,“驾!”大群的骑士随着祖大寿滚滚而去。尤世威目瞪口呆,没想到祖大寿竟然如此决绝。 “祖总兵,你,唉!”尤世威恨恨的挥舞拳头,局势更乱,千斤的重担都压在他尤世威身上,怎么收拾这样的残局,他无奈只好原路返回。 史载,“崇焕下狱,大寿惊惧,撤防,出京师三十里。” 二百二十六章 金兵复进 就在祖大寿脱离防区,尤世威力劝无果的档口,尤世禄也已经进了关宁军的大营,只见大营之中一片混乱,群龙无首的状态下,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尤其是谣言纷纷,士兵们私下都在传言圣上以谋反的罪名抓捕了关宁军上至袁督师,下至袁升高等全部入城军将,还要来抓捕城外的祖总兵兄弟几人,现在祖总兵已经撤防回转辽东了。 将士们人心惶惶,有几个胆子大的骑兵冲出营区,前去宁远军那边查探情况,不一会,几人火急火燎冲回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兄弟们不好了。”呼喊之下吸引了锦州军和正兵营将士的目光,一万多人纷纷围拢过来,“快说快说,怎么回事?” 几个骑兵喘了一口气道:“宁远军,宁远军全军撤防了,祖总兵已经不知去向,营区里面什么都没剩下了。”这句话一说,大营里立刻是炸开了锅,士兵们乱成一团。“我们怎么办?督师他们都被抓走了,看来传闻是真的,怎么办?”很多士兵纷纷跑回帐篷拿起自己的私人物品。几个中低级军官拦在营门口,“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临阵脱逃吗?” “千总大人,不是我们想逃,你看看这个营区,弟兄们都要自谋出路了,咱们关宁军所有的将领都被抓走了,祖总兵他们也走了,咱们都是辽东人士,再不济也要去追上祖总兵,千总大人,你就放兄弟们一条生路吧,皇帝老儿不管咱们,咱们总不能白白死在这里吧。”一个拿着行李包裹的骑兵说道,他灰头土脸的表情写在脸上,一支军队就算再强,但是在没有信念的情况下,一旦主官被抓,那就丧失了作战下去的信心,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整个大营全部的士兵都是这个样子,拦在门口的几个把总千总也只是在本能的责任心驱使下拦在那里,可是看到大营中的场面就连他们自己也是动摇起来。 不仅仅是城下,城上的军心也是大动,祖大寿连夜拔营,等到他们早上起来一看发现宁远军的大营已经空无一人,然后又见到关宁军的大营一片混乱,同时城里又传出许多留言,又是袁督师谋反下狱,又是关宁军各将已经进了锦衣卫诏狱,又是有东厂番子秘密抓捕祖大寿失败,祖大寿这才立刻点兵逃离,这些传言一个个传的有鼻子有眼,半天就传到了守城士兵的耳朵里,士兵们纷纷议论不断,城上一片骚动。 “尚书大人到!”城上的士兵正在交头接耳,猛然听到身边一声喊,原来是孙承宗上城重新提领防务,只见孙承宗腰杆挺得笔直,身后跟着数名大汉将军,老大人身上甲叶作响,虽然已经是古稀之年,但是这么重的铠甲穿在身上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步伐,手握尚方宝剑,头上六瓣盔的红缨随着他的步幅摆动着,身后几个大汉将军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 孙承宗一出现,城上的骚动立刻是停止下来,士兵们都是单膝跪地道:“参见阁老!”孙承宗摆摆手示意大家起来,“将士们,今日城中有很多流言,但是你们是大明的将士,你们的职责就是跟着老夫守城,老夫知道你们心中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是各位不要忘了,朝廷不是由某一个官员组成的,朝中文武大臣上千,还有圣上圣心独裁,不论是何案子都会由朝堂上讨论,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将士们不要被流言所干扰,难道你们不相信老夫吗?”他声如洪钟,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得不让人信服。将是兵之胆,孙承宗在城上,将士们就有了主心骨。大家一齐吼道:“我们相信老大人!” 城上兵将重新布防,在孙承宗的监督下很快就稳定下来。只有孙承宗目光看向城下的宁远军空营,心中充满了担忧,也不知道尤世威他们能不能追回祖大寿,世事如此艰难,唉!尤世禄进到营中,一声断喝:“都给我停下!”营中的关宁军将士正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连拦在营门口的军将也不知了去向,有的人已经去马圈中牵马,准备出营。他们基本分成两种意见,一种自然是追上祖大寿,加入祖大寿的队伍。另一种自然就是收拾收拾财帛脱离军籍,潜逃回辽东老家了,但不论是哪一种,反正都是一走了之。听到尤世禄一声大喝,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只见尤世禄挥舞着手中大刀,身后百余亲兵和他一起堵在营门口。他横刀立马道:“关宁军的弟兄们,大家不要乱,某家是昌镇副总兵尤世禄,城内袁督师等人和圣上有要事商讨,城外关宁军的防务暂时由昌镇总兵官尤世威尤将军接管,还请大家能听我一言,不要自乱阵脚,建虏虎视眈眈,现在大家如果乱哄哄的离开,万一建虏派遣精骑追击,大家怎么能跑得掉,到时候岂不是大难临头。更何况大家奉旨进京勤王,如果没奉旨就走,那么不就是谋反吗?”尤世禄一番话这么一说,搞得大家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只听他又道:“现在你们听到了很多传言,好,你们反过来想想,如果袁督师真的如传言所说被冤枉造反,那么你们一走,岂不是坐实了督师的罪名,你们难道就不想救袁督师吗?袁督师对你们恩重如山,难道你们愿意置他于死地?从军之人当以忠义为先!” 尤世禄这么一说,将士们终于冷静下来,毕竟袁崇焕在辽东军中积威甚重,士兵们一听到自己逃跑可能会连累袁督师,纷纷是不敢动了。一个胆子大的总旗问道:“那祖总兵已经走了怎么办?”尤世禄回答道:“所以你们现在没有见到尤总兵,而是我先过来,尤总兵已经去追祖总兵了,想必现在已经追上了,而且城内已经送来了孙阁老的亲笔书信,想必祖总兵看过之后就会领兵回来,他不过是一时糊涂,各位可千万不能一错再错啊。” 几个千总互相看看,一齐翻身下马跪下道:“末将愿意听从尤大人调遣。”身后的士兵们看到几个领头的将领都这样了,也是纷纷跪下道:“愿意听从调遣。” “好,既然如此,关宁军立刻全军移师进入宣大军和保定军的防区,宣大军和关宁军换防,防止建虏进攻,立刻执行命令,全军牵出战马,营区保留。行动!”“得令!”尤世禄一声令下,关宁军的士兵们全部集结,然后跟着尤世禄从营区里面鱼贯而出。 而在不远处的密林中,几个身着白色棉甲的巴牙喇士兵趴在雪地之中,他们不愧是金兵中的精锐,在雪地中趴了数个时辰竟然还能做到头脑清醒,这些士兵是皇太极派出来监视明军动静的,按照鲍承先的计策,如果反间计成功,那么袁崇焕会立刻被崇祯皇帝逮捕,一旦袁崇焕下狱,那么关宁军肯定是军心大乱,所以他放出许多巴牙喇前去侦查,一旦发现明军大营异动就立刻回去禀报,那时就是他们的机会,皇太极将带领大军一举击破城外明军。 几个人在这里观察了良久,他们已经发现祖大寿逃出了营区,而关宁军大营中也是骚乱,看来关宁军真的是乱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营区中袁崇焕的将旗已经不见了,那么就是说袁崇焕应该已经被抓捕了。这支小队的人壮达叫索木,他将这些情形记录下来回头对手下的战士们说道:“情报我已经记录下来,大汗所说的机会应该已经到来了,我们立刻回去禀报大汗。”几人悄悄的退出密林,密林之后的大树上栓着数匹战马,他们立刻翻身上马,打马回营。 营中皇太极这两天寝食难安,他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担心,担心鲍承先的计策若是失败,他的下一步该怎么走,若是强攻,胜利应该是没问题,但是会损失大量的人命,八旗最宝贵的就是人力,蒙古诸部更是不可能白白上去送死,他们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若是鲍承先的计策成功了,那么八旗大军就可以一口气吃掉城外所有明军,城中明军不敢出城野战,那么大明的土地不是任由自己的兵马驰骋,倒是后抢个盆满钵满,自己在八旗中的威望岂不是可以大增。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成与不成就在这几天了。 正在营帐中踱步,只见鲍承先风风火火进来,也许是他太过兴奋,一时间竟然忘了下跪行礼,口中道:“启禀大汗,反间计成了!”“你说什么!”皇太极一把抓住鲍承先。只听鲍承先道:“启禀大汗,刚才巴牙喇回报,明军大乱,祖大寿领兵撤防,袁崇焕的大旗都倒了,就是现在,我们全军出击定能获得不世之功啊!” 皇太极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传我御令,召集所有旗主和蒙古诸部将领大帐议事,准备出击!” 二百二十七章 大举压上 十月二十七日一早,经过一天的准备,八旗军加上蒙古各部全军列阵准备出击。皇太极已经和各旗固山额真还有蒙古诸部首领商量好,此次出击务必全军出动,将城外明军一举全歼,本来众人知道城外还有五万多人,那么如果奋力一战的话自己肯定要受到不少损失,满蒙联军本就不是铁板一块,满洲八旗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加不是铁板一块,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就是八个奴隶主的联盟,在入主中原之前,这个政权其实也就是奴隶制度向封建制度过渡进化的阶段,各旗旗主其实就是奴隶主,要不然怎么人人自称奴才呢。 听到皇太极想要全军出击一口气击破明军,众人神情都是有一些犹豫,阿敏上前道:“大汗,城外明军实力虽不如我军,但是如果舍命硬拼的话恐怕我们要受到不小的损失啊。”皇太极笑而不语,身边鲍承先上前一步道:“诸位旗主,诸位首领,想必诸位还不知道,大汗已经接到巴牙喇禀报,明军内部大乱,看来鲍某前些日子实施的反间计已经起了效果,袁崇焕已经下狱,关宁军各将已经被扣押城内,唯一在城外的祖家三兄弟已经拔营撤防,想必是怕崇祯牵连到他头上,到时候千里进京勤王落得个斩首的下场,所以领兵归噪,这些明将素质可见一斑,而我大金就不会有这种不知忠君为何物的将领,诸位说是不是啊?”鲍承先话里话外都透露这各种弯弯绕,幸好各位旗主都是饱读汉人史书,知道汉人文臣肚子里的墨水多,皇太极端起茶杯,用茶杯盖沏茶,装作喝水的样子,但是杯盖后面那双细长的眼睛眯起,就像密林中的猛虎准备捕食猎物一般,目光凌厉的扫视着众人。 在场的旗主和蒙古诸部首领哪个不是人精,特别是土谢图,岳托,萨哈廉等人,他们感受到一股精光向他们扫射过来,土谢图第一个表态,比起金国的几位旗主,他的动作更快,只见他立刻跪下道:“奴才和蒙古诸部一定忠于大汗,长生天一定会庇佑大汗,蒙古诸部对大汗心悦诚服。”土谢图的表态非常诚恳,萨哈廉,岳托等人心道,这个老狐狸,拍马屁的动作倒是快,竟然比他们这些八旗旗主还要快上一步,真是一条好狗,但是他们也只是心里想想,人人不敢怠慢,都是跪地叩首:“口称奴才绝不会像明将一样,他们个个赤胆忠心,可昭日月,愿侍奉大汗,永不背叛。”听见众人一齐表态,皇太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之后,众人一齐商议计策定下进攻的方略,既然祖大寿的兵马已经不在城防位置上,那么他们面对的兵马就只有四万人,四万人的兵马当中只有不到一万的骑兵,这就意味着他们面对十几万骑兵只能被动挨打,两万骑兵想要反击无异于送死,而且两万骑兵分属几个阵营,要想统一调度更是不易,鲍承先补充道:“据探马回报,目前关宁军营中竖起了尤字大旗,应该是昌镇总兵尤世威暂时接管了关宁军防务,且关宁军大营已经移到几镇兵马的中间位置,摆明了是尤世威不放心他们,让几镇兵马将他们夹在中间。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鲍某斗胆建议,大汗直接派出最精锐的满洲铁骑直取中军,这才几天时间,尤世威根本不可能掌控关宁军,关宁军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只要咱们能打下关宁军的阵地,大获全胜易如反掌!”众人听到鲍承先的分析都是频频点头。 “好!”皇太极立刻起身,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就依鲍先生的方略,朕亲率上三旗攻打中军,左翼尤世威的兵马交给下五旗,蒙古各部全力进攻宣大和保定的残兵,咱们有三倍的优势,务必一仗将明军全部歼灭在城下,好让明人看看大金天威。” “大汗万岁,大金万岁!”众人在掌中挥拳高呼道。然后从帐中奔出,各自回营。而尤世威劝阻祖大寿失败,也是领兵奔回,还没到大营门口就碰到了尤世禄的亲兵,亲兵在马上抱拳道:“大帅,末将特来送信,这是孙承宗孙阁老写给祖大寿祖总兵的亲笔信,孙阁老说有他这封信,祖总兵一定能回心转意。”尤世威听罢长叹一声,“哎,你来迟一步,祖大寿已经领兵远去,我也没能阻止他。”亲兵犹豫道:“那这封孙阁老的亲笔信。。。” 尤世威想了想道:“这样吧,你立刻飞马追上祖大寿,将此信交予他,如果他能回心转意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本将也没有办法,一切自有公论,你现在就出发,尽全力应该还能追的上,本将现在要立刻赶回去整顿兵马,相信建虏一定有哨探关注我大营动静,发现异动恐怕会趁机偷营,不可不防,我不在,尤世禄和尤世功镇不住的。” 亲兵立刻告辞,打马向北而去,尤世威也重重的一挥马鞭,“啪!”的一声,战马吃痛飞奔起来,百余亲兵也跟在后面加快马速,烟尘滚滚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军营。尤世威翻身下马,尤世禄前来禀报,说是他已经控制住了局面,现在关宁军的防区已经移驻,全军收缩阵地,放弃了祖大寿原来宁远军的空营,尤世威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弟弟尤世禄也不是傻子,早就放出了昌镇的夜不收前往二十里外的建虏大营探查动静,路上这些夜不收没少和建虏的巴牙喇交手,败多胜少,自然传回情报的时效性和全面性就差了许多。 兄弟三人和侯世禄,杨国栋等人正在大帐中议事,只见一个亲卫急匆匆进来禀报道:“大帅,各位大人,咱们前出哨探的夜不收拼死送回消息,说是建虏北虏全军拔营,已经向咱们这边进兵了,看样子他们这次全军出动是想跟咱们决一死战。”尤世威心中一惊,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皇太极早有准备想趁火打劫,看来这袁督师下狱搞不好就是建虏搞得鬼,自己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圣上面前分说一二,可是眼下是如何抵御敌军。 尤世功建议道:“如今我军军心不稳,兵力又是绝对劣势,出击是不可能了,骑兵不到两万,如果皇太极真的是有备而来,我倒是认为他们的攻击重点一定是在中军。” “何以见得?”一旁侯世禄追问道。“其实很简单,他们一定广撒哨探在我营地周围,祖大寿领兵撤防的事情现在皇太极一定已经知晓,只要他不傻,应该猜得出咱们为什么要调动关宁军的防区,皇太极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从个人角度来说他也是个名将,不会看不出现在的关宁军不仅不是城防的助力,反而是咱们的累赘,一支军心涣散的队伍随时可能崩溃。” 杨国栋道:“尤将军所说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建虏不同于北虏,组织纪律性都要强很多,果真如此的话,恐怕咱们有大麻烦,就是尤世威总兵恐怕一时半会也镇不住关宁军。”杨国栋眉头紧锁,大战在即,全军将士前途未卜,特别是自己的保定军,广渠门一战,多是步卒的保定兵马被击溃,死伤惨重,现在几乎没有一个千总是建制完整的,建虏又是大举压上,自己能不能顶住是个大问题,全军收缩在广渠门下,已经丧失了机动能力,万一再受打击,骑兵能跑,他保定的步卒恐怕全部要做刀下鬼,刘总兵已经战死,自己如果失去了全部兵马,做个光杆总兵还有什么意思。 尤世威立刻道:“这样吧,既然建虏已经进兵,无论如何咱们也要迎战,我立刻休书一封和孙承宗孙阁老商议一下,咱们跟城上协同作战,只要能顶住这一轮攻击,相信建虏就会退兵,有道是事不过三,建虏应该是和北虏一样的心里,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咱们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杀伤,皇太极必定不会在城下跟咱们死磕,各位总兵,尤某斗胆称诸位一声兄弟,请各位兄弟务必同心协力,助尤某打好这一仗,也算给圣上,给京师百官,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尤某在这里拜托大家了。”说完尤世威抱拳环顾施礼。众将全部插手回礼,言一定尽全力,死守阵地,不教建虏越过自己的防线。 尤世威的书信很快送上了城头,孙承宗指示大军务必紧密靠拢,中间的关宁军如果实在不行那就下马结阵步战,这个时候紧密的步军阵型对于关宁军来说要强过骑兵阵型,骑兵的用处实在进攻而不是在防守,人的心理都是怀有侥幸的,如果皇太极直取中军,那么关宁军士卒抵挡不住策马逃离战场,那就万事皆休了,他们逃跑不要紧,恐怕还会冲散大军的阵型。 二百二十八章 凶猛突击 连续几天的天气都是阴沉沉的,小冰河时期气候都有些异常,加上城外经过几场大战,虽然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但是鲜血已经渗入泥土当中,地上充满了暗褐色的血迹,根本无法清除,从城头上看去,天色阴沉,地面黑暗,仿佛人间炼狱一般,可是今天一反常态,老天爷仿佛知道今天将要爆发一场大战,连续几天的乌云笼罩终于是散去,二十七日早晨的天气无比的晴朗,现在是辰时,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辰,人们经过一夜的休息都是要开始一天的生活学习和工作,可是对于双方十几万将士来说,他们其中的很多人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可能就是双方很多将士的忌日了。 两军对垒,皇太极的织金龙纛就在大军的中央,两黄旗和正白旗的大军就列阵在皇太极的身后,多尔衮多铎两兄弟和豪格统领的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也在大阵中央,这两万多兵马是整个满蒙联军的精华,皇太极今天亲自顶盔贯甲,一身明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盘龙剑前指对着前方明军的军阵。相对于旌旗招展的满蒙联军大阵,明军的阵营就要寒酸的多了,不过四万余人,各镇的旗号甲衣都是参差不齐,尤世威一样立在大军中央,他已经听从孙承宗的建议,让关宁军下马步战,并且将关宁军的战马收缴另有他用。 四万明军紧密的靠在一起,结成了纪效新书所载的螃蟹阵,这是一种防御阵型,从城头上看去仿佛一只挥舞大钳子的螃蟹一般,因为关宁军是弱点,所以尤世威特地将昌镇军排列在右翼结成紧密的圆阵作为螃蟹的右钳,而宣大和保定密云的兵马在左翼结成另一只大钳子,关宁军紧靠护城河缩在中间,由尤世威率领五百亲兵队压阵作为螃蟹的身体。 皇太极问一边的鲍承先道:“鲍先生,对面的是何阵型,当如何破之?”鲍承先躬身道:“回禀大汗,对面乃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名将戚继光所创立的螃蟹阵。”皇太极扭头道:“哦?戚继光?他的大名本汗倒是知道,他是明朝的第一名将,他所创立的阵型果然不同凡响。” 鲍承先笑着摇摇头,“此阵虽然是戚继光所创,但是眼下布阵的可并不是戚继光的戚家军,依鲍某所见,想要破此阵不难。”“哦?”皇太极好奇道,“怎么个不难法。” “大汗请看,对面是以昌镇军和宣大保定的兵马作为螃蟹的两个钳子,而关宁军作为螃蟹的身子缩在中间,这和鹤翼阵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将我军深入的部队反向包围,然后吃掉我们突出的兵马,对面本身不是铁板一块,各镇兵马配合本就存在问题,大汗在辽东经常可以吃到大海蟹,请问大汗,吃海蟹的时候大汗一般先怎么办?” “那还用说,肯定是先掰断大海蟹的钳子啊。”皇太极回答道。“等等,掰断大海蟹的钳子,鲍先生的意思是,他们的弱点就在关节处?”“没错,对于尤世威来说,他没办法将这些临时组织在一起的兵马变成戚家军,所以大阵的弱点一定是各支兵马的结合部,那就简单了,请大汗派出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作为撬开螃蟹壳的尖刀,两黄旗的兵马掩护他们突入,斩断明军的两只钳子的关节,将螃蟹分成互不联系的三部分,然后正白旗的兵马全力冲击关宁军,两只钳子还是按照之前的办法进攻,待中间的关宁军被消灭之后,两边的钳子孤立无援,自然就被击破了。”鲍承先出谋划策道。 皇太极立刻命令击鼓,沉重的兽皮鼓发出摄人心魄的轰隆声,低沉的海螺号吹起,皇太极用力挥动着手中的宝剑,这是攻击的信号,左右各一名亲军护卫向天射出两支鸣笛响箭,啾的一声,响箭就是命令,“勇士们,杀啊!”大阵陡然发动,十几万骑士如潮水一般直扑明军,炮声隆隆的响起,依附在金兵大营中的明军炮手抢先发炮,炮子在天空中划过弧线,带出一道道白烟,砸向尤世威的阵地,满蒙联军旗帜鲜明,决堤的洪水一般滚滚袭来。 尤世威在大阵中央高喊着:“不要乱,稳住阵型,炮手开炮,瞄准了打,不要节省火药,全力射击,三眼铳鸟铳准备!”轰,一颗五斤的红夷大炮炮子就落在尤世威身后不远处,两个亲兵被炸的从马上飞起,战马被当场炸死,估计两个亲兵也是凶多吉少,尤世威根本没空回头看士兵的情况,而是沉着指挥前方的战斗。 “多尔衮,多铎,切断右翼,锋矢阵!豪格,本汗给你加五百卫队,切断左翼。”皇太极在马上命令道。立刻从金兵冲击的大阵中分出两支精干的兵马,直插两支大钳子和螃蟹身体的结合部。城上孙承宗收起千里镜,吩咐身边副将道:“大将军和红夷大炮,瞄准螃蟹阵的内凹部分,不管散热,急速射击,哪怕是炸膛,也给我狠狠的打,务必阻止皇太极的突击兵马靠近结合部。给城下发令,叫尤世威把钳子张开,钳子根部靠拢身体,快去!” 副将立刻命令掌旗兵打出旗语,两面红旗分别向左向右挥舞三下,“大哥你看,城上发旗语了。”尤世功出言提醒道,尤世威回头一看,“孙阁老叫咱们把螃蟹钳子向外张开一点,根部靠拢身体,看来建虏要打结合部,皇太极军中有高人哪,传我将令,两边立刻向中间靠拢,叫杨国栋和尤世禄把圆阵捏扁,把椭圆阵最厚的部分对着皇太极,准备迎接冲击!” 轰轰轰,金兵越来越近,城上城下的炮火同时发炮,呜的一声呼啸,一颗炮子带着白烟从皇太极身边擦过,落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差点击中身后的织金龙纛,皇太极吓出一身冷汗,身边阿济格冲过来道:“大汗,您不能孤身犯险,请速速退到后阵,前面有我们呢。”皇太极听到阿济格劝谏,身边将领都是纷纷相劝,皇太极这才退到了后阵,但织金龙纛依然树立在军阵之后,皇太极只是退出了大炮的轰击范围,但是并没有脱离战场,他依然在阵后指挥,只要他的黄龙旗在,那么金兵就充满了斗志。“杀明狗!”十几万大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战马突然加速,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 “全力开火,火铳放!”砰砰砰,轰轰轰,炮声夹杂着火铳声,炮子和铳子疾风一般横扫过去,前排冲击的士兵身上爆出阵阵血雾,他们惨叫着纷纷落马,但多尔衮多铎还有豪格他们依然是将身子伏低,趴在马上,精锐部队利箭一般从两支大钳子之间的地带快速插入,中间就是上三旗的骑兵大阵,尤世威呼喊道:“他娘的,百虎齐奔都给老子抬出来,照直了打。”本来百虎齐奔尤世威是准备打皇太极的后阵,然后正面用散炮子打一轮,尽量做到火力覆盖,可是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尤世威根本没料到皇太极的兵马竟然冲的这么快,也没有料到几镇兵马的协同竟然是这么糟糕,孙承宗在上面也看出来了,虽然命令已经发布,但是两个钳子的变阵速度根本赶不上皇太极的冲击速度,他们太快了。 尤世威见状只能将杀手锏百虎齐奔先拿出来阻挡两黄旗的兵马了,对于尤世威来说,百虎齐奔就是一次性武器,百虎齐奔在大明军中早就有装备,其实原理很简单,类似于现在的火箭炮,在一个装有木轮的大木板上安置一百根导轨,每个导轨上放上一支利箭,利箭的头部绑上火药筒,然后每个火药筒的引线串联在一起,最后汇集到尾部的一根粗引线上,使用的时候点燃这根粗引线,然后一百支箭在火药的推动下呼啸而出,这是一种面杀伤武器,准头嘛自然是不敢恭维,射程大约在百余步,百步以内杀伤效果良好,不管敌人穿了几层重甲,都不可能挡住火药的威力。百虎齐奔最经典的战例恐怕还是万历援朝的碧蹄馆战役,李如松随军携带的百虎齐奔给予日军第二军团极大杀伤,黑田长政惊惧的称之为天火。这种大规模的覆盖性打击武器给日军留下了深刻印象。 金兵冲的太快,尤世威必须要迟滞一下他们的速度,给士兵们争取一些时间,他命令将百虎齐奔放平直射,并且将所有火炮装填散炮子,务必一轮轰击打停他们的攻势,嗖嗖嗖,十门百虎齐奔发射出一千支火药箭,同时大小佛郎机的散炮子一并射出,漫天的箭雨弹丸覆盖两黄旗的前阵,鲜血残肢成片的腾飞,一个正黄旗的壮达被一支火药箭射中,身子被火药巨大的推动力带飞了十几步,从马上倒飞出去,火药箭硬是将他的胸膛射透。又一支火药箭将一个金兵爆头,砰的一声炸成一团血雾。又有十几枚拇指粗的弹丸一同打在一个分得拔什库身上,将他连人带马打成碎肉,这一轮火器的轰打,硬生生带走了四五百条人命,两黄旗的冲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拨了一下,大队一下子顿住,前队被一扫而空,后面的士兵有很多都被人马的尸体绊倒,战场上一片人仰马翻,可是数百人的死伤对于金兵来说不算什么,尤世威的近战火器一下全部施放在了两黄旗马队的身上,却给两翼的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创造了机会。 二百二十九章 千钧一发 明军螃蟹阵两侧的大钳子刚刚完成变阵,多尔衮和豪格的兵马立刻是从两黄旗的尸山血海中突出来,穿过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就在尤世威和城上孙承总的注视之下轰的一声,两支匕首一般插进了结合部,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多尔衮手中虎枪左挑右砍,将冲上来的昌镇骑兵一个个挑飞,上次对阵祖家三兄弟他差点没命,这在他的心中一直是一个耻辱,他发誓要在这次的战斗中向大汗,向全军将士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冲杀进去,昌镇骑兵可不是关宁铁骑,根本挡不住巴牙喇的进攻,尤世禄带着几百亲兵亲自顶上去,勉强抵住了多尔衮的进攻,可是在多尔衮身后,多铎又猛地冲了出来,一刀劈死拦在身前的一个昌镇士兵,大吼道:“哥哥,我来助你!哈!”又是反手一刀,劈飞数颗人头,尤世禄心中又惊又怒,这股敌军竟然这般强悍,可是他还没冲上去,就听到更大的喊杀声,原来是下五旗的兵马杀到了,他们不管不顾,仗着人多势众强行冲击,城上的孙承宗嗓子都喊哑了,大小火炮不断的轰击的金兵的后队,可是杯水车薪,一枚炮子也就带走几条,十几条人命,在数万人当中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炮管打的发烫,甚至有几门子母炮因为发射的太频繁,炮手操作的时候没有将子铳和母炮闭合好,导致气体外泄引起炸膛,轰的一声,将一个垛口炸碎,碎石飞溅,旁边的炮手当即毙命,连带着还死伤了许多守城士卒。形势万分危急,关键时刻明军装备的这种传统的火炮炮管已经是打的通红。 副将冲上来道:“阁老,不能打了,不能打了,红夷大炮已经大红了,发射药放进去就会爆炸,要散热了!”孙承宗恨恨的一拍城垛,“唉!”城上的鲁密铳也是尽可能的释放,点射城下的金兵,城下数万金兵一齐放箭,数万支刺箭腾空而起,将昌镇兵完全笼罩在其中,噗呲噗呲,到处都是利箭射穿人肉的声音,万余人的昌镇兵被利箭一个个射翻,他们惨叫着滚落马下,然后被飞奔的铁骑踏成肉泥,尤世功在前面指挥,冷不防一支利箭直射他的胸膛,饶是他穿了两层重甲,刺箭还是射穿了他胸口的护心镜,箭头深入肉内,差一点点就会射中心脏,尤世功难掩疼痛,惨叫一声就要翻身落马,旁边两个亲兵眼疾手快,抢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尤世功,将他扶在马上,尤世功左手扶住箭杆,鲜血顺着箭杆滴落下来,染红了胸前的铠甲,弟弟尤世禄正在和巴牙喇拼杀,他们独木难支,尤世禄身边的三百亲兵越打越少,只剩下了百余人,可是多铎和多尔衮两兄弟攻势不减,一左一右牢牢的将尤世禄卡在中间,进退不得,尤世禄眼角的余光瞥见哥哥中箭,心中大急,一个不小心,被一个巴牙喇挥刀劈中肩膀,手中大刀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两个巴牙喇见状,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两杆虎枪齐齐刺出,就要取了尤世禄的性命,尤世禄眼看两杆大枪刺来,闭上眼睛心想:“吾命休矣!”两声惨叫在耳边响起,原来是城楼上两个鲁密铳手看见尤世禄情况危急,立刻开铳,不偏不倚击中了巴牙喇,两人胸口被破开一个大洞,血如泉涌,直挺挺落下马来。趁着这个空档,尤世禄立刻拨马跳出了包围圈,多铎眼看到手的功劳飞了,心中大怒,刀光横扫,劈死了一个又一个明军,还要再追。被多尔衮一把拉住。 “弟弟,正事要紧,不要在意一点功劳的得失。”对多尔衮,多铎是一向服气的,他只得恨恨的道:“便宜这个明将了,要不然我定能斩下他的狗头。”在巴牙喇和下五旗的冲击下,昌镇的兵马根本就无法抵挡,不仅仅他们占着数量的优势,还占着质量的优势,区区一万多昌镇兵马如何能抵挡数万八旗的全力进攻,孙承宗的嘴角都咬出血来,差距太大了,螃蟹阵虽然是一个坚固的防守阵型,但是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明军根本就抵挡不住,孙承宗绝望的摇摇头,作为一个战略家他现在脑子里已经在考虑城下的军队全部败亡之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副将看见孙承宗面色痛苦,“阁老,您不要紧吧。”孙承宗摆摆手对副将说道:“孙兴,老夫很心痛,看着我大明的将士被建虏杀戮,我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何时大明能有一支像戚帅一般的强军,保我城池不失,保我百姓性命啊。” 孙兴上前一步扶住孙承宗,城上的将士们虽然拼命轰打,可是大炮火铳都需要散热,弓箭什么的只能点射,两军绞在一起,弓箭没准头乱射的话会打到自己人,很多年轻的士兵看见城下一边倒的情形,都是眼含热泪,下面死的都是自己的同袍啊,就那样白白的牺牲。 不仅仅是尤世禄这边,左翼杨国栋和侯世禄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的战斗力比昌镇还要弱,而且伤兵满营,保定密云又全是步兵,面对的是更加强大的葛布什贤超哈营,豪格一马当先,身边跟着一个身高力壮的勇士,此人在矮壮的金兵当中显得鹤立鸡群。此人双手握持斩马长刀,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他左冲右突,勇猛砍杀,一个人竟然将数百宣大骑兵杀得七零八落。豪格大喊道:“鳌拜,好样的,回去我要跟父汗请功,封你为巴图鲁。”原来此人正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满洲第一奇男鳌拜,此时他整整二十岁,多年习武,不仅仅是马上功夫,步战功夫也是了得,手上一杆斩马刀使得出神入化,不仅力大无穷,而且速度奇快,很少有人是他手下一合之敌,最重要的是,这还不是鳌拜最拿手的,他最拿手的是射箭,在整个葛布什贤超哈营当中,他的箭术当是第一,百步穿杨只是等闲,他背上背的是豪格从走私商人手中购得的一把蒙古弓,此弓竟然是一把铁胎弓,葛布什贤超哈营中只有鳌拜一人能将弓弦拉满,据说这把弓是蒙古某个部落的宝物,当年随着成吉思汗南征北战,名曰射雕,此弓据说只有成吉思汗本人能拉开。 豪格不傻,当然知道这是商人为了抬高价格而编造出来的一些故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是一把好弓,而且豪格自己拉不开,索性便送给了大力士鳌拜,鳌拜如获至宝,为了配的上这把铁胎弓,他特地找人制作了三十支铁杆披箭,这弓就像一把现代的大威力狙击枪,铁箭配铁弓,势大力沉,射中躯干那是必死无疑。鳌拜用手中的斩马刀杀了一会,瞅准空档,摘下背上的铁胎弓,搭上一支铁箭,拉弓如满月,嗖的一箭射出,直奔正在拼命格杀的杨国栋而去,杨国栋反应也是相当迅速,手中大刀翻转,将刀面正对箭支,当的一声,威力巨大的一箭竟然将杨国栋的大刀崩碎,箭势不减,继续射入,虽然没有射透杨国栋的精钢山纹甲,但是仿佛千斤铁锤砸在杨国栋的胸口一般,咔嚓一声,杨国栋仿佛听见了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胸中气血翻腾,心脏仿佛受到重击,呼吸在一瞬间都停止了,杨国栋的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咸腥之气缓缓上涌,猛地杨国栋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向后栽倒,噗通一声跌落下马。 “大帅,大帅!”几个保定军的士兵上前护住杨国栋,见到杨国栋从马上消失,保定军的士兵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豪格立刻用蹩脚的汉语喊道:“你们主将死了!主将死了!”会一点汉话的将领都是纷纷大喊起来,外围进攻的土谢图等人也是放声大喊起来,一时间保定军密云军军心大乱,士兵们呆傻一般不知所措,蒙古大军趁机猛攻,一举将保定和密云的兵马击溃,侯世禄根本就无法阻挡败兵,他大吼道:“跟我突围!”剩下的三千宣大骑兵紧随其后,他们避开战斗力最强的豪格等人,而是选择冲击土谢图的科尔沁兵马,宣大军常年和北虏作战,侯世禄选择这个方向突围,把握要大的多,他们勇猛的冲击,但是蒙古各部的马队人数实在太多,层层叠叠围住侯世禄,侯世禄杀到这里,包围圈就缩小到这里,他冲到那里,包围圈就缩小到那里,左冲右突,就是杀不出去。 在左翼崩溃,右翼尤世功,尤世禄纷纷受伤之后,整个螃蟹阵的两翼实际上已经被打破了,而尤世威在中间亲自率领的是关宁军,他们下马结成步阵,抵抗着两黄旗和正白旗的进攻,尤世威看到形势危急,立刻下令将最后的手段使出来。原来关宁军军心全失,尤世威将他们的战马集中,大部分送到了城内,交给了孙承宗,大明缺少优良的战马,所以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源,然后遴选出一些老马,受伤的马匹,大约两三千匹,这是尤世威最后的一招,类似于三国时期的火牛阵,尤世威在这些战马上系上火药,在最危急的关头作为决死突击的力量,冲开敌人的包围圈,关宁军的步阵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这些没有斗志的士兵一心想的就是怎么逃回辽东,袁崇焕下狱的负面效应成倍的暴露出来,尤世威痛苦的命令副将道:“放马!”身后亲兵散开,两三千匹战马被蒙住眼睛,马尾被浇上火油,亲兵们点着马尾,这些战马发疯似的向前奔跑,冲入金兵阵中,接二连三的火药爆炸,将包围圈炸开一个大缺口,虽然杀伤有限,但是巨大的爆炸声让金兵的战马受惊,很多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将马背上的士兵掀翻,趁着这个空档,尤世威大刀一挥,昌镇军的残兵和关宁军剩下的兵马一起向宣大军的方向靠拢,战场上的明军已经混乱,有组织突围的只有万余人,他们被十万大军团团围住,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包围圈越来越小,手上的尤世功,尤世禄还有杨国栋被护在中间,城头上能用的支援全部用上了,皇太极也不傻,大量的弓箭火炮也是死死压制城头的火力,孙承宗的大炮需要散热,无法提供有效的支援,尤世威在阵中和侯世禄呼号突击,格杀数人,但是就是冲不出去,密密麻麻的八旗兵和蒙古的兵马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无论是骑兵步兵都被死死困住。尤世威绝望了,他翻转刀身对侯世禄说道:“侯兄,尤某无能,不能成功只能成仁,先走一步了。”说罢就要横刀自刎,侯世禄大惊道:“尤总兵,不要!” 城上孙承宗在千里镜中看到着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虽然明知道尤世威听不到他的声音,老大人还是放声大喊道:“尤世威,你个混蛋,不要啊!” 大军受困,尤世威准备横刀自刎,亲兵阻拦不及,眼看着城外剩下的一万余明军就要面临全军覆没的下场,千钧一发之际,“必胜!必胜!必胜!”,整齐的呼喊声从远方传来,正准备抹脖子的尤世威愣住了,不仅仅是明军将士,满蒙联军十余万将士也是愣住,战场上的喊杀声戛然而止,连阵后督战的皇太极也是举起千里镜眺望,城上的士兵也听到了声音,好像是从西南角左安门的方向传来的,城上的将士包括孙承宗都趴在垛口处向左安门方向眺望,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是祖大寿他们收到自己的书信赶回来了? 皇太极的想法是,明军的援军来了?可是听声音,人数应该不是太多。这点人敢来送死?正想着,探马来报,“启禀大汗,左安门方向出现一支数千人的明军,正在向这边赶来。”皇太极仰天大笑,“哈哈哈,明人疯了吗,叫两蓝旗脱离战场,让阿敏和济尔哈朗迅速歼灭这支明军,剩余的人马继续包围消灭尤世威的兵马,本汗就是要让明人看看,跟本汗作对是什么下场!” 因为这个小插曲的影响,尤世威他们略略获得了喘息之机,在得知有援军出现的消息之后,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恢复了一些勇气,在尤世威的带领下结成圆阵,奋力抵抗。阿敏和济尔哈朗奉大汗的命令立刻脱离,一万多两蓝旗兵马直扑左安门方向。 二百三十章 到达左安门 青弋军赶到了。正是下午天气最晴朗的时候,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就这么笔直的照射在大地上,青弋军战士们的精钢鳞甲反射着阳光,一片闪亮。手中的二八式火铳全部装上了三棱刺刀,火铳扛在肩上,一片刺刀的丛林。黑黝黝的火铳散发出摄人的光芒。早有一个骑兵连的新军骑兵撒出去充当前哨,侦查敌军的动向,其实刘毅早在大战开始之时就已经赶到了,只是他们一直隐藏在距离京师西南十里的密林之中,刘毅的想法是等到金兵大举压上跟明军交战成一团的时候再出击,这样敌军来不及整队,皇太极看见他们兵少一定只会派遣一到两旗的兵马前来攻打他们,这样他们所受到的压力就不会太大,刘毅有信心打一个漂亮仗,重创一下皇太极的兵马,让他们肉疼,报萨尔浒的一箭之仇。刘毅对京师是不陌生的,早在萨尔浒大战结束之时他便到过京师,京师附近有丘陵,也有沼泽,总之地形条件比较复杂,广渠门已经是打的一团糟,刘毅不想去掺和,所以刘毅将临时战场选择在了左安门附近,地形空旷,又有一些起伏的丘陵可以依仗,正是一处决战的理想场地。刘毅将战场选择在这里其实也有一定的历史情节,毕竟左安门大战很有名,既然自己来到了大明,那么左安门大战就由自己和麾下的青弋军来完成吧。 此次出战的兵马一共是两个民团千总营和正兵营,还有三百亲卫,一共三千九百人。其中骑兵全部剥离出来形成七百二十人的骑兵大队,剩下的士兵以连为单位,十五个火铳连在左安门的平原上列成了十五个双排空心阵,每面三十人,半个总旗的兵力,这是以连队为基本单位进行的战术,所以小旗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 刘毅选择了一处丘陵高地,将整个青弋军的军部驻扎在这个高地上,同时将青弋军的火炮全部集中在这个高地上,医护兵扎起帐篷,设立了临时的营地,医护兵和辎重兵都是手持二八式建立了防线,还有三百精锐的刘毅亲卫骑兵护卫在周围,他们全部装备二八式骑铳,腰间插着双管手铳,还有袖里箭,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 青弋军将随军的大车在营地周围围成一圈,这样就临时建立了大车构成的围墙,即使有敌军骑兵从其他地方偷袭营地,也很难攻破,整个青弋军的军阵就在左安门附近三里的地方,从城头是可以清楚看见的,早就有士兵前去报告孙承宗,说是左安门外面来了一支奇怪的军队,只有三四千人,在城外两三里的地方摆下了阵势,看样子几乎全部都是步兵,他们好像准备硬抗建虏的骑兵。孙承宗听闻惊讶非常,大明还有如此不怕死的军队?区区三四千人,还几乎都是步兵,居然要和建虏北虏十几万骑兵对抗,这领兵的是谁,疯子吗?但即便如此,孙承宗还是不希望大明的任何一支兵马白白的损失。孙兴早就抬来了一顶软轿,其实就是个太师椅插了两跟抬棍,孙承宗坐上去,几个力气大的大汉将军抬起来就沿着城墙直奔左安门方向。到了地方,孙承宗立刻下轿,拿起千里镜就望去,发现这支兵马果然如报信兵所说只有三四千人马,平原上排列着十五个奇怪的空心方阵,每个阵不过百来人,每个方阵相隔一百余步,而且他们是交错排列,从千里镜中看去,好像排列并没有什么规律,方阵的每一面分成两排,两排士兵前一排应该是半蹲的姿势,后一排是站立着的。也看不清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武器,好像是长矛,可是矛头非常细长,反光刺眼,孙承宗就是看不清。又见到这支兵马除了排列成十五个空心方阵以外,这十五个方阵背靠着一处丘陵高地,高地上竟然布置着数十门大炮,孙承宗瞪大了眼睛,对着千里镜想看的更清楚。 青弋军此次装备了百虎齐奔五门,大将军五门,红夷大炮五门,飞雷炮五门,三个炮兵连共有火炮六十门,六十门大炮覆盖了远中近三个层次,放在高地上正好可以俯瞰下方的十五个方阵,炮弹可以越过他们的头顶直接打击他们面前的敌军,射界是非常开阔的。 孙承宗不可思议的看着下方的兵马,这哪来的这么一支奇怪的兵马,怎么区区几千人竟然有六十门大炮,而且他们的大炮下面好像还安装着底座,但是距离比较远,孙承宗看的并不是非常清楚,又看到他们在炮阵后面好像还列了车阵,很多大车围在一起,里面隐约能看到营帐,略略抬高千里镜,发现他们的车阵里面飘扬着三竿大旗,旁边好像还有很多彪悍的骑兵,骑兵离的远看不清,但是一片反光让孙承宗不禁心想,难道这些骑兵全身都装备铠甲?再回到旗帜上,中间一杆大旗最是显眼,红底上有白日和蓝月,旁边一杆大旗上写着一个老大的字,“孙兴,你过来看看,那是什么字?”说完将千里镜递给孙兴。 孙兴凑上前去看了看,“回禀阁老,应该是个刘字。”“刘字?这附近还有哪支兵马的主将姓刘?”孙承宗将头脑里的将领过了一遍,京师附近能在这个时候赶来的除了已经战死的刘国柱以外,好像没有哪个主将姓刘,难道是民团?不可能,哪个民团能有这么多大炮,参将吗?也不对京师周边的参将孙承宗都熟悉,应该不是京师附近的,那是从九边过来支援的?不可能,如果全是骑兵那还差不多,可是这些步卒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面赶来,可是京师附近又没听过这么一支兵马,这是哪里来的人马,从地里钻出来的吗?孙承宗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可是战场局势并没有允许孙承宗慢慢思考,一个小校冲过来单膝跪地道:“启禀阁老,皇太极大阵中分出一万多骑兵,朝左安门这边过来了。” “不好,建虏要消灭这支兵马,一万多骑兵,这点人怎么挡得住,孙兴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赶紧避一避。”孙承宗命令孙兴道。孙兴领命,立刻让城头连鸣三声号炮,这是警示的意思,意味着有强大的敌人来袭,生怕他们看不见,孙兴又在城头点起了狼烟。其实刘毅他们早就看到了,看来是皇太极派兵马来攻打他们了,哼,就怕他们不来,来的正好,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骑兵大队的哨探骑兵不断的传回情报,看来皇太极果然如自己所料,派了一万多人马前来攻打自己,一万多人,可以应付的过来,等打完了这一阵就立刻向城池靠拢,借助城上的火力掩护,尽力抵御敌军。 刘毅让军中旗手回复城上旗语,孙兴在千里镜中看的真切,孙承宗在一旁问道:“孙兴,他们怎么说?”“回禀阁老,他们说要就地防守,看来这些人想和建虏野战。”孙兴皱着眉头道。“哎,那怎么行,这不是送死吗,区区几千人马怎么能抵挡?”孙承宗摇摇头,建虏的兵马已经越来越近了,这支兵马领头的也不知道是谁,终究是大明的军队啊,怎么能白白送死。孙承宗仰天长叹,这些将士气壮山河,待到结束之时,如果能有机会,他孙承宗一定亲自出城收敛忠勇将士遗体,并立庙祭祀。 刘毅虽然充满了信心,到达之后也做了战场侦察,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袁崇焕已经下狱,历史上袁崇焕是左安门之战后才被下狱,没想到现在跟建虏交战的兵马指挥的并不是袁崇焕,战场上一片混乱,刘毅的骑兵没办法抵近侦察,所以刘毅并不知道的是尤世威的局面已经万分凶险,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布置力抗建虏,他更不知道的是几路勤王大军已经是全面溃败,尤世威麾下不过还剩一万多人,历史上左安门大战,袁崇焕至少还有五六万人马。 两蓝旗的兵马越来越近,他们已经绕过了城池的西南角,转向过来,离刘毅的军阵不足十里,刘毅已经通过佛朗机最新的千里镜隐约瞧见了对面兵马的身影,看颜色应该是两蓝旗的兵马,不管来的是哪一路,就让他在青弋军面前碰个头破血流。 “调整诸元!”刘毅命令道。“调整诸元!调整诸元!”命令传递下去,青弋军的炮兵们开始调整射击角度,红夷大炮覆盖三里以外的距离,十五门红夷大炮炮口高高扬起,大将军炮负责二里以外的距离,经过太平府制造总局改进的百虎齐奔不仅将容量做到了两百支箭,而且最远射程能达到一里,有效杀伤也有两百多步,而在一百步到两百步的距离就是飞雷炮的天下了,然后建虏就会领教到二八式的巨大威力了。层层叠叠的火力网密集的布置完毕。刘毅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丘陵下面十五个双排空心阵已经迅速准备完毕,第一排士兵蹲下,平端二八式,后面的士兵站立着端起二八式,两排士兵先用强大的步铳火力形成封锁线阻挡杀伤敌军,一旦骑兵靠近,第一排的士兵就会像平时训练的那样,将步铳拄地,三棱刺刀斜斜的指向前方,形成刺刀林,每个连的百户都在正中央指挥着整个连队的行动。李福和马精良分别是民团内的总旗官,此时他们位于相邻的两个方阵内,各自握紧手中的二八式,平时大量的训练让民团和正兵营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区别的话,可能民团的刺刀格斗要差于正兵营,毕竟训练时间还是少一点,但是射击技术可以说没有什么区别。 两蓝旗的兵马已经冲到五里的地方,济尔哈朗和阿敏看的很清楚,对面不过是几千明军,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数万人都被他们击败了,区区几千人竟然是不自量力,也好,就让他们在满洲勇士的战刀下颤抖吧。“杀上去,将这些敢于阻挡大金勇士的尼堪通通杀死,大汗万岁,大金万岁!”阿敏狂呼着,镶蓝旗的马队猛地提速,在阿敏看来,他们这点人排着奇怪的阵型就想阻挡勇士们的脚步,未免太天真了。 二百三十一章 剧烈爆炸 “阿敏,你小心一些,这支明军有些古怪。”济尔哈朗高呼着提醒阿敏道。阿敏也是八旗名将,听见济尔哈朗的提醒立刻回应道:“我们分两个波次进攻,我先打第一阵,你稍后,如果有古怪我们再后退,反正我们是骑兵,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济尔哈朗立刻吩咐正蓝旗的马队放慢速度,镶蓝旗的马队擦着济尔哈朗的身边加速冲了上去。刘毅收起了千里镜,“金兵还是比较谨慎的,竟然想到分两个波次,好,那就先打镶蓝旗的兵马,多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准备开炮。” 身后掌旗兵的红旗挥舞两下,所有炮兵做好战斗准备,点燃了火把,等待命令。司号兵也将军号放在嘴边,战场上声音嘈杂,发出单音节的军号更加实用,易于辨别。正兵营的士兵倒是不紧张,毕竟平时训练很多,而且阵中有不少老兵,只要将军在,他们的主心骨就在,所以自然要稳当一些,民团的士兵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是民团的军官都是青弋军的老兵担任,由他们镇场子,士兵们的情绪要好得多。 “他娘的,打仗呢,不想死的都打起精神来,听号音,把训练的本事都拿出来,谁要是拖累大家,老子第一个毙了他。”一听就是马精良的大嗓门,他在做最后的战前动员,每个空心阵都是由两个总旗组成,马精良的这个总旗负责他们这个方阵的东面和南面,他大声地做着动员,可是怎么看都像在骂人,上次被刘毅说了一顿之后,他虽然不再严格体罚士兵们,但是责骂是怎么都避不开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马精良本来就是个粗人,这是免不了的事情。相比马精良,李福那边可就温和多了,有的士兵比较紧张,端铳的手都在发抖,李福安慰道:“战场上一切听号令,还记得我们的营训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不要把战争想的那么可怕,只要一切行动听指挥,按照平时训练的流程做,就不会有问题,我作为你们的总旗始终和大家在一起,如果真要是害怕,就大声喊出来,那就不怕了。” 城头上的孙承宗举起千里镜仔细看着,士兵们都是伸出头趴在垛口看着城下的战场,他们不敢想象,这么薄薄的十几个方阵,如何抵挡建虏的冲击。“建虏还是老道啊,竟然分成两个波次打击,骑射的威力可是非常强大啊,这支明军恐怕凶多吉少了。”孙承宗不禁失落的道。孙兴也是捏了一把汗,让他们撤他们不撤,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啊。可惜。。。 “四里!”炮兵观察手报告道。“试射一发!”刘毅命令道。轰的一声,一门红夷大炮发出一声怒吼,一颗炮子飞出炮膛,越过青弋军方阵的头顶,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接砸入了加速冲击的镶蓝旗骑海当中,实心炮子哗啦一下犁出了一道血胡同,立刻连人带马倒下了几名骑兵,炮子在土地上余势不减,弹跳几下又带走了几条马腿,马上的骑士也向前飞了出去。刘毅在千里镜中已经看到炮弹打中了他们,看来平时的训练没有白费,科学的调整诸元果然让炮兵如虎添翼。“打中了!”炮兵观察手报告道。 “三里!”“开火!”刘毅身后令旗猛地挥下。轰轰轰轰,十五门红夷大炮猛烈开火。城上孙承宗道:“开始了!这支兵马的火炮打的真准,真是好兵啊,哎,老夫真想立刻出城救援,哪怕是将那些大炮救回来也好啊。”孙兴听见孙承宗说话摇摇头无言以对。 十五发五斤炮子带着白烟砸入镶蓝旗之中,十五道血胡同触目惊心,上百名金兵被击中,断手断腿,血肉模糊,他们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后面滚滚而来的马蹄所淹没。阿敏顾不得自己旗中的伤亡,立刻下令加速冲击,按照以往的经验,明军的火炮不过是三板斧,后劲不足,只要能冲过这一阵,杀进他们的步兵阵列当中,那就万事大吉了,八旗上下都是这么认为的,只能说他们对火器的认知还停留在比较原始的阶段。那么今天就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二里!”“大将军开火!”轰轰轰,十五门大将军同时开火,大股的白烟腾起,与此同时红夷大炮施放了第二轮,十五颗五斤炮子和十五颗三斤炮子飞射而出,距离越近,炮子越多当然杀伤力也就越大,这一轮恐怕镶蓝旗付出了两三百人的代价,但是大军冲击,特别是骑兵冲击,强大的惯性不允许他们停止,大军依然是勇猛前进。 城楼上的孙承宗已经看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红夷大炮应该是打了两轮,怎么射速这么快。比普通的明军射速要快出很多,轰轰轰,又是一轮,这次刘毅改用了开花弹,三十颗开花弹覆盖了二里到三里的距离,大片的镶蓝旗骑兵被扫到,很多人和马的身上被炮弹的破片炸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洞,他们血肉横飞的扑倒在地。阿敏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支明军的炮兵颇为犀利,给自己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现在放弃吗,绝对不可能,已经不足一里了,他大呼道:“杀啊!”镶蓝旗的马甲们张弓搭箭,准备上演他们的拿手好戏骑射。 “三百步!”“百虎齐奔,放!”刘毅回头声嘶力竭的吼道,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骑兵的进攻,刘毅内心也是有些打鼓的。十五门百虎齐奔,三千支火箭,嗖嗖嗖,带着尾焰腾空而起。这些箭支没有准头,甚至有的发射出去之后在空中无头苍蝇一般打着旋,但终究是落在了镶蓝旗的阵中,尽管受到炮火打击之后,马甲们已经按照以往的经验,将阵型散的比较开,但是三千支箭的密集攒射,而且还是破坏力巨大的火药箭,还是将冲锋的骑兵射倒了一大片,阿敏虽然侥幸没有受伤,但是他看到周围的勇士又倒下数百人,恐怕几轮炮火给他们带来的打击已经上千了。他的心都在滴血,后面的济尔哈朗也是心惊,此部明军的火炮竟然如此强大,还好阿敏在前面用人肉扛了一轮,要不然他们正蓝旗也要遭殃。 还是有些托大了,这连续几战都将明军打的惨败,满蒙联军也滋生了轻敌的情绪,认为明军不堪一击,其实如果是攻击炮兵比较强的明军,按照蒙古人的打法,应该就地砍伐木材,然后将木板几层堆叠在一起,外面蒙上生牛皮,浇上水,这样就是简易的盾车,然后让步甲下马推行,待抵近到敌军阵前时,骑兵再从两翼杀出,这样能减少不少伤亡,而且明军火炮的散热性不好,一般大批的炮弹都会浪费在步甲和盾车身上,这种方法八旗自然也是学会了,只是连续几战明军的火器都不强,城上的支援也有限,而且那样的打法需要较长的时间,不利于速战速决,这种思维定式一旦形成,一时半会扭转不过来,所以两蓝旗的马甲和步甲都是直接上马冲击,没料到对面明军的火器如此强大。 这还没完,在受到了百虎齐奔的一波流打击之后,青弋军的飞雷炮也是发射,这玩意白莲教领教过,郑芝龙领教过,可是建虏还没领教过,他们自然不知道那十五个落在他们中间的貌似像是布包裹一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的人还在好奇的想着这支明军真是奇怪,扔这些包裹干嘛?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战场,得益于制造总局的工艺改进,十五个布包裹的引线一般长短,当量也是一样,所以同时发射,同时落地,同时起爆。青弋军的战士们早就已经得到命令,他们纷纷张大嘴巴,防止声波破坏耳膜,影响听力,而金兵可就不好受了,十五颗十几斤的炸药包同时爆炸,声势无比骇人,孙承宗在城楼上只看到十几股蘑菇云腾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惊天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连身边的士兵也是张大了嘴巴,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剧烈的爆炸将靠近炸点的金兵炸的粉身碎骨,连人带马尸骨无存,周边的士兵被炸的飞出去老远,骨断筋折而死,再远一些的也被冲击波震的内脏尽碎,口吐黑血而亡,但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在马匹发了疯一般乱跑乱跳的时候,又是一波十五颗炸药包爆炸,孙承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武器,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战场上的景象已经不能用炼狱来形容,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失魂落魄的金兵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在战场上游荡,有的金兵被这种剧烈的爆炸震慑,他们从马上摔下来然后翻身跪在地上,他们以为这是天神的怒火,磕头请求天神的原谅。金兵的攻势被彻底打乱。 二百三十二章 大军前来 阿敏自己也被惊天动地的爆炸炸的双耳嗡嗡作响,身边一名甲喇额真拉住他,在他耳边大喊着什么,他失魂落魄的摸摸自己的耳朵,手上黏糊糊的,摊开手掌一看竟然是鲜血,看来剧烈的爆炸震破了他的耳膜,他用力的甩甩头,想听清楚甲喇额真在说什么。 那边济尔哈朗疯狂的鸣金,示意镶蓝旗的兵马撤退,他们被这种强大的火力打击所震撼,明军确实是依仗火器,初期八旗兵碰到明军火器也是束手无策,老汗王努尔哈赤都死在红夷大炮之下,但是后来经过和明军不断的交战,他们也累积了火器作战的经验,也不再惧怕火器,而且明军的火器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吓人。在一部分朝鲜和明军的士兵投降之后他们也有了自己的火器营,更是大大提高了对火器的认知,原来没什么可怕的,可是眼前的这支明军所亮出的火器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济尔哈朗可不是普通小兵,以为这是天神的怒火,他知道这一定是明军的一种新式火器,只是这个威力太过强大。 “旗主,鸣金了,退兵吧,勇士们的损失太大了!”甲喇额真凑在阿敏耳边大吼道。终于阿敏回复了一些听力,听明白了甲喇额真在说什么,后面济尔哈朗的令旗不断的摇摆,阿敏回答道:“让勇士们撤,立刻!”“奴才遵命!撤退!”镶蓝旗的金兵如潮水一般打马后撤,他们连明军的步阵都没摸到就死伤了一千多人,伤兵无法带走,只能让剩下的人先行撤退,任由伤兵在地上哀嚎,这些士兵都是火炮伤,不是断腿就是断手,炮子所造成的伤口极其恐怖,不进行抢救的话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就算救回去按照现在草原和建州那些巫医的水平,估计也是活不成。金兵退得快,刘毅吩咐停火,节省炮弹,这一阵他们将金兵打痛,估计很快就会招来大部队,到时候免不了一番恶战,借着两蓝旗退去的机会,刘毅立刻派吴东明带几个人奔到左安门跟城上的明军取得联系,获得情报。 飞雷炮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仅仅是传递到城上,就连在广渠门围困尤世威的满蒙联军大队人马也是听见了。皇太极诧异的问身边的代善道:“哥哥,你听见了吗?”代善望着左安门的方向,心中也是大惑不解,两蓝旗不是去攻打那边的明军了吗,怎么回事,因为他们处于京师的东面,而刘毅他们在京师的南面,所以这边的视线是被京师城墙所遮挡的,只能听见声音,但是看不到战况,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一会儿,京师东南角那一带尘土飞扬,仿佛有大队的骑兵正在奔近,皇太极急忙架起千里镜去看,千里镜中的景象让皇太极大吃一惊,尘土中,两蓝旗的旗帜歪歪斜斜,仿佛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赶一般,士兵们阵型散乱,完全就是一副逃命的样子,他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情况?难道情报有误?明军的大部队到了?不应该啊,这附近哪有什么明军的大部队,要想击败两蓝旗的马队,明军至少也要有这么多骑兵,数千人的步军不可能做到,难道是祖大寿的广宁铁骑回援了?那刚才的爆炸声又是什么? 城上明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孙承宗更是无比激动,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支人马,建虏竟然连步兵大阵的边都没摸着就损失了一千余人,这可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啊。火器在他们手中竟然有如此威力,特别是最后那一锤定音的一击,真是神来之笔。飞雷炮的巨大爆炸声一直传递到城内,城内的军民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城外发生了什么,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建虏攻城了,有人说孙阁老发炮抵御建虏,有人说建虏炸开了广渠门。 在京师内城正阳门附近的大理寺,也能清楚的听到爆炸声音,大理寺的官员和诏狱的狱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袁崇焕此时正在大理寺狭小的狱室内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其实他的脑子也在飞速的运转,一方面是担心城外的战事应该如何进行,不知道孙承宗有没有顺利拦住祖大寿,另一方面又是担心自己的事情,五年平辽自己认了,可是朝鲜人说的东西完全是子虚乌有,这件事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澄清。正想着,猛地听见外面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他立刻起身趴在铁门上,对外面喊道:“狱卒,狱卒!” 一个狱卒闻声跑过来,现在袁崇焕还没有被定罪,所以狱卒对他也是不敢怠慢,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狱卒跑过来道:“督师有何事?”“外面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了?”袁崇焕问道。狱卒也是一脸懵,他对袁崇焕摇摇头道:“小的也是不知,兴许是城外战事起了什么变化吧。听声音离得远,应该是从城墙那边传来的。孙阁老不是正在广渠门那里督战吗,也许建虏被咱们击退了也说不定。” 袁崇焕对狱卒说道:“这位小哥,能不能拜托你出去打听一下,我实在是心急如焚,自己身陷囹圄,不能出城作战,但是我心念城外将士,还请小哥行个方便,帮我打听打听,事后袁崇焕见到阁老,一定在阁老面前美言。”狱卒躬身道:“哪儿的话,袁督师是打死奴酋的英雄,大明谁人不知,你放心,我这就托人去问问。”“那就好,那就好。”袁崇焕说道。 说罢他又是回到原位坐下,连续的爆炸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这种爆炸仿佛在哪里经历过,是在哪里呢,忽的他想起来了,在五省会剿郑芝龙的时候,新军用过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唤作飞雷炮,爆炸起来地动山摇,方圆数十步内没有活物,难道是新军来了?然后他又摇摇头,不可能啊,刘毅他们能来的这么快?虽然在东南大战的时候袁崇焕已经是领教过青弋军的行军能力,但是勤王令发出还要集结,刘毅现在已经是镇抚使,麾下兵马已经不可能是六百人。从南直隶到北直隶可不是从太平府到杭州府,路途如此遥远,而且不管是从河南还是从山东过来,官道的条件都不可能赶得上江南,再算上他们集结的时间,还有长途跋涉所要准备的粮草辎重可比东南大战时候要多的多,新军能在半个月从南直隶赶到北直隶,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这里,袁崇焕自嘲的摇摇头,自己真是想多了,不过这时候要是有新军在这里,说不定战局能有转机,自己和刘毅也有两年没见了,现在他手下的新军应该更厉害了吧,上次他送了一千杆铳,要是这次把这一千杆铳带过来就好了。袁崇焕透过牢房里小小的铁窗看向外面蔚蓝的天空,心早就飞到城外去了。 “大汗!大汗!”济尔哈朗匆匆忙忙下马奔过来。“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有一点旗主的样子吗,出了什么事情如此慌张。”皇太极还没开口,一旁的代善倒是斥责他起来。济尔哈朗才意识到自己在皇太极面前有些失态了,他立刻调整自己的情绪,跪地禀报道:“大汗,左安门外那支明军多有古怪,他们的火器非常强大,大汗派我和阿敏领两蓝旗前去攻打,可是咱们虽然马快,他们的炮弹更快,还没有冲到他们的步阵中间,我们的勇士就被他们的火炮覆盖,损失了千余人。”济尔哈朗一口气说道。 “你说什么,竟然损失了一千名勇士?”皇太极感到不可思议,都没摸到明军的边就损失了这么多人,这个交换比太难看了,“这么说刚才的爆炸?” “正是明军所为,奴才在阵后看的不清楚,但肯定是从明军阵中射出,连阿敏也受伤了。”正好阿敏也是赶来拜见,只见他的盔甲上烟熏火燎,一片片漆黑,脸上也全是血污。“阿敏,你怎么这样?”代善问道。阿敏连滚带爬跪在皇太极面前:“大汗,奴才,奴才的镶蓝旗死伤了足足一个甲喇的勇士啊。奴才自己也被爆炸震破了耳膜。” 皇太极刚要开口斥责,脑中一转,顺势将阿敏托起,“三国中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小败一阵,本汗不怪你,下去好好养伤吧,接下来的战斗镶蓝旗先不要参加了。你们在这里盯着广渠门的明军,他们结成了刺猬阵拼命防守,我们一时间攻不进去。本汗决定留下一部分兵马围困,领大军前去左安门,本汗倒要看看,区区数千明军还能阻挡我们的大军吗?” 皇太极吩咐两黄旗,镶白和镶蓝旗留下围困尤世威,剩下所有草原兵马和四旗兵马立刻前去左安门,既然明军的火器厉害,那就让草原诸部先冲一阵,看看他们的招数。 安排完毕,大军立刻转向左安门。 二百三十三章 阁老心思 尤世威正在率领士兵拼死抵抗,本来他们已经被击溃,剩下的残兵一万多人也看着就要被消灭,士兵们的士气已泄,没有了士气的军队就失去了灵魂当然无法抵御敌人的攻击,可是援军到来的消息让他们精神一振,城头上的士兵字孙承宗的吩咐下也是打出旗语,告诉尤世威他们援军到来的消息,人有了希望就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在尤世威的指挥下士兵们刀枪如林,头上顶着圆盾藤牌,硬是靠着广渠门的护城河结成了一个刺猬阵,一万多人看到生的希望拼死一搏还是非常有战斗力的,何况这些明军本就是九边精锐,也不是怂包,此时密集结阵,金兵和蒙古兵后队压前队,硬生生打成了添油战术,后面的人上不去,能参战的始终就是前面的士兵,弓箭也不敢乱射,怕打到自己人,还要应付城头的炮火威胁,这么多人集中在护城河边,城上的炮火几乎不需要瞄准,基本能做到弹无虚发,给联军带来了一些伤亡。在此情况下,结合阿敏和济尔哈朗带回来的信息,皇太极果断作出了抽调主力吃掉增援明军,留下精锐力量继续围困尤世威所部的决定。 皇太极有些怀疑是不是情报不准确,能轻松干掉上千勇士的明军绝对不可能仅仅是数千步卒,所以他发动主力前去攻打,而这边尤世威不过一万多残兵,自己留下上三旗在这里,加上儿子豪格的葛布什贤超哈营,料他们插翅也难飞,同时阵型可以散开一些,不用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成为城头上火炮的活靶子,在和豪格交代了一番之后,皇太极亲自领兵前去左安门,他也想见识见识,能把镶蓝旗打的损失惨重的兵马到底长什么样。 与此同时,多尔衮和多铎率领的巴牙喇先行一步前去查探。而刘毅也派出三个连的青弋军骑兵进行战场侦查,骑兵的主将是吴东明,副将叫孙德胜,原来是总会镖局里的马师,早年在边军当过骑兵,年约三十岁,在机缘巧合之下到总会当了马师,后来青弋军扩军,他心中的那股火苗重新被点燃,又报名加入了青弋军,因为马术出众后来一步步升到了吴东明的副手的位置,这次出征,临时整编的骑兵大队自然就由吴东明和孙德胜临时管代。 吴东明已经去城下报信,所以骑兵大队的最高指挥官是孙德胜,刘毅派他率领一半的骑兵立刻前出进行战场侦查,两蓝旗的马队在青弋军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依照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的性子,有仇必报,看来下面将会是一场恶战,只是不知道皇太极会派遣多少人马来攻打青弋军,所以他立刻派出数百骑兵前期侦查。 吴东明打马来到了城下,朝城上射了一封书信,早有小校将书信捡起呈送孙承宗,孙承宗看见封面上写着,亲呈兵部尚书孙阁老,知道这是城下主将给自己的亲笔信,他立刻展开来细读,只见信上写着:“职部南直隶太平府青弋新军千总兼安庆卫镇抚使刘毅拜上,新军千里来援,然建虏势大,职部两年前曾于袁崇焕袁督师征战东南,平定郑芝龙,此次新军以最快速度从太平府赶来京师勤王,必定舍生忘死,力战不退,此战凶险还望各部明军予以支援,请孙阁老和袁督师调派关宁铁骑协防青弋军侧翼,青弋军骑兵较少,步军只能在平原列阵,但职部有信心拖住皇太极主力,届时只要关宁铁骑能从侧面出击给建虏致命一击,此战必胜。建虏此次入关,必不是为攻城而来,冬季寒冷,我大明流民遍地,建虏和草原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此次入关必是为了抢劫财物粮食人口而来,职部定当力阻皇太极,请孙阁老尽力调派兵马助职部一臂之力,代问袁督师好。” 孙承宗一口气将信件读完,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问孙兴道:“孙兴,信上说这支兵马叫青弋军,是南直隶的新军你可知道此事?”孙兴听见阁老这么问,脑子里也是百转千回,忽然他想起来一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是作为大明军队里面的将领,孙兴不可能不知道:“回禀阁老,末将想起来了,先帝在位的时候,袁督师平定郑芝龙有功,当时进京接受封赏的人当中好像是有一个叫刘毅的,而且如果末将所记不错的话,青弋军是先帝亲自提笔赐旗。当时在军中好多人嫉妒呢,都说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新军怎么就获得了这么大的荣誉。” 孙承宗听到孙兴这么一说,他立刻又是举起手中的千里镜望去,正好一阵风吹来,将青弋军阵地上的几面大旗吹起,孙承宗瞪大眼睛,果然,左侧的战旗上写着青弋军三个镶金线的大字,别人认不出来,他孙承宗还能认不出来吗,正是天启皇帝的手笔,孙承宗激动的老泪纵横,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先帝的字,他也想起来了,袁崇焕好像确实和他提过有这么一支兵马,只是这个事情太小,说白了刘毅也只是个千总,所以他并没有在意,不过他转念一想,不对啊,一个千总不过一千多人,大明吃空饷也是正常,能来个千把人就不错了,怎么下面有三四千人马,这个千总不吃空饷不说,还违规多带兵马?要说有民团配合也是可以的,可是他从千里镜望去,虽然看的不清楚,可是下面的军阵所有士兵铠甲服饰并无不同,整齐划一,充满了美感,这绝对不可能是正兵营和民团混杂的队伍,这个刘毅真是。不过想想,算了,难得他有忠勇之心,违规就违规吧,这时候能多带一点士兵来勤王都是好的,只要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不追究,还有谁闲的没事干去找他们的麻烦,只是他好像还不知道,袁崇焕已经下狱,关宁铁骑也是损失惨重,祖大寿还领兵归噪。他们现在就是一支孤军,除非城里的士兵前去救援,或者开城门把他们放进来,可是圣上不准城外的兵马进城,那这支先帝赐旗的新军岂不是要遭殃。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一名亲卫,叫他立刻送信进紫禁城,禀报皇上有新军到城外,人数少却是天子赐旗,不可让先帝蒙羞,还请即刻让新军入城。 亲卫领命去了,然后他又吩咐另一名亲卫送将刘毅的信送往大理寺,持他的尚书令牌,大理寺应当不会阻拦,他吩咐亲卫务必将信件交到袁崇焕的手上。同时他立刻手书一封信将现在的情况告诉刘毅,然后孙兴一箭射下城头,吴东明捡起信件立刻打马回归本阵。 孙德胜带领三百六十名骑兵以总旗为单位分成六股前去查探情况。多铎和多尔衮也已经率领巴牙喇先行一步从广渠门绕了过来,眼见前方一支明军骑兵向他们奔过来,看人数也就几百人,应该是明军的前哨,多铎立刻请命道:“哥哥,让弟弟带兵去消灭这支明军吧,正好让明狗见识一下我们的勇武,阿敏他们太废物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旗主。” 多尔衮刚想对弟弟说不要轻敌冒进,但是身后海螺号传来,多尔衮回头望去,发现大汗亲领的蒙古诸部和下五旗的兵马已经从广渠门方向转了过来,最前面的织金龙纛显得那么刺眼,皇太极就在队伍的最前方,大汗就在身后,多尔衮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好,多铎,你带五百人前去击败他们,不要深入追击,击败即可,万事小心。”多铎正准备冲上去歼灭他们,可是听到哥哥这么说,只能是无奈的点点头,点起五百巴牙喇前去。 孙德胜已经看到了前方的巴牙喇兵,来时将军已经告诉他要小心建虏中的白甲武士,看来这群人就是将军所说的白甲武士了,这群人大约有两千之数,只见一名将领带领约五百人从阵中分出,向他们这边冲过来,孙德胜看到右手不远处就是一个小高地,立刻命令六个总旗合并向高地奔去,顺便看看这支白甲兵后面还有多少大队人马。 不一会孙德胜一马当先冲上高地,拿出千里镜一看,竟然在白甲兵的后面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队伍不断地城墙的那边涌出来,旌旗遮天蔽日,仿佛怎么也过不完,他们的千里镜要比孙承宗和皇太极等人的千里镜精良,观察的距离更远,他看到不仅仅是建虏,还有很多杂乱的旗号,这些旗下的骑兵打扮都是不一,应该是蒙古诸部的人马,放眼看去恐怕超过五万,看来皇太极是派主力大军来攻打青弋军了,他们还真是给青弋军面子。 他回头道:“牛灵,你立刻前去报告将军,速去!”牛灵是第一骑兵连的百户连长,他应了一声立刻飞奔回去报信,孙德胜对剩下的士兵们说,“听将军说建虏的白甲武士怎么怎么厉害,正好他们分出一支兵马想要吃掉我们,那咱们就把他们的牙崩了,准备作战!” 二百三十四章 痛击巴牙喇 多铎带出五百马队飞奔而出,看见对面的明军骑兵抢占了一处高地,“哼,想居高临下跟我们打,只能怪你们这些尼堪没有领教过巴牙喇的厉害。”多铎高呼道:“左右包抄上去!”五百人分成两队,左右包抄孙德胜的兵马而去。天气寒冷,这一次巴牙喇的装备也是厚重,人人带着仿明钵胄盔,内衬了棉布保暖,缨枪上的黑缨飘扬。内穿精钢无袖锁子甲,外穿鳞甲,最外面罩了一层仿明棉甲,雪白的棉甲上镶嵌着很多闪亮的铜钉,三层重甲显得他们膀大腰圆,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不仅如此,每个壮达的身后还插着飞虎小旗,便于辨别身份。长梢弓背在背上,箭囊里全是各色披箭和刺箭,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长刀,虎枪,威风凛凛。 多铎大吼一声,他们加快马速朝两边散开,纷纷摘下了背上的长梢弓准备放箭,巴牙喇的弓比一般的金兵弓的弓弦劲道更大,是十二石的强弓,折算成后世的单位大约是一百五十磅,而普通金兵一般是在一百二三十磅,这就意味着这些巴牙喇弓的射程大约要比普通弓多二十步,五十步以内刺箭也是能击穿三层重甲,但是比起二八式骑铳显然是不够看。 青弋军骑兵按照连队为单位排成了三排,每排一百二十人,他们同样摘下了背上背着的二八式骑铳,在下午的阳光下,二八式骑铳黝黑的铳身散发着死神的寒光,仿佛要将金兵笼罩。三排骑兵端起了骑铳,瞄准了飞奔中的巴牙喇。多铎有些奇怪,这些明军骑兵怎么排成了这样奇怪的横阵,倒是有些像步兵的队列。而且不利用骑兵机动的优势和他们打对冲,难道就这样立在高地上当活靶子吗?隐隐的,多铎心中感到了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战场上两支骑兵队伍就像舞台上的两个主角,他们在表演,而各方都在关注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多尔衮在阵后看着弟弟带兵冲击明军,他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他也说不出来。后面皇太极也在用千里镜观察,他倒要看看这支阿敏口中特别的明军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孙承宗也在城楼上瞭望,他的心揪了起来,明军野战一向是短板,在人数本来就劣势的情况下,这支明军骑兵竟然要正面和巴牙喇作战,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这可是先帝赐旗的军队啊,要是全部折在城外了,他怎么有面目到九泉之下去见先帝。刘毅也在用千里镜观察,他对这场战斗有信心,因为他相信科技的力量,他相信在江南制造总局这些国之大匠夜以继日的奋斗下,青弋军一定可以用科技的力量碾压这些野蛮的势力。 孙德胜也端起自己手中的二八式骑铳,“都听我号令,跟着我的铳声,然后开火。”“得令!”三百六十名青弋军的骑兵战士们怒吼着。他们家身上的精钢鳞甲铿铿作响。装备无比精良,武装到牙齿的他们不惧怕任何敌人。 一百五十步,孙德胜在心里盘算着距离,虽然二八式骑铳在一百步已经可以产生巨大的杀伤力,可是既然对面的敌军也是精锐,把稳起见,孙德胜决定把他们放到八十步再打,他相信身上的铠甲,做了无数次试验的精钢甲和六瓣盔一定能在八十步外抵挡建虏的弓箭。 一百步,“勇士们,放箭!”多铎抢先射出了手中的鸣笛,啾的一声,就是发起攻击的号令,身后的巴牙喇战士们纷纷射出手中的箭支,带着破空之声,势大力沉的箭支遮天蔽日的射向青弋军。“低头!”孙德胜大吼道。青弋军战士们纷纷低头,用帽檐遮挡住前脸。看到建虏放箭,孙承宗紧张的闭上眼睛,他不敢看明军被射的人仰马翻的场景。城头上观战的士兵们也是紧张的手心全是汗。皇太极露出了微笑,愚蠢的南蛮子,简直是在找死。只有刘毅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已经无视了这些射出来的箭支。 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前排的士兵无论是马铠还是人的盔甲都挨了不少箭,士兵们虽然有所准备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但是最终的结果告诉他们,制造总局的铠甲果然是宝贝,这些百步外的刺箭无一射透他们的盔甲,都是在火花四射之后被弹开,一轮箭雨下来,青弋军的骑兵无一伤亡,就连胯下战马都是无一损伤,他们就像浪花中的礁石,就那样屹立在那里。 “好样的!厉害啊!”城上爆发出了欢呼,闭上眼睛的孙承宗睁开眼睛一看,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这些明军竟然无一伤亡,三排阵列还是那么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他难掩心中的激动,高声道:“先帝庇佑,先帝庇佑啊!”皇太极更是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对面的明军难道是怪物吗,竟然能硬抗巴牙喇的箭雨,这不可能。 容不得皇太极多想,孙德胜看见巴牙喇已经杀进了八十步,他瞄准一人果断的扣动了手中的扳机。砰的一声,二八式骑铳铳口冒出一阵白烟,一颗铳子飞速的射出,正好命中他瞄准的那人的胸口,那名巴牙喇战士胸口腾出一股血箭,整个人在巨大的撞击力作用下向后倒飞出去,跌落下战马,想必是死了。随着孙德胜开铳,青弋军骑兵们陡然发动。砰砰砰砰,第一排射击,然后伏在马上,紧接着第二排射击,然后是第三排,三排急速射,三百六十颗弹丸,在七八十步的距离上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横扫过巴牙喇骑兵。而铳口冒出的白烟又将他们自己笼罩在其中,遮蔽了巴牙喇的视线,让他们很难瞄准。 弹丸横扫,前排的巴牙喇战士纷纷中弹摔落马下,有的战马中弹,一样是一头栽倒,马上的骑士飞出去老远,巴牙喇一片人仰马翻,瞬间就被干掉了近百人,多尔衮大惊,他立刻发布号令,急促的海螺号音响起,这是撤退的声音。多铎已经懵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巴牙喇勇士竟然就这样损失了近百人,一颗弹丸飞来击中了他身边的一个巴牙喇胸口,鲜血溅了多铎一脸,那个勇士眼睛瞪的大大的,直挺挺的摔下去,然后抽搐两下,死了。 撤退的信号响起,多铎心中大恨,他根本不听多尔衮的命令,狂呼道:“勇士们,杀上去,给死去的人报仇,杀!”巴牙喇战士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他们也是心高气傲,怎么能受到如此大的侮辱,听见多铎下令,立刻向前冲去。白色的烟雾还没有散去,冲在最前面的巴牙喇几乎同时瞳孔一缩,他们不可思议的看见了,从烟雾中冲出了一队队的明军骑兵。他们不敢相信,这支明军明明比他们人少,竟然还要跟他们打对攻吗?但是本能还是让他们射出了手中的箭支,“防御!”孙德胜大吼着,青弋军骑兵们伏地身子,用小圆盾尽量遮蔽自己的要害部位,这一轮金兵在散乱的状态下射出的箭支,准头大失,很多箭射空了,射中的箭支有一部分被小圆盾挡住,还有一部分虽然射中青弋军战士,但是这些战士们身上的重甲可不是吃素的,同样他们里面还有锁子甲和软甲,射到他们身上的刺箭只是射穿了第一层铠甲,终究是射不透所有甲叶,歪歪斜斜的挂在他们身上。 “拔手铳!”孙德胜又是下令。距离已经是四十步以内了,就要进入近战了,马匹极限冲刺的话只需要不到四息就能冲过四十步,巴牙喇纷纷抽出近战兵器,呼号着突击,而对面的明军竟然是奇怪的平端着手臂,多铎吼道:“是手铳!”话音刚落,青弋军骑兵们已经纷纷开铳,砰砰砰,他们的二八式手铳可以做到二连发,打完一只他们立刻抽出另一只,又是一阵二连射,一千四百四十颗弹丸极速射出,这还没完,刘毅在日常的训练中再三的告诫大家,能用远程武器解决的,不要用近战武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所以青弋军的战士们在打完手铳之后又对着巴牙喇进行了一轮,袖里箭三连射。袖里箭的箭头都是有毒的,只要擦破皮肤那是必死无疑。有些士兵觉得这样的武器有一些歹毒,刘毅却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不择手段杀死敌人才能胜利。 巴牙喇崩溃了,他们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对手打过交道,他们的手铳铳子仿佛打不完一般,好不容易打完了,又是精钢小弩箭横飞,勇士们被一片一片的打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因为他们的大刀虎枪根本就碰不到敌人,多铎的手臂被一颗铳子擦过,手臂上的甲叶被全部破开,铳子带飞了一大块血肉,鲜血直流,多铎疼的龇牙咧嘴,剩下的人发一声喊,没命的向后逃去。 “赢了!”青弋军将士们高举火铳,大声欢呼着。 二百三十五章 大汗发怒 “干的漂亮!”刘毅右手持着千里镜,左手在空中用力的挥舞一下。青弋军军阵被欢呼声所掩盖。又是一场漂亮的击溃战,青弋军除了十几人受伤之外,没有一人阵亡。至少干掉了三百多名巴牙喇,逃回去的不到两百人。战场上硝烟弥漫,地上堆叠着人和马的尸体,青弋军战士们根本不屑于打扫战场,缴获金兵的武器,立刻拨马回撤,回到本阵。 刘毅已经得到了情报,看来皇太极这次要挥动大军前来攻击了。“将军,将军!”不远处有人叫他,刘毅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去送信的吴东明,只见吴东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递上了孙承宗的回信。刘毅拆开一看,一颗心立刻跌落到谷底。袁崇焕竟然下狱了,不是在十二月一日才下狱的吗,这左安门还没开打怎么就下狱了。越往后看越是心情低落,关宁军祖大寿归噪,剩下的关宁军也是死伤惨重,各路勤王兵马已经被打残,尤世威领着残兵已经在广渠门被围住,城外再无援兵。孙承宗已经禀报圣上看看能不能将青弋军接应进城。 刘毅不禁摇摇头苦笑,自己来的真是不巧,城外没有援兵就算了,也没有人保障自己的侧翼了。现在想要进城恐怕也不可能了,皇太极已经率领大军前来,自己的兵马现在孤立无援,刚刚又痛击了巴牙喇一顿,按照皇太极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么多满蒙联军,恐怕等会是一场恶战,自己只有先击退他们,才有一线生机。现在就算是想跑也来不及了。士兵们的体力虽然跟得上,可是远道而来,畜力已经是跟不上了,这些驮马都需要休息,喂食黄豆草料补充体力,甚至刘毅还从总会那边搞到了一批北方的干酪,用干酪给马匹喂食能快速增加体力,就跟巧克力棒一样是高热量的食物。眼下必须先跟皇太极打一仗了。 孙承宗看见青弋军的三百多名骑兵砍瓜切菜一般轻松的将巴牙喇击溃,他简直震惊的要晕过去了,他恨不得自己能马上飞回紫禁城,将今天的所闻所见立刻禀报崇祯,赶紧将这支世间少有的强军接应回来,不愧是先帝赐旗的兵马,一战就打出了大明的赫赫军威。 可是去紫禁城报信的人怎么还不回来。紫禁城那边,等到孙承宗的信经过层层传递到达崇祯案头的时候,皇太极的大军已经转过了左安门,城外大战,崇祯已经没有心思在养心殿中安坐,特别是听闻尤世威的兵马被团团围住之后更是食不甘味,连午饭都没吃,他召集六部主要大臣在金銮殿议事,如果城外的兵马全部覆亡,那该怎么办,此时他自己也不禁有些后悔将袁崇焕下狱将关宁军各将扣押的时机选择的不好,纵使是袁崇焕有问题,也应该将关宁军的将领放回去,现在关宁军土崩瓦解,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 下面的众臣也是腹诽,他们当然不能在嘴上说出来崇祯自己刚愎自用的话来,只是眼下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崇祯焦急的来回踱步。“报!孙阁老急信!”一个小黄门冲进来跪在殿中,将孙承宗的信件高高举过头顶,王承恩迅速跑下台阶,将信件呈上。崇祯让王承恩立刻念给大家听,只听王承恩念道:“臣孙承宗启奏吾皇陛下,城外局势危急,今日尤世威残军被围,南直隶太平府新军日夜兼程赶赴京师勤王,此军名曰青弋军,由天启先帝亲自赐旗,仅三千余人,现建虏以数万人围之,臣请立刻开城迎新军入内,以免先帝蒙羞。” 崇祯听王承恩念完,本来踱步的他突然止住,“阁老说什么,皇兄赐旗的新军在城外?什么新军?”当时天启给青弋军赐旗的时候崇祯还是信王,虽然对天下大事颇为关注,但是这种军队内部的事情不甚清楚,特别当时刘毅不过一个小小的把总,崇祯当然不会在意。 韩爌对此事倒是略知一二,他立刻上前一步道:“圣上,阁老所说不错,两年前袁崇焕领兵平定东南海贼,当时却有南直隶新军被先帝亲自赐旗,臣所记不错的话,此军当时是由一个把总率领,名字叫刘毅。当时天子赐旗在军中也是传为美谈。” “不错,不错,是这样的。”韩爌一说完,下面立刻有一些记得此事的大臣附和。 崇祯看向韩爌,这么说这件事是真的,皇兄赐旗的兵马在城外,虽然仅有数千人,可是军旗是御赐之物,如果皇兄亲自撰写的军旗被皇太极缴获,新军被歼灭,那对大明军心士气是何等的打击。于私,这些兵马也算皇兄留给自己留给大明的财产,怎么能被建虏消灭。 他立刻对众臣道:“各位爱卿可有良策?”韩爌立刻接话道:“臣以为,当立刻遵从孙阁老之言,救新军入城,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臣附议,臣附议。”众臣纷纷上奏。 “好,来人,立刻给孙阁老传令,按照孙阁老的方案,立刻迎新军入城。”崇祯下令道,现在让刘毅的新军入城已经从一个军事行动变成了一个政治任务,毕竟事情牵扯到天启皇帝,如果不救的话恐怕那些言官御史的奏章会立刻将崇祯和六部大臣们淹没。 报信兵立刻奔出紫禁城回复孙承宗去了。就在这一刻,多铎的败兵也已经回到了多尔衮的本阵,巴牙喇速速后退,跟皇太极的大军汇合,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次接触战,但是青弋军爆发出的战斗力还是让满蒙联军吃惊,看到浑身血污的多铎,多尔衮到了嘴边的责骂的话立刻又咽了回去。他们两人来到皇太极面前请罪,皇太极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多铎。心想,这个蠢货,亏自己还封他为额尔克楚乎尔,真是有勇无谋的蠢材。 他一鞭子抽在了多铎脸上,很快就皮开肉绽,鲜血滴落下来。“大汗!”多尔衮喊道。皇太极一挥手止住多尔衮,对多铎道:“多铎,你知道本汗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奴才损失了三百精锐的巴牙喇勇士,奴才死罪!”多铎也是个硬汉,他硬是面不改色接下了一鞭,跪地磕头回答道。多尔衮看向多铎,心中暗暗摇头,这不是大汗要的答案。 皇太极冷笑一声道:“如果你是真么认为的,你还需要再接下一鞭。”说罢,照着他另一边的脸颊又是一鞭。“现在你知道错了吗?” “奴才不听号令,论罪当斩!”多铎这才回答道。“不错,你是该死,亏本汗还封你为额尔克楚乎尔,你就是这么报答本汗的恩德的吗?”皇太极厉声斥责道。 “大汗,多铎鲁莽不懂事,求大汗开恩,让多铎戴罪立功,奴才愿意率领兵马再去攻打一阵,一定将南蛮子的人头砍下献给大汗。”多尔衮在一旁拼命磕头,给多铎开罪。 皇太极沉声道:“临阵斩将不祥,先将你的人头记着,戴罪立功吧。”皇太极也知道现在不能斩了多铎,那对军心士气是一个打击。只是他恨多铎这个莽夫,白白损失了三百巴牙喇,那可是八旗的精华啊。经过阿敏和多铎的两场战斗,他已经发现了,对面的兵马所依仗的是火器犀利,皇太极的思维定式告诉他,大明的火器就是一开始厉害,只要勇士们能冲过封锁线近战的话就能一举胜利。可是冲过封锁线这个活不能由八旗的勇士们来干,他回头瞥了蒙古诸部一眼,这些人跟着自己过来,可是到现在也没看到他们的价值,这次就让土谢图他们好好表现,给自己展现一下他们的价值吧。想罢他立刻开始部署起来。 当土谢图等蒙古汗王和贝勒听见皇太极要让他们冲阵的时候,无一不是心里暗骂皇太极卑鄙,竟然让自己的部众去吸引明军的火力,他们的火器看样子很厉害,自己岂不是要损失许多人马?即便是三千人的损失都是土谢图不能容忍的。但是迎上皇太极凌厉的目光,土谢图的气势瞬间又是矮了一截,草原各部只好按照皇太极的意思办。 但皇太极也不会一点措施也不做,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火器犀利,那么就要针对性的布置一些战术,首先,皇太极下令金兵立刻去砍伐树木,制作一些新的盾车,配合本来营中有的盾车形成第一道防线,第二,要求冲阵的蒙古士兵派遣数千人步战,这样在盾车的掩护下可以有效遮蔽自己的身体,减少伤亡,并且用步弓去压制对手,第三,将所有的明朝和朝鲜的仆从军派上去,不留弹药,提供最大的火力掩护,等明军的火炮火铳施放完毕骑兵再发起大规模进攻,以草原各部为先导,八旗军在后面跟进,一鼓作气消灭这支明军。为此皇太极准备派出两万蒙古兵和两红旗共计三万余人攻阵,十倍于青弋军,巨大的考验来了。 二百三十六章 激烈争论 咚咚咚,巨大的战鼓声传来,呜,低沉的海螺号响起。一队队的蒙古骑兵下马汇集到盾车的后面,此次出战的蒙古兵马一共两万,因为土谢图的科尔沁兵连番作战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所以这次进攻由巴林部五千兵,敖汉部五千兵,还有扎赖特部一万兵组成。分别由巴林部的洪巴图鲁,敖汉部的色特尔色棱贝勒,扎赖特部的布和贝勒三人指挥。两红旗的人马自然不用说是由岳托和萨哈廉指挥,经过连番鏖战,两红旗的兵马建制还算完整,各有兵近七千人,皇太极让多尔衮和多铎带巴牙喇随后出击,这样凑足了一万五千之数,另外济尔哈朗的正蓝旗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皇太极安排他和土谢图剩下的兵马共计一万五千人作为预备队。皇太极和阿济格领着正白旗和剩余蒙古诸部的兵马在后压阵。 明朝和朝鲜的仆从军压到前面去,一千多朝鲜火铳兵和明军炮手跟在盾车后面,为了这次战斗,皇太极也将所有的火炮全部投入,参加攻击的火炮达到了约两百门,只是这些大小火炮的质量肯定是拍马也赶不上青弋军,射程方面,除了有限的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以外,剩下的火炮射程近,需要抵近射击,免不了的双方肯定会进行一场炮战。 “阁老!阁老!圣上,圣上答应了。”报信的校尉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头呼唤孙承宗道。孙承宗头也不回,只是拿着千里镜观察着。校尉跑上来看看孙兴,孙兴将手放在嘴边,示意校尉说话不要那么大声打扰到阁老。校尉又轻声的禀报了一遍:“阁老,圣上已经同意了阁老的方案,可以让城外新军进城避险。” 孙承宗这才缓缓扭过头来,面带苦笑的道:“圣上的旨意来迟了,恐怕现在他们想退也退不回来了。”校尉大惊声色,立刻伸头看去,只见城下距离城墙四五里的地方已经是黑压压的站满了士兵,满蒙联军分成了巨大的几个部分,前面是灰色的人海,好像都是步兵,中间是骑兵,全部都是红色的铠甲,后面还有灰色和蓝色混在一起的部分,最后又是一个大阵,总人数恐怕有八九万人,皇太极的织金龙纛就在最后的大阵中,显得那么扎眼。孙阁老说得对,大战在即,恐怕城外的新军想撤也撤不了了。 刘毅收起千里镜,回头看看身后的战士们,又看看高地下面紧密列阵的火铳兵战士们,他之所以不将军队移到城下,以便得到城上支援的原因有二。第一,这里的地形更加有利于青弋军的战术发挥,而背靠护城河,一马平川,更加有利于皇太极的骑兵冲阵。其二,刘毅其实是不太相信明朝的旧军的,指望这些兵马在城上发炮掩护自己,别搞的不好一发炮弹没打准打到自己的阵中吧。他们的水平怎么能和青弋军比,青弋军绝不会将自己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上。但是这样一来,青弋军就离城墙较远,那么根本就得不到孙承宗一丝一毫的支援,除非城内的军队杀出来,目前的情况下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有靠自己了,三千九百青弋军硬撼皇太极八万余人,二十倍以上的人数差距,这将是会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战斗。 “同志们,建虏二十倍于我,你们怕吗?”“不怕!不怕!不怕!” “好,多余的废话不说了,大战在即,我青弋军只能死战不退,这一仗打完了,我刘毅自掏腰包请大家喝酒。”“哈哈哈,多谢将军。谢谢将军。”刘毅云淡风轻的笑谈,让大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战士们大笑着,热情的回应着刘毅。青弋军藐视群雄,只因为他们是青弋军,是一支有着高度凝聚力和信仰的新军,他们会不断胜利,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刘毅最后高声喊道:“我青弋军!”“必胜!必胜!必胜!”高呼声随风传扬。 孙承宗的手紧紧的握住千里镜,他看到这支明军在二十倍于己的敌人面前依然是士气高昂,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就这份胆色,放眼大明,几支军队能做到。可惜这支兵马。。。 皇太极倒是觉得有些意思,这支部队竟然还有如此高的士气,真是有些让人新奇,他问一边的鲍承先道:“鲍先生,对面的兵马是哪支军队,你以前在明朝军中待过,想必应该知道吧?”鲍承先其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是哪支兵马,不错,他以前确实在明军中任职,可是他投降金兵已经很长时间了,而且南直隶跟北地隔着十万八千里,刘毅当初不过一个小小的防守把总,大明的兵将千千万万,鲍承先哪能每个都听说过,而且他也不是核心权力层,更是无从知晓新军的相关信息。因此鲍承先也只能抱歉的回答道:“启禀大汗,奴才确实是不知道,不过从这支兵马的装备程度和步骑的比例来看,奴才觉得有点像南军,九边的人马奴才比较熟悉,肯定没这么一支兵马,北地的卫所兵不堪用,这支兵马装备了这么多火炮,铠甲也是精良,骑兵还装备这么多火器,很明显应该是不缺饷银,大明最不缺饷银的就是辽东军,辽东军肯定是没这么一支兵马的,大汗这个您比奴才清楚,那咱们不熟悉的就只能是南军了,所以奴才认为这支兵马很可能来自南直隶或者江浙一带,那里富庶,银子多。” 不得不说鲍承先确实是大金的智囊,几句话一分析竟然将青弋军的来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皇太极听了也是不断点头,看向鲍承先的目光充满了欣赏,虽然他是明人,可是这个头脑确实厉害,谋士果然是很重要,自己熟读三国,诸葛亮才智超群,一个军事集团必须要有大量的谋士才能高效的运转,皇太极拍拍鲍承先的肩膀,“先生果然是本汗的诸葛亮啊。”鲍承先受宠若惊,连称不敢。皇太极不再说话,而是注视着前方即将开始的大战。 “再辛苦你一趟,立刻飞马将现在的情况禀报圣上,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老夫派兵出城接应。”孙承宗转头对校尉说道,校尉领命立刻下城上马飞报紫禁城。 “圣上,万万不可,城门已经封闭,城外官将进城都是从吊篮出入,现在大战在即,如果这时候开城,那会造成什么后果,金兵衔尾追击一旦杀入城中就是灭顶之灾。”吏部尚书王永光站出来道。既然这支新军和袁崇焕有旧,特别还是袁崇焕的老部下,那就留他不得。王永光一站出来,右都御史高捷也是一并出列,“城外战局凶险,新军虽然是天子赐旗,可是毕竟不过几千人,难道能和城内百万军民的性命相提并论吗,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几千人和百万人的命孰轻孰重,想必就是先帝在世也很容易决断吧。” 韩爌也是心痛,但是王永光和高捷抓着大义不放,真要是城内有什么损失,崇祯皇帝也确实担不起这个责任。可是城外的新军又不能不救,就这样的放弃的话对大明的军心士气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如果先帝的战旗被缴获,那么皇太极的威望会达到怎样的高度,他会变成大明更难对付的一个敌人,这是韩爌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崇祯也是无比头疼,放弃,他对不起皇兄和将士们,不放弃,万一出事,大明就万劫不复了。想到此崇祯皇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最终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说道:“诸位爱卿,朕意已决,朕立刻亲自赴城头观战,给将士们鼓劲,见机行事,如果事不可为再做打算吧,朕就算不能救他们,也不能就这样不闻不问,朕不想对不起皇兄。” “不可,不可!”下面众臣一齐喊道。工部尚书刘廷元出列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虽然战场没有摆在城下,可是还有火铳火炮,一个不小心如果圣上有危险,臣等万死难辞其咎。请圣上千万保重龙体。臣请皇上三思啊。”说罢刘廷元带头跪下,呼啦啦后面跟着跪倒了一大片,文武百官都是磕头道:“请皇上三思!” 看着文武百官跪倒一片,崇祯不禁头大,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说道:“朕意已决,诸位爱卿莫要再劝,王承恩,立刻准备准备动身,诸位爱卿放心,朕会多带侍卫,也不会以身犯险,这个分寸朕还是有的。”百官力劝无果,韩爌也能理解崇祯的心情,当下决定和崇祯同去,韩爌一带头这下不得了,六部尚书都要同去,崇祯无奈,只好同意,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直奔孙承宗这边而来。王永光心里倒是坦坦,反正去去就回,几千人挡十万人,这不是笑话吗。 就在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去的同时,外面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二百三十七章 大战左安门一 未正刚过,满蒙联军已经全军准备就绪。战场上反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双方都在默默等待着大战的开始,青弋军的士兵全部维持阵型,席地而坐,每个人都吃着辎重连提供的烧饼板鸭肉干等物,都是高热量的食物,油脂够厚,扛饿。刘毅还创造性的提供了一些糖果给士兵,这样每个士兵吃完这一顿至少可以连续作战五六个时辰而不会体力不足。每个人都是大嚼着食物,一片咀嚼的声音。刘毅自己抓着个鸭腿也是猛啃,一边啃还一边用千里镜观察着敌阵,王宝和陈浩在高地下面和步军战士一起用餐,刘毅的身边坐着吴东明,此时也是抓着一个肉烧饼猛吃。刘毅边吃边道:“这他娘的皇太极搞什么名堂,还不进攻,还想跟咱们夜战吗?” 吴东明也是笑笑,“跟咱们青弋军夜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夜战可是咱们的强项。”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北边的京师城头上一阵骚动,刘毅将千里镜转过去,竟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金龙伞盖?难道说?那边皇太极也是看过去,满蒙联军从早晨一直鏖战到这时,刚刚才用了饭,皇太极之所以迟迟不开战的原因就是他也想让士兵们恢复一**力,吃一些食物,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保持充沛的体力。他们的食物无非是一些马奶,干饼,肉干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没有青弋军的食物可口,也没有青弋军的食物营养均衡,反正能填饱肚子就成。他们也是席地而坐休息一番。与此同时皇太极也发现了城上的异动,他也看到了城头上的伞盖,难道是明朝的皇帝来了? 果然不一会,城上就传来了山呼万岁的声音,让城下准备交战的两军将士都是听的清清楚楚,孙承宗万万没想到圣上竟然亲自过来了,当即激动地老泪纵横,力劝皇上回宫,但是崇祯虽是皇帝,也是个未弱冠的少年,心中也有些血性。文武百官跟着皇上来到城楼上,王承恩递上一杆崭新的千里镜,很明显比孙承宗用的还要好。崇祯举起千里镜望去,发现青弋军军阵整齐,临危不乱。战旗飘扬,青弋军斗大的三个字在千里镜中看的是那么的清楚。正是皇兄的手笔,他激动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将青弋军引入城内。 “这就是先帝赐旗的青弋军?”崇祯向一边的孙承宗问道。“启禀圣上,正是,此军火器极为强悍,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一支强军,只可惜。。。”说到这里竟是再也说不下去。崇祯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炮响。战鼓隆隆,鸣笛腾空而起。 孙承宗大喊一声,“不好!建虏要进攻了。”众人立刻伸头望去。 原来皇太极看到崇祯出现,更是激起了他的战心,既然明朝的皇帝亲自来了,那么就当着他的面让八旗的勇士们全歼明军,给他们的皇帝看看大金的勇武。皇太极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真能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成建制的歼灭一支明军,那么对明军士气的打击将是多么大。那边四旗的兵马团团围住尤世威,也不攻打,就是围住他们。尤世威知道,金兵一定是在消灭了援军之后才会回头消灭他们。现在只是围而不打。尤世威让外围的明军继续保持作战状态,里面的明军坐地休息,食物辎重几乎已经全部丢失,士兵的身上只剩下一点干粮。尤世威吩咐大家不要留食物了,全部吃掉。万一那边援军失败,他们只好靠自己的能力奋力突围了,死在突围的路上总比困死在这里好。他让两部分的兵马轮番休息,里面的人吃完到外面去,然后交替防守。尤世禄递上水壶,“大哥,喝点水吧。”尤世威刚吃完一个冰冷的干饼,水也无法加热,只好就着凉水囫囵吞枣吃到肚子里去。 “也不知道援军怎么样了,皇太极带了这么多人马去打援军,恐怕援军的日子不好过了,这些建虏真是难缠。”尤世威摇摇头说道,耳边突然传来了战鼓的咚咚声。“看来建虏要进攻了。”尤世禄站起来,看着左安门的方向,心里充满了担忧。 “勇士们,进攻!”洪巴图鲁拔出战刀一声令下,伴随着鼓声,步兵们推着盾车开始前进了,双方相隔五里,随着盾车的前进,蒙古步兵们都是猫着腰跟在后面,火器部队也是一同推进。刘毅拍拍手站起来,“终于来了,准备作战,火炮装填!” “准备作战!准备作战!”命令传达下去,唰的一下,青弋军士兵们纷纷站起,恢复成紧密的双排空心阵。“放入药包!”炮兵百户们下达着指令。一个个药包被塞进炮膛。“开花弹入膛!”因为刘毅已经看到了盾车,而实心弹对盾车的破坏力有限,尽量先用开花弹抛射杀伤后面的步兵,盾车交给飞雷炮来解决。所以远程的三十门火炮塞入了延时开花弹。 所有的炮手都在紧张的调节射击角度,他们将炮口抬高两寸,以便获得最好的抛射效果,宋应星先生说过,火炮发射的最远角度,应当是与地面垂直的中间值。(后世证明四十五度角是炮弹射出最远的方式,这种原理在宋应星的著作里早已体现。) 百户们紧张的用千里镜观察着距离,他们不断的报数,“四里!”蒙古的步兵们喊着号子,用力的推动着盾车,同样他们的火器也要接近到两三里的范围才能射击,他们的射程远远不能和青弋军相比。“三里,目标距离一千步,红夷大炮齐射!” 随着几个百户一声令下,“放!放!放!”令旗挥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炮声大作,高地上白烟腾起,十五门四轮红夷大炮前方喷出猛烈的火焰,炽热的炮子带着呼啸声猛地砸向了蒙古兵,没想到青弋军在一千步的距离上就开火了,仆从军的炮手们一愣。下一刻延时开花弹已经是飞入了人群中。黝黑的炮子砸在土地之上,泥土飞溅,立刻犁出了一个浅坑。轰隆,开花弹爆炸,飞溅的铁片四射开来,剧烈的爆炸将周围的士兵炸飞,血雾腾起,很多人全身布满了血洞,破片穿过身体,只留下了可怕的伤口。 十五颗炮弹陆续爆炸,给盾车后面的步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一颗炮弹在朝鲜火铳手的队列中爆炸,几名火铳兵腾空而起,稍远一些的人也是捂着脸或前胸腹部,惨叫着倒下。鲜血飞洒,一个破片将一个士兵的小腿削断,那人抱着露出白骨的小腿惨叫着倒地,这还没完,又一个破片直接带飞了一个士兵的人头,鲜血喷出老高,尸身向后直挺挺的倒下。 “不要停!继续前进!炮手准备还击!”洪巴图鲁拼命叫喊着,布和贝勒也是抓着手中的战刀呼号着,数十人的伤亡不算什么,大队依然是继续推进,为了保证精度,他们的炮火一定要推进到二里五以内的距离,在这两三百步的距离上,只能是硬挨青弋军的炮火。城头上的崇祯挥舞两下手臂,“打得好,打死这些奴贼。”百官和将士们也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的注视着下方的动静。 “二里五!大将军炮,放!”又是十五门大将军炮加入战团,火炮的杀伤力开始翻倍,爆炸声接二连三,不断地有士兵惨叫着扑倒,刘毅看见对方的远程炮火也准备射击了,他立刻下令所有的炮火集中轰击他们的远程火炮,打废他们的远程火力,放过他们的步兵,让他们继续推进,用百虎齐奔和飞雷炮收拾他们。炮兵得令,炮手们立刻转动手柄,压低一些炮口,瞄准金兵的火炮。金兵的火炮刚刚架设好,就迎来了青弋军火炮一顿劈头盖脸的打击,开花弹不断在火炮旁边爆炸,仆从军的炮手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很多炮手被打的血肉横飞,惨死当场。金兵的火炮没有选择轰击步兵,也是同样的准备轰击青弋军的火炮阵地,将远程火力的威胁消除。数十门远程火炮架设好,立刻开始还击,他们发射的实心弹,但是准头实在是不敢恭维。第一轮因为没有经过试射。而且是仰射,第一轮的炮弹几乎全部打飞,但还是有惊险的情况出现,一颗实心炮弹擦着青弋军炮兵的火药桶飞了过去,如果引起殉爆,后果不堪设想。青弋军立刻开始了更加凶猛的还击,青弋军的射速是敌人的两倍,所以很快,报复的炮弹就呼啸着打过来了,因为金兵的火炮已经是静止状态,就像固定靶一样,青弋军的准头更是大增,一颗颗炮弹打过来杀伤不少炮手。一枚炮弹正中一门红夷大炮的炮身,当场将这门火炮打的碎裂开来。残片飞溅,将周围的炮手扫倒。 二百三十八章 大战左安门二 又一发开花弹落在了发射药的旁边,轰隆一声巨响,炮位旁边腾起了一朵蘑菇云,黑烟冲天而起,伴随着阵阵红光,巨大的冲击波连续掀翻了几门火炮。一个数百斤重的炮管都被炸飞,死死的压在一个炮手的身上,将他压得胸骨尽断,口喷鲜血而死。青弋军的炮火非常有准头,趁着敌军装填的功夫打了两轮,六十发炮弹飞过去,至少让皇太极损失了十门大炮。 “刷膛!继续射击!”青弋军炮兵紧张的刷膛,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很快清理好炮膛,立刻又是开始装填,金兵这边他们经过一阵手忙脚乱的装填也是发射了一轮,轰轰轰,实心炮弹呼啸而来,这一次终于是取得了战果,青弋军的炮手出现了损失。一颗实心弹跳跃着带走了三个青弋军炮兵的手臂或是小腿,三人惨叫着滚在地上,立刻就有医护连的战士冲上前用担架将他们抬回营中医治。又一颗五斤炮子飞来,擦着刘毅身边不到十步的距离而过。戊戌冲上前去一把将刘毅扑倒,“将军小心!”炮弹带起的泥土砸了戊戌和刘毅一身,刘毅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戊戌,没事吧?”“末将没事。” “皇太极的炮火还挺厉害,差点我就光荣了。”刘毅笑笑说道。戊戌挠挠头,他不明白将军口中所说的光荣是什么意思,想必是死亡的意思吧,将军可不能死,没了将军那青弋军还能称作青弋军吗。炮弹接二连三的打过来,又打翻了十几个炮兵,损坏了一门火炮。显然敌军的准头实在是不敢恭维,青弋军趁着敌军装填的功夫又是猛烈的还击,青弋军的火炮可以连续发射十轮以上不用散热,而金兵这边的旧式火炮打三到五轮就需要散热。在经过了五轮炮战之后金兵的远程火炮除了被损坏的以外,全部因为散热问题停止了开火,而青弋军的炮火还能不断轰击,皇太极无奈,立刻下令炮兵后退,避开打击。同时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全歼这支明军将他们的火炮拖回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竟然能连续射击不用散热。 “杀!”进入三百步的距离,蒙古兵陡然加快了速度,各式小型火炮也准备射击,皇太极非常想见识见识,这支兵马的杀手锏到底是什么。“两红旗骑兵准备出击!”皇太极命令道。令旗挥舞。岳托和萨哈廉得到指令立刻催动骑兵开始行动。两红旗的骑兵穿着红色的棉甲,让人一眼望过去产生了一种仿佛是明军骑兵的错觉。但他们的钵胄盔和棉甲的镶边还是在向别人宣示,这是一支建州女真的精锐人马。 “阁老,皇太极的骑兵动了。”崇祯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两军对战,他的心不由得揪成一团,这么多铁骑,那这支新军还有活路吗,他紧张的看向孙承宗。孙承宗也是没有参透新军的阵法,这种奇怪的阵型即便是孙承宗作为兵法大家也没有见过,回忆脑子里读过的兵书,翻阅古今都肯定没有这种阵法,戚家军也是没有,所以他不知道这种阵型到底有什么神奇的作用,只能拭目以待了,孙承宗内心是真想拯救这支兵马,哎,国事艰难。。。 这边崇祯和孙承宗在城头上长吁短叹,城下的战斗已经是逐渐激烈起来,济尔哈朗道:“大汗,距离很近了,想必他们很快要动用那种武器,是不是让勇士们防备一下。”皇太极摆摆手,“不用,前面的都是草原上的人,他们多死一些对我们也有利嘛,正好让本汗也见识见识这种新式武器,等消灭了这股明军,咱们也缴获一些,这样八旗就天下无敌了。” 济尔哈朗立刻躬身称赞道:“大汗英明!”旁边的鲍承先只是故作高深的摸摸胡须,看见他拍马屁,笑而不语。济尔哈朗是不喜欢汉臣的,但是面上又不能撕破,只是朝他笑笑。 蒙古大军呐喊着冲向青弋军的阵地,刘毅摇摇头,皇太极这是摆明了要拿草原各部的兵马来消耗他们的火力,行吧,青弋军真正的实力还没有暴露出来,虽然二十倍于我,但是也要让皇太极见识见识青弋军的厉害。“百虎齐奔,飞雷炮准备射击!”炮兵连的将士们忙碌起来,最后检查了一遍百虎齐奔,他们一起扭头望向掌旗兵。 红旗挥动,嗖嗖嗖嗖,铺天盖地的火药箭遮蔽了蒙古兵的阵地,他们惨叫着,翻滚着扑倒在地,箭支的巨大动能将成片的蒙古兵射倒,从城头上看去,蒙古兵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般,被成片的撂倒,刘毅在千里镜中观察着,这种场面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紧接着飞雷炮的巨大威力终究是让皇太极见识到了,连城头上的崇祯也是心惊胆战,一朵朵蘑菇云升起,漫天血雾夹杂着人体零件。很多人被炸的尸骨无存,就连跟在后面的各式小佛郎机,虎蹲炮也是被炸得连人带炮凭空消失,飞雷炮的散热效果没有正常的大炮好,一般最多能射击五轮,但即便是五轮也够草原诸部喝一壶了,色特尔色棱贝勒身边正好落下一颗飞雷炮投射出的十几斤的炸药包,下一刻,红光笼罩了色特尔色棱和身边的卫队,硝烟过后,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大坑,十几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一般。又有一个盾车直接被飞雷炮命中,爆炸之后不仅仅是冲击波,四散的木头碎片成为了杀人的利器,一截木头飞出去直直的插入了一个敖汉部士兵的脑袋,那人翻着白眼倒地而亡,又有一截碎木头翻滚着,锋利的边缘消掉了一个士兵半张脸,红白之物哗啦啦的流出来,好几个士兵身上插满了碎片,刺猬一般倒在血泊中。 六七十颗炸药包的剧烈爆炸至少炸死炸伤了一千多人,再加上前面的百虎齐奔和各式火炮的打击,让蒙古兵至少付出了两三千人死伤的代价,损失超过十分之一,皇太极也在啧啧称奇,他心想,如果这么强大的火力可以再投射五到十轮,那恐怕蒙古的兵马就要崩溃了。 飞雷炮和百虎齐奔已经停止,炮兵连继续用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压制着剩下的佛郎机的火力,打的敌军完全抬不起头来,飞雷炮的巨大破坏力让他们的盾车几乎损失殆尽。他们只能狂呼着进行冲击,还有一百步,有的人迫不及待的射出了手中的弓箭,百步之外箭支本身就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而且蒙古弓并不像满洲弓那样势大力沉,羽箭在空中划过弧线,然后无力的坠下,很多都落在了青弋军火铳兵阵前,即便是有的命中了也射不穿他们的铠甲,只是箭头弹跳一下,就轻松的被弹开了。而迎接草原诸部的,却是雷霆一般的打击。 本来打击这些步兵应该排成三段击的阵势,这样可以最大的发挥火力的优势,可是刘毅已经从千里镜里看到,跟在后面的两红旗马队发动了,不能不说,皇太极是一个战术大家,选择的时机非常好,让步兵在消耗火力的同时,抵近到非常近的距离,皇太极一定猜到自己摆下这个奇怪的阵型是用来对付骑兵的,只是他没有具体的概念罢了。如果自己不变阵,那么步兵就有可能得手。如果自己变阵,两红旗马队已经从步兵大阵的侧翼包抄过来,端的是好计策,两头不吃亏,可是他太小看青弋军的火力了。 “第一排射击!”“嘀嘀嘀!”尖利短促的号音响起,这是开火的命令,青弋军火铳连战士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李福猛地扣下扳机,炽热的铳弹喷射而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中了冲在前面一个敖汉部士兵的盾牌,盾牌仿佛纸糊的一般碎裂开来,弹丸的势头不减,又命中此人的腹部,他大口的吐着血块,肠子估计都被击碎,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打滚,可是浑身的力气迅速消失,他惨嚎几声,一动不动眼看是死透了。 第一排的射击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刘毅的十五个双排空心阵是交错排列,最大程度的提高单位面积的火铳密度,虽然每个阵只有一面对着敌军,可是并不意味着剩下的人就是看热闹,因为二八式后装的缘故,士兵的射击姿势灵活多样,后装的好处显而易见,装弹速度大大加快,而且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青弋军士兵的射击速度可以达到七八息一发。两排交替射击,火力密度极高,战场上只听见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短促的号声。 一百五十步的极限距离让二八式火铳的铳弹发挥了最大杀伤力,百步之内躯干中弹几乎是必死,四肢中弹很多也是立刻失去战斗力,而且巨大的威力不管你穿几层甲,百步都是轻松击破。蒙古兵根本就攻不进八十步,就像一堵无形的墙一般,墙内干干净净,墙外全是堆积的尸体。 二百三十九章 大战左安门三 “你说什么,真是新军到了?”昏暗的大理寺诏狱中发出一声惊呼。袁崇焕顾不得掸去身上的稻草,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冲到牢房门口对着报信的校尉说道。“回禀督师,正是,末将是孙阁老麾下,孙阁老特地让末将前来告知督师一声。”校尉抱拳说道。 袁崇焕刚才还在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抵御城外的敌军,要是将袁成带领的督标营带过来就好了,一千杆新式火铳,绝对是城防的一大助力,可惜了,督标营都留在锦州城内了。没想到校尉带来了更加惊人的消息,青弋军竟然真的赶到了城外并且已经投入了战斗。袁崇焕感到不可思议,刘毅的行军速度竟然这么快。他急切地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回禀督师,新军一共约三四千人。”“竟然这么多?”袁崇焕又是一惊,当年东南大战,刘毅作为一个把总就带了六百人,他不吃空饷的特质让袁崇焕至今还记忆犹新,没想到这次作为一个挂镇抚使衔的千总竟然带了三四千人,这不是违规了吗? 校尉仿佛看出了袁崇焕的疑虑,立刻解释道:“新军此次是一个正兵千总营加上两个民团,所以才有如此规模。”“民团?”袁崇焕难掩面上担忧的神色,这刘毅在搞什么,竟然带民团来参战,民团怎么能抵挡住凶神恶煞的满蒙联军。“他们的兵马构成如何?”袁崇焕追问道。校尉想了想,“新军约有千人的马队,剩下全是步兵。” 袁崇焕如遭雷击,只有千人的马队,剩下的全是步兵?这仗还怎么打,建虏可不同于郑芝龙的兵马,郑芝龙的兵马是以步兵为主,可是以骑兵为主的满蒙联军肯定不会给刘毅列阵的机会,新军火铳的威力他见识过,他自己的督标营也装备了,用来守城的确是利器,可是如果是城外野战的话,仅仅凭着几层薄薄的火铳,即便他们的射速和持续性很好,那也挡不住数万骑兵的冲锋,骑兵的速度那么快,纵使损失一些前锋兵马,但是后队一旦杀入火铳兵阵中那结果不敢想象。他立刻对校尉说道:“你立刻回去告诉阁老,让新军进城协防,新军依仗的是火器犀利,野战对上骑兵是要吃大亏的。” 校尉摇摇头,“督师,恐怕来不及了,尤世威总兵领的各部兵马已经被围,我来的时候战局已经不妙,恐怕此时皇太极已经起大军攻打新军去了,城外再无一个援兵,三四千新军要硬扛十万骑兵。”袁崇焕听完,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么说的话,那就全完了,大明的新军就这么完了,告诉孙阁老如果能将刘毅救回来请尽量营救。大明的军队终究要留下一点种子,此战如果有两三万新军,配合上关宁铁骑,本督有信心正面击败皇太极,唉!”袁崇焕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校尉躬身施礼,领命而去。 “勇士们,杀啊!”战场上的局势突变,蒙古各部的兵马根本没料到明军的火器竟然这么强大。皇太极瞪大了眼睛,这支部队的步兵竟然也是全部使用火器,而且他们用的火铳竟然不同于大明任何一处,这些火铳的火力连绵不绝,硬是形成了一堵火墙,将步兵死死的堵在阵地的前沿,而且射程看起来超过百步,草原各部的兵马前赴后继的扑倒在地,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恐怕已经倒下了超过千人,青弋军的二八式火铳以极快的速度收割着生命。 机不可失,两红旗的马队趁着青弋军的火力被吸引的功夫,从两翼快速突入,杀进了青弋军的大阵之中,崇祯皇帝在城上失声喊道:“阁老,建虏的马队杀进去了。”孙承宗紧紧的扶住城垛,关节都捏的发白,他的眼睛都不眨,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战场,连崇祯的问话都没有回答,此时也没有人关注孙承宗的失礼之处,大家都被战场紧紧的吸引住。 刘毅看到两红旗的马队杀过来,立刻下令变阵,丘陵上红旗挥动,青弋军各部紧急行动起来,平时的训练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士兵们在各层中下级军官的口令下立刻变阵,速度迅猛,动作整齐。“吼!”十五个双排空心阵前排的士兵半跪在地,二八式长长的三棱铳刺斜斜的指向前方,并且每个人的身边的地上都放了几颗制造总局的新式震天雷。后排的士兵依然站立,举铳瞄准冲过来的骑兵和步兵。炮兵连继续实施对后阵的火力压制,待到飞雷炮散热完毕和百虎齐奔重新装填完毕之后就再次进行打击。而医护连和辎重连被全部集中起来,六个连队排成三列,每列两个连,二百四十人,居高临下射击冲过来的敌人。骑兵大队在吴东明和孙德胜的代领下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等到两红旗的马队杀进阵中之后,立刻两翼出击,打击外围的金兵马队,刘毅亲自顶盔贯甲,骑上心爱的飞龙驹,这应该就是飞龙驹最后一战了,这仗打完,老朋友就该退役了,提上神威烈水枪,腰插两支二八式手铳,刘毅一身银甲,掌旗兵出列,一杆刘字将旗移动到他的身后,红色的将旗和刘毅六瓣盔上的红缨一起随风飘扬,三百卫队在后列阵,戊戌和甲午策马在前,众人胯下的战马都不断的摇头晃脑,打着响鼻,嘴里喷出阵阵白气。青弋军的战马都是千挑万选,战前都美美的饱餐了一顿,此时跟随着青弋军高昂的战役,它们的状态极佳,都是非常的兴奋,跃跃欲试。刘毅拍拍飞龙驹的马头,轻声在它耳边说道:“老伙计,今天看你的了!”飞龙驹兴奋的长嘶一声,引得青弋军的战马纷纷嘶鸣,热烈的回应。刘毅回头看着身后一脸坚毅的骑兵战士们,他高举手中的神威烈水枪,“青弋军,跟我冲!”“杀!吼!”青弋军骑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杀声,一千多骑竟然有万马奔腾的气势,他们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一左一右,分别扑向了镶红旗和正红旗的马队。刘毅和吴东明一马当先,分别领着骑兵自上而下冲击。将旗跟着刘毅飞速的移动。 城上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不仅仅是他们,就是在后面观战的皇太极,济尔哈朗,鲍承先,土谢图,阿济格等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各方的焦点都汇集在左安门外的战场上。 萨哈廉和岳托领着两红旗的兵马已经杀进了阵中,可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在秘密的刺刀丛林面前,他们的战马竟然有些不听使唤,很多战马从方阵面前横向划过,马上的骑士被阵中的火铳射落马下,上坡上的三段击也在不断的轰击,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马队随着各个方阵之间的空档突入进去,但是没想到,青弋军前排的步兵竟然投掷震天雷,轰轰轰,接二连三的震天雷不断爆炸,密密麻麻的铁珠和破片大量的杀伤骑兵,爆炸声更是惊得战马乱窜,有的骑兵因为惯性强行撞入阵中,连人带马被刺刀扎的浑身都是窟窿,但是也将几个青弋军士兵撞得骨断筋折,吐血不止。铳口施放出的白烟遮挡了骑兵的视线,他们无头苍蝇一般在阵中乱窜,一个拔什库领着兵马左冲右突,可是不论他们冲到哪里,迎接他们的都是闪亮的刺刀,喷着火焰的铳口,漫天扔过来的震天雷。马上的骑兵们不知道应该是用弓箭还是用虎枪顺刀杀敌,他们后队压前队不断的冲进阵中,可是这个大阵就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上千的骑兵杀进去,就听到铳声,号声,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见。萨哈廉挥舞着大刀,亲自领着卫队杀敌。突然阵后腾起大量的蘑菇云,原来是飞雷炮散热结束,又开始了发射,这次的打击对象是两红旗的骑兵后队。包括百虎齐奔也是再次发射。带着火焰的箭支,不断发出的恐怖的爆炸声,红色的火焰,黑色的蘑菇云。萨哈廉曾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这就是萨满大人所说的地狱吧。 就在萨哈廉愣神的时候,“杀!”喊杀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就是那熟悉的火铳声,带着死神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是密集的弹丸,青弋军的骑兵们穿过硝烟,杀进了两翼两红旗的马队中,一千人硬是将一万多人打的大乱,刘毅的将旗飞速的移动,骑兵们跟着将旗,刘毅杀到哪里他们就杀到哪里。四颗弹药和袖里箭早已打完,刘毅挥舞着神威烈水枪突入阵中。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蒙古的步兵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已经萌生退意,可是布和贝勒看看阵后,他已经能想象到皇太极冰冷的目光,好在两红旗已经杀进去近战了,既然如此就咬咬牙再加一把劲吧。他大喊道:“明军就快败了,勇士们,杀啊!”呐喊声中,蒙古兵们冒着枪林弹雨,挥舞手中的兵器,鼓起勇气再次冲了上去。 二百四十章 大战左安门四 崇祯和孙承宗还有高级官员们都是手持千里镜观战,形势凶险,每个人不断地发出惊呼,心脏剧烈的跳动。“阁老,新军的主将出击了?”崇祯皇帝扭头问道,他已经看到了移动的将旗。最前面隐约能看出是一员银甲战将。孙承宗已经知道了新军的来历,立刻答道:“正是,此人就是千总刘毅,听闻只有弱冠之年,真是我大明的一员年轻战将啊。” 去通知袁崇焕的校尉已经回来,带来了袁崇焕的口信,袁崇焕请求孙承宗无论如何要救得刘毅性命,最起码还能让他再编练强军,否则大明新军的种子就没了。孙承宗何尝不知道袁崇焕说的是对的,可是眼下这个情况,怎么将他救出来呢,何况刘毅已经亲自上阵了。 崇祯喃喃的说道:“才弱冠之年,那不是只比朕大上一岁?”“是啊,袁崇焕说他是萨尔浒大战川军的后人,十岁就已经上阵杀敌了,积累功劳才做到现在的千总位置。”孙承宗接话道。“原来是忠良之后,要想个法子,不能让他就这么,就这么。。。”崇祯皇帝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人人都是一番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城外已无援兵,唯一能野战的兵马也和尤世威一起被困,恐怕新军是等不来援兵了。 就在城上众人担心的同时,城下已经是杀得昏天黑地,越来越多的两红旗马队杀入阵中,火铳声大作,青弋军每人都携带了五十发弹药,可以连续射击五十轮,火力极其强大。 砰,铳口冒出一阵白烟,一个面目狰狞高举着顺刀冲过来的镶红旗分得拔什库胸口喷出血箭,瞪大了眼睛仰面栽下马。无主的战马乱窜,被几个战士用刺刀逼退。李福没有空观察战果,立刻熟练的搬开龙头,转下扳机,露出装弹孔,从铳弹包中取出一颗纸壳弹,用嘴咬破纸壳,倒入一些火药进入药锅,然后将剩下的纸壳弹整体塞入铳管,李福的习惯是在脖子上挂着牛角状的木柄,他立刻将木柄伸入装弹孔将纸壳弹压实,然后立刻将扳机闭锁。这个过程说起来复杂,但是在李福的手中不过是六息的功夫,他立刻举铳瞄准了下一个目标,铳声响过,目标立刻从视线中消失,显然又是打中了。 战斗已经进入了自由射击的阶段,每个方阵在自己的总旗官,百户的指挥下自由射击,而山坡上的士兵依然是听号音射击,拼命压制着后队的金兵,火铳阵的战术非常简单,冲进来的骑兵步兵由大阵把他们消化掉,剩下的炮兵,火铳兵玩命压制他们的后队,让他们不能有效的增援前队,再由骑兵队出击打击他们外围的兵马,大量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刘毅这个共和国陆军学院的骄子很清楚,建虏北虏的弱点就在于人口壮丁,只要大量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那蒙古各部的首领和八旗的旗主们肯定要反水,就算皇太极再厉害也不敢犯众怒。 他已经将镶蓝旗重创了,现在就拿两红旗开刀吧,如果皇太极真的是不计成本的消灭自己,那青弋军肯定是抵御不了的,没有袁崇焕的关宁铁骑协助,这一仗难度可想而知,只能拼一拼了。刘毅在两红旗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神威烈水枪一抖,分出九朵枪花,竟然是刘毅琢磨杨家枪法之后自创的九龙出水,比七龙出水还要多两朵枪花,他的速度和力量无与伦比,完全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神威烈水枪在他手中轻如鸿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拦在他面前的三个马甲根本就没看清他的招式,只觉的喉咙一痛,然后眼前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又有两个马甲包抄而来,甲午和戊戌一左一右迎上去,甲午的凤嘴刀自上而下以千钧之力将一个马甲连人带马劈做两半,硕大的马头飞出去老远,鲜血狂喷。 戊戌手中大枪往前一送,将右边的马甲戳了个对穿,那马甲一时不死,惨叫着死死抓住了戊戌的枪杆,戊戌双臂发力,竟然将那个马甲挑起,猛地一抖大枪,将他甩飞出去,而刘毅早已重新杀入了战团。胯下飞龙驹浑身浴血,敌人的鲜血喷溅到飞龙驹身上,将飞龙驹都快染成了红马。但是飞龙驹步伐不停,不仅仅是刘毅在上面奋力搏战,就连飞龙驹自己也是不断地跃起,用前蹄踢踹着敌军的战马。将好几个骑兵踹翻。 蒙古兵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步兵的移动速度本就慢于骑兵,盾车又被打坏,而他们手中的皮盾,木盾,在二八式的威力面前又若无物,他们等于硬是在用人命交换空间,一步步的逼近青弋军的阵地,马精良悄悄瞄准一个在马上指挥,穿着铠甲的蒙古首领一般的人物,不假思索的扣动扳机,铳弹呼啸而出,那人摇摇晃晃一下,从马上摔落,正是布和贝勒被一铳命中了左臂,二八式铳弹的巨大威力让布和贝勒左臂血流如注,巨大的疼痛感让他支持不住摔下马来。立刻有亲兵将他扶起。蒙古军的士气为之一滞。后阵的皇太极也同时望见了前面的情况,他立刻下令让济尔哈朗和土谢图一起上,加把劲击破他们。同时他在千里镜中紧急寻找巴牙喇的去处,战斗进行了好一会,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巴牙喇的踪影竟然消失不见。 其实巴牙喇并没有消失,多尔衮此时就已经显现出日后的名将风采,他在寻找机会,趁战场上一片混乱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巴牙喇悄悄的绕到了青弋军后阵的侧翼,多尔衮的战术意图是想一鼓作气消灭青弋军的炮兵和山坡上的掩护兵力,占领青弋军的后阵阵地,夺下他们的军旗,摧毁他们的火力支援和士气,然后再配合正面的兵马,消灭这支明军。 “不好!放狼烟,射鸣笛,提醒他们,建虏绕到侧翼去了,好像是巴牙喇。”孙承宗在千里镜中居高临下看的明明白白,一支白甲骑兵已经绕到了青弋军后阵的侧翼,看来他们想抢山,城上立刻点起狼烟,数十支鸣笛腾空而起。刘毅正在奋勇拼杀,忽然回头看见了城上的信号,他的汗毛倒竖,不好!一定是有敌兵跑到自己的后方去了。没有关宁铁骑掩护,仅仅凭借四千不到的青弋军,确实防线会有很大的漏洞。 多尔衮看见城上放狼烟提示明军,立刻喊道:“加速,冲上去,杀光南蛮子,杀!”巴牙喇勇士们嚎叫着,多铎一马当先立刻抢山,后阵的青弋军辎重连,炮兵连和医护连的军官们已经看到了巴牙喇士兵,他们穿着重甲,呐喊着挥舞手中的兵器杀了上来。怎么办?这千余人怎么能抵挡一千多精锐的巴牙喇战士。青弋军战士们当机立断,三段阵转向,对着百余步外的巴牙喇扣动了扳机,一阵攒射,冲在前面的近百巴牙喇战士应声而倒,但是后面的士兵依然是气势汹汹冲了上来。青弋军辎重连的一个百户大吼道:“弟兄们,准备白刃战,拼了!”“杀!杀!杀!”青弋军战士们怒吼着排列成紧密的刺刀阵,二八式刺刀密密麻麻指向前方,敢于正面撞击的敌人一定会被戳成筛子。多尔衮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一仗的胜利他势在必得,“勇士们,大金万岁!”“万岁!”巴牙喇勇士们终于爆发了他们骨子里的野蛮,杀红了眼的他们竟然就那么直直的撞了过来,一排排震天雷丢出去,将巴牙喇炸的人仰马翻,可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疯狂的巴牙喇战士,即便是摔落下马的战士,立刻就爬起来举着武器步行冲锋,一千多巴牙喇彻底疯狂了,青弋军的战士们仿佛已经可以看见他们血红的眼睛。这些巴牙喇的士兵们都是百战精英,从战斗意志上来说他们比普通的金兵要强出许多许多,他们代表的是八旗的荣光。 皇太极微微笑道:“看来胜利是属于我们大金的,明军再强也是独木难支。”鲍承先和阿济格也是看到了前方的战况,他们忍不住都要恭喜伟大的天聪汗了。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骑兵斜刺里杀出来。手铳对着巴牙喇一阵攒射,当场打翻了数十人,他们高举着战刀劈波斩浪一般斜斜的横向切入了巴牙喇的阵型,将巴牙喇的勇士们分割成两段,战场上顿时一片混乱。多铎冲在前面就听到后面铳声大作,眼前火光一现,他本能的向左边一闪,一颗铳弹贴着他的身边划过,将他的棉甲打穿,但是没有碰到身体,弹丸余势不减,射入身旁一个巴牙喇的腹部,碎裂的铅弹将此人的五脏六腑打烂,他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然后摔下马气绝身亡。多铎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恐怕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原来在城上放狼烟之后,刘毅已经来不及回援,孙德胜立刻率领两连骑兵回防,好在青弋军马快,堪堪是赶上了巴牙喇,从侧面撞击了巴牙喇的阵型,将他们冲乱,有效的迟滞了巴牙喇的攻势,但是带来的后果是,孙德胜的两连骑兵被上前巴牙喇团团围住,多尔衮下令一定要吃掉这支明军骑兵,青弋军骑兵的手铳已经打完,现在只能依靠近战和巴牙喇搏斗,虽然他们的防护非常精良,马上搏战的本事也不比巴牙喇差,可是巴牙喇也是金兵中一等一的精锐,况且还有这人数的优势,很快的青弋军骑兵就开始出现了伤亡。 二百四十一章 大战左安门五 “立刻撤向车阵中央,用车阵抵挡他们!”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数百名辎重兵和医护兵立刻撤往车阵中央。青弋军这一点做的是非常好的,在平时的训练和生活中,青弋军的制度就是服从上级的指令,而且是层层负责制,千总不在,把总就是主官,把总不在,百户就是主官,百户不在总旗就是主官。也就意味着,就算是主官阵亡,那么士兵就在下一级军官的带领下作战。现在刘毅和吴东明领着骑兵冲击两红旗骑兵大阵,而王浩和陈宝在下面指挥双排空心阵。营地当中是没有把总以上军官的,各连在自己的百户带领下作战。而这些百户也都是青弋军的老兵,一层一层的升上来,假以时日他们都会是合格的把总千总甚至是更高级的军官。青弋军立刻交替掩护往车阵里撤去。 “列阵!”一个辎重兵百户高喊,他身后的一百二十名辎重兵立刻在紧贴车阵对着巴牙喇冲上来的方向立刻快速列成一个双排空心阵。“刘百户,你干什么!”立刻有两个百户大喊道。这个姓刘的百户摇摇头,“你们赶紧进去列阵,我在这里抵挡他们一阵,争取时间。” “老刘你疯了!不能这么干!”但是一百二十名士兵已经列阵完毕,为了给同袍争取时间他们视死如归立刻列阵,青弋军的纪律性就是这么强悍,不愧是东南大战时敢用人肉去挡炮子的强军。刘姓百户名字叫刘亮,正是东南大战厦门城下列方阵吸引郑芝龙火力的一名士兵,后来青弋军扩军,他被调往了当涂县民团,然后在民团中积功做到了百户。 “你们别管我了,赶紧去,哪他妈的那么多废话。”刘亮扯着嗓子喊道。辎重连立刻投入战斗,猛烈的火力向巴牙喇射击。将一个个巴牙喇打落下马。多铎目眦欲裂,可是巴牙喇被孙德胜他们缠住,一时半会无法脱身。两个骑兵连的战士们顶着巨大的伤亡跟巴牙喇战成一团,一名青弋军骑兵手中的马刀大力劈下,精钢马刀竟然瞬间将一名巴牙喇手中的虎枪劈断,刀势不减,划过他的胸口,血光迸现,巴牙喇惨叫一声摔下马去。一名百夫长看见这一幕大叫一声:“弟弟!”原来死掉的巴牙喇正是他的族弟,他张弓搭箭,月牙披箭直取青弋军骑兵的前胸,距离太近避无可避,月牙披箭深深的射入青弋军的三层铠甲中。巨大的威力将青弋军骑兵的肋骨震碎,他口喷鲜血倒地身亡。 孙德胜武艺高强,马刀在他手中变化出十几种招式,他一刀挑飞拦在身前两个巴牙喇的顺刀,刀势借马势划过二人的脖颈,将他二人斩落下马。“尼堪去死吧!”多铎狂喊一声,本来冲在前面的多铎打马回奔,一刀砍向正在拼杀的孙德胜,孙德胜避无可避只能硬接这一刀,大刀带着破空之声当的一下砸在了孙德胜向上扬起的马刀上,力大无比,如果不是孙德胜的马刀精良,恐怕这一刀就能将孙德胜劈成两半,饶是如此,孙德胜还是感到手上一股巨力传来,马刀差点拿捏不住掉在地上。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可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多铎的斩马长刀毕竟比孙德胜的马刀长出不少,孙德胜抵挡数招之后还是被多铎一刀划过左臂,一瞬间血如泉涌,即便是孙德胜戴着铁臂护手也抵挡不住,鲜血顺着左臂滴落下来,将附近的土地染红,多铎瞪着血红的眼睛连续出刀,看见这个明将受伤,多铎野性迸发,就想一刀将他砍死。孙德胜苦苦招架。多尔衮也从后阵领兵冲了上来。 青弋军骑兵拼命抵抗,奈何寡不敌众,两百多骑兵已经损失过半,孙德胜目眦欲裂,这些骑兵都是青弋军的宝贝啊,本来骑兵就少,一下损失了一个连的人马,这回去怎么交代。他心急如焚,勇力顿生,当当两刀逼退了多铎凌厉的攻势,拨马回头,冲杀进了多尔衮的后阵,一口气劈死了三个巴牙喇。多铎正要追赶,猛然杀声大作,原来是刘亮的辎重连终于跟巴牙喇展开了近战,巴牙喇顶着辎重连的火力拼命射出一轮箭支,辎重连立刻死伤二十余人,东面的双排三十人倒下了一大半,瞅准这个机会,巴牙喇呼啸着从缺口一拥而入,刘亮迫不得已只能进行近战,数十名青弋军士兵刺出三棱铳刺,将前面的几个巴牙喇刺下马来,可是重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很快发挥出来,越来越多的巴牙喇加入战团,纵使是车阵内的步兵最大限度的提供了火力掩护,可是两军已经混战在一起,受限于滑膛铳的精度,很难大规模进行射击,辎重连的步兵们只能是苦苦支撑。 同时没有了山坡上排铳的掩护,下面王浩和陈宝两人也吃力起来,十五个双排空心阵不过区区一千八百人,而正面和侧面攻进来的敌军骑兵步兵很快就将各个小阵之间的空隙填满,本来有山坡上的火力阻断,还能死死压制住后阵,可是现在没有了支援火力,蒙古步兵终于是冲破了封锁线冲了上来,有了步兵的协助,两红旗杀进去的骑兵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张弓搭箭进行还击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刚一得到改善,青弋军的处境就不妙了,箭支嗖嗖的射过来,两红旗的马队也都是精锐的战士,他们不用刺箭,就用披箭,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即便是不能射穿青弋军火铳兵的铠甲,至少也能给他们造成钝器伤,很快战局就向着不利于青弋军的一面发展,青弋军的双排空心阵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刘毅和吴东明领着骑兵一左一右勇猛冲杀,刘毅自己的银甲已经变成了红甲,胯下的飞龙驹已经变成了赤兔马,一人一马仿佛从血池中走出一般,不仅仅是刘毅,身后将士各个如此,甲午的凤嘴刀已经卷刃,精钢打制的刀身都已经卷刃,可见战斗的激烈程度。现在已经是申时,马上就要到酉时,双方已经在城下鏖战了两个时辰,冬季的天本来黑的就早,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再过一会恐怕两军就要进行夜战了,打到现在,蒙古兵估计已经损失了四五千人马,而算上镶蓝旗前一阵的损失,恐怕金兵的损失也绝不会少于四千,特别是精锐的巴牙喇战士已经倒下了近一半人。这对皇太极来说是无比心痛之事,巴牙喇本来就是八旗精挑细选的勇士,这些勇士很多年才能有这么一批,现在一下子损失这么多,让金兵的元气大伤,更加让皇太极头疼的是,八旗在这支新军身上已经损失了四千人马,算上入关以来的所有战损,恐怕已经有八千之数,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八旗总共才六万人马,如果都打光了,那他皇太极不就成了光杆大汗,到时候谁还听自己的命令。至于各旗旗主,皇太极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现在的脸色肯定是万分难看,入关以来到现在还没有开始抢掠,可是已经折损了这么多的勇士,相信这些旗主现在已经是存了不少不满的心思了。 皇太极迅速将脑海中各旗旗主的名字过了一遍,然后冷哼一声,这些鼠辈就知道财物人口,他们哪知道在京师下打这么一仗的战略意义,这一仗他皇太极就是要在城外将明军全歼,只要完成这个作战目标,那明军以后就是惊弓之鸟,根本就不敢和大金正面对抗,大金勇士的威名会传遍整个大明,可止小儿夜啼。到时候大明就是大金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整个中原还不任大金的铁骑驰骋。想到这里,他抬头看看天色,这支数千人的明军真是难缠,竟然打到现在还不能歼灭,他已经投入了济尔哈朗和土谢图的人马。如果再不能胜,就将身边的蒙古兵全部派出去,这些仆从军,死的越多越好,大金只需要一个听话的草原。而眼前的这支明军必须要全部消灭。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支强军,可是瞧他们的装备应该是价格不菲,按照大明的财力很难长期供养起这么一支兵马,所以他更要将这支兵马消灭掉,绝了大明军队的后路,再看看他们的火器,大金以后也要有这么一支火器部队,这些火器比起朝鲜和辽东镇的火器不知高明出多少倍,大金兵要全歼他们,然后获得他们的装备,如果自己回去后能加以仿制。。。皇太极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的信心已经无比膨胀,他已经开始做起了一统天下的美梦。此刻他只想高呼一声:“父汗,你看见了吗,儿治理之下的大金日益强盛,现在儿有能力让明国在自己的铁蹄下颤抖,终有一日,朝鲜的三千里江山,大明的万里江山,还有更远的地方,都是属于大金的。” 二百四十二章 大战左安门六 战斗还在继续,战场上火铳声不绝。城上的文武百官和军将,包括崇祯皇帝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们早就被青弋军爆发出的强悍战斗力所震慑。孙承宗更是一刻不停的看着千里镜里的情况。他活了这么大,领过的兵马不计其数,可是从来没有哪支兵马能给他带来如此大的震撼,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三四千人还大部分都是步兵,竟然硬撼十万马队。并且不落下风。恐怕皇太极的人马在这支部队面前已近倒下了七八千人了吧,不,或许更多。 孙承宗的千里镜牢牢锁定住刘毅的将旗,刘毅的将旗在哪里,那刘毅就在哪里,只见那员银甲将军,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银甲的银甲将军,浑身浴血依然在大阵中拼命冲杀,身后的骑兵从原来的约三四百人锐减为现在的一百多人,可是他们仍然奋不顾身,拼命阻击金兵后队。高地上的战斗更是惨烈,跟巴牙喇交战的骑兵和步兵舍生忘死的猛烈砍杀。刘亮的辎重连只剩下了一半人,但是在青弋军严格的纪律和必胜信念的支撑下,他们苦苦鏖战。多铎的大刀已经不知杀死了多少青弋军战士,他忽然看见了步阵中指挥的刘亮。此刻的刘亮和大家一样,手持一杆二八式不断的装弹射击,多铎大怒,立刻提刀带着十几名巴牙喇战士冲了过来。巴牙喇勇士们杀红了眼,也不顾自身的伤亡,和青弋军战士们一命换一命,一个巴牙喇射出手中的披箭,下一刻他的胸膛就被铳弹击穿,血雾漫天,他立刻落马而亡。可他射出的箭也命中了一个青弋军胸口,这么近的距离立刻将青弋军战士的胸骨震碎,吐血而亡。 在这种惨烈的厮杀下,多铎终于是杀开了一个缺口,提刀劈向刘亮。刘亮已经来不及装弹,立刻举起步铳格挡,当的一下,坚固的三棱铳刺都被多铎的巨力劈弯,多铎反手又是一刀,血光崩现,刘亮的两条腿被齐根斩断,他摔倒在地上,伤口处鲜血狂奔。旁边两个青弋军士兵冲过来,“百户!百户!”多铎却没给他们机会,大刀翻飞,立刻将二人砍死。刘亮本来在地上惨呼,可是看见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就在眼前被杀,他猛然忍住疼痛,任凭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滴落,他反手抽出了腰间的自卫火铳,还是老的二六式手铳,可是多铎距离他只有两三步远。虽然他不知道多铎的身份,可是很明显这是一个大官。他瞄准多铎扣动扳机,与此同时多铎也已经发现了刘亮的异动,他以迅猛的速度抽出了马袋中的飞斧掷出。 砰的一声,二六式手铳冒出一阵白烟,多铎在马上摇摇晃晃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掉落下来,铳弹擦着多铎的肩头飞过,将多铎的护肩打碎,带飞了大块的皮肉,多铎的肩膀血流如注,而地上的刘亮胸口插着一柄飞斧,眼睛瞪大,已经气绝。周围的士兵们发疯似的挺着刺刀冲上来,车阵里的几个百户大喊着:“老刘!老刘!他妈的狗东西,老子宰了你!”一个百户抽出手铳就要冲过来,被两个同袍死死拉住。几十杆火铳瞄准多铎攒射,十几个巴牙喇抢上来挡在多铎身前,多铎被两个亲卫拉回了阵中,而挡在他身前的巴牙喇身上腾起血雾,纷纷被火铳打死当场。 而另一头,多尔衮和孙德胜打了几个对冲,青弋军骑兵视死如归,虽然人数不济,可是战斗力依旧强悍,孙德胜自己至少干掉了五个巴牙喇。“痛快!痛快!”孙德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大笑道。他们只剩下了几十人。被数百巴牙喇团团围住。多尔衮亲自监战。 青弋军骑兵已经打光了铳弹,袖里箭也全部射光,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的马刀,围成一圈应对着金兵,当即就有巴牙喇张弓搭箭要射死他们。孙德胜大吼道:“野蛮人,可敢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杀一场?”多尔衮能听懂汉话,他立刻吩咐手下放下弓箭,甚至他们收起了长兵器,所有围住青弋军的巴牙喇都抽出了马匹另一侧挂着的顺刀。 “阁老,你看高地上!”崇祯指着那边道。孙承宗已经看到了高地上的异动,“圣上,恐怕这支骑兵。。。”他已经无法将话继续下去。孙德胜环视周围凶神恶煞的金兵,又看看几乎人人带伤的青弋军骑兵。“弟兄们,我孙德胜把你们带入绝地,我对不起你们。”“大人!大人!大人!”士兵们回应着。“俺们不怕死,俺们是青弋军,将军还在前面冲锋,俺们这点小仗算什么。”一个士兵大声喊道。 “好汉子!”孙德胜赞道。“兄弟们,咱们唱个歌吧,将军给咱们创立的骑兵军歌还记得吗,就唱个骑兵军歌吧。”孙德胜说完起头道:“如果故乡遭受到侵犯,热血男儿当自强。”士兵们和道:“喝下这碗家乡的酒,壮士一去不复返,滚滚黄河滔滔长江,给我生命给我力量。。。。。。” 孙德胜猛然大喝:“狭路相逢!” “勇者胜!”战士们回应道。 “骑兵连,进攻!”“杀奴!杀奴!杀奴!” 皇太极瞪大了眼睛,这支明军竟然,可惜不能为我大金所用,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消灭他们,大明不允许有这样一支强军存在。铺天盖地的巴牙喇在多尔衮的带领下淹没了孙德胜。 气壮山河,城头上的孙承宗,和全部的士兵,包括崇祯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这就是我大明的军魂啊。孙兴在城墙上砰砰的磕头,“陛下,阁老,就让末将领兵出击吧!末将,末将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站在城上看着他们白白送死啊。” 孙德胜带着微笑英勇战死了,死前他又砍掉了三颗人头,身后剩下的八十七名青弋军骑兵全部战死,无一生还,刘亮的辎重连同样全部战死。刘毅在山坡下看见这惨烈的一幕眼睛都要流出血来,他状若疯虎,一声大喝,手中神威烈水枪分出无数的枪头,将敢于阻拦的两红旗马甲全部刺死,戊戌和甲午一左一右疯狂拼杀,他们立刻回军往大阵中汇合。 阵中的陈宝和王浩接连射出三只鸣笛,这是青弋军的信号,说明战事危急,需要收缩阵地,吴东明带着剩下的骑兵边战边退。双排空心阵不断的射击,但是至少已经有五个小阵被冲开,战士们苦苦支撑。山坡上的情形也不容乐观,多尔衮消灭了孙德胜和刘亮的阻击部队之后,土谢图的科尔沁兵马也从侧翼绕了上来,他们开始了对车阵的攻打。 而济尔哈朗的正蓝旗兵马冲上去加入了中间大阵的战团,王浩和陈宝的压力猛增,已经濒临全军覆没的边缘,刘毅和吴东明冲杀进来,青弋军的剩下的骑兵在大阵中汇合,苦苦支撑着。刘毅命令全军缓退,往山上和车阵汇合,空心阵缓缓移动起来,边移动边射击,慢慢的后退,不得不说青弋军的纪律性让人叹为观止,即便是在这种相当不利的情况下,依然是阵型严整,轻伤的士兵连伤口都顾不得包扎,跟随大队缓退。重伤不能移动的伤员们,抽出腰间的震天雷,直接跟杀上来的金兵同归于尽,几位旗主都被青弋军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吓得胆战心惊,可是大汗就在后面督阵,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打下去。几个人当中当属萨哈廉最勇猛,一个人挥着长刀,冲杀在前。皇太极在阵后看了不禁频频点头。萨哈廉还是不错的,剩下那几个滑头,哼哼,回去再收拾他们。 马精良刚刚打死一个正蓝旗骑兵,正要装弹继续射击,手刚一伸向弹药包,他脸上突然变色,弹药包竟然空了,每个人的二八式都打的滚烫,但是二八式每一杆都是采用相同工艺制作而成,铳膛可以连续射击八十到一百发。可是五十发铳弹已经用完,备用的弹药在车阵里。马精良对旁边的一名士兵急道:“李老四,还有铳弹吗?”李老四听到总旗这么说,也是伸手进去一抓,结果摊开手掌一看,只剩下三颗铳弹。马精良大喊:“他娘的,你们呢,所有人检查铳弹!” “我还有两颗!”“我还有三颗!”“我没了!”“我也没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马精良额头冒汗,他们这个阵的另一个总旗也纷纷报出手中的弹药数量。马精良发现,这个阵的弹药快用完了。而可怕的是,因为青弋军的射击节奏是整齐划一的,如果他们这个阵的弹药不多了,那么就意味着,所有的双排空心阵的弹药都不多了。 他的想法很快成为了现实,刘毅第一次跟这么强大的对手激战,经验方面还是欠缺,双排空心阵虽然厉害,可是面对绝对人数优势的敌兵还是打的非常吃力。 (渔夫按,谨以此章向亮剑致敬!) 二百四十三章 白幡队 萨哈廉带着正红旗的马队又破了一个双排空心阵,阵中的青弋军战士们奋力搏战,奈何寡不敌众,人数越来越少。刘毅带着骑兵飞马赶到,他一眼看到了在阵中大砍大杀的萨哈廉,刘毅大吼一声立刻亲自迎了上去,萨哈廉只看到一员大将向他杀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敌方主将,萨哈廉喜不自胜,立刻提刀迎战。 萨哈廉在各旗旗主当中可以说是皇太极的铁杆,因为萨哈廉是代善的儿子,代善大家众所周知是力挺皇太极的,所以很自然,萨哈廉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也是皇太极的绝对支持者,皇太极可以控制八旗正是因为除了上三旗外,还有正红旗是他的支持者,再加上代善这个大贝勒的分量,皇太极至少控制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旗人,所以才能确定他的绝对领导权。 萨哈廉看见刘毅杀来,虎吼一声,手中大刀带着劲风,哗的劈下。阵后的皇太极看见萨哈廉英勇,不禁频频点头,萨哈廉才二十余岁,不愧是一员猛将,将来还有更大的发挥余地,可以好好培养一番。萨哈廉的大刀快如闪电,迎着刘毅就砍了过去。 刘毅内心不禁摇摇头,此人力大无穷,但是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什么章法,刘毅手中大枪立刻变得无骨一般,一招盘龙式牢牢缠住了萨哈廉的大刀,萨哈廉只觉得一股古怪的劲道袭来,浑身变得无比难受,就像用尽全力的一拳砸空了一样,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差点被刘毅拖下马去,刘毅却没有给他机会,大枪左右一摆,一招神龙摆尾,枪尖点在刀身上,神威烈水枪的枪杆仿佛一个巨大的弹簧,给大刀施加了一个反向的作用力,萨哈廉的虎口被瞬间震裂,大刀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大惊失色,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萨哈廉自己本身就是正红旗第一勇士,被皇太极亲封巴图鲁,他一只手就能拉倒一头牛,是有名的大力士,没想到在这个明将面前居然连刀都拿不住,练武之人天生就有一种敏感性,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武功跟眼前这个明将比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他顺手抽出了飞斧朝刘毅掷去。自己则立刻调转马头奔向后方。 身后十数名亲卫立刻策马上前,封住了刘毅的去路。刘毅早就看出此人一定是正红旗的重要人物,很有可能就是旗主萨哈廉,这个时候怎么能放过他,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如果继续拖下去,那么局势会对青弋军更为不利,混乱之中火器的弹药都快打完,这对本来人数就少且已经损失过半的青弋军来说是是个大麻烦,如果此时能斩杀这员金将,给敌人制造混乱,也许青弋军还能全部撤防到车阵之中组织新的防御。 想到此,刘毅对飞龙驹大喊道:“老伙计,拜托你了!”飞龙驹不愧是万马之王,它听懂了主人的话,猛然加速奔跑起来,只见飞龙驹前蹄忽然抬起,紧接着让人仿佛见到神迹的一幕发生了,飞龙驹的前蹄踩在一个正红旗马甲的马头之上,将这匹战马的头骨踏的粉碎,然后借着这个力道,飞身跃起,刘毅和飞龙驹人马腾空,硬是从十几名马甲的头顶跃了过去。 崇祯在城楼上惊呼一声,旁边孙承宗更是喊道:“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白马银枪,好一个常山赵子龙啊!” 马到,人到,枪到。萨哈廉做梦也没想到刘毅竟然能越过这么多卫士,刘毅吼道:“狗杂种,去死吧!”神威烈水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从萨哈廉后心刺入,前胸穿出,这一刻整个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士兵们全部停止了战斗,连丘陵上激战的巴牙喇兵也停止了进攻,多铎和多尔衮不可思议的望着两红旗的方向,皇太极在阵后更是差点将千里镜捏碎。枪尖从萨哈廉的身体中穿过,犹自滴着鲜血,萨哈廉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的枪头,刘毅嗖的一下抽回大枪,萨哈廉想要惨叫,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他的喉头只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下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落马下。刘毅飞马过去将萨哈廉的尸体用大枪高高挑起,大喝道:“正红旗旗主已死!” 青弋军阵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不仅仅是战场上,城头上也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正红旗的兵马胆寒了,他们的旗主,满洲巴图鲁,第一勇士萨哈廉竟然被阵斩,他们的士气突然泄去,发一声喊纷纷扭头就跑,正红旗的崩溃带动了镶红旗的松动,这恐怖的一幕整个战场的士兵都看到了,明将有如神助。岳托看到士气已泄立刻下令全军后撤重整。正面的蒙古兵马眼看着不妙也向后退去,只有山坡上的多尔衮还想呼唤巴牙喇和科尔沁的兵马冲击车阵,明军没剩下多少人了,此时加把劲定能一战功成,萨哈廉,济尔哈朗,岳托这些废物,就这么撤退怎么能让人甘心,他正要呼唤弟弟多铎冲上去。满蒙联军的左翼猛然爆发出喊声。 落日的余晖之中,一支全部穿着白色衣服举着白色大旗的兵马向这边冲杀而来,烟尘滚滚,也不知道来了多少马队,当头一人举着凤嘴大刀,穿着白色的文士长袍,头上系着白幡,看上去跟披麻戴孝的打扮一样,身后骑士都是穿着棉甲,外面罩着白色的马甲,钵胄盔上罩着白布,这样一支兵马向这边猛冲过来。刘毅的目力极佳,他老远看到白色大旗上好像写了一个斗大的卢字,难道说,是他?电光火石之间,刘毅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千余名披麻戴孝的骑士杀入正红旗阵中,本来正红旗就是群龙无首的乱军状态,又受到了明军的二次打击,为首穿着文士服的明将杀进阵中,大刀舞得风车一般,碰着即死,瞬间斩杀数十名金兵,身后骑士也是英勇,冲杀进阵中,大砍大杀。不远处又有呐喊声传来,好似有许多步军杀来。天色昏暗,皇太极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明军的援兵,唯恐有失,立刻下令全军后撤整队,鸣金声响起,满蒙联军丢下上万具尸体潮水般的退下。 刘毅正准备和来将打招呼,只见那个文士服的将领朝刘毅拱手道:“将军英勇,容后再叙,卢某先追杀建虏,杀奴!”身后士兵呐喊着追击,金兵和蒙古兵一路丢盔弃甲,他们直直的追出近十里,皇太极的预备队顶上去,才顶住了明军的攻势,皇太极这才发现,追击的明军不过千余人,可是后面的明军新军已经重新整顿完毕,不远处还有大军喊杀声传来,战机已失,不能恋战。皇太极立刻下令全军缓退广渠门,而广渠门那边也不断有消息传来,围住明军打了一天,就是不能消灭尤世威的刺猬阵,皇太极仰天长叹一声,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股难缠的新军,好不容易就要吃掉他们,明军又有援兵赶到,难道这次老天真的没有站在大金这一边吗?难道大明的气数尚在,大金目前还不能一举吃掉大明。 皇太极有些自嘲的笑笑,看来自己这次还是贪心了,看见明军的战斗力不行,就妄想毕其功于一役,自己险些忘了这次入关的主要目的了,如果在这里死拼,对自己的威信将产生严重的影响,这些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给他们相应的报酬,要他们付出这么多人命,恐怕没有一个人不在背后骂自己的,这对自己天聪汗的威望是个打击。 明军追击了一阵,领头的那个文士自知敌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反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立刻下令全军回撤,不再恋战,他们马不停蹄,撤到刚才的战场和丘陵上的那支明军残军汇合,他麾下的步兵大队人马也已经赶到。刘毅看看这些步兵,一大半人身上连个棉甲都没有,有的人穿着披甲,有的人干脆就是穿着鸳鸯战袄,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刚才是趁乱用声势吓退了金兵,要是金兵反应过来看到这支兵马竟然如此破破烂烂,返回冲杀的话恐怕就悬了。不过幸好。 文士策马来到刘毅身前,刘毅立刻抱拳道:“本将是安庆卫镇抚使刘毅,率领新军在此鏖战,多谢将军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容后再报,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文士拱拱手道:“刘将军,某是大名府知府卢象升,不是将军,乃是文官,这些兵马乃是本府募集的民团,这一千骑士是卢某组建的白幡队,人人披麻戴孝,取时刻不忘死难百姓之意,刘将军乃当世英雄,方才作战卢某都已看到,麾下将士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刘毅一个激灵,果然是他! 二百四十四章 撤围 左安门大战就这样戛然而止,黑夜中皇太极摸不清明军的虚实,也不知后续是否有更多的援军赶来,本来皇太极还准备再派哨探前出五十里进行侦查,可是满蒙联军连日血战,也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战。最重要的是今天的作战折损了萨哈廉这员战将。 明军打扫战场,但是萨哈廉的尸体却被正红旗的卫队拼命给抢了回去。 皇太极刚一回到营地就看见了满脸泪痕的大贝勒代善,围困尤世威的两黄旗镶白旗等兵马已经撤围,尤世威仅剩下不足七千人马。勉强撑到了这一刻。皇太极全线收缩,满蒙联军进行整顿。大贝勒代善目光呆滞的望着营门口的方向,皇太极望着哥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不一会,拉着萨哈廉遗体的马车出现在队伍后方,代善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再也没有顾盼自雄的大贝勒的模样,此刻他不过是一个老人,萨哈廉是他的三儿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要不然也不能接掌正红旗旗主之位,没想到竟然死在明国京师城下,他不怪皇太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可是毕竟死的是自己的儿子,让他如何能不悲痛。代善缓缓跪在萨哈廉的尸体旁边,萨哈廉胸前的血迹已经干透,天寒地动之下凝结成了血冰,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代善伸出手想要将萨哈廉的眼睛盖上,可是他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其实不过是因为天冷尸体僵硬的缘故罢了。 可是代善见到此景再也不能忍受心中的痛苦,放声痛哭起来,左安门一战,两红旗和巴牙喇还有蒙古各部全都损失惨重,各部首领望着部落里剩下的人,再加上代善这么一哭,全军大恸,一时间城外十数万大军嚎啕之声不绝,城上的明军听来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哭声悲惨仿佛鬼夜哭一般,风雪交加,颇为渗人。 太宗实录记载,“太宗挥师战于左安门外,然明师顽强,大小数战不能胜,死万人,乃班师,是夜,营中哀嚎不绝矣。”左安门大战金兵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损失的。 既然满蒙联军撤围,趁这个功夫,尤世威立刻领着残兵紧贴护城河向左安门方向运动,以期和援兵汇合。至戌初,七千残兵和卢象升的兵马还有青弋军剩下的兵马汇合了。近两万明军向城门处缓退。城上崇祯和百官仍没有散去,天色黑暗,看不清楚城下的情况了。孙兴自告奋勇带领数十人下城前去联络,孙承宗嘱咐他万事小心,数十名明军勇士乘坐吊篮下城,孙兴手持兵器朝城外明军的方向奔去。 危险并没有解除,卢象升只和刘毅客套了两句,立刻带领麾下白幡队和民团战士和刘毅的兵马缓缓向城墙方向靠拢。尤世威也已经赶到,几员主将只来得及互相认识一下,报上各自的姓名,就要立刻后撤。尤世威官职最高,他说道:“刘镇抚,卢知府,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建虏就在广渠门方向,我们几部人马连番作战早已经筋疲力竭,不宜再战,现在城外咱们三人的兵马加起来才两万人马,如果建虏再次进攻,我们绝对抵挡不住,某认为当结阵缓退,某会请孙阁老开城,全军进城修整,方为上策。” 刘毅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把战死的青弋军将士的遗体放在辎重大车之上,然后全军转向左安门,大军正在行进,前方出现了数十个人影,刘毅刚要下令戒备,对方却大喊了起来:“来人可是尤总兵!”尤世威立刻策马上前,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孙承宗麾下将领孙兴。孙兴带着战士们上前和尤世威说明了来意,尤世威立刻派出几名塘马并给了孙兴一匹马让他立刻回去报信。他们距离城门不过区区数里,自然孙兴是片刻即到,孙兴立刻射上响箭。孙承宗对崇祯道:“陛下,想必是城下有消息了。” 尤世威刘毅他们因为不想暴露行踪的缘故,所以他们十人打一支火把,黑暗之中不仅是建虏的哨探,就是城上也看不清虚实,好在距离很近,每一队士兵只要跟着队正的火把前进即可,士兵们在积雪和泥土中深一脚浅一脚。尽量隐蔽自己的行踪。大军无声的行进着,青弋军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严密的阵型,随时可以就地防御,辎重,大炮等物件一样不落全部都能跟上。整个队伍阵型不乱,士兵们虽然满脸硝烟,满身的血污,但是都跟没事人一样,甚至整个队伍上至刘毅下至普通士兵,没有一人交谈。这让大名府的民团们叹为观止。卢象升更是捋须沉思着什么。而尤世威作为打老了仗的老军头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度,他一直被围在广渠门,到现在还没有跟这支援军打过交道,刚才简单介绍得知这支援军竟然是从南直隶太平府赶来的新军之后不禁心中大惊。他当然知道其中的意义,大部分是步兵的一支兵马要从南直隶赶过来按照尤世威的固定思维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可是这支兵马既然今天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们最多只用了二十天时间,这是何等可怕的机动速度。这跟全部的骑兵有什么分别。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这支几千人的步军竟然能挡住十万马队的冲击,这是何等恐怖的战力,就算他们依仗了火器的优势和地利的优势也断断不可能取得如此战绩。而且纵观战场,皇太极在这里是栽了大跟头的。说到火器,尤世威更是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些士兵的火铳和大明各地的火铳都不一样,长长的铳身,铳口还装备了闪亮的三棱铳刺,虽然没有亲眼见证威力如何,可是看着满地的建虏北虏死尸就知道这里方才是怎样惨烈的一副景象。尤世威和卢象升一样此时心里充满了好奇,可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毕竟危机还没有解除。 “陛下,阁老,城外是尤世威,刘毅还有大名知府卢象升的民团来援,尤总兵叩请开门,让大军进入瓮城修整。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建虏尚未走远,恐有危险。”孙兴磕头道。 孙承宗立刻跪在崇祯面前,“圣上,诸位大人,忠勇将士拼死血战,臣叩首拜请圣上让大军进城修整。”说罢拜伏在地。有大臣想要提出反对意见,话还没出口。城上数万将士全部跪地喊道:“请圣上开恩!请圣上开恩!”三军固请,声势惊人,没有人敢反对了。 崇祯早就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看见这么震撼的一幕,早就不能自制,眼下这么多人请求开门,他立刻一挥手道:“传朕旨意,立刻打开左安门,迎忠勇将士进城!”“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在一片欢呼声中,左安门缓缓开启。 几个塘马立刻汇报尤世威,其实他们早就看到了城门开启,城上这么大动静,大家也不是听不到。塘马既然来报,尤世威立刻下令全军加速进城,两万大军立刻加速,刘毅主动要求青弋军殿后,防止可能的危险,尤世威和卢象升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尤世威的几镇混合兵马第一个进入瓮城,后面是卢象升的民团步兵,卢象升虽然拗不过刘毅,但是他也是一员忠勇义士,麾下白幡队也是个顶个的好汉,所以不仅是卢象升,士兵们也自发的和青弋军一起断后,最终,当刘毅作为主将最后一个进入瓮城之后,左安门缓缓关闭,大军终于是入城了。 就在大军入城的同时,满蒙大军的阵营之中也发生着激烈的争论。阿济格等少壮派要求继续攻打,而蒙古诸贝勒,还有几个年纪大的旗主都强烈要求撤围,按原定计划去劫掠。他们大致统计了一下损失。近十三万大军自入关以来,除了后方的数千人马,进入京师的士兵总计战损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余人,现在不过就剩下了十万人。其中金兵损失约在一万人左右,蒙古诸部损失在一万五千人左右,这个损失在现在看来或者说在明朝的角度看起来并不算什么,毕竟明军自金兵入关以来,损失已经不计其数,就京师这一战,城下至少已经阵亡了五六万明军,更不要说金兵一路杀过来,攻城拔寨,初步估计,明军的损失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而最可怕的是金兵只是在京师城下小受了挫折,主力尚在,按照原定计划,金兵将回师进行劫掠,那么明朝还要损失多少兵马。兵马还只是军事方面的损失,那民事方面呢,简直不可估量。 蒙古诸部和很多八旗将领请求撤兵,皇太极转向代善的方向,只见平时神采奕奕的大哥痛失爱子已经萎靡不振。皇太极仰天长叹一声道:“传本汗令,班师!” 二百四十五章 入城 就在皇太极下令班师的同时,左安门瓮城内已经是人声鼎沸,两万人马挤在狭小的瓮城内,人喊马鸣,汗味血腥味夹杂在一起,气味无比的难闻。孙承宗劝崇祯皇帝先行起驾回宫,天气寒冷,皇上又在城楼上待了大半天,本来这里就不安全,这里由自己出面就可以了。崇祯再次赋予孙承宗先斩后奏临机专断之权,并且将安抚将士的事务全权委托孙承宗办理。然后和大部分的文武百官一起先行回去。不仅仅是崇祯皇帝,很多养尊处优的大臣们也已经冻的受不了了,在城上站了这么长时间,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城头上呼啦一下散去了大部分人,只剩下原来的守城兵丁,忽然显得有些空荡起来。 雪下了一阵终究是停了,孙承宗自己已经是疲惫不堪,但是望着瓮城内百战余生,浑身浴血的两万将士,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以最饱满的神态带着孙兴等人走到瓮城中慰问将士们,他已经打定主意,瓮城如此狭小根本不可能容纳下两万士兵,他命令孙兴将内城门打开,并且带一千士卒前往瓮城城门出口处,在那里清出一片能容纳万人的地带,他会将两万人一分为二,分别驻扎,这些战士都是好样的,自己既然受命全权办理,那么就不能寒了忠勇将士之心。孙承宗清清嗓子,整理下自己的仪态,大步走向士兵们那里。 “兵部尚书大人到!”亲兵一声高呼。刚入城的两万将士还没来得及坐下,两万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了这边。孙承宗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道:“众位将士浴血奋战,扬我大明天威,本兵代圣上,代京师万民,代文武百官多谢诸位了。”说罢,孙承宗一揖到底。 “不敢!”将士们回应道。孙承宗却注意到回答的将士基本都是卢象升的民团和刘毅的新军。尤世威指挥的几镇兵马回应者寥寥无几,孙承宗已经预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几镇数万大军在城外硬是血拼只剩下了这么点人,如果当时能让他们早些进城休整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他内心叹了口气,为什么国事本就如此艰辛,朝中诸公还不能做到齐心协力。袁崇焕下狱,是祸不是福啊。袁崇焕的口信已经由亲卫带到了孙承宗这里,要保住新军。孙承宗也算能给自己的学生一个交代了。他仿佛没有看到几镇兵马带着怨气的表情,大步走上前去。 尤世威,卢象升,刘毅在听到孙承宗过来的消息之后,几人立刻策马来到队伍的前面,看见尤世威和卢象升自然是认识孙承宗的,刘毅虽然和孙承宗素未谋面,但是孙承宗此时已经是七旬老人,只见前方一员老将军负手而立,想也知道一定是孙承宗了。 三人齐齐下马正要拜见,忽然传来一声马的悲鸣声,刘毅只觉得手中缰绳一紧,马鸣传来,刘毅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飞龙驹前蹄跪地,忽的一下翻倒在地上,刘毅大惊失色,也没顾得上和孙承宗见礼,飞身扑到飞龙驹身前,半跪在地上道:“老伙计,你怎么了?”他用手抚摸着飞龙驹的身体,本以为飞龙驹身上的血迹是敌人的,可是刘毅细看之下才发现,飞龙驹虽然穿了前挡甲,可是身体周遭已经多处受伤,那些血迹不仅有敌人的,也有飞龙驹自己的,特别是马腹的地方竟然中了一支月牙披箭,剧烈的奔跑和激烈的战斗中,箭杆已经折断,天色已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飞龙驹受了这么重的伤,披箭深深的插入马腹之中,飞龙驹硬是忍着伤痛,将仗打完,本来在剧烈的运动下,血流的速度就会加快,飞龙驹什么时候受的伤刘毅自己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的作战,飞龙驹的失血量恐怕。。。 刘毅轻轻的拍打着飞龙驹的头颅,“老伙计,是我对不起你。”本来哀鸣的飞龙驹听见刘毅这么说立刻止住了哀鸣,它挣扎着想站起来,但终究是没有站起来,只是呼呼的喘着粗气,刘毅大声喊道:“军医,他娘的军医呢?”医护连立刻跑过来几个士兵,医护连有的医护兵不仅仅懂治疗士兵,也懂治疗畜生,说白了就是兽医,其实人畜的医理很多都是相通的,几个医护兵围拢过来,为首的小旗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站起来张张嘴,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刘毅忍住悲痛,低声问道:“你说吧,我能接受。”“回禀将军,战马受伤严重,失血过多,恐怕,恐怕。。。”“恐怕什么?”刘毅抓着他的双手问道。 “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那小旗小声的回答道。刘毅如遭雷劈,呆立了半晌,然后痛苦的挥挥手,示意小旗下去休息。孙承宗站在一旁和尤世威还有卢象升也只是看着刘毅不住的叹气,他们都是带兵之人,当然知道一匹好马对于一名武将的重要性。 飞龙驹三岁就被刘毅买下,至今已经度过了十二个春秋,本来刘毅是准备打完这一仗就让飞龙驹养老退役,颐养天年,可是没想到飞龙驹竟然在京师大战中伤重不治,现在的医学条件又没有什么输血的技术,眼看飞龙驹失血过多,刘毅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一种看着好朋友死在自己面前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刘毅心中无比压抑。飞龙驹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它将高昂的头颅紧紧的贴在刘毅胸前,刘毅抱住飞龙驹无声的啜泣起来。 孙承宗不知该如何安慰刘毅,过了一会儿飞龙驹不断地大口喘着粗气,箭伤的痛苦让飞龙驹还是忍不住悲鸣起来。飞龙驹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刘毅,这一刻它和刘毅心意相通,刘毅退到一旁,突然跪在地上朝飞龙驹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然后他猛然起身对飞龙驹说道:“老伙计,走好!”他哗的一下抽出腰间手铳,对着飞龙驹砰的一声,白烟飘过。两万将士都被突如其来的火铳声吓了一跳。飞龙驹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刘毅却因为体力透支加上过于悲痛,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将军!将军!”“刘大人!”身边亲卫和卢象升等人冲上来。。。 孙兴前来报告,说是在崇文门前清理出一块空地,可以容纳约万人,孙承宗立刻下令将尤世威和刘毅的兵马迁移到那里去休整,然后将卢象升的兵马就地在瓮城休整。同时孙承宗派遣孙兴挑选哨探,前往皇太极大营方向侦查,看看建虏和北虏的动向。另外派出塘马向西,看看还有没有援军前来。一切安排妥当,孙承宗才和尤世威,卢象升他们见礼攀谈。 尤世威自是不用说,本来就和孙承宗熟识,自然不用多引荐。卢象升虽然和孙承宗不熟,但是孙承宗的老家在高阳,也属于河北境内,卢象升作为大名府的知府当然也听过孙阁老的威名,孙承宗在朝时两人也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孙承宗不认识卢象升,可是卢象升却认识孙承宗,卢象升拱手失礼道:“下官,大名知府卢象升参见阁老。” 孙承宗看见卢象升作为一个文官,却武艺高强,竟然能亲自提刀在战阵之中搏杀,而且领兵颇有章法,孙承宗最是喜欢这类能文能武的人,看见卢象升谦逊,一身白色文士服,长髯白面,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真是越看越喜欢,恐怕此人比自己的门生袁崇焕还要强上一些。当下也就起了爱才之心,孙承宗拉着卢象升和尤世威二人好言劝慰。尤世威告辞要去崇文门那里整顿军马,孙承宗自然放他前去。临行前还叮嘱他圣上自有决断,绝不会亏待了他们。尤世威拜谢而去。孙承宗又和卢象升交谈了一会,他问道:“不知卢知府全军披麻戴孝是何意啊?”卢象升恭敬道:“下官麾下这支人马呼作白幡队,建虏入寇杀我军民,很多人死无全尸,遗骨也无人收敛,民乃国之本,下官和麾下将士自愿为死难的百姓披麻戴孝。也是让将士们铭记咱们和建虏北虏的国仇家恨,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 “好,你能这么想吾心甚慰,大明正是缺少卢知府这样的忠义之士,卢知府有大才,去当区区一地知府实在是暴殄天物,本兵事后会向圣上保举一二,让卢知府的才能可以得到更多的发挥。”孙承宗拍着卢象升的肩膀道。卢象升受宠若惊,对孙承宗道:“阁老谬赞了,下官当不得。”卢象升此时正是而立之年,还很年轻,要说心里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他本身就一肚子的抱负,可惜无人引荐只能做一个地方官,现在孙承宗答应在圣上面前推荐他,他心里怎么能不激动,只是表面上不能表露出来,这点城府卢象升还是有的。 孙承宗心想,不错,此人不骄不躁,自己和他的身份千差万别,说要保举他,他依然能做到云淡风轻,果有大才,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又和卢象升谈了一会话,孙承宗启程前往崇文门,他要跟表现最抢眼的人谈一谈。。。 二百四十六章 阁老进营 刘毅晕倒之后就被医护兵抬到了大车之上,他确实是累了,亲自冲杀,爱马战死。飞龙驹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匹战马而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孙承宗来到青弋军的驻地,他对这支奇怪的军队充满了好奇,看来自己的学生袁崇焕对这支新军非常熟悉,自己还只是一知半解,可是进入到青弋军的营地才发现这支兵马不同于大明的任何一支军队。 青弋军此战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出发时一共是三千九百人的队伍。刘毅的亲兵队三百人损失了将近两百人,现在只剩下一百二三十人。骑兵大队七百二十人,孙德胜的二百四十人全军覆没,吴东明率领的四百八十人也折损了一个连的兵力,骑兵大队损失过半。 步兵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十五个双排空心阵一共是一千八百人,被硬生生攻破了六个,剩下的九个方阵也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损失,经过陈宝和王浩粗略的统计,这次恐怕损失了近八百人的兵力。元气大伤。炮兵因为没有收到直接的攻击,只在炮战的时候受到了一些损失,伤亡很小仅仅数十人而已。辎重连和医护连因为组成三段击抗击巴牙喇,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大约在三百人上下。这样粗略的加起来,青弋军此次出战的总损失应当在一千六七百人上下。几乎折损近半,这是青弋军成军以来所遭受的最大规模的损失。此外还有数百人伤亡。如果算上近两百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员。青弋军此次直接损失掉了一半的兵力。 青弋军战士们虽然脸上仍然是坚毅的表情,可是这么多袍泽战死,还有数百人受伤,这些都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他们的死对活下来的战士们的影响是巨大的,只不过青弋军在平时的训练当中已经有了高度的凝聚力,所以这支部队才能继续保持旺盛的斗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孙承宗走到了刘毅的大帐前,他问卫兵道:“你们将军醒了吗?” 门口的卫兵正是戊戌和甲午二人,戊戌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阁老,将军尚未醒来。是否要末将进去通禀。”孙承宗摆摆手:“让他好好休息吧,说起来倒是我打扰他了,经历大战,大家都辛苦了。”孙承宗带着几个亲兵调头向营内走去,既然刘毅还在昏睡就让他好好歇息一下,趁着这个功夫,反正孙承宗睡意全无,不如在刘毅营中仔细巡视一番,对于这支新军,孙承宗心中充满了问号,本来想和刘毅攀谈一番,既然如此眼见为实,自己参观一番是最好不过了。想罢,他带着亲兵迈着步子进入了刘毅大帐旁边的各部营内。 首先经过的应该是辎重医护区域,一排排的火炮和大车让孙承宗眼花缭乱,特别是当他看到四轮火炮时那种眼睛里难以掩饰的震惊溢于言表,这支新军长于火器,袁崇焕也和孙承宗提过一二,可是没想到他们的火器竟然如此犀利。孙承宗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这个四轮磨盘的底座,发现这些火炮竟然能轻松调节射击的角度,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他又近距离抚摸这些火炮的炮身,甚至将手伸进去摸摸炮膛,他吃惊的发现,这些火炮的炮膛异常光滑,即便是刚刚经历了高烈度的大战的情况下竟然依然光滑。他目测了一下,这些火炮按照品种整齐分类,炮口大小一致,不知是用什么方法铸得。他又看到了大百虎齐奔,一次竟然能发射两百支火药箭,比大明现有的百虎齐奔足足多了一倍,果然是神兵利器,怪不得能杀得奴贼人仰马翻。又看到了整齐摆放在地上的飞雷炮,这难道是虎蹲炮?可是开口如此大,又不像,一时间他实在是想不出这是什么,但是依着这个套路,恐怕刚才在金兵阵中炸出蘑菇云的就是这个玩意。他不禁点点头,走过大炮的区域又看到了整齐的白色帐篷,里边不时的发出阵阵痛呼,想必这就是医治伤兵的地方了,他随便走到一个帐篷里面观看,所见让孙承宗叹为观止,只见一个伤兵躺在地上,他的大腿中了一支刺箭。两个医护兵一左一右将他死死按住。另外一个医护兵小旗打开放在地上的一个小坛子,一股酒味传来,孙承宗心想,难道是要让伤兵喝酒压惊?没想到医护兵小旗取出一个大钳子,拿出一块棉布,将坛子里的酒倒在了棉布上,然后反复擦拭大钳子。又将酒倒在了伤兵的伤口上,伤兵疼的不断惨呼。孙承宗不明所以。 原来,青弋军医护连随军携带总会生产的高度白酒,刘毅早就在全军宣贯,这些高度白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此时的大明还不知道酒精的妙用,因为他们不知道伤口如果不经消毒的话会引发感染,很多人就这么白白死掉,刘毅曾和太平府的神医王初民做过实验,证明高度白酒是可以消毒防止伤口感染的,王初民对此更是佩服,直言刘毅如果不当将军绝对是当世神医。只见医护兵小旗用大钳子架住箭头,然后边上的两名医护兵用棉布包住手,缓缓的扒开伤兵的伤口,箭射的很深,伤兵头上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他一边死死咬紧牙关一边疼的浑身颤抖。医护兵小旗眼疾手快刷的一下用钳子拔出了箭头,然后立刻倒上酒精,用棉布死死捂住,伤兵再也忍不住惨叫起来。孙承宗看到这样的过程都不禁面部抽搐。过了一会,伤兵渐渐好些了,小旗给他止住血,然后敷上药膏,用干净的白棉布包裹住,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你他娘的,叫的跟杀猪似的,累死老子了。” 孙承宗不禁在身后抚掌,“妙啊,妙啊,如此医治当能救得更多士兵的性命。”小旗这才发现一个大官模样的人站在自己身后,他出言道:“你是?”“这位是孙承宗,孙阁老。”孙承宗的亲卫出言道。小旗官立马就要跪下,孙承宗却一把扶住他,“继续医治,本兵不打扰了。”说罢立刻走出了营帐,只留下几个青弋军士兵在帐中发呆。 又来到了辎重兵的地方,发现青弋军正在生火做饭,他不禁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了给士兵们提供饭食,他正要呼唤亲兵前去传令,却发现阵阵饭菜的香气传来,孙承宗一天也是粒米未进,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他索性走上前去,看看新军的伙食怎么样,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是野战部队的伙食,这分明就是地主老财啊。 孙承宗走到近前,三员战将迎面而来,领头的正是吴东明,后面二人分别是陈宝和王浩,原来他们几人也和孙承宗一样是饥肠辘辘,既然刘毅在昏睡当中,他们几个只得来到辎重营中找些吃的,辎重营的伙兵早就开始了烙饼,青弋军的伙食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营养还是很丰富的,而且油脂多,味道重,非常适合行军作战。 “末将吴东明,陈宝,王浩,参见阁老!”三人在瓮城已经远远见过孙承宗,自然是认识他的,现在孙承宗出现在青弋军的军营中并不奇怪,大战刚刚结束,孙承宗肯定要挨个慰问将士们,所以此时来到青弋军这里也是正常。孙承宗立刻扶起三人,眼见三人都是面有英武之气,虽然血染征袍可是甲胄头盔依然是一丝不苟的穿戴齐整,俨然是一副临战的状态,果然是强军,即便是进了城依然是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天下间怎么忽然就多出这样一支人马来。三人向孙承宗介绍了自己的官职,孙承宗并没有因为他们只是把总官职就小瞧他们,这些将领跟主将刘毅一样都还年轻,将来都会是独挡一面的大将。吴东明比较灵活,既然刘毅不在,他就当起了临时向导,孙承宗在此,吴东明立刻是端上了一份青弋军的甲等伙食。青弋军官兵平等。虽然民团和正兵营平时的伙食不一样,但是只要是出征刘毅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但是青弋军的伙食仿照后世的共和国军队采用分类法进行区分。 刘毅将食物分为甲乙丙三类。甲等自然就是最好,每个士兵能分到一颗咸鸭蛋,四分之一只板鸭,两块大烧饼。如果有条件煮汤还会用随军的肉干熬一份肉汤。将真空包装的猪油加入汤中,再撒入盐巴。这么冷的天气喝上一碗很快就能恢复体力。乙等伙食就要差一些,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食用的,只有板鸭肉和烧饼。丙等伙食自然就是野战口粮。都是真空包装的肉干面饼。无法加热,在敌后侦查,或者战事激烈的情况下只能将就将就了。此时他们是在城内,当然有空生火做饭,自然就有了甲等伙食。 二百四十七章 审问俘虏 孙承宗接过吴东明递过来的甲等伙食,身后亲卫也是人人有份,孙承宗没那么多讲究,席地而坐就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吃,吴东明一边为他讲解,“这是太平府的特产板鸭,太平板鸭也称为太平熏鸭,是南直隶太平府传统特色名食。以巢湖麻鸭为原料,配以八角、花椒、丁香、小茴香等约30种中药和调料,先熏后卤,制作而成。”孙承宗听说军队的伙食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当即撕开一个鸭后腿大口吃了起来,“不错不错,咸香紧致,别有一番风味。”他又喝了一口肉汤,满满的猪油味道,“好,冬天能御寒,将士们喝了才有力气打仗啊。”身后的几个亲卫更是抓着酥脆的烧饼猛啃,此时的大明军队哪有这么好的伙食,就是守城这么些天,他们也没吃到过这种有肉有菜还有汤的伙食,一顿饭吃的大家额头冒汗。而孙承宗感到惊异的是两点。其一,本来新军的武器装备,士兵的头盔甲胄就已经遥遥领先于大明各处的兵马,这要耗费多少银钱,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伙食,竟然如此奢华。连普通士兵的伙食都如此丰盛。特别是他们用餐完毕后,吴东明还从炊事兵那里拿来了糖果给孙承宗递上。孙承宗好奇道:“这是?”“哦,回阁老的话,将军说了冬天人体缺少热量,糖能带来热量,所以咱们全军都准备了许多糖果供将士们食用。”吴东明回答道。 孙承宗不禁称赞此策大善,孙承宗久在辽东苦寒之地,对于糖分可以增加热量的这种说法也是有所耳闻,北方的许多民族喜好甜食也是由此而来,没想到刘毅远在南直隶竟然也能想到如此方法,真是天纵奇才,越是如此孙承宗对刘毅就越是好奇,恨不得他能马上醒来,两人攀谈一番。吃饱喝足,孙承宗满意的喝着吴东明递上来的热茶,详细的和他们几个交流起来。特别是对于青弋军的火器,孙承宗更是无比感兴趣,当下是细细询问,吴东明等人也是有问必答。只是在军费这一环节他们不甚清楚,只知道徽商总会在后面力挺,并不清楚刘毅具体的生财方法。这个疑问也只有等刘毅醒了,孙承宗亲自去问了。 正交谈着,孙兴来报,“阁老,咱们夜不收的兄弟回来禀报,建虏退了。”孙承宗兴奋的站起来道:“你说什么?此话当真?”“当真,咱们一共放出去了二十多个小旗的夜不收队伍,基本都是一致的说法,建虏正在拔营,只是。。。”孙兴有些犹豫道。 “只是什么?”孙承宗追问道。“只是咱们有一队兄弟没回来,可能遇到了危险。”孙兴答道。孙承宗略微沉思一下,命令道:“再探,把情报弄准了,本兵自会去禀告圣上,失踪的那一队夜不收,加派人马去寻找,务必将他们找到,不要落入建虏的手里。”“得令!”孙兴抱拳领命下去了,孙承宗也没有心情再和吴东明等人聊天,他带着亲兵立刻回到城上布置防务,建虏撤退不知是真是假,真的固然是好,如果是假的,那建虏很可能会趁京师防务松懈之际杀一个回马枪,那就不好收场了,防务不能懈怠,孙承宗言明明天早上再过来看望刘毅,吴东明等几人对着孙承宗施礼拜别。孙承宗一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你老老实实交代,大汗就会饶你一命,否则就把你剥皮填草,草原上还有一种刑罚叫放灯,恐怕你也听说过,要不今天亲自试一试,你意下如何?”汗帐中传出了鲍承先冷冷的声音,地上五花大绑跪着一个人,皇太极端坐在大帐中央,旁边坐着各旗旗主和蒙古诸部的首领。大军正在拔营,皇太极的中军稍后再动身,原因是豪格带领葛布什贤超哈营巡哨的时候跟明军夜不收发生了激战,消灭了一支明军的夜不收队伍,俘虏了一个明军的小旗官,豪格没有杀他,将他俘虏并带回了中军,交由父汗亲自审问。 多尔衮和多铎的巴牙喇在和青弋军的作战中损失惨重,已经没有能力承担巡哨的任务,所以这次哨探巡逻的任务皇太极就交给了儿子豪格,歼灭明军的这一支队伍正是鳌拜率领的一个小队。鳌拜干的漂亮,豪格感到很欣慰。更欣慰的是皇太极,豪格这次事情办得好,皇太极正苦于没有打探到那支奇怪的明军的相关消息,豪格就给他抓了一个俘虏过来。鲍承先站在皇太极的身边开口问那个明军小旗官道。那明军小旗官原来也是边军的一员,后来换防调入京师,他当然明白鲍承先口中所说的放灯指的是什么,他立刻磕头如捣蒜道:“小人一定老实交代,绝不隐瞒,还求各位大人给小人一条生路。” “好,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说出来,大汗宽宏大量,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鲍承先阴恻恻道。“大汗想知道左安门外的那支明军是什么来路。” “这个小人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说是南直隶那边过来的一支新军,天启皇帝在位的时候,这支兵马跟随袁督师,哦不,袁崇焕参加过东南大战,就是平定东南海盗的战役,这支新军当时立了不少功劳,天启皇帝赐给他们战旗和军旗,他们的主将姓刘,好像是叫刘毅,小人就知道这么多别的就不太清楚了。”小旗官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所知的信息汇报给鲍承先等人听。鲍承先生怕各位旗主听不懂语速这么快的汉话,又用满语翻译了一遍,大家这才明白。 皇太极亲自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支南直隶过来的兵马为什么火器这么强大?”“这个小人确实不知,在今天之前,小人从来没有和这支兵马打过交道,他们的信息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小人真的就知道这么多,还请大汗开恩,饶小的一命。”小旗官磕头道。 鲍承先挥挥手,两个葛布什贤超哈的战士过来将小旗官拖出营帐外,远远地还能听到他大呼饶命的声音。鲍承先躬身道:“大汗,这支新军我们对他们知之甚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不仅如此他们的机动能力也是非凡,从明国的应天府到顺天府中间又何止百里千里,咱们入关再加上勤王令发出,他们接到命令整军过来,据在下估计,不会超过二十天时间,他们大部分是步兵,这是何等惊人的速度,在下到现在也没想通这里面的关节。”皇太极也是用兵的大家,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鲍承先这么一分析也将他早前的疑问给带了出来,这支兵马当中有许多大车,难道他们是靠着大车机动的?对于皇太极来说,现在刘毅的新军就跟一层迷雾一样让人难以琢磨。 鲍承先看到皇太极眉头紧锁,立刻道:“大汗,依下官的愚见,既然此次没有将这支新军全歼,那么他日这支新军必然会是我军的一支劲敌,我们要多派遣细作进入明国,将这支新军的底细打探清楚,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切不可掉以轻心。” 皇太极点点头,“不错,鲍先生说的有道理,这支新军身上的迷雾太多,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存在,对我们大金始终不是什么好事,此次我们退兵之后一定要将他们的虚实弄清楚,如果下次我们再入关,那一定要将这支兵马彻底的消灭掉,决不能让他们成为我大金的障碍。”皇太极用力的说道。“大汗英明!大汗英明!”帐中众人齐声呼道。 金兵连夜拔营,他们的机动力本来就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金兵已经撤出了京师的范围,他们按照原定计划返回关外。当然这次在京师城下折损了不少兵马,这个损失一定要补偿回来。所以皇太极没有下令让大家克制,而是痛快的下令让大家尽情的抢掠,从京师道山海关一线给大家充分的时间劫掠,然后不从宁锦防线经过,而是原路返回,反正大安口古北口等地的长城都没有封口,很多关隘都被炸平移平,本来就是留给他们自己的退路,皇太极命令所有人结束抢掠之后仍然去白马川汇合,然后再各自返回原驻地,休养生息。 大军按照这个计划,分成了几股,开始了对京师到山海关一线的三光政策。与此同时,就在左安门大战结束的时候,送信兵终于是追上了祖大寿的队伍,祖大寿的队伍已经离开京师数十里,报信兵紧赶慢赶终究是将孙承宗的亲笔信送上,祖大寿内心还是畏惧孙承宗的,接到信后掉头按照孙承宗的要求掉头返回京师。 天终于亮了,朝阳普照着整个京城,京师城下的鏖战终于是画上了句号。 二百四十八章 噩梦醒来 刘毅发现自己置身于左安门的战场之上。他身穿练功的短打,手上没有武器。前方正有青弋军将士和金兵血战。他定睛一看,正是孙德胜所部。他想喊,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看见孙德胜拼死血战,麾下青弋军骑兵将士勇猛冲杀,虽然陷入重重包围,可是他面无惧色。和金兵激战在一起,可是金兵太多,怎么杀也杀不完,他们死死的缠住青弋军战士,骑兵们一个接一个落马身亡,孙德胜横刀立马高呼杀奴,冲进了金兵大队中,身形逐渐模糊。画面一转,刘亮带领士兵们排成几列,拼命的用火铳轰打敌军,金兵推着盾车冲杀上来,他们高举着战刀。士兵们的火力渐渐稀疏,“刘百户,我没铳弹了!我也没了!我也是!”刘亮咬牙道:“弟兄们,准备白刃战,跟我冲!”“杀奴!”青弋军战士们挺着铳刺,义无反顾的跟金兵交战在一起。刘亮突然回头,“将军,我尽力了!”画面又是一转。 大队金兵从山岗上冲杀下来,将刘綎和刘招孙的残兵团团围住,一个牛录章京狞笑着带队杀上去,明军三眼铳的铳弹已经用尽,弓箭也已经全部消耗完毕,刘綎和刘招孙还有身边的卫士们奋力死战,弓箭铺天盖地的飞来,身边的卫士们纷纷中箭倒下,小小的岗子上堆满了尸体,金兵也不进攻,就围着明军放箭,啊的一声惨叫,刘綎的胸口被一支粗大的披箭射中,他口吐鲜血,“招孙,你不要管我快走。”牛录章京又是一箭射出,刘綎从马上摔下来。“义父!”刘招孙疯虎一般,手中雁翅刀接连劈死四五个金兵。冲到了刘綎面前。身边卫士伤亡殆尽,金兵将其一人围住,队伍分开,皇太极策马上前道:“投降吧我封你做大官。”“大明有战死的将军,却没有投降的将军,希望毅儿能给我报仇,军门、义父!儿对不住了!”刘招孙拔剑自刎。漫天的雪花飘落。刘毅就在几步外的地方,看见刘招孙伟岸的身躯倒在地上,他哭喊着:“爹!爹!”,他想跑过去看看,可是腿脚怎么也不听使唤。刘毅急的满头大汗,皇太极狂笑着指挥手下上前,砍去刘招孙刘綎和众将士的头颅,大刀挥下。。。 “爹!”刘毅惊呼一声,翻身坐起。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他微微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他穿着白色的小衣。坐在床上适应了一下,这才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原来是在营帐当中。门帘忽然拉开,他看见了戊戌和甲午那两张熟悉的面庞,“将军,怎么了?”原来是刘毅在帐中惊呼,引起了甲午和戊戌的警觉,二人立刻掀开帘子冲了进来。刘毅看见他两着急的样子,微笑道:“是我做了噩梦,没关系。”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两互相看看,戊戌还是开口道:“将军,你没事吧?”“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对了戊戌,我睡了多久了?”刘毅只觉得身上酸痛,但是精神要好多了。 “回禀将军,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昨日你晕过去之后,我和戊戌就把你抬进了营帐,现在已经睡了有快十个时辰了。”戊戌拱手答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怪不得浑身酸痛。”刘毅掀开被子下床,戊戌和甲午一左一右上来,要给刘毅穿上外套和软甲。刘毅摆摆手道:“我又不是残废人,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我们是新军,我官位又低,不兴那一套。” “是,是。”戊戌和甲午伸出去的手又讪讪的缩了回来。“对了,建虏呢?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刘毅问道。忽然感到腹中一阵饥饿,咕噜噜的声音传来。 甲午和戊戌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甲午立刻道:“将军一定饿了,从昨天到今天什么都不吃,末将立刻去端饭菜来。”说完,他掀开帘子,转身大步出去了。 戊戌答道:“根据孙阁老派出去的夜不收兄弟汇报,昨晚建虏和北虏已经拔营撤退了,城外的尸体他们抢回去一部分,剩下的战场是咱们的人打扫的。更具体的情况末将就不太清楚了。”刘毅想了想,看来形势不太妙啊,建虏和北虏这次在城下虽然被青弋军来了个迎头一棒,可是并没有伤筋动骨,主力尚在,本来历史上这一仗皇太极就没想在城下和明军拼消耗,他们此行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要钱,要粮食,要人口。现在他们撤围,按照历史的发展现在他们将会利用高机动性以遵化为中心,开始在京师到山海关一线,特别是蓟镇范围内的烧杀抢掠活动了,不知道多少老百姓要遭殃,他刘毅不能坐视不理。可他忽然想起,青弋军骑兵已经损失惨重,他拿什么去追击皇太极,况且皇太极尚有十万大军,就是青弋军的骑兵没有损失,光凭借一千新军骑兵又能起的了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刘毅虽然不想问,可是还是不得不问,“戊戌,你老实告诉我,咱们这次的损失有多大?”戊戌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答道:“咱们的损失还在清点,不过人员的损失已经出来了,阵亡的和重伤的,轻伤的能恢复战斗力的不算,这次咱们青弋军出兵的三千九百人,几乎折损了一半。吴把总和几位把总都还在忙活着清点装备损失。” 刘毅一阵心痛,青弋军竟然损失了这么多将士,让他怎么能不悲痛。“将士们的尸首都。。。”“将军放心,吴将军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按照我们青弋军的老规矩,火化,装坛,将来带回去放在显忠寺中供奉,吴将军特地将飞龙驹的尸首留下,想交给将军自己处置。” 戊戌提到飞龙驹,更是让刘毅湿润了眼睛,飞龙驹就这么战死了,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老伙计,见证了自己的成长的爱马就这样去了。甲午端着饭菜进来,看到刘毅一脸悲伤的表情,不禁责怪戊戌道:“昨天我俩不是商量好了吗,今天将军醒来不提那些,你怎么能?” “不怪他,是本将自己非要问的,你们放心,本将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会像那妇人一般哭哭啼啼,我只是为我们青弋军建军以来所遭受的最惨痛的一次损失感到心痛。”刘毅说道。甲午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不过今天他倒是劝道:“将军,作为一名战士,最终最好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从进入青弋军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咱们青弋军的战损比起建虏来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孙阁老说咱们昨天至少干掉了过万的奴贼,也就是将军常说的交换比,这次至少是一比五以上,而其他各镇兵马和建虏的交换比是五比一,咱们的战斗力是大明边军的几十倍哩,这还是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要是咱们有一两万人,建虏昨天就全部撂在这里了。部队大了损失就会大,以后将军肯定要升官的,说不定当个指挥使,总兵什么的,那麾下有数万强军,损失一千多人其实还真不算什么。” 听了甲午的一番话,刘毅倒是奇怪的看看甲午,平时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要不说话自己还以为他是个哑巴,没想到这家伙看着五大三粗的,心思竟然这么细腻,话糙理不糙,青弋军以后的规模肯定还会扩大,越到崇祯末年战争烈度就会越高,正所谓修罗场中证菩提,大破之后才能大立,青弋军又要损失多少将士就是自己也算不出来。可以料想的是,一千多人的损失在明末的浪潮中确实是不算什么。经过甲午这么一劝,刘毅的心情好了一些,脑子中的思路更清醒了一些。板鸭的香味飘到他的鼻子里,看着甲午手中端着的餐盘,刘毅再也忍不住了,让甲午和戊戌去门外值守,他一个人在营帐中大快朵颐,虽然青弋军不搞特殊化,官兵平等,可是真要说一点区别都没有怎么可能呢,就是刘毅答应,将士们也不一定答应,这不,甲午端来的食物中,板鸭是半只,还有新鲜的蔬菜,肉汤也是份大量足,特别是昨晚阁老特批,让京中的富户杀猪宰羊劳军,青弋军也分到了十几只肥猪,炊事兵特地做了红烧肉给刘毅吃,刘毅确实是饿的狠了,平时在太平府伙食又好,动不动就和阮星下馆子。现在这么多天没吃过这么好的伙食,一时间食指大动,只听见帐中刘毅一个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门外的戊戌和甲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笑着摇摇头,他们的将军又回来了。又是那个龙精虎猛,杀伐果断的镇抚使大人了。可能以后就不是镇抚使了,孙阁老昨天跟尤将军还有卢知府他们说了,这次大战各军都立下功劳,圣上亲眼所见,升官只是等闲。不知道这次圣上又能给将军封个什么官。 二百四十九章 表字子明 酒足饭饱之后,刘毅打着饱嗝。吩咐甲午进来把盘子收走,将盔甲穿戴整齐,准备出了营帐到大营中巡视一番,他已经听戊戌说了,孙阁老特地在崇文门和左安门的中间地带开辟出一个能容纳万人的营区供青弋军和尤世威,侯世禄的几镇兵马休养生息。 听到尤世威和侯世禄的名字,刘毅倒是心生好感,历史上,尤世威和侯世禄的榆林保卫战真是当的忠义千古四个大字,当时李自成已经攻下了中原,将孙传庭的两万多秦军在柿园之战中消灭殆尽,孙传庭带着残兵败退潼关,最终还是被李自成追上,农民军拼命攻打,拿下了潼关,阵斩了孙传庭,明史有云,传庭死而明亡矣。孙传庭的新军全军覆没,中原再也没有能和李自成抗衡的力量,所以李自成立刻沿着潼关攻打九边。本来榆林知府都任是准备将延安,绥德的两位知府纳入自己的防御体系当中,形成三府互为犄角之势共同出兵抵抗李自成,更是派出了塘马前往草原,寻求跟明朝亲善的蒙古部落的援助,这样一来尚能形成数万人马的战斗力,虽然九边兵力被抽调一空,但是剩下的人马也不是酒囊饭袋。可惜李自成快了一步,抢在蒙古援兵到之前迫降了延安和绥德二城,并且封锁了长城防线,导致了蒙古援兵根本就过不来,然后集中兵力全力攻打榆林城,榆林城内守军仅有数千人,都任没办法,当时正好尤世威全族和侯世禄全族都在榆林城中养老,都任只能请尤世威和侯世禄两位老将军出山主持大局,尤世威被大家公推为主将,在他的领导下,榆林全城男女老幼全部上阵抗击农民军,足足坚持了数月。李自成也是发了狠,本来只是随便攻打一下,没想到榆林全城竟然宁死不降,李自成只好投入全部力量疯狂攻击,最终榆林弹尽粮绝。守城兵丁伤亡殆尽,都任战死。农民军终究是杀了进去。尤世威和尤世功,尤世禄还有全族数百人就在榆林街心和农民军巷战,全部阵亡,侯世禄全家挥刀突斩于街市,也是全族阵亡。榆林全城,满城男丁皆战死,满城妇女皆自尽。书写了一曲千古绝唱。对于这样的忠臣良将,刘毅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既然尤世威和侯世禄他们的营地就在自己边上,那没理由不去拜访一下。虽然自己官位小,可是大家也是一齐并肩作战的关系。可以认识一下。 刘毅正要走出帐,戊戌进来禀报,“将军,阁老来了。”刘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阁老来了?然后他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原来是孙承宗来探望自己了。听戊戌说孙承宗已经到访了几次自己的营地,可是自己没醒,所以他后来又会城上布防去了。算算已经是下午了,孙承宗又来了。刘毅心里明白,对于自己这支兵马,孙承宗肯定有许多疑问,也难怪,不论是张鹤鸣,袁崇焕还是孙承宗,任凭谁第一次见到自己这支新军恐怕心里都会浮现一万个问号。 既然来了,自己就跟他解说一番吧。刘毅对戊戌说道:“跟我一起去迎接阁老。”话音未落,已经听见了孙承宗洪钟一般的声音传来,“不用你迎接了,老夫不喜欢那些客套的东西。”大帐的帘子掀开,当先走进来的就是孙承宗,只见尚书大人一身的戎装,这番姿态让刘毅似曾相识,他猛然想起来了,孙承宗的身姿特别像当年的刘綎,如果给孙承宗配上一把青龙偃月刀那就跟刘綎是一个样子。进来的不仅仅有阁老,身后还跟了一干军将,刘毅惊奇的发现,竟然还有昨天已经见过面的尤世威和卢象升,自己正准备去拜访他们,没想到他们倒先来了,刘毅还看到后面跟着一些人,自己却不认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的官都比自己大的多。 众人走进了刘毅的营帐,刘毅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安庆卫镇抚使提领太平府新军千总刘毅参见阁老,参见诸位大人。”孙承宗走上前两步,一把将刘毅扶起,笑眯眯的道:“刘将军身体可好些了。”刘毅挠挠头回答道:“让阁老见笑了,昨天刘毅实在是。。。” 孙承宗摆摆手,“无妨无妨,老夫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你的亲兵端着盘子出去,看来刘将军的身体已经恢复,都能大吃一顿了,年轻人的身子骨果然还是强健,不像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喽。”尤世威立刻插话道:“阁老这是什么话,有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阁老能在城头镇定自若,指挥有方,就这番功夫,我们拍马也赶不上啊。” 卢象升也上前一步道:“尤将军说的不错,阁老这才哪到哪儿啊。”孙承宗哈哈大笑,指着尤世威和卢象升道:“你们二人打仗厉害,没想到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流。”“哈哈哈!”众人听到孙承宗这么说,都是哈哈大笑起来。今天孙承宗的心情要舒畅一些了,一个月以来的紧张终于稍稍的放松了一些,毕竟建虏已经从京师城外撤退,虽然从京师到山海关一线要面临更大的危机,可是毕竟已经从皇帝和文武百官的眼前消失了,眼不见为净,孙承宗今天的压力要小的多了。特别是尤世威,卢象升,刘毅这些勤王军已经进城,京师所有兵马加起来超过十三万人,强军在手,京师的防务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了,孙承宗这才忙里偷闲,正好尤世威卢象升等人前来拜访,大家本来就对新军充满了好奇,当然说什么也要来看看了。 尤世威出列给刘毅一一介绍起来,进来的这一干军将,除了刘毅见过面的,还有尤世威的弟弟尤世功和尤世禄,还有保定总兵杨国柱,孙承宗麾下副将孙兴,宣府总兵侯世禄,侯世禄的儿子,副总兵侯拱极等人。尤家三兄弟,侯家父子,卢象升,孙承宗,杨国柱都是历史上为国捐躯的好汉,如今济济一堂一下子全部聚集在刘毅的帐中,让刘毅好生欢喜,这些人都是当时的英雄豪杰啊。刘毅也不废话,立刻和这些人一个个见礼。 刘毅吩咐亲兵搬来凳子椅子,众人纷纷落座,大家簇拥在孙承宗周围聊起天来。孙承宗让大家放松一些,今天不用那么紧张。所以谈话的气氛还是非常愉快的。刘毅又吩咐辎重连拿上一些美味的食物来,权当吃个下午茶。随军带了一些极品的黄山毛峰,本来是准备进京的时候要用的,既然这些牛人今天正好全都聚齐了,那就拿出来品尝了。正所谓好马配好鞍,好茶只有志同道合的人才能同饮。卢象升和孙承宗是文臣,一下就品出了这黄山毛峰的极品之处,不住的夸赞,众人也是纷纷附和。 卢象升忍不住开口道:“刘大人,说起来你的品级比我还高,只是卢某观大人恐怕只有弱冠之年,这是如何才能。。。”卢象升不属于军队体系,自然对刘毅的来历不太清楚,这里面最清楚的就是孙兴了,孙兴立刻将刘毅的来龙去脉和大家解释了一番,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跟着袁崇焕起家的,怪不得。刘毅站起来道:“各位大人,末将确实今年只有二十岁,家父是川军千总刘招孙,也是刘綎总兵的义子,川军全部阵亡于萨尔浒,只有末将回到了关内。后来参军侥幸剿灭了一股白莲乱匪才能升职,后来编练新军参加东南大战,后面的事情刚才孙兴将军已经介绍过了。” 尤世威眼前一亮,“没想到,刘将军竟然还是忠良之后。当年萨尔浒之战惨烈,某等没有机会参加,但是对于刘綎总兵和麾下将士那是佩服的紧,都是好汉,就这么白白死在萨尔浒了。”孙承宗听到刘毅说萨尔浒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有一道闪电一般想起来什么,但是又总是想不起来具体的东西。他听到尤世威的话猛然一下想起来,“难道说你就是杨镐口中的那个孩子?你就是那个夺回刘綎首级的孩子?” 众人大惑不解,原来当年杨镐下狱问罪,孙承宗跟杨镐也是老熟人了,杨镐在天牢里的时候孙承宗也去探望过他,杨镐跟他提过有个孩子将刘綎的首级夺回来。当时孙承宗还夸赞此子日后必成大器,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刘毅缓缓点头道:“启禀阁老,不错,我就是杨大人所说的那个人。” 孙承宗一下子就起了爱才之心,这个孩子以后要是好好培养,那就是大明未来的中流砥柱啊。练兵有方,又有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的本事。这样的一员年轻虎将要下功夫培养。他今年才刚刚弱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孙承宗捋须道:“刘毅,你今年刚刚弱冠,老夫问你,你可有表字?”孙承宗这话一问立刻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阁老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阁老想?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孙承宗不论是在文臣还是武将中的地位都是超然。 “回禀阁老,尚无表字。”刘毅回答道。“那你可介意老夫帮你取一个表字?”孙承宗目光炯炯道。众人看向刘毅的眼光中都透露着无比的羡慕,这个小子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刘毅心下也是大喜,能让孙承宗给他起表字,真是能吹一辈子牛的事情,当即回答道:“小子能得阁老取表字,乃是三生有幸,还请阁老赐字。”说罢跪下给孙承宗磕头。 “哈哈哈!好,说话办事一点不拖泥带水,颇有几分老夫当年的冲劲,拿笔墨来!”孙承宗大声说道,戊戌就在帐外,立刻拿来了笔墨。孙承宗摊开宣纸,将毛笔沾满了墨汁,然后一挥而就,唰唰几下就在纸上写好了刘毅的表字。众人都是伸长脖子,想看看孙承宗写的究竟是什么。只听孙承宗道:“老夫在城上观战,刘毅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常山赵子龙,百万曹军中杀的七进七出,最后竟然能斩杀正红旗旗主萨哈廉,老夫希望你能成为大明的常山赵子龙,领军扫平一切宵小,保我大明基业。这两个字就是取赵子龙保大明之意。”这对刘毅是何等的高评价。尤世威等人都是抚掌赞叹。 刘毅双手接过孙承宗递过来的宣纸,众人纷纷看去,只见纸上写着两个大字,“子明!” 二百五十章 崇祯召见 刘毅拜谢,众人也是一片叫好,这真是大明军中独一份,没想到刘毅小小年纪竟然能得到阁老的赏识,谁不知道孙承宗这次起复之后权势是如日中天,虽然孙承宗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可是事实就摆在哪里,皇帝赐予他尚方宝剑,节制天下勤王兵马,手握兵权,又加封少师,更是现在的兵部尚书,说白了,目前孙承宗的地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他的资历比韩爌还要老,说话的威信可能比韩爌还要强上三分,最重要的是崇祯皇帝现在不过也就是一个少年,朝中需要一个资格分量极重的老臣来稳定局势,孙承宗就是那个顶梁柱。所以刘毅得到了孙阁老的青睐,再加上这次的大战表现确实极其抢眼,还阵斩了萨哈廉,虽然尸体首级没有抢回来,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特别是圣上也亲眼目睹。这种天大的功劳想要隐瞒也是隐瞒不了的。众人都羡慕的看着刘毅,看来这次这位少年将军又要升官了。 尤世威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也是震动,他暗自揣测,刘毅现在是一个卫的镇抚使,虽然只是挂衔,实职是镇守千总,但是按照他这次的表现,升一级估计是不止,如果升两级的话那就是能挂到指挥同知的衔了,他真的只会升两级吗?按照当今天子的套路,少年天子嘛,少年心性,做事总会有不拘一格的地方,恐怕还会有封赏,尤世威已经不敢再想下去,自己年纪都这么大了才做到总兵的高位,按照刘毅这种情况恐怕过不了多少年就能赶超自己,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老家伙还能再蹦跶几年。 众人又和刘毅说了一会话,按照官职的大小,众人纷纷提问,就连孙承宗自己也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这种场面刘毅应付起来倒是得心应手,毕竟当年张鹤鸣,包括袁崇焕都当过好奇宝宝,也是,自己这支新军突然诞生在明末,自然显得跟旧式军阀的部队格格不入,他们有很多疑问也是正常的,刘毅对于军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包括武器装备,军队的军制,编练方法,训练项目都是一一解答。因为刘毅知道,就算跟这些军头们说了,他们也很难仿制出来。青弋军是多年的沉淀才能有今天的成果。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千多人,可是耗费的钱粮可以武装几个总兵的力量了。果不其然,尤世威,侯世禄他们听到新军的火铳竟然要三十两银子,全套甲胄五十两银子,不算战马,就算一个步兵也需要一两百两银子供着,军饷还是普通大明士兵的两倍。再加上平时这么好的伙食。众人都是纷纷咂舌。这编练新军也太费钱了,这怎么负担得起。这些北地的军将同时也感叹江南富庶。最让众人大惑不解的问题其实就是全军装备火器的问题,刘毅知道自己的这种思路在目前的大明还不能被世俗所接受,所以他也只是略略的提点一二,并且让戊戌拿过一杆二八式,详细的解释起来。众人纷纷感叹二八式做工精良,乃神兵利器。有的人希望自己的军队也能装备一些二八式。刘毅只能说二八式做工繁杂,自己的军队也是刚刚装备,产量太低,供不应求。其实刘毅是有私心的,这些兵将要想获得二八式那就要用大量的银子来买,而且刘毅还不愿意卖,这些火器都是青弋军安身立命的法宝,等到青弋军扩大了成熟了再考虑卖出一些吧。对于更多深入的问题,刘毅更是不好解答,毕竟青弋军建立的背后秘密太多了。 刘毅所隐去的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容。对于军费的来源这一块当然不能说的太详细,太详细了容易露出破绽,他只是点到为止,主要就是说一些新军和徽商总会合作的事情,其实这种事情在北地也很常见,说好听点叫官商联合,说难听点就是官商勾结,倒卖军资,反正也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刘毅说的含含糊糊,大家心里也都有点数,孙承宗更是人老成精,刘毅虽然麾下兵马就几千人,可是那些民团那里有民团的样子,分明是精锐的兵马,比明军边军的家丁还要不逞多让,这小子肯定还有些弄钱的手段没说出来,徽商总会这么大的商会和一个地方的镇守千总联合,这里面会有多少黑色的东西。 只不过孙承宗懒得问了,刘毅现在官职低微,搞些钱也是正常,大义不亏可以不拘小节,再说了在座的尤世威,侯世禄,杨国栋他们,这帮兔崽子哪个人的屁股干净,还不都是多多少少喝点兵血。但是这些人都是大明的忠臣良将,大明兵制败坏,要是自己不想着法子搞钱,那部下还不都翻了天,如果士兵们都哗变了,大明还靠什么抵御外敌。对于这些孙承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看到大家问的问题越来越深入,刘毅有些窘迫,孙承宗出言道,“诸位,时间也不早了,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咱们还要商议军务,建虏虽然撤出了京师,可是还在咱们大明境内,夜不收来报,他们向蓟镇方向退去,恐怕那边的老百姓要遭殃了,身为大明的军将,咱们不能坐视不理,怎么也不能让皇太极这么轻松的进行劫掠。” 众人站起来纷纷插手道:“阁老说的是!”刘毅也起身道:“诸位稍待,阁老赐字小将大恩难报,诸位将军关心,小将也是铭记于心,小将特地准备了一份薄礼赠予诸位。”说罢他唤来戊戌,吩咐几句,戊戌领命而去。众人纷纷好奇,不知道刘毅要送他们什么。只见戊戌很快回来,手上还端来一个大木盘,看起来分量很重。众人心想难道刘毅要送自己银子?太俗气了。众人也是大明一地的军阀,也不缺这点银子。 直到戊戌走进身前,众人才看到,竟然是一盘子的手铳。刘毅解释道:“想必诸位大人都知道当年天子赐旗的事情,不错,当年先帝赐旗之时,小将便奉上了一杆这样的手铳给先帝,可惜先帝英年早逝,物是人非,今天小将无以为报,诸位大人都是知兵事之人,自然是喜爱兵器,小将特地准备了营中崭新手铳数杆,送给诸位大人,以作防身只用,我青弋军的手铳,三十步以内可破甲,十步以内,任你是什么牛鬼蛇神也是一铳打死。还请诸位大人笑纳。”说罢,刘毅对着众人团团作揖,众人也是纷纷回礼。刘毅拿起一杆亲自双手奉上给孙承宗,孙承宗不禁抚掌大笑,“好好好!好铳啊!”连说三个好字,抚摸着手铳,感受着这杆铳的做工,孙承宗不禁老怀大慰。剩下众人也是饿虎扑食一般,各自拿起一杆把玩。 戊戌还拿来了铳套和铳弹。众人看到纸质弹药又是一番赞叹。然后一个个将手铳装入铳套别在腰间。其中侯拱极的样子最滑稽,本来他的甲胄头盔就穿戴的歪歪扭扭的,再别上一杆二六式手铳,乍一看有点像后世的汉奸特务,就是皇军让我给您带个话那种。刘毅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众人纷纷道谢,正要随孙承宗出帐。突然一名孙承宗的亲兵走进来报信:“阁老,诸位大人,圣上有请,今晚在金銮殿议事,首辅大人他们都在。” 孙承宗看看身后诸位军将,开口道:“诸位,既然圣上有请,想必也是商议怎么样驱赶建虏之事,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反正咱们本来就要连夜讨论这件事情,既然韩大人,钱大人他们都在,正好就一起去讨论讨论吧。”众人纷纷称是,跟在孙承宗身后。 刘毅走出营帐,要跟孙承宗拜别,孙承宗却摇摇头道:“刘毅,老夫可没说让你闲着,圣上有请也没说谁去谁不去,老夫认为此次勤王的所有主将,不分官职大小应当同去,怎么说你也是一卫的官员,有资格参与议事,你随老夫同去吧。”刘毅没想到自己才刚打完仗就有机会面圣,而且跟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要见的可是崇祯皇帝,这个明末包括后世的史书大书特书的传奇人物,心下也有些激动。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跟在孙承宗等人后面,孙承宗的亲兵牵过来一匹战马,飞龙驹阵亡,刘毅暂时没有坐骑。 一行人打马赶往紫禁城的方向,刘毅策在马上,心想,刚才只顾着说话,还没找到机会问一问袁崇焕的情况,孙承宗看到刘毅好像有心事一般,扭头问道:“子明!”刘毅一时间还没适应这个称呼,反应了一会才应答。孙承宗呵呵一笑:“可是在担心袁元素?” 刘毅点点头,“也不知道督师怎么样了?”“你放心,袁元素暂时没有危险,目前危机还没有解除,圣上还没有进行三司会审,到时候是非曲直自会有公论。”“但愿如此。”刘毅叹了一口气道。 二百五十一章 金銮殿议事 众人来到了紫禁城,整理衣甲和向守卫交上自己随身兵器这种例行公事的事情自然略去不表。天色已晚,众人跟在孙承宗的身后,急急忙忙的往金銮殿上走去,毕竟诸位大人都在等着他们,去迟了不仅百官们不高兴,皇帝也不会高兴的。不过众人的精神头都是不错,刚刚在刘毅那边吃了一顿下午茶,当然也不能算是下午茶,下午茶哪有这么丰盛的有肉有菜,所以他们倒也不饿,孙承宗当先走在最前面,七十岁的人了,腿脚还是挺利索,不愧是长年带兵的人,年纪大了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大家随着孙承宗迈入了金銮殿。 金銮殿其实就是太和殿,是永乐年间仿照南京故宫的奉天殿建成,位于整个紫禁城的中轴线上,从永乐年间开始就一直成为太和殿,后来到了嘉靖皇帝的时候,改名为皇极殿,太和殿的名字不是在明朝获得的,而是到了清朝顺治年间,清兵入关之后,明朝灭亡才没有沿用明朝的名称,改成了太和殿。因为皇极殿是平时早朝或者皇帝和百官平时议事的地方,作用有点像是今天的人民大会堂,所以当初永乐在建造的时候就把它建造的金碧辉煌,后来经过几次火灾,皇极殿被不断地翻修,每次翻修之后都比前一次更加的金碧辉煌,所以在大臣当中和民间皇极殿就有了个俗称,叫做金銮殿,人们平时也都用金銮殿这个名字称呼它。 此时金銮殿当中,基本上京师的文武百官全都到了,建虏之围已经解除,最起码京师是没有危险了,说白了也就是皇上和百官的身家性命保住了,虽然城内没有大肆庆祝,有的官员却已经在家中喝酒饮宴了,崇祯皇帝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今日的议事是崇祯皇帝亲自召集的,其实韩爌和钱龙锡等人也有同样的意思,即便皇帝今天不组织,恐怕他们也要上书请皇帝组织紧急议事了。其实主要讨论的就是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京师之围虽然解除,可是勤王军还有不少正在赶来,加上现在城内的各镇勤王军。这些人该怎么安排,不仅仅是勤王军,本来城内的守城正兵不足五万。剩下的几万人是很多大臣富户的家丁,临时征召的青壮,还有衙役杂役等等临时充军的人员,这一批人也不是常备军,现在应当如何安排,是解散,还是保留,如果保留要保留多少,这都是问题,毕竟现在国库空虚,临时供养一下这些兵丁还行,如果长久下去,国库也没钱,而让这些大户捐些小钱可以,如果让他们自己掏钱去供养自己的家丁守城,这恐怕是万万不能的,韩爌对个中原因也是一清二楚。 再一个就是虽然建虏已经从京师退兵,可是他们并没有从大明退兵,昨晚金兵连夜拔营撤走,也有不少明军的夜不收远远的吊在后面,皇太极也没有派出哨探进行驱赶,在皇太极看来,让明人看着自己的大军劫掠岂不是更加有威慑力。皇太极就不信,明军依托京师和自己野战,主要还是因为京师乃是明国核心,况且皇帝也在,明军的战心要比平时高出数倍,自然能有勇气和自己决战,难道在通州,蓟州到山海关一线明军还敢追上来野战? 现在的蓟镇已经不是金兵入关之前的蓟镇,这也正是韩爌,钱龙锡,包括孙承宗等人所担心的。皇太极入关之后,显示歼灭了赵率教的人马,赵率教阵亡,又围着遵化城围点打援,将蓟镇的各路明军全部击败。现在可以这么说,整个蓟镇,包括永平,遵化,蓟州一直到山海关一线可谓是真空状态,除了各处守军没有野战兵力,再就是袁崇焕在入关时安排协防的兵马,每城不过三五千人马,自保尚且困难,谈何反击。更不要说去阻止皇太极劫掠了。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建虏北虏在蓟镇肆虐而他们只能龟缩在京师城内?孙承宗无论如何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的话北地民心尽失,如果朝廷不救他们可以这么说,后果是灾难性的,到时候民众深恨朝廷,投降北虏建虏也不是不可能。那明朝就要重蹈宋朝燕云十六州的覆辙了。这个千古大罪,孙承宗背不起,韩爌背不起,崇祯更加背不起。所以想到这点,崇祯才紧急召集大家议事,看看能不能商量个计策,将金兵肆虐的损失降到最低。 “臣兵部尚书孙承宗,昌镇总兵尤世威,保定总兵杨国栋,宣府总兵侯世禄,副总兵侯拱极,京师守城副将孙兴。。。。。。参见圣上!”一大片将官跪地参见圣上,人多嘴杂,崇祯自己也没太听清到底有哪些军将。反正排头的这些上次都打过照面,崇祯一眼看过去,什么尤世威,侯世禄,都是老熟人,至于后面的那一大甩军将就不用一一细看了,金銮殿本来就大,站在后面也看不太清楚,只是崇祯好奇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新军的主将刘毅,还有一个就是后面赶过来的大名知府卢象升,不过现在还是议事要紧,这两人可以等议事结束再单独召见。 崇祯让孙承宗和众军将平身,立刻起身命王承恩给孙承宗端来蒲团赐座。孙承宗拜谢后坐下,韩爌在孙承宗来之前已经和崇祯简单商量了一番,所以这次的会议就由韩爌来主持。崇祯重新落座,文武大臣们站定,刘毅自然是站在孙承宗带进来的一干人等的最后方。他不禁奇怪的想到,他娘的,怎么每次自己都站在最后,什么时候能封个参将或者总兵当当。 韩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大人,今日圣上下令议事,主要是讨论两个问题,建虏昨夜撤围,想必现在已经接近通州,虽然京师暂时是安全了,可大家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众人纷纷称是。韩爌接着道:“此次京师勤王各路兵马目前到达的总共约有八万余人,历经多次大战,除去阵亡,重伤,失散,溃逃,失踪的,现在还剩下约三万余人,孙阁老您是兵部尚书,这三万余人现在如何安置还请孙阁老建言,本辅认为,现在金兵尚未走远,这些勤王兵马还是留在京师协防,这样就能将京师临时征召的家丁,杂役,壮丁等人裁撤,阁老以为韩某的方法可行吗?” 孙承宗想了想道:“首辅大人所说很有道理,既然京师战事已经结束,以老夫对建虏的了解,此次入关应当是他们为了过冬而专事劫掠,攻打京师本来就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他们远道而来,咱们只要死守京师,他们缺少器械根本打不进来,既然城外野战已经结束,勤王兵马已经入京,老夫赞成首辅大人的意见,毕竟兵马太多,每日耗费甚巨,京师内还有百万民众,不用浪费这么多粮草,正兵在此当能保得京师不失,另外老夫还有一事。” 说完孙承宗站起来对崇祯下拜,崇祯不解道:“阁老这是何意?”“老臣请圣上赦免祖大寿的罪过。”孙承宗道。“什么?赦免祖大寿?”文武大臣们一片嗡嗡声。 崇祯哼了一声,“哼!祖大寿临阵脱逃,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这和哗变何异?如此叛将怎么能不治罪?”崇祯生气的道。韩爌和钱龙锡对望一眼,他们明白了孙承宗的意思。孙承宗又道:“圣上,祖大寿虽然有罪,但念在情有可原,且祖大寿麾下一万多关宁铁骑是辽东镇的根本,这些士兵将来对朝廷还有大用,如果臣能重新经略辽东,这些士兵也是骨干,建虏尚在,请圣上顾全大局,祖大寿接到老臣的亲笔书信,已经幡然醒悟,上书请罪并且星夜回师,还请圣上三思。”韩爌和钱龙锡立刻出列,一大批忠臣直臣也跟着出列道:“臣附议。”其实崇祯也知道关宁军不能折腾狠了,要不然祖大寿事小,辽东镇事大,反正袁崇焕已经被自己下狱,料他祖大寿也翻不了天,只是祖大寿不听号令搞的崇祯下不来台,这下这么多人一起求情,台阶就有了,崇祯只得答应道:“既然阁老力保,也罢,就按照阁老的意思来办吧。”孙承宗等人拜谢道:“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商定了第一个议题,很快就要进入第二个议题,既然圣上把这么多勤王军留下了,那现在建虏在蓟镇肆虐的事情怎么办,谁去阻击他们呢?韩爌很快提出了第二个议题,这倒让众人犯了难,现在后续的勤王兵马未到,现在仅有的兵马仅仅能保住京师。 钱龙锡站出来道:“启奏圣上,据臣所知,建虏在到达京师之前围城打援,将蓟镇的各路援兵击溃,并且在遵化留下了一些兵马将遵化城牢牢的占住,恐怕是要以遵化为大营,席卷周边。目前在蓟镇还有两支兵马可以出击,一支是蓟镇副总兵黑云龙的兵马,尚有两万人,目前应该是驻扎在香河到开平一线,两万人有八千骑兵一万多步兵,可以一战。第二就是滦州一带麻登云和孙祖寿的兵马,也有约两万人,如果四万人合兵一处,纵然不能击败金兵,也能起到一定的迟滞作用,可以派遣他们一战。” (渔夫按,历史上麻登云和孙祖寿是大同总兵满桂的副手,满桂阵亡之后,麻登云投降了金兵,孙祖寿为了给满桂解围,率领家丁亲卫杀入阵中,同满桂一同阵亡。而黑云龙是蓟镇副总兵,赵率教的副手,也是不敌金兵,最后选择了投降。本书做了一些微调,但是大的走向不变。) 二百五十二章 大胆计划上 “光靠这么两支兵马,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是绝对不可能抵挡的住建虏北虏的攻势的。”孙承宗摇摇头出言道。钱龙锡问道:“阁老为何这样说?” “此二地的兵马,袁元素恐怕比我这个老头子要熟悉的多了。可是现在不能让袁元素来分说一二,就让老夫来给钱大人和圣上解说一二吧。黑云龙是蓟镇副总兵,麾下两万人马战斗力并不强,八千骑兵虽然是正兵,但是众所周知,袁元素在辽东一向是将饷银优先供给给关宁军,遵化城外围城打援,已经将蓟镇大部分兵马围歼,此时黑云龙手下兵马士气定然不振。八千骑兵不过一千余家丁,剩下的战斗力如果老夫所料不错恐怕还没有宣大的骑兵强。而麻登云和孙祖寿当日驻防滦州和三屯,兵力分散,而且骑兵很少,山海关一线的骑兵已经跟着赵率教和袁崇焕进入关内,现在也就是能保住滦州不失,让金兵不能攻下山海关从背后攻击宁锦防线已经就算不错了,步兵守城可以,如果贸然出击恐怕是有去无回。”孙承宗这么一解释,众人立刻认识到了形式的严峻,蓟镇没有兵马,后面的勤王兵马又没有到,这可如何是好? 金銮殿上的气氛略略有些尴尬起来,崇祯也是叹了口气,难道就任凭建虏肆虐,一帮文武大臣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大明的文人武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而他崇祯皇帝是这些人的头儿,岂不是要背负千古的骂名?这在崇祯皇帝看来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他立刻出言道:“朕知道要想阻止建虏肯定是非常困难之事,可是诸位爱卿,如果朝廷一点行动都没有,天下人会怎么想怎么看,朝廷人心尽失又有何好处?诸位难道就没有良策吗?本来昨夜韩首辅跟朕商议,此次京师大战,以孙阁老为首,众将士辛苦,特别是城外鏖战的尤总兵,侯总兵,等人功劳都是巨大,特别满总兵还以身殉国。朕以为要好好封赏诸位。可是首辅说的也对,战事尚未结束,等建虏被赶出关外,朕再一并论功行赏。现在朕希望诸位能建言献策,再立新功。尤总兵,你是这次城外兵马的主将,你有何良策?” 崇祯这么一番话一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本来准备封赏诸位的,但是皇太极还没走,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变化,现在封赏为时尚早,如果诸位后面的表现不怎么样那封赏自然是没有多少的。而且崇祯直接点了尤世威的名字,让尤世威好不尴尬。这个议题刚刚开启,这么短的时间内尤世威又能有什么良策。他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只能说道:“启禀圣上,臣有罪,事起仓促,本来臣等就是准备和阁老讨论一下往后的战事的,可是突然被皇上召见,臣。。。臣。。。一时半会也没有良策。”尤世威说完,惶恐的跪在地上。 “侯总兵,你呢?”崇祯转而问侯世禄道。“这,这,臣也尚未有良策。”侯世禄也是惶恐跪下。身后杨国栋,侯拱极等人生怕圣上问到自己,都是纷纷跪在地上请罪。崇祯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道:“国事艰难如此,难道诸位就没有一个人能为朕分忧吗,孙阁老,韩阁老,你们也没有办法吗?”孙承宗和韩爌都是起身,他们手上无兵,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上没有多余的兵马,又怎么能派出兵马去阻击金兵呢。 (渔夫按,历史上,明军在进行了京师保卫战之后,是有几支兵马前出追击皇太极的,奈何技不如人,还没追到通州就被全部击溃,有人战死有人投降,在这里就不展开叙述了。反正金兵将明军吃的死死的,本来蓟镇的野战部队就被皇太极一扫而空,结果皇太极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以遵化城为仓库和圆心,将八旗和蒙古诸部以旗和部落为单位,全部散开,在通州到山海关一线进行了疯狂的抢掠烧杀,俘获了大批的人口,牲畜,粮食,财物。都囤积在遵化城。遵化城俨然变成了后金的临时仓库。不仅仅如此,皇太极是杀戮和招降两手抓,发布了很多招降的谕令,并且沿着通州一线攻打过去,这些地方在前面的战斗中早就损失惨重,根本无力抵御皇太极的进攻,从次年正月开始,皇太极一路攻下了通州,迁安,遵化,滦州,永平,兵锋直逼山海关,山海关总兵朱梅只能下令全线死守,根本不敢和皇太极硬碰硬,最后金兵在关内肆虐了三个月之后在次年的四月份退兵,临走之前阿敏还对永平进行了屠城。被后金殃及的区域全是生灵涂炭,百业凋零。这导致了这些地方的居民对明朝的不信任,后面清兵接连五次入关都有很多人投降,最终清兵建立起了汉八旗,也就是后期的绿营兵,这跟己巳之变明朝的不作为有很大的关系。) 崇祯看到韩爌和孙承宗也是不答话,又大声的问了一遍:“诸位爱卿无人为朕分忧吗?”话音刚落,从大殿的角落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声音,“末将愿意为圣上分忧!”大家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们都在想是谁,谁胆子这么大,几位阁臣都没有办法,他能有办法?而且声音是从角落传来的,那很明显肯定是末尾的一个小官,这种不入流的小官也能有办法?只有孙承宗突然一惊,向身后看去,声音这么熟悉。这小子,难道真是他? “是谁?是谁在说话,出班答话。”崇祯一时也看不到队伍末尾的人,只能让他出列。王承恩在边上高喊一嗓子道:“圣上有旨,出班奏对!”声音在金銮殿里不断回响。 只见刘毅的身边就是卢象升,其实说起来卢象升的品级比刘毅还低一点,但是都是五品以上,是有资格面圣的。而卢象升是文臣,刘毅是武将,大明本就是重文轻武,所以同级别来看的话文臣是优先的,而且刘毅的镇抚使只是挂衔,实授还是千总,再加上卢象升年纪要比刘毅大十几岁,于情于理都是让卢象升站在前面,所以刘毅很自然的成为了队伍的最后一人。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刘毅,卢象升小声道:“刘将军,你真有把握,奏对不好,那可是欺君之罪。”刘毅低声回答道:“卢知府放心,我有分寸,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卢象升往旁边撤了一步,留出空档,刘毅上前一步,从队伍中闪身而出,孙承宗在前面看见了,心想:“果然是他,元素以前就跟我说过,这个小子很有想法,不知道这次他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孙承宗望向刘毅,看见刘毅的目光也向他看来,他微微点点头,鼓励刘毅,意思就是希望刘毅大胆的提出自己的见解。韩爌曾经在天启赐旗的时候在朝堂上见过刘毅,但是两人没有交流过,所以看到刘毅出来,韩爌一眼就认出了他。刚才议事议得太急,没好好观察下孙承宗到底带了哪些人过来,只是尤世威和侯世禄他们挡在前面遮住了视线,韩爌和钱龙锡他们也看不到后面的人。此时刘毅一站出来,众人才发现,孙承宗带的这帮武将当中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健硕,一眼望过去有猛将气质的将军。 不过此人太过年轻,估计也就二十来岁,此人是谁?众人心里都有大大的问号。吏部尚书王永光一直没说话,此时看到一员小将站出来,心里充满了鄙视,这人好不识风趣,诸位大人阁臣都没想出来办法,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小武将站出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打诸位大人的脸吗,看此人年纪,一定又是哪个总兵的子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他立刻出言问道:“你是何人?”刘毅不知道他就是王永光也就是害死袁崇焕的罪魁祸首,他只能躬身答道:“回大人的话,末将是南直隶太平府新军千总刘毅。参见圣上,参见诸位大人。”刘毅刚一自报家门,底下的嗡嗡声就响起来了,他就是刘毅,这几天刘毅的名字倒是大家耳熟能详,毕竟现在在金銮殿里的很多人都和崇祯一起登城观战,自然新军的主将他们也要派人去打听打听。原来他就是刘毅,真是英雄出少年,竟然这般年轻。百官队伍中有人小声惊呼,有人窃窃私语。不少在天启年间见过刘毅的官员这才认出来,几年不见,刘毅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小把总,稚气已经彻底脱离,现在的刘毅就是一个英武将军了。 崇祯更是吃惊,千里镜里看的不真切,现在见到真人,崇祯才猛然发觉,台下站着的这员将领真的是跟自己一般大小,而人家已经可以在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了。真是大明的栋梁。 崇祯立刻接话道:“原来是刘将军,城下一战,气壮山河,阵斩萨哈廉,朕也是一睹常山赵子龙的风采,果然是一员虎将,大明有此良将真乃朝廷之幸也。” 二百五十三章 大胆计划下 崇祯这么一褒奖,倒把刘毅弄了个大红脸,因为文武百官都在看着他,得到圣上这么高的评价,就是什么官也不封都值了,更何况崇祯亲自给刘毅阵斩萨哈廉定了调子,这次恐怕刘毅要连升几级了。等等,刘毅现在是什么级别来着?大臣们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他刚才说自己是个千总?一个千总就能立下如此大的功劳,这些个总兵参将真是没用。 大臣们胡思乱想着,听见刘毅说话了:“圣上谬赞了,末将不敢当。末将侥幸立得些许功劳,全赖圣上天威浩荡,几位阁老指挥有方,几位总兵大人牵制金兵,三军将士用命,还有卢知府搭救,没有这些,我刘毅今天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早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孙承宗心下欢喜,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刘毅一点没有年轻人的心浮气躁,怪不得袁崇焕这么赏识他,不仅为人谦逊,而且很会说话,一番话说下来把在场的众人都褒奖了一遍,与这种人交谈如沐春风。果然崇祯皇帝也是龙颜大悦,“诸位爱卿,你们看见了吗,刘将军公忠体国,虽然只是个千总,但是也懂得为朕分忧的道理。很好,很好。” 崇祯示意刘毅近前来,毕竟刘毅跟他年纪差不多,年轻人在一起肯定有一种比较自在的感觉,朝堂之上的这些老臣都比崇祯年纪大,跟他们打交道崇祯也觉得累,此时有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出来说话,崇祯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道他能贡献什么样的计策。 “刘将军,把你的计策说出来给朕和诸位臣工听听吧。”崇祯说道。 “是,陛下。”刘毅躬身答道。然后他抬起头,开始叙述自己的策略,“陛下,诸位大人,皇太极此次前来虽然兵马甚众,但是所为绝对不会是夺取京师,十几万兵马看起来多,不过我京师守军加上城外的勤王兵马,在人数上是绝对超过他们的,京师城墙高大,他们十几万骑兵想要攻城难如登天。所以末将认为皇太极此次一定是为劫掠而来。” “不错,这个想法跟几位阁臣是一致的。”崇祯肯定道,这个观点几乎是所有的阁臣尚书都是一致赞同,在他们看来皇太极不过是边远蛮夷,攻打京师应该是威慑之举,否则早就攻城了,而不是仅仅在京师周边肆虐。 刘毅又道:“既然是为了劫掠而来,那显而易见的,他们的目标无非就是人口财帛。根据夜不收回报,皇太极现在已经领兵接近通州,而不是向南深入我大明腹地,那么可以这么认为,皇太极的目标就是通州到山海关一线,他要在这一线抢到能让八旗壮大的钱财。” 崇祯频频点头,这个刘毅果然有些本事,所说的跟几位阁老差不多,看来大家的判断都是一致的。“接着说下去。”崇祯吩咐道。 “是。如果皇太极要劫掠蓟镇,那么他会怎么做呢?”刘毅话音还未落,孙承宗在后前面答话了,“如果皇太极要纵兵劫掠,他只能是一个方法,选取一处城池作为后勤基地,然后分兵劫掠,如果老臣估计不错,他最有可能选择蓟州,遵化,永平这三个城池中的一个作为囤积点。”刘毅竖起大拇指赞道:“阁老果然是神机妙算。” “不错,末将非常赞同阁老所说,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蓟州作为蓟镇的镇城其优势自然是不用说了,而遵化同样也是一个大城,并且遵化位于通州到山海关一线的中间点,如果将遵化作为囤积点,则有了地利之势,从遵化出击,无论劫掠哪个地方,距离都是最短。也便于各部相互支援。而永平则是靠近山海关一线,山海关现在一定是惊弓之鸟,能守住关城就不错了,不会主动出击,而将囤积点选在永平,一是可以威慑山海关,而是抢掠完毕之后可以直接取道山海关一线的长城回去,毕竟那里是回金国的最短距离。现在宁锦防线的主要将领都在京师,没有主将坐镇,相信宁锦防线的守军也不会轻易出击。这样皇太极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撤回去,所以阁老所说的三地都是各有优势,就看皇太极怎么选。” “原来如此,那刘将军又当如何阻止建虏的劫掠呢?”崇祯追问道。 “要想完全阻止他们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兵力捉襟见肘,要想彻底阻止皇太极最少需要精骑五万,才能一战功成,而皇太极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这不是他能决定的,八旗旗主和蒙古诸部的贝勒都不可能和我们硬拼,当然咱们也没有五万精骑。但是咱们可以用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策略针锋相对。”刘毅斩钉截铁的说道。 “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崇祯小声重复道。下面的孙承宗,尤世威,侯世禄等人猛然反应过来,高招啊,亏他想的出来,这真是四两拨千斤的一个妙招。 孙承宗忽的站起来道:“你是说用萨尔浒的战法,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刘毅用力的点头道:“正是如此,阁老想必也知道,我是萨尔浒刘綎军千总刘招孙的儿子,当日川军全军覆没,不仅仅是川军,三路大军都是全军覆没,只有李如柏将军一路逃出生天,当时末将也在军中,还抢回了刘綎和家父的首级。” “原来是你!”韩爌惊讶的指着刘毅道。很久之前他在朝中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说是刘綎的首级是被一个十岁的孩子抢回来的。当时韩爌还很好奇,想见见此人,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朝中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臣都知道这个事情,现在刘毅亲口说出来,他们都是大为惊讶,看向刘毅的目光发生了变化,没想到这个千总竟然就是当年的少年英雄。 刘毅接着道:“当时明军加上朝鲜兵总人数是八旗军的两倍,可是努尔哈赤采用了各个击破的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将我军击败,那现在咱们就可以用相同的手法对付他们,如果末将所料不错,十几万建虏和北虏骑兵一定会分成数千人到万人不等的大小队伍专事劫掠,然后在囤积点,皇太极会亲自率领一支大军坐镇,那么咱们可以针锋相对,派出五千到一万精骑,对他们外出劫掠的马队进行快速打击,不求能全歼,当然全歼更好,只要能重创他们让他们无法专心劫掠,那咱们就能挽救不少大明的子民。这种战法末将将其命名为游击战。他们是骑兵,咱们也是骑兵,以骑兵对骑兵,我们也利用骑兵的速度,快速的打击他们一两只兵马,他们人口少,部落的壮丁本来就不多,绝对消耗不起这么多人口,咱们只要像老虎一样咬疼他们一两口,我相信他们内部就会起纷争,那么皇太极就会尽早退兵。当务之急就是紧急组建这样一支队伍,换上矫健的战马和良好的装备,趁着皇太极立足未稳之际,选择好的时机,但求一击必中。”刘毅一口气把话说完,孙承宗和韩爌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明年轻一代的将领能有这番见识,真是国家之福。 “游击战!真是好名字。”崇祯听完刘毅的叙述也是赞叹道。如果按照刘毅所说金兵分兵劫掠,而大明集中一支精锐骑兵打他们一下,就像老虎被人猛敲了一棍,不死也会被打跑。可是上哪里去找这么一支精骑马队呢。崇祯的眉头又紧锁起来。 刘毅当然知道崇祯在烦恼什么,他立刻上前一步道:“末将不才,麾下新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尚有精骑五百可以一战,末将愿领兵参战!”“好!刘将军真是少年英杰,算我卢象升一个,身为大明臣子,我卢象升绝不会退缩,陛下,大名知府卢象升愿意率领麾下一千白幡马队参战,助刘将军一臂之力。”卢象升出列大声道。 “刘将军,卢知府,你们。。。”崇祯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都是大明的忠臣良将啊,有这些人在何愁不能将皇太极击败。身后又传来声音,“末将宣府镇游击侯拱极,愿领自己的三百家丁马队参战!”侯拱极年纪和卢象升一般大,但也是有血性之人。他一出列侯世禄刚要拦住他,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儿子是好汉,当老子的也不能认怂。 “陛下,我儿出战,末将愿意将自己的家丁全部交给他,凑足一千精骑。”侯世禄出列道。尤世威出列,杨国栋出列,孙兴出列,一个个军将出列都愿意领兵参战,虽然他们刚刚经历大战,早已经损失惨重,可是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大明军人。 孙承宗一锤定音道:“陛下,这些将军们都是我大明栋梁,老臣建议,既然是拼凑一支精骑,主将不宜过多,此次臣保举刘毅为主将,卢象升和侯拱极为副将,孙兴为监军,其余将领将家丁交给他们节制。如此方不会混乱。刚才几位将军的参战兵马已经有六千之数,老臣会再征调祖大寿军中两千精锐的关宁铁骑参战,还有京师的三千营前身是朵颜三卫的蒙古马队,可以参战,从三千营抽调两千马队,这样各部兵马凑足一万之数,将能收集到的最好的军马配给他们,一人双马,希望他们能为大明再立功勋。” 崇祯立刻让王承恩拟旨,颁布诏令,成立游弋军,准备军马军械,进行备战。王承恩拟旨完毕,崇祯说道:“刘将军,你的坐骑战死,朕已经听闻,这样,朕赏你一匹宝马。” 二百五十四章 赤电驹 夜深了,在王承恩宣布圣上起驾回宫的声音中,此次的夜间会议结束了。文武百官散去,刘毅也回到营房中,孙阁老当着圣上和文武百官的面保举他为主将,说实在的确实是对他充满了信心。几员将领当中,卢象升比自己官职略低,但是他是文官,在大明的环境中地位不比自己差。孙兴就不用说了,虽然是游击将军,可是他是孙阁老的嫡系,他这个游击将军的含金量可不比普通的地方总兵差。再加上一个侯拱极,说白了那可是宣府镇的少东家,侯世禄一旦退下去,他的位子肯定会交给儿子去坐,况且现在侯拱极已经是挂着参将的军衔,级别比自己还高,可是孙承宗却要让他听命于自己,这说明孙承宗对自己是绝对的信任了。孙承宗一直有识人之能,大明武将中有很多都是孙承宗在位的时候提拔的。现在他一力举荐自己,自己如果出了差错,那孙承宗的官位也就不保了。 此刻刘毅一方面是因为昨日休息的很好,另一方面是因为心中压力颇大,所以在床榻上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考虑了很多东西,成立一万游击军,这一万游击军的成分极其复杂,可以说是一个大杂烩,单兵能力拿出来都不弱,毕竟也是大明的强军。可是整合到一起能不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就要看自己能不能把他们利用好了。 还有军资的问题,他已经打定主意,刘金的情报军在青弋军出发之前,刘毅已经安排他将物资送到真定府和河间府,这些物质本来是够青弋军两次作战之用,包括干粮,甲胄,火铳弹药,既然现在成立了游击军,那么正好,讲这些物资提出来,全部补充到游击军中去,这样有了新军提供的物资加持,游击军应该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最后他考虑的也是最重要的问题,这仗到底怎么打。他现在所经历的事情跟历史上稍稍有一些出入,本来袁崇焕应该在左安门大战之后在十二月份才被下狱,可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已经被崇祯下狱了,导致了左安门大战不是由关宁铁骑所主导的,才有了青弋军独立抗衡十万建虏北虏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既然袁崇焕的事情已经提前了。那么皇太极还会不会选择遵化作为他的大本营,作为共和国的优秀学员,刘毅对于历史上的这一段还是很熟悉的,皇太极以遵化为中心对北地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抢掠,然后赚的盆满钵满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这次皇太极还会不会以遵化为中心呢?因为他在京师城下已经损失了不少兵马,至少比原来的损失要多不少,那么保险起见会不会以永平为中心会更好一些,而且游击军组建的方案虽然已经初步定下来,但是他们从集合,领取装备,到整训,再到出发恐怕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十天的时间能产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皇太极会不会按照原来的套路行动。刘毅领着一万游击军应该怎么打才能取得最大效果,这些问题让他极为头疼。 反正他也睡不着,翻身起床,走到了挂在帐中的地图前,参将杨春领兵五千守永平,游击满库领兵五千守迁安,都司刘振华领兵三千守建昌,参将邹宗武领兵五千守丰润,游击蔡裕领兵五千守玉田,再加上老将朱梅和原来的毛文龙手下徐敷奏领兵八千镇守山海关,蓟州城还有曹鸣雷的五千人,通州也有余虎的五千人驻防,按照孙承宗所说还有两支野战部队在蓟镇,那么整个这一线的兵力虽说八万人,但是兵力太过分散,皇太极正是利用明军分散互不支援的弱点,反正没有野战兵力可以威胁他,他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历史上正是这个战术将这八万明军歼灭的歼灭,迫降的迫降,八万人不仅没给他造成损失,反而奠定了汉八旗的基础。刘毅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怎么样利用这一万游击军在野战中给皇太极造成威胁,让他不能安心的劫掠城池。按照时间来算,恐怕通州和蓟州是保不住了。刘毅坐在案前,大帐里生了火堆,让人身上感到暖洋洋的,可是刘毅的心里却涌现出一股无力感,要是青弋军的骑兵能有三万就好了,三万装备齐全的青弋军骑兵,就算八旗全部来了又怎么样,照样能在野战中歼灭他们,可是现在刘毅手头只剩下五百骑兵,自己在大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第二天一早,戊戌进来送早餐,发现自己的将军趴在案前,睡的正香,他心想,将军真是辛苦,晚上还在研究地图。他只能将餐盘轻手轻脚的放在桌上。没想到就是这轻微的响动,还是将刘毅吵醒,刘毅睡眼惺忪的看看戊戌,“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呵呵。”刘毅看看手中的怀表,现在是早晨七点。自己凌晨三四点才睡的,当时就感觉有些饿了,正好戊戌送早餐进来,刘毅简单洗漱一下就开始享用起早餐来。其实早餐非常简单,无非就是稀饭馒头之类的,刘毅吩咐将随军的银钱拿出来找城里的商贩购置了不少鸡蛋,让全军战士每天能吃上一个鸡蛋。他自己快速的将蛋壳剥开,将煮鸡蛋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穿戴整齐,准备去军营。 就在这时戊戌又是掀开门帘道:“将军,有人来找你。是位公公。”“快请他进来。”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曳撒的太监走进刘毅帐中,“参见将军,咱家是宫中御马监的管事太监吴德忠。”刘毅拱手道:“原来是吴公公,不知?”刘毅问道。 “呵呵,刘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圣上不是说要送一匹宝马给将军吗,宝马咱家给将军带来了,还请将军出营一观。”吴德忠客气的说道,眼前这个将军的事迹在太监们中间也是传遍了,两任帝王都对他有所赏赐,更加上孙阁老一力举荐,这位将军刚刚弱冠,搞不好这位爷以后就是大明军界的一颗新星,前途无量,趁现在可以结交一二。所以吴德忠丝毫没有天子脚下的傲气,说话那是无比的客气。刘毅也很高兴,没想到皇帝赏赐的宝马这么快就来了,飞龙驹阵亡刘毅很悲伤,可是对一个武将来说没有战马确实是非常不便,既然崇祯亲自下令从御马监挑一匹好马给自己,那自己倒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好马了。 刘毅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的会票塞到吴德忠手里,“一点小意思,公公笑纳。”吴德忠打开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百两,御马监的差事本就没有油水,宫中因为崇祯皇帝的缘故不断的缩减开支,所以吴德忠平时也就是拿点死俸禄过日子,一年不过三四十两的俸禄,这刘毅好大方,好家伙,一出手就是他三年的俸禄,这把吴德忠喜的当下就是点头哈腰,领着刘毅来到了营外。 刚一出营门,刘毅就看到两个小太监牵着一匹极为高大,身体的毛色呈赤红的战马站在营门外。刘毅一眼就被吸引住了,这马看样子比飞龙驹还要高大一些,看着那神骏的样子,比起飞龙驹来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刘毅立刻转头看向吴德忠,“吴公公,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兔?”吴德忠哈哈一笑,故作神秘道:“将军,这马确实跟赤兔的出身差不多,都是来自西域番邦进贡,是圣上登基朝贺过来的,现在五岁了,正是状态极佳的年纪。这马不叫赤兔,而是差了一个字,叫赤电。” 赤电驹?刘毅脑子里猛然想到这个名字,赤电驹可是号称大汉八马中的极品马。是难得的宝马良驹,刘毅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他顾不得和吴德忠说话,立刻跑过去,只见这匹宝马异常神骏,神色中自有一股万马之王的气息,从它身上仿佛能看到飞龙驹的影子,他的额头上有一撮白毛,形状像是一个闪电。怪不得叫赤电驹,原来如此。可是这匹马虽然高大威猛,可是总让人感觉到缺少了一点什么。 这么多年过来,刘毅在相马这方面也略懂一些。其实我国很早就有了评定马的专著《相马经》,传说是伯乐的作品。“相马”顾名思义就是看马。相马的第一步就是看马的头部,因为头部是马的品种、品质、体能、齿口最明显的外部表现。古人依据马的头部形状,形象地将马分为直头、兔头、凹头、楔头、半兔头等几种。这匹赤电驹一眼看过去就是兔头马,这正是极品宝马的象征。兔头、半兔头的马,特征是鼻以上部分微微向外突出,有些像兔子的头。从现代马的体质看,兔头的马,多是重型马,其特点是身体强壮,力量大,也是马中最为高大的品种。从赤电马的颜色看,当是枣骝色,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红色。这种颜色正是中亚一带草原马的典型毛色。从赤兔马的毛色与头相看,这是中亚一带,也就是古代所说的西域地区所产的马。看来吴公公所说不错。只是这匹马到底少了什么呢? 刘毅一边想着,一边翻身上马,总要试试这匹马到底怎么样。刚一骑上去刘毅就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这匹马在皇宫大内待了两年身上的野性被抹去了,虽然是宝马良驹但是作为战马没有野性不行,自己要想办法将他的野性激发出来才能让他重新焕发马中之王的本色。而激发野性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赤电驹和军中战马混杂到一起饲养,如果它骨子里是马中之王,那它一定能重新焕发生机。 二百五十五章 游弋军 这匹马刘毅暂时没有骑,先把它放到战马群里历练一些时日。然后自己再慢慢激发赤电驹的野性,如果这件事弄的好了,赤电驹将会爆发出极强的能力。搞定了赤电驹的事情,刘毅现在就要着手于游击部队的事情了。圣上既然亲自下令组建游弋军,孙阁老又这么信任自己。自己一定要拿出个样子来,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初衷依然没有变,拯救更多无辜的人的性命才是自己的终极目标,也许自己从共和国而来,有些多愁善感了,可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跟他一样,有家人,有朋友的人,就因为天灾人祸白白丢了性命。刘毅不能坐视不理。 回到营地,刘毅立刻吩咐戊戌和甲午通知卢象升等人来青弋军大营集合,然后他们一起去拜访孙阁老,商讨游弋军的事情。不一会,卢象升还有侯拱极就满面春风的来了,孙兴本来就在孙承宗的身边,所以就不用通知了。卢象升和侯拱极抱拳道:“下官参见将军。” 刘毅立刻直摆手道:“二位真是折煞小弟了,什么下官,什么将军。只是虚名,虚名而已。”卢象升这个人比较正直,他立刻板起脸道:“将军这是什么话,圣上命令成立游弋军,你是游弋军的主将,不论其他人本来是什么官职,在游弋军中都必须听你的号令,归你节制。”本来侯拱极还想开开玩笑,但是卢象升这么一本正经,他也不好开玩笑了,立刻也是严肃道:“不错,刘将军城外一战杀得建虏丢盔弃甲,当哥哥的是真服气,观你营中新军也是龙精虎猛,装备更是我大明独一份,就冲这个,阁老点名让你当主将,我服。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你就把我当个小兵就成。只要能打个大胜仗,我侯拱极就是当个执矛的小兵都没问题。” 刘毅看看侯拱极和卢象升,这两位真是大明忠烈,自己既然遇到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他们一命,历史上,卢象升巨鹿之战率领一万天雄军被数倍的建虏包围,奋力血战三昼夜,终究是全军覆没,最惨的是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导致崇祯不见尸体不追封,死后数年连个追封都没有。而侯拱极也是壮烈,跟随侯世禄在榆林城和李自成巷战,满门几十口壮烈殉国。这两人都是国家和民族的脊梁,能和他们并肩作战是刘毅的荣幸。 两人对刘毅也是颇有好感,自己能打不说,麾下士兵个个也都是精英,最厉害的是,刘毅不仅年轻而且特别会做人,跟他说话都会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到刘毅营中一趟,每个人还收到了刘毅赠送的火铳。不知道刘毅后面还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来到了城防处,孙承宗正和孙兴一起在巡视城墙,指导城防,不能不说,孙承宗领导下的兵部办事还是非常快的,昨天刚说要对城防士兵进行裁撤和替换,今天孙承宗就已经行动了,一队队的家丁杂役放下临时发放的武器和军服铠甲,跟进城的各镇兵马进行交接,然后由各镇兵马的总旗,把总等中下级军官将队伍带上城头,然后以总旗为单位,每个总旗分段把守一段城墙。每个步骤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孙承宗看了也是抚须点头,边镇的兵马果然是和临时拼凑起来的兵马不同,特别经过了城外血战,幸存下来的士兵都是脱胎换骨,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另外孙承宗已经收到消息,祖大寿的兵马已经到了广宁门外,孙承宗怕祖大寿对于进城还有什么顾虑,所以早上的时候亲自吩咐自己的亲卫前去送信让祖大寿暂时驻扎在城外,另外通知祖大寿提供两千精兵给自己差遣。在这一点上孙承宗在祖大寿心中有绝对的权威,他也知道孙承宗是有意保他,所以孙承宗的命令他不敢不听,立刻拨出了两千精骑给孙承宗指挥,孙承宗就在广宁门的瓮城里面设立了行营,准备就在此地成立游弋军。目前孙承宗督办的两千关宁军和两千三千营的骑兵已经收到命令正在集结。 众人登城向守城士兵询问了孙承宗的位置,便一起向那边赶去。孙承宗看到众人前来,知道他们是来找自己商议游弋军的事情的,立刻叫上孙兴,几人一起前往广宁门行营。 孙承宗策马走在前面,身边众人都是落后半个身位。刘毅有一件事一直放在心里,此时没有什么外人,他策马上前一步低声对孙承宗道:“阁老,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孙承宗看看他,他何等的老于世故,“你想说的我明白,你放心,袁元素他在天牢里没受什么罪,但是我劝你现在不要去见他,圣上对袁崇焕还有很多的看法,之所以现在不审问他也是因为战事没有结束的缘故,你现在见他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你现在只应该有一个心思就是把你提出的游击战给打好,至于袁崇焕那边,等你回来我会安排你见面,而且如果你打胜了,那。。。” 刘毅明白了孙承宗的意思,自己如果想要给袁崇焕分说一二,那就必须要打赢这一仗,只有打赢了,圣上高兴,自己在圣上面前说话才有更大的分量,到时候再由韩爌和孙承宗等人在后面推动一把,才能留住袁崇焕的性命。但如果崇祯铁了心要斩袁崇焕,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据理力争一番。想到这里,他看着孙承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阁老的意思。孙承宗不再看他,而是笑而不语,心里想的是,这个好小子,端的聪明。 众人来到了行营立刻在大帐中落座,营外已经是人声鼎沸,祖大寿支援的两千兵马因为距离最近已经是进城进入了行营,三千营的兵马也已经出发,想必很快就到了,而各镇出的兵马也已经接到了孙承宗的通知。孙承宗这个人做事喜欢谋定而后动,考虑问题比较全面,这次虽然是刘毅提出的建设性意见,可是幕后主导还是孙承宗,没有孙承宗这杆大旗在后面立着,各部的兵马怎么可能买刘毅这个小小千总的账。 众人刚一落座,孙承宗就立刻雷厉风行的开始了安排,首先是跟这些军将再次明确刘毅的地位。这个大家没有争议,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这种新的战术概念自己没有把握能执行的好,而且他们也都是真性情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另外一点孙承宗说出了刘毅想说的话,不能不说孙承宗果然是老成谋国。孙承宗告诉所有的军将,既然进入了游弋军,那大家就都是游弋军的一员,从今天起,你卢象升不是大名知府,你麾下的兵马也不是白幡队。侯拱极也不是参将,麾下也不是宣府军。包括青弋军,三千营,关宁军统统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游弋军。什么时候将皇太极打跑了,什么时候众人再恢复各自的身份。 孙承宗将话说完,众人悚然听令,纷纷站起来施礼。孙承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准备讨论下战术。就在众人围到地图边的时候戊戌飞奔进来报告道:“将军,有紧急情况。”众人疑惑的看着戊戌,他们认识,也知道这是刘毅的亲兵。戊戌有些尴尬的看着众人。孙承宗会意,“刘毅你先出去跟你的亲兵说话吧。我们先商量着。” 刘毅躬身道:“多谢阁老。”然后拉着戊戌走出了营帐,“怎么回事?”刘毅问道。 “将军,刚才军营里来了个城内老百姓打扮的人,传递了情报过来。说是刘金将军已经将物资全部准备好,可以取用了。”戊戌附耳说道。刘毅不禁一愣,“太好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最让刘毅喜悦的还不是真定府和河间府的物资全部准备好了,而是京师竟然有情报军的人员,说明刘金已经成功的有人员渗透进了京师,虽然现在肯定不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是至少是一个良好的开头。这个信息刘毅自然不能跟众人说,但是真定府和河间府的物资刘毅本就是打算贡献出来的,而且青弋军的物资可不是普通大明军队的物资。刘毅兴冲冲的进帐,众人看着刘毅满脸高兴的样子,都是有些疑惑不解。 “子明,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孙承宗开口问道。“不瞒阁老,我在河北准备了一些物资,本来是给青弋军取用,既然现在组建游弋军,这批物资刚好够一万人之用,末将建议立刻让游弋军集结然后去真定府和河间府换装。都是盔甲兵器,能派的上大用场。” 众人大喜,青弋军的装备什么档次他们见过,一万游弋军,除了关宁军和三千营的装备比较好以外,其他的都不行,虽然不知道青弋军有什么物资,但是肯定是好东西。孙承宗也是有些惊讶,这个刘毅怎么会在北直隶囤积物资,再说了刘毅的物资是怎么从南直隶过来的?越想越有些奇怪,这个小子身上真有不少秘密。 二百五十六章 全面换装 刘毅建议可以让兵马分批去河间府和真定府换装,毕竟物资较多也不可能运到京师来,这些物资是刘毅早前就在太平府调拨好的。主要是火药,铳弹,火铳,马刀,铳刺,铠甲和真空包装的食物干粮之类的东西。刘金为了运送这些物资是花了大力气的,不仅仅调集了六百名情报军士兵,另外还向徽商总会求助,征调了上千的镖师,并且因为军用的运输车马不够,还花大价钱征集了很多民用的车马,这样才组成了强大的运输队伍,基本上做到了和青弋军同步到达,在刘毅率军到达京师的时候,刘金的运输队也已经将物资运入了河间府和真定府郊外的庄园里。庄园是刘金派人先行一步进行物色的,在刘毅的情报军要向全国发展的指示下,刘金开始了先期的探索,本来他就是锦衣卫出身,锦衣卫对于京师和地方的掌控可以说是非常全面的,也就是自从魏忠贤倒台之后锦衣卫和东厂才败坏起来,组织不严密,人员失联的多。在万历朝和魏忠贤当政的时候,锦衣卫可是无孔不入的。 情报军里面的很多人员是以前魏忠贤的私军,刘金委托洪伯看家,自己率领一部分精干力量向北方进行拓展,其实刘金在锦衣卫的时候也就是萨尔浒大战之前,万历朝的时候。锦衣卫和东厂侦查的手段除了明察就是暗访。怎么个暗访法呢,这就跟现在的便衣特警有些像,伪装成各色人物渗透到各行各业里面去,目前刘金还没有能力往大明的军队和政府进行渗透,他决定按照以前锦衣卫的老路子,从民间开始做起。他挑选了五个心腹先行一步快马进京,早在十月份就在京城盘下了一个小茶馆,就以这个小茶馆作为青弋军情报部队在京师的落脚点,这是在十一月京师戒严之前的事情,因为这是一件小事,而且也没做出什么成绩,所以刘金也就没有跟刘毅汇报这个事情。在京师的这个落脚点目前只是一个联络处的性质,在茶馆的后院饲养有信鸽,这样即便是在京师戒严,封锁城池之后,情报军也可以进行往来通信。所以这才有了前面情报军人员找到青弋军大营的事情。 当刘毅说要把物资运送到指定地点之后,刘金不敢怠慢,立刻是亲自落实了这件事情,他们一边起运物资,一边派人先期前往真定府和河间府购置庄园,刘金特别交代了情报军的秘密仓库不能安置在城内,一定要在城外,最好是有地窖的庄园内。他选派出去执行这种特别任务的都是情报军中的好手。自然事情也就办得漂亮,很快情报军就将这个事情落实完毕。当运送的物资一到,就立刻安排人手将物资搬入地窖,当然,搬运物资的都是情报军自己人和徽商总会的镖师,他们比普通人要可靠的多了,青弋军和徽商总会的合作在两个单位里面早就不是秘密,即便是徽商总会普通的镖师也知道这么一件事情的存在,而且这些镖师时常会和青弋军的战士走镖,护矿。彼此很多人都互相认识,办起事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在刘毅的安排下,侯拱极卢象升和孙兴等人的兵马和刘毅一起前往真定府换装。而剩下的兵马则在情报军战士的引领下前往河间府换装。关宁军和三千营的装备虽然不错,可是比起青弋军武装到牙齿的骑兵部队还是差了一些,刘毅除了二八式步铳骑铳不能给他们以外。包括袖里箭和二六式手铳都可以给这些部队暂时装备。而其实对这些兵马帮助最大的不是火器,这些火器比如二六式手铳,各镇部队平时火器训练不多,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火器,恐怕还没有三眼铳用的熟练,反正刘毅也不是让他们能习惯青弋军的火器,只是有多少二六式手铳就让他们装备多少,最起码可以做防身之用。真正对这些兵马帮助最大的其实是铠甲。 当刘毅和卢象升,孙兴等人领着家丁马队来到真定府换装的时候,从地窖里面拿出来的装备差点让他们看花了眼,孙兴还好一点,毕竟在京师也是见过不少市面的,卢象升和侯拱极可就是挑花眼了,卢象升不过是大名府的知府,组建的这些兵马本质上还是民团,步军自然不必说了,刘毅也在城外见到过,别说锁子甲,鳞甲之类的东西了,就是鸳鸯战袄都不能做到人手一件,很多人都是无甲,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就来勤王了。即便是卢象升麾下最精锐的一千白幡队也不过就是一层棉甲,和大明各地普通正兵营的骑兵并无二致,只是外面罩上白色的布马甲,然后士气高昂比普通明军骑兵能打罢了。即便是侯拱极的宣府军其实也就是除了家丁的装备好一些,普通的骑兵也是和白幡队差不多。只不过边军多用三眼铳,火器的装备数量比较可观。毕竟近些年来大明军费的主要支出都放在辽饷上了,其余九边随着位置的推移越往西所得到的军费就越少,宣府因为紧邻北直隶还算是不错的了。但即便如此也就是能做到人人有甲而已。有了刘毅的这一批棉甲,他们人人都能配备双层棉甲了,防护能力大大的提升,特别是刘毅的这一批物资当中还有不少锁子甲和鳞甲,这本来是为青弋军骑兵准备的,现在他们暂时用不到,刘毅索性就把这些好甲全部都拿了出来。 卢象升抚摸着一件太平府的鳞甲,上面的铁叶大小并无二致,而且没有一片掉落,整个鳞甲仿佛一件艺术品一般,铁叶一层一层的重叠在一起,也就相当于在单位面积上其实是有两片铁叶交叠在一起的,又拿起一件锁子甲,无袖锁子甲其实就是一件铁背心,穿在身上并没有感到累赘,反而因为无袖,并没有限制双手的行动能力,非常便于骑士在马上挥刀劈砍。士兵们纷纷拿起铠甲穿戴起来,本来卢象升的兵马当中很多连钵胄盔都没有,不过是带着毡帽充数,现在好了直接一步跨越到了太平府的六瓣铁骑盔。帽檐更长,对于面门的防护面积更大,绝对是骑兵战士们喜闻乐见的东西。还有太平府的马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而且最令卢象升等人惊奇的就是,太平府的军械盔甲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要说刀剑还好理解。可是盔甲的铁叶都能做到一般大小,缝线都是一般的整齐这可就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了。而且马刀每一把都可以说是宝刀。并没有其他地方军队兵器质量参差不齐的情况。 其实这个疑问卢象升很早就想问了,自从刘毅赠送给他们手铳的时候卢象升就发现太平府的火器竟然每一杆都是一模一样,要知道这在当时大明的火器是由手工打造的情况之下是非常难以实现的,毕竟每一个工匠的打制手法都是不同。就算是军器局也不可能做到每一杆铳都那么的标准,这个疑问当时因为孙承宗等人都在商讨军事所以就暂且压了下来,可是今天又见到这么多规整的甲胄兵器,卢象升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将刘毅特地拉到一边问道:“刘将军,卢某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不吐不快,今日还请刘将军不吝赐教。” 卢象升一开口刘毅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这个问题张鹤鸣问过,侯峰问过,袁崇焕问过,问过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刘毅都没有据实回答都是含糊的一笔带过。而卢象升是来自后世的刘毅非常佩服的一个人,他觉得如果明末能有孙承宗,袁崇焕,卢象升主外,洪承畴,孙传庭,曹变蛟等人主内,一路打建虏,一路打农民军。那么明朝即便是两线作战也不一定会灭亡。所以他不想隐瞒欺骗卢象升,但是解释起来又太复杂。刘毅只好说道:“卢知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你看到的这些刀剑火铳都并非是人力打造而成,或者说大部分部件不是由人力打造而成,而是使用机械之力,但是解释起来比较繁杂,这样吧,等这一仗打完了,我邀请你去我们太平府看一看,走一走,相信卢知府就会恍然大悟了。” 卢象升听见刘毅这么说大吃一惊,竟然不是用人力制造。机械之力?卢象升仿佛听天书一般,不过既然刘毅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卢象升也不好再说下去,当下答应等这次的战事结束一定会去太平府讨杯酒喝,刘毅爽快的答应了。 全面换装之后的一万游弋军如虎添翼,青弋军骑兵的装备自然还是老样子,而剩下的骑兵,现在人人都有双层棉甲。其中几位主将的家丁两千人还配备了锁子甲和鳞甲,从外观上看和青弋军并无二致,只是没有装备骑铳,但是二六式手铳那是人手一杆。精钢马刀一共有三千把,也是武装了宣府和卢象升的兵马。特别是刘毅此次的物资当中还有两千副前挡马铠,也是装备了宣府和卢象升的军队。这样一来,游弋军一人双马。甲胄齐全,有的用骑弓有的是三眼铳。具备远程和近程的打击能力。干粮马料等其他物资更是一应俱全,游弋军全军不打字号旗帜,全部都是以镶金边的红旗替代战旗。目的就是要让皇太极搞不清他们的来路,扰乱敌人的军心。 可以这么说这支部队现在完全具有和建虏一样的长途奔袭能力,而且战斗力和防护力如果在碰到人数对等的建虏的情况下那是只强不弱。 二百五十七章 集训 一万游弋军在全面换装之后已经有了一支精锐之师的样子,可是光是装备的提升还是不能满足游击战的需要,游击战往小了说是游击战,往大了说其实就是运动战,而运动战中最重要的就是协同能力,为什么努尔哈赤当年在萨尔浒能将几路明朝大军全部歼灭,究其根本原因就是虽然一个新兴的军事集团在内部肯定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在对外的时候可以做到铁板一块,上下一心,而建虏生活环境苦寒,人口又不多,所以部落必须紧密团结在一起才能生存下去。这样他们的默契度和配合度就不是明朝各个军镇之间能比的。 纵观历史,只要是中原王朝铁板一块,那肯定不会被外部势力灭国,这个放到中国历史的全部朝代皆准,而游弋军虽然成立,但是士兵们来自各个部队,从没有在一起打过仗,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的特点,怎么样扬长避短才是目前游弋军需要整合的事情。在刘毅看来,游弋军一万人其实是个非常好的数字。从这次建虏和北虏入侵的情况来看,如果皇太极是按旗和按部落划分劫掠区域,那么无论是对上八旗中的某一旗,或者是对上某一个蒙古部落,游弋军都是由绝对人数优势的,这一点至关重要,集中优势兵力点对点的突破。在陆军学院里的时候刘毅作为尖子生,论文水平也是一流。曾经刘毅写过一篇关于兰彻斯特定律的论文,所谓兰彻斯特定律就是指描述敌对双方交战过程中兵力变化关系的微分方程组。该定律主要有三种形式,包括第一线性律、第二线性律与平方律。用以揭示在特定的初始兵力兵器条件下,敌对双方战斗结果变化的数量关系。主要用于作战指挥、军事训练、武器装备论证等方面的运筹分析。这个定律虽然有些理想化,但确实是实战中非常重要的参考数值。 简单来说,就是在红蓝双方人数对等战斗力一致的情况下,如果双方发生交战其结果就是同归于尽,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但是如果在双方战斗力对等,但是红方人数是蓝方两倍的情况下。那么假设红方有一千人,蓝方五百人。红方全部出击,要想取得全歼蓝方五百人的战斗成果自身并不需要损失五百人,而是只用损失一百三十四人就能取得胜利。刘毅所利用的正是这一点,只要人数上占优势,战斗力对等,甚至游弋军能略微超出的话,那么做到全歼建虏某一旗这种事情是绝对可行的,所以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整合游弋军的战斗力,让游弋军能和建虏的单兵交换比占据优势。 为此刘毅已经跟孙承宗通过气,放弃广宁门瓮城内的营地,士兵们就在真定府集中集训十天到十五天,然后直接从真定府出发,北上抗金。孙承宗立刻就批准了刘毅的方案。这一点孙承宗看的很清楚,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年轻的刘毅在练兵这方面自成一套,自己过多的去干预反而会影响他们的训练,干脆自己就当好甩手掌柜和后勤队长,只要刘毅能将游弋军带出来,那对大明有利无弊。孙承宗一生坦荡,从不考虑个人的得失。 游弋军一万人集中起来,刘毅立刻将游弋军分成四个战斗集团,将原来的军制全部打乱。每五百人作为一个把总营,五个把总营合并为一个战斗集团。当然跟现在的人谈战斗集团他们肯定不能理解。刘毅索性就用最俗气的命名方法将四个战斗集团进行命名。本来准备分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但是刘毅想想这样的命名有些武侠气息,不像正规军的样子。所以干脆更简单,就以甲乙丙丁命名。前军甲字营,共有两千五百人,由刘毅率领,但是刘毅是最高指挥官不能再意气用事,而是要指挥全局的战斗,所以刘毅将吴东明带过来作为甲字营的领兵大将。留下陈宝和王浩带领步兵留在京师配合孙承宗守城,等游弋军任务完成了再一起回太平府。甲字营是突击力量,构成是青弋军五百人。祖大寿支援的关宁铁骑两千人。这些部队是大明精锐。敢战能战,作为突击力量是再好不过了。左军乙字营,由卢象升率领作为包抄力量,由白幡队一千人和尤世威支援的一千人加上杨国栋的保定军五百人组成。右军丁字营,由侯拱极的宣府家丁一千人和孙承宗的督标营一千五百人组成,战斗力也是颇为强悍,同样作为包抄力量。最后孙兴将督标营交给侯拱极之后,他将会率领密云军五百人和三千营两千马队组成丙字营,这是一支机动力量,首先密云军在刘国柱战死之后发誓要为刘总兵报仇,战斗热情高涨,密云军特点是骑兵可以骑射,反而不是惯用三眼铳。正好三千营的前身就是朵颜三卫的蒙古马队,骑射丝毫不比建虏北虏差。这支部队作为骑射机动力量,既可以支援正面的战斗,也可以随时阻击敌军的援兵,作为骑射力量,他们不配重甲,马匹也没有前挡甲,士兵就是双层棉甲,是整个游弋军当中的轻骑兵,奔袭速度当属第一。刘毅给他们的命令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近战,尽量用弓箭杀伤或者扰乱敌人,最大限度的对正面战场进行支援。 划分完毕,刘毅就以真定府为假想战场,对游弋军进行训练,主要就是训练各部的协同战术,青弋军出击一定是以营为单位梯次出击,不会一窝蜂的杀上去,手中随时要保留一支预备队,这样才能有必胜的把握,如果碰到的是小股敌军那么一个营上去就能解决战斗。如果是大股敌军或者碰到一个完整的旗,那么三个营一起上,一个营留作预备队应该是可以取胜的。刘毅特别指定了游击战绝对要遵从的战术方针,并且严令全军从军官到将士一定要遵守,违令者斩。这个方针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一开始卢象升和孙兴等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大军作战当然是堂堂正正决战,他们毕竟是大明王师,敌进我退这不是等于向野蛮人示弱吗?刘毅向他们耐心解释道:“此次作战并不是要取得多么大的战果。我们就只有三个目标,其一,是不断的骚扰敌军,让他们变成惊弓之鸟,不敢放开了手脚去劫掠,这样就能给老百姓争取更多逃离的时间,保住更多老百姓的性命。其二,是要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正所谓兵不厌诈,不管我们采用什么手段,哪怕每次战斗只杀伤几十个敌人,积少成多,打他个大小数百战就可以吃掉他上万人,建虏北虏本来人口就少,在京师虽然将朝廷的兵马歼灭很多,可是自己也是损失惨重,皇太极绝对再也承受不起超过一万人的伤亡。其三,相信我们在集训的同时,他们已经开始劫掠了,正如当日我们金銮殿奏对的时候一样,他们肯定会有一个囤积点,这个囤积点在哪里我们一定要找出来,然后找到机会将他们抢来的物资一把火烧个干净,让皇太极血本无归。” 这么一解释,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侯拱极,毕竟是边镇带兵的将领,而且是侯世禄的儿子,年纪也不是很大,脑子里也有一些新的作战思维,刘毅这么一解释他立刻出言附和,“不错,刘将军说的对,管他娘的什么办法,只要能杀奴贼就是好方法,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它就是好猫,既然刘将军是主将,那他怎么说咱们就怎么打,实战出真理,只要能打赢就行,我看刘将军的方法就很新颖。咱们就跟建虏捉迷藏,冷不丁的啄他一下,让皇太极觉都睡不着。”侯拱极这一番话一说,刘毅倒是奇怪的盯着侯拱极一直看,他刚才说的这番话实在是太熟悉了,哪个共和国的民众会不知道伟人的这么一番话,怎么这话侯拱极也知道,难道他和自己一样?刘毅盯着他半天,倒是把侯拱极看的浑身发毛,“刘将军,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之处吗,还请指正。”刘毅摆摆手,“哦,没,没有。。。” 众人认可了刘毅的方针,真定府外的旷野上杀声震天,士兵们在加紧操练,皇太极派出的探子都围绕着京师进行侦查,他绝对不会想到,在京师南面的真定府,会有一支专门针对他的明军正在训练,刘毅认为不能让时间拖得太长了,要不然就失去了游弋军存在的意义,出兵的时间就定在十二月十五。明军将士们都怀着为军中同袍报仇的信念玩命的磨合训练,几位副将更是将麾下操练的嗷嗷叫,刘毅负手在一边看到,心想“就让皇太极领教一下游击战的威力吧。” 二百五十八章 大肆劫掠 十二月一日,通州城内,城门已经是被五斤重的炮子给击打的粉碎,城头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明军的尸体,很多尸体被射的跟刺猬一样,通州城的参将余虎双目圆睁,身上最少中了十几箭,仰面躺在通州城主街的街面上,身边层层叠叠的是他五百多亲兵家丁的尸体。全部阵亡,没有一个人存活。在主街和城头上,成群的金兵正在打扫战场,发现还有一口气的都是一刀宰了。忽然,号角响起。正在打扫战场的金兵自动向大路两边散开。皇太极骑着高头大马,在各旗旗主的陪伴下,从正门入城,打头的是葛布什贤超哈营,豪格意气风发的策马在最前面。他们一行人朝着通州的府衙而去。金兵都是在街面两旁朝着织金龙纛行礼。 十二月一日凌晨,金兵刚一到通州就立刻投入了攻城,皇太极命令全部兵马一起压上,通州城内的守军就是参将余虎的五千步卒,战斗力和装备都不怎么样,通州城因为紧靠着京师,和京师一样也是人不知兵百余年,余虎手下的兵马也就是普通的卫所兵,跟大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本来皇太极进攻京师的时候就路过通州,只是绕城而去,并没有攻打。虽然金兵此次并没有带什么大型攻城器械可是要打下通州这样的小城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那么多火炮也不是吃素的,八旗大军和蒙古诸部的兵马一拥而上。本来余虎趁着皇太极在京师鏖战的功夫已经抓紧时间派兵抢修了一番城池,将很多残破的地方都修补起来,奈何敌众我寡,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特别是满蒙联军在京师城下死伤了不少人马,所有人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皇太极非常聪明的下令攻下通州不封刀,联军士气大振,发挥出超常的战术素养,紧紧用了三个时辰就将通州城攻下,铳弹箭支密集的射向城头,本来余虎还想据城坚守,可是下面一发大将军炮的炮子将城门轰开,八旗骑兵就像决堤的洪水那般杀入了城内。 城头被攻下,余虎退无可退,率领剩下的士兵和亲兵家丁在通州的主街挥刀巷战,被杀进城的蒙古马队万箭攒射,惨死在街心,跟着他的士兵也是全部战死。通州守军无论投降与否全部被杀,然后就是满蒙联军狂欢的时间了。皇太极命令全军在二日早上城门集合。从现在到二日早上之前是他们的自由时间。通州城内来不及撤走的民众在一瞬间陷入了抵御,男人被一刀杀死,妇女被轮营,然后老弱妇孺终究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城内一个打更的老汉踉跄着走在满是尸体的街道上,有几个金兵发现了他的存在,狞笑着提刀围拢上来,老汉对着金兵怒目而视,“你们这帮畜生,将来都不得好死,将来都不得好死啊。”然后他一边敲着打更用的铜锣,一边高声唱道:“望黄河浪声高奔腾怒卷,唤起我胸中涛阵阵狂掀,靖康耻图报效枕戈达旦。。。”却是京戏岳武穆的唱词。 金兵虽然听不懂老汉再唱什么,但是听到他唱的抑扬顿挫,几个金兵饶有兴致的抱着双手在那里听老汉唱了一段,领头的壮达待老汉唱完,带头鼓起掌来,身后金兵都是纷纷鼓掌,然后壮达反手抽出了背在身后的短柄斧,脱手投掷出去,正中老汉的胸口,老汉口中不断的吐出血沫,霍霍有声,然后摇晃两下倒在地上就那样死了。壮达走过去拔出了带着鲜血的战斧。在老汉的衣服上把鲜血擦干净,然后招呼着手下的士兵向下一个街道进发。 十二月一日,通州变成了地狱,到处都是呼嚎和临死前的惨叫声哭喊声。二日一早,通州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基本上都被杀了个干净,皇太极下令将通州城付之一炬,然后大军立刻出征,下一个目标是蓟州城。蓟州城也只有参将曹鸣雷的五千人马,料想攻城难度不高。 “本汗请大家过来是想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明军在京师一战已经被我们吓破了胆,据留下的探马回报,明军在城外剩余的野战兵马已经全部龟缩道城内,包括那支新军,这两天倒是有一些骑兵出城,不过他们人数不多,而且是向南去了,并没有向北而来。既然如此我们的后顾之忧应该是没有了,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动。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既然要在明国境内抢掠一番,需要有一个囤积物资的地点,不知各位旗主有什么好的建议。本汗认为可以在蓟州,遵化和永平之间选择一个。”通州城外,大军已经启程,通州城内浓烟滚滚,城外的一座营帐内,皇太极将各旗旗主和蒙古贝勒们招来大帐议事,确立下一步方略。 济尔哈朗开口道:“奴才建议选择永平,永平离山海关近,汉人有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大军在外当谨慎为上,把物资放在永平,一旦局势有任何变化都可以前出山海关,绕过宁锦防线直接回去,距离最短。山海关和宁锦现在群龙无首,不敢和我军争锋。” 阿敏和杜度出言附和觉得济尔哈朗的话有道理。打完了就跑嘛,永平比较适合跑路。而岳托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认为蓟州城比较好,蓟州城大,也便于士兵们修整,打下蓟州城先抢掠一番,然后占住它,一方面能继续威胁明国京师,让京师的勤王军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士兵们也会过得舒服一些。阿济格和豪格出言支持岳托的意见。毕竟蓟州城是蓟镇最大的城池,想到城里明人的财富美女,几个少壮派都是激动万分。 但其实这两个方案皇太极都是不满意的,他看见大贝勒代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自从萨哈廉战死之后,大贝勒代善仿佛苍老了十岁,军事会议也基本上就是坐在一边不说话,皇太极知道他失去儿子内心痛苦,所以也不问他。今天的事情比较重大,皇太极也想听听大贝勒的意见。“大贝勒,不知你有什么高见?”皇太极尽量放低语气问道。 代善虽然失去了儿子,可是他的脑子并不迟钝,方才大家讨论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弟弟皇太极此时询问他的意见,他心里面跟明镜似的,必定是皇太极对于刚才济尔哈朗和岳托的方案不满意,所以他才会问自己,其实代善自己也是倾向于遵化城的,本来遵化在入关的时候就已经被联军打下来了,现在城内还有巴林部和喀喇沁部加上少量的八旗军驻扎,一共有四五千人马,现成的一座后勤基地拿来不用干嘛,而且代善也是一个老狐狸他深知中原兵法,知道虚虚实实的道理,他开口道:“大汗,依着奴才所见,不如就用遵化城吧,本来遵化城就已经被我们占领,正是个囤积的好地方,而且汉人的兵法常说兵者诡道也,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才是上策,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可能永久性的占领蓟镇,还是要退兵的,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怎么进来的怎么回去,或者分开回去,一路走古北口,一路走山海关,让明人搞不清楚我们的虚实,而且将囤积点放在遵化也能照顾到蒙古诸部的利益,这次他们也损失了不少人马,从遵化那边退回白马川也近一些。”代善说完便向皇太极施了一礼。 在场的蒙古诸部汗王和贝勒们都是大为感动,纷纷站起来朝大贝勒行礼,皇太极内心不禁暗暗赞叹,姜还是老的辣,哥哥这番话一说,蒙古诸部恐怕是感激涕零,皇太极一直是推行满蒙和善的政策,当然是表面的。皇太极需要蒙古诸部给他当炮灰,毕竟女真勇士们的生命更加宝贵。大贝勒三言两语就把蒙古诸部说动了。皇太极也是称赞,本来他就想用遵化城,但是作为大汗有些话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既然哥哥给他分忧了,他立刻把握机会,站起来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本汗决定了,就依大贝勒的计策,也照顾一下蒙古诸部。” 蒙古诸部的首领们匍匐在地,“长生天一定会保佑您,伟大的天聪汗。” 大军立刻开拔直奔蓟州城,联军士气旺盛,在蓟州城内财富的激励下,蓟州竟然也是一日而下,参将曹鸣雷战死,麾下五千兵丁除了战死两千余人外,剩下的一半人投降了金兵被编入明朝仆从军的队伍里面。从蓟州开始,皇太极下令封刀,不再进行杀戮。能迫降的就迫降。甚至派出探马将大汗的命令传檄整个蓟镇,凡是愿意投降金兵的都能在金国谋个好位置。加官进爵只是等闲,诏书一出,从玉田到永平一线的明军将领全都有些动摇。皇太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扰乱明军的军心再各个击破。大军在蓟州抢掠了数天,并分出一部分兵马占领蓟州,主力部队与十二月十二日到达遵化。 二百五十九章 游弋军出击 十二月十五日,到了游弋军出兵的日子,经过十几天的磨合训练,虽然各部配合的不能说百分之百娴熟,但是刘毅清楚,现在光靠训练场上的功夫是绝对不行的,真正的强军只有在血与火之中才能练成,现在的游弋军本就是大明各地的精锐组成,只要能打上几仗,刘毅相信他们绝对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出征之前,孙承宗说了,此次参战的一万将士,将建虏击退之后每人赏银十两,阵亡或者重伤的给双倍的抚恤。并且这个命令是由圣上用印的。当刘毅将这个消息告诉士兵们之后,大校场之上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将士们士气高涨,此时正是出击的好时候,没有过多的战前动员,这些将士们都明白,于公他们要为战死的弟兄报仇,于私他们有丰厚的赏银,而且主将刘毅也是不拘一格的人,他已经在军中颁布法令,此次作战凡是在被杀死的敌军身上所得的财物都可以归个人所有,此命令一出,便如当年袁崇焕在东南大战之前的动员大会中一样,士兵们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连胯下的战马也是不住的打着响鼻,一万将士就像烧开的沸水一般,在寒冷的冬日里冒着滚滚热气。 刘毅大枪一挥,营门打开,一万马队如同奔腾的江水,倾泻出去。一人双马,气势更是惊人,刘毅胯下赤电驹在和普通的军马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身上的野性恢复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刘毅只能让它在战场上磨炼了。尘土飞扬,大军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侯拱极还好一些,卢象升此刻是心中英气勃发,虽然他是一个文臣,但他也有一个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梦,当时在大名府组建勤王军,大部分都是步兵,区区一千马队,装备也是简陋,没有那种一马当先的快意感觉。现在不一样了,一万精骑,两万匹战马,装备放眼大明都是一流,当一万名铁甲战骑奔驰起来的时候,是个男人心中都会热血沸腾吧。 刘毅的赤电驹不愧是宝马,身材优美,四蹄修长,轻轻松松就奔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刘毅看到身后万骑景从,神威烈水枪高高举起,心中默念,“愿大帅和父亲在天之灵保佑我军必胜。”轰隆轰隆,八万只马蹄敲打着地面,整个大地都在颤动,他们没有选择从京师路过,而是经过天津卫直接北上,不给在京师附近盘桓的游骑通风报信的机会,就是要趁满蒙联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吃掉他一两支兵马,把他们打疼,让他们知难而退。 十二月十二日当皇太极到达遵化城之后立刻召开了短暂的军事会议,拟定了初步的方略,他们计划整个冬日都在明国境内进行劫掠,三个月后开春之时再撤回去。目前蓟州城和通州城已经被攻下,在整个山海关之前的地面上还有永平,迁安,建昌,丰润,玉田,滦州,开平几座城池握在明军的手中,皇太极派出的探马已经将招安的诏书送到了各个明将手中,但是这些还不够,光靠嘴说是不行的,必须要配合行动。另外据皇太极掌握的情报,目前还有黑云龙的两万兵马和麻登云,孙祖寿的两万兵马正在山海关的西南方,这支部队一定要找出来,优先消灭,彻底解除后顾之忧。他立刻做出了如下的战略部署。 他亲自领两黄旗坐镇遵化城作为大本营。两红旗和两蓝旗交由目前临时的正红旗旗主大贝勒代善统一指挥,直奔滦州,开平一线寻找明军的野战力量伺机予以歼灭,从投降的明军口中得知,麻登云和黑云龙等人的四万兵马马队全部加起来不超过一万人,四个旗的力量应该是可以予以消灭的。阿济格和杜度统领两白旗加上多尔衮剩下的一千巴牙喇兵攻打玉田。土谢图率领两万蒙古各部马队攻打丰润。剩下的蒙古马队交给出兵最多的扎赖特部的阿克善贝勒统领近三万人攻打迁安。各部拿下目标城池之后立刻南下,夺取开平和滦州,在代善消灭了两支明军的野战部队之后,转道永平,拿下这个山海关前最后一座城池。为了加强代善的力量,皇太极命令儿子豪格率领基本未受到损失的葛布什贤超哈营协助代善。 另外皇太极和众人商议,沿途所劫掠得到的财物人口,包括攻下上述城池之后的劫掠所得都要全部运回遵化集中管理,在开春撤退的时候按照功劳大小统一分配,所以希望八旗各部和蒙古各部能拿出实力来奋力死战,谁的功劳越大越多,谁得到的战利品就越多,不分满蒙,大家一视同仁。这个命令一出,立刻让全军勇士兽血沸腾,仿佛明人的财富美女就在眼前任人索取一般,遵化城的城门打开,一队队骑士飞奔而出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从遵化城出发到玉田,丰润,迁安各地都是一马平川,骑士们一路飞奔过去,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就能赶到。就在刘毅出发的时候,玉田守将游击蔡裕率部归降金兵,打开城门,立刻变成伪军,阿济格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玉田,阿济格留下杜度的镶白旗的一个完整的甲喇一千五百人配合伪军一个千总营守城,大军立刻四散出去劫掠,一时间玉田附近腥风血雨,作为明军将领的蔡裕投降了金兵之后已经丧失了礼义廉耻之心,变成了金兵的爪牙和急先锋,作为带路党的蔡裕听从阿济格的命令,将明军四散安置在各个八旗的甲喇之中,这些明军驻扎在玉田良久,非常熟悉玉田附近的地形,有他们带路,阿济格事半功倍,两三天的时间就在玉田附近掀起了腥风血雨,无数大明百姓被杀,妇孺都被作为战利品全部押送到遵化方向,玉田附近的村庄有几个大堡子,都是富户所建,里面的地窖囤积有不少粮食和财宝,阿济格对这些堡子极为上心,要求蔡裕带着金兵去寻找这些堡子,然后一个个打下来,这些堡子里面一般都只有百余名村里的民壮守卫,哪里是如狼似虎的金兵的对手,每个堡子用不着一刻钟就会被击破,然后民壮全部被杀,财物人口被全部掳掠送往遵化。如此场景在接下来的数天内不断地在玉田各地上演,玉田通往遵化的道路上,无论是小道还是官道,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人群,大部分是妇孺,老弱金兵根本就不需要,不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就是直接处决,省的看着烦心。这些投降金兵的明军已经彻底丧失了人性,他们从官兵摇身一变成为了抢劫的急先锋,从抢劫的手法上来看他们比金兵还要凶残。 伪军屠戮的村庄往往是寸草不生,血流成河。蔡裕摸着脑后的金钱鼠尾,屁颠屁颠的跟在阿济格后面,剃发之后在这么寒冷的冬天,脑门有些发凉,其他的也没什么不适应的,特别这几天自己手下的孩儿们抢到的钱财,比过去几年的军饷加起来还要多,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跟着朝廷能有什么出路,还不如自己出来干,看看看看,这都是真金白银啊,什么忠君什么大义,去他妈的吧,这年头吃饱肚子才是真的,弟兄们好些天没吃上肉了,这跟了金兵有什么不好,天天吃肉喝酒,人生就该这样,活个痛快才是王道。 蔡裕正想着,阿济格回头看看蔡裕脸上好像发春似的表情,心里充满了厌恶。这些明人就跟狗一样,一点耻辱感都没有,投降了金兵就甘愿做狗。看来大汗说的没错,要征服明国不一定非要用自己的勇士去付出生命,只要用明人治明人就可以了。上次听大汗说,九边的几大家族派人和草原那边接触过了,愿意倒卖兵器和生活必需品到草原上,还有矿石,铁器。这些都是草原和建州急需的东西,这些明人还没开打,自己倒先挖起墙角来了。看来天命就站在我大金这一边,明国的气数已尽了。他不禁暗自得意。可是猛然他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京师外面的那支强军。可恶,腐朽的明国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强军,他们怎么看不清形势,如果这些人能投降大金该多好。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投降的,既然不投降就只有全部去死了。阿济格恶狠狠的想着,下次如果碰到这支新军一定要把他们斩尽杀绝。 “喂,蔡将军,前面还有几个堡子?”阿济格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话问道。“奴才回贝勒爷的话,前面应该还有马家堡,虎拦岗,曹家堡三个堡子,按咱们的行军速度,一个时辰之内准到。”蔡裕点头哈腰的说道,他对奴才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阿济格点点头,“勇士们,都快一点,赶紧把前面三个堡子拿下,把人口财帛早点给大汗送去,咱们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可以休息一下了。”“嗷哈!”金兵们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卖力的欢呼着,今天实在太顺利了,打下了大小十几个庄子,一个人都没死。明人就跟绵羊一样任他们宰杀。大军立刻加快速度,朝前面的几个堡子滚滚而去,又不知道有多少大明的老百姓要遭殃。 就在阿济格这一路收获颇丰的时候,代善率领的四旗兵马也已经以最快的长途奔袭的速度赶到了丰润的东南边,不得不承认,葛布什贤超哈营侦查的本领也是了得,他们竟然发现了黑云龙兵马的营地,代善立刻下令全军进发,十二月十八日夜间发起突袭。 二百六十章 收获颇丰 “大帅,听闻建虏已经从京师退兵了,京师一战咱们损失了不少人,孙阁老将剩下的人都拉到城里去了。您说建虏退兵现在要准备干嘛呢?”说话的是黑云龙麾下游击李建昌。黑云龙的两万兵马是蓟镇仅剩的野战兵马了,这两万兵马只有一万是黑云龙的嫡系部队,其中有三千骑兵,剩下的一万人是建虏入关以后被打散的明军被黑云龙收拢了不少,后来干脆将这些兵马分出来自成一军,由心腹游击将军李建昌率领,其中也有三千骑兵,不过是各部明军拼凑而得。他们现在的位置处于丰润东南三十里的地方。 黑云龙派出去的哨探根本深入不了遵化到丰润一线,满蒙联军的战场遮蔽做的很好,黑云龙的数百哨探只能在外围打转,敢深入进去的都是有去无回,这些天黑云龙自己也在奇怪,怎么金兵的探马战斗力这么强,好歹也能逃回来一些人,怎么会这样。所以为了小心起见,黑云龙昨天立刻行动,本来他们的营地在丰润南边,可是难保有夜不收被俘供出他们的位置,所以昨日一早他们就启程,昨天夜里就到达了今天的位置。其实也就是向东平移了约四十里路程。大军重新扎营,正好这里有个破败的小村子,黑云龙就围绕这个小村子把营地给建起来。在村中设立了大帐。并且召集手下的军将商量对策。 刚才提问的正是心腹李建昌。黑云龙叹了口气道:“赵大帅战死,现在蓟镇除了守城的兵马之外就剩下本将和麻总兵的队伍了。建虏从京师撤退,依着他们的性子肯定要在蓟镇劫掠一番,这些狗东西仗着马快长途奔袭,打的咱们措手不及,要不是咱们兵力分散,赵大帅要是能集合蓟镇所有兵马跟他们硬碰硬的打一仗,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大帅,卑职还听闻,他们的大军正在围攻丰润,咱们要去救吗?”李建昌犹豫了一下问道。“救丰润?怎么救?且不说邹宗武那五千叫花子兵能不能撑到现在,就是能撑到咱们赶过去,咱们又要面对多少建虏,你自己没听见夜不收回报吗?攻打丰润的马队没有四五万也有两三万,咱们的马队呢,不过五六千人,丰润周边又无险可守,难道让咱们的步兵在平原列阵?那不是送死吗?”黑云龙没好气的说道,他也非常懊恼,作为明将他当然也想去救邹宗武,可是理智告诉他如果现在去,不仅救不了丰润城,恐怕自己的步卒就要变成建虏马队练刀的活靶子了。两人一问一答,其他的将领们也是唉声叹气。 大营北边六里,代善的四旗兵马已经悄悄潜伏了过来。“豪格,你确定?”“回大贝勒的话,确定,我手下的精兵已经探查了三次,绝对错不了,那边就是明将黑云龙的主力,咱们再等一个时辰,等到夜深人静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一举杀过去,三万铁骑一定能全歼他们。”豪格用力的挥手回答道。 他麾下的葛布什贤超哈营不愧是满洲第一精锐。代善将他们用作前锋侦查部队,而他们也不负代善的厚望,黑云龙万万没想到的是,虽然他昨天移动营地的时候已经将一路过来的痕迹,包括人的脚印,马的蹄印几乎全部抹去,可是豪格竟然使用了满洲人捕猎的方法,很快就找到了黑云龙兵马的踪迹。原来葛布什贤超哈营内有很多训练有素的猎犬。当豪格探知黑云龙在丰润南边的营地的时候,他立刻带人去亲自查看,没想到已经是人去营空,只留下了一些残破的木栅栏和埋锅做饭的土灶,一顶帐篷都没剩下。当他正发愁怎么寻找黑云龙的踪迹的时候,营中的副将提议用猎犬试试,数十只猎犬进入营区,正好有士兵发现了黑云龙骑兵的战马留下的不少马粪,猎犬闻了闻然后就冲出了营门,黑甲战士们紧紧跟在后面,猎犬们每跑一段就停下来寻觅一番,豪格的人就立刻跟上去顺着猎犬的搜索范围跟进追踪,果然在土里又发现了不少已经被遮盖的马粪。就这样硬是让豪格找到了黑云龙的新营地。其实昨夜黑云龙扎好营之后豪格就留下了一部分人监视,自己率领大队人马立刻赶回去报信。 土谢图正在猛攻丰润城,代善率领的三万马队其实就在丰润城东边二十里的地方,但是代善不会对土谢图伸出援手,其一,土谢图带了两万兵马,丰润城又不是什么大城,只是一个小军城,比通州城还要残破的多。从明军降兵口中得知,丰润的兵马孱弱,只有五千步卒,这么点人土谢图要是打不下来那他就是个废物,金国没必要和这样的废物合作。其二,他们的任务是歼灭黑云龙的队伍,如果他们加入攻打丰润的队伍,那会打草惊蛇。黑云龙的人马步兵居多,他们不敢长途跋涉去永平或者山海关一带,万一半路被发现,被马队围攻就是死路一条。所以黑云龙一定就在附近,为了不惊动他,代善也是按兵不动,等待豪格的消息。 “大贝勒,奴才赶回来禀报,明军防御松懈,两座大营只留下巡哨,营中已经熄灯,一片黑暗,想必大队人马准备歇息了。此时正是突击的好时候。”豪格和代善等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豪格留下的探马回来禀报,豪格认识,是他手下的一个拔什库。“阿思哈林,你做的不错。”豪格拍拍他的肩膀。 “奴才谢贝勒爷赞赏,另外他们的两座大营,西边的那一座应该是明将的主营,东边的是副营。”阿思哈林又说道。“哦?有什么根据?”代善问道。 “奴才回大贝勒的话,西边的大营是围绕着一个破旧的村子建成的,奴才们在北边的丘陵上观察了一番,虽然两座大营规模,旗帜都没有太大差别,可是咱们在西边的大营发现了头戴钵胄盔身穿上好棉甲的明军骑兵,而且是人人有盔有甲,一定是家丁之类的队伍。所以奴才斗胆推测,西边的大营是主营,而且村中有房屋,明国的将军应该会住在房屋内才对。” “哈哈哈,豪格,你手下这个勇士很机灵啊,好,拿去吧,赏给你的。”代善笑着夸奖了阿思哈林,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扔给他,阿思哈林目力极好,即便是在夜里,也能准确的看清代善抛过来的东西,他双手一把接住,打开手掌一看,竟然是一锭金子。他大喜过望,这在部落里至少能买二十个奴隶了,回去他就是奴隶主了。家中的老母亲和弟弟都有好日子过了。他立刻磕头道:“奴才多谢大贝勒,奴才多谢大贝勒。” 代善回头对豪格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直接攻击主营,汉人常说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就让本贝勒先斩了明军主将,豪格,你可敢做先锋。” 豪格顿时挺直了腰杆,“有什么不敢,勇士们,跟我杀!”三万马队陡然发动,声势骇人,五六里的距离,对于高速奔驰的骑兵来说,片刻即到,黑云龙他们就算反应过来也没有准备抵抗的时间了。此刻正是午时,黑云龙和全军将士们已经睡下,只留下数百哨兵巡逻。留在大营外围作为前出警戒哨的夜不收已经被葛布什贤超哈营的战士们全部干掉了。 轰隆隆,大地在不断震动。“怎么回事,老王你有没有感到地面在震动?”一个巡哨的士兵问身边的战友道。话音刚落,整个小旗的巡逻兵都感到了地面传来的震动,小旗官是个老兵,他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只见他迅速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然后他迅速爬起来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建虏,建虏马队来了!”他厉声大喊着。摘下背后的步弓,啾的一下射出了手中的鸣笛,巡逻兵们都是纷纷大喊起来。 寂静的夜空中被一支带着火光的鸣笛划破。明军将士们翻身坐起,有的人穿戴棉甲,有的人抄起兵器。代善他们也看到了明军预警,代善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加速,杀上去,杀明狗!”“杀啊!”四旗马队全力冲刺,突击明军大营。 黑云龙被嘈杂声惊醒,穿着小衣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戴,提着偃月刀就冲出了营帐。只见营中大乱,到处是奔走的明军将士,匆忙中有一队百余人的家丁本来,打头的正是他的家丁队长黑云。“大帅,建虏,建虏杀进来了,快走。”黑云牵着一批战马跑过来道。 村口一阵大乱,豪格的先锋部队已经杀了进来,上千黑甲骑兵手中长梢弓箭无虚发,将一片片明军射翻,后面跟着的大队穿着蓝色棉甲和红色棉甲的骑兵,他们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朝着黑云龙的方向杀来,家丁们想要阻挡,却被黑甲武士们一个个钉死在地。铺天盖地的箭雨射来,黑云龙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十二月十九日,蓟镇副总兵黑云龙麾下两万军被代善全歼,黑云龙战死,游击李建昌战死,麾下大小二十八将全部战死,明军被杀一万余人,剩下数千人悉数投降,同日,土谢图指挥的兵马攻下了丰润,参将邹宗武战死,为泄愤,土谢图下令将明军残兵全部诛杀。十二月二十日蒙古阿克善贝勒领兵在内应的协助下拿下迁安城,游击满库战死,剩余兵马尽降。同日建昌都司刘振华降金,建昌失守。 金兵取得了巨大的收获,不仅攻下了除开平,滦州,永平之外的全部城池。还将蓟镇剩下的明军全部歼灭,获得明军降兵两万余人。然后代善的四旗加上明军降兵一万余人立刻继续向东攻打滦州麻登云,孙祖寿的队伍。土谢图和阿克善合兵一处直取开平。 每支兵马都留下一部分人进行扫荡劫掠,遵化城周围哭声震天哀嚎遍野,因为遵化城容量有限,而金兵十几天来已经俘获了数万百姓,他们让明军降兵看着这些百姓,在遵化城外扎下了数个大营,里面混乱一片,卫生又差,臭气熏天,每天都有冻饿而死的人被抬出营外掩埋。其状之惨,史书所未载也。 而到十二月二十日,刘毅的游弋军已经是过了天津卫,到达北塘以北四十余里的地方。 二百六十一章 滦州失陷 在满蒙联军一路攻城掠地的情况下,分散在各地,互相无法支援的明军被各个击破。两万投降的明军皇太极交给了鲍承先进行整编,鲍承先任用蔡裕为副将,把个蔡裕弄的是喜不自胜,本来自己是一个只带领五千兵的参将,现在鲍承先虽然是主将,但是他是皇太极重要的汉人谋士,不会亲自带领兵马执行任务,一般都是在幕后进行安排,这样就意味着自己变成了这两万降军的最高指挥官,放在大明那就是个总兵的官职,特别为了方便管理,鲍承先还将原来的明降军炮兵和剩下的朝鲜火铳兵全部配给了蔡裕的兵马,并且建议以后可以效仿蒙古诸部建立汉军营,以后打天下的时候以蒙军营,汉军营为先头部队,八旗兵在后面压阵或者作为一锤定音的战略性力量,这样不仅能保全八旗勇士们的生命,也能让这些降兵发挥自己的价值。皇太极对这个提议大为赞赏,立刻要求鲍承先着手去办理此事,自己任督办。这才有了鲍承先整编降军的事情。 汉军营成立,蔡裕将跟着自己投降的原手下官职全部向上提升了一级,原来的把总变成千总,千总变游击,游击就成了参将。然后将这些明军配属到八旗分出去劫掠的各个部队之中,果然颇有成效,这些士兵开始心理战,因为他们是前明军,也是汉人,所以他们前去劝降的话,一般的小堡子或者是明军被打散的小股部队都不抵抗了直接投降了事。这样金兵劫掠的效率就更高了,平均一日能拿下好几个堡子,镇子,收编不少明军。 各旗旗主对于汉兵的作用是大加赞赏,勇士们也不用浪费生命去攻打了。反正只要这些庄子,堡子一开门,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的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代善率领的兵马到达滦州城,滦州总兵麻登云和副总兵孙祖寿两万兵马据城死守,金兵一路过来,已经有了不少攻城战的经验,滦州城并不是什么大城,城内的居民大部分已经撤到了城外,现在城内除了两万兵马之外,也不过就一两万居民。麻登云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金兵,他们的哨探背后插着飞虎旗打马在阵前奔驰,有的是抵近侦查,有的是在传递军令。他们停在四五里之外,城上也没有红夷大炮,大将军炮的射程根本就够不着金兵。代善眯眼打量着这个小城池,城头上站满了明军,这么小的一座城池,城墙还没有通州坚固,看来只要发炮攻打一阵就能轻易拿下了。看看天色,已经临近中午,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看样子这个城墙挨不了多少炮,就直接轰打吧,攻下来再吃饭。 代善立刻命令汉军投入战斗,汉军炮手将大炮推到阵前,城上孙祖寿看到,对麻登云说道:“麻总兵,看样子他们要拿大炮轰打城墙,这滦州城的城墙恐怕挡不了多久啊,不如,不如我带所有的骑兵出击一下,将这些大炮摧毁如何?”孙祖寿心里非常着急,滦州城因为在宁锦防线和山海关还有永平城之后,如果建虏想要攻打滦州要经过三道坚固的防线,所以滦州城早已是年久失修,谁也想不到建虏竟然会从大安口那边的长城绕过来。 现在建虏将大炮拉出来,远观敌阵好像还有红夷大炮,城上的火炮打不到他们,他们却能从容射击,按照现在滦州城城墙的状态,根本就抵挡不了几轮炮击。虽然城门已经被巨石堵死,只留下东门可以出入。但是城墙的漏洞太多,难保建虏的大炮不会击垮城墙,看到建虏里面的炮手竟然都是明军打扮,孙祖寿气的一拳砸在城墙上,“这群狗日的,竟然投降建虏,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孙祖寿请战,麻登云也不好阻止,“孙将军,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就三千多骑兵,你们就这么孤零零的杀出去很容易被建虏聚歼。” “可是,麻总兵,现在不出击等会咱们要站着挨打了啊。”孙祖寿急道。麻登云也是叹气。局势怎么会败坏如此?建虏大队人马杀到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这就说明蓟镇全境应该已经沦陷了,建虏的兵力就那么多这个作为总兵的麻登云是清楚的。既然下面有四个旗的兵马,恐怕那边黑云龙的兵马凶多吉少了。 轰轰轰,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城下突然开炮了。汉军中有七门红夷大炮,就在三里的地方一字排开,朝着城墙猛轰,五斤的炮子一发又一发的击打在砖土结构的城墙上,将城上的砖石打的噗通噗通往下掉,一口气发射了五轮,三十五颗炮子有一半命中了城墙,大炮要散热小半个时辰,在此期间代善整顿好了兵马,正好手头有八千明军步卒,也有不少云梯等攻城器械,就让他们打先锋,顺便试试这些人忠不忠心。 “阿敏!”代善扭头呼唤道。“大贝勒。”阿敏策马上前一步。“等一下汉军营上,你们镶蓝旗监战吧。”“是!”阿敏施一礼退下整队去了。 “他们要攻城了。”孙祖寿看到下面的动静,对麻登云说道:“等他们攻城的时候,我带人从东门杀出去,不管损失多少人,一定要将他们的大炮摧毁,我再派人去山海关和宁锦防线那边求援,希望咱们还能守得住。”麻登云点点头,只能如此了。孙祖寿立刻奔下城头,点起了三千骑兵。三千骑兵都是麻登云和孙祖寿的家丁和正兵营拼凑起来的,战斗力尚可,甲胄虽然谈不上精良,不过也比一般明军稍强一些。孙祖寿来到东门,西门那边已经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八千汉兵在数千镶蓝旗马队的监督下开始了攻城,这些人刚刚投降金兵,已经剃发,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他们攻打的很是卖力,城上火铳火炮,弓箭齐放,汉兵也将佛郎机等中近程火炮推进射程掩护攻击,城上城下火器对射,打的好不热闹。 (渔夫按,一直很奇怪的就是,明军在当明军的时候战斗力非常差,用一触即溃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投降了满清的明军摇身一变变成了绿营兵之后战斗力暴增,可以这么说如果光凭八旗区区几万人是根本打不下明朝的江山的,后期主要都是明朝降军卖力,或者说是汉八旗卖力,伪军的战斗力为何会这么强。唯一的解释就是明王朝实在太腐朽了,广大将士已经对它失去了信心,还不如打碎了重来,这些士兵在成为汉八旗之后反而没有拖欠军饷的事情发生,并且自己也能参与劫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其实是有很多汉八旗参与的,他们成为了劫掠的急先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大明真的是气数已尽了。) 既然这些人已经投降了金兵,那就不再是自己的同袍,麻登云也是下令猛轰猛打,打的城下的汉兵死伤枕籍,双方的火炮对射都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干了这碗酒,随我出城,摧毁建虏的大炮,给城里的弟兄们争取时间。”孙祖寿高举着酒碗,城里三千骑兵已经集合完毕,孙祖寿将城里府库里面的藏酒全部拿来,每人一碗,权当是壮行酒了。孙祖寿说完一饮而尽,然后用力将酒碗掷于地上,哗啦一声,酒碗摔得粉碎,三千将士也是仰起脖子咕咚一声把酒喝完,然后同时将酒碗打碎。东门打开,三千骑兵奔腾杀出,绕过南门,直奔建虏本阵而去。另外还有十几名塘马打马跟在后面,朝着东边的山海关方向飞奔而去。 “大贝勒,明军有骑兵出城了。”济尔哈朗提醒代善道。“一定是想趁乱摧毁我们的红夷大炮,他们以为咱们的马队是摆设吗?济尔哈朗,立刻领正蓝旗的马队歼灭这支明军。”代善命令道。“是!”济尔哈朗招呼自己正蓝旗的马队,数千披着蓝色棉甲的金兵策马冲了上去。 “将军,建虏迎上来了,咱们怎么办?”孙祖寿的副将孙一鸣说道。孙一鸣是孙祖寿的族侄,少年习武,武艺高强,孙祖寿便将他招募进自己军中充当自己的副将。 “还是按咱们刚才说的,你领一千人去摧毁大炮,我率领两千人马拖住他们,记住,不管伤亡如何一定要摧毁这些大炮。”孙祖寿叮嘱道。孙一鸣领命立刻率领一个千总的兵力分出去,直奔那些大炮而去。 代善摇摇头,这些明军真是自不量力,他们以为自己是谁,自己还有两红旗的马队没有动,难道他们认为两红旗的马队是摆设吗?代善一挥手,岳托立刻领着镶红旗飞奔而出,前去截击孙一鸣的兵马,孙一鸣眼看着大量的建虏马队朝他们冲过来,人数是他们的数倍,他咬牙交代身边的千总道:“你带五百人去摧毁大炮,我带剩下的人截住他们。” 千总高声道:“将军,我去截击吧!”“少他娘的废话,快去!”孙一鸣吼道。 “得令!”千总带五百人绕向火炮那边。代善轻蔑的摇摇头,哼,垂死挣扎。“准备放箭!”正红旗的马甲纷纷拉开强弓,箭头斜指着天空。 孙祖寿的兵马已经和济尔哈朗的人战在一起,孙祖寿浑身浴血,本来明军人数就少,战斗力又不如他们,双方先用远程兵器互射了一番,这一番互射明军就至少损失了一半的人马,而对建虏造成的损失却很小。可以说孙祖寿他们是在用生命给孙一鸣争取时间,而孙一鸣那边遇到的阻力更大,其实这根本就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孙祖寿不带兵出击一下,那么等到建虏打破城墙,到时候一样是死,拼一拼还有机会。 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向孙一鸣的队伍,瞬间他们就被笼罩在漫天的箭支中,而带着五百骑兵前去摧毁大炮的千总更是遭到了正红旗马队的毁灭性打击,他们在离着大炮还有半里远的地方被正红旗的马队截住,连碰到炮火的机会都没有就全军覆没了。而孙一鸣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孙祖寿绝望的带着剩下的士兵在济尔哈朗的重重包围下左冲右突,身边的士兵越战越少,希望已经彻底断绝,孙祖寿惨笑着挥舞战刀冲进了正蓝旗马甲最密集的地方。。。 十二月二十二日,代善挥师攻打滦州,副总兵孙祖寿出城夺炮,三千骑兵尽殁。孙祖寿力战而死。随后炮火复攻,城墙被打破,麻登云无奈,率领剩下的一万余明军投降,代善亲自将麻登云扶起曰:“今将军弃暗投明,我大金天聪汗必以国士待之。” 随后阿敏的镶蓝旗和麻登云的兵马一道前往永平城劝降参将杨春,杨春开城率五千人归降。至十二月二十四日,开平亦被攻下,蓟镇全境所有城池皆被满蒙联军占领。包括麻登云,蔡裕,杨春等一批明朝将领归降,投降的明军约有四万人,一时间金兵实力大涨,整个蓟镇被笼罩在乌云之中。 二百六十二章 首战告捷上 “将军,前方发现金兵哨探。”吴东明打马回来报告。玉田西南面三十里的陈家庄,一万游弋军正在深入蓟镇。刘毅命令吴东明带领五百青弋军骑兵做整个大队的先导,青弋军骑兵装备先进,总旗官都配备了千里镜,而且骑铳的射距要超过金兵的弓箭。况且刘毅对青弋军骑兵都做过侦查相关的训练,青弋军骑兵的侦查更加接近于共和国的军队,是利用自身的装备和伪装技术进行侦查,比如现在青弋军的骑兵披上了白色的披风,在雪地当中如果是远看很难发现,并且刘毅尽量让前出侦查的士兵骑白色的战马,这样更加方便侦查,有了千里镜的协助,一般青弋军的侦查骑兵在一两里之外就能及时发现敌军的动向。刘毅认为虽然使用装备的是人,但是更多更好的技术装备是可以帮助军队多打胜仗。便如刘毅在共和国的时代,用导弹打航母,或者是用装备冷兵器的制导导弹攻击行驶中的车辆,以便进行斩首行动这样的高科技技术都被几个军事强国发明了出来。 不错,伟人是说过,决定武器的是人。但是这是有个先决条件的,那就是交战双方的武器不能有明显的代差,就比如八里桥之战,拿着大刀长矛的蒙古骑兵碰到各种火炮枪械摆成一排的英军,只有送死的份。英军只付出了极小的伤亡就全歼了曾格林沁的兵马。刘毅想做的就是这样,总有一天他要让青弋军的技战术兵器达到跟现在这个时代的兵器产生代差的水平,用科技和科学的力量去碾压一切牛鬼蛇神。 “在什么位置?”刘毅摊开行军地图,卢象升等人围上来一起参详。“就在这里!”吴东明用手指着玉田西南的一个地方。“就在这个岗子附近,人数不多,大概有一千余人。”原来就在陈家庄前方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岗子,叫做黑土岗,吴东明率领手下的人马作为游弋军的先导部队,侦查到这个岗子的时候,在千里镜里发现一支白甲骑兵押送着很多老百姓正在朝着玉田方向前进。 阿济格率领的兵马自从攻下了玉田之后,除了留下多尔衮的巴牙喇把守玉田城之外,他自己和杜度分别指挥两白旗的兵马,大的以甲喇为单位,小的以牛录为单位,以玉田,丰润一带为原点,四下散布劫掠,他们没想到明军竟然不经过通州,而是通过天津卫北上前来找他们的晦气,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防备,况且他们认为,明军的精锐野战兵力都被打的差不多了,蓟镇内部的明军更是被全部消灭,包括皇太极自己都放松了警惕,认为短期内是不会有明军过来的,自然在北塘一线根本就没有布置防备的兵马。 阿济格给这些出去劫掠的部队起了个比较有意思的名字,叫做八旗草谷队,乍一听还以为八旗什么时候转性了,改干农活了,其实这只不过是阿济格为了掩饰八旗的真正目的而搞出的一种障眼法罢了,经过一些汉奸的宣传,很多老百姓误以为八旗兵进关是为了求财而来的,就像草谷队这个名字,还以为他们只要一些粮食就会走,所以很多村庄的居民压根就没有撤离,蓟镇本来就不是处于抗金的第一线,靠近京师,除了长城防线以外,很多地方多年不经战事,老百姓的戒备心理本来就不重,所以经过阿济格这么一弄,很多老百姓反而就在村庄里待着,想的是假如八旗兵真来了,给他们一些粮食马料,打发他们走就是了。 哪知道来的八旗兵全都是如狼似虎,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其实不仅仅是金兵,蓟镇各地的汉兵和蒙古兵比起金兵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蒙古兵很好理解,打仗的损失比金兵多,都是炮灰一般的角色,而且处在金国和明国的夹缝之中,日子自然不好过。他们抢的比金国还要彻底就不足为奇了。而汉兵的心里就是本来是老实本分的当兵的,现在摇身一变,发现财宝女人得来是如此容易,以前一个月一两饷银都拿不到,现在只要亮出手中的战刀就可以有酒喝有肉吃,即便是给金兵做狗又怎么样,活的比在明军中做人要好多了。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这些汉兵更是变本加厉,把蓟镇大地弄的是民不聊生。 此时吴东明发现的一个镶白旗的甲喇正在押送着抢来的物资和人口,队伍中都是一些妇孺,青壮男人也有不少,金国需要更多的奴隶来帮助他们进行生活物资的生产。一千五百人的镶白旗马甲押送着约两千人的老百姓,妇孺比较多,行动起来自然比较慢。金兵可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皮鞭立刻就是劈头盖脸的打下来,队伍中哭泣声,惨叫声,哀嚎声一片。 一万游弋军已经悄悄赶到了他们西面五里的地方,刘毅派出吴东明率领甲字营出战,剩下的三个营作为预备支援力量或者如果附近还有敌军的话可以随时提供支援。此次游弋军的目的就是要对满蒙联军进行有生力量的打击,尽全力破坏建虏劫掠的计划。 甲字营已经接近到不足三里的距离,他们全军隐藏在一个丘陵的后面,这个甲喇自从劫掠以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这些明人像绵羊一般孱弱不堪,用一根足够长的粗麻绳就能将一个村子上百号人全部绑走。吴东明和手下的军将们掏出千里镜,开始观察起建虏的动静。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因为天寒地冻,怀里的孩子不住的啼哭。旁边策马的一个金兵听着翻了,一鞭子打下去,将这个妇女的面门打的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不住的惨叫着,怀中的婴儿哭的更大声了,金兵跳下马来抢过襁褓,将孩子掷于地上。幸亏地上有厚厚的积雪,孩子才没有被摔死。但是让人怒发冲冠的一幕发生了,金兵竟然用手捧起积雪朝孩子身上撒去,一边撒雪,一边狂笑着,身边几个金兵都是调笑着在一旁观看。原来这个金兵竟然想将婴儿活埋。队伍中一个双手被绑住的年轻汉子立刻冲过去想将孩子抱起,可是双手被反绑,只能是用身体护住孩子。金兵看到了勃然大怒,奋力的踢打这个汉子。原来这个汉子正是这个婴儿的父亲。他只是死死的趴在婴儿身上,拼命护住自己的孩子。金兵踢打了一阵竟然发现这个明人纹丝不动,他不禁抓狂,嘴里哇哇的叫着什么,拔出顺刀,一刀就劈了下去,男人后背被砍出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身亡了。刚才的妇女尖叫着跑到男人身边,哭喊着:“当家的,当家的!”金兵杀得兴起,反手又是一刀,女人惨叫一声,当即毙命。队伍中一个中年人应该是这个村的村长,他大喊道:“你们这帮天杀的畜生啊,你们不得好死啊!”几个金兵一起上去,一人一刀竟然将村长活活捅死,队伍里的哭喊声更大了,三人的热血从身体里留出,融化了身边的积雪。婴儿还在地上哇哇大哭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被残忍的金兵杀死了。 “将军,他妈的,这帮狗东西,打吧!”一个把总一拳砸在地上对吴东明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们将将过了岗子,那边全是平原,咱们的马快,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虽然吴东明自己也在千里镜里看到了这让人目眦欲裂的一幕,但是作为甲字营的主将,他必须保持清醒。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金兵已经押着老百姓过了岗子,刚才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三具触目惊心的尸体。吴东明摘下骑铳翻身上马,身后所有骑兵都是纷纷摘下骑铳和三眼铳。 “都给老子瞄准了打,不要误伤老百姓,跟我上,宰了这帮狗日的,进攻!”甲字营从丘陵后飞一般的杀出,距离金兵直线距离不到三里,士兵们紧咬着牙齿,打马狂奔。金兵猛然听到大地的震动,他们不禁疑惑的向侧后方看去,没想到看到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一幕,白雪皑皑中,一大片披着白色披风的骑士向他们疯狂的奔驰而来,他们蒙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见了鬼了,这个地方竟然有这么多明军骑兵?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吴东明他们马速极快,原来他们行军尽量用另一匹马,保存这一匹马的马力,这样临战时换乘,胯下的战马就能以最快冲刺的速度杀向敌军。可以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甲喇章京手忙脚乱的组织士兵们抵抗,但是其中还夹杂着许多老百姓,队伍一时间大乱。“杀奴!”“杀奴!杀奴!杀奴!”甲字营的骑兵旋风般杀来。 二百六十三章 首战告捷下 “都给老子瞄准了打!听我的铳声!”吴东明一马当先,平端起二八式骑铳大喊着。“得令!”五百青弋军骑兵大吼着。关宁军因为装备的是三眼铳,必须杀到五十步的地方,所以先由装备二八式骑铳并且甲胄极为精良的青弋军骑兵冲在一线,第一是击杀一批镶白旗马甲,第二是挨一波箭雨,这样后面的关宁军就能杀到五十步以内进行攒射。 时间仿佛停止,吴东明一直刻苦练习在马背上射击的技术,无论是放箭还是放铳,在颠簸的马背上瞄准无异于登天,要想打得准就必须在马匹四蹄同时腾空的时候才能保持身体的静止和射击的稳定性,而要掌握这个时间则非常人能做到,吴东明作为骑兵的头,一直以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如果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手下的战士能做到。吴东明心里不断默念着距离,他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个扛着白色镶红边龙旗的骑手,打掉这面军旗就会给这支敌军造成不小的混乱。二百步。吴东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他似乎已经能看到金兵脸上慌乱的表情,以他瞄准的那个骑手为中心,金兵不管老百姓,正在拼命的向军旗那里集中。“狗杂种,老子今天一定要干掉你!”一百五十步,吴东明心里想着。 身后的五百骑士都是平端着骑铳,虽然二八式骑铳的射程是一百步,可是他们一般会接近到八十步以**击,而八十步的距离上,即使是建虏用长梢弓射出的刺箭对他们的三层甲来说也没有丝毫的杀伤力。金兵骤然遇到敌军,阵型一阵慌乱,在一百步的距离上,已经有很多金兵张弓搭箭,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箭支。刺箭经过一百步的距离已经没有劲道,撞在青弋军厚实的铠甲上也只是当的一声弹开。“混蛋,谁让你们放箭的!”甲喇章京气急败坏的叫着。手中的马鞭挥舞的啪啪作响。抽打着不听话的金兵。 八十步,吴东明眯着眼睛,就在战马四蹄腾空的一刹那,猛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炽热的铅弹从铳口喷薄而出,带着白色的烟雾和红色的火光,弹丸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一头扎进了金兵旗手的胸膛。血花飞溅,威力巨大的二八式骑铳所射出的弹丸在金兵的胸膛中四散,碎裂。很快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可怖伤口,金兵倒飞着栽下马去。当场毙命。铳声就是信号,身后五百骑兵纷纷开铳,密密麻麻的弹丸喷射出去,将排头的金兵一个个打飞,金兵甚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死伤了两三百人。但是很快的金兵还击的箭支射向了明军。还好六七十步的距离上除非是命中面门,否则根本不能对身披三层甲的青弋军骑兵造成伤害。 稀稀拉拉的十几名明军骑兵摔下马来,金兵的这一阵箭雨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镶白旗的兵马当时并没有参与围攻新军的战斗,而是在尤世威那边,所以这个甲喇章京并没有领教过青弋军的厉害。他只是非常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明军。这么多天来他跟着旗主杜度和阿济格贝勒所向披靡,哪里的明军不是一败涂地,此时这支明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吗?为什么弓箭射不死他们,不过甲喇章京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了,紧跟在后面的关宁军两千骑兵已经杀进了五十步的距离内。可是还有很多老百姓混在队伍当中,吴东明急中生智,立刻扯开嗓子大喊道:“蹲下!蹲下!”士兵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纷纷跟在后面大喊。汉话只有明朝的老百姓才能听得懂。金兵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明军在喊什么。 老百姓在明军骑兵的提醒下纷纷蹲下来,金兵正在愣神的功夫,关宁军的三眼铳打响了,五十步的距离上,三眼铳齐射,六千颗弹丸暴雨一般横扫过去,顷刻间就覆盖了金兵的军阵,弹丸不分是人是马,攒射的弹丸纷纷命中目标,金兵无论是人还是战马,身上纷纷激射出一股股血箭,一个个金兵和一匹匹战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战场上到处是人的惨叫和马的悲鸣,那个甲喇章京手中的大弓还没有拉开就被三颗弹丸同时命中,他胸前血肉模糊,仿佛被踩烂了的番茄一般,他大口的喷出鲜血,手中的大弓也随着向后倒去的身影抛出,胯下的战马也被一颗弹丸命中头部,巨大的身躯轰隆一声倒下,一人一马是死的不能再死。 金兵一片哭爹叫娘,这还没完,游弋军甲字营的骑兵们又纷纷拔出腰间的手铳,二三十步的距离上对准惊慌失措的金兵又是一轮攒射,最后又加强了一波袖里箭,一千五百人的甲喇此时活着的恐怕不到三分之一,吴东明拔出马刀,呼啸着和两千五百名游弋军一起杀进了金兵的队伍中,马刀劈砍,直杀的金兵血流成河,战士们带着满腔怒火,出招毫不留情,出征前刘毅已经交代过,游弋军是轻兵急进,没有任何辎重和重型火器,打的就是速度。金兵的俘虏留着都是累赘,杀光他们,人头论功。所以游弋军的骑兵们没有一丝怜悯,在目睹了敌军的兽性之后每个人都明白,对他们的仁慈就是对老百姓的残忍,金兵惨叫着四散奔逃。他们被杀破了胆,这支奇怪的明军为何有如此战斗力。大金的勇士不是跟明军的交换比能一比五一比十吗,为什么对上这支明军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剩下的三四百人立刻掉头逃跑,可是他们的马速哪里能追的上已经养精蓄锐已久的游弋军胯下专门用于出击的坐骑。他们纷纷被追上,然后被一刀斩于马下。 一个关宁军骑兵策马狂奔,顷刻间就追上了一名逃跑的金兵,他手中的三眼铳就像狼牙棒一般自上而下猛地砸下,金兵头盔凹陷,脑浆迸裂而死。关宁军骑兵奇怪的看看自己手中的三眼铳,怎么金兵如此不经打,平时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就死了。 数千老百姓就这样看着疯了一般的明军追着金兵猛砍猛杀,一个汉子用手不住的打着自己的嘴巴,仿佛是自己在做梦一般,这些天看到的都是金兵追着明军大砍大杀,往往是几十个金兵就能击败数百明军,怎么今天这支朝廷的军爷跟以往碰到的不一样,什么时候朝廷有这么生猛的骑兵了,这简直就是这些天看到的情形的翻版,只不过正反主角掉了个位置而已。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这支金兵就被全部消灭掉了,一千五百人的一个甲喇,上自甲喇章京,下到普通勇士,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游弋军的追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七千五百游弋军在刘毅的率领下已经悄悄来到了吴东明他们身后一二里的地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上去帮忙,可是看着吴东明他们在前面杀得金兵人仰马翻的样子。刘毅无奈的朝侯拱极和卢象升等人耸耸肩,“看来是用不着咱们了,甲字营的表现非常好嘛,虽然是突袭,可是如此轻松的消灭敌军一个甲喇的兵力,回去我要给甲字营全体将士在阁老和圣上面前请功。” 卢象升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其实他的心中万分震惊,刘毅提供装备和短暂训练后的兵马竟然能达到如此强悍的战斗能力。特别是打先锋的五百青弋军表现实在太抢眼,怪不得他能四千打十万,有此强军是能做得到。而一旁的侯拱极早就惊得眼睛珠子掉下来了,什么时候明军这么能打了?没看错吧,竟然追着建虏打,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明军吗?他不禁上下打量着刘毅,这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将游弋军整合的嗷嗷叫唤。 唯一比较淡定的就是孙兴了,他是在城上全程目睹了刘毅的战斗过程的,对这个结果他不惊讶,四千打十万都行,何况现在己方是占有优势的,出现这种情况不奇怪。 战斗已经结束,甲字营正在打扫战场,吴东明看到大队人马过来,立刻策马到刘毅身前禀报道:“将军,甲字营大获全胜,全歼镶白旗一个甲喇,自身伤亡不过百人。”刘毅拍拍他的肩膀:“很好,再接再厉。”“是!”吴东明施一礼退下。 数千百姓被王师所救,早就感动的涕泪横流,他们纷纷跪倒在雪地中。刘毅,卢象升等几位领头人立刻下马让百姓们起身,吴东明走到刚才父母被杀的那个婴儿落地的地方,翻开男人的尸体,还好,男人尚未冷却的体温和热血将这个婴儿的生命保住了,否则这么寒冷的情况下,这个婴儿哪能坚持到现在,卢象升一把接过这个孩子,是一个小男孩,也就几个月大,缩在襁褓之中显得极为瘦小,他在卢象升的怀中不哭也不闹,卢象升着实欢喜,对刘毅说道:“将军,就让卢某收养他吧。”刘毅没理由反对,“悉听尊便!”卢象升对着自言自语道,“你是我大明将士所救,好男儿长大了也要为国尽忠,我就给你起名为卢军吧。”随后卢象升将婴儿交给村民,言明回去后亲自收养他。 刘毅收缴了金兵未死的战马和没有损坏的棉甲补充到自己的兵马当中,让机动能力和防护能力又有了进步,打死的战马一律收集起来,就在这里立刻扎营,用雪水炖马肉饱餐一顿再继续前进,而幸存的老百姓,刘毅让他们立刻南下,直奔天津卫方向,那里没有金兵。在刘毅的建议下孙承宗在天津卫设立了难民点,用来收容难民。 二百六十四章 继续东进 “将军,这些金兵的尸首怎么办?”吴东明问道。这也正是卢象升和侯拱极等人的问题,如果将金兵的人头全部砍下来,运回去,虽然说现在是天寒地冻的,可是难保不会产生腐败,主要是他们没有带任何辎重,包括板车什么的都没有,也不可能用硝石或者盐来保存这些首级,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能记录大致的杀敌人数,而无法将首级带回去,不过刘毅,卢象升等人在出征前已经和孙承宗还有崇祯皇帝等人明确了这一点,游弋军毕竟人少,此战不是要求歼灭多少敌军,而是要摧毁金兵抢掠的物资,最重要的是解救百姓,所以他们此次记功的方法就是以解救的百姓计算,而杀敌的数量孙承宗相信,几人都是忠勇诚信的人,不需要说谎,他相信几人的军报。并且还有孙兴监军,军报就由孙兴来记录。 每个人只在马袋中装备了干粮,马匹平时都是吃干草,然后他们骑乘一匹,而另一匹用来驮负一些黄豆等精饲料,让马匹可以补充蛋白质。干草草料就相当于米饭蔬菜,可是光吃米饭蔬菜是不行的。战马需要做剧烈的运动,所以还需要大豆,黄豆等等补充能量的东西,就相当于肉类。士兵多吃肉才能有力气,战马也是一样的道理。可是眼下他们自身携带的豆类等精饲料经过这么些天的消耗已经全部用尽了。游弋军本身出击的时候作为一支游击战的部队,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和满蒙骑兵一样,就食于敌。所以他们只有不断的袭击金兵,才能获得他们的粮草辎重用于补给。 “这些金兵的尸首要处理还不简单,把他们的头全部砍下来,堆成京观,尸体全部摆放在一边就行了。”刘毅风轻云淡的说道。吴东明张大了嘴巴,“啊?将他们的人头砍下来做成京观?”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的卢象升却竖起了大拇指,“刘将军果然是妙计,卢某领教了。”侯拱极也不住的称赞道:“老弟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新军的这个新字被老弟体现的淋漓尽致啊。”吴东明看看卢象升和侯拱极高深莫测的样子,更是有些发蒙。一旁的孙兴哈哈大笑,“吴将军,看来你还没有领会刘将军的意思啊。” 吴东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傻傻笑了笑。孙兴解释道:“其实刘将军是故意这样做的,将金兵的尸体如此摆放,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激怒金兵,如果皇太极知道此事,不用想,他们一定会派大军前来围剿我们,以便除掉我们这支后患之军,那么我们会间接的解救多少百姓?他们调大军来,参加抢掠的士兵就会减少,咱们游弋军本就是为了解救百姓而来,自己的功名利禄我们都是置之度外,最好是能将皇太极的大军牢牢吸引住,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刘将军,我说的对吧。”刘毅抱拳道:“不错,诸位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用意。”吴东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将军是这个意思,果然是深藏不露,看来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全军美美的饱餐了一顿马肉,又将一大部分的马肉分给了被解救的老百姓,让他们吃饱喝足好赶路,然后全军将士和老百姓们作别,继续东进。老百姓们跪倒一片,在几个年纪较大的人的带领下不住的朝将士们磕头,口称“谢谢天兵老爷救命之恩。”将士们将他们扶起,他们才一步三回头的朝南远去。青弋军的将士们还好,其他各镇,特别是宣大,昌镇的将士们却被极大的震撼。大明军制败坏,很多时候这些士兵们干的坏事不比土匪少,老百姓见到士兵们也是望而生畏,背地里也是骂声一片。更重要的是大明文贵武贱,有道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些人又何尝被看得起过。背地里还不都是臭当兵的,穷当兵的这样的称呼。可是现在他们彻彻底底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滋味,原来老百姓的心里并没有把他们认定是坏人,只要自己干对的事情就能赢得老百姓的尊重,一时间,各镇的官兵心里都涌现出了别样的心思,刘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让士兵们产生归属感,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不是功名利禄,而是为国为民而战。游弋军一下子就有了一股子精气神。 “旗主,古尔泰的人没有回来报告,他们去了玉田西南一带打草谷,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一个甲喇章京向镶白旗旗主杜度报告道。天色已经渐晚,满蒙联军虽然是分成许多股力量四散出去打草谷,但是每天日落之前,各旗或者蒙古各部的兵马都会派几个报信兵前去各旗的旗主或者是诸部的首领那里去报告今天的进展,让镶白旗这边感到奇怪的是,今天夜已经深了,可是前出玉田西南一带打草谷的甲喇章京古尔泰的队伍竟然没有人回来汇报进展,平时古尔泰的人都是第一个向杜度邀功,今天都这么迟了怎么会没人回来呢?杜度也对此事感到非常奇怪。此时的杜度正处于遵化和玉田之间的位置,他身边有一个甲喇的人马护卫,阿济格的大营就在不远处。也有一个甲喇。镶白旗和正白旗的都是以甲喇为单位,轮换着出去打草谷,毕竟每个甲喇都要雨露均沾嘛。连多尔衮和多铎的一千巴牙喇都出去打草谷了。 杜度听见甲喇章京这么说,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照理说金兵报信通常都是三个报信兵分批走不同的路线回来,就算有人遇到山林猛兽或者小股明军的袭击,也绝对不可能一个人都回不来。而今天这么长时间没人回来,那么很明显的他们极有可能遭到了不好的事情。杜度一向是比较多疑且小心谨慎的,虽然他也很年轻属于少壮派,但是和阿济格的勇猛不一样,杜度这个人让人看起来觉得有些阴沉沉的,这跟他的出身有很大的关系,他是努尔哈赤的长子爱新觉罗褚英的儿子,而褚英是因为密谋造反被努尔哈赤解除兵权遭到了努尔哈赤的诛杀。身位褚英的长子,杜度当然是一万分的小心,要不然他也不能统领一旗的人马。 杜度亲自来到了阿济格的营帐,阿济格正在帐中饮酒作乐,这些天抢掠了不少人口财帛。美酒和女人更是夺来了不少。阿济格挑选了几个长得不错的明国女子留下来侍奉,又拿来了很多美酒,正和手下的军将们在大帐中狂欢。明国的酒可比建州和蒙古的酒要好喝多了,马奶酒还有一股骚味,而明国的酒自有一种香气,阿济格非常喜欢,加上明国女子在一旁伺候,阿济格就喜欢看这些明人女子哭哭啼啼的样子,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感。阿济格和军将们在帐中狂笑着,这种狂浪的笑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当然也是传到了已经进营的杜度的耳朵里。 杜度对阿济格的这种作风甚为不喜,年轻人最重要的就是低调,阿济格现在是被皇太极喜爱,可是也不能因此就得意忘形。说不定哪天就会阴沟里面翻船,但是现在阿济格毕竟是上三旗的固山额真,杜度也不好明着说他。只能是皱了皱眉头,掀开门帘进帐。一进去就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杜度用手扇了扇。向前走了两步,阿济格正喝到上头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通红,眼睛都有些发直,“爽快,太爽快了,明国真是好啊,到处都是美酒女人金银财宝,总有一天,八旗要占领整个大明,哈哈哈哈!”“旗主威武!”众将附和道。 “阿济格贝勒。”杜度喊道。阿济格这才发现,镶白旗的固山额真杜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营帐中来。他端起一个酒碗来到杜度身边,一把搂住杜度,“来,杜度贝勒,喝一杯,明国的酒真是美味啊。”杜度有些厌恶,可是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他只是将阿济格的手拿开,然后朗声说道:“阿济格贝勒,酒先不忙着喝。找你是有正经事。今天我们外出打草谷的一支镶白旗队伍到现在还没有派人汇报他们的动静,通常咱们的报信兵都是分批行动,而且每天如此,可是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恐怕他们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能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许是他们也在和我们一样狂欢呢,忘了报告,这些兔崽子,等他们回来了再收拾他们,每人领二十鞭子。来来来,喝酒喝酒。” “阿济格贝勒,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杜度微微有些动怒。阿济格看到杜度这么说话,酒也醒了三分,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杜度贝勒,不要生气,咱们能派出去报信的都是牛录中的勇士,要说他们的能力,我看能和老虎搏斗都是可以的,你是怀疑他们碰到了明军?这不可能,蓟镇的明军已经死的死降的降,全部被我们收拾掉了,你以为明国人敢从京师派兵过来攻打我们?这不可能,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在京师城下就和我们决战了。”阿济格有些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将手中的酒碗放在了桌上。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也许真的有什么古怪,不如我派一队人马去侦查一下,咱们也要小心,万一真有明军不怕死来袭击我们,我们也好有所准备。”杜度严肃谨慎的说道。 二百六十五章 金兵大怒 出了正白旗的大营,杜度立刻唤来心腹勇士们。他的亲兵拔什库带领三百勇士前去玉田西南一带进行侦查,杜度再三告诫他们,万一要是遇到大股的明军,必须立刻撤退,不准和明军交战,避免打草惊蛇,然后将情况汇报回来,他们好商议对付明军的计策。拔什库领命而去,点起三百勇士,趁着夜色飞奔出了大营。杜度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有些忧虑。 刘毅他们没有北进,而是选择了东进,他们不准备去和金兵硬碰硬,城池他们更是不会去攻打,就一万人马,如果在哪座城下被拖住,那后果是不堪设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刘毅已经从老百姓的口中得知,金兵是要将他们送往遵化方向,看来历史没有改变,皇太极还是选择了遵化作为囤积点。那么向北走就是极为不明智的,越往北肯定是金兵的人马越多。还是向东走,看看能不能遇到蒙古兵,他们的战斗力比较弱,如果运气好能打一个大的歼灭战。本来已经停下的雪,又是重新下了起来,北地的雪和中部还有南方不一样,只要一下那就很快会演变成鹅毛大雪,将士们马不停蹄,他们现在需要找一处密林或者无人的村庄去躲避一下风雪,不过好在众人都是大吃了一顿马肉,现在身上还是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冷。 拔什库带着三百士兵轻装急进,在第二天的清晨经过了玉田,他将部队分成三十个十人队,自己就在玉田附近等待,让士兵们四下打探,一旦有消息就到他这里来汇报。士兵们领命而去,白雪皑皑,镶白旗的马甲本身就穿着白色的棉甲,很快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哈巴图,你说这次咱们能抢多少财富回去?”一个十人队正朝着玉田西南面奔去,十夫长问一个老兵道。那个老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又黄又黑的牙齿道:“十夫长,我估计咱们回去每人都能分到十个奴隶,不信你看。”叫做哈巴图的老兵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竟然掏出了一个银锭,看起来有个五两重,“这是前些日子打草谷的时候在一个明人家的箱子里找到的,你看,这么大一个银锭,应该能买好几个奴隶了,这次咱们抢到了这么多明人做奴隶,到时候用银子去买就是了。”十夫长有些惊讶的看着哈巴图手中的银锭,笑着用马鞭指着他道:“好小子,竟然搞到了这么大一锭银子。”哈巴图笑着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收好。 众人又往前奔驰了一阵,哈巴图视力好,他忽然看见前面一二里的地方,在雪地上好像有一个黑色的土堆,在一片白色的天地中,一个黑色的土堆显得极其扎眼。他立刻出言提醒十夫长道:“十夫长,前面有动静。”“在哪里?”十夫长立刻举起右手,身后的骑兵猛地拉住缰绳将马匹停住,然后静静的观察起来。“你看,就在那边。”哈巴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他看到的土堆的方向。十夫长定睛一看终于也是发现了异样。 他立刻命令道:“这样,哈巴图,你带一个人过去看看,我们在这里等你。”“是!”哈巴图领命带着一个马甲飞奔而去,剩下的八个人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哈巴图往前奔了数百步,然后十夫长就看见他们两人跟见了鬼一样没命的打马向回奔逃。十夫长哗的一下抽出了顺刀,难道是发现了敌人。身后的马甲们看到十夫长如临大敌,也是哗的一下纷纷抽出了战刀。咯噔咯噔咯噔,哈巴图猛抽胯下战马,战马奔跑的飞快。“十夫长,不好了,你,你快去看看吧。”老远的哈巴图就没命的叫道,八个马甲面面相觑,到底怎么回事。 哈巴图终于奔了回来,他颤抖的指着前面说道:“十夫长,你快去看看吧,前面前面。”看见哈巴图话都说不全的样子,十夫长也不管他,一打战马,马甲们向前奔去。 “这。。。这。。。”眼前的景象让十夫长和手下的马甲们魂飞魄散,只见雪地中树立着一座巨大的人头京观,竟然是由一千多颗人头构成的,最顶端的一颗人头十夫长认识,正是镶白旗第一甲喇的甲喇章京,一千多具无头尸身堆叠在京观周围,十夫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支完整的甲喇就这样被消灭了?他们立刻失魂落魄的打马回去报信。 一天后,阿济格和杜度两人率领数千两白旗马甲来到了事发地,十夫长等人带路将大军引到了京观的位置。杜度简直要抓狂了,能无声无息的将一千多马甲在平原上消灭而且没有放走一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匪或者是一般明军能做到的,这肯定是一支精锐的明军,而且人数还不少。阿济格愤怒的挥舞大刀劈砍着空气,“混蛋,是哪支明军干的,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啊!”他愤怒的嚎叫着。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他下马看了看摆放在地上的尸体,连续翻看了好几个人。他猛然瞳孔一缩大吼一声道:“是他们!” “谁?是谁?”杜度急切的追问道。“你看这些伤口,这个,这个,还有那个,你看看,是那支新军,只有那支新军的火器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阿济格指着地上的几具无头尸体。杜度看了看触目惊心的伤口,确实没看出什么门道,主要是杜度的镶白旗并没有跟青弋军直接对阵过,所以杜度不了解也是正常。阿济格说道:“这就是当天在左安门跟我们大战的那支奇怪的明军所使用的火器所留下的伤口,你看,这个是明军普通的三眼铳所造成的,你再看看这个。”阿济格指了指两具尸体,杜度仔细一看才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原来新军所使用的火器不仅是火铳,就连弹丸也是按规格进行制作的,弹丸的质量要比普通明军所使用的铅弹质量要好很多,基本上是穿透了几层铠甲打进人体之后才会形成爆裂,而明军三眼铳所使用的铅弹有的穿越铠甲之后就会碎裂开来,所以被明军三眼铳打死的金兵通常铳弹入口是血肉模糊,但是背面没有伤口,而二八式骑铳射程远穿透力强,打进人体是入口小出口大,很多铳弹在人体内部碎裂后再穿出来,造成巨大的后背伤害。阿济格虽然性格上面有些狂妄,可是军事方面也是专家。而且他跟青弋军是对战过的,虽然没有面对面厮杀,可是火器的威力他也领教过一番。其实此时多尔衮他们不在,如果多尔衮和多铎在的话恐怕一眼就能认出这个伤口,毕竟他们跟青弋军零距离面对过。阿济格站起来,面色有些难看,听阿济格一分析,杜度心下也是犯难,金兵内部都在说那支奇怪的明军如何如何厉害,特别是两红旗,一提到明军的火器就打摆子,两黄旗和镶白旗没有经历过,但是阿济格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事情有些严重了,因为新军被八旗军打残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有一支不明行踪的军队轻轻松松就干掉了这么多马甲,难道说新军还有很多人马?而且已经秘密潜入了蓟镇? “阿济格贝勒,依我所见,我们需要立刻通知大汗这个消息,如果你说的不错,很可能这支明军还有强大的后备兵员,而且想要歼灭我们的一个甲喇,他们的人数应该不比我们少,而且从战场的情况来看,勇士们大部分都是被铳弹打死,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人数很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如果真有一支强大的明军骑兵杀进来,恐怕咱们四散在各处的人马就有大危险了。”杜度不是在危言耸听,他分析的完全正确,现在猎手和猎物的角色已经转换,草谷队最大就是以甲喇为单位,如果有一支明军大队杀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们立刻去面见大汗,报告这里的情况,将勇士们的尸体带回去。”阿济格同意杜度的说法,命令士兵们将尸体带回去,然后立刻赶去遵化通报大汗,同时派出大量的塘马报信兵前去各部报信,叫他们加倍小心,立刻将兵马收缩起来。 当皇太极接到阿济格的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他万万没想到明军竟然敢深入蓟镇腹地进行追击作战,更让他感到后怕的是他并不知道明军究竟来了多少。而且战斗力如此之强,上次数千新军就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果再来这么多甚至更多的新军的话那可就非常棘手了。鲍承先倒是在一旁安慰道:“大汗放宽心,尸体我亲自去检查过了,大部分都是中了三眼铳,这是明国边军常用的武器,就算有部分新军参与,人数也不会太多,奴才料想可能是一支混编的骑兵杀了进来,有边军也有新军,为今之计应当集中兵马,寻找他们,击败他们我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这支兵马绝不是从京师方向而来,从地图上看唯一的漏洞就是天津,只有从天津过来才会不被发现,请大汗下令,各个部队集结起来,向遵化方向靠拢,放弃开平滦州这些较远的城池没有关系,我们不应该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而应该着眼于更远的目标,将明军打怕,将能战的明军歼灭,让明军从此没有野战兵力,那明年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鲍承先一番话真是说到了皇太极的心坎里,他点点头道:“先生所说不错,就按照先生的方略办,本汗立刻发布命令,让勇士们集结,搜寻明军游骑进行剿灭。” 二百六十六章 再建一功上 就在皇太极发布命令的时候,游弋军已经继续向东来到了丰润的南面,丰润城本来是交由土谢图的蒙古各部进行攻打的,攻下来之后土谢图又和阿克善贝勒的大军汇合,攻下了开平,草原的兵马应该说比金兵更加残暴,毕竟草原和大明那是几百年的老冤家,草原人的想法就是大明的土地本来是大元的,后来被朱元璋夺取,几百年过去了,现在的草原人只能在老一辈的故事当中听到当年大元帝国的辉煌,不论是作为蒙古部落的首领还是作为普通的草原人,他们没有一天不梦想着可以重新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对于他们来说,上一次深入大明腹地还是几百年前的土木堡战役,现在又有这样的机会攻入大明,当然要变本加厉的劫掠一番,如果以后有机会,这样的事情应该成为一种常态,草原生活环境恶劣,哪里有大明舒适,既然明军这么不堪一击,那以后就可以经常来改善生活。可是草原人好像忘了一点,这次他们能这么顺利的攻进来可不是光靠自己的本事,如果没有金兵做后盾仅仅凭借他们自己,好像几百年也没攻进过大明的腹地,他们倒是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一点。 “干,干。愿长生天保佑我们,让我们重新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丰润城的县衙之中,土谢图和阿克善等人大摆筵席,在座的有图梅、孔果尔老人、达尔汉台吉、希讷明安戴青、伊儿都齐、鸟克善、哈坦巴图鲁、多尔济、两桑阿尔寨、索诺木、拉布希喜、穆寨、巴达里绰诺等等等等蒙古各部的大小首领,自从他们攻下了丰润和开平之后,五万蒙古大军就以丰润城为大本营,按照部落为单位,四散劫掠,然后将抢到的物资人口全部集中到丰润城内,当达到一定的数量之后,再由数千兵马押运着前去遵化城交差。 其实草原和建州也是貌合神离,只是不论是游牧民族还是渔猎民族都是以实力为尊,现在皇太极的实力要比他们强很多,自然就是他们的老大,但是要土谢图和阿克善他们就这么乖乖的把抢到的东西无条件的交给皇太极,他们也不愿意,可是不交又不行。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在给金国人之前先拿出一部分自己享用一番,然后将剩下的物资给他们。再说了这些士兵哪个不是中饱私囊,看到一箱财宝,你一锭银子,我一串珍珠,早就是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这几天土谢图他们连续在丰润城内狂欢。杀猪宰羊,狂饮美酒,放浪形骸。他们将火堆就在县衙门外的大街上点燃,一群群的蒙古兵席地而坐,一只只烤羊,烤鸡,烤猪等等被穿在木棍上不断地转动着,油脂顺着往下淌,滋啦一声滴在火堆上,冒出了一阵青烟,阵阵香气飘香全城。蒙古兵们大笑着大叫着,有的人喝多了还跳起舞来,还有的士兵聚在一起看几个勇士比赛摔跤,进入夜幕的丰润城仿佛白昼一般。蒙古兵们彻夜狂欢。知道的这是丰润县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蒙古大帐。街道上的蒙古兵尚且如此。县衙里的土谢图等人那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被掳掠来的明国女子被聚集在县衙中,土谢图一边喝酒一边搂着一个少女,真是快活无比。就连孔果尔老人这种七老八十的老头也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而丰润城外,前去劫掠的蒙古各部虽然不能在城里快活,但是已经是夜晚了,他们也不想在夜间天气寒冷的时候进行行动。所以纷纷找到一些无人的村庄,然后开始他们自己的狂欢。丰润城北面正是喀喇沁部的领地,喀喇沁部在这次入侵大明的战斗中可以说是首功,因为喀喇沁的地盘本来就是距离明朝最近,所以喀喇沁部的骑兵对大明特别是长城防线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此次金兵入关,喀喇沁部出兵三千作为向导,由喀喇沁部的头领达乌素汗亲自率领。三个千夫长带着三千铁骑杀进了关内。 今天在丰润北部的小王庄,聚集了不少喀喇沁的部众,但是喀喇沁部的头领达乌素汗却不在队伍里面,他正在丰润城内和土谢图,阿克善他们一起痛饮呢。这种打草谷的活就交给部众们去干吧。小王庄已经没有民众,能跑的跑走了,没跑的被掳掠了一部分,剩下的不能走的老弱病残就一刀杀了了事。村中的房屋被骑兵们占领,他们也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此时不论是阿济格派出的报信队伍还是皇太极派出的传令兵都还没有到达丰润这边,所以这里的蒙古大军自然不知道游弋军的存在。 “将军,下面的弟兄们抓到一个活口,要不要审问一下。”青弋军依然是作为整个游弋军的先导。虽然喀喇沁的兵马集中在小王庄内,可是周围也不是一点警戒兵马都没有,也是有不少警戒哨的。青弋军骑兵的一个小旗官叫黄坤,这个人胆大心细,侦查的时候发现有五个蒙古哨探偷懒,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烤火,他们有十二个人,十二个人打五个,有胜算,他们悄悄的摸上去,趁着几个蒙古兵下马烤火的时候用袖里箭将他们一一射杀,黄坤特地留下了一个活口,青弋军士兵们一拥而上,黄坤一拳将他打晕,然后将这个蒙古兵五花大绑,嘴用破布塞住,拖回了游弋军本阵。吴东明来汇报,刘毅不禁大喜,竟然抓到了一个活口,正好从这个俘虏嘴里套出一些情报。侯拱极一挥手,从后面跑过来一个总旗,原来是侯拱极手下的一个亲兵总旗官,此人是蒙古人后裔,内附明朝,因为武艺高强,蒙语又好,所以侯世禄将他招入了亲兵队,积功升到了总旗的位置。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看做一个草原人,他在大明出生,在大明长大。除了父母是蒙古人其他和明人没有任何区别。 “你问问他,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要是有半句假话老子立刻宰了他。”侯拱极吩咐道。此时俘虏已经醒来,嘴里塞着破布,他只能呜呜呜的叫着。总旗一把扯开了破布,那人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他看看周围,猛然发现周围竟然全是明军。看人数恐怕有数千上万人,他的汗毛倒竖,这么多明军是要干嘛,难道是来找草原兵马的晦气的吗。 总旗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巴掌,打掉了他一颗牙齿,鲜血从嘴角流出来,俘虏猛然被这一个巴掌给打醒了,总旗恶狠狠的问道:“你是哪个部族的。”“小人是喀喇沁部的。” “将军,他是喀喇沁的人。”总旗报告道。“什么,你说他们是喀喇沁的人?”刘毅问道。“正是,小人不会听错。”“他娘的,终于逮住他们了,喀喇沁部必须被消灭。”刘毅用力的说道。 “这是何故?”卢象升有些不解。“卢知府,你有所不知,此次金兵入寇,正是这支喀喇沁部三千骑兵做先导,他们才能顺利的杀进我大明腹地,他们久在边关,对我大明地形熟悉,关防什么的都是一清二楚,他们部落的商人经常过来贸易,所以对我大明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没有他们引路,皇太极就是抓瞎,根本不会这么顺利的杀进来。”刘毅答道。 孙兴恨恨的道:“原来如此,那咱们一定要将这支兵马消灭掉,给战死的将士和死去的老百姓报仇。”“不错,不错!”吴东明,侯拱极等人附和道。 “你再问问他详细的情况。”刘毅吩咐道。总旗官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驻扎在哪里,领头的是谁?”俘虏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刘毅抽出腰间勇字刃一刀将那人的手臂砍断,勇字刃极为锋利,一刀下去,连血都没来得及喷出,手臂就已经掉在了地上,下一刻鲜血才喷涌出来。俘虏盯着自己的断臂楞了一会,才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你告诉他,如果再不说,下一步就砍断他另外一个手臂,然后是双腿,将他变成人棍。”刘毅出言道。总旗将他的话翻译过去,那个俘虏才停止了惨叫。立刻有一个医护兵上前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避免此人流血过多而死。 那人颤抖着道:“这次咱们出来打草谷的一共有两千人,有两个千夫长率领,首领达乌素汗不在,他和另外一千人在丰润城里。我们这两千人由他的弟弟达木楞率领,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村庄。我们掳掠的人口已经送往了丰润城,准备在这里驻扎一晚,明天再继续行动,小人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得到所需要的情报之后,刘毅一刀结果了此人的性命。卢象升有些不适,但是没说什么,孙兴和侯拱极对望一眼,都是暗暗佩服,有道是慈不掌兵。刘毅果然是杀伐果断之人。 二百六十七章 再建一功下 游弋军立刻整军备战,此次是夜战,而且周围没有其他的蒙古兵马,就这么一支孤军,两千人,也是不少了。必须保证全歼他们,所以这一次一万人马全部出动,将整个村庄封锁,务必保证一个敌军都不能跑出去。夜幕之中风雪已停,游弋军的士兵们将马蹄全部用布包裹住,全军立刻出击,一万骑兵立刻出动,借着夜幕的掩护向前方三四里的小王庄猛扑过去,四个营的兵马分散开来,要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包围喀喇沁的人马。 为了不被警戒哨发现,四个方向的游弋军都在小王庄一两里之外埋伏,只要鸣笛一响,就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侯拱极率领丙字营进入了攻击距离,“侯平,你过来。”侯拱极朝后面呼唤了一声。身后过来一个亲兵总旗。正是侯拱极手下武艺高强的亲兵队副。名字叫侯平。在宣府军中有着飞刀无敌的外号。侯平本名叫郑平。跟了侯世禄之后按照明朝的习惯才跟随主家姓,本来在从军之前是有名的山陕飞刀门的高手,十步以内,手中飞刀投掷出去就一定是一招毙命。侯拱极用着刘毅赠送的千里镜,虽然是夜晚,但是百步以外的情况还是看的比较清楚,他已经发现,在一处土坡上有三个蒙军哨兵正在巡逻警戒。说是巡逻警戒,其实只有一个士兵在站岗,剩下两个士兵靠在一颗枯树边正在打盹,他们紧紧裹住身上的兽皮,因为放哨的时候不许生火,所以他们没办法只能是挨冻。不过好在放哨的哨兵一般是两三个时辰一个轮换,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去村里歇息了,那个醒着的哨兵看着村里的火光,不禁咽了咽口水。此时要是来一只烤羊腿那该多舒服啊。 不过这几个士兵应该是永远没有机会吃到烤羊腿了。“侯平,看见了吗?”侯拱极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侯平,侯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了三个喀喇沁哨兵。“怎么样,有没有把握干掉他们?”侯拱极问道。侯平又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发现了在山坡下面有一个雪坑,雪坑距离几人大概有十几步的距离,他的飞刀只能保证十步以内一击必杀,十五步的话难度非常大,他摸了摸怀中的五把飞刀,十五步的距离,干掉站着的哨兵自己有一定的把握。只是靠在树干边上的两个士兵有些困难,面对着自己的那个人还好,关键是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树干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身躯。侯平咬了咬牙道:“少将军,交给我吧。”侯拱极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帮手吗?”“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罢,侯平将千里镜还给侯拱极,然后裹紧了身上的白色披风,猫着腰从他们埋伏的地方窜了出去,他的身材比较瘦小,又披着白色的披风,在一片白雪皑皑的环境里很快便融入了自然,他在雪地里飞快的前进,当哨兵的视线扫向他这里的时候他就立刻趴下,一口气前进了八十余步,眼看前面就是那个雪坑了,只要躲进这个雪坑就可以从容射杀这几个喀喇沁的士兵了。就在他准备一跃而起翻入雪坑的时候,那个哨兵突然盯住了这个方向。侯平一个激灵,难道自己被发现了?后面拿着千里镜的侯拱极更是紧张,他死死的盯着千里镜中的景象,头上滴下了黄豆大小的汗珠,心里不住的祈祷,侯平可千万不要被发现啊。 哨兵看了侯平那边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可能是自己眼花了。然后扭头过去到另一边巡逻了。侯平趁着这个档口飞身扑到了雪坑中,他迅速掏出了手中的飞刀,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距离,靠在树下的两个士兵暂时可以不用管,他要保证的是可以一击必中巡逻兵的咽喉,让他发不出声音。他的手冻得有些僵硬,侯平连忙将手掌放入自己怀中捂热,然后拿起一把飞刀。瞄准了正在移动的哨兵,就在这个哨兵忽然转头的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侯平手中的飞刀脱手而出,飞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哨兵只看到空中一个亮点向他飞来,然后咽喉一阵剧痛,鲜血哗啦一下喷涌而出,他急忙用手捂住脖子,想叫喊,可是却发不出声音,他慢慢的跪倒在地上,一头栽在雪地中抽搐着死掉了。侯平没有任何迟疑,站起身来,手中的第二把飞刀立刻投出,一下子扎入了靠在树干上面对着他的那个士兵的心口,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虽然飞刀命中,可是这个人临死前却发出了一声惨叫,这一叫立刻惊醒了靠在树干反面的那个士兵,本来他们就没有熟睡,只是小憩一会,这么冷的天,熟睡也不可能睡的着。他一扭头猛地发现了死在雪地里的哨兵。他的思维反应非常迅速,马上就意识到了一定是有敌袭。他立刻起身抽出了一支鸣笛,张弓搭箭就要射出。因为身体躲在树干后面,侯平根本无法射出手中的飞刀,他急的从雪坑中冲了出去。 后面的侯拱极死死的捏住千里镜,他心里已经准备强突了,侯平已经能清楚的看到从树干后伸出了一支鸣笛的箭头,只要士兵一松手鸣笛就会飞向天空示警。积雪很深,侯平奔跑的速度提不上来,短短十几步,就像数十里一样漫长,忽然他急中生智,手中飞刀掷出,竟然一下子削断了鸣笛的箭头,蒙古兵一松手,没有箭头的箭支飞了出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后侯平扑了上去,手中剩下的两把飞刀左右开弓,噗噗两声,喀喇沁兵向后栽倒,无声的被干掉了,侯平这才发现,大冬天的身上已经被冷汗给浸的湿透了。 侯拱极用力的挥舞一下拳头,“好样的!”丙字营全体立刻上马,准备出击。相同的一幕在四个方向同时发生。四个营的侦查高手们各显神通,无声无息的干掉了村子周围的哨兵。鸣笛啾的一声射出,杀声震天,小王庄四面同时被杀声覆盖,一万游弋军凶猛的突击让村子里正在狂欢的喀喇沁兵根本来不及上马,他们抱头鼠窜,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四面已经被团团围住,到处都是明军。达木楞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亲兵们根本无法将他们叫醒,他们只能抬着他,将他横置在马上,准备突围出去。可是一万打两千,还是精锐的游弋军骑兵,在砰砰砰的火铳声中,喀喇沁的士兵被一片片打倒,然后马蹄从他们的尸身上踩过,将他们变成一滩烂肉。“过瘾啊,过瘾!”侯拱极怪叫着,手中大枪又挑飞了一个喀喇沁兵。自从跟着刘毅出击以来,连续两仗,干掉了三四千鞑靼。他在宣府这么长时间,也没打过这么痛快的歼灭战啊,而且每次消灭蒙古兵马自己也要损失不少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交换比这么惊人。几乎就是零伤亡杀戮敌人。 “报!将军,战斗结束了,全歼喀喇沁两千人马,并且弟兄们还发现了一个大官!”一个士兵向刘毅报告道。“一个大官?带上来!”刘毅吩咐道。士兵们将五花大绑的达木楞给带了上来。说来也是比较巧,就在游弋军的士兵们冲进营地大砍大杀的时候,达木楞的战马因为受惊,驮着背上不省人事的达木楞到处乱撞。正好被几个士兵看见,他们很奇快为什么马背上驮着一个人,将这个人拉下马来一看,只见这个人衣着比较华丽,可能是一个重要人物,士兵们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人绑到了刘毅身前。只见地上的达木楞嘴里喷着酒气,刘毅让士兵们用冰水将他泼醒。哗啦一下一桶冰水倒下去,达木楞一个激灵,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绑的死死的,然后他嘴里哇哇大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侯拱极手下的翻译过来,问了他几句话,然后对刘毅说道,“这人不肯交代他是谁,只是辱骂我们。” 刘毅冷笑道:“很好,有骨气。”刘毅抽出勇字刃一下将达木楞的左耳割下,达木楞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你告诉他,马上就是右耳!”翻译将刘毅的话传递给达木楞,达木楞终于是怕了。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交代了。 没想到此人就是达乌素的弟弟达木楞,很好,现在达乌素就在丰润城中,刘毅在考虑,要不要去丰润城找找草原人的晦气,金兵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这支兵马的存在,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信息,那么是不是可以设一个伏击圈,用一个营的兵马前去丰润引诱一下草原诸部,等到他们过来追击的时候在伏击圈内干掉他们。 “将他带下去看押。”刘毅命令左右将达木楞带下去。 二百六十八章 诱敌 “诸位将军,我有一个提议,虽然我是主将,但是重大战略问题我还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刘毅将卢象升,孙兴等人召集到一起说道。众人皆是抱拳,洗耳恭听。刘毅缓缓说道:“我军深入敌后已经有一些时日,敌军分散,所以才被我们有机可乘,歼灭了一部分,但是满蒙联军不是傻子,他们迟早会发现少了这么多兵马,如果我所料不错,两白旗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甚至皇太极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趁着他们的情报没有送达分散在各地的满蒙联军之前主动创造战机,歼灭他们更多的有生力量,打怕他们。” 卢象升若有所思道:“不知道将军怎么个主动创造战机,敌军虽然分散,但是像我们打的这种歼灭战是可遇而不可求,越到后面我们可能会碰到的敌军就越多。特别是现在蓟镇的城池都应该已经沦陷,凭借我们目前的实力是绝无可能打县城的,我们该如何制造机会呢?” “卢知府莫急,大家看看我这个法子可不可行。”刘毅将地图展开,围绕着丰润城将自己的方案细细的和几位将领交代清楚。孙兴不禁击节赞叹,“真是妙计,没想到刘将军不仅是一员勇将,还是一员智将,利用这个时间差和信息差,确实可以这么操作。” 卢象升和侯拱极也是频频点头,这个法子好,不管成与不成都可以试一试,成功固然是好,不成功游弋军也可以利用高机动性迅速脱离战场。毕竟他们是一万人在一起行动,没有三倍于己的兵力,满蒙联军可不一定有胜算。计划拟定好,众人立刻打扫战场,准备出发。 第二天一早,一万游弋军快速的向丰润城靠拢,刘毅亲自带领甲字营押送着达木楞前出丰润城,剩下三个营在丰润城北十五里的六都村附近,依靠着丘陵地带,布下了一个口袋阵。六都村的地形中间低两边高,像是一个盆地,正好可以在盆地边沿突出的高地背面布置伏兵,待到敌军杀来,三个营的将士们可以翻上高地,自上而下进行打击。 两千五百名甲字营的骑兵快马加鞭直奔丰润城,接近到十里以内的时候终于是被丰润城周围散布的游骑发现了,立刻有人飞马直报丰润城。经过一夜的饮酒作乐,丰润城中大部分蒙古头领们还都没有睡醒,阿克善和土谢图等人还在呼呼大睡。 忽然马蹄声在街道上响起,一个背后插着小旗的科尔沁探马飞报丰润城县衙:“敌袭,敌袭!”安静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喝多了的士兵,丰润城内的民房也被蒙古骑兵占领。他扯开嗓子这么一喊显得非常突兀,立刻有衣衫不整的蒙古兵从民房中奔出来,有些惊慌失措的寻找着自己的马匹。土谢图此刻正在打着呼噜,可是他有一个外号叫草原上狡猾的狐狸。他睡觉一向是惊醒,稍微有点动静他立马就能醒来。报信兵冲进县衙,两嗓子一喊,土谢图猛然睁开了眼睛,“什么?敌袭?”土谢图一个激灵,这个地方竟然有敌军前来偷袭? 他立刻大喊道:“都起来,都起来,敌人来了!”大堂中睡倒一片的首领们一个个起身,达乌素甩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问道:“敌人?哪里来的敌人?” 丰润城的城门紧闭,几万蒙古勇士终于被全部叫醒,他们各自系上皮甲棉甲,匆匆的找到自己的队伍进行集合。两千五百甲字营骑兵已经停在了距离丰润城二里外的地方,丰润城关宁军是比较熟悉的,城内并没有红夷大炮这样的重型火炮,而且金兵也不可能将这些重炮配发给蒙古各部。所以游弋军才敢接近到二里的地方,毕竟城上的那些老式火炮在两里之外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而且刘毅就是要尽量贴近城池,这样才能成功实施计策。 过了一会儿,土谢图,阿克善,达乌素等一大群头领来到了城头,城下游弋军整齐的列阵。土谢图打着手帘观望了一会,他不可思议的发现下面竟然是明军。明军不是在京师损失惨重吗,这些明军是从哪里过来的。看阵势不过区区两三千人马也敢来找自己的晦气。阿克善更是有些满不在乎,“土谢图,城下不过两三千明军,可能是咱们攻打蓟镇的时候遗漏了这支骑兵队伍,没关系,城里有几万勇士,怕什么,我们立刻杀出去消灭他们。” “不,万事要小心,长生天不会保佑鲁莽的人,他们这么点人敢来主动挑衅,难保不是有什么诡计。”土谢图谨慎的说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草原上的狐狸,你太小心了,就这么点明军前来送死,不打白不打。”阿克善对土谢图的这种谨慎有些鄙视,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胆子这么小,成吉思汗当年要是跟土谢图一个性格,那还建立什么蒙古帝国? 就在几人说话的档口,游弋军慢慢分开了阵型,只见几个骑兵押送着一个人慢慢的接近了城池,那人被反绑着双手,骑在马上。正是达木楞。他左右前后都有游弋军士兵守着,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土谢图下令城上的弓箭手不要放箭。看看明军能闹出什么新花样。只见他们接近到了五十步以内的距离。从城上能清楚的看到这些人的状态。 为首的小旗正是黄坤,黄坤策马到达木楞的身边,一把扯掉了他口中的破布,达木楞看到城头上有许多草原的勇士们,他急的大喊起来,“我是喀喇沁的达木楞,我的哥哥达乌素在哪里?呜呜呜呜。”话还没说完,嘴巴就又被堵住了。此时达乌素汗就站在土谢图的身边,刚才达木楞出现的时候从远处看他就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点像是自己的弟弟,因为达木楞正带领两千士兵在城外,达乌素的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紧接着下面就传来了达木楞的叫喊,达乌素立刻从垛口把头伸出去,果然是自己的弟弟,他怎么会被明军俘虏了,那不就意味着自己的两千兵马被灭了吗?达木楞的嘴又被堵上了,达乌素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是既然弟弟被俘虏了,肯定自己的兵马是完了。 达乌素有些气急败坏,“放了我弟弟,你们这些南蛮子。”侯拱极下面的总旗回答道:“想要你弟弟可以,自己过来抢。”说完一刀扎在了达木楞的大腿上。达木楞呜咽着发出惨叫,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公鸡。达乌素怒火中烧,黄坤看看达木楞,看来还得加把火才行,自己的任务就是要让达乌素失去理智,将军交代了,要是出来一千人以上就算自己大功一件,要是能出来五千人以上那回去就让自己当把总。青弋军的把总含金量可太高了,黄坤喜不自胜。他抽出战刀,就当着达乌素的面砍了达木楞一刀,虽然只是皮肉伤,达木楞还是惨叫起来。达乌素的眼睛就要喷出熊熊烈火,他拔出弯刀一刀砍在了城垛上,当啷一声,将城垛劈去一个角。“阿克善贝勒,借我两千勇士,我出城把下面的明狗都杀光。” “不要冲动,再观察一下。”土谢图劝道。黄坤看见上面还没动静,他妈的,这些狗东西真能忍,老子给你加点料。黄坤又是一刀砍在达木楞的大腿上,达木楞疼的都快晕过去了。达乌素的眼睛里都要滴出血来。“土谢图,下面不是你的弟弟,你要敢拦我我就砍了你。”达乌素咆哮着。土谢图大怒“你这个疯子,你去送死吧。” “阿克善贝勒,借我兵马,我给你五万头牛羊。”达乌素大声道。阿克善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他也是对土谢图不满。城上这么多勇士看着呢。区区两三千明军就把土谢图吓破了胆,这让成吉思汗子孙的脸往哪里搁。他立刻答应道:“我给你三千人马。去将明狗杀光吧。”达乌素转身下了城门,阿克善手下的三个千夫长带领三千人马汇合达乌素自己的一千人,还有一些小部落的勇士自愿出击,竟然拼凑起了五千人马。达乌素顶盔贯甲。狼头盔在阳光下反射着银光。他大叫着带着兵马出击。丰润城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达乌素一马当先领兵杀了出去。黄坤他们一看城门打开,知道激将法起作用了,立刻打马往回奔。甲字营大阵立刻掉头,向后奔去。刘毅嘴角带着笑意,就知道草原上的愣头青多。果然如此。 土谢图急的直跺脚,“阿克善,你疯了,明军肯定有埋伏,我刚才看到了,城下那支押着达木楞的明军骑兵的装扮有点像是左安门外面的那支新军。”不得不说土谢图的脑子还是清醒的,阿克善被土谢图这么一骂,脑子也有点回过味了,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土谢图不管阿克善,他立刻派出亲兵前去追上达乌素,告诉他这是陷阱。 二百六十九章 全歼喀喇沁 游弋军在前面奔驰,达乌素在后面领兵猛追,游弋军的马速其实要更快一些,他们的战马是西番马,西南马,中原马,虽然耐力比不上蒙古马,但是冲刺速度要快不少,但是刘毅特地放慢了一些速度,为的就是能远远的吊住达乌素,要不然自己跑快了,达乌素追不上就尴尬了。达乌素眼看着弟弟就在前方敌人的阵中,他怎么能不心急。勇士们跟在他身后也是狂奔。土谢图的亲兵在后面也是猛追,一眨眼两支队伍就奔出了数里。 离预定的埋伏圈是越来越近,前方不远就是六都村。黄坤打马上来,“将军,圆满完成任务。”“有你的,行,竟然给咱们带出来这么一顿大餐,好,回去给你升把总,说到做到。”刘毅高兴的道。“三眼铳回身打一轮,将他们吸引上来。”手持三眼铳的关宁军立刻回身,砰砰砰砰的乱放了一通三眼铳。有几十个草原骑兵被射落下马。这种少量的伤亡更加激起了达乌素的愤怒,同时也大大刺激了蒙古马队。看来前面的明军并不是什么精锐,只要杀上去将明人全部杀死就能立下大功,也能将达木楞顺利的给救回来。 “杀!加速冲上去!”达乌素战刀前指,蒙古铁骑嚎叫着闷着头猛冲。他们在马上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一会藏身在马腹中,一会单手挂在马的侧面,总之这些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武士,骑术那都是一等一的。他们躲避着铳弹,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 土谢图的亲兵终于是追上了达乌素的人马。“达乌素汗,土谢图汗让我提醒你,前方有陷阱,赶紧撤兵从长计议吧。”“混蛋,你回去告诉土谢图,让他这个胆小鬼闭嘴,我们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会怕南蛮子,就算前面有陷阱,我们的勇士也能将他们全部消灭。”达乌素喝道。亲兵劝说无果,只能放慢马速,然后打马往丰润城的方向而去。 还有一里就要进入伏击圈,三个营的兵马已经冲上了高地的反斜面,他们在等待刘毅的信号。刘毅高声喊道:“黄坤,准备发信号!”黄坤立刻在骑铳中装上一发火药弹。火药弹的弹头不是铅弹,而是一个包着黑火药的类似眼花的小竹筒。射程很近,只有三十步。跟烟花的原理一样,发射到空中会产生爆炸。然后释放出白烟。在远处看的很清楚。黄坤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火药弹应声而出,发出长长的啾的声音,然后在空中猛然爆炸,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声音就是信号,高地的反斜面上爆发出惊天的喊杀声。 仿佛是从高地顶上冒出来一般,漫山遍野杀下来的是一望无边的明军,“杀啊!”明军三面夹击冲入包围圈内的达乌素,本来在前面奔逃的甲字营立刻返身参战,其实要是放在平时的情况,达乌素不可能就这么傻傻的冲进包围圈,这里的地形一看就比较适合打伏击,可是达木楞在敌军当中,这让达乌素失去了理智,率领五千兵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一头扎进了口袋阵。蒙古士兵们在慌乱之中朝着周围拼命放箭,而明军的火铳也是拼命的轰打,外围的蒙古骑手像秋天的麦子一般被一片片割倒。他们还击的箭支因为慌乱很多都失去了准头,而且得益于厚厚的几层铠甲,大部分箭支都被挡住,并没有对游弋军的士兵们产生威胁。 因为是自上而下的冲击,距离又近,游弋军无法进行二次填充。蒙古骑兵的阵型已经散乱,达乌素大呼着撤退,五千勇士又是潮水一般的掉头撤退。游弋军纷纷拔出战刀,挺起长枪,加速撞进了剩下的蒙古马队当中。骤然遭到打击的蒙古马队并没有进行激烈的反抗,在敢于抗击的勇士被一个个砍翻之后,剩下的人慌不择路的开始溃退,达乌素冲锋的时候一马当先,撤退的时候也是一马当先,此时弟弟在他这里也没那么重要了,自己的性命显然更加重要。可是刘毅或者说游弋军却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游弋军凭借着马快,很快就拖住了蒙古兵马撤退的步伐。前两次的战斗规模较小,而且又是突袭,基本上就是风卷残云,很快就解决战斗。这次虽然是埋伏作战,可是好歹也算是堂堂正正的正面碰撞。 要说最兴奋的恐怕还是卢象升。自从入卫京师以来,卢象升虽然组建了白幡队,但是并没有和满蒙联军进行过大规模的阵地战,这次终于是能让他一展身手了。作为一个文臣,卢象升算是一个另类。他自小喜欢习武,如果不是家里逼得紧,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武将,舞枪弄棒他是在行,可是叫他之乎者也,那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可是没办法啊,如果不念八股文,立马老娘就是棍棒伺候。他只好寒窗苦读,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卢象升不仅仅练武是个天才,读书也是个天才,很快就成了秀才,然后是进士,然后当官,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不仅如此他的武艺也没有丢,每天早晨起来都要练习刀法,手中一杆卧虎凤嘴刀舞得是密不透风。在明末这种书生号称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社会大环境下,卢象升算是一股清流。特别是卢象升每次出战不喜欢穿武将服,而是喜欢穿文士袍,所以战场上往往会见到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颇有些白衣渡江味道的儒雅文士,手中却提着一杆滴血的凤嘴刀。如果不是认识他的人看见,一定以为是遇到了一个疯子。 比如此时卢象升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在蒙古兵中左劈右砍,根本没有人能挡住他一个回合,两个喀喇沁骑兵举刀相迎,卢象升连挡都不挡,刀身翻转横斩过去,当场将两人砍做两段,热血喷了卢象升一脸一身,“痛快,纳命来!”卢象升大吼一声又挥舞着大刀杀进了人群中。。。 游弋军不愧是集合了大明最精锐骑兵组成的一支队伍,战斗力确实非常强悍,又是一万打五千,有着两倍的人数优势,达乌素想逃,可是无奈,刘毅的赤电驹更快。赤电驹在经历了几次战阵之后已经逐渐恢复了不少的野性。可是还差那么点火候,刘毅也不心急,总归慢慢来。但是赤电驹的速度那是其他战马怎么也追不上的,前面两场战斗刘毅都没有亲手杀敌,看见达乌素已经从混战中突围出去,刘毅手中的神威烈水枪那是饥渴难耐。赤电驹如闪电一般,一道红色的光影,转瞬之间就赶上了达乌素。达乌素只觉得耳后有破风之声,知道肯定是有明将追上来了,但是他也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刚要挥刀格挡,刘毅的神威烈水枪却如鬼魅一般一下子刺中了达乌素的手臂,弯刀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刘毅立刻变刺为扫,一枪将达乌素给扫下了战马,达乌素在地上滚了十几步方才停止。直接就摔晕过去。几个游弋军骑兵冲上来将他俘虏。后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蒙古兵困兽犹斗,剩余的上千名士兵还在奋力抵抗,也给游弋军造成了一些伤亡。但是当他们发现达乌素汗已经被明军俘虏之后他们的抵抗意志崩溃了,侯拱极军中会说蒙古话的士兵大声告诉他们,达乌素已经被俘,然后已经被绑紧的达乌素出现在阵前,这些骑兵这才相信,然后放弃了抵抗。 大部分的骑兵被当场斩杀,受伤一时未死的刘毅也丝毫不怜悯他们,这些人杀大明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刘毅让游弋军的士兵们补刀,确保他们全部被消灭之后,一万游弋军押着达乌素,达木楞两兄弟和近千的蒙古各部俘虏重新回到了丰润城下。 卢象升立刻明白了刘毅的用意,“将军,杀俘不祥。”“卢知府,你怎么也和那些腐儒一样,我刘毅从来不信这一套,我只信手中的刀枪,既然他们敢来我大明境内烧杀抢掠,那些被他们杀死的无辜老百姓又有谁来为他们伸冤,既然没人做,就让我刘毅代劳吧,一切责任我一力承担。如果有可能,我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再杀入草原将他们灭亡。”刘毅坚决的道。卢象升看着刘毅坚定的目光,长叹一声道:“以战止战,以杀止杀,将军有大魄力,卢某不如也。” 阿克善,孔果尔,土谢图和数万草原将士看到了让他们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的恐怖一幕,对,是恐怖,他们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刘毅让翻译在城下将他的意思传递给城上的人,“来我大明境内杀人者,我大明将会以百倍千倍的惩罚报复回去,我死一人,就杀你十人。” 一千名俘虏包括达乌素和达木楞都被双手反绑跪在城下两里的地方。然后从游弋军中走出一千刀斧手,当着城上众人的面手起刀落。 多年以后还有看到这一幕的蒙古士兵对自己的后代说,“那天的血,流成了小河。。”。 二百七十章 叛明者必杀上 游弋军在蓟镇给了蒙古军极大的震慑的之后,将蒙古各部的兵马吓得不轻,蒙古各部都是色厉内荏,如果真是正面的进攻,他们也只能和大明的边军打个平手,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无法攻入腹地的原因。只是因为大明末年军队败坏所以他们才有了一些可乘之机攻入大明内地。即便是这样也从没有像这次一样长驱直入,所以没有金兵支持的草原各部不过是一盘散沙,在对大明的威胁程度上远远比不上八旗兵。 经过游弋军的威慑,土谢图等人坐拥数万兵马,但是却不敢出城一战,游弋军在城下立威,将很多蒙古贝勒吓的心惊胆战,看来在没有金兵支持的情况下蒙古兵的腰杆还是挺不直,游弋军在城下树立了一面上书,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的大旗,然后排着整齐的队列从丰润城北绕了过去继续向东,继续向滦州方向前进。他们走后阿济格的报信兵才赶到了丰润城,可是一切已经晚了,游弋军大小三战,已经歼灭了满蒙两军八千人马,而且是歼灭,不留活口的肉体消灭。如果按照这个势头,游弋军就会向愚公移山那样,这里一铲子,那里一铁锹,终有一天会把整个满蒙联军分批给吃个干净。 代善攻下了滦州之后麻登云又带着金兵劝降了永平,永平作为紧邻山海关的一个重要关隘,其地理位置也是相当重要的,为了保险起见,而且永平因为是投降,所以城池并没有损坏,代善便留下了阿敏的镶蓝旗镇守永平,阿敏可不是一个能闲的住的人,等到代善和投降的明军一离开永平,他马上就对永平城进行了大规模的烧杀抢掠,永平城的老百姓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陷入了地狱火海之中,不仅仅是城内,围绕永平城方圆二三十里的范围内,都全部被纳入了打草谷的范围,老百姓哭嚎着惨叫着被驱赶到永平城,然后残暴的金兵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一时间整个永平范围内变成了炼狱。只有少数人逃向了山海关方向,被朱梅等人救下,阿敏的暴行才被明军知晓。虽然朱梅和徐敷奏还有全体明军将士在听取了逃亡的百姓诉说阿敏的暴行之后无不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可是奈何山海关仅有八千步军不到一千人的骑兵,能守好山海关已经是不错了,无法分兵前去攻打永平,更不要说永平城内还有一个镶蓝旗的兵马,主力是步兵的明军如何能抵挡的住后金骑兵的冲击。朱梅只能不住的叹息,吩咐手下的兵丁将逃亡出来的百姓妥善安置。 代善留下了麻登云的一部分明军和济尔哈朗的一个甲喇镇守滦州,本质上,代善是不太相信明朝降兵的,或者说是一种本能的不信任,他认为这些伪军还是跟大汗在一起比较好,用他们去打草谷恐怕效率没有自己的勇士们高,而且可能还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况且这些明军大部分都是蓟镇,北直隶,或是辽东人。在当地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代善不是阿敏那种鲁莽的人,不可能动不动就屠城或者是把见到的明朝老百姓全部杀死。他和皇太极的看法还是一致的,消灭一两个城池的目的只是震慑,明人本来就和绵羊一样不敢反抗,有时候一个壮达领着十个士兵就能看管住一个村子一两百个老百姓。偶尔遇到不识相的才会进行杀戮他们,让其他的村子或者堡子不敢反抗。 因为蓟镇离辽东本来就近,蓟镇的老百姓对于大金来说就像会下蛋的母鸡一样,代善和皇太极都认为要想每年都能吃到新鲜的鸡蛋,那就不能把母鸡杀死,所以蓟镇的老百姓仿佛变成了一种可再生资源,一种可以被金兵任意掠夺的资源。交代完滦州的事情之后,代善密令济尔哈朗带着剩下的四个甲喇的人马和麻登云还有杨春一起去遵化面见皇太极。其实本质上就是代善并不相信麻登云和杨春,不想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代善仅仅留下了五千伪军在自己军中辅助,主要是火铳手和炮手还有骑兵。剩下的步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他借口新加入的兵马按照大金的规矩应该先去拜见大汗为由,打发麻登云他们北上。 两支兵马立刻分成了两股,一支是代善领的两红旗和两千多明军骑兵在滦州和迁安一线打草谷。而三千明军炮手和火器手则是配合正蓝旗的一个甲喇镇守滦州,另外让麻登云再分出三千人马和济尔哈朗的一个甲喇前去迁安。这样就能保证每个城市都有金兵防守。解决了后顾之忧他们就可以放心的打草谷了。而济尔哈朗领着剩下的三个甲喇和麻登云杨春的一万明军步军前去拜见皇太极。 三个甲喇的马甲,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济尔哈朗亲领一个甲喇和麻登云杨春等人在中军。麻登云心中隐隐不快,这他娘的哪里是去拜见大汗,明明就是金兵在押送他们,前后都是金军骑兵,等于是将一万明军夹在中间,然后济尔哈朗陪着他们在中军,即便自己想有异动,也是有心无力。一万人排着松散的长蛇行军阵,就算是想要造反,前后的马队立刻就能将蛇头和蛇尾按住,而中间这个甲喇就在七寸的位置,正是这个长蛇阵的阵眼,麻登云心中不禁一阵苦笑和悲凉。自己选择投降金兵到底是对是错,当时情况危急,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想保全麾下将士们的性命。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还不如和孙祖寿一起战死算了。但是他又摇摇头,分明是自己贪生怕死才投降的,扯什么大义呢。 他这种似哭似笑的表情在杨春看来甚是诡异,杨春投降的理由很简单,第一是麻登云亲自来劝他,顶头上司都降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投降。第二就是本来自己对朝廷就多有不满,朝堂上下张口闭口就是辽饷,可是每年这么多辽饷分到自己手上的少的可怜,麾下的弟兄们是饥一餐饱一餐。大部分的钱都给了关外,关内的蓟镇就跟后娘养的孩子似的。没人疼没人爱,既然朝廷和督师对自己不仁,那就休要责怪自己不义。麾下的兵丁们跟他的想法差不多,他们的理由更简单,谁能让自己吃饱饭,他们就跟谁混,当兵不就是为了吃粮嘛。 此时杨春的心思到没麻登云那么复杂,他只是看到建虏的阵势,心里不住的感叹,谁说建虏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就这个行军阵一摆下,四千人牢牢的锁死了明军一万多人,他们分明就是知道兵法的,怪不得明军抵挡不住,拥有野人的战斗力,又拥有汉人的兵法智慧,这样的军事集团,明军这些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士兵如何能抵挡的住。 两人各有心思,只有济尔哈朗在一边笑而不语,这些明人,也没什么了不起。打不过了也就是投降一条路,战斗力这么差劲,还都是步兵,如果老汗王当年知道明军内地的兵马如此不堪一击,早就可以绕过宁锦防线和山海关,从蓟镇长城突破了,也不会有那么多大金的勇士白白死在辽东了,正想着,远处有两骑飞驰而来。 排在队伍前面的正蓝旗第一甲喇马上做出反应,立刻由一个壮达领着麾下的马队前去拦截。此时他们的队伍刚刚经过迁安。前去迁安布防的兵马已经从队伍中脱离,由济尔哈朗手下一个心腹甲喇章京领着前去镇守。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迁安西北方向,再往前就是三屯营,然后就是遵化了。从迁安到三屯营还有很长的距离,在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骑兵出现。 壮达领兵迎上,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到了近处,壮达才发现,这两个骑兵竟然穿着黄色的棉甲,从飞虎旗来看竟然是大汗的正黄旗人马。他们在壮达面前勒住马匹,说了几句什么。壮达不敢怠慢,领着他们回归本阵,径直来到了济尔哈朗面前。济尔哈朗使了个眼色,打马出了队伍,他不想让麻登云他们听到自己的对话,虽然麻登云也听不懂满语,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让壮达把两个报信兵带到了一旁。 “说吧,大汗让你们带来了什么消息。”济尔哈朗淡淡问道。“奴才回贝勒的话,近期有一支明军深入蓟镇腹地,全部由骑兵构成,战斗力很强,善用火器,已经伏击了阿济格贝勒的队伍,咱们损失了一个甲喇的勇士,大汗让咱们传令,让勇士们集结,不要单独行动,打草谷的事情可以先暂停,当务之急是集合兵马将这支部队找出来消灭,鲍先生估计这支部队不会少于五千人,请贝勒爷小心,我们还要赶往滦州给大贝勒传信。”说完两人给济尔哈朗施礼,然后继续向南而去。 二百七十一章 叛明者必杀中 济尔哈朗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无比震惊,明军竟然有至少五千骑兵渗透进了蓟镇,而八旗的大军都分散在各处,既然能轻松消灭一个甲喇的兵力,那就说明这支骑兵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可能比起八旗骑兵一点不落下风。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阵闪电劈过,善用火器,难道说。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不可能,那支军队虽然强悍,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多骑兵,而且已经在城外被消灭了不少,如果他们有五千铁骑的话,那么那一天在左安门的战斗恐怕就有些凶多吉少了。可是如果不是那支军队,大明还会有哪支军队善使火器?济尔哈朗想了想,看来只有关宁军有这个可能,难道是祖大寿?一定是他,大明边军的骑兵多使用火器,五千以上的骑兵,正好祖大寿的麾下应该是有一万余关宁军。 济尔哈朗一边想,一边回到行军队伍当中,那么现在自己夹着步军前往三屯营,速度这么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一瞬间济尔哈朗有些警惕起来。从迁安到三屯营这一路都是比较平坦的地形,只有快到三屯营的时候才会有一些丘陵地带,如果此时有大队骑兵杀过来的话岂不是非常危险。他立刻将麾下的三个甲喇章京叫过来商议。一个甲喇章京提议道:“如果情况真的像报信兵所说的那样,趁咱们现在刚出迁安几十里,不如现在掉头,到迁安城里去避一避,然后咱们可以立刻派人到大贝勒那边去,让大贝勒到迁安汇合。大贝勒那边兵多将广,就算是明军有骑兵渗透进来也不会直接和两红旗交战,何况大贝勒还有降兵火器助阵。明军没有个两三万骑兵不可能吃掉大贝勒。我们这边就不一样了,已经分出去两个甲喇,假如他们超过五千人的话,这些明军步兵可以忽略不计,光靠我们三个甲喇恐怕有危险。” 不得不说,这个甲喇章京提出的意见还是比较中肯的,三个甲喇在人数上肯定没有优势,假如他们是五千人,跟自己兵力差不多,要是硬碰硬的拼斗一番,那自己的正蓝旗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马,阿敏的镶蓝旗在左安门被重创,阿敏心疼的觉都睡不好,没有勇士的旗主那就是皇太极随意可以捏死的蚂蚁,大金从来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人。 其他两个甲喇章京也是出言附和,两人都认为他言之有理,这些明人不值得相信,既然他们能投降自己,那么当明军大队来的时候,麻登云这些人会不会又重新反水投靠朝廷呢?济尔哈朗看见手下人都这么认为,心中也拿定了主意,“我们这里离迁安有多远。”方才说话的甲喇章京想了想道:“恐怕已经有二,三十里了。如果现在掉头的话,傍晚就能到迁安城外,如果不管这些南蛮子的话,我们的马队一两个时辰就能到迁安。” 济尔哈朗摇摇头,“不行,这些降兵不能不管,我现在就去试试他们的态度,如果他们有动摇的话。”济尔哈朗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几个甲喇章京心领神会。没错,如果这些人不可靠,倒不如杀了了事。反正这些步卒在济尔哈朗看来只会是八旗的拖累,八旗都是马队,即便是重步兵也是骑着马的重步兵。这些明军步兵都不会骑马,如果大军跟着这些人行动岂不是被这些人拖累。怪不得明军不是八旗的对手,萨尔浒大战八旗可以转战数百里,就靠这些步卒想和八旗争雄,真是异想天开。他命令三个甲喇章京做好准备,他去探探麻登云的口风,如果麻登云他们有异动,三个甲喇的骑兵足够将这些步兵斩尽杀绝。 他策马来到麻登云和杨春的身旁,“麻总兵,杨参将,目前有一支明军骑兵渗透进了蓟镇,依我之见不如这样,咱们现在离迁安城比较近,咱们的队伍里面步兵居多,不如现在回转迁安,据城防守,然后我派人去通知大贝勒,让他率领兵马前来汇合。” 麻登云和杨春对望一眼,双方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比震惊的神情,竟然有明军敢杀入蓟镇找金兵的麻烦?而且按照济尔哈朗的说法,恐怕这支部队战斗力强大而且人数不少,否则他们这支队伍有四五千正蓝旗马队和一万步卒,军力也是强大,如果是小股明军济尔哈朗用不着让大家撤回迁安。这么说真的是大队人马杀到了?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投降了金兵,这要是朝廷大军压境,自己还能讨得了好吗?不如? 麻登云回头看了看杨春,杨春的眼神和麻登云一个交流,看来两人都起了同样的心思,要是能将济尔哈朗干掉再去跟朝廷解释说自己是诈降,有一个正蓝旗旗主的人头作保证,自己只会加官进爵啊。杨春的眼睛里同样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可随即目光又黯淡下来,他们只有一万步兵,如果是在突然袭击的情况下还有胜算,可是现在自己的人被八旗兵死死看住,根本不可能突然发动。济尔哈朗盯着他们,看到麻登云和杨春眼里出现了迟疑不定的神情,济尔哈朗的手不禁伸向了刀把,队伍前后的马甲和中间的马甲全部都停了下来,骑兵们纷纷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战刀。济尔哈朗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机,就像即将捕捉猎物的老虎一般。 麻登云和杨春敏锐的注意到了气场的变化,队伍非常安静,他们眼角的余光瞥见金兵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现在自己只要稍稍有异动或者是不正常的情绪流露,恐怕迎接自己和手下这一万兵丁的就是灭顶之灾。步兵不结阵,在空旷的雪原上就是待宰的羔羊。 麻登云的脸色变了数变,深吸了一口气,堆出一个笑脸道:“贝勒爷说的是,我看就按贝勒爷的意思办吧,我们这里一直有一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事还是小心为妙,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地,我们现在就回转迁安城,只是,咱们是步军,会不会拖累贝勒爷进兵的速度呢,不如这样,贝勒爷领马队先行,我们带步卒殿后,万一遇到危险就让我给贝勒爷断后吧,贝勒爷意下如何?”杨春不禁暗自称赞麻登云一席话说的高妙,将问题抛给了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如何不知麻登云的意思,他心里暗骂:“狡猾的南蛮子,竟然想断后,只要他们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还会乖乖跟上来吗?说的好听,让自己先走,恐怕是存了要跑的心思吧。”济尔哈朗立刻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麻总兵客气了,你的好意我济尔哈朗心领了,但是行军打仗岂是儿戏,麻总兵刚刚加入我大金的阵营,我如果让麻总兵殿后,大汗会怎么看,不是寒了为大金尽忠的各族将士心吗。不用多说,咱们现在立刻原路返回。” “狗杂种,一点机会也不给老子啊。”麻登云和杨春心中暗骂,可是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掉头,还按着原来的阵型往迁安方向赶去。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前出侦查的游弋军骑兵发现了,他们在远处观察就觉得这支兵马非常奇怪,这支兵马竟然大部分是步兵,而且从千里镜中看去,竟然是明军的装扮。难道是明军战败被俘的士兵,可是也不像,他们手中还有兵器,再往前一点,他们看到了一杆麻字大旗,难道说,这些人跟投降金兵的蔡裕一样,也是投降金兵的傀儡军队?一眼望去有一万人的样子,竟然这么多,这些该死的东西。 哨探立刻将他们发现的情况向十里外的游弋军做汇报。游弋军正在一片密林中休息,连番征战又是长途奔袭,条件非常艰苦,最重要的是他们很少有机会能生火做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吃冷干粮,喝着冰冷的水。刘毅对于这一点也没有办法,毕竟不是青弋军行军,即便是青弋军也不可能在深入敌后的情况下生火做饭。太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了。 这些将士们都是好样的,因为急行军无法进行进一步的医疗,前几次战斗中重伤的伤员大部分已经不治身亡了,甚至还发生了伤员为了不拖累队伍自杀的事情发生,刘毅冒着暴露的危险将这些士兵的遗体堆放到一起火化,然后将他们的骨灰入殓,将来回去要将这些骨灰交给他们的家人,或者请进忠烈祠接受香火供奉。 “报,前方发现情况。”探马哨骑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刘毅和几位军将三下五除二消灭手中的干粮,现在的干粮已经不多,刘毅下一步准备干掉一支运物资的队伍取得补给。但是现在很明显又有了新的情况。 “怎么回事?”刘毅,卢象升,吴东明等人听到探马的话纷纷围拢过来。 二百七十二章 叛明者必杀下 哨探将前方发现大股敌军队伍的情况向刘毅等人做了说明。刘毅问道:“前方旗号你可看清?”哨探想了想回答道:“那些兵马身穿蓝色棉甲,想必是两蓝旗的队伍,大约有四五千骑兵,而步兵打的将旗上应该是一个麻字。” 侯拱极失声道:“他妈的,麻登云这个**养的,竟然投降野人,老子亲自去宰了他!”刘毅听到侯拱极的话,猛然反应过来,竟然是麻登云,没错,历史上正是在己巳之变中孙祖寿战死,金兵将麻登云俘虏,麻登云无奈,只能和手下军将一起投降了金兵。没想到这支兵马竟然在这里被游弋军给遇到了。不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从古代还是到现代。叛徒都不会有好下场,既然麻登云做出了这种不知礼义廉耻的事情,那就让游弋军把他们就地消灭。叛我大明者,必杀之。 不仅仅是刘毅,卢象升,孙兴,吴东明等人都是义愤填膺,特别是在大明这个天子守国门,天子被抓宁可换一个天子也不屈服的国度。投降是一件被所有人极为不齿的事情。而且是投降金兵,投降野蛮人更是不能被大明的军将所接受。士兵们也许无所谓,饭都吃不饱,军饷都拿不到,跟谁干不是干,有钱有酒有肉有女人就行。明末很多大头兵跟土匪也没什么区别。可是对于受到儒家和忠义二字长期熏陶的文官武将阶层来说,在崇祯初年这个政局还没有彻底糜烂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能接受投降金兵这种事情的。 大家纷纷请战,卢象升抱拳道:“此等无君无父,不仁不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孙兴也道:“将军,孙兴请命做先锋,斩杀此獠!”刘毅看见群情激奋的样子,示意大家冷静下来,谋定而后动。目前对于前面的情况并不是特别了解,周围是不是还有其他支援部队,这支部队掉头往迁安方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游弋军深入蓟镇大小数战,特别是丰润一战将蒙古各部死死的震慑住了。但是自己的行踪肯定是大规模的暴露了,如果说迁安这一线的敌军得到消息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对于此事刘毅是没有太大的烦恼的,毕竟一万人的游弋军在敌军腹地活动,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众人正在向刘毅请战的时候又有几路哨探回来报告,说是迁安城内已经有兵马驻防,具体人数不知,然后在迁安附近除了这支步骑混合的兵马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敌人,只要迁安城内的人数不多,或者无法出城支援的话,那么打击城外的这支兵马还是有很大胜算的。根据哨探传回来的消息初步分析,麻登云投降肯定还没有多长时间,八旗五千骑兵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而且头尾将他们夹在中间就意味着他们怕麻登云会有什么异动,而且回转迁安,金兵竟然还是不放弃麻登云的队伍,宁可放弃骑兵的速度优势还要和麻登云同行,这就意味着麻登云目前还没有得到金兵的信任。那么这支队伍看起来有五千骑兵,一万步兵,但是按照这个情况来看,这一万五千兵马不仅不能形成合力,反而是各有心思,互相拖累,真要打起来,还不如八旗兵独立作战威力大。伪军的步兵根本就不可能是游弋军一合之敌。 此刻,刘毅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震慑了蒙古各部,那就要再接再厉,让投降的人明白,投降并不是他们荣华富贵的开始,而是他们恐怖噩梦的开端,只要被大明的王师遇见,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让这些为虎作伥的人逍遥自在。 游弋军前出侦查的一共有二十到三十支斥候部队,以小旗为单位,不仅仅是青弋军的骑兵,宣大军,关宁军都有经验丰富的斥候加入,虽然青弋军的技战术和装备非常了得,可是在经验方面有时候还有所欠缺,而身经百战的关宁军和宣大军夜不收有着丰富的侦查经历,毕竟是长年奋战在一线的军队,这次又有了装备上的提升加成,所以这些部队配合青弋军形成了优势互补,往往在听取了这些精锐斥候的报告之后,配合行军地图,游弋军的军将们粗略分析就可以将战场的形势描绘个大概出来了。 随着更多的斥候回来报告情况,游弋军在刘毅的命令下全军上马准备出击,刘毅必须将迁安城内有敌军大队人马的假设放在考虑范围内,那么这一仗就必须要打一个时间差,他们现在距离麻登云的人马只有十余里,而麻登云的兵马是步兵,金兵为了看住他们也没有撤离,他们距离迁安还有二三十里,游弋军现在出击,迁安的兵马即便是出城支援的话也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达战场,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一个时辰,足够自己干掉这支部队了,金兵大概率不会和自己硬拼,他们不会为了伪军搭上自己部落勇士的生命。 游弋军不再隐蔽行军,为了抢时间,他们立刻出击,以雷霆打击迅速击败当面之敌。轰隆轰隆,一万游弋军朝着麻登云军队的方向加速急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那里。 “旗主,旗主,不好了,有敌人,很多,很多人。”一个正蓝旗的哨骑没命的打马回来,他们高声叫喊着,济尔哈朗老远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那人飞马奔到济尔哈朗的身前。济尔哈朗立刻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呢?” “其他人都死了,就在我们右翼,几里外的地方,有好多明军杀来了,至少有上万人。全是马队!”哨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个壮达领着十个勇士前去侦查,可是没想到遇到了大股的明军前锋部队,他们的火铳能打的很远,马腿哪里能赶得上铳弹的速度,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人全都死了。不一会,陆续有哨骑回来,没有一支队伍是完整的,都是三三两两的回来。很多人身上都有伤,被火铳打中,哪怕是四肢或者是铳弹从身体擦过都会留下可怖的伤口。济尔哈朗的瞳孔猛地一收缩,“这些明军全是用火器吗?” “旗主大人,他们的火器能打好远,在马上齐射,威力十分惊人,勇士们连放箭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部一个个打死了。”哨骑们带着哭腔说道。窝囊,太窝囊了。勇士们都没打个照面就被远远的射杀了。死不瞑目啊。济尔哈朗身后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大事不好,看来大汗派来的传令兵说的情况是真的,不过这支部队不是五千人,而是一万人。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左安门的那支兵马,即便不全是,也有很大的比例。 参加过左安门大战的济尔哈朗对新军的火器是记忆犹新,那种百步之外就能夺人性命的火铳,比大明普通军队所用的火铳可是要强出太多了。怎么办?打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对打,左安门外数万铁骑尚不能全歼区区几千兵马,此时竟然有一万骑兵杀来,自己的骑兵只有三个甲喇。他回头看看麻登云他们,这些降兵能顶什么事,恐怕到时候就会反水,不如将他们留在这里拖延一些时间,自己全力冲向迁安城,只要能保住旗下的勇士就行,这些明人就让他们给自己殿后吧。想到这里,他立刻招呼三个甲喇的马队集合,麻登云有些不明所以,难道济尔哈朗同意自己的意见了?变脸怎么这么快。 济尔哈朗连跟麻登云交流的想法都没有,就在三个甲喇刚刚在队伍中间集合好的时候,大地已经微微的开始震动起来。济尔哈朗的脸色变了数变,明军恐怕已经进入二里的范围内了,赶紧走,不能再拖延了。“快,直奔迁安,不要节省马力,立刻走!”济尔哈朗大声命令着,正蓝旗的马甲陡然发动,他们看也不看伪军,疯了一般打马狂奔。地面的震动的同时,杨春和麻登云也同时感受到了,不仅仅是他们,队伍中有些经验的老兵都是确实的感知到了。他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麻登云看到济尔哈朗开溜,如坠冰窟,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说运气这么背,那支渗透进来的明军来了?从大地的震动和济尔哈朗他们的反应来看,这支部队恐怕绝对不止五千人,否则济尔哈朗怎么会就这么落荒而逃。自己怎么办?这一万弟兄怎么办。就在一愣神的功夫,济尔哈朗他们已经奔出了百步远,八旗兵逃跑的速度也是不慢,特别是后面有强敌杀来的情况下,济尔哈朗更不会让自己正蓝旗的勇士们白白送死。 “麻总兵,咱们怎么办?”杨春急道。他也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叫弟兄们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咱们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骑兵,你没看济尔哈朗都逃了吗?” 二百七十三章 处决 杨春也知道麻登云说的是对的,他立刻大声命令士兵们就地放下武器,不要抵抗。麻登云整理下铠甲,看来这次要和朝廷的兵马分说一番了。自己是迫不得已投降的,也没犯下什么恶行,或者说还没有机会犯下什么恶行。只是有些对不起孙祖寿,他倒是壮烈了,自己却苟且偷生。明军将士们互相看看还是听令将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终于翻过一个小丘陵,游弋军已经看见了雪原中呈一字长蛇阵蜿蜒排列的明军士兵,而伪军的士兵们也同时发现了在天地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支兵力强大的骑兵,他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冲过来,投降的明军士兵惊恐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游弋军越冲越近,刘毅下令放慢马速。战旗摇动,全军依令降低马速。终于一万游弋军在距离降兵三四十步的地方停住,想象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看来济尔哈朗是个识时务的人,竟然开溜了,刘毅冷哼了一声,狗东西跑的到挺快,也罢,下次再收拾他们,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刷的一声,游弋军全军整齐的举铳对准了几十步外的降兵。 麻登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大明什么时候有这么精锐的马队了,一眼看去,人人都是披甲,而且鼓鼓囊囊的肯定不仅仅是一层甲。最当头的数百马队竟然是身披鳞甲,头戴六瓣盔,甚至还有铁臂护手,精锐异常,后面紧跟着的虽然他们的铠甲提升了不少,但是从头盔和手中的火器,麻登云还是一眼认出,毕竟辽东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竟然是关宁军。袁督师的兵马竟然敢深入蓟镇跟金兵野战?看来自己真是判断错了形势,没想到大明还是有能打的兵马的。他不禁心中苦笑,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是自己前去解释一二了。 身后的士兵包括杨春早就被游弋军的强大气场所震慑,一人双马,装备精良。就算是再无知的士兵都知道这是大明一等一的强军。大明有这支兵马,怪不得建虏要跑。自己怎么就从奴了呢。杨春想到这里一阵懊悔,当时自己是被麻登云劝降的,死命抵抗的话也许是有希望的,只要能拖到这支强军来援,岂不是大功一件,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前进!”刘毅大声命令,战马迈开小碎步,向前移动,距离越来越近,麻登云惊讶的发现队伍当中竟然有自己熟悉的面孔,侯拱极他可是认识的。游弋军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两军相距不到十步,巨大的威压让降兵们透不过气来。所有人都觉得胸闷气短。 麻登云清清嗓子,尽量避免自己的尴尬,“侯将军,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见到你,真是幸会幸会。”侯拱极也已经看到了麻登云,他只是不答话。麻登云立刻脸涨的通红,有些手足无措。“侯将军,你是这支兵马的主将吗,赖圣上天威,有如此强军,真乃我大明之福也。”麻登云赞道。 “你也配谈圣上天威,真是恬不知耻。”一声怒骂从军中传来。麻登云脸上闪过一抹青气,可是他知道形势比人强,现在不是与这支强军争锋的时候,毕竟自己理亏,传到圣上那里去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为今之计就是能加入这支队伍,正好迁安没什么守备力量,其中数千人还是自己的兵马,现在领着他们去攻打迁安肯定是事半功倍,到时候这个功劳记在自己头上,自己再说自己是迫不得已投降,现在已经是幡然醒悟,再加上手里的功劳,应该是可以躲过这一难的。他干笑两声道:“不知是哪位将军在说话,可否出来相见。” 游弋军前队分开,刘毅顶盔贯甲,提着神威烈水枪,策马来到和麻登云面对面的位置。“敢问这位将军是?”麻登云瞧瞧来人,发现面生的紧,而且此人面相非常年轻,也就在二十余岁上下。大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少年将军了?而且看架势此人在整支队伍里的地位还不低。这时,在一旁久久没有开口的侯拱极说话了,“麻老三,你看清楚了,这位是我们的主将,刘毅刘将军。”麻登云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有了麻老三这个外号,这个九边很多将领都是知道的。麻登云听见侯拱极这么一说更是云里雾里,刘毅是谁?完全没有听说过啊。不过既然侯拱极这么说,也许是自己久在边镇,不熟悉朝廷的情况,也许是位新贵也说不准。 麻登云立刻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刘将军,幸会幸会。在下是滦州总兵麻登云。”一旁的杨春也是策马上来自我介绍道:“末将是永平参将杨春。” 刘毅扫视了两人一眼,回头对吴东明说道:“两个狗汉奸而已,没有任何价值,杀了吧。”什么?麻登云和杨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砰砰,吴东明左右开弓,同时抽出了马袋中的两把二八式手铳。两颗铳弹射出,寂静的雪原中只听到两声清脆的铳响。一阵白烟飘过,麻登云和杨春二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胸口还在冒着青烟的血洞,他们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敢这么直接朝他们开铳,大明三品以上武将岂能是说杀就杀的。 然后他们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两人的尸身从马上摔落的地上,兔起鹘落之间,不仅仅是一万多伪军步兵,就连卢象升他们也没反应过来,侯拱极说要宰了麻登云他们,也只是一时的气话,正式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将他们五花大绑带回京师交由朝廷和圣上发落,没想到刘毅就这么把这两人给打死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这两个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三品以上的武将,虽然麻登云只是滦州总兵,并不是大总兵,但是也是挂着二品衔的,刘毅的官职目前不过是千户,君不见,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结果被御史抓住了把柄,这是他下狱的一个重要原因。 “众将士,此二人领兵叛明,竟然敢投降野人,现游弋军将其二人阵斩,叛我大明者必杀之!”刘毅振臂高呼道。“杀!杀!杀!”近万游弋军将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呼喊着。一万伪军吓得瑟瑟发抖,这是哪里来的天兵老爷。麻总兵,杨参将说杀就杀,端的是凶神恶煞。 卢象升是文官,对大明的这个规矩更是有清楚的认知,他策马上前道:“将军,这么做恐怕会惹人非议,毕竟麻登云是总兵,就算是杨春也是参将,卢某担心。。。” “卢知府不用担心,叛我大明者,人人得而诛之。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甚大,游弋军深入敌后,我不可能留着这两个立场不坚定的威胁在身边,危害到游弋军的安全。”刘毅转过头对一万多降兵道:“麻登云,杨春领兵和建虏同流合污,我刘毅将其二人就地正法,其余将士念在首恶已死,上官将令不得不从的原因暂免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需将功赎罪。”麻登云和杨春已死,剩下的士兵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他们纷纷跪地求饶。刘毅吩咐将士们将这些人看押起来,然后让里面千总以上的军官出列,刘毅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迁安的真实兵力,原来是济尔哈朗的正蓝旗和一些明军降兵,恐怕济尔哈朗已经快要接近迁安城了。既然如此,不如立刻追上去,夺取迁安,将迁安作为一个根据地,死死的钉在敌后。迁安城中有数千明军,再加上自己手头的一万步卒,还有游弋军,兵力上是绝对够了。不仅可以守城,骑兵还能主动出击。要想攻下游弋军防守的城池,恐怕皇太极必须把八旗大军全部调过来才行,攻城战又会死伤多少人,皇太极赌得起吗? 至于攻城,迁安不是大城,城墙并不坚固,刘毅随军虽然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武器,可是携带了不少震天雷,如果将震天雷集中使用,接近到城墙根或者城门洞的话是有把握攻下城门的,况且城内的明军可以派人联系上,做内应。既然迁安城本来就是阿克善用内应攻下来,导致满库战死。那么自己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立刻整军前往迁安方向。而济尔哈朗刚刚狂奔到迁安城下,上面的守军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不敢怠慢,立刻打开城门放济尔哈朗等人入城,等大军刚刚进入城中,从城头上看去,远方已经奔驰来了大队的骑兵,刘毅让孙兴和侯拱极带着两营兵马和步军同行,只要傍晚赶到即可,他立刻带领两营兵马前去迁安城查探情况,他已经得知了迁安城兵力空虚的情况。济尔哈朗断然不会相信降兵,那么能用来守城的就是正蓝旗的六千兵马,自己围三缺一,故意放一面给济尔哈朗逃跑,相信他们不会有多么坚决的抵抗意志。自己要的是迁安城,强攻损失不会小,最好是济尔哈朗能弃城。 五千游弋军抵达城外,济尔哈朗吓得是魂飞魄散,没想到明军这么快就跟了上来,虽然城下目前只有五千人马,但是济尔哈朗不是傻子,后面跟着的肯定还有明军,既然他们这么快就攻过来了说明麻登云那边一定是又归顺了明军,要不然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迅速。想到这一茬,济尔哈朗看着城里明军的眼神都变了。。。。。。 二百七十四章 动荡陕西上 就在游弋军和收编的一万多明军步兵围三缺一利用火铳压制城头,然后将震天雷集中使用猛炸城门的时候,遥远的陕西,局势更加糜烂。崇祯二年夏天,陕西大旱,颗粒无收,赤地千里。在此情况下,官员腐败,苛政重税,不仅没有赈济灾民,反而变着花样的进行盘剥。终于陕西清涧人王之爵,外号左挂子,会同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聚集万众,起义于宜川龙耳嘴,转战陕西各地。先攻宜川不克,又转战绥德。 绥德城外,两万起义军围住了绥德城已经攻打了两天,绥德城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本来王左挂起义之后,按高到低分成了四个当家,王左挂当然是自己任大当家了,苗美是二当家,飞山虎是三当家,大红狼是四当家,四人都是清涧同乡,王左挂起义之后,其余几人也在乡里纠集了一帮人马,前来相助。王左挂按照四个人实力的大小论资排辈,所以才有了这个排位。四人在清涧起义之后和官军大小十一战,败多胜少,虽然看起来好像他们有一万余人,可是一万余人仅仅是人数而已,大部分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老弱妇孺还有不少裹挟在起义军当中,最重要的是,这些农民军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器和铠甲。大部分人拿着的都是锄头木棍,穿着破旧的衣服。只有王左挂自己的五百亲兵是有甲有兵器的,这些兵器和铠甲还是从清涧县城的府库里抢来的,说是兵器铠甲,也不过就是一些腰刀和棉甲之类的,头盔都没有几顶,大部分人都是带着毡帽或者干脆裹个头巾就完事了。 王左挂起初按照官军的制度,将自己的一万余人也分成了十个千总营。他自己自封为左大王,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是封将军。他们的农民军和当年郑芝龙在东南拉起的那支队伍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主要是郑芝龙有钱,最起码可以武装上万人的队伍,而王左挂他们一穷二白,跟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或者说流民本身就是叫花子,他们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杀官造反,所以只要是碰到官兵的正规军,哪怕是一千人,他们也很少有胜算。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官场和军队的糜烂上。陕西目前的军政大事是由三边总督杨鹤负责处理,说起杨鹤可能大家不太熟悉,可是要是说到他的儿子杨嗣昌那可是无人不知,崇祯末年最受器重的兵部尚书,提出围剿农民军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策略,打的李自成和张献忠疲于奔命,最后没办法假意接受了招安。杨嗣昌本来是主张将这些贼首就地正法,但是崇祯不答应,结果这些人名为招安,实为休养。待到羽翼丰满之后又是降而复叛,最终他们一起埋葬了大明的江山,而崇祯把这些罪过一股脑的怪罪在杨嗣昌身上,实则是大错特错。如果不是他刚愎自用,明朝末年这么多忠臣良将也不会白白死掉。 杨鹤虽然是三边总督,可是陕西当地的军队早已经是腐朽败坏,根本是不堪一用,守城尚可,但要是追击农民军,那可是没有人愿意去干的。而杨鹤的政治主张是抚剿并用,抚排在剿前面,他一味的想要招安农民军,颇有些腐儒的味道,认为这些人只要经过教化还是可以成为良民的。可是官场又是贪污腐败频出,朝廷拨下来的招安银子,包括杨鹤自己从陕西府库拿出去的招安银子到了下面已经是经过层层盘剥,所剩无几。招安就这么失败了。 虽然杨鹤是个正直的文官,可是在军事方面的才能简直是一塌糊涂,大明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银子,没有银子,这些士兵怎么会有动力打仗,杨鹤将府库里的银子用于招安,还不如将这些银子发给将士们,也许王左挂就能一战而平了。先期王左挂的装备确实是太差劲了,而且并没有成组织成气候,所以败多胜少,可是从宜川一战失败之后,王左挂痛定思痛,将军中的老弱全部裁汰,只留下青壮,终于整编出了一支八千人的青壮队伍,虽然装备依然是非常差劲,可是战斗力提升了不少,因为都是青壮,经过王左挂的一扇动,反而能爆发出一些战斗力,凭借人数的优势,他最近的三次战斗都是打赢了,消灭了上千的官兵,夺得了不少的武器装备。八千青壮当中已经有一千五百人装备的和普通的卫所兵差不多了。 有了这些士兵打底,王左挂的心中就有了底气,他们的兵马一路南下来到了绥德城下,营里的粮食已经快要吃完,没有打下宜川,如果再不能打下一个县城补充粮食物资的话,农民军就有崩溃的危险,绥德城兵力不多,只有两千多兵马,其中很多就是看城门的老弱,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一千五百余人。他们的主将是一个叫戴鹏的游击将军。戴鹏当然跟大明各地的军将一样,也是个吃空饷的主,手下本来有三千的员额,硬生生被吃了一半的空饷。驻扎在绥德城中,加上城内原有的八百多军户卫所兵,才构成了这次的守城力量。 在攻打绥德之前,王左挂也派人进城去劝降,自己有近万兵马,绥德城又不是什么大城,城墙也是残破,很多地方都需要修修补补,县城里面的军队能战的不过一千五百人,剩下的都是充数的,如果戴鹏识时务的话不如直接投降农民军。王左挂说,农民军进城之后肯定是秋毫无犯,只取物资,而戴鹏在农民军中也能给个五当家的位子。 要说崇祯二年的形势和崇祯十二年的形势那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的农民起义刚刚在北地兴起,根本没有太大的市场,根本不像后期李自成,张献忠壮大之后,明军将领蜂拥投降,过城即下的情况出现。现在在大明的士大夫和武将阶层看来,这就是泥腿子,一帮子愚夫愚妇聚众闹事,在戴鹏看来,让他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游击将军去投降农民军,跟着这帮泥腿子干,而且居然还是五当家的位置。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戴鹏看到王左挂的劝降信简直是哭笑不得,当即就在城头撕碎了信件,还指挥城上的佛郎机轰打了农民军一阵,打死了几十个人。王左挂气的跳脚大骂,立刻下令麾下攻城,也还别说,农民军经过大小十几战之后,优胜劣汰,剩下的人马经过王左挂等人的整编颇有一些战斗力。 八千人马立刻围着绥德猛攻,那架势倒是让戴鹏大吃一惊,在他的想象中,这些泥腿子农民军应该是一战即溃,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些农民军竟然有着不错的战斗力,戴鹏一开始有些轻敌,将士兵平均分布在四面城墙之上,但是没料到农民军竟然猛攻一点,差一点就将北门突破,要不是戴鹏带着三百家丁顶上去,北城就要被攻破了,戴鹏这才发现,卫所兵根本是不堪一击,打仗还得靠自己的营兵,可是平时空饷吃的太多,现在有些捉襟见肘了。 经过第一天的攻击,农民军已经试出了绥德城的虚实,看来官兵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悍,明天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拿下绥德了。农民军不善夜战,倒不是王左挂不想打夜战,而是农民军人人都是营养不良,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在夜里就跟瞎子没什么区别,看不见自然就没法夜战,所以第二天一早,王左挂就委任飞山虎做先锋,大红狼做预备队,立刻攻击北门,两人带兵四千,分成两个波次猛攻北门。王左挂还将军中仅有的五百弓箭手集中起来交给苗美指挥,朝着城头攒射,虽然弓箭的样式五花八门,开元弓,步弓,骑弓,土弓,各式各样的弓箭组成了五百弓箭手,不过对于农民军来说这已经算是重火力了。五百人攒射也是声势骇人。一时间竟然将城头的明军压制住了,四千农民军扛着自制的攻城梯和从清涧县城里面夺得的一些攻城器具,朝着北门前赴后继的冲击。 戴鹏指挥着士兵们奋勇抵抗,本地的卫所兵早已经是抱头鼠窜,而绥德的县令将县衙里的衙役和杂役还有一些民壮组建成的一支预备部队更是不堪一击,刚被箭支射死了十几个人就崩溃了,他们崩溃事小,还连带着冲散了戴鹏手底下的人,气的戴鹏挥刀剁翻了好几人才止住逃跑的队伍。 十几架云梯架上城墙,每个云梯上都爬满了义军士兵,农民军攻城没有章法,就是一窝蜂的冲上去,绥德不是边镇一线,守城的武器很有限,炮弹昨天就已经全部用完,现在手上只有一些震天雷和滚木礌石,戴鹏招呼士兵们将滚木礌石抛下,城上城下乱成一锅粥。 二百七十五章 动荡陕西中 “他娘的,没长眼睛啊,往哪砸呢,往这砸!给老子倒金汁!”戴鹏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他大声的咆哮着,农民军蚁附攻城,可是城上的这些民壮实在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胆子小就算了,不敢跟农民军近战,扔个滚木礌石总是可以的吧,结果这些人扔都扔不准,这么多起义军聚集在城下,云梯就那么十几架,按照戴鹏自己的想法,就是闭着眼睛丢个石头都能砸死人,没想到就这样那些民壮还是扔不准,简直就是一群混蛋废物。 因为绥德是个小城,所以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守城武器,当地的士兵干脆用一些土方法,就是将各种人畜的粪便还有一脏灰泥土放在一个大陶罐中煮沸,然后从城上浇下去。美其名曰金汁。他们熬制金汁的时候弄得整个绥德城头那是臭气熏天,可是还别说这种金汁作为一种土法炼制的守城武器确实效果非常好。受限于当时的农民军的装备条件,他们本就没有头盔铠甲,很多人也就是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上阵作战,甚至这些衣物都是破破烂烂,而金汁这种里面包含着各种毒素的液体一旦淋到人的身上,顷刻间就会被烫的皮开肉绽,这还不算完,因为粪便里面含有的各种细菌毒素通过被烫伤的皮肤进入人体,首先是伤口根本就不可能愈合,而农民军里面医疗的水平可想而知,毒素进入到人体很快就会致人死亡,可以说只要被金汁淋到,除非是立刻砍断自己被淋到的四肢,否则必死无疑,而如果是被淋到躯干部位,那就会疼的哀嚎几天几夜而死,痛苦不堪。所以对于农民军来说金汁是一种比火器大炮弓箭还让他们胆寒的一种守城武器,毕竟火器大炮打中人体死的快,不受罪。而这种东西可就是活活受罪了。 但是即便是城上的守军用了各种方法,农民军实在是太多了,好像怎么杀也杀不完,冒着城上的滚木礌石和金汁,还是有很多农民军顺势杀上了城头,王左挂在下面用力的擂鼓激励着士气,手下的士兵们之所以士气这么高涨,完全是因为王左挂给他们许下承诺,进城之后搜刮的库银米面全部分给大家,本来他们前次攻打宜川失败,营内的补给已经快用光了,农民军和后期的李自成总体上是一样的套路,他们全部是由不事生产的流民或者失地农民所构成的,既然没有土地,那就不可能有稳定的粮食来源,本质上跟建虏倒是有些像,只能是玩就食于敌的套路,如果打下一个城池,当然是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可是如果打不下呢?野外的那些村庄的情形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陕西全境大旱,到哪里都是赤地千里,除非他们能打下一些富户联合建立的庄子,堡子,才能得到粮草补给,可是问题就是这些富户建立的庄子堡子哪里是那么容易攻下的,这些富户豢养的家丁战斗力甚至比官军还要强,而且这些富户很聪明,他们懂得结寨自保的道理,单凭一个富户的实力肯定是不行,所以这些富户都是几个或者十几个人同时出钱,几个庄子合并到一起建立寨墙,往往这样的堡子里面会有数百家丁,这些家丁当然不是大明军将手下的那些家丁马队,但是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至少比官军要强,很多家丁都是武艺高强,又拿着富户们给的高额饷银,战斗力自然是强悍。 而且这些堡子里的民众也是支持富户,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杀官造反呢,只要这些富户还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愿意出力守卫寨子,这样的话,一个寨子数百家丁再配上上千的民壮,大家同仇敌忾,战斗意志相当顽强,王左挂碰到这样的寨子一般都是绕道走,省的白白折损人马。这些寨子的主人也都不是傻子,他们非常识趣的赞助一些粮草,打发农民军快走,所以陕北的土地上诡异的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是富户结寨愿意提供粮草的,农民军一般就不会去找他们的晦气。反而是各个县城因为有文武官员在城里,一点面子都不会给农民军,农民军壮大的情况下又得不到及时的补给,只能选择攻打县城。县城也不好打,久而久之,王左挂的日子就难过起来,所以这次必须要攻下绥德,才能解燃眉之急,否则王左挂的队伍没有粮食,就有全面崩溃的危险。 眼看着农民军越来越多的杀上城头,如果再不采取有力措施的话,恐怕绥德就危险了。一个把总冲过来对戴鹏道:“将军,贼兵势大,依末将看来,不如咱们,咱们。。。”“咱们什么?”戴鹏恶狠狠的问道。那把总顿了顿,咽了口吐沫道:“不如咱们降了吧。” 戴鹏听完了把总的话,气的七窍生烟,他一脚将那个把总踹倒:“你他娘的想造反?老子是朝廷堂堂四品游击将军,你让老子跟这帮泥腿子混?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那把总吓得跪地求饶,戴鹏却不想听他解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你们都听好了,再言投降者,下场有如此獠!”看着血淋淋的尸体,后面的士兵们都不敢再说投降的话了,正好南城有三百人赶来支援,戴鹏带着怒气,挥舞着手中的两把雁翎刀,带着三百人冲上城头,一鼓作气硬是将农民军给顶了下去,一仗下来杀死杀伤了一千多农民军,可是绥德县城这边至少也损失了六七百人。看起来好像战争烈度不大,可是在陕西这种大明的穷地方看来已经是不得了的大战了。现在不比十年后,十年后李自成的兵马那可是以百万计。 “大当家的,官兵凶猛,兄弟们攻上去又被赶下来了。”大红狼和飞天虎两人垂头丧气的朝王左挂禀报道。王左挂脸色阴沉,只是不说话。苗美看见王左挂脸上的表情不善,暗道事情要坏,立刻站出来打圆场道:“大当家的,弟兄们经过两天的战斗已经比较疲惫,城上官兵战斗力确实不错,特别是他们领头的那个叫戴鹏的游击将军,属下在城下看的清楚,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人就斩杀了几十个兄弟。但是经过这一战,城上的官兵损失也是不小,我看不如这样,咱们稍作休息,组织五百敢死队,午饭的时候让他们饱餐一顿,然后下午一鼓作气拿下城池,你看如何?” 王左挂本来在城下擂鼓,眼看着自己的兵马杀伤了城头,可是被那个游击将军领兵一冲就灰溜溜的败退下来,大红狼和飞天虎他是瞧得真切,二人一看形势不对跑的可是比兔子还快,亏他们二人的外号叫飞天虎和大红狼,在王左挂看来不如叫飞天猫和大红狗好了,名字倒是起的霸气,可是打起仗来却胆小如鼠,上次打宜川也是一样的场面,眼看着就要杀进城了,官兵一反击,这两人率先撤退,结果导致了整个战斗的崩盘。王左挂心里早就大大的不满,但是因为碍于农民军刚刚组建,不能上来就惩罚三当家,四当家,那样他王左挂也就离心离德了。所以这口恶气只好暂时隐忍下来,没想到今天打绥德,这两个混蛋又上演了一出宜川县城的翻版场面,怎么能叫王左挂心里不生气。此时王左挂已经起了杀心,但是现在还不是爆发的时候,王左挂作为头领,也不是一般人。 正好苗美出来打圆场,也就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王左挂立刻变脸,带着笑容对二人说道:“二位兄弟辛苦了,官兵凶悍,非大家不尽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二当家说的对,咱们先吃午饭,挑选五百个精壮弟兄,下午一鼓作气拿下城池,晚上就在城里吃晚饭。” “是!”大红狼和飞天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是暂时过去了,一切就看下午的了,只要下午他们手下的兄弟能卖命将城池打下来,恐怕大当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人退下了。苗美有些尴尬的笑笑,然后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和王左挂说些什么。帐中的气氛有些沉默。就在二人无话之际。一名亲兵来报,说是西北方向过来一支人马,看样子有点像是官军,但是又不像是陕西的官兵,人数大约有一两千人马。离这里只有几里路了。除了领头的有十几骑以外,剩下的全都是步兵。 这个消息让王左挂吃了一惊,难道官兵来围剿他们了,本来绥德城已经让王左挂非常头疼了,如果这时候遭到两千官兵的打击,前后夹击之下,农民军可就彻底完了。他立刻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撤退,另一方面要求营内仅有的二十几名骑兵由苗美带着再去哨探。务必要密切关注这支官兵的动向,不间断地回来禀报。 二百七十六章 动荡陕西下 让王左挂绝对没有想到的是,来人正是李自成的队伍。话说当日金县兵变,李自成斩杀了王国和金县的王县令。然后将金县的府库和粮仓洗劫一空,又将县衙夷为平地,将粮食和银钱发放给手下的将士和金县的贫困老百姓,一下子就让李自成赢得了巨大的声望和所有人的拥戴,这些人公推李自成为大当家,说是一切行动都听李自成的安排。 李自成已经是杀官造反,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不能回头了,起义之后他们就定下了前去陕西跟王左挂汇合的方针,可是从甘肃到陕西,路途非常遥远,刚开始李自成起义的时候有几万人,但是慢慢的人数不断减少,当初金县县城取得的粮食和银钱也已经消耗殆尽,很多人看到前途无望纷纷离开了队伍,李自成也无力阻止,不仅仅是跟着他一起的老百姓,到最后就连跟他一起起义的士兵也走了一大半,再加上一路上不断有小规模的战斗发生,也损失了不少人马,进入陕西境内以后他的部队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了一千八百人,这些人都是铁了心跟着李自成的人,很多也都是他曾经在甘肃军中的同袍,所以比起普通的流民肯定是体力和战斗力都要好很多。一路上不断的损失之后大约有一千名甘肃兵和八百流民跟着他,这些人中的骨干就是后来李自成起家的所谓老营兵。 他们一路艰辛,总算是来到了陕西境内,李自成打探到王左挂正在围攻绥德城,所以马不停蹄的赶来跟王左挂汇合,现在的李自成军虽然看起来还有个大致的官兵轮廓,可是真的从近处看去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经过千里迢迢的跋涉,他们的军服早就是破烂不堪,每个人的布鞋早就是磨破了,很多人穿着临时编制的草鞋行军,一千甘肃官军还好,每个人都有兵器,有的是腰刀,有的是长矛,而剩下的八百人很多就拿着锄头铁锹或者是木棍,很多人甚至连木棍都没有,在路边捡到一截树枝就算是武器了,一群人衣衫褴褛。就算是李自成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也是破烂不堪,外罩的棉甲铜钉都掉了一大半,只能歪歪斜斜的披挂在身上,头盔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能带着一顶白色的毡帽,或者说原来是白色的毡帽,现在已经变成灰色了。胯下骑的马匹瘦弱不堪,都能看见肋骨,最多只能称作是驮马。 一行人朝绥德方向前进,不一会,在前面探路的李过和两个骑兵打马回来,他们胯下的马匹也同样瘦弱,只是勉强可堪一用。李过一见李自成立刻道:“大当家,前面发现二十余骑,好像是王左挂的人马前来查探我们的虚实。”李自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远道而来,王左挂也没听说过自己这号人物,而且自己的兵马当中有不少都是官兵打扮,恐怕王左挂误把自己当成了围剿的官兵,看来自己要亲自出面澄清这个误会。 李自成立刻和李过一起,带着营中仅有的十几名骑兵打马向前,他们扛着一面白旗。向前而去,苗美在马上看的真切,前面的兵马中分出十几名骑兵打着一面白旗向自己的方向而来。他心中有些诧异,难道他们不是官兵?可是不是官兵为什么会有着官兵的打扮。正在疑惑的时候,李自成他们已经是越来越近了,苗美立刻召集二十几名骑兵集合以防不测。 王左挂正在营中整顿兵马,飞天虎和大红狼匆匆带着士兵们前来集合,队伍里面怨声载道,本来大家都准备吃午饭了,这下午饭也没吃到就要集结,飞天虎和大红狼都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大当家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所以只好带着士兵过来集合。 “大当家,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求紧急集合?”飞天虎开口问道。“方才有我们的探马回来禀报,说是在西北方向不到十里的地方发现了疑似官兵的队伍,看起来可能有小两千人马,我们既然是杀官造反那就不能不小心,我已经让苗美前去打探了,咱们要做好万全准备,如果真是来攻打我们的,咱们也好快速做出反应。”王左挂沉声道。 大红狼和飞天虎互相看看,什么?竟然有官兵前来,这绥德城还没有攻下又要退兵,这样一来他们起义军还打个屁的仗,营里的粮食下面的小兵不清楚,大红狼和飞天虎两人心里倒是一本账,不过还剩下三五天的粮食,这还是紧紧巴巴供应的情况下,三五天之后全军断粮,恐怕队伍也就自动解散了,二人心中不禁暗暗着急。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营门口突然传来了苗美的声音:“大当家!大当家!大喜,大喜啊!” 众人皆是一愣,大喜?官兵都打到眼前了,何喜之有?只见苗美风尘仆仆的带着几个骑兵冲进营内,一进营苗美就立刻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王左挂和大红狼飞天虎三人跟前道:“大当家,两位兄弟,大喜啊。”众人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原来,咱们后面的那支官兵不是官兵,是前来投奔咱们的队伍啊。”苗美解释道。王左挂内心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竟然还有人来投奔自己?自己败多胜少,眼看着绥德城又打不下来,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有人来投靠?他立刻问苗美道:“他们是什么人。” “哦,他们是甘肃那边的官兵和流民组成的队伍,在甘肃金县因为不发军饷,杀官造反,听闻大当家的威名,特地从甘肃赶过来投靠。”苗美道。王左挂听到苗美的一番话,内心不禁激动起来,难道自己的威名已经传播到甘肃了吗,竟然还有甘肃的兄弟前来投奔自己。“他们现在到哪里了?”王左挂抓住苗美的胳膊急忙问道。 “他们的领头人就在门外,步兵已经到了五里的地方了,再过一会就能赶到。” “快,快请他们的大当家进来,哦不,我亲自去迎。”王左挂激动的跑出几步,差点摔了个跟头,他拍拍腿上的尘土立刻又是向营门跑去,李自成和李过等人已经下马在营门口等候了,看见营中跑出来一人。穿着灰色的箭衣,头戴白色的毡帽,穿着短靴,腰间扎着红色的腰带。左侧挂着一把腰刀。满脸的络腮胡子,面相看起来自有一股豪迈之气。 王左挂同时也是看到了李自成。只见对方的领头人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同样带着白色的毡帽,只是身上穿着明军的鸳鸯战袄,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甲,虽然看上去有些憔悴可是也是自有一种英雄气概。王左挂立刻迎上去,走到李自成面前,未等到李自成开口,王左挂抢先说道:“本人就是陕西义军的大当家王左挂,不知兄弟高姓大名。”李自成没想到王左挂是个这么直接爽快的人,索性也就痛快答道:“在下名叫李自成,原先是甘州总兵杨肇基麾下的把总,因为上官无道,在下在甘肃金县杀官造反,早就听闻陕西王左挂义薄云天,在下认为既然大家是同道中人,当互相结伴扶持,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在下仰慕大当家久矣,今特地带领麾下一千八百兄弟前来投靠,还请大当家的收留。”李自成说罢就要跪下拜见王左挂。王左挂哪里经历过这一套,大红狼飞天虎和苗美都是大字不识一斗的乡野村夫,哪懂得这些道理,看见李自成就跟戏里见到的那样拿出了周仓拜关公的架势。王左挂内心感动无比,他一把扶住就要跪下的李自成,激动的说道:“兄弟能来投靠,哥哥我实在是,实在是,这样吧,别的话也不说了,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左挂高兴的牵着李自成来到营中和飞天虎还有大红狼等人见礼,并向几位当家的介绍了李自成,又过了一会儿,李自成的一千八百人马终于是来到了王左挂的营地。刚一看到李自成的兵马,无论是王左挂自己还是大红狼等人都是眼前一亮,这些人虽然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可是一看就是一支意志坚强的兵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着一种坚定的眼神。确实这一千八百人是经过不断地淘汰之后剩下的,而且是李自成的铁杆,自然跟那些东拼西凑的队伍不一样。李自成加入了王左挂的阵营,王左挂总要有些表示,他立刻从营里本就不多的粮食中拿出一部分让李自成等人尽管填饱肚子。李自成他们确实很久没有吃饱饭了,虽然就是一些干米饭,杂粮馒头和咸菜,可是士兵们还是吃的狼吞虎咽,好一会,李自成的人马才打着饱嗝,摸着肚子坐在地上休息。 李自成和李过还有一干手下的小头目自然是被邀请进了王左挂的大帐,王左挂立刻设宴接风。 二百七十七章 崭露头角 接风宴上大家自然是气氛愉快,王左挂详细询问了李自成的情况。李自成也是坦诚相待。进营的时候苗美已经跟李自成说过他们打绥德县城遇到了困难。李自成转念一想,既然自己是刚刚投效,总要立下功劳立个投名状什么的,王左挂对自己和弟兄们还不错。至少目前是这样,说明他真的是缺人,也罢,这绥德县城不如让自己试试,如果能打下来,自己在王左挂营中的地位那就稳了。李自成不愧是一代枭雄,酒宴之上他不断的察言观色已经看出了王左挂营中的一些眉目,看来,王左挂对三当家四当家的意见很大,从只言片语中可以听出,这两个人喜欢临阵退缩,早上打绥德肯定也是这两个家伙坏了事情,如果自己能拿下绥德,恐怕自己在营中的地位就可以紧紧挨着王左挂之下,但是打县城也不能莽撞,义军之中和官军之中应该是一样,谁的兵马多兵马强,谁的话语权就大,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死命的攻城,得用巧劲,要不然麾下一千八百人打完了,自己就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 想到这里李自成立刻起身对王左挂说道:“大当家,各位当家的,如蒙不弃。大当家的和诸位愿意收留小弟,小弟也知道了,可能绥德县城比较难啃,不如这样,既然小弟是初来乍到,下午就让小弟试试,小弟久在军中,对官兵的打法也比较熟悉,如果真能打下绥德,那对全军将士也是一件大好事,还请大当家的成全。”李自成立刻单膝跪地请命。 王左挂也想试试李自成的真实水平,他的队伍看起来不错,但是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去溜溜,自己的队伍可不收没用的废物,既然李自成主动请命,就让他试试也好,看看他们的战斗力究竟如何。王左挂立刻起身,端起一杯酒,递到李自成手上,然后扶起李自成,将自己的酒杯也拿在手上,对李自成说道:“既然兄弟想要一展身手,当哥哥的肯定不能拒绝,也好,就让我亲自在阵后给兄弟擂鼓助威,下午的战斗,兄弟当先锋,我让二当家领两千兵马助你,另外其他的兵马都在你身后压阵,一切就拜托兄弟了。干!” 王左挂和李自成一碰杯,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自成自然是有样学样,也将杯中酒一口干了,然后抱拳施礼,转身走出营帐,集合队伍。时间就定在半个时辰之后,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发,攻击绥德县城。 城头上此时也是一片忙碌,官军也没比王左挂他们好到哪里去,戴鹏指挥民壮将伤员全部抬下去,他盘算着,王左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估计等会还有一战,早上的战斗他们毕竟没有伤筋动骨,依着农民军的性子,前次打宜川不下,这次流窜到自己这边,肯定是要打下绥德补充物资补给,否则他们难以为计。早晨的战斗自己这边也损失惨重,既然南城没有战事,就将南城的兵力派了一批守北城,现在北城上有七八百人,绥德县城不大,东西两面的兵马随时可以沿着城墙前来支援,南城他只放了两百人守卫,毕竟南城附近没发现敌军。 捉襟见肘的兵力被戴鹏仔细的安排了一番,他才坐下来和大家一齐吃饭,其实官军的午饭也没比农民军好多少,只是量足,最起码绥德县城的府库内还堆积了不少粮食,城里的大户也捐献了一些,所以城上的士兵管饱,每人都能分到几个杂粮馒头。戴鹏自己也没多少心情吃饭,胡乱的啃了几口馒头,喝了一碗热汤就站起来巡防城墙。 就在城墙上充满一片咀嚼的声音的时候,北城外又是杀声震天,没想到王左挂的人马这么快就杀回来了。戴鹏气急败坏,这**养的连喘口气的功夫也不给,竟然又来了,他立刻让城头的士兵们准备作战。很多士兵正在狼吞虎咽的吃午饭,戴鹏一声大喝,很多人连馒头都没有咽下去,抄起手边的刀枪就要守城,粗粮馒头噎的他们连连咳嗽。士兵们一通忙乱,勉强又在城头列好了阵势,等待农民军的进攻。 进到百步的地方,戴鹏猛然发现形势有点不对劲,打前锋的这支兵马好像不是王左挂的兵马,他们的装扮倒是有些像官兵,只是人人带着毡帽,裹着头巾,然后脖子上围着白色的汗巾,以作区分。这是哪来的兵马,怎么竟然穿着大明军队的鸳鸯战袄,前面很多人还穿着棉甲。戴鹏大吃一惊,难道哪支官军投降了农民军,这是哪个**养的,疯了吗? 并没有给戴鹏太多的思考时间,李自成一到,立刻带领他的一千八百人马投入了攻城。来之前他已经和苗美商议好了作战方略。毕竟城里还有一千多官军,又是攻城,起义军是不占优势的。所以苗美的两千人马必须从旁协助李自成才能有胜算。从这时起李自成已经崭露头角,初步展现出作为一个战术达人的天分。攻打绥德县城,李自成打定主意要攻其不备,所以他命令李过带领自己和王左挂麾下所有骑兵一共五十人绕道南城,准备偷袭南城。因为他知道,农民军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所以必须充分发挥这个优势。他麾下拨出三百精锐和李过一起行动,绕一个大圈子前去南城外埋伏,避免被官兵发现,然后他的策略是先猛攻北门,他们砍下一根巨型树木把它制作成撞木,然后准备攻击北城门。并且让苗美的士兵协助,各派一千人拿着简易的云梯佯攻东西两城,这样的话一旦北城吃紧,那么城里的守将就一定会从南城调兵,这样李过就有机会了。安排妥当,他们不耽误时间立刻开始进攻。 攻击一开始,戴鹏就感到了明显的压力,首先是东西两城同时来报,他们受到了农民军的攻击,虽然攻击烈度很低,而且农民军的战斗力也不怎么样,但是东西两城的兵马本就不多,这么一来就被农民军牵制住了。而李自成亲率一千五百人攻打北门,打头的正是甘肃的官军,他们好歹是受过训练的士兵,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李自成的人一上来,戴鹏立马感觉到了威胁。只见城下的起义军扛着撞木直奔城门。两边有两三百弓箭手死死的压制住城头,这些人用的都是制式的步弓,威力自然比土弓和杂牌的弓箭要强,一支支弓箭射向城头,戴鹏捡起来一支一看,正是大明制式的箭支,他妈的,果然是有官军加入了农民军。只是这支官兵是从哪里来的,陕西境内,特别是陕北一带的军将戴鹏大都比较熟悉,没听过有这么一支兵马啊,而且从他们的打扮和装备来看倒不像是本地的兵马。 可是戴鹏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李自成亲自带着一千步兵扛着营中的和王左挂支援的攻城梯开始攀登,打头的正是原来李自成标兵营当中的一百战士,这些战士战斗力颇为不错,只见当先一个小旗将腰刀衔在口中,一马当先攀上了一架云梯,身后跟着五个同袍,同时攀附上同一架云梯。然后六个人同时双臂用力竟然将云梯翻转了过来。李自成用的云梯和普通的攻城梯不一样,普通的攻城梯在前端一般有两个挂钩,用来钩住城墙,增加云梯的稳定性,也避免很容易就被城上的士兵用叉杆给推到。但是李自成的云梯反而没有这两个挂钩。这源于李过创建的一种云梯战术,虽然这个梯子容易被叉杆推到,但是却能有效的防止滚木礌石所造成的伤害,当城上的守军要往城下投掷滚木礌石的时候,梯子上的士兵们就一齐双臂用力,将梯子翻转过来,同时身形停顿。这样梯子对着城墙的一面就不会有人,滚木礌石就会顺着梯子的另一面滑落下去,通常滚木礌石的体积肯定要超过梯子间的横木间距,所以等于是用攻城梯形成了一面盾牌,有效的避开了滚木礌石的伤害。而且就算上面的士兵想要用弓箭射死梯子上的士兵也必须探出身子,否则处于射击死角的攻城士兵根本就不可能被射中,而如果城上的士兵探出身子那就意味着他们放弃了城墙的保护,很容易被城下的弓手射杀。 一千兵马呐喊着攻城,小旗翻转了三次梯子,城上的滚木礌石都没有砸到他,当他将梯子扶正,城上一个士兵正好探出身子想要用手中的红缨枪将这个小旗戳下去,没想到小旗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红缨枪的枪头,然后用力一扯,竟然将官兵顺势扯下了城头,那人惨叫着落在了城下,瞬间就被无数的大脚淹没,然后被踩成了肉泥。借着这个官兵摔下去的反作用力,小旗官一跃跳上了城头,手中腰刀接连劈砍,一下子劈死了两个官兵,身后的士兵跟着他从这个缺口冲到城头上。李自成在下面看到这个地方有了突破,立刻唤来手下几个将官让他们带人朝那个缺口猛攻。 同时抬着撞木的士兵也已经接近了城门,戴鹏急的让城上的士兵向下倾倒热油和金汁,滚烫的热油和金汁瞬间将城下的很多士兵烫的皮开肉绽,他们惨叫着扑倒在地,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抬着撞木的士兵一下子倒下了一片,撞木轰隆一声掉落在地上。可是在李自成的监督下,士兵们悍不畏死,立刻又冲上去十几人,将撞木重新抬了起来,戴鹏见状心急如焚,躲过身边一个弓手的弓箭,然后在城上的火盆中点燃箭支,亲自拉弓,嗖的一箭射下城头,城下本来就被泼洒了许多热油,轰的一下,热油爆燃,熊熊烈火窜天而起,数十名士兵全身着火,厉声的嚎叫起来,带着无法扑灭的火焰在城下乱走乱撞,然后倒下被烧得蜷缩起来。 李自成大怒,他看到了戴鹏的身影,立刻抄起手边的弓箭,弓如满月一箭射出,直取戴鹏,戴鹏眼角一瞥,发现一抹亮光,他本能的一个侧身,噗的一声,箭头深深的射入了他的左臂,戴鹏一个趔趄,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他从垛口探头望去,发现城下正有一人张弓搭箭瞄准着自己的方向,他立刻蹲下身子转移了位置。 二百七十八章 绥德失守 虽然攻击城门的士兵行动失败,但是云梯上的士兵倒是有所收获,自从那个小旗攻上了城头之后,因为他的英勇,后面的士兵也是奋力作战,竟然慢慢的在城头占住了一小片区域,戴鹏躲过了李自成致命的一箭,他也是发狠,一咬牙将箭支拔了出来,血如泉涌,一个亲兵立刻上前为他包扎。“将军,不好了,那边城头攻上来一些反贼,已经占住了阵脚,弟兄们冲了几次都没能将他们赶下去。”“他娘的,你立刻去南城,叫南城派两百人过来支援。” 亲兵犹豫一下道:“将军,南城只有三百人,万一。”“没什么万一,立刻将他们调过来,先打退了这一波攻势再说。”戴鹏咬牙命令道。“是!”亲兵转身而去。 其实王左挂在阵后观战,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只要再加把劲李自成应该就能成了。但是他也是怀着心思的。照理说李自成的兵马这么能打,已经将官兵牢牢的吸引在了北城,按照这个攻击烈度,戴鹏不会有更好的方法,只能从其他三面城墙抽调兵力前来支援,问题就在这里,只要其他三面城墙的兵马一动,起义军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只要王左挂派大红狼或者飞天虎领一队人马加入攻击队伍,无论是从南城还是其他城门一定也能一举打破绥德。可是王左挂却耍了个心眼,本来见到李自成的兵马比自己的手下能打,他的心中感到很是欣慰。可是过了一会他转念一想,如果李自成的兵马比自己强,那对自己会不会构成威胁,不如借官兵的手稍微削弱一下李自成,这样也好取得营内的平衡。自己手下的一万兵丁有六千人是自己的,剩下四千人是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带过来的,如果加上李自成的人马,那么就与自己取得了实力的平衡,这是王左挂不能接受的。如果李自成真的不错,让他当二当家也没问题,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总归是不能威胁到他老大的地位,让李自成和官兵拼斗一阵也好,反正李自成自己说了要立个投名状,不用担心他这一仗会不尽全力。 李自成没想那么多,只是带兵攻城,城上城下弓箭对射,将士们呐喊着在城上杀做一团。李自成身边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投入攻击,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南城取得突破了。南城外,李过早就已经带着骑兵们赶到了,他们一直密切关注着南城城头的动静。后面的三百步兵也已经赶到,正隐蔽在距离南城门二里地的一片树林之中。李过和另外一个士兵前出侦查,身后的骑兵都在等着他们发信号。 这时不论是王左挂还是李自成都有了后期起义军的雏形,那就是骑马的士兵一定是营中的精锐。后期李自成的马队被称作老营兵就是从王左挂这里开始的。这些士兵相对来说都是全军的高手,每个人的单兵战斗力都是不错的。他们装备了鹰爪钩和开元弓,虽然骑射的本事差了一些,但是在静止的状态下射箭还是很有准头的。李过已经打定主意,待会自己带着几个弟兄用鹰爪钩攀上城头,然后骑兵们放箭掩护自己,步兵再出击,只要自己能登上城头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武艺,这个小县城里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能打得过自己,到时候攻下城头,打开城门,再放三百步兵进城,则大局可定。 戴鹏的命令传递到南门,南门防守的一个把总没有办法,只得点起两百人随着报信兵前去支援北门的战事,南门城头一下子空了一大半,李过看的很清楚,本来每个垛口都会有士兵防守,但是现在只有不到一半的垛口有士兵的身影,说明李自成在北城那边已经得手,官兵支持不住了才会从其他三面抽调兵马。李过立刻往后退到树林之中,翻身上马,五十余骑兵立刻打马冲杀而去,步兵也跟在后面出击,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夺下城墙。 李过一马当先,城上的把总已经发现了城下的异动,他大声命令放箭,城上的弓箭手只剩下几十人,稀稀拉拉的箭支射向骑兵,一轮箭下去并没有造成任何杀伤,加上李过他们每个人都拿着木盾防身,内地卫所兵的箭支软弱无力,根本不可能射透木盾,李过飞马冲到城下,手中的鹰爪钩被他用力掷出,当啷一声挂在了垛口上,后面的几个骑兵有样学样,也是纷纷将鹰爪钩抛向城头,把总大惊失色道:“不好,他们要登城,快把他们的绳索砍断!”几个士兵应声抽出雁翎刀,冲上去探身就要去砍鹰爪后面连着的粗麻绳,一个士兵刚刚露头,一支利箭射来,贯穿了他的额头,箭尖从脑后穿出,红白之物飞溅,他立刻倒地惨死。下面的骑兵拿出开元弓和城上的士兵对射,赶来的三百步兵装备步弓的也是拼命射箭,城上的人少,很明显处于劣势,不一会就被下面的弓箭手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李过双臂用力,别看他块头大,五大三粗的样子,可是攀登起城墙来就像敏捷的猿猴一样,不一会他就翻上去消失在了城下士兵的视线中,后面的士兵们被李过勇敢的精神鼓舞,都是纷纷用力攀爬。 李过一跳下垛口,就有两杆红缨枪闪电一般刺过来,原来他落下的这个地方正好有几个官兵,虽然他们不敢在垛口露头,可是他们都是紧张的盯着每一个垛口,生怕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反贼,李过速度快,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翻上了墙头,可是反应过来的官兵立刻出枪想将李过刺死,李过刚刚跳到城墙上,脚下并没有着力点,两杆长枪刺来他是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能将手中的雁翅刀掷出,以求抵挡一下,当的一声,掷出的雁翅刀力大无比,格飞了一杆长枪,可是另外一把长枪是避不过了,李过悍勇索性不躲了,直接用手臂去挡。噗嗤一声,枪尖深深的刺入左臂,血花飞溅,李过被疼痛刺激的狂吼一声,抽出腰间的匕首变作飞刀,唰的一下扔了出去,当场扎在官兵的胸腹之间,那人吃痛,腰弯的跟一个虾米一样,放了手中的红缨枪,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电光火石之间,李过咬牙拔出了枪尖,然后把长枪作为己用,单手持枪一个冲跳补上一枪,将瘫坐在地上的官兵杀死,刚才被格挡的那个长枪兵冲上来,但李过的枪更快,他的长枪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哗啦一下刺出,正中官兵的咽喉,那人翻着白眼,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两下。李过噗嗤一声收枪,那人脖颈间血雾弥漫,鲜血溅了李过一脸,让他看起来仿佛来自地狱。两个士兵瞬间被李过杀死,让后面过来的几个官兵都是愣住。不知应不应该冲上去。就在一愣神的功夫,又有几个骑兵翻上了城墙,官兵们呐喊着硬着头皮冲上去和李过等人战成一团,不断的有骑兵通过鹰爪钩上城,城上本就不多的官兵被弓箭杀伤不少,剩下的人要防守各段城墙,能用来击退李过的不过三四十人。 把总亲自拔出腰刀加入了战团,李过早就盯住他很久了,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斩了此人相信战斗就会很快结束,李过不声不响的加速冲上去,手中的红缨枪被他向标枪一般掷出,十步的距离,那个把总根本就无法防御,而且红缨枪势大力沉,腰刀根本不可能格挡开,噗的一声,红缨枪透体而入,把总大口的吐着血块,然后仰面栽倒。士兵们一看领头的把总被杀,立刻作鸟兽散,他们纷纷抱头跑下城墙,跑的慢的就被李过等人追上杀死,几个壮汉下城将反锁城门的横木搬开,吱呀一声,南城门被打开,早就等待在城外的三百士兵杀进了城内,李过他们也是纷纷下城加入了战团,然后向北城而去。 北城上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从南城过来支援的人到位后,戴鹏亲自领着他们冲上去,他想复制早上的战斗在援军的支援下凭借着勇力将城头的贼兵击退。可是这次他错了,就在两军交战之际,身后传出了震天的喊杀声,他回头朝城内一看,立刻全身的毛孔都要炸裂开来,沿着直通南北城门的主干道,一支数百人的贼兵已经杀进了城池,看来南门丢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自成踏进了绥德县城的土地,戴鹏仰面躺在北门的城门洞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身上有四五个血洞,却是他领着几十人下来阻击李过,被乱枪刺死,李自成觉得他也算是一条好汉,吩咐李过埋了他。城上的士兵死伤大半,剩下的数百人只能投降,李自成将他们聚集在大街上等待处置,然后亲率一队人马杀向县衙,绥德宣告失守。 二百七十九章 洪承畴 “彦演,陕北局势糜烂,前些日子接到急报,绥德县城丢了,这王左挂真是好本事,是本督掉以轻心了,本以为农民组成的军队能成什么气候,华夏自陈胜吴广以来有哪一次是农民成事的,哦,如果硬要说有,恐怕本朝太祖要算上一个。” “总督大人慎言,本朝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的,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放在十年前,他们根本不值一提,现在的话解决起来确实有些棘手。” 崇祯三年正月,西安府,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夏天旱灾本就制造了大量的流民,这冬天老天爷也没放过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民,一场鹅毛大雪竟然下到现在都没有停,如果按照这么个情况持续下去,恐怕不知道还有多少流民要冻饿而死,又会有多少人冒死参加流寇。 自从绥德失陷之后,李自成在王左挂营中威望大涨,王左挂力排众议,将李自成破格提拔,他已经坐到了营中的第三把交椅,攻打绥德城手下损失了三四百人马,但是剩下的士兵更加精锐,一是优胜劣汰,将他营中本就战斗力不强的一部分人淘汰了,二是经过了真正的攻城战,人人见了血,一下子队伍就有了那股子精气神。李自成对此非常满意,可以这么说,本身李自成的兵马专业性就要强过王左挂等人的兵马,又经历了血战,并且拔得了头筹,全军上下都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显得愈发的精锐。王左挂的营兵根本不敢轻易掠起锋芒,虽然只有一千五百人,可是俨然成为了王左挂军中的绝对主力。对于王左挂的这个排位,大红狼和飞天虎是非常不满的,可是他们敢怒不敢言,谁让李自成的兵马最强悍呢,看着李过手拿雁翎刀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能打的战将,自己手下尽是些废物。 打下了绥德,戴鹏已经战死自是不提,官军除了战死的也纷纷投降了王左挂的队伍,正好补充进去,让王左挂的兵马又强大了一些,然后王左挂将绥德县令斩首,又将绥德城中的粮库银库洗劫一空,不仅如此还从绥德城吸收了大量的流民,王左挂示意手下的兵马在绥德城中劫掠富户,结果这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除了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就连普通人家也是被洗劫一空。从王左挂这里,李自成学到了日后对他影响巨大的一招,那就是铲城,王左挂为了避免自己出动攻打下一个城池的时候,已经占领的城池被官军再次夺回然后成为攻打自己的据点的这个情况出现。下令全军将士一起动手,硬是将绥德的城墙毁坏大半,用的是我守不住你也守不住的策略,一旦后方遭到危险,大军立刻回防,官兵也来不及重新修筑城墙,这样绥德就不可能成为威胁自己后路的城池。 王左挂等人经过商议后决定,大军留下一千人驻扎在绥德,然后主力继续南下,再攻打下一个城池,这一点李自成也非常清楚,在一个地方死守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运动起来,不断的重复,攻城,抢地盘,扩大队伍,攻城,抢地盘,扩大队伍的步骤,当队伍扩大到巨量的规模之后,才有占山为王甚至是夺取天下的资本。所以农民军不会在绥德固守,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在黄河西岸的韩城县,韩城县就在延安府南边百多里的地方,离绥德不是很远,延安府是大府,仅凭农民军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攻下,虽然在拿下绥德收编了流民和官军之后,起义军队伍已经扩展道一万七千人,可是兵马是多了,战斗力却反而下降了,新来的人冲淡了老军的战斗力,所以王左挂不能等,必须马上投入新的战斗,在不断的战斗中自然淘汰,然后获得一支百战之军。不得不说王左挂的总策略还是正确的。 但是李自成等人不知道的是,王左挂其实还有别样的心思,对于对抗朝廷这个事情,王左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猛然想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路已经消失了,可是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大明那么大,自己才刚刚攻下一个县城,就这样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明军的主力部队还没有到来,如果主力到了或者是抽调边军回援,自己能战胜这些精锐的朝廷兵马吗?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所以王左挂要为自己找一条新的后路,在他想来,找到新的后路最好的方法就是接受招安。但是要想朝廷招安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扩大自己的军队,在这一点上今天的王左挂和当年的郑芝龙抱着一样的想法,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在王左挂看来如果自己也能每天锦衣玉食,那自己还造什么反呢,当然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对李自成等人说的,现在他只想先打下韩城再说。 大军从绥德开拔,一万五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韩城县,目前王左挂的队伍马队已经扩充到一百多人,虽然对于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不过事情总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大军拉开了行军阵势,从绥德到韩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农民军的兵锋直指韩城。 而此时的韩城并没有任何防备,因为韩城虽然地理位置极佳,但是本身并没有多少油水。王左挂想拿下韩城不过是因为韩城背靠黄河,北上可以威胁延安府,南下可以威胁西安府,是个非常好的藏兵地。如果能在韩城扎住阵脚,就可以将整个陕北的局势盘活。 韩城的守备仅仅是个千总,手下八百卫所兵,加上衙役民壮不过才一千两三百人,他们根本没料到农民军竟然会把韩城当成主攻方向。 “彦演,农民军虽然可恶,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我大明的子民,本督倒是觉得,那些被迷惑的民众不能算是罪大恶极,可以试试招降的策略,你不在这个位置上可能不知道,别看我是三边总督,可是精锐边军全部被抽调去京师勤王,现在陕西境内根本没有什么能打的兵马,贼兵势大,想要剿灭他们非精兵五千不可,西安府内倒是有几千精兵,可是这是陕西最后的防御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督不会动用他们。边军精锐被抽调,剩下的还要戍边,本督也不能因小失大,将关防放弃。此时本督手中真是无兵可用。所以这些天来,本督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看看能不能将此股贼兵招安,如能不动刀兵将他们收编也是一桩好事。” “老大人万万不可,那流贼是些什么人,如果他们能安安分分种田,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即便他们原来可能是良民,经过在贼兵当中的历练,心智早就已经改变,卑职敢说现在的他们已经认可了不事生产,专门劫掠的这种生活方式,往日在土地里刨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但是现在想吃就拿刀去抢,想喝也可以拿刀去抢,甚至往日的黄花闺女,官家小姐都能拿刀去抢,人口财帛来的如此容易,老大人认为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那彦演,按你的说法,你准备怎么办?难道目前的局面你能有更好的办法?” “下官不才,蒙老大人赏识才能做到今天这个陕西布政使参政的位子,既然老大人有难处,不如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下官去办,老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不如就让我来给老大人解决难题。下官有信心,可以将贼寇平定,一帮不事生产的乌合之众,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对话的二人正是三边总督杨鹤和他座下的得意门生,陕西布政使参政洪承畴。 (渔夫按,简单介绍下洪承畴,毕竟是明末重要人物,万历二十一年,洪承畴出生于福建泉州南安英都。他童年入溪益馆读书。因家境贫寒,十一岁辍学,在家帮母做豆干,每日清晨还要到英圩埔走街串巷叫卖豆干。当时西轩长房的才子洪启胤在水沟馆办村学,洪承畴叫卖豆干之余,常在学馆外听课,偶尔也帮学生做对子。洪启胤发现洪承畴极有天份且抱负不凡,免费收洪承畴为徒,重返校门。洪承畴学习用功,博览群书。洪启胤的《史记》、《资治通鉴》、《三国志》、《孙子兵法》等书都被他借来认真研读,从小就表现了治国平天下的愿望,甚得洪启胤赏识。洪启胤曾在洪承畴的一篇文中批下“家驹千里,国石万钧”的评语。洪承畴在水沟馆读了五年书后,又到泉州城北学馆读书。万历四十三年,二十三岁的洪承畴赴省参加乡试,为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举人。万历四十四年,洪承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为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洪承畴初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历员外郎、郎中等职,在刑部任事六年。天启二年擢升浙江提学佥事,以才高识士,所选人才皆俊奇,为朝廷所器重,两年后升迁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天启七年,洪承畴升陕西督粮参政。) 二百八十章 毛遂自荐 西安府府衙,也是三边总督杨鹤的官邸,此时虽然外面的雪依然是没有要停的迹象,可是屋子里面却是暖洋洋的,炭火烧的很旺,杨鹤负手站在窗前,背后站着的正是洪承畴,两人一番对话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洪承畴不敢再往下说,他不知道杨鹤究竟内心对于自己的说法是认可还是不认可,自己也是一时情急,说话有些莽撞,还望老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过了半晌,杨鹤仿佛想通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洪承畴道:“彦演,坐下说吧,尝尝我藏的茶。你说的有道理,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应该随机应变,我想了想,咱们可以剿抚并用,一边征剿一边安抚,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流贼。”杨鹤缓缓坐下,洪承畴就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洪承畴跟杨鹤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虽然说洪承畴从浙江升到陕西之后,是杨鹤慧眼识人,将洪承畴提拔到了督粮参政的位置上,可是洪承畴自己却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他对杨鹤的这种绥靖政策,一味地软弱,老想着怎么招抚农民军的说法不以为然,当然面上是不能暴露出来的。按照他的想法,假如给他一支兵马,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击败农民军,然后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将他们斩尽杀绝。这些人在他看来都是大明的渣滓,根本留他不得。 “彦演,你说说看,有什么好方法能平定此次流贼之乱。”杨鹤喝了一口茶问道。 “大人,依下官之见,平定流贼不难,咱们只要做到三点就一定能消灭他们。”洪承畴坚定的说道。“哦?彦演,你说说看,你的策略是什么?”杨鹤追问道。 “在下有平贼三策,可为大人分忧。其一,坚壁清野,贼目前在绥德已经获得了补给,暂时没有风险,但是正如下官所说,他们不事生产,粮草耗尽之后必然又会旧病复发,重新干那流窜劫掠的勾当,那我们就给他来个坚壁清野,以绥德为中心,立刻通知方圆百里内的村庄居民撤到城里或者是大堡子里面,让他们得不到粮食补充,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其二,骑兵夜袭,光是坚壁清野肯定是不够的,流贼大部分都是底层的流民所组成的,他们大多连饭都吃不饱,大人应该知道,长期吃不饱饭,得不到肉食补充的人在夜里是看不见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夜盲症。而从绥德战役来看,流贼并无骑兵,下官大胆猜测,流贼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攻城尚能凭借人数优势取胜,可是野战的话只要咱们有五百骑兵夜袭冲营,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绝对不会永远龟缩在绥德城里,只要他们一出动,被咱们侦知,下官不用多,西安府城里有一千骑兵,就把这一千骑兵给下官,下官有把握在野战中击败敌军。”洪承畴说道一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杨鹤,只见杨鹤在不住的点头,似乎是在评估洪承畴策略的可行性。“接着说。”杨鹤道。 “其三就是,分化拉拢,大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招抚也是一个重要的方法,只是下官认为大人的招抚方式可以稍作更改。”洪承畴试探着说道。 “哦?你说说,怎么个更改法?”杨鹤听到洪承畴说分化拉拢,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电光,好像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洪承畴看到杨鹤脸上有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老大人已经有些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就让自己再详细的给老大人分说一二吧。 “也很简单,我们可以招抚,但是不能一味的招抚,据下官所知,流贼营中也不是铁板一块,从绥德方面传递过来的消息来看,他们的领头人是王左挂,可是下面还有苗美,大红狼,飞天虎等人,特别攻打绥德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股新的人马加入其中,颇有一些战斗力,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协助,所以王左挂才能将绥德城夺下。夺下绥德城之后,王左挂的队伍势必要扩大,这一扩大,老人新人混编在一起,人心肯定会散漫一段时间。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分化,咱们可以设立一个官职,就拿四品游击举例子吧,甚至参将也行,谁先投降,或者具体点说是谁先带三千人的队伍来投降,咱们就把这个官位给谁,再加上赏银三千两什么的,反正开出优厚的条件,老大人岂不闻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吗?” 洪承畴这么一说,杨鹤顿时茅塞顿开,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如此一来,他们将桃子放在桌子上,让流贼营内的几个首领为了抢桃子自相残杀好了,这样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那渔人之利,妙哉,果然是一个好计策。杨鹤不禁击节叫好,自己果然没看错洪承畴。 洪承畴接着道:“如此一来,咱们三个计策同时使用,从内部和外部,征剿和招抚,几个方向齐头并进,几个方向一起用力,不管那一头能成,咱们都能将流贼一鼓而平。”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门外传来了家丁急促的脚步声。“总督大人,有紧急军情。”门外的人大声禀报道。杨鹤和洪承畴对望一眼,这个时候有紧急军情,难道说? “进来说话。”杨鹤高声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正是杨鹤的亲兵队正。只见他单膝跪地,有些欲言又止。杨鹤摆摆手,“彦演是自己人,没事,有什么情况直说吧。” “是!”队正抱拳道。“咱们的夜不收回报,说是绥德的流贼大股出动,方向是南边,不知道他们是要攻掠西安府还是其他地方,兄弟们还在侦查,另外此次出兵的队伍至少有一万五千人,比上次围攻绥德的时候要多了不少,可能是又吸收了流民,兄弟们来报的时候他们刚刚出了绥德城,想必现在已经向前行动二三十里了。” “地图来!”杨鹤说道。洪承畴立刻起身,将卷起来放在桌案上的陕西布政使全图拿过来,摊开放在茶几上,“从绥德南下,肯定不会来攻打西安府,下官认为,流贼还没这个胆子,一万五千人,其中有战斗力的绝对不超过一半,凭借七八千人就想来攻打五千正兵守卫的西安府?且不说周围还有不少的军户卫所兵,就是咱们现在征集民团,也能征集几千人,他们没那么傻,打西安府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老大人在这里亲自坐镇。谅他们没这个本事。”杨鹤点点头,觉得洪承畴说的有道理,流贼应该没有这么大胆子,那么他们会攻打哪里呢? 洪承畴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道:“有了,就是这里。”杨鹤凑过去一看,“韩城?可有什么依据?”洪承畴指着韩城,韩城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县城,流贼攻打韩城何用? “老大人,韩城虽然不起眼,但是韩城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如果我是流贼我也会取韩城。首先韩城背靠黄河,冬季黄河河面结冰,最窄处完全可以通行人马,如果他们防守不力,还可以从河上退走,不需要用船,而我们如果追击可能会有半渡而击的危险,冰面易碎,如果他们有佛郎机或者震天雷,那追击的部队就危险了。 而且韩城多是山岭地带,地势陡峭,丘陵多,西高东低,极易固守,韩城守军目前只有几百人,断然很难抵挡流贼的进攻,流贼一旦攻下,那么一万余人坚守的韩城,我师除非能让他们断粮,否则绝无获胜的可能,一定要抢在他们攻下韩城之前击败他们。 再者韩城北邻延安府,西接西安府,无论往哪个方向都能威胁到我们的部署,虽然韩城是个小城,但是地理位置险要,是两个府之间一个重要的中转点。”洪承畴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杨鹤频频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这么说来,韩城是万万不能让流贼夺取,必须派遣得力干将带领一支精兵去阻截他们,可是派谁去比较好呢,彦演,可有这样的好人选?”杨鹤一时间有些头大,情况有些紧急,本来延安府离韩城就不远,如果流贼行动迅速一点应该很快就能赶到。从其他地方调兵应该是来不及了,可是西安府现在也没有得力的大将,能打的将领都领兵前去勤王了,守城尚可,野战或是攻城杨鹤还真是有点不放心。西安府城内守备的只有参将马如龙。把他派出去西安谁来防守呢?杨鹤一时愁眉不展。 “老大人,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下官不才,就按刚才说的,给下官一千骑兵,我去拦截贼寇。”洪承畴跪下请命道。“你?”“不错,下官愿立下军令状,不成功,提头来见。” 洪承畴说的无比坚决,再三固请,杨鹤只得答应让他一试,他知道洪承畴有大才,只是担心他是纸上谈兵,既然洪承畴连立军令状都敢,那就让他一试吧。 二百八十一章 韩城解围上 “给老子瞄准了打!你他娘的是猪吗?”“是,是将军。”韩城县城头,上千农民军正在拼命攻城。韩城的地形确实是易守难攻,本身就是靠着黄河建立的城池。首先东面的城墙就不用防守,敌人很难从黄河冰面攻过来,只要一发佛郎机炮弹打裂冰面,整支兵马就有喂鱼的风险。再加上地势西高东低,山路难行,想要绕道攻打南北两面的城墙也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南北两面城里只是布置了四百青壮,韩城守备千总麾下的八百营兵全部聚集在西面的城墙上,再配上县衙中的衙役杂役等人一共一千人出头构成了西城墙的守备力量。可是别看只有一千出头的兵力,守卫西城墙倒是让农民军一筹莫展,西城的正面是一个山谷地带,平原很窄,农民军想要攻城就只能将队伍在这个很窄的地段展开,这就造成了每次展开的队伍不会超过两千人,这么点面积也不可能让两千人拥挤在这里当活靶子,即便是这样,这个小小的平原依然是聚集了一千五百人的农民军队伍,他们在苗美的指挥下猛攻西门。城上守备千总正在挥刀督战,一个拿着三眼铳射偏了的士兵被他大声责骂着。毕竟下面人头攒动,这么多人拥挤在一块,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放倒一个,没理由连射三发还打不中人。 此次参加攻城的士兵是绥德新收的士兵,攻下绥德之后,农民军在绥德将投降的官兵和流民还有一些自愿投效的人整编一下,得到了五六千人马,这些人王左挂除了挑选一部分进入自己营内的兵马以外,大部分都划归苗美指挥,李自成因为是新加入的,所以只分给他五百人扩充队伍。而大红狼和飞天虎几乎没分到什么人,所以二人内心自然是有诸多不满。现在整个王左挂军中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王左挂指挥了六千人马,苗美有四千人,李自成两千。飞天虎和大红狼合起来才五千余人,作为王左挂营中的老人,他们本就对李自成这个新人骑到他们头上去大为不满,更过分的是现在连士兵都不给两人补充,这两人已经有了别样的心思。只是苗美是王左挂的铁杆跟屁虫,李自成的态度大家又不敢妄猜,对于大红狼和飞天虎二人来说,就自己手上这点人马,而且士兵们战斗力还很弱,想要和王左挂还有苗美对抗争夺话语权无异于痴人说梦。两人暂时将这口恶气隐忍了下来。 既然王左挂将大部分兵马分给了苗美,那这一仗苗美自然要卖些力气,打个头阵,而且新入的人也需要在战场上检验一下他们的忠诚。特别是那些新加入的官军是个不稳定因素,有必要在战场上将他们消耗一部分。而流民本来是肚子都吃不饱,就要饿死的人,现在能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能让他们吃一顿饱饭,他们自然是感激不尽,都纷纷愿意为王左挂卖命。攻城的第一阵,苗美便派出一千五百新入伙的士兵攻击,其中一半是绥德的官兵。 士兵们呐喊着攻城,此次他们的装备比攻打绥德的时候要好很多了,绥德的府库被他们洗劫一空,不仅获得了大量的钱财和粮草,更重要的是搞到了不少兵器和装备,这次攻城不仅仅有云梯,还有一座塔车,百余名士兵推动着塔车,王左挂将全军最厉害的几十个神箭手派到上面去,居高临下朝城头放箭,很多闪避不及的官兵被射死摔下了城头。但是这一部官兵抵抗的也很激烈,滚木礌石,震天雷,有什么用什么,大量的抛射投掷型武器朝城下倾泻,将城下的农民军士兵一片片的撂倒,苗美只得在后面挥刀大叫,“马了个巴子的,都给老子听好了,谁第一个登上城头,老子自掏腰包,赏银一百两,都给老子玩命打!” 赏银一百两?这还得了。在这些流民的眼里,连饭都吃不饱了,现在竟然有一百两银子摆在自己面前,一百两啊,这等于多少粮食,多少房产,多少娇妻美妾。农民军的士兵们眼睛都要放出光芒来。全军将士们猛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们疯狂了,士兵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器,扛着云梯,疯狂的登城,他们好像不畏惧城头的铳弹箭支,迎着弹雨箭雨猛冲,一个士兵身上同时中了三箭,可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挥舞着兵器大喊大叫,向前又跑出十几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就那样死了。 不仅仅是已经开始攻城的兵马,就连苗美身后尚未参战的士兵也是跃跃欲试,毕竟一百两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苗美身后站立的士兵当中突然冲出去一人,然后带动了整个军阵的出击,又是两千人马加入了战团,苗美根本就制止不住。在后面观阵的李自成不禁摇摇头,战场上最最重要的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如果都像农民军一样不听号令,那很容易就会被官军击败,打仗必须要有章法,建军必须要有规矩。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李自成的兵马绝对不能和苗美的人一个德行。 不仅是李自成,就连王左挂也是气的破口大骂,这个苗美虽然是自己的铁杆可是带兵的能力确实是差劲,这么小的一块平原怎么能投入这么多兵马,这些狗东西也是,听了两句扇呼的话就热血上头,怪不得农民军总是败多胜少,就是有这样的一些猪一样的人混杂在自己的队伍中,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农民军才屡次被人数少得多的官兵击败,这次不行了,必须要整顿这些人,等打下了韩城,他王左挂要把军中这些不听号令的全部拉出来祭旗。 苗美弹压不住手下的人马,只能看着几千人乱哄哄的冲向西城,这么多人拥挤在狭窄的平原上,城上的弓箭还没放,就有数十人在奔跑中不小心摔倒,而他们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迎接他们的是无数的大脚,这些人惨叫着,眼睁睁看着无数的大脚从自己身上踩过去,然后他们的叫声越来越小,直到全部消失,最后化成了一滩烂肉。 城上看见农民军又增加了这么多兵马,城下的人群已经是密密麻麻,守备千总也是个从底层升上来的将官,打仗自然有他的一套手段,他看见城下的形势,立刻下令,“准备灰瓶!给老子扔。”这是韩城守军的一个秘密化学武器,这个叫灰瓶的玩意在日后的战斗中会推广到全大明,成为对付农民军的一件利器。所谓灰瓶就是在陶罐或者瓷罐之中装满生石灰,辣椒粉等等刺激性的粉末,当瓷罐被从城上扔下去之后,立刻摔得粉碎,并且扬起漫天的石灰粉和辣椒粉,这些东西对于人的眼睛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可以这么说,凡是中了灰瓶的除非立刻用菜油进行清洗,如果用手揉眼睛或者用水去清洗的话,那么眼睛就立刻会被灼瞎。 农民军都是些饭都吃不饱的人组成的,营中本来就是缺医少药,连粮食都不够吃,怎么可能有菜油用来清洗士兵的眼睛呢,所以中了灰瓶的人基本就是残废,在大明末世的环境之中如果双目失明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所以灰瓶可以给敌军带来巨大的心理威慑。 而这个灰瓶可以说是集合了人民的智慧,本来这个守备千总就是从一个小兵升上来的,大明军中有类似于现在毒气弹的毒烟弹,这种武器在由大明军器局开发出来之后第一次应用在万历援朝的战役中,就将防守岛山城的日军熏了个半死,每个中了毒烟弹的人都是双眼不住的流泪,呼吸困难,很快就会丧失战斗力,但是毒烟弹所要用的材料种类繁多,军器局在京师当然能获得很多的材料,韩城这个地方鸟不生蛋,哪里有那么多材料呢,所以守备千总就在城内集思广益,看看老百姓们有什么好方法,果然就有人提出了用生石灰和辣椒粉这种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来制作灰瓶,打仗可没有什么下三滥不下三滥这个说法,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你不杀死敌人,敌人就会杀死你,守备千总立刻下令全军临时制作灰瓶。生石灰,辣椒粉和瓷罐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不一会民团就运上来上百个灰瓶。 随着守备千总一声令下,城上早就准备好的上百个灰瓶被守军一股脑的投掷下去,城下立刻是烟灰弥漫,这些粉末腾起的高度也不高,也就几尺的距离,正好能够上一个人的身高,对于城上的守军自然是没有任何威胁,可是城下的敌军可就惨了,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化学武器的威力,特别是在这么密集的人群中,灰瓶的威力几乎被发挥到最大。 二百八十二章 韩城解围中 “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啊,我日你姥姥!”城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和叫骂声,密集的攻城队伍一下子遭到灰瓶的打击,冲在前面的数百人首当其冲,纷纷中招,士兵们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捂着双眼滚倒在地,队伍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一下前部立刻崩塌,数百人翻滚着惨呼着,后面的士兵一时间没有弄清楚情况,还在往前拥挤,可是前面的队伍发现战友倒下,以为明军使用了什么妖术,吓的不敢前进,结果本就拥挤的战场上后队压前队,前队又不敢上前,人挤人,人压人,城上看见城下的敌军混乱,立刻是朝着下面一股脑的放铳放炮,箭支飞舞,根本就不需要瞄准,每一声铳响都能打死一个敌军。 李自成扭头对王左挂道:“大当家的,先让弟兄们撤下来吧,这么打就变成了添油战术,地形对我军不利,这样往上填人,咱们有多少人都不够死的。”王左挂叹了口气,“好,先撤兵吧,我们再从长计议,看来这韩城是真的不好打啊。” “大当家,千万别这么说,正因为韩城不好打我们才更要把韩城给打下来,只要我们占领了韩城这块险地,官兵奈何我们不得,以这里为根据地,我们进可攻退可守,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绩。”李自成鼓励的说道。 “不错,老三你说的在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只要咱们方法得当,不愁打不下来。”王左挂已经完全恢复了信心,只不过败了一阵,不算什么,再说不过就是折损了千把人,千把人对于农民军的队伍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鸣金的声音响起,就算不鸣金,苗美的人马也已经支持不住了,士兵们听见了鸣金的声音,如蒙大赦。立刻撒丫子后撤,不一会城下就撤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两军正在交战状态,韩城里面的兵马不可能出城打扫战场,农民军也没有机会去抢救伤员,何况这些伤兵就是抢救回来也没有医生和药物来给他们医治,回来也是个死。没有人关心城下的伤兵,伤兵们只能在哀嚎中等待死亡的到来,天气又冷,士兵们失血过多,很快就会面临死亡。 城下退兵,城上也是一片忙碌,士兵们在小旗官和总旗官等低级军官的带领下,将城上的伤兵们运到城中治疗,一场战斗下来虽然他们杀伤了上千的敌军,可是自己也死伤了两三百人,城中兵马本来就不多,城外的敌军有一万多人,如果硬要是拼消耗,可能城中的士兵很快就会消耗殆尽,现在必须要派出兵马求援,如果没有援兵的话恐怕韩城守不住几天。其实这个守备千总的担心是多余的,韩城位于陕西的中部,韩城被围周边的各个府城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有没有士兵来援罢了,然而王左挂的运气可以说是非常不好,碰到了洪承畴。 自上次主动请缨带兵攻打农民军之后,杨鹤批准了洪承畴的请求,洪承畴立刻提领西安府的一千骑兵立刻出发,他没有直接去驰援韩城,因为他知道,现在从西安府出发,纵使他们是骑兵,现在杀去韩城意义不大,在城下跟一万多农民军对垒是不明智的,骑兵长途奔袭而农民军以逸待劳,骑兵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但是他可以攻其不备,趁农民军攻打韩城分身乏术的时候在他们背后捅刀子,现在的农民军跟以前的农民军有个最大的区别,就是粮道,以前农民军没有根据地,只能是就食于敌,打到哪里算哪里,现在不同了,既然绥德已经失陷,那么绥德就会成为他们的后勤基地,韩城易守难攻,起义军不可能那么快攻下,如果自己去抄他们的后路,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就能立刻打乱敌军的部署。没有粮食的农民军看他们还能蹦跶几天。一千精骑在洪承畴的带领下星夜兼程直奔绥德县城。 洪承畴虽然不能马上搏战,可是他马术也不差,纵使他是南方人士,但是自从调到陕西任职之后,因为北边主要是马匹作为交通工具,所以他也是苦练骑马的技术,当然跟骑兵不能比,不过骑马长途跋涉还是没问题的。一千骑兵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从西安府沿着官道奔驰到了延安府。看到绥德县城的情况,洪承畴差点笑出声来,王左挂真是自作聪明,竟然将绥德县城铲平,试问王左挂是要干什么。他们觉得官兵攻下了绥德县再想守住就很困难了是吗?简直是痴人说梦。绥德县城内只有两千兵丁守卫,还都不是农民军中战斗力比较强的部队。洪承畴摇摇头立刻下令攻城,其实也不能说是攻城,骑兵沿着损坏的城墙,直接就冲进了绥德城中,跟陕西精锐的骑兵比起来,两千步卒根本就不够看的。一个上午就被全部歼灭,因为洪承畴兵少,他干了一件杨鹤极为反对之事,杀降!投降的近千农民军被洪承畴杀戮一空。自己离开绥德之后,洪承畴不希望后方还有任何不稳定因素。 (渔夫按,从历史上来看,洪承畴虽然是杨鹤的得意门生和绝对心腹,可是在政治理念上,特别是在对待农民军的问题上两人根本就是南辕北辙,杨鹤的理念是剿抚并重,主张是大明子民先抚后剿,是一种比较软弱的绥靖政策,导致农民军王左挂部,李自成部,后来的张献忠部等等都是降而复叛,给大明朝廷带来了严重的损失,并且最重要的是拖住了大明数十万兵马在内地剿匪,导致关外战事糜烂,大明灭亡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两线作战,如果能集中精力先打一头,可能就不会灭亡的如此快。杨鹤自己的命运更是悲惨,因为剿匪不力很快被下狱问罪,然后杀头。而洪承畴的套路和杨鹤是截然相反,洪承畴最开始的主张是坚决剿灭,他坚信这些人都是惯匪,根本不可能受到教化,接受他们投降只能是给自己埋下隐患,洪承畴从领兵的第一天开始就是重拳出击,杀降只是等闲,所以杨鹤在位时经常反对洪承畴的方针,但是事实证明,洪承畴是对的。后来可能是因为反对声太大,或者说儒家思想的影响下朝中百官对于洪承畴的雷霆手段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所以洪承畴变成了先剿后抚,将农民军杀怕之后再接受一部分人投降,后期从农民军中招降的一些将领比如高杰等人反而成为了打击李自成的急先锋。不能不说洪承畴还是很有远见的一个人,至于他后来投降金兵,为满清服务的事情,在这里暂时不做评论,以后的章节还会写到。) 韩城外的农民军大帐中,苗美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他的兵马被韩城守军十八般武艺一通乱打,损失惨重,新招入营中的兵马一下子就损失过千,不仅仅是苗美,苗美的部下都是无精打采的坐在营地中歇息。大红狼和飞天虎二人也是掀开门帘入帐。 “既然人都齐了,那么咱们就商议一下吧,韩城现在是个难啃的骨头,咱们不能在韩城耽误太多的时间,时间久了容易生变,请各位兄弟群策群力,想想办法。”王左挂首先发言,他的左手边坐着李自成和苗美,右手边坐着大红狼和飞天虎。 苗美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仗打成这样他是第一责任人,大红狼和飞天虎泥腿子一个,叫他们出主意还不如让他们两人直接带兵冲锋的好,王左挂自己一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只能将目光投向李自成,毕竟李自成是他们当中出身最好的,而且有一定的攻城战经验,麾下的士兵又是精锐,想必他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法。“自成,你说两句。” 看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李自成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两句,“其实更好的办法确实是没有,但是我军有一个绝对优势可以利用,那就是人多,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甘肃边镇长年和蛮子作战,鞑靼人攻打城池的时候倒是有一个方法,也是从成吉思汗那里传下来的,土攻。” “土攻?”这个名词比较新鲜,王左挂等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其实很简单,既然这里的地形不利于我军,那大可以将我军士兵分成十队,黄土高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土。咱们可以将土石装入麻袋中,每一队士兵携带一定数量的麻袋,轮番攻击,目的不是攻击城墙,而是将麻袋扔到城下,十轮下来,想必麻袋也已经堆的差不多有城墙高了,到时候连攻城梯都不用,直接就能登城。”李自成仔细解说道。 (渔夫按,这个方法不是渔夫乱写,确实来源于成吉思汗,当年攻打花喇子模,成吉思汗在城外堆积了一座土山,紧贴着城墙和城墙一样高,然后骑兵竟然踩着土山杀进了城中,不得不佩服蒙古大军的智慧实在是惊人。) 二百八十三章 韩城解围下 众人听到了这个新颖的方法,都是击节叫好,他们准备立刻付诸实施,士兵们已经吃了中饭,其实也不能说是中饭。这两天粮食的供应出了大问题,已经有两天没有粮食送到营中了。王左挂怀疑粮道出了问题,已经派出骑兵前去打探。营中的粮草已经不多,必须立刻发起决战,所以王左挂才会将李自成等人召集到这里商量办法,但是断粮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可是他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 现在营中普通士兵也就是发黑的面饼和稀的都能照出人影的米粥,肉那是根本不用想的。自从攻下了绥德城之后,他们也有了百余名骑兵,不仅仅是骑兵,步兵也开始分档次了,可以说王左挂营中的一切对以后的李自成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步兵当中原先是官兵出身的,战斗力比较强的,或者是流民之中会些拳脚,身体壮实的编成正兵营,普通的流民和新入伙的一些人编成辅兵营,这些士兵只要打仗的时候立功就可以升为正兵营,而正兵营中特别厉害的如果缴获到马匹还可以进入骑兵营,这样就形成了一种递进的制度,只要仗打的好,只要立功,就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就比如这顿饭,大部分都是辅兵,当然只能啃面饼,喝稀粥,本来他们一直吃不饱饭量就大,又没有油水,早上攻城又消耗了很多体力,可是偏偏营中又没那么多粮食,这些辅兵们只能吃个半饱,下午还要饿着肚子打仗。而正兵营伙食要好一些,面饼都是一样的,但是他们还能吃一碗干饭,还有咸菜,还能喝一碗飘着肉油的汤。毕竟还要靠他们作为主力攻城,必须优先保证这些人的食物。骑兵营的伙食那是更好,这些士兵能吃到馒头,干饭还有一些肉。 打下了绥德,农民军一直没有建立起的粮道也算建立起来了,随大军携带的粮草肯定是不够的,行军路上的消耗和攻城的消耗已经用掉了大半的粮食,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绥德那边的粮食及时的补充过来,王左挂还没有维护粮道的意识,可是李自成有,现在的李自成还不是数年后的闯王,受限于当时的作战方式和他就在官兵之中的影响,所以对于建立粮道他还是很关心的,经常提醒王左挂要注意维护粮道,不要让官军有机可乘。 午饭一吃完,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又是被各营的上官们叫起,农民军仿照官军的编制,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总,千人为千总。建制不是很完整但是也有了一些雏形。士兵们稀稀拉拉的重新列阵,辅兵们自然是没什么精神,可是正兵吃饱了还是有些力气的,下午的攻击王左挂按照李自成的方法,让辅兵和正兵混编,然后一万五千人按照每个营的次序分成十五个千人队,每个千人队有一半人携带土袋。 随着王左挂一声令下,十五个波次的冲击依次展开,人们顶着城上的火铳火炮箭矢,一窝蜂的冲到城下,抛下土袋,然后再没命的奔逃回来。期间只是由一些有弓箭的正兵负责向城上射箭,掩护城下的土攻作业。本来城上的人还比较纳闷,城下这些农民军是要干什么,乱糟糟的冲过来将麻袋扔下,然后又乱糟糟的退回去,还要留下很多尸体。但是随着麻袋越来越高,甚至到后来麻袋不够用,农民军直接将阵亡士兵的尸体抛在麻袋之上,让他们变成人肉袋子。城上的士兵们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一个总旗大声提醒守备千总道:“千总大人,不好,他们是想用麻袋垒墙,如果让他们堆上来,到时候不用云梯也能攻上来了。” 守备千总不用总旗提醒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用意,可是事情坏就坏在他们除了在城上放箭放炮以外,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他们,那个总旗主动请缨,说要带一队人马出城突击一番,打一个反攻,阻止敌军继续垒墙。守备千总摇头阻止了他,城内没有骑兵,一两百步兵冲出去很快就会被农民军的人海淹没,这样无异于送死。本来城内的士兵就不多,为了防御,其他三城的守兵已经被全部压缩,东城没有士兵,南北两城也只留下了五十人监视,剩下的一千人已经全部集中在西城了,现在每一个士兵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宝贵的,虽然城上给了城下的农民军巨大杀伤,可是农民军的箭支也是没有长眼睛的,城上的士兵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兵力捉襟见肘。可农民军的攻势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往后阵看去,农民军还有好多个波次的士兵正在等候进攻的命令。 又是一个波次的攻击,起义军丢下了上百具尸体然后仓皇后撤,但是麻袋已经被全部扔下,已经堆到二分之一的位置了,再加把劲应该就能完成任务了。在后面督战的王左挂等人不禁是喜笑颜开。王左挂拍着李自成的肩膀道:“兄弟,真有你的,咱们才打了六阵,土袋就已经堆到一半了,要我看,恐怕十五阵士兵都不用全部用上就能拿下城池了。” 苗美也是不住的附和赞叹。只有飞天虎和大红狼两人面色阴沉。这个李自成,不过是个新人,以前还是官兵,这样的人一来就骑到他们头上。看来王左挂真是糊涂了,以前人少的时候还称兄道弟的,现在人多了反而摆起老大的架子了,这些跟他一起起兵的老兄弟们恐怕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这种人还值得为他卖命吗? 就在农民军又攻了两阵,眼看着土墙不断的增高,守备千总的眼中已经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守城的士兵们很多都是心惊胆战,一些意志比较坚强的士兵死死握住手中的兵器,大家都在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经过几次高烈度的守城战,城中的弹药箭矢也已经快要用尽,千总已经想好,如果敌人真的冲上来,那就跟城池共存亡吧。不仅仅是他,就连县令也带着一班衙役登城,县令拔出自己的佩剑,站在千总身边。“县令大人,你这是?” 县令惨笑一声,“我是大明的官员,皇上亲点的进士,让我受辱于流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本官尚有青锋宝剑一柄,虽然我是个文官,但是为国杀贼,死得其所耳。” “大人高义!”千总抱拳朝县令施礼道。眼看着农民军又攻了一阵,再有一阵,基本上他们就成功了,城上所有的远程武器都已经用完,没有办法了,准备肉搏战吧。千总想着。 “差不多了,再有一阵咱们就完成了。全军准备进攻!”王左挂高声喊道。眼看着土墙就要建成,城上的铳炮都已经哑火。看来他们弹药用尽了,既然如此就不用轮番攻击了,全军压上,就在今天下午把韩城拿下。一千垒墙兵冲在前面,后面跟着不断呐喊的一万多农民军,他们要对韩城做最后的攻击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农民军的后队一阵大乱,惨叫声不断的传来,冲在前面的士兵包括王左挂等人都是吃惊的向后看去,李自成心中一拎,难道说?就在王左挂等人不明所以之际,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兵拍马冲到王左挂身前,“大当家的,不好了,咱们后面出现了大队的官兵,全是骑兵,已经杀进咱们阵中了,兄弟们根本就抵挡不住啊。”“你说什么!”王左挂大惊失色。 没错,杀过来的正是洪承畴的兵马,原来那日洪承畴的兵马占领了绥德并且将俘虏全部杀死之后,他并没有歇息,而是立刻南下截断了农民军的粮道,所以农民军这两天才会没有粮食送过来,为了节省一些粮食,辅兵们都没有吃饱,无形中就等于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为了行动的保密性洪承畴同样没有放过那些运粮的士兵,将他们全部斩首,包括王左挂派来探查的骑兵也是一并追上去杀死,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回去报告王左挂绥德的情况。 随后沿着绥德到韩城的官道,一千骑兵猛追上去,终于是堪堪在韩城就要破城的时候赶到,本来洪承畴是准备夜袭,可是形势有变,已经没有时间了,洪承畴必须赌这一把,他立刻命令全军杀上去,利用骑兵的突击能力立刻击溃农民军后阵,打乱他们的节奏。 一千骑兵猛扑上去,农民军冲在前面的都是正兵,后阵的恰恰都是饭都没吃饱的辅兵,在骑兵凶猛的冲击之下,他们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就被杀得哭爹叫娘。农民军后阵彻底崩溃,连带着冲乱了前阵的阵型,李自成立刻建议王左挂收拢全军,依托大营抵抗,否则漫山遍野的跑开立刻会被洪承畴全部追上杀死。 鸣金之声响起,毕竟农民军人多,洪承畴再杀死上千人之后骑兵也被缠住。但是韩城之围是暂时解了。 二百八十四章 平贼第三策 洪承畴的一顿冲击,将王左挂等人杀得七零八落。可是农民军毕竟人多而且正兵营未受到沉重打击,所以在李自成和王左挂的招呼下,他们边打边退,总算是依托大营扎住了阵脚。这也就是西安府的骑兵冲击力欠缺。如果是关宁军或者青弋军在这里的话,李自成连结阵的机会都不会有。农民军一退,费尽千辛万苦建立的土墙就算是作废了。洪承畴率领兵马和王左挂对峙,将农民军钉死在大营附近,这样城中的军队就可以出来清理战场。 县令颓然的坐在城墙上,背靠着垛口,心道好险,如果援军晚一点来,自己就要殉国了。城中的将士都是冷汗浸透了小衣,在守备千总的指挥下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数百人出城清理土墙,收集箭矢,打扫战场。洪承畴派人跟城里的守军联系,城里这才知道原来是布政使参政大人亲自领兵来援了。 县令半开玩笑的对千总说道:“王将军,你看,谁说书生不能打仗,咱们的参政大人一样是书生领兵,不也打了个大胜仗吗,解了韩城之围,现在就看洪大人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彻底消灭这支流贼了。” 威胁解除,千总也是放松下来,“哈哈,县令说的是,以前是王某小看了天下读书人,总觉得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能有什么真本事,上阵杀敌还不是要看我们这些武人的,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白谷,还记得出发前我和老大人说过的平贼三策吗?” “大人的意思是?用第三策?” “不错,白谷,你弃官不做在我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也学到了不少真本事了,说起来你我还是同年,让我做你的老师洪某实在是有些惭愧。” 与洪承畴对话的正是后来名震天下的孙白谷,孙传庭。明史载,传庭死而明亡矣。孙传庭在万历四十七年,永城知县任上因痛恨魏忠贤专政,辞官不做回到了山西老家赋闲,在这段时间内潜心学习,研习兵法。洪承畴也很欣赏孙传庭的人品,同样都是反对阉党的同道中人,所以当洪承畴出任陕西布政使参政之后曾经派人去力邀孙传庭出山,孙传庭也一直仰慕洪承畴的才学,虽然不想做官,但是想和洪承畴学习一二,所以孙传庭答应了洪承畴的邀请,成为了洪承畴的幕僚。说是幕僚,但是洪承畴称为他的座师也不为过。孙传庭虽然学习了不少兵法,但是并没有实践的经验,而洪承畴虽然是和孙传庭同年,但是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孙白谷的性子洪承畴了解,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是大明的栋梁之才,所以洪承畴对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知识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孙传庭,到哪里去洪承畴都将孙传庭带在身边,比如这一次攻打王左挂。孙传庭就想学学这平贼三策是如何使用的。 入夜,农民军的大营中一片哀嚎,白日攻城差点就要将韩城拿下,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千官军骑兵硬是将本来一片大好的形势毁于一旦,王左挂等人已经得知绥德被官军攻陷,而这两天粮食没有按期抵达的原因就是不用说王左挂也知道一定是粮道被官兵给截断了,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滴走漏了风声,现在传的满营皆知,军心极度动摇。不仅仅是王左挂自己,就是麾下几个当家的和大小军官都已经是忐忑不安,士兵们更是人心惶惶。白天洪承畴的攻击消灭的主要都是后阵的辅兵,回营之后王左挂清点了一下,竟然损失了两千多人,也不知是被洪承畴杀死了,还是失散了,或者是逃跑了,总之一万五千人算上攻城作战死伤的人数,现在能打的不过就剩下一万出头了,更要命的是营中还有数百伤兵,这些伤兵在营中不断的哀嚎,更是让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各个头领目前没有聚集在王左挂的帐中,而是在自己的营中,白天一战,大红狼和飞天虎的兵马因为不太精锐,所以特地被安排在后阵,搞笑的是,洪承畴偏偏打的就是后阵,结果王左挂和苗美还有李自成的精锐兵马受损失不大,这两千多人中一多半都是大红狼和飞天虎的人马,本来两人加起来就只有五千余人,算上攻城损失的,现在就剩下三千余人了,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两人就将彻底丧失在营中的话语权,毕竟兵都打完了,自己不就是光杆将军了吗。而李自成在帐中更是来回踱步,他更关心的是能不能躲过这一劫,目前官军有两个绝对优势,一是农民军营中粮食已经不多,二是如果今夜官兵夜袭,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指望这些兵马抵挡是根本不靠谱的事情,且不说他们大部分都有夜盲症,也就自己营中的兵马好一些,而且现在军心士气跌落到谷底,这些人怎么可能是官兵的对手。 李过走进帐中道:“小叔,咱们怎么办,王左挂受了重创,咱们投靠的这个山头恐怕。” 李自成点点头,“大丈夫做事当果断狠辣,李过,不如咱们立刻带队伍走吧。可是天下之大,咱们带着两千步军撤退,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小叔,我听说陕西甘肃边界一带,不沾泥的队伍打的不错,现在已经有了两万多人,势力比王左挂大多了,不如咱们去投他,凭着咱们的身手还有麾下的这两千劲卒,要在不沾泥那边谋到一个位子应该不难,王左挂实在是不靠谱,眼下恐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李过的一番建议让李自成怦然心动,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要他投降官兵却也不可能,他李自成是有大志向的人,当日在甘肃金县起义,他就对大家说过要让大家能过安生日子,现在投降官兵不是违背了当日的誓言,那自己跟那无耻小人又有什么分别。 “李过,召集人马,咱们现在就动身,让王左挂在这里挡着官兵,咱们往西南走,不走西安府,从延安府和西安府中间的凤翔府穿插到甘肃,虽然冒点风险,但是这条路是最近的。”说干就干,李自成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打定了主意,他立刻让李过去召集人马。 与此同时,在大红狼和飞天虎营中。原来下午赶来报信的那个骑兵是洪承畴的人假扮,其真实身份是洪承畴的亲兵队副,名叫洪生。正是他混入营中之后散布了断粮的消息,并且他艺高人胆大,此次前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替洪承畴完成第三策,分化瓦解贼兵。 洪承畴在打下绥德之后已经从俘虏口中得知了王左挂军队的基本情况,看来事情要从大红狼和飞天虎二人身上入手。此时二人正在帐中商量对策,眼看着王左挂的这支义军就要散架,自己不能干坐着等死,必须得想个法子了。他们正苦苦思索的时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门口的卫兵发出一声闷哼,噗通一声倒地。大红狼耳朵灵光,立刻抽出雁翎刀,“什么人!”飞天虎也是提刀走向门口。门帘拉开,哗啦一下闪进去一个人影。 “二位不用紧张,我是陕西布政使参政洪承畴洪大人麾下总旗,带洪大人亲笔书信前来,跟二位商议点事情,我没有恶意,相反,我能给二位带来一场富贵,就不知道二位敢不敢接。”洪生面不改色,即便是面对杀人如麻的两个匪首也是泰然自若。 他这么镇定,倒是让飞天虎二人摸不清虚实,不过既然是洪承畴派来的人,二人倒是不敢怠慢了,几千年的官本位还是深入人心的,别看二人是匪首,要真是碰到高官,心里还是发憷。二人有些拘谨,洪生倒是无所谓一般大大咧咧坐下来,然后掏出怀中的亲笔信交给二人。大红狼念过私塾倒是认字,那飞天虎可就目不识丁了。 “这是洪大人的亲笔信,还请二位过目。”大红狼连忙接过亲笔信,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起来。“怎么样?信上说了些什么?”飞天虎连忙问道。 “这,这,洪大人这是,小人,小人。。。”大红狼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飞天虎摇晃着他的手臂道:“到底说了些什么,你倒是快讲啊。” “洪大人在信中说,他相信我们二人本是良民,误入歧途,无心从贼,现在我二人可以将功赎罪,只要能将王左挂和苗美的人头献上,洪大人保举我二人做陕西布政使的守备千总,那可是五品的官呐!”大红狼有些激动的说道。 飞天虎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们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他们可没有李自成那么崇高的理想,无非就是想做人上人,想过那锦衣玉食,妻妾环绕的生活罢了,现在洪承畴一下子开出这么大的价码,可能千总对王左挂没有诱惑力,可是对这二人来说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有了官身,自己以后就是将军了,是真正的将军,可不是什么劳什子三当家,四当家。 二人对望一眼,立刻跪在洪生面前,“我二人误入歧途,蒙洪大人不弃,指明出路,还请将军禀报洪大人,我们一定尽心为洪大人办事,报答洪大人知遇之恩。” 洪生立刻将两人扶起,“二位言重了,二位能迷途知返,某家一定会将二位的忠义之心禀报洪大人,事不宜迟,某立刻回去禀报,请二位立刻行动,事成之后举火为号,洪大人立刻领兵攻入大营,则大事可成!” 二百八十五章 流贼自乱 农民军大营三里外的密林中,虽然冬天寒冷,特别又是小冰河期,大部分的植物都已经枯死或者变成了光秃秃的木棍,但是洪承畴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一千骑兵,所以这片密林的深处已经足够可以遮蔽整个部队,农民军对于侦查这一块还是有很大的欠缺,本来既然大部分士兵患有夜盲症,那么夜间就更加危险,应该将营中所有可以夜间视物的士兵全部集中起来,特别是营内的骑兵,这些人平时好酒好肉伺候着,关键时候就更应该发挥作用。应当将这一百多名骑兵作为哨探散布在大营五到十里的范围内进行预警。 可是白天的战斗让整个起义军内部变得四分五裂,每个人都起了别样的心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好后路,保存自己的实力。况且一百多名骑兵并不是王左挂一个人的,王左挂麾下大约只有五十人,李自成有三十人,剩下的各营分掉余下的骑兵,所以要将这一百多名骑兵联合使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李自成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这三十名骑兵是他的宝贵资源,更不会白白浪费在这里,大营的哨兵只在一二里处设立警戒哨。这些哨兵倒是非常警觉,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瞌睡,倒并不是因为这些士兵的战术素养好,而是他们白天被打怕了,一千骑兵的冲击着实骇人,这些士兵很多都是庄稼汉或者是卫所兵,只有李自成从甘肃带来的兵马,因为常年在甘州跟着杨肇基防御鞑靼所以见识过骑兵集群攻击的威力,剩下的王左挂苗美营中的士兵哪里见识过这个阵势,就是王左挂自己也没被这么多骑兵追着打过。 所以这些警戒的士兵又是挨冻,又是害怕,生怕从哪里冒出来一支骑兵队伍,砍下自己的项上人头,这样的紧张气氛下他们当然没有一个人打瞌睡,人人都是缩在挖好的土坑里将头探出去,神经质一样的扫射着四周的情况,有时候一两只小动物经过都会吓个半死。 洪承畴已经听取了回来的洪生的汇报,“很好,你辛苦了,干得漂亮,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信号,不管他们成不成功,只要营内一乱,我们就立刻出击,夜战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大人过奖了。这是卑职的本分。可是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不一定会成功?”洪生抱拳道。 “王左挂作为流贼的头目,岂是等闲之人,洪生,你记住本官的一句话,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视自己的对手,哪怕他已经山穷水尽,只要他还没死,还有一口气,那一切都有翻盘的可能,历史上的这种教训太多了,勾践刘备曹操,以弱胜强的事情数不胜数。既然王左挂能起兵对抗朝廷,还成了气候,那咱们就不能小看他。他身边岂能没有防备?大红狼和飞天虎想要得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洪承畴缓缓道来,让洪生佩服的五体投地。 身边一身戎装的孙传庭也是暗暗拜服,洪承畴胜不骄败不馁,无论何时都是气度从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用兵之道正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老师处变不惊,万事总是考虑的面面俱到,做好最坏打算的本领自己还要多学习啊。 就在洪承畴他们在密林中等待时机的时候,农民军大营里已经行动了起来。大红狼和飞天虎两人既然接了洪承畴的密令,那么王左挂的项上人头就是他们搏取这一场富贵的最大砝码。此事机密,根本不可能让太多人参与其中,他们只能用自己的心腹之人,两人立刻回营召集了自己的亲兵,加起来一共有两百人,这两百人是他们的同乡,是最早跟着他们起事的一帮人,自从他们选择跟随王左挂之后,这群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们两人的亲卫。二人将亲卫们召集起来,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计划,并且许诺让这些人也能在朝廷之中当上军官,最少也是个总旗的官职。这怎能让这些人不激动,说白了他们抱的是和大红狼飞天虎一样的心思,有吃有喝有女人,谁还管为谁卖命,谁能给自己富贵,谁就是自己的老大。 两百人立刻收拾整齐,他们有个别人身上有棉甲,还有一部分身上有披甲,更多的是自制的竹甲,总之比只身穿布衣的普通流民要好很多,随着大红狼一声令下,两百人立刻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的营地在整个大营的东南角,而王左挂的大营在正中央,想要穿过去还要冒一些风险,毕竟营中也不是没有巡逻队,而且这些巡哨都是王左挂的人。 飞天虎建议到不如让大家分成数队同时行动,毕竟两百人聚集在一起目标过大,但是大红狼否定了这个建议,王左挂身边也不是没有亲卫,数量可能有三五百人,自己本来就处于劣势,一旦兵力分散反而不容易成功,就一鼓作气杀过去,只要能成功斩杀王左挂,那么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为虑,倒是自己再对他们晓以利害,这些人不是傻子一定会投降,那么他们不仅给洪大人带去了王左挂的项上人头,还有一万人的兵马,恐怕赏自己一个游击或者参将也只是等闲,在这个春秋大梦的刺激下两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立刻招呼大家行动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整齐的脚步声在营中响起。两百人排成两排,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的营门出去,直奔中间的行营而去。大红狼和飞天虎两人领头走在最前面。 “站住,什么人!”刚走了百多步,离着王左挂的行营还有一二百步,他们就被一队巡哨的士兵拦下了,哨兵一共十人,由一名队长带领。都是王左挂军中的将士。 大红狼他们大摇大摆的打着火把排队前进,不过是一种障眼法,或者说是欲盖弥彰,如果鬼鬼祟祟的行动更加惹人怀疑,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过去,能接近到多近的位置就接近到多近,尽量缩短攻击距离,加大成功的把握。 “这位兄弟,我是大红狼!”大红狼上前一步朝那个队长的火把跟前凑了凑。飞天虎等人不禁在身后握紧了兵器,准备随时拔刀。“哦原来是五当家啊,我道是谁呢,这么晚了五当家还带着这么多兄弟出营不知道有何贵干啊。”队长感觉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大红狼带着兵马出了自己的营门是何用意。 “哦,这位兄弟有所不知,大当家叫我和飞天虎二人前去大帐商议军情,现在局势不太好,官兵对我们虎视眈眈,夜晚到了就怕官兵夜袭,所以我二人带着自己的亲卫出营,万一官兵有什么异动,我们也好抵抗不是。”大红狼话音刚落,飞天虎也往前走了一步,队长这才看清,原来飞天虎也在。可是他想想还是不对,他们要去中间行营,大当家那边护卫很多,根本用不着担心安全,就算官兵杀进来也不会这么快,这两人带着一两百人难道是想? “这样吧,四当家五当家,我现在派一个兄弟前去通禀一声,后面还有两道哨卡,省的二位麻烦,我直接跟他们打声招呼。”队长试探性的说道。 “不用,不用,夜间巡营,白天又经历了大战,弟兄们本来就辛苦,这点小事用不着兄弟费心,我们自己过去就成,真碰到哨卡我们说明一下情况就是。那就这样,告辞。”大红狼拱拱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队长却突然一伸手道:“五当家,还是通禀一声的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嗤一声,一柄钢刀已经穿透了队长的胸腹,刀尖从后背透出,还在犹自滴淌着鲜血,队长不可思议的看着插入自己前胸的钢刀,飞天虎握住刀柄,猛地一拔,血雾飞溅,队长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软绵绵的倒下了,飞天虎身后的士兵对着巡逻兵们一顿大砍大杀,终于有人发出了惨叫,寂静的夜里惨叫声显得格外突兀,本来巡逻兵们的神经就紧绷,一声长长的惨叫更是让他们毛骨悚然。 “他娘的,飞天虎你干啥!”大红狼责怪道。 “还他妈婆婆妈妈什么,这狗日的摆明了要去报信,他非死不可,咱们也别他娘的装模作样了,事已至此,杀进去吧!”飞天虎吼道。 大红狼一拳砸在身边的大石上,“他妈的,拼了吧!弟兄们,跟我杀进去,搏一场大富贵,杀啊!”身后两百士兵蹭蹭蹭的钢刀出鞘,举起兵器喊杀着冲向了行营。 “外面怎么回事?”帐中正在跟苗美商议军情的王左挂忽然听见外面杀声大作,他心中大骇,难道是官兵杀过来了?他立刻提起了手中的钢刀。不一会,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卫奔过来道:“大当家的,不好了,飞天虎和大红狼造反,带着亲兵杀过来了!” “他娘的,狗东西!”王左挂一刀将旁边的椅子劈断,回头恶狠狠的对苗美道:“这两个狗东西造反,你立刻带人去剿灭他们营中的兵马,这里老子来亲自对付他们,想拿我的人头找官兵邀功?老子先送他们下去。” 二百八十六章 名声大噪上 “营中怎么回事?”喊杀声震天,不仅仅是王左挂那边,就是在北边的李自成行营也已经听到了动静,军队已经整装待发,李过策马过来道:“咱们的兄弟回报,好像是大红狼他们造反了,正带人攻打王左挂的中营。” “哼,这两个混蛋,肯定是想用王左挂的人头向朝廷邀功。”李自成冷笑一声道。“那咱们怎么办?”李过问道。“原计划不变,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没必要掺和,这群人不成气候,咱们先去投奔不沾泥,如果以后咱们自己的势力扩大了,那就出来单干,跟这群人干永远成不了事,咱们现在就走,如果我所料不错,官军的骑兵恐怕就在大营外埋伏好了。” “驾!驾!驾!”李自成一马当先催动马匹出营,李过紧随其后,后面跟着三十名骑兵,剩下的步兵跟在最后面,一群人出了北营门,然后绕了一个圈子折向南边,按照原定计划准备从延安府和西安府中间的凤翔府穿插过去。 “大人,贼兵营中大乱,有一支贼兵约一两千人从北营门出去,恐怕是要脱离他们的队伍。看旗号像是新入伙的队伍。”一个夜不收打马奔进树林,朝洪承畴报告了他们侦查得知的情况。 “先不管他们,流贼本身就是四分五裂,咱们这么一挑拨,肯定是各怀鬼胎,有人想杀王左挂取得富贵,有人就要逃走,这都是人之常情,咱们人少不便追击,如果咱们攻下流贼大营之后这股贼兵还没走远的话,再掉过头去收拾他们,按照骑兵的速度,追上他们不难,你立刻带几个人远远的吊着他们,跟踪他们的行动,随时汇报。” “得令!”夜不收带着几个兄弟打马而去,远远的跟在李自成的队伍后面,轮流回去不间断的像洪承畴报告。 “**养的东西,老子看你们是天生反骨,先造朝廷的反,现在又要造老子的反,兄弟们给我杀,杀了他们俩,用他们的人头记功。苗美!你带人去端了他们的营地,反抗者杀!” 营中的局势已经是大乱,王左挂挥舞着大刀狂喊着,大红狼和飞天虎两人竟然敢反水,带着区区两百人就敢进攻自己的大帐,王左挂怒不可遏,下令全部卫士务必将大红狼和飞天虎当场格杀,营地中有三百卫士,随着战斗时间的推移,不断的有王左挂的队伍加入战斗,夜里本来就难以看清,农民军的衣服旗号本来就差不多,打起来从各个方向赶往大帐的士兵也不知道对面的是敌军还是友军,结果大营中乱成了一锅粥,就是王左挂自己麾下的兵马因为难以辨清敌我甚至发生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 王左挂已经回过味来,这两个**养的一定是暗中和官兵有了什么联系,想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搏一个好前程,既然你们做得了初一,那就别怪我王左挂来做这个十五,你不仁我不义,这个乱世之中只有傻子才讲仁义,这两人留他不得,相反如果自己能斩了二人然后再假意投降官兵,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如果自己估计不错的话,营外的官兵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营地一乱他们就会一窝蜂的杀进来,时间不多,要尽快斩了二人。 想罢,王左挂亲自提刀加入了战团,王左挂自小在家乡学得了一身武艺,虽然不能跟武林高手或者是久经沙场的大将相比,可是普通人五六个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见他手中一柄雁翎刀凌空劈出几个刀花,将大红狼和飞天虎二人的卫士杀得人仰马翻,本来王左挂这边就占着人数的优势,随着王左挂的手下不断增援,局势很快就向一边倒的情况发展,飞天虎和大红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猛然飞天虎发现王左挂亲自加入战团,就在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地方。形势已经万分危急,飞天虎大吼一声:“左挂子,纳命来!” 飞天虎的武艺也是高强,他扔掉手中的木盾,双手持刀,一路杀将过去,手下竟然没有一合之敌,凡是碰到他的大砍刀的人都是一刀毙命,残肢断臂漫天飞起,飞天虎用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战阵杀法,几个王左挂的卫士同时将手中的长矛送出,飞天虎也不避开,怒吼一声:“开!”手中大砍刀横向斩出,将几杆长矛的矛头全部劈断。几个卫士难以置信的望着手中没有矛头的长矛,就在一愣神间,飞天虎反手的一刀已经劈到,血花飞舞,几人被飞天虎一刀仰面砍倒,王左挂面前已经没有卫士,有的卫士赶来,发现飞天虎神勇,都是不敢近前。 与此同时,苗美已经带人杀进了飞天虎和大红狼的营地,没有遇到什么激烈的反抗,因为事情机密,大红狼和飞天虎并没有对普通士兵们谈及此事,所以营内突然杀声震天,他们二人营内的将士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把兵器拿上,苗美的人马就杀了进来,一阵不明所以的拼杀,死了几十号人,直到苗美出现,大红狼和飞天虎的人一看是二当家,这才明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大家这才纷纷住手。 苗美大喊道:“大红狼和飞天虎二人犯上作乱,想要夺权,现在正在领兵攻打大当家的营地,他们赢不了的,已经被大当家团团包围,难道你们要助纣为虐吗?”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大红狼和飞天虎作乱想要杀大当家,这种惊世骇俗之事在义军将士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农民军的将士当初起义就是义字当先,在很多人看来,袭杀大当家的事情是非常无耻的,苗美这么一说立刻是将局势稳定,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将手中的兵器放下,苗美顺理成章的接管了二人的营地,并且让士兵们集中起来站在营地中间的空地上,危险没有解除,苗美也不敢托大,还是稳妥一点好。 可是士兵刚刚接管完毕,离大营不远的地方爆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马蹄敲打地面的轰隆声准确的传递到众人的耳朵当中,苗美脸色大变,难道说?她还来不及细想,无数的鹰爪钩飞来,死死的钩住了营地的木栅栏,然后上百匹战马一起用力硬生生将栅栏给拉倒,轰的一声积雪飞扬,就在栅栏倒下的同时,洪承畴领着麾下的一千骑兵,旋风一般的杀入了流贼大营,苗美根本就来不及组织抵抗,就算组织了也没用,骑兵的冲击力太强了,这么多骑兵杀进来一下就将流贼冲散,马刀高高扬起,然后又劈下,杀得流贼人头滚滚。 苗美只能打马掉头狂奔,根本不敢逗留片刻,生怕会被骑兵追上一刀剁翻。原来,营中既然已经大乱,洪承畴决定不等信号了,本来他对大红狼和飞天虎二人能不能杀死王左挂就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洪承畴的理念是战机要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能去指望别人。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洪承畴立刻挥兵攻营,骑兵们猛扑过去一下子就杀进了营寨。 “飞天虎,老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我?”王左挂的雁翎刀已经和飞天虎的砍刀架在了一起,两人竭尽全力拼斗着,大红狼见机,立刻领着剩下的几十人冲上去死死的抵挡住了王左挂的卫队,只要飞天虎能在单挑中杀死王左挂,那么事情就成功了。大红狼急道:“飞天虎,跟左挂子废他娘的什么话,赶紧杀了他,咱们就成了。” 飞天虎听见大红狼的提醒,本来还想骂王左挂两句,现在立刻闭上嘴巴,气沉丹田,一招力劈华山,砍刀自上而下砍落,王左挂知道飞天虎这一招的厉害,这是飞天虎的绝招,飞天虎的下盘功夫不行,可是手上特别是双臂的力气那可是义军当中第一,硬接这一刀肯定要吃亏。电光火石之间,王左挂不敢硬挡,只能是侧身闪避,还好王左挂动作快,堪堪避过了致命的一刀,但是刀尖还是劈到了王左挂的身体,在手臂上留下的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王左挂惨叫一声,鲜血飞溅,他捂着伤口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手中的战刀也已经掉到一边。 机不可失,大红狼立刻叫道:“虎子,上啊,结果了他,富贵就在眼前了。” 飞天虎仰天狂嚎一声,举刀冲上去就要结果王左挂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逃回来的苗美拍马赶到,他将手中腰刀全力掷出,刀速借着马速,噗嗤一声,一下子将飞天虎扎了个对穿,腰刀从后背进,前胸出。飞天虎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刀尖,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头栽倒,气绝身亡。 苗美大喊道:“大当家不好了,官兵杀进来了!”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心腹骑兵拍马过来,“大当家,李自成,李自成带人跑了。” 二百八十七章 名声大噪下 “混蛋,统统都是混蛋!”王左挂顾不上疼痛,叫骂道。那边飞天虎既死,大红狼剩下的人抵挡不住数百人的攻击,一个个被杀死在地,大红狼狂笑着被几杆长矛透体而入,惨死当场。大红狼刚死,不远处就传来了整齐的喊杀声和马蹄敲打地面的震动声。 官兵杀来了,骑兵们一路上劈波斩浪,步卒怎么可能是骑兵的对手,敢于挡路的人纷纷被撞的骨断筋折,口喷鲜血而亡。洪生武艺高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死在他手下的流贼已经不下十几人,骑兵冲击的威力巨大,流贼纷纷闪开到两边。洪承畴和孙传庭亲自提着三尺宝剑浴血杀贼,连孙传庭都手刃了两个贼兵,他兴奋的大呼痛快,洪承畴摇摇头:“这个孙白谷,说起来年纪和自己相仿,怎么跟个愣头青一样,将来是要做一军主将的人...” 王左挂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在官兵跪地者不杀的口令中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只有非常忠于王左挂的数百卫队团结在王左挂周围,大量的骑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官兵分开一条道,洪承畴策马上前,地上躺满了尸体,看来在他们来之前营中已经发生了一场火拼,洪承畴冷哼一声:“哼,这些流贼果然是乌合之众,打起仗来毫无章法,内讧倒是个顶个。”洪生策马到洪承畴一旁小声道:“大人,那边的两具尸体就是大红狼和飞天虎,看来大人所料不错,他们果然没有成功。可惜他们二人了。” 洪承畴摇摇头:“永远不要将自己麾下将士的身家性命交于别人的手中。这些流贼乱我大明朝政,北有建虏,这些人很多都是原来的官兵,不思报效国恩,竟然在这个时候起兵作乱,真真是死有余辜,他们不值得可惜,这样的人少一点,我大明才能重整河山。” 官兵紧紧的将王左挂等人围住,数百步卒根本就不可能逃出骑兵的包围圈,洪承畴朗声道:“我是陕西布政使参政洪承畴,也是这次带兵的主将,叫王左挂出来见我!” 营地中鸦雀无声,猛然骑兵们爆发出一阵大喝:“出来!出来!出来!”刀枪如林,战马暴躁的打着响鼻,官兵气势大振,农民军的气势更加黯淡。王左挂自知形势比人强的道理,现在的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是官兵的对手,王左挂也是一条汉子,缩在大家的后面不算什么本事,他立刻大声道:“各位兄弟们都让开吧,既然姓洪的摆明了要见我,我就去会一会。” 起义军士兵们也向两边纷纷让开,王左挂迈着大步走了出来,身边跟着苗美,“我就是王左挂,洪大人,幸会!”王左挂看见大群的骑兵中有三人策马前出,领头的人一身精甲,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再加上头上六瓣猛虎金边盔上的红缨飘洒,看来这就是洪承畴了。王左挂抱拳对洪承畴施礼道。 洪承畴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些人都带着一种江湖习气,跟洪承畴这种心怀家国天下的正统人士显得格格不入,洪承畴心中杀机涌现,王左挂包括他身后的这些士兵都是营中老匪,按照洪承畴的理念,斩草要除根,只是王左挂是首恶,如果自己擅自把他处理了恐怕老大人脸上挂不住,毕竟老大人才是三边总督,如何处理王左挂的问题还是只有老大人一人能裁决。孙传庭在一边已经感受到了洪承畴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虽然他也是将这些人全部杀死的坚定支持者,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洪承畴的幕僚,必然要先为洪承畴考虑一番,所以他轻声说道:“大人,此人暂且留他一条狗命,不要杀他,要不然杨鹤大人可就难办了。活着抓回去也是大功一件,杨鹤大人对朝廷也能有个交代。” 洪承畴点点头,“我省得。”他清清嗓子也不和王左挂打招呼,“大军已经攻破营寨,你作为首恶本官本应该将你格杀当场,可是毕竟本官是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麾下,只有杨老大人才有权力处置你,本官暂且留你一命,将你带回去交给总督大人。” 王左挂倒也硬气,已经是这个处境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单膝跪地道:“我是首犯,自知难逃一死,但我有一个请求。还请大人成全。” “大胆狗贼!”洪生暴喝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敢跟大人讨价还价,信不信某家立刻取下你的狗头!”洪生怒目圆睁,作为洪承畴的亲卫队长,他也是一身正气,此时发怒更是威风八面,颇有当年张飞独自在长坂坡拦住曹操数十万大军的虎威。 本来还站着的数百流贼看到王左挂跪下,又听到洪生一声断喝,也是双腿发软,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唔,你说吧,本官先听一听。” “还请大人只杀我一人,不要连累这些兄弟们,他们都是受了我的蛊惑,我是首恶,我甘愿伏法。”王左挂单膝变成双膝,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作为一个匪首能在这么多将士面前放下身段给洪承畴磕头,此人真真是有枭雄的潜质。果然,王左挂如此作为,让身后的士兵们大为感动,众人都是纷纷磕头,拜伏在地。 洪承畴捋须想了一会,既然王左挂要抓回去,那么这些人也一并抓回去交给老大人好了,送佛送到西,近万的俘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降,他洪承畴的名声事小,影响到老大人那他洪承畴可就是不仁不义之人了。“这个我自己无法决定,但是我可以答应你的是,我现在不会杀你,也不会杀你的士兵,你们我自会带到总督大人面前,置于有罪没罪,该当何罪,自有老大人决断,上报朝廷之后自有皇上圣心独裁。” 韩城的王千总带着城内的一千多步兵赶到,原来在他们攻下大营之后,洪承畴已经派人飞马赶去通知韩城的官兵,让他们派人来接收降兵,并且留下了三百骑兵协助他们,洪承畴还有一件事情要干,探马不断回报,先前跑出去的流贼已经撤出二十里开外了,他们抛弃全部辎重,轻装急进,速度自然是很快,可是洪承畴却没打算放过他们,按照他们逃跑的方向,洪承畴判断他们可能是想跑出陕西的范围,正好甘肃那边不沾泥闹得凶,流贼都是臭味相投,这些人肯定要团结在一起才能壮大实力,既然如此,自己就必须将这帮人在陕西就地消灭,在洪承畴心中可没有什么陕西防区,甘肃防区这样的概念,就像后世军阀混战的时期,你把匪贼赶到我的防区就算完事了,我把匪贼再赶回去,锅就甩给你了。各个防区互相不协作。而洪承畴眼里是整个大明,所以他立刻下令七百骑兵马上出击,追上去,就地歼灭他们,两千步卒,七百骑兵用来对付他们足矣。洪生请求当先锋,洪承畴应允了,骑兵们拨马出营,闷着头向前方追过去。 要说李自成的人马行动已经够迅速了,步兵在雪地中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奔出了将近二十里地,但是士兵们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本来雪路就难行,大家都是深一脚浅一脚,李自成他们有马还好一点,可是苦了那些步卒,他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李自成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李过忍不住出言道:“小叔,弟兄们已经跑不动了,要不休息一下吧?” “不行!”李自成斩钉截铁道,“现在绝对不能停,万一后面有追兵怎么办,我们才跑出不到二十里,官兵都是骑兵,想追上我们也就是个把时辰的事情,咱们都是步卒,在这茫茫雪原当中如何能抗衡,必须找一个可以防守的地方,一个堡子是最好,再不济也要是个有围墙的庄子。现在太危险了。让弟兄们再加把劲,想活命就不能停。” 听见李自成的命令,士兵们只能继续前进。走出去还没两刻钟,身后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李自成脸色大变,“不好,官兵追上来了!” 洪生打马狂追,后面跟着一个个面色兴奋的骑士,“流贼休走!流贼休走!”骑兵的速度飞快,李自成急的满头大汗,怎么办,官兵全是骑兵根本没法还手。李自成果然是一代枭雄,他一把拉住李过,然后回头大喊道:“骑兵弟兄们,不想死的立刻跟我走!” 后面的士兵都是一愣神,李自成这是什么意思?要放弃掉步卒吗?步卒队伍里一片咒骂声,洪生的马队已经撞进了步卒队伍。没有时间了,步卒只能放弃,李自成带着骑兵超前狂奔而去,甚至有的骑兵掉队他都已经管不了了。后面混乱的士兵拖住了官兵的步伐,最终李自成和数十名骑兵突围,剩下的人除了被杀的全部投降。 洪承畴一介文官凭借一千骑兵解围韩城,一时间名声大噪。 二百八十八章 流贼暂平 韩城之战,流贼被洪承畴一战而平,多日的围城遂解,除了被洪承畴和韩城守军杀死的流贼之外,剩下的人经过清点还有万余人,这里面当然也包含了李自成军队里的步卒,当这些人被洪承畴亲自押解到韩城外的营地之后,陕西境内的匪贼基本可以认为被全部肃清。 李自成惶惶不可终日,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带着几十名骑兵按着原来的路线向甘肃流窜而去,半路失散的逃亡的多达三十几人,等到李自成进入到甘肃境内,一经清点才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竟然只剩下二十名骑兵,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想东山再起,只能到不沾泥那里去碰碰运气了,此时不沾泥正在巩昌府和岷州卫一带活动,两万兵马声势倒是很壮,本来甘肃腹地的卫所兵比陕西这边的卫所兵还要不堪一击,如果一个外地人第一次来到甘肃看见这些衣衫褴褛的卫所兵,就会发现他们的处境比流贼好不了多少。甚至不沾泥能从几千人的小队伍发展成现在两万人的大军,不仅仅都是流民的功劳,现在的不沾泥队伍里面,至少有超过五千人是活不下去的卫所军户,这些人因为有那么点当兵的底子,反而在不沾泥的队伍里是绝对的主力,不沾泥的老营几乎都是以这些军户为基础组建的。 李自成到了不沾泥这里,可就跟上次他带人到王左挂那里是大不相同了,王左挂当时只有一万人的队伍,而且成分复杂,大多都是没什么战斗经验的人,李自成的兵马过去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一下子就将王左挂的队伍扩充了起来,加上几次作战李自成的表现都是一等一的,最起码在有一定军事素养的正规军面前,流贼的实力还是不行的,再加上李自成人马也不少所以在王左挂营中直接能混到个三当家的位置,可是在不沾泥这里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李自成只带来了二十名骑兵,虽说骑兵在不沾泥这里也是稀缺物种,整个不沾泥的队伍两万人只有不到五百人的骑兵队伍,战马还都不是特别好的那种,大多都是跟官兵打仗或者攻下什么庄子堡子之后缴获的战马,七拼八凑才有了这五百马队,甚至有一部分马匹都不能说是战马,应该是驮马比较恰当。虽然李自成有二十名骑兵可是这点人在不沾泥看来还不够塞牙缝的,但是现在队伍扩大了,不沾泥也要拿出点正规的样子来了,不能再像以前人少的时候那般没有规矩。既然李自成是诚心来投效,并且听他一说他在王左挂那边也混过,只不过王左挂不争气,被官兵给剿灭了。那自己好歹要给李自成一个位子,可是给一个什么位子比较好呢,不沾泥这两天一直在苦恼这个问题,首先当家的位置肯定不能给,区区二十名骑兵是绝对不能服众的,可是李自成大老远的来投靠自己,而且李家叔侄二人在甘肃还有那么点名气,毕竟金县起义这件事在甘肃闹得沸沸扬扬。杨肇基在听闻王国被李自成等人杀死之后更是暴跳如雷,只是陕西不是他的防区,杨肇基已经放话,只要李自成敢回到甘肃,他一定要亲手剁下李自成的项上人头,所以大小起义军都多多少少听过李自成的事情。 只是现在李自成混的这么惨灰溜溜的回来,自己大的不能给,要是给小了,又显得自己不尊重来投靠的弟兄。真是让人头大。不沾泥正在大帐内苦苦思索,两员铁塔般的战将走进了大帐。却是不沾泥麾下的二当家紫金龙和三当家双翅虎。这二人本来是结拜兄弟,岷州卫当地人,不沾泥在巩昌府起事之后转战甘肃东部和陕西西部,被两地的官兵打的不比王左挂的情况好多少。巧就巧在,有时候还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他率领剩下的三五千残军退到岷州卫的时候正好碰到岷州卫当地军户因为长时间不发饷银正在闹饷。 农民军趁乱和这些军户们合兵一处,打着帮这些军户讨公道的由头攻击了岷州卫城外的军营,当时军营内只有千把人的兵丁,由一个千总率领,岷州卫本来是想用这千把人去镇压那些军户的,哪知道招来了大股的流贼,一番战斗之后,流贼人多攻下了军营,剩下的官兵一溜烟的跑回岷州城里去了。索性当地军户就顺势加入了不沾泥的队伍,带头闹事的两个军户是一个庄上的表兄弟,两个人不仅长得有些相似,连身材也是差不多,都是高大壮实,看起来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两人在攻击官军的战斗中至少格杀了十几人,两人又是这一带军户的头头,不沾泥看到他们这么能打,手下的军户又是很好的兵员,当即给了他们二当家三当家的位子,他们二人一个叫张龙,一个叫张虎,干脆就起了个威武霸气的外号,一个叫紫金龙,一个叫双翅虎,在他们二人的辅助下,不沾泥的势力迅速扩大,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所以他们二人是不沾泥张存孟的得力干将,很多时候张存孟也会和他们商议大事。 “大当家为何事烦恼?”双翅虎开口问道。“来来来,二位兄弟请坐。确实有一件事情。”张存孟招招手,一个亲兵端上来两壶米酒,他自己坐在中央,双翅虎和紫金龙分左右坐下。“哎呀,最近哥哥确实有件事情头疼啊。李自成你们知道吧,就是前两天来投靠那个。我给他个什么位置好呢?给他个当家的怕是不能服众,李自成就带了区区二十人来,可是他们叔侄二人又有些名气,怎么办呢?给小了人家会说我张存孟小气的。咱们好不容易打下了一块基业,正是吸收四方豪杰之时,如果现在给他们安排高了,以后再有人来可就不好办了。” 两人听完不沾泥的叙述对望了一眼,双翅虎的头脑比较简单,一般都是表哥紫金龙有些头脑,只见紫金龙低头想了一会道:“有了,大当家,此事不难。” “哦?兄弟快快讲来!”不沾泥搓着双手道。 “既然他们是诚心来投,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大的不能给,小的又丢人,我看不如这样,咱们给他个特殊的位置不就行了,听上去很厉害,又没什么实际兵权的不就可以了。”紫金龙朗声说道。不沾泥听的云里雾里,“还请兄弟直说。” “我看,大当家你就给李自成一个亲兵队长的职务,让他管代你的亲兵不就可以了,将自己的亲兵都给他足见对他的信任,他只带了二十人,现在咱们却给他管代两百马队,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感激的五体投地的。”紫金龙笑道。 “着哇,兄弟果然有大才,这个位置确实特殊,既没有实权,又不失体面,可以,就这么办。”不沾泥一拍板,这事就算是定下了。李过虽然背地里有些不满,可是李自成对他说现在他们寄人篱下只能这样,终有一日他们会叫世人刮目相看的。 崇祯三年正月,王左挂的队伍被打散,李自成来到甘肃投奔不沾泥张存孟,在军中担任亲兵队长一职,李过任队副,手下骑兵皆编入了不沾泥的亲兵马队当中。 “彦演果有大才啊,区区一个参政真是屈才了,老夫已经上奏,保举你为延绥巡抚,以后陕西的军政大事,你还要多多上心啊。”杨鹤看着跪在下首的洪承畴,满眼的欣赏,真是一鸣惊人,一鸣惊人啊,一介文官一千骑兵,这才多少天,就将王左挂给灭了,俘虏了一万人,真是盖世奇功,看来洪承畴并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是真的有真本事,这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参政真是大才小用了,所以杨鹤极力举荐洪承畴当上延绥巡抚,折子已经递上去了,相信很快就有回复了。 “多谢老大人!”洪承畴叩首拜谢。“好,起来吧。”杨鹤示意洪承畴起来。“老大人,下官还有一事不吐不快。”洪承畴道。“你说说看。” “那王左挂苗美等人都是老匪,这些人本质败坏顽固不化,老大人将他们招揽到麾下,下官觉得日后必生祸端。”洪承畴直言道。 “哎,彦演,你这话就不对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人都是大明子民,我将他们招揽也是不想陕西再起刀兵,此事不必多言,何况一万人大部分已经解甲归田,现在王左挂不过是西安府的一个千总,区区一千多人的队伍,翻不起什么浪。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谅他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杨鹤信心满满道。洪承畴见老大人决心已下,只能不再劝谏,自己即将成为延绥巡抚,紧邻西安府,如果自己真的不幸而言中,那就让自己出面再收拾王左挂一次吧。 崇祯三年二月,洪承畴升任延绥巡抚,王左挂被杨鹤招降,成为富平县守备千总。 二百八十九章 夺取迁安上 “火铳掩护,卢知府,组织敢死队,将震天雷绑在一起,冲上去炸开城门,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们根本挡不住我们。”刘毅大声命令道。 在济尔哈朗奔回迁安城内之后,他立刻下令封锁城门。刘毅的兵马尾随着济尔哈朗就杀到了迁安城下,济尔哈朗判断麻登云和杨春已经投降了明军,其实他的判断基本准确,只不过误差是麻登云和杨春已经被刘毅给杀了,士兵们全部投降了。 济尔哈朗本来对这些伪军就没有报多大的信心,现在更是对他们充满了怀疑,他立刻命令两个甲喇额真将这些伪军全部杀死,他知道如果他现在龟缩在迁安城里可能还有活路,如果他们弃城而出很可能被大队骑兵追杀消灭,现在的问题是,城内的近三千伪军是巨大的不可控因素,如果他们跟城外的明军里应外合,那么自己就危险了,济尔哈朗本就没把这些伪军当人看,不过是大金的走狗而已,还不是想杀就杀。 金兵立刻要求伪军全部缴械,然后走到城内的空地集合,与此同时游弋军先期到达的五千士兵已经在城外展开了攻击,二八式火铳组成的封锁线死死的压制住了城头的火力,城头只有一些小型的佛郎机,可是金兵根本就不会操作,本来是让这些伪军操作的,结果济尔哈朗又要干掉这些伪军,整个迁安城陷入了一片混乱中。伪军的士兵也都不是傻子,济尔哈朗让他们缴械,然后下城集中,立刻有带队的千总反应过来,济尔哈朗要干什么。 五千游弋军在城外大喊:“城内的兄弟们,打开城门,既往不咎!打开城门,既往不咎!”立刻有懂汉话的金兵将情况报告给济尔哈朗,不能再等了,济尔哈朗立刻下令:“动手,宰了他们!”金兵拔出顺刀朝着伪军士兵就砍了下来。千总大叫着:“他妈的,建奴要杀我们,兄弟们拼了吧!”他拔出腰刀将面前正准备来缴械的金兵一刀砍死,伪军士兵们纷纷捡起地上的兵器在城上城下跟金兵搏战起来,千总大声命令道:“来几个不怕死的跟老子下去开门!”几个身强力壮的伪军士兵跟着千总,跟拦路的金兵混战成一团。济尔哈朗的骑兵进了城就失去了威力,骑兵除非是在宽阔的街道上,否则在背街小巷这些地方巷战根本一点优势都没有,虽然金兵人数是伪军的两倍,可是游弋军也在猛烈攻城,他们又要分兵防守,骑兵的冲击优势又发挥不出来,三千伪军殊死一战也是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人在绝境中潜能被最大化的激发,平时武艺并不怎么高强的千总也是一马当先,接连劈翻了好几个金兵。 伪军和金兵在城内缠斗起来,一时间城内城外杀声震天。刘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城内一乱,拖住金兵,那么游弋军的机会就来了,二八式火铳远距离齐射,城头的小佛郎机金兵又不会用,有的金兵想要试试,结果操作不当,甚至出现了炸膛的情况,不仅一个游弋军没有打死,反而殉爆炸死了几个围在火炮一边的金兵。这就是野蛮人的悲剧了,在汉八旗或者说在乌真超哈营建立之前,建虏军中会使用火器的人少的可怜,而且全部集中在皇太极的上三旗之中。下五旗根本就没有人会操炮,即便是皇太极自己的兵马在攻击的时候也是用明军或者朝鲜军组成的伪军进行火器操作,无形中形成了一种依赖,反正这些武器就交给伪军便是,自己的人马反而只是注重骑射,导致了冷兵器在建虏中占据绝对上风。 (渔夫按,金兵的这种思想一直到入关,政权稳定之后一直存在。为什么咱们现在经常说明朝的火器已经发展到一定的高度,甚至可以说出现了近代火器打击的雏形,可是到了清代之后,不论是咱们看一些影视剧,还是看一些书籍,或者看一些清代的老照片,我们都不难发现,好像清代的武器极其落后,都是大刀长矛什么的,火器的使用率反而不如明朝了。其实并不是清朝野蛮,清朝的火器绝对是超过明朝的,不仅是数量上超过,而且在质量上也是超过,清代的一些有识之士也经常引进西方的先进火器,可是坏就坏在这种冷兵器至上的观念之上,在清代建立初期,火器最初是由耿精忠尚可喜等人组成的乌真超哈营来进行使用的,八旗子弟并不习火器,等到汉八旗建立,改制绿营兵之后,火器就是汉兵使用了,但是清朝的统治者不重火器,火器放在库里烂了都不装备前线,还是力求马上打天下,冷兵器作战的那一套,火器得不到发展,装备得不到革新,结果导致了鸦片战争被一炮打醒,后面才有了近代的军事革新。从魏源的海国图志可以看出清代的军事专家们并不是傻子。) 刘毅采用了火力压制的打法,集中火力攒射城头,二八式负责远距离覆盖,而跳荡铁骑冲到五十步的地方用三眼铳密集射击,将金兵打的抬不起头来,他们根本无法立起身子直射,敢于站起来从垛口直射的金兵基本都是被打成了筛子,所以正蓝旗的金兵们只能采取抛射的手段,抛射因为看不见目标,只能估摸着进行盲射,这样一来命中率就大大降低,而且杀到近前的跳荡铁骑基本都装备了双层或是双层以上的铠甲,手中还有小圆盾,战马也有前挡甲,对于这种抛射弓箭的防护力非常强,所以虽然城上的箭支密集,可是对游弋军所能造成的伤亡实在有限,卢象升组建了敢死队,朝着城门突击,游弋军装备的震天雷都是由青弋军情报部队预先放置在河间府和真定府的那一批,就是青弋军制式的震天雷,这些震天雷有着长长的木柄,便于投掷的同时,更加便于用绳索绑定在一起,刘毅命名为集束震天雷,六颗或者八颗震天雷绑定在一起同时爆炸的威力非常巨大,卢象升吩咐手下的士兵将外面的棉甲脱下罩在三百敢死队身上。这样保证三百人的突击队人人都是三层甲,金兵的弓箭二三十步以外根本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城内的喊杀声渐渐减弱,三千伪军单兵战斗力毕竟不是金兵的对手,很快就死伤大半,本来指挥的千总还想带着人冲击城门,可是城下的金兵死死守住城门口的街道,千总组织了上百人进行了十几次攻击都不能冲破金兵的阵势,眼见的身边的士兵越打越少,就在他们已经力不能支的时候,城外的游弋军发动了敢死突击。 敢死队的士兵们呐喊着猛冲向城门,金兵已经顾不上许多,眼见的有明军骑兵冲来,虽然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是看着他们攻击的方向摆明了是要过来破坏城门,济尔哈朗心急如焚,管不得许多,立刻要求所有士兵站起来直射,死也要守住迁安城,否则大家一个都活不成,金兵本来也是悍不畏死的军队,要不也不可能靠着区区六万人就横扫天下,危急关头爆发出的战斗潜力也是惊人,他们从垛口站起身来,迎着铳子拼命的向冲击的敢死队放箭,一个个金兵被铳弹射中身上冒出血箭倒下,但是密集的箭支也给敢死队造成了伤亡,虽然射死士兵可能有难度,可是胯下的战马防护并不是那么全面,在密集的箭矢之中不断地有战马扑倒,在高速奔驰的状态下,战马扑倒就意味着马上的骑士非死即残,一个个身穿重甲的骑士被甩飞出去,巨大的自重加上巨大的冲击力,凡是落地的骑士都是骨断筋折,严重的摔倒脖子会立即死亡,要不是地面上有厚厚的积雪,恐怕这些骑士们很难有活下来的。 敢死队在付出了一多半人扑倒的代价下还是拼死冲到了城门洞前,骑士们纷纷将手中的集束震天雷扔进城门洞,下一刻,惊天的爆炸声从城门洞传来,看起来是铁制的城门其实是硬木包铁,然后在城门上打上铜泡钉,迁安县城只是一个小城,也不可能像京师一样制造生铁城门,所以木质的年久失修的城门根本不可能挡住几十颗集束震天雷的爆炸威力,轰隆一声,巨大的冲击波将城门的左半边直接扎倒,门闩横木和门后的顶门柱都被炸得倒飞出去,在城门洞中的十几名金兵血肉模糊的躺倒在地。 “就是现在,卢知府,不等侯拱极和孙兴他们了,机不可失,我们要立刻杀进城去。”刘毅高举着神威烈水枪,胯下赤电驹嘶鸣如龙,“将士们,突击!”“杀奴!杀奴!杀奴!”卢象升身后的兵马也是陡然发动,五千铁骑轰隆隆冲进城去... 二百九十章 夺取迁安中 战场上的局面真是千变万化,本来刘毅还想等大队人马赶到之后,全军攻击,围三缺一,再拿下迁安县城。可是没想到,济尔哈朗这个糟糕的指挥让青弋军这么快就钻了空子,当城门被炸开的时候,城内的金兵还在和伪军搏战,伪军只剩下一千多人,三个千总已经战死了两个,剩下的士兵在唯一的一个千总的率领下,就在城门直通县衙的主街上结成阵势和金兵混战在一起,千总知道他们必须近身肉搏才有一线生机,哪怕是他们的单兵战斗力远远不如金兵也必须这么做。一旦两军脱离接触,金兵用万箭攒射那弟兄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游弋军的骑兵呼啸着冲进了城门,刘毅一枪挑飞了两个不知死活拦路的金兵,两人惨叫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地气绝身亡,尸体也被万马踏过,成为了烂肉,街道上的金兵跟伪军正在殊死搏战,谁也没有想到,明军竟然这么快就杀进了城,游弋军根本不跟他们废话,见到金兵就掏出手铳一阵猛轰,这些金兵早就领教过骑兵手铳的威力,这些骑兵真是阴魂不散,竟然又是突破了城门杀进了城中,金兵对这种手铳的砰砰声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仿佛就跟萨满的巫术一般,无论你穿了几层铠甲还是被轻松穿透。 亲自指挥防守城墙的济尔哈朗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自从编入了游弋军之后,无论是宣大军还是关宁军还是卢象升的白幡队都是深深的喜欢上了太平府的火器,威力巨大不说,使用起来还十分方便,不过听上官说这些火器造价极其昂贵,要想在大明的军队中普遍装备还是不太现实的,毕竟现在军费捉襟见肘,可是这些士兵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是精锐才能入选游弋军,因为他们是精锐所以才能装备这么先进的火器,用这些火器杀建虏,很多时候都是事半功倍,在卢象升的带领下,后面进城的士兵们纷纷下马,掏出腰间的手铳,举着小圆盾从楼梯和塔楼的旋梯往城墙上面冲,城墙上的金兵也是玩命的抵抗,手铳铳口不断地冒出白烟,一个个金兵被仰面打倒。但是金兵的尸体阻塞了楼梯,游弋军一时半会也攻不上去。卢象升在队伍后面瞪着眼干着急,城上的金兵掉过头来朝着下面的阶梯放箭,很多游弋军士兵都被射中头部和面门当场阵亡,卢象升怒不可遏,攻城都没死这么多人,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楼梯上死了这么多战士,本来素有儒将风度的卢象升大吼道:“**姥姥,都让开,我来!” 卢知府一手提着偃月刀,又从地上捡起了一面金兵掉落的盾牌顶在头上,然后蹭蹭蹭几步冲上了楼梯。“将军你看,卢知府亲自冲上去了!”吴东明大声对刘毅说道,刘毅一回头,发现外面罩着一件文士服的卢象升正提着大刀冲锋在前,场面显得有些滑稽,他的那身文士服在万军从中显得是那么的扎眼,虽然卢象升里面穿了软甲和鳞甲,但是刘毅还是唯恐他有什么不测,来到明末,刘毅原先佩服的人不多,卢象升算一个,虽然他的官位不高领兵也不过万人,可是敢跟建虏堂堂正正野战的明军将官又有多少,何况卢象升只是一个文臣。 叮叮当当,箭支不断的射在卢象升手中的大盾上,还别说,这建虏的大盾质量还真是不错,这么多箭支射过来竟然没有一支可以射透的,卢象升手中偃月刀变成了强力的清扫器,在冲到最上面的时候,卢象升猛地将大盾掷出,打倒了几个金兵,然后双手握住偃月刀的刀柄,双臂发力,大喝一声:“开!”大刀猛地斩下,竟然将堵路的金兵尸首劈做数段,然后大刀猛地一挑,将这些尸体给挑下城去,道路哗的一下清空,“跟我上!”卢象升大吼着,身后士兵看到卢知府一介文人竟然也有如此神力,纷纷大受鼓舞,呐喊着高举战刀跟在卢象升后面冲了上去,刘毅远远的看到了不禁对吴东明竖起大拇指道:“卢知府果然神勇。” 就在游弋军杀进城内和金兵鏖战在一起之际,侯拱极的兵马竟然也是赶到了城外,原来刘毅虽然留下侯拱极和孙兴二人带领马队和步军一起前进,可是侯拱极和孙兴一阵商议后还是怕刘毅和卢象升他们有失,孙兴认为留下自己的丁字营已经可以牢牢看住一万步卒,这些步卒现在群龙无首,也不会有多少战斗力,何况丁字营有两千五百精锐骑兵,这些步卒根本就不可能是对手,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二人商议之后还是由侯拱极领兵先行,赶紧去迁安城支援刘毅他们,当侯拱极赶到的时候他无比惊讶的发现,迁安城的城门竟然已经被攻破,城上城下已经陷入一片混战,城外一个游弋军都没有,很显然他们已经杀进城池了,他不禁暗暗心惊,这刘毅果然是将才,竟然凭借五千骑兵都不用等大队人马前来就能攻城,现在他刚刚弱冠之年,就有这般能力,再观他麾下士兵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假以时日他会发展到一个什么程度简直是让人不敢想象,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侯拱极抽出手铳,“弟兄们,跟我冲,杀啊!”又是两千五百骑兵杀进了城。 新的生力军加入,让城内的局势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济尔哈朗已经绝望了,他想战死在这里,正当他拔出战刀准备往游弋军的人堆里冲锋的时候,身边的甲喇章京一把抱住了他,“鄂尔泰,你抱着我干嘛,让我英勇的战死吧,我不能让大汗的威名,八旗的威名在我手中堕落下去。”济尔哈朗嚎叫着,挣扎着。 甲喇章京鄂尔泰也是咆哮道:“旗主,你疯了吗,汉人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剩下不少人,现在从东面突围向永平方向靠拢,或者向南面突围向代善贝勒那边靠拢都还有的救,为什么要让正蓝旗的勇士白白的牺牲在这里?” 鄂尔泰的怒吼唤起了济尔哈朗仅存的一丝理智,是啊,自己的正蓝旗还剩下一大半人,城里的地形对他们不利,对攻进城的明军马队也是不利,明军士兵也是被城内复杂的街道地形所限制,陷入了跟金兵的缠斗当中,只不过他们占有优势的是火器犀利,手铳短小,在巷战中本来就是占有优势,但是即便如此正蓝旗的士兵们也不是没有机会,鄂尔泰说的对,明军只是从西门突入,其他的三面城门都是空白,不能将正蓝旗白白的全部折损在这里。 “鄂尔泰,准备突围,让弟兄们沿着城墙前进到北城和东城,咱们在北城和东城还有很多战马,实在没有马匹的兄弟就两人骑一匹,总之全力突围。”济尔哈朗大声命令道。主将不再疯狂,鄂尔泰也有了信心,只要济尔哈朗自己不崩溃,就一定能将正蓝旗带出去,正蓝旗的勇士们在济尔哈朗和鄂尔泰的指挥下沿着城墙想北城奔跑,同时发出鸣笛讯号,让城下的马队向北城集中,鄂尔泰忽的落后了几步,济尔哈朗道:“鄂尔泰你要干什么?” “旗主,这样跑咱们很难跑得掉,我带本甲喇的勇士们断后,你带着剩下的人先走吧。记住我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硬拼。”鄂尔泰不等济尔哈朗回答,立刻高呼道:“正蓝旗第一甲喇的勇士们,我是章京鄂尔泰,为了其他的兄弟能逃出去,我鄂尔泰今天必须要战死在这里,有人敢和我一起吗?” 正在撤退的正蓝旗勇士们听见了鄂尔泰的高声呼唤,他们愣了一下,然后大声的回应起来,鄂尔泰的豪言壮语激发了他们胸中的热血,就让战无不胜的大金勇士战死在这里吧,总有一天伟大的汗会给他们报仇的,第一甲喇的士兵们追寻着鄂尔泰的呼唤紧密的团结在他的周围,他们为了掩护剩下的兄弟们撤退甘愿断后,与此同时,城中的马队跟城上的情况一样,也是有数百马甲自愿留下来断后。他们一起唱着不知名的战歌,气氛极其悲壮。吴东明道:“将军,没想到建虏之中也有忠义之士。”“不错,这些人确实很有勇气,可是他们来错了地方,当他们踏上大明的土地,在大明境内烧杀抢掠的那一刻起,这些人就已经是死人了,就算他们有勇气那又怎么样,不思好好发展,非要去抢劫别人,死有余辜,今日游弋军就带老天爷收了他们,让他们去阎王爷那里给千千万万死掉的民众谢罪吧,杀光他们,跟我上!”刘毅提枪跃马,身后千骑景从,扑向那些断后的正蓝旗士兵们。卢象升也举着大刀领兵冲向了鄂尔泰等人... 二百九十一章 夺取迁安下 咔嚓一声,卢象升的大刀劈飞了鄂尔泰的人头,身后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剩下的金兵全部乱刀砍死,但是在鄂尔泰等人的拖延下,济尔哈朗已经成功带人冲到了城下取得了马匹,他们纷纷上马,头也不回的从北门突出去,然后转道向东直奔迁安方向,同时城中作战的刘毅等人也已经干净利落的歼灭了阻拦他们的数百马甲,伪军千总劫后余生,身边仅剩的数百士兵长出一口气,纷纷无力的瘫倒在地。这他娘的朝廷的官兵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杀建虏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朝廷的兵马要都这么能打,建虏怎么还能打到京师?千总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脑子里却在不断翻来覆去的想这个问题,这到底是哪一部官兵,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就是领头的千总?”正在胡思乱想着,刘毅已经带着吴东明和游弋军的将士们走到了千总面前,侯拱极入城之后刘毅让他们立刻前去追击已经逃跑的济尔哈朗,城中的马甲大队是从东城突围,也是直奔永平方向,应该出城之后就能和济尔哈朗的队伍汇合,刘毅交代他们要小心,永平方向肯定有敌军重兵,两红旗的马队也不知道在何处,侯拱极虽然装备精良但是只有两千五百人,如果是和正蓝旗的残兵交战应当是没有问题,相信济尔哈朗现在是丧家之犬也不会回头和侯拱极交战的,要小心的就是其他的金兵马队,如果碰到大股敌兵就不要追击了,一定要记住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的道理,侯拱极领命而去,他自己却和吴东明二人来到了伪军当中,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伪军士兵们,刘毅不禁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他们当日有和建虏决一死战的勇气,总比今日死在这小小的迁安城中还背负着汉奸的骂名要好很多吧,他缓步走到千总面前开口问话。 听见刘毅的问话,千总下意识的抬头,发现身边已经围满了凶神恶煞的明军士兵,刚才混战之中没有仔细观察,现在他一看才发现这些明军果然是精锐异常,不仅仅是千总这么想,活下来的伪军士兵们看到游弋军心中也是升起了别样的心思,只见眼前的这些军爷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胯下战马也都是异常矫健,特别是这些军爷的装备,那恐怕是大明军中蝎子拉屎独一份。他们身上鼓鼓囊囊的,肯定穿了不止一层甲,有的人棉甲被建虏的顺刀划破,露出了里面的鳞甲,不禁让这些蓟镇的官兵们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妈呀,这些军爷里面还穿了鳞甲,恐怕皇帝老儿的卫队也就这个待遇吧,头上戴的都是六瓣铁尖盔,腰间还插着手铳,特别是跟扛着三眼铳的军爷不同,有数百名军爷手上提着的是一杆叫不出名字的铳,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铳,只觉得这些铳肯定是神兵利器,要不然怎么建虏一排排的像麦子一样被打倒呢,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咱大明的铳可没有这个威力啊。 “小人正是,不知将军是?”千总站起来对刘毅躬身施礼说道。“本将是皇上亲命,伐金游弋军的主将刘毅。”刘毅说道。“伐金游弋军?”千总的脑子里百转千回,既然此人说是皇上亲命,想必假不了,光看这些士兵的装备就知道一定是精锐中的精锐,皇帝肯定是将大明最好的武器装备给了这支兵马,这支兵马才有如此的战斗力,那么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的将军既然能被任命为主将,说不定此人身份极其尊贵,而且观看他刚才杀敌的样子,更是异常神勇,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刘毅?大明军中没听过这个名字,看来可能是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少年新贵,自己是戴罪之身,还是不要得罪了他才好,说话间,千总的姿态更加谦卑。 “麻登云和杨春已经被我斩了,念在你们迷途知返,跟金兵血战一场助我游弋军拿下迁安城的份上,暂且就免了你们死罪吧。”刘毅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什么?刘毅平淡的语气就像一颗炸雷,在整个伪军士兵人群中炸响,这位将军刚才说什么,杨参将和麻总兵被他杀了?众人简直不敢相信,且不说杨春,麻登云可是滦州总兵,虽然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滦州总兵的这个总兵这个含量虽然不像蓟镇,或者宁远那边的军镇总兵有含金量,但也是二品武将,三品以上不管是谁都不能杀,必须交给皇上裁决,这个将军说杀就杀,看样子也没有尚方宝剑,他怎么就敢干呢? “怎么?不信?”刘毅道,然后他对着吴东明挥挥手,吴东明跑回去从战马的脖子上解下两个还滴着鲜血的布袋,将两个布袋扔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千总脚下,千总颤抖着双手,一把将两个布袋解开,所有的士兵都是大声惊呼,布袋里赫然是两位大人的人头,千总吓得拜伏在地,身后的士兵们也都是大气不敢喘,纷纷趴在地上,不敢仰视刘毅。 “现在知道怕了?那为什么不能像个爷们似的跟建虏真刀真枪的干一场,非要死到临头了才知道反抗。我念在你们不是首恶,放你们一马,按照我的性子,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现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暂且编入我的游弋军,作为步军,你们现在立刻前去修缮城墙,我要将迁安作为一个屯兵点和后勤基地,然后让骑兵四处出击,大乱满蒙联军的部署。” 话音刚落,城外又是一阵喧哗,原来是孙兴和一万步卒到了,城中的千总终于是看到了熟悉的人,这一万步卒都是杨春和麻登云的麾下,他们自然是认识的。他们不敢跟游弋军讨价还价,而且刘毅也答应他们,如果他们此次能戴罪立功配合游弋军完成任务,那么胜利之后回去,刘毅自然会向朝廷禀明他们的功过,让他们功过相抵,不背上一个叛国者的骂名。 众人皆是心服口服,愿意为游弋军效力,之后,步卒们立刻忙活起来,有的清理战场,有的修补城墙,有的打磨武器,总之每个人都有分工,有了这些人倒是给游弋军省了不少事,这些人就像辅兵一样给游弋军解决了不少问题。 在他们修缮城池的这段时间,刘毅立刻命令孙兴和吴东明一起整顿城内的游弋军,并且清点物资,还好金兵走的匆忙,这些天劫掠的物资有不少堆积在城中原来的仓库中,金银粮食都有很多,他们来不及摧毁白白便宜了游弋军,卢象升已经脱下来那件被砍的到处都是大洞小眼的文士服,外面罩上了一件棉甲,走过来和刘毅打招呼刘毅都差点没认出来,毕竟不穿文士服的卢象升就没有卢象升那个味道了,刘毅说卢象升不伦不类,卢象升看看自己身上的棉甲,不禁摇摇头大笑起来。 话说侯拱极追击济尔哈朗追出了二三十里,斩杀了不少马力不济或者双人一马,马速较慢的敌兵,但是前面的济尔哈朗等人实在是追不上,倒不是游弋军真的追不上,还是因为济尔哈朗他们是逃命,所以根本是不惜马力,只要能逃出生天就行,而游弋军还要应付后面的作战,不能将马力透支,两下一对比,游弋军自然是吃亏,副将提醒侯拱极,再追下去就离迁安太远了。刘毅出发前交代过事不可为而不为。侯拱极想想,军令如山不能违背。只能望着济尔哈朗逃走的背影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然后班师迁安城。 济尔哈朗丧家之犬般没命的逃向了永平,永平正是阿敏贝勒的镶蓝旗把守,直到接近永平三十里的地方,济尔哈朗才看见了镶蓝旗的哨骑,他就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的发出信号,大军引起了镶蓝旗哨骑的注意,这才过来和他们会合,当哨骑看到这支衣甲不整,狼狈不堪的正蓝旗大军的时候,领头的壮达还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确定是不是在做梦,这还是大汗麾下的八旗勇士吗?如此狼狈。就连济尔哈朗贝勒都跟部落里的叫花子没什么区别,头盔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棉甲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就连皮靴都丢了一只,只好赤着脚踩在马镫上,他立刻引路将正蓝旗的士兵接应到永平城中去,并且通报了阿敏贝勒,阿敏看见济尔哈朗就跟活见鬼一般,济尔哈朗清点一下自己正蓝旗的勇士,发现足足折损了两个甲喇的人马,不禁悲从中来,嚎哭着晕倒在地。 阿敏从济尔哈朗麾下的甲喇章京口中知道了战斗的情况,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立当场,那支明军是他永远抹不掉的噩梦。 当晚永平全城戒严,出城打草谷的军队被全部召回,哨骑前出四十里探查。 二百九十二章 迁安奇谋 迁安城被占领,永平全城戒严,刘毅麾下的游弋军就像一颗钉子一般牢牢的扎在了蓟镇,搅乱了皇太极的整个布局,迁安城的位置位于蓟镇的中东部,虽然地理位置没有永平和遵化险要,可是刘毅卡住了遵化到永平之间的路线,一个点将皇太极的满蒙大军分成了互不联系的三大块,一块自然是皇太极的主力大军,阿济格和杜度在遭受了一个甲喇的损失之后已经领兵和皇太极的两黄旗大军汇合,并且也已经联系上了被青弋军打怕了的蒙古大军,皇太极不敢怠慢,立刻和蒙古各贝勒,阿济格,杜度,鲍承先等人紧急商议对付青弋军的办法,目前他的主力部队还有蒙古兵约五万人,四旗兵马加上巴牙喇约三万人,还有两万伪军,一共是十万人马,不能不说兵力还是非常强大的。 而另一块就是代善的两红旗和豪格的葛布什贤超哈营,因为两红旗的兵马在京师受到了不少的损失所以几支兵马加在一起还有一万两千人,最后就是被隔离在永平的两蓝旗兵马了,两蓝旗是彻底被新军打怕了,本来阿敏在左安门吃瘪济尔哈朗心里还有些嘲笑他,结果倒好,自己的正蓝旗损失更加惨重,现在两蓝旗基本上伤亡近半,两个旗加在一起也不过就是七八千人马了,皇太极的大军总人数虽然保持在十二万人这个比较高的水平,但是其中的两万人是伪军,那就意味着作为主力的满蒙联军在游弋军的打击下已经被分割消灭了一万多人,一万多人在大明看来不算什么,大明全国兵马何止百万,一两万人的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对于满蒙联军来说这个损失非常惊人,要知道皇太极入关时算上朝鲜和明国的伪军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过将近十三万人,现在不算蔡裕的两万人的情况下竟然只剩下了十万人,在明国境内损失了三万兵马,占到了接近四分之一的力量,这对本来人口就是重中之重的满蒙联军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此时皇太极的内心五味杂陈。 “他娘的,让济尔哈朗这个狗崽子跑了,要不然老子追上去定要将他的狗头砍下来为死难的宣大军将士们报仇。”一回到迁安城,侯拱极将头盔摘下,气鼓鼓的坐在帐中的凳子上道。刘毅笑了笑,“侯将军,稍安勿躁,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两蓝旗已经被咱们打的闻风丧胆,至少咱们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后两蓝旗的兵马看见咱们的旗号,还有蒙古兵看见咱们的旗号就会跟老鼠看见猫一样,仗还没打,士气就已经失去了三分。这就叫做上兵伐谋,我们已经占据了主动权,至于消灭他们,一要看机会,二要看实力,总有一天,咱们一定能将他们全歼。”刘毅拍了拍侯拱极的肩膀,戊戌端上来一碗热茶,侯拱极一饮而尽。 “不错,刘将军说得对,兵之诡道,攻心为上,咱们已经将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建虏的心里,不仅仅是两蓝旗和蒙古兵,两红旗也是如此,两白旗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后建虏北虏各部看见咱们肯定是谁都不想先打头阵,毕竟打头阵的最倒霉,除非是皇太极督战下死命令,不然各旗旗主内心都有小九九,卢某虽然不才,但是对建虏和北虏的构成还是比较清楚地,本质上他们还处于奴隶制度,各族被掳掠的人口都是包衣奴才,就是这些旗人本质上也不过是贵族的奴隶罢了,旗主就是奴隶主,皇太极就是最大的头目,一旦某一旗的实力被极度削弱,那么在八旗当中就没他说话的份了,就如今天的济尔哈朗一样,同时这些旗主都损失了不少人马,他们心里肯定也在掂量,这仗到底打的值不值,抢到的物资是不是够本。”卢象升放下大刀捋须的样子倒是还原了作为一个文官的本质,还是这样顺眼一些,刘毅如是想。 “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呢?总不能永远缩在这里吧,那也不是办法。”一旁的孙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错,下一步作战计划还请各位大人拿个主意。”吴东明也是附和道。 刘毅摇摇头,“吴东明,以后你才是一军的主将,凡事要能自己拿主意,这才能独当一面。假如此次是你领兵,你会怎么做?”刘毅反问将吴东明闹了个大红脸,旁边的孙兴也有些不自然,确实不错,自己虽然跟在阁老身边许久,但是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大事都是阁老在拿主意,自己也不是没有学到本事,阁老的战术思想自己也学到了大半,可是还是形成了一种依赖性,凡事都是让上官想对策自己只要去执行就好了,刘将军说的对,如果永远这样下去,自己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刘毅的话既是对吴东明说的,其实也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是啊,如果自己是一军主将,接下来应该怎么打。 “有了!”吴东明高声道。“哦?说说看。”刘毅道。吴东明顺手将几张桌案拼在一起,然后摘下悬挂在一边的蓟镇地图,平摊在桌案上道:“既然如此,末将就献丑了,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吴东明抱拳对几位将军拱手,刘毅摆摆手示意无妨。 “诸位请看,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迁安,兵力上我军目前可以作战的有一万步兵和八千多骑兵,步兵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行动不便,而且他们的士气并不高昂,因为他们的身份缘故这支部队目前可以说没有任何的精气神,只能勉强用来守城。而我们游弋军不能在城内被困住,必须进行机动作战,最大限度的破坏皇太极的全盘计划。” “好,那你说说怎么个破坏法?”刘毅淡淡问道。 吴东明的神情慢慢严肃起来,“末将认为,咱们可以效仿子午谷奇谋,兵行险招,首先我们西南方向是代善的两红旗兵马,而两蓝旗已经被我们困在永平,咱们的夜不收也已经撒出,两蓝旗除非是直接进攻山海关,如果他们胆敢放弃永平城从咱们的防区经过,那么游弋军完全有能力收拾他们,而代善的两红旗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一万两千人,代善是建虏之中少见的头脑清醒之人,就算是他儿子被咱们阵斩,以他的头脑也绝对不会跟咱们在迁安硬碰硬,所以在我们这么多骑兵的威胁并且他不能和两蓝旗形成联动的形势下,他不会冒险去解救两蓝旗,或者来迁安城跟咱们硬碰硬,反而他一定会朝反方向走,前去跟皇太极的主力汇合。” “你的意思是说,两蓝旗会被他们抛弃吗?”侯拱极有些不明白吴东明的意思,在他想来,如果代善走了,那永平岂不是成为夹在迁安和山海关之间的一座孤城。 “不,两蓝旗他们绝对不可能放弃,因为这不是军事任务,而是政治任务。皇太极如果不救两蓝旗,那么他就做不成这个大汗了。而这正是他的弱点,迁安城内的物资我已经清点过,如果咱们不浪费的话粮食足够咱们这么多人支撑三个月的,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是双马的配置,可以杀马,至少还能多撑一个月,四个月的时间,皇太极不可能耽误这么长,如果春天到了还不回去,那么他们的族人可等不起,所以如果我们没有动作的话,皇太极一定会尽起大军前来和我军决战,至少要把两蓝旗的兵马救出来,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咱们的兵力虚实,那么此次来攻的兵马绝对不会少,应该会达到咱们的三倍以上,少说六万人马,还必须是精锐,否则光是派遣汉兵和蒙古兵搞不好会被我军击败。同时还要留下一支精锐防守通州一线,防止朝廷勤王大军到了集结兵马来攻,毕竟老大人还在朝中,如果真有兵力可以调动的话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两下一合计,末将提议,用这一万步卒将他们牢牢吸引在这里,游弋军携带足够补给然后北进长城防线,转道三屯营,然后...” 卢象升和侯拱极还有孙兴等人一下子惊的站了起来,他们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奇袭遵化城?” 啪啪啪啪,刘毅在一边鼓起掌来,“吴东明,很好,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将领,这个计策正是我心中所想,遵化城是皇太极最大的囤积点,咱们利用两蓝旗做鱼饵,吸引皇太极这支大鱼来救,然后奇袭遵化城,一把火烧了他们抢来的物资,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将军,此计太过凶险,如果一着不慎可就满盘皆输了。”卢象升说道。 刘毅挺直了腰杆,缓缓扫视着众人,“诸位将军,可敢跟随刘毅一战否?” “他娘的,老子干,富贵险中求,这等盖世奇功,不干白不干。”侯拱极猛地起身道。“谨遵将令!”卢象升,孙兴,吴东明一起抱拳吼道... (渔夫按,大年初一,祝大家新年有鼠不尽的财富,鼠不尽的运势,渔夫在此给大家拜年了!) 二百九十三章 大举出动 “大贝勒,咱们真的不去迁安城吗?”豪格施礼道。代善摇摇头,“我们现在的兵马加起来才一万多人,迁安城的明军绝不会少于我们,咱们去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探马已经侦查得知,明军这支渗透进来的兵马战斗力非常强悍,正蓝旗打败了逃跑到了永平那边,大阿哥放心,永平那边虽然是孤城,可是两蓝旗合兵一处尚有八千兵马,就算明军全部前去攻打那也是讨不了好的,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抄了后路,他们的主将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不会干这样的傻事,阿敏和济尔哈朗还能顶一段时间,咱们现在的任务是立刻回到大汗那里,和大汗合兵一处,留下一支强军镇守通州到蓟州一线,阻止明国的勤王军来援,然后集中剩下的兵马,吃掉这支敢打进来的兵马,这支兵马绝对是我大金的巨大隐患,留不得,特别是他们的主将,我很想看看能杀得了萨哈廉的人究竟是三头还是六臂,我一定要亲手砍下他的头颅,告慰萨哈廉的亡灵。”说道最后,代善的表情慢慢变得狰狞起来。豪格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他还没见过大贝勒如此发狠,大贝勒一直都是以智者的面目示人。 “那这些被掳掠来的明人奴隶怎么办,如果我们要快点赶回去,那么带着他们肯定是行动不便的。”豪格有些为难的问道。“大阿哥,慈不掌兵,义不经商,如果你要继承大汗的衣钵,你必须明白这两点。懂我的意思了吗?”代善反问道。 “啊?大贝勒你的意思是将他们全部...”豪格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斩的手势,代善缓缓的点头道:“年轻女人绑在马上带回去,剩下的你去处理吧。” “遵命!”豪格立刻打马奔回阵中传达命令。冰天雪地中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哀嚎声,求饶声,人临死前绝望的叫喊声。五个时辰之后,一万多两红旗和葛布什贤超哈营马队带着数千被绑在马上的年轻女子加速经过迁安城西侧,直奔遵化城方向而去,身后留下的是修罗场。 “将军,两红旗的人马从咱们西侧四十里的地方绕过去了,看方向,肯定是去遵化和皇太极汇合了。另外,另外...”一个夜不收的队正进帐向正在和卢象升他们商讨行动细则的刘毅禀报道。“另外什么?”刘毅问道,“有话直说吧。” “另外他们将掳掠的一万多民众当中挑选出数千年轻女子绑在马上带回去了,剩下的人,剩下的人全部被杀害在西南方向的密林之中。”夜不收队正小心的说道。 砰的一声,一个茶杯被摔得粉碎,卢象升大怒道:“这帮该死的畜生,竟然做下此等灭绝人性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除了卢象升,帐中诸将的胸膛都是剧烈起伏,每个人都是义愤难当。刘毅深呼吸一口气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别的就没有了。”“好,你先下去休息,换一批人马再探,我们周围四十里的地方决不允许有敌军渗透进来。”刘毅命令道,队正施礼下去了。 “诸位,你们看到了吧,建虏视我大明子民如粪土,既然如此,咱们就一定要给他们来个狠的,让他们知道,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的道理。”刘毅的话掷地有声。 “父汗,让我带兵做先锋吧,我一定攻下迁安城,将明将的头颅拿来给父汗做礼物。”豪格高声对皇太极说道。经过几天的行军,两红旗总算是紧赶慢赶到达了遵化城附近,这样两白旗和两红旗的兵马在遵化城附近完成会师,蒙古的兵马也已经得到消息,固守丰润城待援,现在是皇太极制定策略的时候了,两蓝旗被困在永平,他皇太极作为天聪汗,不可能放弃济尔哈朗和阿敏,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排兵布阵才是最合理的。这些天皇太极和鲍承先等人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直到今日,他才基本确定了方案。 这个部队最尴尬的就是蔡裕麾下的两万汉兵,有了前面麻登云和杨春等人的教训,汉兵到底值不值得相信,能不能大用,是个巨大的问题,如果非要用,放在哪里比较适合。鲍承先的建议是通州到蓟州一线可以让两黄旗前去布防,目前为止两黄旗是受损失最小的,作为皇太极的根本力量,不能轻易受损失,让他们去防止可能的明廷大军攻击是最好的方法,最起码不用面对明军打进来的精锐力量,如果为了消灭他们而折损两黄旗几个甲喇的兵力,这是皇太极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同时遵化城也必须放下一支精锐部队来镇守,阿济格和豪格的兵马比较适合,毕竟这两支也是皇太极的嫡系兵马,有正白旗和葛布什贤超哈八千甲兵镇守遵化应当是万无一失了,剩下的兵马全部出动,到丰润去汇合蒙古大军,然后直奔迁安。 不能不说,鲍承先的建议还是比较把稳的,留下两黄旗堵住通州是解决了后顾之忧,而留下正白旗和豪格的人马镇守遵化又是保住了他们这么多天劫掠的成果,可是这个计划里面有个巨大漏洞就是蔡裕的人,蔡裕的人除了他的嫡系家丁有一千骑兵之外,剩下的近两万人马都是步兵,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勇士们的行军速度,丰润城还要留下一部分兵力把守,到时候能用于出击的只剩下四万蒙古兵和三个不完整的旗,加上巴牙喇总兵力不超过六万人,而迁安的明军有两万人,自己这七拼八凑战力不强的六万人前去攻击迁安,还有被打怕了的蒙古兵这个不稳定因素在这里,别到时候明军没消灭,自己又被消灭了一大批人马吧,况且皇太极也知道,土谢图他们的内心已经有了恐惧,他们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不可能和明军的这支精锐兵马硬碰硬,最后的战斗还是要靠八旗兵来完成,可是如果让这么多精锐留守后方,前线的压力就大了。又与代善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皇太极还是决定调整一下鲍承先的方案,不能让这么多精锐在后面看着,如果蒙古损失大了恐怕这些个蒙人就不会安分了。 两黄旗留守蓟州和蓟州到通州一线不变,皇太极亲率两白旗和两红旗出击,蔡裕的两万汉兵一分为二,一万人留守遵化,豪格的葛布什贤超哈营和多尔衮兄弟的巴牙喇营同样留守遵化,监督这一万人,两千多可以以一当十的八旗精锐在这里,料定蔡裕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另外的一万人跟大军一起行动,能走多快走多快,直接前去接防丰润城,皇太极会将丰润城里的蒙古兵马全部调出来,这样的话正面就有七万五千人来对付迁安的明军,这样胜算会大很多,方案已定,事不宜迟,现在已经是正月中旬,按照原来的方略,本来应该是开春之后满蒙大军就要撤回,族人们凭着留下来的库存物资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冬天,只要他们能把现在抢掠的物资带回去,那么就会大大缓和现在部族的生存状况,目前囤积在遵化城的人口已经达到了近八万人,粮食金银更是不计其数。 (渔夫按,如果没有游弋军的干扰,历史上直到八旗按部就班的撤出关外之后,本次抢劫获得了至少十五万到二十万左右的人口,一下子就大大的缓解了建州女真劳动力紧张的情况,至于夺走的粮食和金银布匹更是多的不可计数,这些物资可以说是皇太极在大明发掘的第一桶金,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女真愈发的强大,后面每隔两年就攻打一次中原,对于金国来说形成了良性循环,随着汉人包衣奴隶越来越多,在随后的战争当中他们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随军征战充当辅兵,大大解放了八旗兵作为战兵的能力,至此以后,包衣奴隶和八旗兵马各有分工,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最后大清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定鼎中原。) 两黄旗赶往蓟州一线布防,这里其实是最安全的,孙承宗手上根本没有能用于突击的兵力,想要深入蓟镇,夺回蓟镇,至少要有二十万大军,孙承宗手上哪有这么多兵马,特别是骑兵奇缺,大量的骑兵战损在京师,更远的勤王兵马又没有到,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朝廷收到陕西方面八百里加急消息,陕西的王左挂,甘肃的不沾泥闹的愈演愈烈,勤王军哗变,各地山西陕西甘肃本来用于勤王的兵马又被迫前去剿匪,打乱了孙承宗的全盘部署。崇祯皇帝更是暴跳如雷,一方面是西面拖了大明的后腿。另一方面是东面深入蓟镇的兵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传来消息,虽然孙承宗不断的将夜不收大规模的派出,可是获得的情报实在有限。通州过去就被建虏封锁。 不仅仅是朝廷,连刘金的情报军都很难渗透,因为那里已经被金兵变成了人间地狱,正常的生产秩序全部破坏,情报军的细作无法正常渗透,试想,全是死尸的官道上出现一只商队是多么突兀。 崇祯三年的开头又是那么的不平静。 二百九十四章 行动开始 “将军,计划确实非常好,可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我们要效仿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奔袭遵化城,那么必须要有一员大将留下在迁安城拖住皇太极的大军,从我们这里杀到遵化,即便是一人双马,最快也要六七天的时间,就算咱们能顺利完成任务,再回来也是十五天之后的事情了,想必现在皇太极也已经整军出发朝我们扑过来了,如果我们打一个时间差,也是现在出发,应该能比他们快上一两天,我们会先到遵化,问题就在于迁安城至少要拖住皇太极的大军五天时间,而且最难的是精锐被我们全部带走,剩下的就是那些原来蓟镇的兵马,光靠他们,一万多人的步卒,能顶得住敌军五天的猛攻吗?” 孙兴提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大军在外,迁安就是吸引皇太极主力的鱼饵,问题是谁来坐镇迁安城,游弋军战力强悍,此次皇太极来攻打迁安,必定不会有重型攻城武器,时间上来不及,大将军炮或者是红夷大炮赶不上骑兵的进度,如果要等大炮从遵化过来至少也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说不定仗都已经打完了,所以既然大炮在路上,那么迁安城所受到的第一波次的攻击就不会包含火器,这对本身并不太坚固的迁安城墙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甚至如果游弋军出色的完成任务之后,可以立刻返回在半道上干掉落在后面的炮队。 事实上确实是如此,皇太极的炮队是跟着蔡裕的汉兵一起行动的,落在了大队后面,皇太极的计划是先带领骑兵包围迁安城,迁安城的城防基本情况他是比较清楚的,一般来说在正常情况下即便是不使用火炮,光是用撞木,撞车,云梯,迁安城应该也不难攻下,只是里面有一支强大的骑兵,这一点让皇太极很是顾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打通迁安对永平的封锁,将永平的两蓝旗解放出来,至于山海关的朱梅等人他倒是不担心,这些明军守城有余,出城野战,除非是他们活得不耐烦了,袁崇焕在或许可以,可是现在他在大牢里呢。 想到袁崇焕在大牢里,皇太极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畅快,想不到袁崇焕也有今天,多亏了鲍承先的反间计,看来对付汉人还是汉人更了解他们,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对手,三言两语就被自己人干掉了,早知道这么轻松,自己还费力打宁锦防线干什么,以后一定要让大金的上层全面汉化,学习汉人的谋略,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留下吧。这里只有我亲自留下才能将皇太极等人牢牢的吸引在这里。”刘毅道。 “不可,不可!”话音刚落,卢象升,侯拱极,孙兴等人纷纷出言反对。 “将军不可,你是一军主将,怎么能以身犯险,末将坚决反对,末将提这个意见只是觉得这样可能会出奇制胜,可是如果这个计策让将军陷入险地,末将万死难辞其咎,末将回去怎么和太平府的父老乡亲交代。方案是末将提的,这个活交给末将来干吧。”吴东明道。 “吴东明!”刘毅有些发怒道。 “末将在!”吴东明插手应声,但是梗着脖子直直的望着刘毅,好像如果刘毅不把这个危险的任务交给他他就要吃了刘毅一般。 “你他娘的,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临行前圣上的叮嘱,阁老的吩咐全都抛到脑后了?还有你们,侯将军,孙将军,卢知府,你们现在都是游弋军的营将,都是我的下级,战场命令不服从,按军律该当何罪?”刘毅有些恼火的道。看见众人不说话,“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哑巴了,大声告诉我,战场命令不服从,按律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孙兴大声回答道。 “好,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还要反对,现在我们的局势非常危险,敌军倾兵来战,我们每一步都要小心万分,如果大家的人心不齐,不能做到千万人如一人,何谈胜利?” “即便如此,将军毕竟是主将,如果将军非要留下来,那好,我愿意和将军一起御敌。”卢象升郑重的道。“我也愿意,我也愿意。”大家纷纷出言。 刘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诸位的苦心,都不希望我置身于险境,我能理解,可是大家要知道打仗都是有风险的,只要是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即便是我带兵出击遵化城,难道就没有危险了?你们以为遵化城就那么好打?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摸不清楚,万一皇太极留下了主力大军在遵化呢?我留在这里可以最大限度的激怒建虏,特别是我阵斩了萨哈廉,到时候我用激将法,代善的人马肯定忍不住,诸位要知道,皇太极绝对不是来找我们拼命的,损失多了对他一点好处没有,如果为了消灭我们让他付出两倍三倍的代价,他是绝对不愿意的,既然卢知府有心,那就这样,卢知府陪我在这里即可。” 刘毅又看向吴东明道:“东明,希望你能明白,还是那句话,青弋军肯定会壮大,以后你和陶宗他们都会是独挡一面的将军,永远在我的指令下行事只能当一个将才,但不会是一个帅才,既然你能想出这等奇谋,由你自己来亲自执行是最好不过,其他人都不可能很好的领悟你的战术意图,所以此次的领兵主将我指定由你来担任,侯将军和孙将军协助你,另外,戊戌和甲午我也不会留在身边,攻打遵化,他们能派的上大用场,特别是戊戌,身轻如燕,灵活如猴,用好了,会是一个奇兵。我充分信任你,你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将军,我...”吴东明的眼里噙着泪花,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将军对他的信任实在是比天还高,吴东明双膝跪下,对刘毅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末将领命!” 刘毅一把将他扶起,从桌案上拿出一支令箭交到他的手上,“让弟兄们饱餐一顿,你们连夜出发,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争夺每一刻时间,你们的行动越快,我和卢知府所受到的威胁就越小,留下一个连的夜不收给我们就行,去吧,打个漂亮仗,让建虏尝尝我们的厉害。” 吴东明和孙兴,侯拱极领命而去。侯拱极不禁暗暗心惊,吴东明这一员战将竟然被刘毅三言两语训的服服帖帖,刘毅在鼓动人心这一方面根本就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将军,从他的身上,侯拱极甚至能看到孙承宗的影子,不愧是阁老亲自赐表字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迁安的北门打开,游弋军的伤兵留在城内,剩下的能战之兵一共是八千出头,这些兵马被吴东明全部带走,一人双马,飞快的朝北边的长城方向奔去,当他们看到长城之后,就会立即转往三屯营方向,然后绕过三屯营,飞速前往遵化,只要他们战场遮蔽做的好,三屯营的守兵根本就来不及报信,他们可以打遵化城的守兵一个措手不及。要是皇太极这个狗东西在遵化城里那是最好,正好将他斩了。不过吴东明又是笑着摇摇头,这个想法过于天真了,如果是这么大的军事行动,皇太极一定会亲自领兵,毕竟现在他们也承受不起意外。 马蹄发出巨大的轰隆声,趁着夜色,慢慢的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原之中。刘毅和卢象升站在城头目送着他们远去,“行动开始了,但愿他们能马到成功。”刘毅轻声道。 “将军放心,大明全国精锐中的精锐都在这里了,如果这样都不成,那大明的兵马就真的没救了,我久在地方,知道大明的军制败坏,简直是触目惊心,希望这支兵马能成为整个大明的模范军,打个大胜仗,然后让圣上效仿此法练兵,相信我大明定能中兴。”卢象升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语气笃定的对刘毅说道。 刘毅看看卢象升,卢知府啊卢知府,大明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只希望你不要重复历史上的命运就好了。刘毅拍拍手道:“好了,他们出发了,我们也该干活了,第一要务是修筑城防,我要把迁安城打造的固若金汤,目标就是一定要让皇太极在迁安城下再留下个万把人。第二就是整顿军心士气,短时间内我要把这支哀兵变成一支敢战之军,料想皇太极就在这三五日会过来,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卢象升回头看看城上城下正在忙碌的原蓟镇将士,这些天他们和游弋军相处,也是颇有感触,卢象升经常在军营中走动,所以也能听见一些底层士兵的声音,总之这些士兵对游弋军那是佩服的很,也不知道大明哪里来的这么一支强军。 二百九十五章 加固城防上 朝阳缓缓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缓缓的洒在一片白茫茫的土地上,迁安城仿佛一个巨人高高的耸立在千里雪原之上,蓟镇同样属于辽东防区,气候不是一般的寒冷,还好今天没有风,平时在有风的日子里,士兵们有的手脚都被冻得不能行动。不过还好,迁安城内的物资帮了大忙,每个人都能吃饱饭,这在以前蓟镇的士兵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人吃饱了饭身上就有力气,手脚也都暖和了起来。城头上一片嘈杂,忙碌的声音络绎不绝。 刘毅和卢象升经过清点,目前除了吴东明等人带走的兵马以外,现在城内有可以战斗的步卒一万一千人,留下的游弋军哨探一百二十人,紧急情况下还能作战的游弋军伤员还有四五百人,总计不到一万两千人的兵马,刘毅将他们分作两班,一班五千人,十二个时辰不停的作业,然后从中挑选了一千名身强力壮,功夫不错的士兵作为督标营,这些士兵平时是督标营,战时是救火队,要担负起紧急救援的任务,哪里吃紧他们就应该出现在哪里。 两班倒的加固城防让整个迁安城的防御体系高效的运转起来,同时两班倒还有一个用意,就是保证士兵们的休息时间,皇太极兵多,到时候攻打迁安一定是四面围攻,他们完全可以凭借人数优势打车轮战,那么自己相对应的也要将士兵分组,应对皇太极的车轮战,这样才能最高效的将兵力合理的使用,而卢象升那边,刘毅给他的任务是组织好一切的后勤事务,卢象升本质上上是一个文官,所以物资管理应该是他的拿手好戏,包括伤员的救治等等,有卢象升坐镇后勤,刘毅还是非常放心的。城里的民居没有遭到什么巨大,这些民房可比营帐要住的舒服多了,刘毅将临时指挥部设在了县衙之中,蓟镇军中现在已经没有高级军官,最高的也就是千总,这些千总归于刘毅直接指挥,在战斗开始之后,一万余人也是按照十个千总营的编制进行作战,等于刘毅的手上有十枚棋子,刘毅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棋手,但是十枚棋子刘毅应该还能玩的转,自己既然是共和国的军人,那就绝对不能在这里落了共和国的威风,用自己在陆军学院里学到的经典战例知识和自己在大明的多次实践,刘毅有信心守住迁安城,此刻他的心里不断的默念道:“皇太极,这是我们的第二次交锋,放马过来吧。” “六哥,这些骑兵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哪,你看他们打建虏,砍瓜切菜似得,咱们大明的兵马要都像他们那样,建虏可就倒了大霉喽。”在县衙旁边的大院中,一个正在给伤员熬药的明军士兵对他们的队正说道。为了方便照顾伤员,刘毅将县衙边的大院开辟出来,正好这个大院子连着一大片民房,这里就成了临时的战地医院,伤兵们在此地集中治疗,集中休养,然后有一些蓟镇的士兵来给他们熬药,配合军医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游弋军此次出战队伍里也有一些会医术的战兵,他们在作战时往往被护在中间,虽然他们也会武艺,也能杀敌,可是他们最大的价值不是在战场上厮杀,而是治病救人。蓟镇的士兵当中也有一些随军的军医,因为蓟镇的兵马当时是被金兵整体接收的,所以编制并没有变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军营中的军医也没有被打乱,正好就便宜了刘毅,在刘毅这种集中治疗的方法下,有不少伤的不是特别特别重的游弋军士兵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再将养一些时日,应该就能重新回到战场了。此时的战地医院中倒是比较安静,可能是时间尚早,很多伤员还在休息,可是熬药的士兵们已经早早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药品倒是不缺,毕竟迁安城被破坏的不是特别厉害,城里的药铺里面还有不少存药,包括金兵劫掠的物资里面也有不少药物,辽东一带本就盛产很多名贵药材,现在的迁安没有居民,就是一座军城,城里的所有物资当然都是可以被军队无条件征用。呛人的药味弥漫在大院中,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是啊,这些军爷都是好汉哪,哪像咱们这么窝囊,仗又打不赢,最后还没骨气的跟着上官降了建虏,小柿子,你是不知道,我本来是河北真定府人士,不是辽东人士,自古以来燕赵地区就是多有慷慨悲歌之士,投降建虏是我一生抹不去的污点,想到这里我就没脸见家乡父老,以后要是不打仗了回到老家会被乡里人戳脊梁骨的,咱们这样的人就算皇太极退了估计也要挨罚,朝廷对咱们这些大头兵应该不会客气的,哎,后悔啊,我马老六即便是战死也不愿意背着个汉奸的骂名。”叫马老六的队正唉声叹气的对小兵说道。 “哪有什么汉奸的骂名,过几天咱们就要跟建虏大战,正是大家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不是说你打不赢吗,要有信心,跟着本将,一定能打赢,本将保证战后的报捷折子里一定洗脱诸位的冤屈,首恶已经伏法,普通士兵不过是听令行事,又有何罪。” 明亮的话音传来,两人好奇的回头看去,赫然发现正是刘毅带着卢象升正在巡城,他们简单地用过早餐就立刻进行城防的巡逻,从城内,到城墙上,正好现在来到了战地医院,当然此时战地医院这个名字还没有诞生,还是按照大明的习惯,称为医护营。 两人听到了士兵的对话,刘毅立刻出言回答,两名士兵一看竟然是刘将军和卢知府,立刻吓得跪地磕头。卢象升上前一步让二人起身继续干活,便又和刘毅继续巡城去了。几天的相处,蓟镇的一万多士兵基本上都熟悉了刘毅和卢象升二人,卢知府自然不用说,本来就是文官出身,又是一地的父母官,本着爱民如子的原则,这些兵脱下军装也就是普通老百姓,所以卢象升对他们都是非常和蔼,在年轻的士兵们当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特别是卢象升经常巡查后勤情况,对士兵们嘘寒问暖,士兵们何时受到过这等关怀,背地里都叫卢象升是卢青天,特别是他一介文官竟然也是深入敌后挥刀杀敌,彻底颠覆了蓟镇士兵们的认知,大家都是打心底里佩服他。也对他很尊敬,卢象升走到哪里大家都是大老远的致敬。 至于刘毅,士兵们心中更多的是敬畏。第一,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这些天的相处,他们也从游弋军士兵们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的主将刘毅是个什么人物,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少年将军,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总兵的公子,没想到就是这个跟蓟镇很多士兵年龄相仿的将军竟然在京师城外率领四千兵马和十万建虏血战,并且阵斩了正红旗旗主萨哈廉,打的金兵闻风丧胆,更是率领一万游弋军孤军深入,把建虏后方搅的一片稀烂,光是这份胆气,恐怕只有汉朝时期轻兵急进直捣匈奴老巢的霍去病可以相提并论了。 士兵们私下都认为刘毅一定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这等直捣黄龙的勇气,直追岳武穆。而且刘毅平时没什么架子,并不像原来的上官对他们那样暴力,所以士兵们也是心服口服。无论是打仗还是领兵,刘毅的作风都是让人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士兵们恢复了一些信心,刘毅的战绩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也许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跟着他真的能战无不胜,本来一直士气跌倒最低谷的队伍慢慢的有了一些精气神。 “卢知府,大战在即,有必要对士兵们进行一场思想教育,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能战敢战,这一招我在太平府也是屡试不爽,士兵们不是不能打,关键是不能没有信念的打,人一旦有了信念就会爆发出很强的战斗力。”刘毅侧身对卢象升说道。 虽然对于刘毅所说的思想教育卢象升不是特别的理解,不过大体上他明白,刘毅肯定是要进行一场战前动员,这一招不仅是刘毅,卢象升自己也用过,当时组建白幡队的时候卢象升也动员了一番,这对于提升士兵们的士气确实有很大的帮助。 卢象升立刻施礼对刘毅道:“好,将军,待会我就去召集全城的士兵在县衙前的大校场集中,将军登高振臂一呼,肯定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刘毅赞许的点点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基本上自己说前半句,卢象升就能明白自己后面要说什么,现在除了士气之外还有城防的武器配置是重中之重。这一点他和卢象升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 二百九十六章 加固城防下 城防物资这一块一直是卢象升在亲自管理,要说到熟悉程度,卢象升比刘毅要熟悉的多,刘毅直接开口问道:“卢知府,有道是不打无把握之仗,这次应对金兵的进攻,必须要有强大的城防武器作保证来弥补单兵作战能力的不足,对于这一点,不知卢知府掌握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我们的储备情况是怎么样的,咱们这支兵马现在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定要先除掉我们才行,而且他们要救两蓝旗,就必须保持一定的攻击力度,给我们造成压力。” 卢象升沉吟一下说道:“对于武备这一块,这些天,卢某也是多番盘点,目前整个迁安城没有重炮,不仅仅是红夷大炮没有,大将军炮也没有,全城仅有三十六门大小佛郎机,有的已经是年久失修,我已经组织军中会修复大炮的士兵工匠一起努力,将这些火炮全部修复好,可是依然杯水车薪,这些火炮的远程打击能力不足,最远也就是二里地的射程。” 刘毅也是摇摇头,大炮对于城防来说是利器,特别是在皇太极没有重型火炮的情况下,如果他们手头能有一些重炮,将会对金兵造成很大的心理震慑,可是没有如果,既然没有重炮,就用手头的这些火力吧,只是小佛郎机没有其他的炮弹,只有实心弹一种,杀伤能力有限。另外这些炮手的准头也是个问题,蓟镇的兵马训练程度可是比不上青弋军。 “另外迁安城中的火铳倒是不少,可能是金兵不大使用火铳,府库中的火铳基本都没动,本身蓟镇的士兵也装备了一些火铳,卢某清点了一下大约有三千杆单眼铳和三眼铳,五雷神机也有数杆,还有鸟铳若干。只是这些铳的质量参差不齐,大明的火铳将军也是知道的,跟新军装备的火铳更是没有可比性,这三千杆铳能用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卢某已经派人挑选。” “好,卢知府,此事非常重要,一定要办好,虽然蓟镇的士兵训练程度不行,但是基本的三段击还是会的,我自会就让他们结阵而战,此战只要能造成皇太极不小的伤亡,他们一定会不战自退,而咱们的近战能力不行,一定要用火器尽量的给对方造成杀伤。” 卢象升重重的点头,他明白刘毅的意思,“嗯,我等会就去办,一定在最短时间内将能用的火铳筛选出来,另外铳子火药倒是充足,应该能用很长时间了,滚木礌石也有不少,卢某已经派出很多士兵到城外砍伐一些树木制作滚木,至于礌石,真的到不够用的时候,我们可以将城内的民居拆除,都是现成的石料和木料。” “好,这对我们很有利,另外最重要的是咱们可以用土法熬制一些金汁,用石灰粉制作一些灰瓶等物,火油也可以用上,可以发动士兵们想想还有什么土法,能用的都用上。” “啊?将军,这金汁,灰瓶恐怕有些...”卢象升犹豫道。 “哈,卢知府,我就知道你可能会心里有些抵触,这些东西是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一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这些东西算什么,只要能往建虏身上招呼的,不管是什么下毒还是其他的所谓卑鄙的手段,我刘毅都不介意用一用,总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打败他们,消灭他们。”刘毅目光炯炯的看着卢象升说道。 “不错,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对于敌人还有什么好讲究的。我卢象升也不是迂腐之人,将军说得对,待会我就吩咐士兵们准备这些东西,想必皇太极离我们也不远了。” 卢象升说的没错,皇太极此时已经到了丰润县城,集合了蒙古各部的兵马,土谢图跟皇太极说明了上次大战的情况,皇太极对于蒙古人的损失倒是没什么感觉,潜意识里他更是觉得这些草原的兵马死的越多越好,这样更加有利于自己掌控草原,现在就是林丹汗这个混蛋和自己对着干,总有一天自己要将林丹汗的狗头砍下来。 “土谢图,阿克善,立刻将所有人马召集起来,本汗现在就去给你们报仇,这支明军必须要歼灭,留下他们始终是个巨大的祸害。丰润城会有后面赶到的士兵接手,现在敌人就在迁安县城内,一起随本汗前去灭了他们。”皇太极说完便回转本阵,土谢图,阿克善还有蒙古的各个贝勒都是匍匐在地,恭送他们共同的大汗。 从丰润到迁安,骑兵动作快的话不过两天多的时间就能赶到,留给刘毅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在皇太极的大军从丰润城动身的同时,皇太极已经提前派出了探马前去迁安一带进行侦查,目前刘毅手上能够动用的夜不收都是从游弋军夜不收当中剥离出来的人马,只有一百二十人,勉强够用,但是这些士兵都是精锐,侦查的本领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在皇太极的主力尚未到之前他们就已经跟少量的金兵哨骑有过一些接触,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遭遇战,双方都有一些人员伤亡,当第一名报信兵进入迁安县衙的时候,刘毅和卢象升对望一眼,他们知道皇太极的大军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一月二十五日,迁安城全城戒严,估摸着皇太极这一两天就会到达。一月二十六日早晨,卢象升召集了全部的一万余士兵,集合在县衙前的大校场上,由刘毅来做最后的战争动员。 “将士们,大话套话我不想说了,你们的情况你们自己最清楚,作为大明的士兵却又跟随主将投降金兵,现在又纳入我大明的麾下,将士们如果你们还有一点点廉耻之心的话,问问你们自己,你们配得上你们身上的铠甲,配得上你们手中的刀枪吗?是,朝廷是有万般不对,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打仗难道仅仅是为了当兵吃粮?不,我相信你们当中应该大部分都是北地人事,此次建虏肆虐,你们扪心自问,难道你们没有家人遭难?你们说没有拿到军饷,好,我刘毅今天答应你们,我亲自给你们发饷,我斩了萨哈廉,在京师重创了敌军,如果你们在迁安也能打个大胜仗,想必圣上也会有大笔的封赏下来,我刘毅答应你们,这些赏赐我分文不取,全部分给你们和游弋军的将士。” 下面立刻传来了嗡嗡的声音,在蓟镇,大家最服的应当是袁崇焕,袁督师是个好官,每次有了封赏也都是分文不取,将赏银分给大家,只是蓟镇的位置尴尬没有辽东军那么受重视,可是对于袁督师的人品,大家还是没有二话的,没想到刘毅竟然也和袁崇焕一样,有这等爱兵之心。众人不由得对刘毅有了一些尊敬,联想到刘毅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他们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刘毅麾下有这么一支强军,当然他们没有见识过青弋军,如果在京师见识了青弋军的战绩,恐怕他们都会一个个惊讶的合不拢嘴。 “今天你们是为你们的家人而战,是为大明的百姓而战,就在我们前面,皇太极集结了一支数倍于我军的兵力,但是不要怕,除了金兵本身,还有相当数量的蒙古兵马,这些人不是真的忠诚于皇太极,他们只是为了利益,他们也不是为了他们的君主而战,他们没有多少忠诚度。这是一支残暴的军队,他们杀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你们的父母兄弟被他们杀害,你们的姐妹妻子被他们强暴,你们的孩子被他们抓去草原做奴隶,他们根本没有把我们大明的百姓当人看,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随时可以取用的资源而已。那么现在,就请你们用你们手中的火铳,刀枪,弓箭,甚至是拳头,牙齿来告诉皇太极,告诉建虏,我们是人,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军人,用你们身体里的热血,向我,向朝廷,向圣上,向大明千千万万的百姓证明你们不是叛徒,你们是有血有肉有良心的男子汉。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后,当你们的儿子,当你们的孙子盯着你们的眼睛问你们如何在迁安城战斗的时候,你们可以昂起你们高傲的头颅告诉他们,这一天,我在迁安城,为了蓟镇的百姓不受杀戮,为了大明的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为了向世人证明我们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军人而战!” 刘毅铿的一声拔出了勇字刃,斜指着天空,最后他高声对着士兵们吼道:“记住,你们现在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大明军人,大明威武!明军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士兵们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刘毅的一番动员演讲彻底的点燃了士兵们心中久违的激情,这一刻他们的热血被唤醒,他们终于明白了肩上的责任和自己的身份。卢象升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这个年轻的将军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二百九十七章 抓捕俘虏 就在迁安城上下紧张备战准备和皇太极来一场血拼的时候,吴东明带领的八千突袭部队已经从长城防线绕道三屯营,渐渐的接近了遵化城的方向,一人双马跟一人单马确实是不能比的,青弋军自己早已经是习惯,包括关宁军也有类似的经验,剩下的各镇军马也就是编入了游弋军之后才得到了一人双马的待遇,这种长时间的奔袭如果没有一人双马是不可想象的,各镇的士兵在这段时间的作战中已经渐渐习惯并且能很好的分配马力,使得整个游弋军的行军速度飞快,大军一路向遵化城疾驰。 吴东明在队伍的最前面,刘毅将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他,虽然这个方案是吴东明提出来的,但是方案毕竟只是大的作战方向,如果要取得很好的战果,还必须涉及到战术的执行层面,可是遵化城应该是留有重兵防守的,自己是骑兵,跟皇太极面临的是同样的问题,就是没有重型的攻城武器,作为皇太极的物资囤积点,不仅仅是财物,散落在城内城外的还有许多掳掠来的百姓,这么多人集中在遵化城,那么皇太极留守的兵力绝对不会比自己少,而且很有可能会有不少精锐,首先要做的应该就是如何获得整个遵化城城防的具体情报,必须要有士兵能混进去,然后探知城内的布防和兵力,这样才能决定攻击的方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游弋军的兵力只有八千人,肯定不能进行大规模的攻城战,遵化城作为蓟镇第一大城,城池可是比蓟州还要大不少,游弋军必须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最好是能攻破一个城门,这样胜算就很大了。想到攻破城门,吴东明的头不禁又大了起来,攻打遵化不能像刘毅攻打迁安那样,使用刘毅的方法用集束震天雷炸开城门。 其一是城门厚重,遵化城的城门可不是迁安那种小县城的城门可比的,一般的炮子都炸不开遵化的城门。其二是城上有远程的防御火力,而且守军众多,如果贸然攻击,可能会受到城上的雷霆打击,最尴尬的是如果城上炮火覆盖游弋军,那么游弋军连还手的本事都没有。其三遵化城的城外环境和迁安城完全不一样,前面派出去的哨探已经回报,遵化城外有大大小小的营帐,天寒地冻,这些营帐一定不是金兵用来住宿的,而且据夜不收士兵带回来的消息,这些营帐大多都是破烂不堪,可以判断,这些营帐里面住的一定是被抢掠的百姓,而且外围有很多小队的金兵巡哨,肯定是为了防止这些人逃跑,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大军直接突击,这些营帐就是障碍物,大军如果突击根本绕不过营帐区域,骑兵阵型被营帐所阻碍,怎么还能打成进攻的突然性呢,特别是还有巡逻队在外面,这些人很可能会发现行进中的骑兵。 遵化城本身是没有护城河的,蓟镇的土地本来就比较贫瘠,水资源也是比较宝贵的,像是遵化城一般都是取用地下水,所以护城河是不存在的,但是没有护城河可以设立壕沟,沿着遵化城的城墙,金兵将遵化原来的壕沟拓宽,然后在壕沟内设置了铁蒺藜和竹签,这样事实上护城河就起到了壕沟的作用。 游弋军已经接近到城池不足四十里的位置上,虽然遵化城内大多数是汉兵,可是遵化城的实际领导者却不是蔡裕,而是豪格,皇太极根本没想到游弋军敢千里奔袭遵化城,所以将豪格放在后方,一是起到了保护豪格的作用,二是给豪格作为一军主将的机会,用来锻炼自己的儿子,多尔衮和多铎就是豪格的练习对象,如果豪格能顺利让多尔衮兄弟臣服于他,那么他就具备了帝王最基本的御下之术,以后也好将汗位传给他。三是,葛布什贤超哈营和巴牙喇营在前几次的作战中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尤其是巴牙喇,皇太极将他们放在后方也是有着让这些精兵休养生息的意思,毕竟这支兵马以后还有大用。 游弋军就地停下,因为前方的哨探回报再往前十里就有金兵的哨骑出没,看样子应该是巴牙喇兵,吴东明不由的心中一拎,果然遵化城的防御非常强,竟然有巴牙喇兵,恐怕这回要攻打遵化难度非常高,吴东明暗暗心急,时间非常紧迫,早一天完成任务,刘毅那边的压力就会减轻,他立刻将孙兴和侯拱极找来,三人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不知道侯将军和孙将军二位有什么高招,还请不吝赐教,此战难度相当之大,刚才接到前方探报,遵化城是有巴牙喇兵护卫的,而且城外的地形和局势非常不利于我军攻击,如果强攻的话,不明虚实,很可能会有重大的损失,我个人的意思是先派人进城去查探一番再做计较,不知道二位将军可有什么意见。”吴东明谨慎的问道,虽然他是被刘毅任命为临时主将,可是连刘毅这个主将都是临时的,孙兴和侯拱极从真正的官职上来说,级别不知道比吴东明高到哪里去了,所以吴东明根本不可能端着架子,而是虚心的请教起来。 孙兴和侯拱极都是比较纯粹的军人,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看到吴东明发问,两人也是设身处地的思考起来,不一会侯拱极抬头说道:“依我之见,此次绝对不能强攻,而是要用奇计,我说个想法,大家讨论讨论,咱们都是骑兵,做到战场遮蔽这一点不难,只要咱们有心,埋伏到遵化城附近应该是可以的,金兵的哨探跟咱们差不多,应该是一天三班,我们消灭一班至少能争取三四个时辰的时间不被发现,咱们在城外埋伏找到突破点,最后,要想成功恐怕还得采用内应的方法,咱们要有一支武艺高强的斥候小队潜入城中,在城中制造混乱,这样咱们就能从容攻击。从城防的薄弱处一举突入,当然最先要了解的还是城内的兵力情况,这一点很重要。”孙兴立刻出言附和:“这个简单,前面不是有敌军哨探吗,我亲自带队,马上抓几个俘虏来问问。”孙兴说完立刻出帐,点起数十人跟他打马而去。 “这个孙兴,真是个急性子。”侯拱极笑道。吴东明仔细思考着侯拱极刚才提出的方案,派遣一队斥候前去城内制造混乱,派谁去呢,猛然,他灵光一现,他们临走前将军说了,将将军的亲兵队甲午,戊戌等人交给他,这些人有大用。对啊,戊戌不就是斥候高手吗,跟踪,潜伏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吴东明想到此,立刻将戊戌和甲午唤来,“戊戌!甲午!” “末将在!”不一会,戊戌和甲午就应声而入,吴东明将侯拱极的想法对二人说了,戊戌立刻道:“这个任务交给末将吧,保管没问题,甲午不行,还是让他留在军中,他的身材太高大,目标太明显,不利于隐蔽,此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不用别人帮忙。” 甲午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把话咽了下去,确实,戊戌说的对,在这一点上甲午确实比不上戊戌,首先灵活性就大大的不如,如果他跟戊戌一起行动可能不能成为戊戌的助力还会成为他的累赘。戊戌看着甲午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吴东明明白了戊戌的意思,确实他的单兵技能非常强悍,早在太平府之时,吴东明就已经知道了戊戌的本事。 众人正在说话间,帐外一片嘈杂的脚步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就听见了孙兴的声音,“他娘的,打鸟倒是被鸟给啄了,没事没事,都给老子让开,这点小伤死不了。”声音由远而近,门帘哗啦一声打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进来。众人一看,竟然是明军打扮。 原来豪格派出去哨探的士兵除了有三百巴牙喇之外,还有三百汉兵,这些人是蔡裕的家丁,当然不能让他们在城里闲着,所以豪格将他们也派了出去,孙兴带着二十余人刚奔出五里就看到了这么一支队伍,孙兴气不打一处来,为虎作伥的汉奸比金兵更加可恶,孙兴在观察了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立刻下令干掉这支十人的汉军,孙兴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出发的时候并没有带火铳,因为要抓活口所以用的都是骑弓,二十多人一轮箭过去就放倒了八个人,只剩下一个队正和一个士兵,孙兴立刻拔刀冲出去一刀劈死那个骑兵,队正眼看发鸣笛已经来不及,手中的长矛下意识的刺出,竟然将孙兴的手臂刺伤,孙兴大怒正要一刀结果他的性命,突然想起来要留一个活口,只能是翻转刀背,将他打晕,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这才有了吴东明大帐中的一幕。 二百九十八章 获得情报 “拿冰水来,将此人泼醒!”吴东明吩咐道,立刻有两个士兵抬来冰水,哗啦一下倾倒在俘虏的头上,这个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冰水倒是非常容易获得,毕竟饮用水放在户外,用不了一会就会结冰。冰水的刺激下,俘虏一个激灵被泼醒,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周围全都是明军打扮的士兵,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立刻翻身跪起,对着吴东明等一杆军将磕头道:“各位军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投降金兵也是被迫的,蔡将军叫我们投降,我们也没办法。”他磕头如捣蒜,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吴东明一把打落他的头盔,钵胄盔哐啷一声落地,众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原来跟迁安城的明军不一样,那些明军刚刚投降没多久,蔡裕的这一帮人投降的比较早而且一直是在遵化城附近,所以皇太极下令既然这些明人投降了自己,就必须有该有的样子,他下令将蔡裕的人马全部剃发,所以眼前的这个队正竟然也是金钱鼠尾的发型,光溜溜的脑袋冒着热气,仅仅在脑后有一小撮头发。孙兴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踹过去,将这个俘虏踹飞了几步远,他口吐鲜血,在地上痛的打滚。吴东明制止了孙兴,要打也要问完话之后再打。 那俘虏翻滚了一会,便不再动弹,只是大口的喘着粗气。吴东明走到他面前,铿的一声抽出佩刀架在俘虏的脖子上,“从现在开始,本将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有半点差错,你的人头会挂在营门前示众,至于你的尸身恐怕会去喂野狼,让你死无全尸。”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大人尽管问,小的一定据实回答。”俘虏大声的回答道。 “好,我问你,你是谁,现在遵化城里的兵马配置怎样,是谁坐镇指挥?”吴东明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叫余得志,是汉兵巡哨的队正,城中兵马分成两部分,一共是一万两三千人,其中一万人是蔡裕将军的汉兵,这些士兵也包括我都是跟着蔡将军投降金兵,哦不,建虏的,本来只有几千人,后来建虏陆陆续续的俘虏了不少明军,将这些明军全部都交给蔡将军指挥,一共约有两万人马,这次他们出战留下了一万人由蔡将军亲自指挥,防守遵化城,另外一万人被带走了,小的看见随行的队伍里有不少火炮,应该是建虏不习火器,将那些明军带去操炮了。”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吴东明抬头看了看孙兴和侯拱极,只见二人眼中同时精光一闪,建虏缴获的重炮肯定被皇太极带去打迁安了,但是骑兵和步兵行动步调不一致,大炮肯定是远远的落在后面,如果游弋军能掉头想办法干他们一下说不定能将落在后面的大炮全部摧毁。可是吴东明很快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攻打遵化城。 “照你这么说,遵化城中的主将是蔡裕?”吴东明有些疑惑,金兵怎么可能让蔡裕指挥。 “那倒不是,除了一万汉兵以外还有两三千建虏,这些建虏精锐异常,有一半穿的是黑甲,还有一半穿的是白甲,领头的几个将军也是衣着华丽,应该是建虏中的贵族之类的人物,城中真正坐镇的领头人是他们而不是蔡将军,蔡将军不过是一个听命行事的人罢了。” 黑甲士兵和白甲士兵?吴东明猛然想到,难道是葛布什贤超哈和巴牙喇?侯拱极也惊呼道:“是他们!”吴东明看了侯拱极一眼,看来两人的判断是一致的,他娘的,这下难度大了,就说皇太极不会这么草率,果然不出所料,看来皇太极把精锐的卫队全部留在了遵化城里,不用说剩下的两三千人一定就是他们了,怪不得前方夜不收说看到了白甲武士,自己还以为皇太极只是用巴牙喇来侦查,没想到竟然放了这么多精兵守城。将军说过,葛布什贤超哈营的主将是皇太极的儿子豪格,那城中这位主将一定就是建虏的太子爷了。 “你们抓到多少百姓,我看到城外都是帐篷,想必是你们没有让这些百姓进城,而是让他们在城外受冻挨饿是不是,还有这么多人聚集在遵化,你们的兵力是怎么分布的?”吴东明揪住俘虏的衣领,有些着急的问道。 他力气很大,差点把俘虏勒死,俘虏的脸涨的通红,说不出话来,吴东明这才意识到了,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俘虏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不住的咳嗽起来。 “回大人,具体人数小的也不知道,咳咳咳,不过,不过听上官说恐怕有八九万百姓,这些天天气又冷,遵化城也不是什么大城,又要驻军又要关押这些百姓,目前城内的百姓大约有五万余人,剩下的都在城外,每天能冻死不少人,城外有兵马巡逻,主要是防止城外的百姓逃跑,黑甲武士是全部在城内的,白甲武士和蔡将军的骑兵一起轮番进行哨探,还有一部分步兵大约两千人在城外巡逻,也时不时有数百名白甲武士加入巡哨队伍,昨天有几个百姓想逃跑,都被白甲武士抓回来,当着大家伙的面用刀砍死,人头堆在了一起。”俘虏答道。 “该死的狗东西,竟然残杀百姓!”孙兴愤怒道。“建虏向来如此,要不怎么说他们是野蛮人,百姓在他们眼中就和牛羊一样并无二致,都是财产和奴隶罢了。”吴东明叹口气道。看来城内的兵马绝不少于八千,人数跟自己相当,但是有一千最最精锐的葛布什贤超哈营士兵坐镇,这一千人的单兵战斗力可比游弋军强多了,没办法,还是要从汉兵着手,看看能不能在汉兵的营区取得突破,看来戊戌必须要冒险走一趟了。 俘虏又道:“城内数千兵马配置差不多就是蔡将军的兵马平均分派守住城墙,每段城墙都有一个黑甲武士监督,城内有蔡将军的嫡系人马防守,大约两三千人,然后剩下的白甲和黑甲武士混杂在城内,府衙就是他们的指挥所,建虏的大官都在那里,然后就是府衙的所有仓库都被征用,囤积抢来的物资,从粮食金银到火药火铳,全都有,建虏也不管分类,都是一股脑的堆在那些仓库中,实在堆不下的都拿出来放在附近的民居中,反正这些民居都没有人,被俘虏的老百姓都被集中在南城和东城,北城和西城是建虏的地盘,民房都被他们霸占。” 不仅是吴东明,一旁的戊戌也是听的真切,虽然非常凶险,但是也不是没有机会,既然城中有大量的汉兵,那么完全可以装扮成汉兵混进城去,只要自己带着头盔,想必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而且这个俘虏说物资全部囤积在县衙附近,那么要制造混乱是不是可以从县衙附近的仓库入手,天干物燥的,要是能直接放一把火把这些金银财宝都给烧了,那城内不大乱才怪,自己再趁着城里大乱的时候想想办法打开城门或者是找个地方接应游弋军,这不就能大功告成了吗。戊戌如是想着。 吴东明又盘问了俘虏一会,得到了更加详细的情报,然后他将俘虏身上的棉甲和钵胄盔扒下来交给戊戌,这一点上吴东明还是比较谨慎的,虽然他们和刚才的俘虏穿的都是明军的铠甲,但是金兵既然要求所有投诚的明军士兵都换成金钱鼠尾的发型,那么难保这些金兵不在铠甲军服上做一些标记,要不然临战的时候怎么能分得清敌我呢,或者有奸细混进来的话不是没办法查明吗。不得不说吴东明的细心着实帮了大忙,金兵在每个投诚士兵的棉甲上都动了手脚,他们在棉甲的后领上缝上了一小块白布,平时也是让士兵们作战的时候在手臂上系上白布条这样才能分辨敌我。 戊戌和吴东明还有各位军将仔细商讨了下行动计划,然后他利索的换上了俘虏的铠甲,带上头盔,从营中挑选了一匹比较瘦弱的战马,这样才能伪装的更像,蔡裕的家丁马匹是绝对不可有游弋军的战马那么健硕的。他打马飞奔而去,众人约定好,戊戌择机在北城寻找突破口,然后已火箭为号,南城东城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如果游弋军从这个方向杀入的话恐怕这些人要遭殃,所以他们才选择了北城,吴东明望着戊戌的背影,立刻回头命令全军拔营启程,孙兴和侯拱极各带一千人马前出进行战场遮蔽,不准用火铳,只能用弓箭,吴东明带领大队在后面,所有被攻击的金兵巡哨包括汉军巡哨不准留活口,必须杀死。大军即刻潜伏到遵化北城外十里的地方,等待戊戌的信号发出。并且准备好突击队,如果戊戌遭遇不测或者出现什么变故的情况下,只能择机强攻遵化城,他从游弋军当中选择身手矫健的一千人配上简易的云梯和绳索,随时准备攻城。 二百九十九章 神奇戊戌上 吴东明的大军动身的同时,戊戌已经接近到了敌军哨探的区域,金兵哨探一般是前出二十到三十里,为什么前出这么个距离呢,这是有讲究的,不仅仅是金兵,包括蒙古兵和明军都是知道这个距离的。哨探距离的设定是和马匹有关,众所周知,蒙古各部和建州女真各部一般用的是蒙古马和山地马居多,而中原的明军在搞不到蒙古马的情况下一般是使用高原马,西番马,自己小马场出产的杂种马或者是从更远地方贸易来的阿拉伯马,这些马的耐力是比不上蒙古马的,但是速度要快很多,蒙古马的极限冲刺距离一般是三十里,剩下的马匹大多是二十里,所以将哨探设置在二三十里的位置,敌军从这个位置上发起突袭,那么即便他们的马速要超过哨探,全力冲刺到攻击目标的位置时已经是精疲力竭,口吐白沫了。所以只要哨探能在这个安全距离上发现敌军的踪迹,只要全力回奔那么敌军一般是不可能拼命追的,他们必须留一半的马力决战之用,这就给了被攻击方一定的时间进行准备。 戊戌虽然个子不高,看起来比较瘦小,可是浑身都是腱子肉,瞬间的爆发力是惊人的,他打马飞奔,为了逼真,还从军医那里讨要了一些伤员身上带血的换下来的白布缠在自己头上,并且在棉甲上淋上一些鲜血,造成一种从敌军包围中逃出来的假象,这是为了应对可能被巡哨发现的情况而准备的,一人一马在雪原中奔驰,马速并不是特别快,戊戌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多观察一下总没有坏处,其实最危险的就是在城外的这一段,真要是进了城反而要好一些,建筑物多,城内的人又多,更加有利于隐藏自己。 戊戌的真名就连吴东明也是不知道,加入青弋军之后,和甲午等人一样,戊戌早就将自己的真名抛到脑后去了,就连刘毅因为每天戊戌戊戌的喊,也已经忘了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姓盛,戊戌的过去刘毅是比较清楚的,但是其他人不清楚,这一批私兵卫士都是从江湖上网罗的,戊戌在多年前曾是江湖上的顶级杀手,擅长伪装跟踪刺杀,但是他接单是有规矩的,忠臣不杀,良善不杀,穷人不杀。只杀狗官和为富不仁的人。 他犯下的最大的一起案子就是在天启四年,只身一人潜入应天府,刺杀了原来的应天府尹杨少林,原来此人在位之时贪污腐败,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的事情时有发生,不知道多少无辜的冤魂丧生在他的铡刀之下,此人更是无恶不作,看中哪家的田产房屋,就一定要想办法巧取豪夺过来,应天府城内的达官贵人比较多他不敢下手,但是应天府其他各县可就遭了殃,他在动手前一般会调查一下这户人家的背景,如果这人没什么后台靠山,那可就不得了,他会立即罗织罪名强加于主人身上,然后将此人打入监牢,从了的就抄家,不从的就问斩,万历末年和天启年间本来就是吏治败坏,九千岁独揽朝政,此人又是依附阉党,结果在地方上只手遮天。后来天启三年他已经六十高龄,这才致事,抱着他以前搜罗的财产享清福去了,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多少百姓想寝其皮,食其肉。戊戌来到应天府听闻了这件事,也没有人雇佣他,他自己决定一定要为民除害,然后他趁着夜色潜入杨少林的府邸,砍了他的头并将他的人头挂在府邸大门的门梁上,这件大案轰动一时,大家都在纷纷猜测到底是哪一家的怨鬼来索命报仇。谁也想不到竟然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义愤出手。 这件事戊戌一直将它埋在心中,对谁都没有提到过,也就是刘毅问起,他才对刘毅说了来龙去脉,刘毅不置可否,既然他已经成为了青弋军,那么戊戌就是他的新身份,过去的刘毅不想追究,只要他能为自己效力便好。戊戌参加青弋军也是因为他已经对大明的军队和吏治彻底失望,没想到在江南太平府竟然还有一支画风如此清奇的队伍,不仅仅是兵,整个队伍从将军往下全是军纪严明,士气高昂,所以戊戌心中久违的感觉被唤醒,义无反顾的加入了这支队伍,进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才是真正的王师。 又往前走了五里地,距离遵化城已经不足二十里,戊戌的运气不错,虽然选择的都是密林道路可是也没有遇到任何一支哨探队伍,但是幸运女神不会永远眷顾他,果然就在他又穿出了一片密林的时候,前方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戊戌立刻勒紧胯下战马的缰绳,这匹战马也是训练有素,在戊戌收紧缰绳的同时它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轻轻的打着响鼻,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戊戌侧耳倾听,发现对话的人说的是汉话,看来又是一队蔡裕的汉兵,戊戌轻轻的催动马匹,透过前面一人多高已经枯萎发黄的灌木丛,戊戌看见前面有五个士兵,五个人都是跟自己一样的打扮,他们的马匹拴在一旁的树上,几人围坐在一个小火堆旁边,火堆很小,一点也不旺,可能他们也怕被金兵发现他们偷懒然后挨一顿皮鞭吧,这些士兵们说笑着,有的人还从怀里掏出了军用水壶,一人一口的喝起来,戊戌立刻判断到,那一定是酒。戊戌也将马拴在一截树干上,然后从悄悄地潜伏过去。 这次为了保险起见,戊戌的左右手都带上了袖里箭,因为行动的隐蔽性并不能携带火铳,所以戊戌的全部装备就是两套袖里箭,一柄腰刀还有插在袖子里的解手刀,另外怀中还放了五把飞刀,都是冷兵器,马匹上还有攀爬用的绳索和一杆军弩,这就是全部装备了。 戊戌手脚并用,猫着腰在灌木丛中缓慢前进,已经能比较清楚的听见士兵的对话声音了。 “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们不在城里享福,竟然被派出来巡哨,这他妈的离着迁安城十万八千里,有个毛的敌军啊。”一个大胡子汉兵大声抱怨道。 旁边一个瘦高个也是说道:“就是啊,说起来咱们有马,还是蔡大帅的亲兵,你们说,不在城里搂着几个小娘子睡觉就算了,就因为咱们有马竟然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来,你们说有没有天理,那些步兵竟然还在城里享福,他妈的,老子们这嫡系哪他妈有点嫡系的样子。” 又有一个士兵说道:“大冷天的,狗建虏还让咱们剃头,一个个都他妈的光着脑袋,真是冻死大爷了。”几个士兵一边传递着手中的酒壶,一边抱怨着。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别忘了咱们现在的身份,这条路走了就很难回头了,赶紧的起身,把火堆熄灭,别一会又被建虏看到,咱们少不了挨鞭子。”一个领头人一样的汉子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积雪,一边吩咐着众人,一边走到树干旁边解下拴马的绳子,几个人没办法,依言站了起来,大胡子小心的将酒壶收好,准备和同伴们一起上马。 原来这几人和被孙兴伏击的士兵们一样,都是蔡裕的亲兵队,因为他们这些家丁都有马,所以才被派出来巡哨,但是豪格对他们可是不太放心,所以将巴牙喇和他们混编,巴牙喇在巡逻的同时也负责监视这些士兵,比如这支小队就是由五个巴牙喇和五个家丁组成的,队正是女真人,队副就是刚才站起来的那个汉子,两支人马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分开行动,金兵也瞧不起这些汉兵,认为他们都是下贱的尼堪,带着他们只是累赘,所以也懒得和他们一起行动。大胡子将酒壶收好,用脚踩灭了火堆,边上几个士兵一起动手将火堆用积雪覆盖住。 戊戌准备等他们走了再行动,继续赶路,没想到好死不死,大胡子来了一句:“队长,等一下,我尿个尿,马上就来。”大胡子说罢,就向戊戌藏身的这个灌木丛走来,戊戌汗毛倒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失。怎么办?现在动手吗?还是赌一把,戊戌的脑中天人交战,大胡子已经越来越近,必须要有所动作了,戊戌猛地起身,丢下腰刀,朝灌木丛外跑去。 “什么人!”铿啷,几人只见一个人影从灌木丛中跌跌撞撞跑出,几人同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只见戊戌一个猛子栽倒在雪地中,不住的**着,几人看到这人个子不高,穿着打扮和自己一样,不禁面面相觑起来,队副招呼几人围上去,众人小心翼翼的包围过去。 “胡子,你去看看!”队副命令道。“怎么又是我,老子尿还没撒呢。”胡子不情愿道。 “你他娘的哪来的废话,叫你去你就去。”队副狠狠的瞪着大胡子说道。 三百章 神奇戊戌中 大胡子没办法,上官的命令不得不听,他只能走上前去,用刀鞘戳了一下戊戌的身体,戊戌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声,大胡子喝骂道:“你他娘的死了没,没死就说句话。” 戊戌这才有气无力的道,“冷,好冷啊。”大胡子一听,这人还活着,他看向队副,用眼神征求上官的意思,队副说道:“给他口酒喝。”几个人听见上官这么说立刻一起七手八脚的将戊戌翻过来,只见戊戌虽然带着头盔,但是可以看到他的头上缠着白布,其实也不能说是白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胡子将戊戌扶着坐起,感觉手上黏糊糊的,伸出手来凑近一看,竟然全是鲜血,这时候戊戌的伪装起了作用,几个汉兵误以为戊戌浑身受伤,大胡子立刻拿出酒壶,给戊戌灌下去两口。戊戌这才装作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样子道:“请各位兄弟救救我,我们的小队在前面十余里的地方遇到伏击,应该是有明军渗透进来了,咱们要赶紧回去禀报大帅。”戊戌这话一说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众人刚才还在说这里离着迁安城前线十万八千里,没想到现在就碰到了明军渗透的部队,他们来了多少,还有多少,众人一概不知,看这位兄弟伤的这么重,恐怕小队的人马也是凶多吉少了。 “队副,这位兄弟既然说有明军在附近,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城,将这里的消息通报大帅,要是真有明军大队人马来攻打,那可不得了了。”大胡子急忙说道。 “慢着,都别动!”队副大喝一声道。“此人来历不明,我要验证一下。”戊戌虽然装着受重伤的样子,可是脑筋却在极速的旋转,想着应对的方法。只见那个队副走过来,将戊戌棉甲的后领翻开,赫然看见了一块白布,嗯,不错,后领上有白布,军服确实是我们的。心下已经信了三分。他开口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你的上官是谁?” “小人是余得志,余队正手下的士兵,十个人就剩下了我一个,余队正也是战死。”戊戌小心的回答道。“你是余得志的手下,余得志我倒是认识,我不记得他手下有这么个个子不高的士兵啊?”队副疑惑的问道,手下士兵听到这样的话也是警惕起来,有的人已经伸手摸向了刀柄。戊戌此刻已经是紧张万分,两只手缩在袖子中抓住了袖里箭的机括,实在不行只能是硬碰硬了,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试一试,看看自己赌的对不对吧。 “这位上官,您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最近才补充进余队正的队伍的,我不是蔡大帅的亲兵家丁,而是原来驻防蓟州的士兵,后来咱们一起跟了蔡大帅,因为小人马术尚可,才能补充进余队正的人马,不信的话,小人的马就在灌木丛那边,你可以派人去看看。” 那队副听见戊戌这么说,立刻对那个高个子士兵说道:“大个子,你去看看。”“哎!”大个子立刻起身,走到灌木丛中,不一会就见他折返回来走到队副身边说道:“不错,那边确实有一批瘦马,马上全是鲜血,估计刚才是经历了一番拼杀,应该说的是真的。” 戊戌就是在赌蔡裕手下的这些骑兵是拼凑起来的,而不是一水的蔡裕原班人马,因为他们也知道蔡裕只是一个参将,手下不过五千人马,而余得志刚才说了,蔡裕现在已经被皇太极封为代总兵,管代所有主动投降的明军,变成了汉兵营的大帅,那么就意味着,此次出来哨探的骑兵肯定是从这两万人里面挑选出来的,而他原来的家丁就那么多,肯定要从别的部队里面补充骑兵进他的家丁营,果然,这件事被戊戌猜中了,蔡裕自从接到豪格的命令要求汉军骑兵和巴牙喇共同巡逻之后,因为家丁的人数不够,所以从其他各部挑选了不少会骑马的士兵,分给了他们一些战马,然后将他们补充进了家丁的队伍,所以此次巡哨的队伍当中有不少新人,有队副不认识的人太正常了。 几下这么一验证,队副已经信了个八九不离十,既然这个兄弟说有明军,那么要赶紧回去禀报才是。队副立刻问道:“你还能骑马吗?如果你还能撑得住,咱们就一起回去,要不然在这冰天雪地的,你恐怕只有冻死这一条路了。”戊戌立刻回答道:“别别,各位好汉,各位兄弟,我还能撑得住,求你们一定带我进遵化城医治,救我一命,我营帐中还有些碎银子,小人对各位无以为报,等到了遵化城,我将碎银子拿出来,给诸位救命恩人买酒喝。” 一听竟然还有银子拿,大胡子和大个子等人眼睛里都是放出异样的光芒,当兵吃粮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吗,要不然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像他们这种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说不定明天就死在战场上,所以他们人人都抱着快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思,既然戊戌说有银子,那不拿白不拿,再说老子们救他一命,喝顿酒又怎么了,那可是胜造七级浮屠。 大个子将戊戌的马牵来,然后扶着他上马,众人也是纷纷翻身上马,领头队副一声令下,众人向着遵化城方向疾驰而去。 戊戌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看来连绳索都省了,跟着这些人可以大摇大摆的穿过城外的营地,然后轻松进入遵化城,好在他们检查的不仔细,如果他们搜身自己可就完了,军弩飞刀什么的好解释,可是袖里箭怎么解释呢,这玩意可是青弋军的独家装备,放眼全大明都不可能有一支部队有这样的豪华武器,至于蔡裕,蓟镇的兵马也就比西边的那些叫花子兵强上一些,火器又全部被建虏收走,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精巧的武器,况且自己只是个小兵。 众人一路飞奔,十几里路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戊戌已经看见了排布在城外的营地,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全都是被掳掠来的老百姓,此时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窝在本就不多的帐篷中,有的帐篷里面甚至挤了几十个人,大家缺衣少粮,连取暖的柴火都是奇缺,很多人只能靠在一起取暖。也许他们有的人以前不过是种地的农民,有的也许是县城饭店的跑堂,有的可能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可是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明的百姓,而且是受冻挨饿的百姓,戊戌假装体力不支,伏在马上,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猛然,他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就在营地的一块空地上,整齐的码放着上百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尸体的形态各异,但都已经是僵直,而且这些尸体都是赤身,还不断的有难民抬着尸体往空地上堆放,他看到一个貌似是一个孩童的尸体,个子不高,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被两个难民抬着,已经僵硬,想必是冻饿而死,难民刚将尸体堆放在尸堆上,立刻边上就有蓬头垢面状如恶鬼的难民冲上去将仅有的单衣从尸体上扒下来,然后披在了自己身上,远处一个妇人正在嚎啕大哭,可能这个孩童是她的孩子吧。 戊戌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他在江南何曾见过如此惨剧,这帮天杀的畜生,我大明的百姓竟然被凌虐至此,将军说的对,这些金兵,这些汉奸都是死有余辜,妈的,自己进了城一定要让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禽兽付出代价,此刻,戊戌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们大摇大摆的穿过了难民的营地,然后来到了东城城门,东城城门的边上,金兵特地凿出了两个便门,因为大门开关不方便,平时小队人马都是从便门进出,如果出现战事,便门不大,也好封死。队副前去和卫兵交流了一阵,这些看门的卫兵都是汉军,然后便门打开,几人便顺利的进入了东城,他们继续前进,东城的民居也是被全部占用,变成了一个个关押难民的营房,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到处都是蓬头垢面的难民,然后时不时能见到汉军的巡逻队,中间还夹杂着穿着白色棉甲的巴牙喇兵。 “伤兵营就在前面不远了,我们把你送过去,然后你告诉我们银子在哪里,咱们就两清了,我们还急着去跟上面汇报情况。”队副对戊戌大声说道。 他们已经穿过了难民区,难民区和驻军营地是有街区分开的,中介隔了一个街区,以防有人浑水摸鱼。所以要从难民区到兵营会经过一小段无人的区域,说是无人,也是不时有巡逻兵巡逻的,戊戌从一开始就在想怎么干掉这几个人,他可不能让这些人把游弋军杀到的情报送出去。正在苦苦思索在哪动手,机会就来了。他们正好进入了无人的隔离区。并且刚刚已经过去一队巡逻兵,按照明军的习惯最勤快的军队也一般是一盏茶的功夫巡逻一次。 戊戌眼中精光一闪,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三百零一章 神奇戊戌下 几人根本就想不到戊戌竟然是游弋军的战士,就在他们进入一段背街的小巷的时候,虽然没有火把,但是月光反射在积雪上也提供了相当不错的亮度,戊戌陡然发动,两手同时平端,他竟然是要同时将左右手的袖里箭射出,要知道这次刺杀的难度相当大,虽然暂时没有巡逻队经过,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走远,说白了,袖里箭的箭支都涂有剧毒,但是戊戌必须要左右同时开工并且射中五个人的咽喉才行,否则一旦有人临死前发出惨叫就会将周围的巡逻队给吸引过来。同时,戊戌选择在这里动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房屋比较密集,而且有很多空置的房间,比如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一边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正好可以将几人的尸体和战马全部放在院子里,只要没有人翻过墙头去看,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现有问题的。只是,要一剑封喉难度系数还是相当高的,但是没有办法,机会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有了。 戊戌摒弃凝神,扣动了手中的机括,因为他落在几人的最后面,所以当他突然起身的时候,前面的几个人都没有发觉,嗖嗖嗖嗖,程氏袖里箭的射击思路跟今天的半自动步枪有些相似,每一支箭都有一个对应的机括,同时扣下就是三箭齐发,如果挨个扣下就是一根根的射出,戊戌有六支箭,但是要干掉五个目标,只能是一支支射出,咯咯,箭支准确的命中了目标的喉咙,最后的两个士兵连叫声也没有发出来就从马上栽倒,大胡子和大个子听到了后面的响动,二人刚一回头,又是两点寒光朝着面门就飞了过来,根本没有反映的时间,大胡子脱口而出:“你!呃。”你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射中了咽喉。 队副也是个老行伍,他已经听见了后面的声音,本能的闪了一下身体,戊戌的第五支箭竟然射空,队副猛地扭过头来,正要大声呼叫,戊戌咬着牙射出了第六支箭,他的动作非常快,就在第六支箭射出的同时,左手伸进怀中,看也不看,摸出一支飞刀啪的一声就甩出,箭支射中了队副的后背心,飞刀却正中队副的头颅,队副的身躯在马上晃悠两下,终于还是噗通一声摔下马来。好险,如果不是补射的那支飞刀,此人完全有机会大声报警。还好飞刀射中了要害,一击毙命,大冬天的戊戌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翻身下马,抽出解首刀挑开了旁边院门的门锁,时间紧迫,他最多只可能有一盏茶的功夫,戊戌迅速的先将五具栽落马下的尸体拖入了院子中,然后又出去将几匹战马一一的牵回院子里,然后将其中一人的衣服撕碎变成布条用来绑住马嘴,防止马匹嘶鸣。做完这一切已经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有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隔离带的巡逻队和难民营中的巡防队规模不一样,毕竟这里是分隔带,所以巡逻队人员的规模要大一些,一般是三十人一队,所以在寂静的夜里三十人同步行走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突兀,院子里的事情是料理完了,可是院子外面的痕迹还没有清除掉,积雪中尸体拖行的痕迹格外的明显,非常容易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通过声音的大小判断,这支巡逻队应该离这条巷子不到三十步了,戊戌看到了院中的扫帚,现在拿着扫帚去清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忽然他发现了院子里有几只出来觅食的老鼠,大冬天的,不仅是人找不到食物,就连这些老鼠的日子也是难过起来,戊戌急中生智,计上心头。他立刻抓住一只老鼠,然后拾起一块石头,噌的一下跃上了房顶。顺手还往怀里塞了一块撕下来的布条。 刚一来到房顶上就看到了不远处密集的火把,看来这支巡逻队的人马不少,粗略看去至少有三四十人,怪不得脚步声这么明显。他们速度不快,离自己大约不到二十步。他立刻动手,将石块绑在布条的一端,然后将老鼠绑在另一端。老鼠在戊戌手中拼命的挣扎,发出了吱吱吱吱的声音。戊戌一边绑住老鼠一边抬头看着周围的情况,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不错的院子,看来应该属于以前城中的富户,房屋上铺着整齐的瓦片,穷人老百姓的房顶一般都是茅草屋顶,不会这么使用质地这么好的瓦片。他一边估算着距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不断接近的巡逻队,眼看巡逻队还有几步就要来到戊戌杀人的这条巷子。 他眯着的眼睛猛然圆睁,怀中的老鼠脱手而出,戊戌就跟扔飞刀一般将老鼠唰的一下扔到了对面的房顶上,老鼠受惊开始发疯似的奔跑起来,身后拖着的石块敲击在房顶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夜里这种声音被无限的放大,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果然,下面传来了说话声:“弟兄们,什么声音!”巡逻队中有人发问,整队立刻停止,下一刻众人都听到了这种哗啦啦的声音,领头的队正立刻命令道:“在那边,都去看看!”队正的手朝戊戌对面的房屋一指,士兵们纷纷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戊戌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成功将这些人引开了,他立刻灵活如猴的翻下房顶,抄起院中的扫帚将门口清理了一番,然后顺手将院门锁上,将箭支已经用完的袖里箭扔到院子里,然后又是单手抓墙,一个鹞子翻身,攀上了房顶,他在房顶之中穿梭,遇到巡逻队就停下来等待时机,过了一会儿,总算是脱离了隔离区。现在目标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找到城中的仓库,然后放把火引起城中大乱才行。他摸摸怀中的飞刀,现在他的武器只剩下了四把飞刀和解首刀一把,火折子是用来引火的,就这么多了,特别是飞刀,一定要节省使用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手。 大明从京师往下,每个城的布局基本都是大同小异,虽然每个府城,县城,都会有自己的特点,但是主要的军政机关是不会变的,比如遵化城的布局跟京师一样,最重要的府衙也是设立在整个城的中心靠北的位置,就和紫禁城是一个道理,所以不用地图戊戌也能知道府衙的大致方位,而且府库一般是紧邻着府衙,这样才比较方便管理,而且方便守卫。防卫府库的士兵同时也能防卫府衙,这样就做到了士兵利用最大化,一队兵能干两队兵的事情。 戊戌向着府衙的方向疾奔,终于隐约的看到了一片庞大的建筑群,那边是灯火通明,不用说那里一定就是遵化府的府衙了,他继续沿着房顶朝那边运动过去。 不出戊戌所料,那片建筑确实就是遵化城的府衙,自从王元雅等人战死之后,遵化城便被皇太极全盘接收,并且打造成了一个临时的作战基地,沿用明军的设施将遵化城经营的有模有样,要不是遵化城离着京师顺天府太近,皇太极倒是有霸占住蓟镇不走了,然后将遵化城设立成陪都的意思。此时的府衙已经变成了皇太极的临时行宫,当然现在皇太极不在,这片地方的主人自然就变成了他的儿子豪格,而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是没有资格和豪格一样住在府衙里面的,两兄弟的驻地在西城,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此刻豪格正在府衙之中,他坐在原来王元雅的位置上,正在看着摊在桌案上的地图,门口还有不少卫士站岗,其实豪格早就坐不住了,他并不是在真正的研究地图,而是在想着其他的心思,父汗走之前交代自己坐镇遵化城,自己作为父汗的大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汗位的人选,父汗这么安排当然也是抱着测试自己的心思。虽然葛布什贤超哈营名义上是归自己指挥,可是葛布什贤超哈用汉语翻译就是护军的意思,这些士兵都是父汗的亲信。特别是他们的千夫长查木阿,那是父汗的铁杆护卫,自己坐镇这里的一举一动想必查木阿都会记录下来回头给父汗做汇报,或者也可以这么说,查木阿就是父汗留在这里看住自己的,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来继承这个汗位。 豪格难道不喜欢喝酒吗?他喜欢。难道不喜欢女人吗?他也喜欢。特别城中那么多明国女子随便自己享用,何乐而不为。可是查木阿在这里,豪格只能不喝酒,不玩女人,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不是看地图就是看书,装出一番千古贤人的姿态,好在父汗面前表现一番。 正在豪格如坐针毡的时候,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正是查木阿,“贝勒,我来例行禀告。”查木阿一进来就看见了摊在桌子上的地图,又看见了豪格一本正经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禁心里暗暗佩服,大汗临走前交代他监视豪格的举动,现在看来,豪格贝勒确实有明主的样子,大金如果能让他继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三百零二章 找到仓库 豪格故作深沉的嗯了一声问道:“遵化城内外有什么异常情况吗?”这个问题豪格已经连续问了好多天了,变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遵化城处在大后方,能有什么事情,只不过作为遵化城的临时最高决策者,豪格必须做出一副关心军情的样子,这样父汗才能青睐自己。 听见豪格发问,查木阿立刻回答道:“回禀贝勒爷,今日跟昨日一样,一切正常,城外的哨骑在晚饭之后已经换班,目前没有什么异常消息传来,城内外的明国尼堪今天又死了几百人,尸体已经被集中堆放处理,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天气寒冷,没有瘟疫的风险。” “嗯,那就好,汉兵营那边怎么样,蔡裕他们还听话吗?”对于难民,豪格倒是不怎么关心,可是对于蔡裕他还是有着戒备心理的,其一,虽然蔡裕投降了皇太极,可是毕竟时日尚短,他可不像鲍承先宁完我几人一样已经死心塌地的成为大汗的奴才,蔡裕究竟有没有可能反水还指不定。其二,蔡裕现在手下有一万余人,人数上比葛布什贤超哈和巴牙喇加起来还要多三倍,虽然打起来的话汉兵那些绵羊绝无胜算,但是鲍承先经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要说一点不戒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有数十名黑甲武士散布在城内各处,专门负责监视汉兵营的动向,一旦他们有什么异动豪格马上就会得到消息。 至于城内还有一个不和谐的因素恐怕就是多尔衮兄弟了,自从上次在广渠门自己没有救他们,想借着明军的实力借刀杀人的想法被多尔衮兄弟看出来之后,可以看得出他们对自己的戒心很深,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二人也是自己继承汗位的一个不稳定因素,毕竟多尔衮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大金和汉人不一样,还是流行的部落制度那一套,并不一定汗位就非要嫡长子来继承,兄终弟及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而且蒙古各部的习俗经常影响大金,兄长死了由弟弟续娶嫂嫂的事情也是正常,并不跟他们的伦理观念相悖。 但是豪格明面上不会和多尔衮等人发生冲突,这种心思也绝对不会和查木阿说,如果他禀告父汗的话,这个破坏部落团结的罪名跑不了,这个时候他可不能犯这种错误。至于多尔衮那边豪格也不是束手无策,恐怕多尔衮自己也不知道,豪格已经在巴牙喇中安插了几个自己的亲信,巴牙喇的二十个百夫长,除了已经阵亡的八个,剩下的十二个人当中还有两个是自己的亲信,是从正黄旗被选上去的,这两人就是豪格的眼睛,时刻关注着多尔衮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一点异常动静的话,豪格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不过现在各部都必须以大局为重,多尔衮是聪明人,更加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样的话他的下场会很惨。 又询问了一会查木阿军事方面的情况,豪格就叫查木阿下去休息了,天色也不早了,豪格伸个懒腰,百无聊赖的打起了哈欠,没有酒也没有女人,看来只能睡觉了。他起身在房中踱步了两圈,然后走回卧房,熄灯就寝。门外的站岗士兵看见房间的灯熄灭了,也是互相对望一眼,然后继续执勤。心里想,今天贝勒可是休息的有点早啊。 戊戌在房顶上足足趴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在观察,因为从戊戌现在的位置想要接近府衙,必须经过一条长长的大街,这个大街没什么遮蔽物,如果贸然的从房顶上跳下去,然后在大街上奔跑的话,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发现,巡逻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哪里窜出来,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横穿这条大街,然后在对面的建筑物房顶上运动接近府衙。 可是困难就困难在,这条主街上竟然有葛布什贤超哈的固定哨位,每隔几十步就有两名黑甲武士站岗,原来,虽然豪格对安全问题不是很关注,可是查木阿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豪格可能是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安全可是至关重要,皇太极留下查木阿除了盯住豪格以外也有保护他的意思在里面,城内有这么多汉兵,万一有个不小心让豪格出事了那可不得了,所以他才在主街上放了固定哨位,不止是这条街,府衙四面的主街上都有固定哨,并且在靠近府衙的位置上,查木阿还放了一些暗哨,这十几名暗哨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白天还好,夜晚的话黑衣黑甲很难被发现。 戊戌想了一会便有了对策,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既然正常的道路行不通,那就只能上天入地了,入地目前没办法实现,毕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现在挖个地道也不太现实,但是可以上天。戊戌立刻从身后的背囊里拿出鹰爪钩,瞄准对面一颗大树的粗壮树枝将鹰爪钩奋力掷出,前端的钩子准确的钩住了树枝,然后戊戌将绳索的另一头拴在他藏身屋顶的飞檐之上,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绳索,他将绳索拴紧,用手又用力拉了拉,确保没有问题。然后翻身上去,两支手臂向两端平展,就跟现在走钢丝的动作一样,玩起了杂技。不得不说,戊戌的轻功果然了得,只见他身轻如燕,以极快的速度蹭蹭几步就踏过了绳索。直接来到了对面大树的树顶上,然后他用力一抖绳索,拴在飞檐上的那一段便散开了,他将鹰爪钩小心翼翼的收回来,放回背囊之中,敏捷的一跃,来到了相邻的民房屋顶。 他在屋顶上灵活的奔驰,都是沿着屋顶的脊线,所以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下面的士兵当然也无从得知,他们根本想不到,屋顶上会有一个高手正在奔走。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戊戌就已经看到了府衙,大明的府衙其实很好认,府衙县衙等等行政机关的布局都是一样的,而且作为指挥部的府衙更是重兵集结之地,远远的可以看见很多的士兵把守在府衙附近,看来仓库就在边上不远了,戊戌攀爬到更高的一个屋顶之上,打着手帘,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就发现,在府衙的西边有几座黝黑的大型建筑物,没错,那一定是仓库,戊戌立刻隐身在黑暗之中,快速的向着仓库的位置前进,忽然他的身形一顿,然后迅速趴倒在屋顶之上。他屏住呼吸仔细的盯着前方一座建筑的屋顶,微弱的月光下他猛地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黑影,不过显然那个黑影没有发现戊戌,原来虽然查木阿在房顶上也安排了暗哨,但是这些士兵在大夜里的执勤确实非常辛苦,而且单独一个哨位又没有人说话,天气寒冷,冻得人想睡觉,所以这个哨位的士兵就偷了个懒打起盹来。 戊戌暗道一声好险,没想到建虏做事竟然也是这么谨慎,不愧是青弋军强大的对手,这种战术素养比大明的军队不知道要高明到哪里去了,他看见黑影不动,立刻调转方向,从后面过去,轻手轻脚的绕到了黑影的背后,他已经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看来这个士兵睡得还挺熟,戊戌从靴子里拔出解首刀,悄悄靠过去,然后左手猛地一下扳起此人的头颅,右手的解首刀对着咽喉猛地一划,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戊戌将黑甲士兵的衣领向上一拉,罩住了喉管,这样血就会放到衣服里面,不会顺着屋顶流下去被别人发现。 暗哨死也不会想到,偷个懒就把命给丢了。死的不声不响,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这件事一般。干掉了暗哨,戊戌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他不知道这一路上还有多少暗哨,每一步都必须要小心,看看天色,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还剩下最多两个时辰的时间城外的哨探就要换班,如果不能在他们换班前将任务完成,那么游弋军就一定会暴露。 又前行了一段,干掉了两个不走运的暗哨,手中的飞刀也全部用光了,好在戊戌终于爬到了仓库的屋顶上,他掀开一片砖瓦向里面看去,仓库内漆黑一片,倒是在仓库门口的位置有一些亮光,他又掀开了一片砖瓦好获得更大的空间,然后伸头进去一看。他妈的,仓库内部虽然无人值守,可是仓库里面竟然有两个黑甲武士执勤。 只见仓库的门是关着的,就在大门口点着几支火把,两个黑甲武士站在火把下一动不动,面向仓库。两个人也不交流,就跟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该死的建虏,竟然防范的那么严密,戊戌心里想到。更加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葛布什贤超哈的素养,两个人在仓库里竟然不交流,真是尽忠职守。这就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不会差于青弋军。因为两军的精气神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从这些黑甲武士身上,戊戌也看到了青弋军的影子。 三百零三章 城中大乱 现在有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了戊戌的面前,两个人就跟两个雕塑一样盯着仓库里面,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同时出手干掉这两个人,身上的飞刀已经用完,只剩下一把解首刀,怎么样同时让这两个人倒地呢?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戊戌紧张的汗流满面,怎么样才能干掉这两个金兵呢?电光火石间戊戌猛然想到了一个方案,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只能试一试了,他迅速拔出解首刀然后将绳索缠在刀柄上,很快制作了一把简易的链刀,戊戌的设想是,等下掀开他们正上方的瓦片,因为自己体重偏轻,完全可以用脚背的力气倒挂在屋顶上,整个身子探进仓库里,然后将手中的链刀飞出,一次性划过两个人的脖子,这样不就大功告成了。青弋军的解首刀都是精钢打造,锋利异常,连飘落的鹅毛都能碰之即断。 他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两名黑甲武士头顶的砖瓦,然后深吸一口气,胜败就在此一举,他一个倒挂金钩,用脚背死死的钩住了砖瓦,整个身子倒吊进了仓库,发出来哗啦一声响动,两个金兵听见异常同时抬头向上看去,他们猛然发现了戊戌,趁着他们抬头的功夫,就是现在,戊戌的心里默念着,心到手到,手中的链刀嗖的一下旋转掷出,先是划过了左边一人的咽喉,戊戌抓住绳索猛地一悠,锋利的解首刀又划过了右边士兵的咽喉,两人手中的兵器落地,同时用双手捂住喷溅着鲜血的咽喉,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来,两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然后向前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终于是不动了,殷红的鲜血流淌开来。 戊戌嗵的一下从屋顶落地,数米高的仓库对戊戌来说不算什么,他的关节非常灵活,从上面翻下来也不会受伤,看着两具金兵的尸体,他走过去确认了一下,发现两人已经死透了。这才从墙上拿下一支火把,然后进入仓库深处。这座仓库里的东西很杂乱,并排的应该有四五座仓库,里面的东西应该都不一样,但是戊戌已经没有时间一座一座的进行检查,现在他只能碰碰运气了,好在金兵对于抢劫来的物资也没有进行分类,仓库里面不仅有金银财宝还有各式各样的刀剑兵器,戊戌继续往里走,终于眼前一亮,发现了他想要的东西,原来,这些仓库都是原来王元雅的府库,除了粮仓以外,剩下的几座仓库里面都有不少的军用装备,果然这座仓库的深处放了不少的火油,他走到一桶火油前,打开了木桶的盖子,他闻了闻,这些火油没有问题,很纯净,可以使用,他立刻将几桶火油打开然后倾倒在仓库的各个角落,现在正在刮东南风,风力不小仓库的间距都比较近,只要这座仓库燃起冲天的大火,应该很快就会变成火烧连营的架势,况且旁边还有这么多民居,即使他们能保住仓库,也会造成城中大乱,自己立刻前往北城城墙,穿着这身皮,敌军在混乱的情况下很难分辨。 他拿起火把最后看了看,一切都布置好了,然后他用鹰爪钩重新攀上房顶,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燃从洞口扔了下去,轰的一声,仓库里爆发出了冲天的火焰,他头也不回的奔向北城门而去,熊熊烈火放肆的蔓延开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浓烟透过仓库的门缝,窗户等任何缝隙里不断的冒出滚滚的黑烟,很快,周围巡逻的士兵就已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立刻有人大喊起来:“火!火!着火了!”府衙和仓库周围全都是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士兵,没有汉兵,所以最先发现情况的也是金兵,他们立刻冲向府衙周围的各处水井,然后不断的打水浇到仓库上,可是杯水车薪,如果是意外着火还比较容易扑灭,可是火油这种东西,如果是用水扑火的话,火油会浮在水的表面,这样本来的过火面积会随着液体的流动变得越来越大,终于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冲天火焰,借着风力向周围散开,旁边的民居和其他的仓库受到波及,火势连成了一片,豪格在房中睡的正香,猛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美梦被打断,豪格呼啦一下翻身坐起,“怎么回事?”他大声问道。门外传来了查木阿的声音,“贝勒,不好了,仓库着火了,好大的火。”“你说什么?”豪格呼的一下起床冲出门外,刚一出来就发现西边的天空都要被火光照亮了,“怎么搞的,怎么有这么大的火。” 豪格心里是惊恐万分,因为几座大仓库里有许多金兵抢劫来的财富,如果自己连个家都看不好,父汗回来会怎么看自己,那自己不就是个无能的废物了吗? 他一把抓住查木阿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燃起这么大的火,查木阿你立刻调集汉兵前来救火,另外把多尔衮的巴牙喇也全部叫来,将西门北门的人全部拉过来救火,另外加强南城和东城的巡逻,防止这些明国尼堪逃跑,财宝还好说一点,如果这些尼堪逃跑了,那父汗回来我根本就没法交代。” 在目前的情况下,豪格的决断还是正确的,人口奴隶比金银财宝更加重要,当然,能保住财物是更好,在豪格的命令下,一队队救火的士兵从西城和北城紧急跑步过来,其实用不着豪格命令,蔡裕和多尔衮都已经看到了大火,正是府库的方向,他们比豪格二人还要心急如焚,豪格再不是他至少还是皇太极的儿子,皇太极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但是蔡裕和多尔衮就不一样了,如果城内的人口物资出了什么差池,他二人作为副将,皇太极非常有可能将怒火撒在他们二人身上,那可真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所以他们立刻派出传令兵,通知各处的兵马前去救火。 一队队的士兵提着水桶从戊戌身边经过,戊戌刻意将钵胄盔压低,然后向北城方向疾奔,突然一个队正叫住他:“喂!叫你呢,大家都去救火,你怎么往城门方向去?”戊戌回头一看,一个营兵队正叫住了他。黑暗中戊戌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服饰能看出来他是个营兵就行了。戊戌立刻走进了火把照射的范围。营兵队正一看戊戌的打扮,气势就矮了三分。戊戌看见他的样子立刻心中就有数了,戊戌立刻大声道:“你他娘的瞎了眼是吧,奉大帅的军令,老子现在要去北门传令,你敢挡道吗?” 这个队正虽然从官职上来看要比戊戌高,但是他仅是一个营兵队正,从地位上来说和家丁是不能比的,毕竟家丁是蔡裕的亲信,所以戊戌这么一吼,反而把他的气势死死的震慑了,那人立刻变换笑脸道:“这位兄弟,天色太黑,没看清没看清,都是误会误会,呵呵。”戊戌哼了一声道:“老子没工夫跟你闲扯淡,你给老子小心点。”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北门而去。那队正吐了一口吐沫,暗道一声晦气,带着手下的人马赶往府衙去了。 城中的火势愈演愈烈,连东城和南城的老百姓们都被惊动了,不仅仅是城内,就连城外也能看到滚滚浓烟,大家都在纷纷议论城里出了什么事情了。既然百姓们能看到,自然埋伏在城外的游弋军也能看到,吴东明收起千里镜,对侯拱极和孙兴道:“一定是戊戌得手了,这么大的火,干的漂亮啊。”侯拱极和孙兴二人也是频频点头,果然是青弋军的高手。 现在城外的游弋军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北门的信号,吴东明看了看手中的怀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如果一个时辰之后北门那边还是没有任何信号,游弋军就必须要强攻了,他立刻吩咐侯拱极和孙兴做好攻击准备,实在不行就攻城,反正城内现在已经大乱,攻城的难度肯定要小不少,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戊戌眼看着北门不断的有士兵从身边擦过,心中暗喜,本来各面城墙的汉兵守军就不会太多,一万人分成四份,一面也就两千五百人,还有这么多汉兵在城内外执勤,每一面最多不过两千人,从士兵经过的规模来看,蔡裕恐怕已经抽调了北门一大半的兵力。事实确实跟戊戌料想的一样,蔡裕让西城和北城各只留下五百人防守,剩下士兵全部回来扑灭城中大火。戊戌冲上了城头,发现守军的密度大大减少,甚至有的墙段根本就没有守军,不需要他做什么,现在甚至可以直接攻城,他悄悄的潜伏到两个弓箭手后面,拔出解首刀捂住他们的嘴,一刀一个将他们解决,然后张弓搭箭在火盆里将箭头上裹着的白布引燃,啾的一声将箭射了出去。 “信号来了!”吴东明已经从千里镜中看到了信号,侯拱极和孙兴也同时发现了信号,铿的一声,三人同时拔出战刀,吴东明大吼道:“弟兄们,建功就在今朝,杀!” “杀!杀!杀!”八千游弋军向遵化城北门猛扑过去。 三百零四章 奇袭遵化上 城里的士兵正在忙着救火,连城外的士兵也被城内的大火吸引,纷纷互相询问怎么回事,城外帐篷中的百姓也是伸头在张望,百姓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他们猛然发现大地在震动,皎洁的月光铺撒在雪白的大地上,在黑暗尽头,无数的骑兵旋风般的杀来,吴东明高举着战刀,侯拱极和孙兴紧随其后,侯拱极的大铁枪前指,后面千骑景从,他们是大明最精锐的骑兵力量,他们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游弋军战士。 在外围营地周边巡逻的汉兵和巴牙喇也惊奇的发现了这支队伍,慌乱的海螺号音急促的响起,他们瞪着惊恐的眼睛,巴牙喇的反应还算迅速,立刻打马向城门的方向逃去,而汉兵们甚至忘记了逃跑,他们只是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从黑暗中冲杀而来的滚滚马队,汉兵们不敢想象,在大后方的遵化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马队,黑暗中,游弋军的战士们仿佛索命的幽灵,一望无际,一人双马的冲锋气势让所有人为之变色。 “以营为单位,分三股出击,尽力避免撞上百姓,用远程武器射杀敌军!”吴东明高声命令道,“得令!得令!得令!”命令层层传递下去,此起彼伏的得令声音响起,骑兵们张弓搭箭,端起火铳和军弩瞄准着前方的敌军士兵们。然后战士们大喊道:“我们是朝廷军队!百姓速速进帐避让!百姓速速进帐避让!”明朝的百姓们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朝廷的军队,竟然是朝廷的军队。立刻有人大喊起来:“乡亲们,赶紧进帐,是朝廷的兵马,王师来救咱们啦,王师来啦!”欢呼声响彻原野,他们本来已经绝望了,被金兵从蓟镇各地掳掠而来,背井离乡,每天都有人冻饿而死,前途未卜,未来肯定是被金兵掳掠到苦寒之地做奴隶,这一路上又要死多少人,每个人的心都已经麻木,等待自己的一定是悲惨的命运。但是没想到的是在金兵的大后方,在到处是汉兵建虏的遵化城附近竟然有这么强大的一支王师出现,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兴奋,因为他们看到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百姓们纷纷依言进入营帐中躲避,吴东明特意交代不要冲撞营帐,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减小百姓的伤亡,但是如果还有百姓不幸挡了游弋军的道,那也没有办法了,冲锋的骑兵不可能停下,只能怪他的命不好。砰砰砰,嗖嗖嗖,游弋军骑兵们手中的远程武器开始发力,不知所措的汉兵们被一个个的打倒射翻在地,他们才意识到,是大明朝廷的军队来了,作为汉奸,在巴牙喇已经逃跑,没有金兵撑腰的情况下他们怎么敢抵抗王师,蔡裕的家丁有马还好一点,立刻反应过来打马往回逃,没有马的巡逻营兵可就惨了,被游弋军的骑兵们撞得人仰马翻,密集的铳弹箭支向他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他们射的倒飞出去。 有机灵的汉兵听到了游弋军的命令,立刻是前往百姓的帐篷中躲避,可是这些人一进帐篷,就发现了不对劲,帐中的百姓们都是用无比仇恨的眼光看着这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们,这些人明明是官兵,可是不想着怎么和金兵拼命,竟然冠冕堂皇的投降金兵,他们比金兵更可恨,这些人已经不将自己当做汉人了,欺压起蓟镇的百姓来比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跟抗日战争的时候一样,二鬼子往往比真鬼子更可恨,所以汉奸们一向没有好下场。 不知谁发出喊声,营帐中的男女老少一起扑向进帐的营兵们,他们用木棍打,用石头砸,用拳头锤,用牙齿咬,这些汉兵立刻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纷纷被杀死在营帐中,这些饱受欺压的良善百姓还不解恨,那个死去孩童的母亲拿起手中的石块朝着已经被打死的汉兵头上砸去,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他的脸面目全非,才颓然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游弋军的骑兵们飞速的冲过了营地,从三个方向向北城门处汇集,城头上的戊戌在射出火箭之后已经被站岗的士兵发现,立刻有几个汉兵挺着刀枪来战,戊戌拾起地上弓箭手的腰刀,一声怒吼杀进了汉兵人群中,他左手呼的一下抓住一支红缨枪的枪杆,用力一抽将红缨枪夺到自己的手上,然后左手持枪,右手执刀,左挑右砍,将汉兵们一个个刺翻在地,戊戌的武艺高强,城上的汉兵又只有五百人,五百人要防守整个北面的城墙,士兵的密度非常低,只有戊戌近处的士兵才能发现这里的异常,其他人的目光已经被城外的骑兵所吸引。 当当当当,警钟声大作,这是有大股敌军来袭的讯号,听到声音的豪格,多尔衮,蔡裕等人如坠冰窟,有骑兵已经飞马来报:“贝勒爷,北城那边出现了大股的明军骑兵,恐怕不下万人,他们已经攻城了!”豪格呆立当场,怎么会,怎么可能,在安全的后方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骑兵,他们不是在迁安城吗,父汗不是去攻打他们了吗,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遵化城外。他简直要抓狂了。查木阿立刻反应过来道:“贝勒爷,如果这样的话城内恐怕有明人的细作,这仓库的火恐怕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就是将城中局势搅得大乱,然后让我们的士兵去救火,他们好趁机攻城。”豪格立刻抓住查木阿问道:“现在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立刻调集兵马前去守城,如果事不可为,咱们要立刻出城去和大汗汇合,汉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我的性命不要紧,但是葛布什贤超哈营和剩下的巴牙喇绝对不能折在这里,这是大汗最精锐的兵马!”多尔衮和弟弟多铎拍马赶到了府衙,正好撞见了这一幕,“哼,豪格这个废物,出现情况自己不拿主意,竟然还问起查木阿来了,如果大汗看到豪格这么废物,恐怕就会打消让他当继承人的念头吧。作为一军主将,遇事竟然如此不冷静,这样的人竟然当日在战场上还要借明军的手杀死我们兄弟两人。果然是又蠢又坏,如果有机会,我多尔衮一定要将豪格给干掉。”多尔衮恨恨的想着。 听见了多尔衮的话,虽然豪格和他不对付,但是豪格知道多尔衮说的对,遵化城丢了自己已经是大罪了,如果再将八旗的精华全部折在这里,那么就算自己是皇太极的儿子,恐怕也要被砍头祭旗,这个罪名太大了,他豪格担当不起。 戊戌在城头和汉兵们鏖战,身上已经多处受伤,但是至少杀死了八九个汉兵,他的体力渐渐不支,本来经过一夜的行动就已经非常疲惫,还要进行这么高强度的作战。就在戊戌和汉兵们搏战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鹰爪钩挂上了城墙,数百名游弋军士兵已经开始攀登城墙,城墙上有露水凝结成的冰,所以他们攀爬的速度大大减缓,吴东明已经发现,城头上的敌军并不多,射下来的箭支非常稀疏,看来戊戌制造的混乱一定是吸引走了大部分的敌军,那么只要这些攀登城墙的士兵能赶在敌军大部队回防之前冲上城打开城门,游弋军就赢定了。 “吴将军,你看!”孙兴喊道,原来孙兴的位置比较远,他发现城头好像有人正在打斗,垛口处不断的有人影闪现,他拿出千里镜,“是戊戌!”孙兴猛然发现跟汉兵们战在一起的正是戊戌,吴东明立刻下令,“二八式瞄准了给我打,掩护戊戌!”立刻有一队青弋军士兵冲上来端起二八式朝着垛口的空隙处轰打。侯拱极心中大急,他接过一名士兵的鹰爪钩大吼一声:“老子来了!”奋力将鹰爪钩抛上戊戌的位置,然后手脚并用攀爬上去。果然是武艺高强之人,侯拱极的速度奇快,向城头飞速接近。 戊戌又被一杆长枪刺中左臂,手中的红缨枪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有一个汉兵立刻挺枪来刺,戊戌绝望的闭上眼睛,“将军,永别了!”下一刻,耳边响起了砰砰砰的火铳声,枪头并没有刺进自己的身体,戊戌睁眼一看,那个士兵的头颅已经被打开花了,原来是吴东明抄起二八式,趁着那个士兵在豆蔻之间闪现的功夫,一铳将他爆头,救了戊戌一命。剩下的士兵们正要继续围攻上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炸雷般的爆喝,吃我一刀,侯拱极将雁翅刀含在嘴里,翻上了城头,一刀劈出,带飞了两个硕大的头颅,鲜血飞溅,侯拱极如疯虎一般杀入人群中,戊戌之围立解,游弋军战士们不断的翻上城头。汉兵们终于抵挡不住,发一声喊,扔下武器抱头鼠窜。 三百零五章 奇袭遵化下 “跟老子去夺门!”数十名士兵在侯拱极的招呼下立刻下城往北城门的城门洞杀去,戊戌长吁了一口气,他失血过多有些站立不稳,一屁股瘫坐在城头上。 当侯拱极领兵冲下城墙的时候,他发现城门洞中已经没有士兵,但是大量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看来是敌军的援兵正在向这里赶过来。必须立刻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否则等到敌军援兵到了就不好办了。士兵们立刻冲上去打开门闩,将城门的顶木全部去掉,遵化城因为是大城,所以它的城门用的是铰链开关,在城门的上方各有两个大磨盘,要数人才能推动,如果想要打开城门,必须城上城下的士兵一同努力才能开门,而不像迁安,丰润等小县城一样,只要在下面用人力推门即可。去掉了门闩,侯拱极立刻给上面发信号,哗啦啦,铰链的声音传来,早就在上面等候的十几名士兵一起用力,将磨盘推动起来。哗啦啦,遵化城的北门缓缓的打开,就在此时,一支弓箭射来,差一点命中侯拱极的面门,原来是蔡裕领着援兵赶到了。在多尔衮的建议下,豪格命令蔡裕的汉兵前去北门支援,自己则和多尔衮,多铎一起,悄悄的集合葛布什贤超哈营和巴牙喇营的人马,跟他们硬拼显然是不明智的,自己只有两千余人,敌军四倍于我,所以摆在豪格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保住这支精华部队。而蔡裕也是没有办法,自己已经投降了金兵,现在再次回到明军阵营的话手下的士兵或许能逃过一劫,可是自己肯定是要被绑到京城受审的,按照目前的朝廷趋势和崇祯皇帝的性格,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所以蔡裕只能是选择一条路走到黑,死心塌地的跟着皇太极干了,虽然他知道豪格的命令是将自己当做炮灰的意思,敌军那么强大,就靠一万步兵能挡住这么多骑兵,那不是笑话吗。可是蔡裕不敢不从,豪格是主将,而且是皇太极的儿子,如果自己不听他的命令的话也是个死,甚至死的更没有尊严,还要背上汉奸的骂名。 思前想后没有办法,蔡裕只能带着手下的人马前去北城作战,一时半会集结不到那么多人马,仅有五千步卒还有数百家丁跟着蔡裕前来。蔡裕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刺箭差点射中侯拱极,让侯拱极不由得勃然大怒,他立刻吩咐士兵们加快开城,然后拔出腰间的手铳,砰的一下朝着蔡裕的方向就开了一铳,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他胯下的战马,蔡裕被掀飞出去,摔了个狗啃泥,就在身后的家丁部队要冲到城门洞的档口,城下侯拱极率领的士兵们掏出了手中的震天雷,纷纷投掷出去,接二连三的爆炸将家丁马队炸的人仰马翻,城门打开,早就在城外等候多时的孙兴,吴东明等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率队杀入,八千游弋军精锐骑兵疾风一样冲进了遵化城,将敢于阻挡他们的汉兵踩成肉泥。蔡裕被摔的七荤八素,还没有站起身来,迎面就被吴东明亲自撞飞,乱军之中吴东明也无从辨别自己撞到的就是蔡裕,反正就看到敌军一员大将被自己撞飞,刚一落地就被后面的战马踏过,变成了齑粉。游弋军不作停顿,他们立刻以营为单位向城中其他各个方向四散突击。 豪格和多尔衮等人已经集结了部队往南城赶去,目前南城没有敌军的消息,所以暂时是安全的,众人完全可以从南城突围,但是在突围之前,多尔衮建议,既然自己不得不放弃遵化城,那也不能让明人高兴,他立刻下令士兵们将火油和火把投掷到南城的民居中,本来南城就聚集着数万从蓟镇被掳掠来的百姓,金兵这么做,一是不让明军解救这么多老百姓,是一种灭绝人性的杀戮,另外还可以通过大火来阻挡明军的追击,至于汉兵,只能全部放弃了,反正这些人死不足惜,步卒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金兵虽然也倚重重甲步兵,但是八旗的重甲步兵都是骑马的步兵,机动能力绝不是单纯的步兵能比的。 本来城中府衙仓库就已经燃起了大火,城内大乱之际也没有人有时间去救火,只能放任大火发展,果然这些大火不仅仅是帮助了游弋军攻城,同时也给突入城内的游弋军造成了麻烦,火油四处流淌,仓库中的火药不断的发出殉爆,很多民房的屋顶都是由茅草构成,天干物燥非常易燃,在金兵撤退的同时有意识的放火之下,不一会城中的大火就蔓延到了南城,东城,到处都是浓烟滚滚,响箭不断的从城中各个地方发出,吴东明果断下令退出南城,不要追击已经逃跑的金兵,游弋军士兵将东城门也打开,东城的百姓们从城门蜂拥而出,期间也发生了不少的踩踏事件,死了不少民众,至于南城的百姓更是损失惨重,金兵从南城突围而出,直追攻打迁安的皇太极主力而去。游弋军接到命令之后纷纷往北城和西城退去,孙兴带领的一营兵马前去东城接应民众,北城和西城被吴东明下令务必保住。 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东城的民众因为得到了游弋军的帮助,只死伤了几百人,总体情况还好,可是南城的民众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城外逃生的民众和游弋军士兵们也不断的帮助南城的居民逃出城外,但是因为金兵有组织的放火,所以南城的近三万民众遭到了巨大的损失,初步清点大约死伤了五六千人,特别是很多人都是严重烧伤,即便一时不死,也不可能挺过太长的时间。游弋军将北城和西城能找到的全部粮食分发给了城外的数万民众,还好,虽然府衙的几座大仓被全部烧毁,但是因为金兵抢掠的实在是太多,北城和西城也是堆积了大量的粮草还有不少的金银。游弋军将马匹的草料全部征用,将粮食和金银分给了民众。吴东明留下孙兴的一营兵马协助百姓撤离并且清剿汉兵,他和侯拱极立刻率领两营五千多人马直奔迁安方向,他们还有重要的任务,就是歼灭皇太极落在后面的炮兵部队。 至于城内的汉兵,昨夜的激战和混乱之下这些汉兵被游弋军杀死,被民众打死,被火烧死,脱下军服躲藏逃亡的占了绝大多数,一万汉兵步卒死伤大半,主将蔡裕也变成了肉泥,只有一小部分家丁骑马逃出城外,可是天寒地冻的,他们这种漫无目的的逃跑,最后还能剩多少人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至于被游弋军抓获的汉兵,吴东明下令全部处决,游弋军是一支活跃在敌后的兵马,不可能带着一两千俘虏一起行动,况且这支蔡裕的兵马作恶多端,他们跟迁安城杨春和麻登云的兵马不一样,这些人属于是老匪了,死有余辜。吴东明将一千多俘虏当着全部民众的面砍头,然后将人头铸成了京观,用来震慑胆敢投降金兵,为虎作伥的明军士兵。看到王师神威,解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得救的数万老百姓又分到了活命的粮食,他们纷纷含泪拜谢游弋军的将士,很多人要为这些勇敢的士兵们立生祠。 青弋军的士兵还好,其他各镇的士兵何时感受过这种军民和谐的气氛,心下也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他们在组成游弋军跟随刘毅不断作战的过程中,士兵们的心态也在不断变化,他们已经有了一点人民军队的意识,知道了当兵不仅仅是为了吃粮,还有保家卫国,让民众安居乐业的责任。刘毅看到这些士兵的变化,心中也是非常欣慰,如果所有的士兵都能有这样的觉悟,那么大明灭亡的悲惨命运应该就可以改变了吧。但是这些士兵只是大明百万大军中极小的一份子,出征蓟镇回去之后他们还能剩下多少,这些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腐烂的大明军政体系,更不要说后期那种随便拉个流民就能当兵的时代。 遵化城南城和东城被烧成一片白地,至于府衙附近,那更是只剩下了黑灰,将西城和北城搬空之后,昔日繁华的遵化城已经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对于游弋军来说没有一点占领的价值,吴东明和侯拱极的兵马先行,孙兴的兵马在帮助完民众之后也会追上去,他们没有多余的兵力保护民众进入朝廷的区域,只能让这些民众自己出发南下,不要走蓟州和通州一线,也不要往丰润和迁安方向前进,而是玉田方向,从玉田和丰润中间的广大区域穿插过去,一路南下抵达天津卫,天津卫那边,孙承宗也安排了不少兵力防守,并且在出发之前,刘毅就已经告诉孙承宗,如果有解救的民众也会将他们向天津卫方向疏散,至于最后能有多少民众抵达天津卫,孙兴也没有把握,但是至少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将金兵的计划全部打乱,将他们的所得一把火烧掉,哪怕只有一半的民众坚持到天津卫,那也是巨大的成功。 三百零六章 犹豫攻城上 迁安围城已经快到两天,但是皇太极并没底气攻打迁安,要先将两蓝旗救出来,面对这支明军精锐,强攻的话,八旗已经不能再承受巨大伤亡了。这些天他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将鲍承先找来对他说了自己内心的不安,没想到鲍承先竟然也有相同的感觉,大军出动,可是对方竟然就是傻傻的守在迁安城内,他们派出去的哨骑和明军的哨骑也互相发生了接触战,虽然几乎没有伤亡,但是皇太极的心头更是有了一些阴影,太安静了,整个战场的气氛不对。皇太极不仅仅是一个大汗,同时他也是一员大将,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带兵,所以对于战场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他隐约的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前去通知两蓝旗的传令兵已经出发,他的大军在这里看着迁安城,迁安城内明军的哨骑已经被全部压缩回城里,现在城外经过多轮侦查已经没有了明军夜不收的踪迹,所以他才放心大胆的派出传令兵前去通知两蓝旗动身,将能带走的人口和财物全部绑在马上带走,实在带不走的就全部毁灭,绝对不能让明人喘过气来,此次的大战虽然消灭了大量的明军,重创了明朝,可是自己的损失也不小,未来肯定还要来攻打明朝,所以蓟镇必须元气大伤,一个废掉的蓟镇对他们才最有利,到时候就看明朝怎么填补蓟镇的空白,是从内地调人调兵还是从辽东分兵,无论哪一种选择,对于已经腐朽不堪的明廷来说都是非常不好的选择。 “大汗,奴才觉得战场的氛围有些不对劲。”鲍承先开口对坐在上首的皇太极说道。对于鲍承先,原先皇太极并没有重用他,但是他连出妙计,让皇太极十分赞赏,特别是这次入侵明朝鲍承先一直都随行,每每总能给出一些不错的建议,人总是健忘的,此时皇太极倒是觉得鲍承先好像比范文程和宁完我用的更加顺手,确实,人的共性是一样的,就像加入一家公司,往往新员工在工作上要比老员工更加卖力,比起范文程和宁完我等人,鲍承先进入皇太极集团算是后辈,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要把握住,而且在鲍承先的建议下,皇太极也确实取得了不少成绩,对于鲍承先,皇太极还是非常欣赏的。所以鲍承先具备了一个其他汉臣暂时不具备的特权,那就是可以在皇太极面前口称奴才,要知道一般是旗人才有资格自称是奴才,汉人只是包衣的地位,除非通过大汗的特批,进行抬旗,才能从包衣升级为旗人,那样才有资格在大汗面前自称奴才。 既然鲍承先也有同样的感觉,那就说明并不是皇太极个人的错觉,整个战场确实是有些不对劲。“哦?鲍先生跟本汗也有同样的感觉吗?那就请鲍先生说说看。”皇太极自己一直抓不住那个点,希望从鲍承先这里能得到一些提示,鲍承先回答道:“奴才觉得,这股明军的特点其实很明显,那就是他们一直在进行的都是机动作战,在不断的运动中和我们交手,如果是固守迁安城的话,倒是一反常态,不太像他们的风格,毕竟我们是骑兵,再不济也是骑马的步兵,而他们的主力也是骑兵,放弃骑兵的机动优势和我们打守城战,奴才觉得没道理。” 鲍承先果然是足智多谋,虽然他自己也没琢磨透,但是一句话就说到了关键点上,皇太极仿佛剥开了一层迷雾,心下猛地电光一闪,鲍承先说的没错,这支部队照理说应该利用他们的优势在运动中寻找战机,而不是固守在城池里,难道他们不知道迁安城只是一个小城吗,又没有什么重炮或者其他的重型防御武器,只要等自己的炮兵一到,慢慢轰击,总会将城墙给轰塌的,只要对方的将军不是傻子,应该不会作茧自缚,把自己困在这里。 鲍承先本来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皇太极这么一问,他这么一答,自己也从自己的话语里发现了些什么,是啊,有道是瓮中捉鳖,这支明军的主将是高手,绝对不会自己把自己变成老鳖,更不会把迁安城变成自己的牢笼,那么如果反过来想的话,不好!鲍承先的脸色变了数变,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皇太极也注意到了鲍承先的变化,他顾不得尊卑礼仪,站起身来一把抓住鲍承先的胳膊道:“先生可是想起了些什么?” “大汗,这,奴才,恐怕事情糟糕了。”鲍承先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作为目前的皇太极帐下第一谋士,他的地位说是卧龙凤雏也不为过,他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皇太极看见鲍承先的脸色难看,心里猛地一沉,既然鲍承先都有些慌乱,看来自己一定是中了汉人的什么计策,这些南蛮子,一肚子的坏水,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对拼啊,总是搞一些阴谋诡计。他在心里暗骂的同时,却忘了自己坑害袁崇焕的时候,也是使用了反间计的。 “先生快说,究竟想起了些什么?”皇太极连忙追问道。 “大汗,恐怕咱们已经中计了。您想想,这支明军的优势是速度和运动能力,经过大小这么多场战斗不难发现,敌军的将领是一个高手,既然他是一个高手,难道他会在这里傻傻的等着我们来进攻吗?”鲍承先说道。 “你的意思是?”皇太极疑惑道。“大汗,当面之敌恐怕就是麻登云和杨春被收降的步卒,而他们的骑兵恐怕已经去咱们的后方破坏去了。”鲍承先面色凝重道。 “啊!”皇太极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鲍承先说的没错,完全有这个可能,这就能解释这么多天的哨骑战明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了,以往发生的哨骑战经过各个将领回报,明军都敢跟他们硬碰硬一下,可是最近明军好像总在躲着他们,有些示弱的意思,看来不是明军示弱,而是他们的骑兵主力根本就不在这里,自己已经围城两天了,虽然没有进攻,可是城内的明军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也没有夜袭或者偷营等任何举动,仿佛乐于见到自己在这里消磨时间,如果真的被鲍承先说中,那么现在的迁安城就是一个诱饵,将自己的主力拖在这里,他们一定知道自己首要目标是要将两蓝旗救出来,而他们不采取任何措施,可以看出对方的主将应该是胸有成竹,如果他们的精锐骑兵已经在自己到达之前渗透到后方,那么,皇太极已经不敢再想下去,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就是一个谜,皇太极根本无从估计,而后方的遵化城自己仅仅有一万多汉兵和葛布什贤超哈还有巴牙喇防守,金兵不过两千余人。 皇太极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听取鲍承先的建议,留下重兵防守遵化城,这样最起码遵化城抢掠来的人口财帛还能保住,现在很可能遵化城会有危险。城内外还有那么多汉民,如果当中有细作或者内应,遵化城能不能保住还真是一个问题。他立刻来到地图前,鲍承先也是紧跟过去,拿起了手中的木杆指着地图道:“如果真的被我们不幸而言中,他们一定是先往北正好避开咱们的大军,然后再转向直奔遵化城,只要拿下了遵化,我们前面的努力大部分就白费了,想要验证这个问题,我们立刻攻城一试便知,如果守城的部队主力是麻登云和杨春原来的蓟镇兵马,那么攻击难度不会大。”鲍承先建议立刻投入部队攻城。 蒙古兵打头阵,先投入了两万人开始猛攻迁安城西门,皇太极在后观战。刘毅和卢象升站在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蒙古马队和下马的步卒快速的接近城池。刘毅回头对卢象升道:“卢知府,开始了,现在让我们刺激一下皇太极,把我的旗号打起来,我杀了萨哈廉,金兵肯定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卢象升点点头,立刻前去布置。 刘毅知道皇太极不是傻子,营中也有高人,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自己中计了。但是共和国陆军学院里系统学习到的知识告诉他,在打每一场战斗之前都必须考虑到最坏结果,一切要按照最坏的情况去布置,皇太极现在用蒙古兵打头阵,一定是试探性进攻,如果现在他的主力回师,那么吴东明将会非常被动。当然刘毅无从知晓吴东明他们竟然已经把活漂亮的干完了,现在已经从遵化城出发追击皇太极的炮兵部队去了。他还是按照原定方案,必须要将皇太极吸引在这里至少七天。所以目前能让金兵发狂的就是自己,等会还有更多刺激他们的手段,就算皇太极不想打,手下的金兵恐怕忍不下这口气。 不一会,刘毅将青弋军的战旗,军旗,还有自己的将旗一股脑的全部打出。皇太极已经从千里镜里面看到,不禁心中大恨,竟然是他! 三百零七章 犹豫攻城中 刘毅的将旗一竖起来,整个满蒙联军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游弋军深入蓟镇已经打了不少场战斗,但是刘毅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将自己的将旗打出,即便是在丰润城下和蒙古兵对战也没有亮出自己的旗号,不仅仅是刘毅,游弋军在作战时除了令旗和军旗,从来没有打出各个营将的将旗,也就意味着,打了半天,满蒙联军还不知道对手的主将是谁。 此刻刘毅将将旗打出一下子震慑住了冲击的蒙古兵马,在整个满蒙联军的阵营中,除了两黄旗没有和青弋军在京师交过手以外,剩下的兵马或多或少都已经感受到了青弋军的可怕,尤其是蒙古兵马,在京师城外打的也是头阵,对于青弋军的恐怖火力投射能力记忆犹新,青弋军的将旗一打出来,土谢图等人就大喊着让部队停下,皇太极的脸部肌肉都在抽搐,竟然又是这个姓刘的将领,该死的,他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什么有这么一个人跟自己作对。 皇太极心中杀机顿生,这个人不能留,如果他就在城中,一定要取他的首级。蒙古兵马在城外停住,让蓟镇的官兵们倒是心中震惊,他们就跟看妖怪一样看着刘毅,有的人更是不可思议的望望身后的将旗和军旗,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啊,青弋军,这支部队的旗号倒是没有听过。这些中下层的将官和士兵并不知道天启赐旗的事情,自然也不认识万岁爷的手书,但是更重要的是,这面将旗并不是因为是天启的手笔才有如此威力,而是在京师,这几面旗帜下的那支数千人的军队,杀得满蒙联军血流成河造成的结果。 很多军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刘毅,仿佛他就像是战神下凡一般,竟然凭借几面旗帜就止住了敌军的攻势,这几面旗帜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看到蒙古的兵马犹豫不决,刘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弟兄们,跟我一起骂他们!野人鼠辈!野人鼠辈!” 城上的士兵们不禁信心大增,当兵以来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神奇的事情,立刻,士兵们跟着刘毅大喊起来“野人鼠辈!野人鼠辈!”成千上万人的声音汇集到一起,皇太极就是聋子他也听见了,况且本身他就懂汉话,不仅仅是他,满蒙的贵族基本都懂汉话,什么意思自然也是能听的懂。皇太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们来自白山黑水,最恨人家叫他们野人,蒙古人可能还好一点,所有的金兵贵族都是义愤填膺,虽然在京师城下这些旗主都是吃了亏,但是在这种无比屈辱的状态下,他们胸中的怒火就要压制不住。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代善的头脑比较清醒,虽然他也很恨此人,但是他知道不能被怒火蒙蔽住双眼,明军的主将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用意,他立刻将自己的想法跟皇太极说了,皇太极看着自己的哥哥,对他说出了自己和鲍承先商量的结果。代善立刻惊呼道:“如果是这样咱们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立刻撤退回师才是上策,不能把遵化城给丢了。” 皇太极摇摇头,“现在还没有确认,我已经派人飞马回去查探,我的意思是先佯攻一阵,探探迁安的虚实,如果守城兵力真的很弱,那么可能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皇太极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进攻?”卢象升举起千里镜,向联军的后阵眺望而去,隐约可以看到,织金龙纛之下很多敌军的将领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议着什么。刘毅也看到了,可是现在手头没有重炮,否则的话可以试试极限距离上打他几炮,要是能像袁督师一样干掉皇太极,那他就毕其功于一役了。刘毅苦笑着摇摇头,指挥惯了青弋军,现在指挥一直纯粹的明军反而显得有些不趁手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好。 “卢知府,别急,我想他们当中也是有聪明人的,说不定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刘毅缓缓道,“那怎么办?他们要是返回的话,吴东明他们可就危险了。”卢象升担心道。 “确实如此,想来两蓝旗已经在半路上了,估计还有一天的功夫,两蓝旗不到,他们不会撤退,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麾下这些蓟镇士兵的战斗力,如果皇太极大举攻城我们要是守不住的话可就有些危险了。”刘毅实话实说,虽然蓟镇兵经过他的激励现在士气很高涨,可是士气并不能弥补战斗力的差距,当皇太极攻城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并不强。那么迁安城会不会很容易就失守,这个谁也说不好。 代善和皇太极商议了一会建议道,“既然如此,先攻打一阵,让两白旗先上,阿济格和杜度不是急着报仇吗?就让他们打第一阵,然后蒙古兵辅助,先试试他们的虚实再说。” 皇太极听从了代善的建议,阿济格和杜度领命而出,两白旗的马队向迁安城奔来,蒙古马队分开了一条路,让他们顶到前面去。吸取了对阵青弋军的一些经验教训,他们也不敢大意,虽然重炮什么的没有跟上来,可是该有的盾车,沙袋还是准备了不少,既然是攻城战,那么战马是没有什么用了,两白旗的士兵们纷纷下马,本来金兵的本质就是骑马的重步兵,当然步战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盾车上堆满了沙袋,掩护着金兵们向城池靠拢,预想在两三里就会受到打击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直到进入了一里的范围内他们都没有受到打击,不是刘毅不想打,而是城上的炮火都是小佛郎机,就能打两三百步,城上的小炮开火了,盾车的队形开始分散,主要是怕飞雷炮,当然他们不知道青弋军的那种火器叫飞雷炮,只知道有这么个大杀器,所以他们很自然的用上了松散的队形,而小佛郎机对盾车的伤害实在是有限,一斤的炮子打到沙袋上就动能尽失,根本不可能对盾车造成伤害,只有一些实心跳弹杀伤了盾车后的步兵,但是造成的伤害非常有限。 进入到百步左右的距离,皇太极发现对面并没有什么大杀器,城上的火铳开始施放,可是从千里镜里看去,发现是雷声大,雨点小,打的好像挺热闹,但是自己的勇士们好像并没有遭受多大的损失,两边的蒙古兵马也看出了不对劲,本来还有些犹豫,虽然是辅助攻城,可是青弋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大了。队伍中有经验的老兵听出了城头上火铳的声音,那不是那支奇怪军队用的火铳,听起来就是大明常见的单眼铳三眼铳鸟铳。这些老兵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同伴们,土谢图指挥着两万蒙军从侧翼攻杀上来。 箭如飞蝗,下面的箭矢开始向城上抛射,蓟镇的士兵很快也出现了伤亡,刘毅心中有些着急,这些士兵的战斗力确实还是太差了,本来还指望他们能用上三段击,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短时间内这些恶习不会被改变,他们还是跟大明普通军队没什么两样,一人放铳其他人就噼里啪啦的开始施放,白白的浪费弹药,装填的速度又很慢,根本不可能进行持续的弹幕掩护,很多士兵还是只能用开元弓和步弓进行还击。 “攻城,架梯子!”阿济格在阵后督战,杜度就在他的身边。从遵化城府库里拿来的云梯派上了大用场,明军的攻城装备还是不错的。很快,金兵就架设好了一座座云梯。开始奋力登城,城上的箭如雨下,滚木礌石也是可劲向城下招呼,但是普通的明军既没有青弋军或者游弋军高超的技战术,也没有精良的铠甲,城上城下的箭雨互射,明显是明军落了下风,很快,蓟镇的兵马便出现了重大伤亡,短短几刻钟的时间就出现了过千人的伤亡,卢象升心中大急,如果这样的打法,顶多一天,明军就要伤亡殆尽了。只是现在伤亡毕竟还没有到不可承受的地步,而且有刘毅在这里,他对士气是一种巨大的鼓舞,所以蓟镇的官兵们也是硬撑着一口气和满蒙联军血拼,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倒金汁!火油准备!”刘毅命令道。滚烫的金汁带着奇臭的味道自城上浇下来,烫伤了很多金兵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整个战场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惨叫声一片,紧接着火油倒下,城头上又扔下相当数量的火把,射出了一波火箭,大火熊熊燃起,火光中依稀能见到疯狂乱窜的人影,烈火焚身的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浑身被点燃的八旗兵惨叫着,奔跑着,翻滚着,然后渐渐的没有声息。 “阿敏他们在哪里!”皇太极急切的问刚刚打马回来的传令兵道,数名传令兵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报告阿敏的动向,比想象中的要快,济尔哈朗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他再也不想遇到那支可怕的明军,所以当皇太极的命令传递到永平的时候,他和阿敏立刻奔向皇太极的队伍,一盏茶的功夫都不想耽搁,他们将年轻女人绑在马上,不能带走的人全部杀死,然后将金银财物尽量打包放在空置的马匹上,一路飞奔前往皇太极的大军所在地。 “启禀大汗,还有半天的路程阿敏贝勒他们就能赶到,请大汗放心,他们星夜兼程,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传令兵身后的虎旗猎猎,他对皇太极行礼道。 “唔。”皇太极满意的点点头,这次阿敏的行动还算是迅速。 三百零八章 犹豫攻城下 “阿济格,让蒙古人上,把咱们的勇士撤下来吧。”战况激烈,双方的伤亡都不小,眼看着打头阵的两白旗勇士已经死伤了几百人,而蒙古兵只是在后面放箭,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这是杜度不能容忍的,怎么能眼看着自己的旗人不断伤亡。 阿济格也有些肉疼,可是大汗亲自下的命令,他也不好违抗。不过从战斗的情况来看,这支明军好像并不是他们所遇到的那支强军。两白旗是和青弋军还有游弋军交过手的,自然知道他们的实力,特别是京师外的那支明军几乎全部是火器为主,从现在迁安城的战况看,上面的明军对于火器的使用并不纯熟。给两白旗造成的伤亡有限,而且没有重炮,可以说阿济格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在攻打普通的明军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皇太极和代善等人在阵后观战,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和鲍承先担心的问题恐怕就要成为现实,那迁安城还打不打?城内少说也有万余明军,如果全力攻打肯定是可以攻下来的,可是打下来有什么意义,明军的主力不在这里,最多就是能杀死那员姓刘的明将。他的人头恐怕还不能和遵化城相提并论。鲍承先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他催马上前道:“大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恐怕咱们的大后方。。。” “立刻传令,让两蓝旗加快速度,大贝勒,你带两红旗先行,立刻折返。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明将很聪明,想让我们在这里跟他们耗时间,而他们的骑兵恐怕已经去偷袭咱们的大后方了。”皇太极神情严肃的对哥哥代善说道。代善也不傻,可以说从萨尔浒开始,皇太极就是代善一手带出来的,代善的经验比皇太极还要丰富,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迁安城的守军不是他们要找的那支军队,如果按照以往的套路,他们肯定要攻下迁安城,将里面的人全部杀光泄愤,可是背后的那支明军不是一般的明军,如果不能快速的脱离现在的战斗,后方一旦不保,这次他们进关的努力一切都打了水漂了。 代善明白皇太极的意思,立刻集结两红旗的马队,准备掉头回防。而攻城战依然在继续,在满蒙联军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下,城上的守军遭受了巨大伤亡,死伤恐怕已经逼近两千,普通的明军只要伤亡达到三分之一就会崩溃,已经离这个数字不远了,要说刘毅不着急是假的,可是他更想将皇太极拖在这里给吴东明争取更多的时间,放下千里镜,他已经看到两红旗的马队正在集结,看来皇太极想撤,“卢知府,把你写的大旗给竖起来吧,刺激他们一下。” 原来,刘毅事先准备了一面大旗,白底黑字,是由卢象升亲自书写,上书阵斩萨哈廉大明镇抚使刘毅十二个大字,就是刘毅特地用来准备刺激皇太极和八旗兵一下的。果然,当几个士兵竖起了大旗之后,不仅是攻城的金兵,就连阵后用千里镜观察的几个旗主都是浑身颤抖,皇太极更是脸色变得铁青,正在招呼两红旗集结的代善也是双目通红,眼睛都快要滴出血来,他死死的握住千里镜,作为贵族他当然是识得汉字的,原来杀自己儿子的人叫刘毅,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镇抚使。因为有范文程,鲍承先等汉臣在大金国任职,而努尔哈赤更是辽东李成梁麾下的家丁,所以从小,代善等金国贵族就对大明的军制比较了解,一个镇抚使代善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官,竟然能将自己的儿子,正红旗第一勇士萨哈廉杀死。皇太极也没想到,难道大明军中真的是卧虎藏龙吗,可是为什么大明的边军不堪一击。区区一个镇抚使,一个不入流的官麾下竟然能有这么强的兵马,不过总算知道这个人叫什么了,他叫刘毅。代善不愧是大金的柱石,在杀子仇人就在眼前,并且迁安城的防御不是那么强大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波次攻击将城池攻下,阵斩此人,给儿子报仇。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刘毅有没有留后招。多次的交战下来,此人太过狡猾,如果为了杀死他,而搭上许许多多大金勇士的生命,代善是不愿意的。另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回防遵化城,目前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代善紧咬着牙关,放下千里镜,他不想再看那面让他心痛的大旗,麾下两红旗的将士们,特别是正红旗的几个甲喇章京都是愤怒异常,从他们渴求的眼神,代善已经读出了这些战士们想出击的心思,现在不是时候,代善盯住他们缓缓的摇头。皇太极长吁了一口气,虽然他也很想为萨哈廉报仇,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如果代善真的忍不住他也不好出言反对,但自己的行动计划就会被打乱,好在代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皇太极望向代善的目光中带着欣慰,正好代善也向皇太极望来,皇太极郑重的点点头,代善大声命令道:“两红旗,全军转向,向遵化前进,跟我来,驾!”他猛地一摔手中的马鞭,岳托紧跟在他身后,两红旗的马队必须服从旗主的命令,他们将胸中的恶气硬生生憋下,然后拨转马头。 刘毅从千里镜中看去,不禁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代善和皇太极不愧是大明强劲的对手,八旗兵不愧是一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队伍,当然是青弋军存在之前。如此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大明的军队拍马也赶不上,果然新兴的军事集团是极其可怕的。 海螺号的声音由远而近,伴随着号音的是鸣金的声音,阿济格和杜度同时回头望去,阵中的大旗挥舞,给他们发出撤兵的信号。皇太极知道,如果想攻下这个城池,恐怕一天的时间就能办到,可是他现在一刻钟都耽误不起,必须立刻撤回,如果对方的骑兵已经前往自己的后方,那么两蓝旗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有可以机动的骑兵,他们拿什么追击,而想要对付两蓝旗剩下的八千马队,他们至少也要有这么多强悍的骑兵才成。满蒙联军结阵缓缓的退却,金兵秩序井然,而蒙古马队则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望着潮水般退下的满蒙联军,刘毅不禁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没能拖住金兵,希望吴东明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真要是没有完成的话刘毅也不怪他们,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有道是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每个将领都要把握好临战的节奏才能成为名将,所谓名将和普通将领最大的不同就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希望吴东明不要让自己失望。 城上的明军付出了两千余人的死伤,看见敌军退去,每个人都像被抽掉了筋骨一般跌坐在城头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们哪里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战斗,跟着麻总兵稀里糊涂的就投降了,倒是看到过孙祖寿等人在城外跟金兵鏖战,明金两军的实力相差太大,如果不是刘毅这些天对他们的突击思想教育,煽动他们的情绪,今天他们是断然没有这么强的抵抗意志的,但是抵抗意志得到提升是一回事,技战术又是另外一回事,卢象升看着坐着满地的蓟镇兵马,不住的摇头,这些士兵的战斗素养不仅仅比不上精锐的游弋军,就是比自己在大名府招募的名团都是多有不如,这支部队缺少了一股精气神,如果今天皇太极全力攻击迁安城,他们能守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卢象升看到刘毅站在垛口处望着正在转向的满蒙联军,怔怔的有些出神,他知道刘毅肯定是在担心游弋军,卢象升走过去低声道:“将军放心,吴东明,侯拱极,孙兴等人都是我大明的虎将,他们肯定能将游弋军带回来,吴东明不傻,侯拱极和孙兴更是视他们的兵马为宝贝疙瘩,绝不会和金兵硬碰硬的,我相信他们知道轻重。” 刘毅回头看向卢象升道:“但愿如此吧卢知府,这支游弋军是我大明新军的种子,回去之后我会和圣上建议,游弋军解散之后就会回到各自的驻地,希望圣上能下旨让各地的兵马效仿游弋军进行编练,青弋军虽然是我的部下且战力强悍,但是他们的成军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大明内忧外患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先按照我们集训的方式编练一支类似游弋军的兵力,这样就已经可以应付一般的危机。” “此言大善,将军的提议也正是卢某心中所想,大明军制败坏,早就应该推陈出新,编练新军,强我大明军力,我虽是文官,却也知道武备乃大明立国之本,没有强大的军力,怎么抵挡外部的入侵。又怎么能腾出手来解决内部的腐朽。” “如果大明的士人都像卢知府一样,何愁不能国富民强。”刘毅缓缓道。 三百零九章 追上汉军 “加快速度,追上前面的队伍!”孙兴打马飞驰,八千多游弋军被一分为三,前面吴东明已经和侯拱极带领两营兵马直追皇太极的辎重后队,孙兴落后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孙兴命令手下士兵不断的换马前进,频繁的换马虽然对士兵的体力有消耗,但是能最大限度的提升马匹的速度,果然,在追出一天之后他已经在官道上看到了新鲜的马蹄印,想必吴东明的兵马就在前面了。正如孙兴所猜测的那样,吴东明的兵马就在前方十几里,游弋军前后队已经非常接近了。 蔡裕剩下的一万多汉兵目前还在丰润的北部五十里的地方,从遵化到迁安也就是二百多里路程,汉兵都是步卒,行动速度当然缓慢,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和一万步卒混杂在一起,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应该再往前一二十里就要分兵,五千兵马前去丰润接防,另外的兵马押送大炮去皇太极的营地,就在一万人马正在赶路的时候,猛然大地传来了震动,领队的是蔡裕麾下的两个游击,一个叫杨林,一个叫刘武,两人都是蔡裕麾下的游击将军,蔡裕已经被皇太极封为总兵官,两人也水涨船高,只待这次完成了任务,回去就能升到参将的高位,大地的震动非常明显,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震动声音明显是从后面传来的,他俩面面相觑。作为汉兵他们是没有什么骑兵的,骑兵家丁都集中在遵化城中,再说他们是从遵化到迁安,杨林和刘武根本就没有在意,更不会派出哨探在后面侦查。仅有的十几个骑兵都被派到前面去侦查了。现在震动声是从后方传来的,这让他们非常惊奇,两人也都是从底层升到游击的老军头,当然知道这种有规律的震动声是什么,杨林说道:“是骑兵!我们的身后有骑兵!”刘武疑惑道:“难道是遵化城的骑兵追出来了?你们几个去后面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的四名亲兵领命立刻打马前往队伍的末尾。吴东明的马队距离前面的队伍已经不足十里,前方侦查的夜不收不断的回报,吴东明下令立刻加快速度。游弋军五千马队杀气腾腾直追前面的汉军步兵而去,对于这些汉奸不仅仅是吴东明,麾下将士也是深恶痛绝,投降金兵的性质不一样,在崇祯初期不能被大明各个阶层所接受,如果是投降农民军好歹都是汉人的武装,可是金兵在大明百姓的眼中那就是野蛮人,而自己是文明人,文明人怎么能和野蛮人同流合污呢?特别是这些汉兵跟着金兵坏事做尽,见到了遵化城外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叫游弋军的士兵们心中怎么能不愤怒,火铳在阳光下散发着死神的寒光,每个骑兵脸上的表情都是无比坚毅,沉闷的马蹄声闷雷一般,数万支马蹄踏着积雪,天空中偶尔有零星的飞鸟飞过,如果从它们的视角看去,就会发现黑色的骑兵队列,排着典型的锋矢阵,在官道上徐徐展开,锋矢阵的箭头无比锋利,仿佛能破开一些阻碍道路的东西。 “报!”汉兵营派出在前方侦查的一名骑兵飞马回报。怎么前方也有情况,杨林和刘武已经吩咐全军停下待命,他们不知道后方来的是哪支人马,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是游弋军,忽然前方又有探马来报,让两人有些发蒙。“前方何事?”杨林开口道。 探马在马上抱拳道:“天聪汗大军回师,现正在前方十五里。”“你说什么?”杨林和刘武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情。皇太极竟然回师了,这怎么可能,迁安城这么快就被攻下了?汉军的炮兵还没赶到仗就打完了,八旗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强大吗?“杨将军,我们要加快行军跟前方的大汗汇合吗?”刘武问杨林道。 杨林点点头:“刘将军,我建议立刻加快速度前进,虽然不知道迁安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大汗回来了,我们做下属的有必要前去立刻汇合,也能在那边留下个好印象,刘将军你说对吗?”“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刘武附和道。 “那好,全军加速,跑步前进,大汗就在前方十五里。”刘武一声令下,本来停下来的队伍立刻小跑起来,推着火炮的士兵也加快了脚步,蓟镇的官道质量当然没有江南好,即便是跟河南山东的官道比起来都是差了不少,说是官道也就是土路,泥坑随处可见,大炮一不小心,下面的推车车轮就会陷入泥坑之中,每次将大炮拉起来都会耗费不少人力。 “将军,前面的汉军突然加速,有几个前来哨探的汉军骑兵,已经被咱们的兄弟干掉了。”游弋军哨探拨马奔回本阵回禀吴东明道。难道前面的人发现什么了?不可能啊,自己行动迅速,且遮蔽做的很好,这些汉兵根本不可能想到后面有敌人追击,派出来哨探的骑兵也被自己的夜不收全部干掉,照理说不存在被发现的风险,而且他们刚才明明已经停下来了,为什么又突然加速前进,莫非发生了什么新的情况不成,又或是自己做的不够严密,打草惊蛇了? “追!追上他们,击溃他们,摧毁大炮!”吴东明命令道。“驾!驾!驾!”骑兵们拼命的抽打着战马。侯拱极的马快,甚至都超到了吴东明前面。 “就在前面了!”转过一个丘陵岔口,吴东明已经可以用千里镜看到前方的汉兵了,队伍大约一万多人,在蜿蜒的官道上长蛇一般,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大炮,距离游弋军不足四里,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两条腿怎么可能跑过四条腿。 震动声越来越大,杨林和刘武因为队伍中有炮兵的缘故,所以杨林也配备了一杆千里镜,他在马上转身向后望去,眼睛刚一凑上千里镜,刷的一下面色苍白,双手不能自制的颤抖起来:“快,快跑!”刘武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大跳,打着手帘向后看去,身后官道烟尘滚滚,似乎有无数的骑兵追赶而来,“杨将军,怎么搞的?”“是明军,是明军!他妈的,后面怎么会有明军的骑兵!”杨林大叫道。 刘武一把抢过了千里镜,只看了一眼,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当场,红旗招展,遵化城里葛布什贤超哈和巴牙喇用的都是黄龙旗,这种任何装饰都没有的红旗很明显不是属于八旗,更不是属于蒙古,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身后的这支兵马是明军。士兵们听到杨林的大喊,从震惊,到惧怕,从惧怕,到绝望。铺天盖地的马队根本就数不清人数,汉军步兵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一瞬间队伍大乱,士兵们没命的奔逃起来,本来推着大炮的炮手也是扔下大炮撒丫子就狂奔起来。刘武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喊道:“不许丢弃大炮,混蛋,都给我把大炮推起来,大汗就在前面,丢了大炮咱们都得掉脑袋。” 刘武说的对,在皇太极眼中,他们这些汉军士兵的性命轻如蝼蚁,不可能比大炮还值钱,建州和草原因为生产力的原因,没有大炮的铸造技术,皇太极手中的大炮全部是靠缴获,所以大炮对皇太极来说是不可再生力量,跟八旗兵的性命一样宝贵。 (渔夫按,根据太宗实录记载,皇太极初期确实是没有大炮的铸造技术,一方面是没有好的工匠,一方面是缺少原材料,一直到登莱之变之后,耿精忠尚可喜等人将残余的兵马带往建州成立乌真超哈炮营之后才有了系统性的炮兵,最重要的是他们带去了铸造大炮的技术,因为本身耿精忠尚可喜是毛文龙麾下的兵马,毛文龙麾下的皮岛兵马不仅仅是士兵还有许多士兵的家属,而这些平民当中有许多工匠,包括铸造火炮的工匠,他们随着耿精忠等人一起投降金兵,让金兵的火炮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对大明来说唯一的优势也丧失殆尽。另外,金兵虽然数次攻掠朝鲜,获得了不少朝鲜工匠,但是朝鲜的铸炮工匠只能铸造小型的火炮,大型火炮朝鲜和日本都是无法生产的,日本的国崩也不过就是普通佛郎机的当量,朝鲜的火炮比日本的口径略大,但是也够不上大将军炮的等级,至于现在那些神机箭之类的鬼扯电影更是不可信,包括前些年的鸣梁海战,电影所展示的火炮口径在当时朝鲜也是没有的。) “杀啊!”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游弋军全军忽然发出爆炸似得喊杀声,大军海浪一般杀入了步兵人群中,火铳声大作,一片片的步兵向前扑倒在地,就在游弋军就要大开杀戒的时候,队伍的前方竟然也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马队,旌旗招展,大片的骑士向杨林和刘武的方向冲过来。 三百一十章 气急败坏 前方,大片的红色棉甲映入眼帘,一片火红的骑海。杨林和刘武就要绝望了,怎么前方也有这么多马队,明军到底派了多少人攻进蓟镇,不仅仅是他们俩,手下的官兵也是崩溃,前有虎狼,后有追兵,看来今天是难以逃出生天了。 吴东明可不这么想,他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蓟镇根本就没有成建制的明军马队,除了他们以外。前方的骑兵一定是敌人,怎么办,大炮就在眼前,汉兵已经被自己冲击溃散,现在杀过去一定能将这些大炮摧毁,让皇太极损失全部辎重。青弋军摧毁大炮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跟后世用来摧毁大炮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将一颗震天雷塞入炮膛,震天雷爆炸后,虽然不能将此事精铁炼制的粗炮管给炸碎,炸断,但是可以在里面造成许多细小的凹坑,这对于红夷大炮或者大将军炮来说是致命的,火炮的内壁不光滑,火药燃烧不充分,气密性缺失,炮弹的方向性受到影响,对于这时本就不稳定的大炮来说非常容易发生炸膛事故,而这时的大炮是整体炮管,也不可能像后世那样更换炮管就行了,大炮的本身就是一个炮管。只能是报废。也无法拆解修复。整体铸模只能是这样。 但是现在敌军的骑兵离自己非常近,破坏大炮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兵马一定会被这些骑兵包围,从人数上来看,对方的骑兵一定超过万人,红色的棉甲只能是两红旗,吴东明猛然意识到,一定是皇太极的大队人马回援了,这么快就回援,那将军那边会不会?他不敢再想下去,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更加严峻,将军出发前已经告诉他,他是主将,一切军事行动由他自己决定。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他已经没有时间和侯拱极商量,孙兴还在他们后面,千钧一发之际,吴东明果断的命令道:“掌旗兵,发信号,全军撤退,立刻!” 掌旗兵愣了一下,敌军就在前方,功劳唾手可得,现在放弃,太可惜了。“愣着干什么,立刻传令,违令者军法从事!”吴东明咆哮道。掌旗兵立刻挥舞手中的令旗,发出撤兵的号令,身边的传令兵也敲响随身携带的铜锣,鸣金声急促的响起,已经打光手中弹药,率队冲入人群中的侯拱极忽然听见了急促的鸣金声,他回头看见令旗挥动,自己正率军杀得过瘾,就算前方有敌人那又怎么样,游弋军有能力击溃他们。可是令旗不停的挥舞,他已经看见了站在令旗边的吴东明,他才是主将,此次出击必须听他的,这是刘毅的军令,虽然侯拱极很想大杀四方,可是他明白不听号令的后果,游弋军之所以能成为强军,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撤退!”游弋军放弃攻击目标全军立刻后撤。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他们就和汉兵脱离了接触。 刘武和杨林这才发现,原来前方的马队并不是明军,而是两红旗的马队,他们更加奇怪,八旗的主力不是都随着皇太极去攻打迁安城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自己的位置,难道迁安城攻下来了?不过好在是友军,两红旗杀过来,他们二人也已经听到了明军撤退的鸣金声,看来明军主将还是聪明的,知道不能硬拼,不管怎么样,他们是逃出升天了,虽然在刚才的作战中,或者不能说是作战,明明就是一边倒的溃逃,在刚才的溃逃中,他们被明军杀死的,自相践踏的恐怕死伤了一两千人,虽然死伤不小但是好在大炮没有被摧毁,毕竟他们自己也知道,在皇太极眼中这些大炮可比汉兵要珍贵多了,汉兵之所以能得到重用也不过就是因为当中有不少炮手的缘故,剩下的那些步卒都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只是皇太极现在要邀买人心,所以才让汉兵独立成军罢了。 吴东明和侯拱极领着五千多游弋军向后退去,精兵果然是精兵,即便是撤退,阵型也没有散乱,攻进去的时候是锋矢阵,撤出来的时候是倒锋矢阵,游弋军的骑兵很快组合完毕,并没有留下破绽。已经成功接应汉兵的代善不禁色变,打老了仗的他也知道前面是一支百战精兵,战斗力绝对不在八旗骑兵之下,况且火器的威力他刚才也看见了,隐约就是京师城下的那支军队,只不过好像还掺杂了别的部队,但是代善不敢托大,跟这支明军硬碰硬,仅凭着两红旗的人马还不够,自己也会遭到巨大损失,现在这种打法是不明智的,他立刻摆手停止了大军的脚步,只是接应汉兵,保护大炮即可。 吴东明的兵马退出没几里,迎面就遇到了孙兴的兵马,孙兴本来就在他们后面没多远,吴东明折返,自然能很快遇见孙兴的兵马,几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两红旗的马队回援,谁知道后面到底还有多少兵马,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应当立刻脱离战场,不能在这里和金兵拖下去,他们立刻听从吴东明的命令,八千马队加速脱离战场,向北方折去,南边肯定是不能走了,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不知道皇太极究竟是什么情况,迁安的情况他们更是无从得知,如果是金兵同时几路回援呢?只要他们碰到任何一路被缠住,那就是大祸临头。现在最安全的路线就是一路向北,然后绕过遵化沿着他们来时的长城防线原路返回,皇太极没那么快派兵去长城一线拦截,所以那边是安全的,只是那些百姓已经启程,但愿他们能有更多的人逃到天津卫,将军经常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鲁莽的,我们要尽力做到最好,但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大军加快速度,孙兴等人也立刻掉头,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大贝勒,你是说,你们遇见了明军骑兵的主力,是从北边过来的。”织金龙纛下,皇太极策马而立,大贝勒代善在他的身边,而杨林和刘武等一干汉军将领跪了一地。“回禀大汗,是的,据奴才观察,他们的兵力绝不少于五千,至于后面还有没有倒是不敢肯定,对方的主将也是果断之人,看见我们的骑兵之后立刻退兵,放弃了摧毁辎重的大好机会,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另外明军骑兵阵型严整,即便是撤退的时候也是丝毫不乱,奴才判断,这支明军全都是百战精兵,非常不好对付。”代善说完,跪在地上的杨林和刘武一片附和之声,皇太极皱了皱眉头,这帮汉兵,除了需要他们操炮之外,真是一无是处,全部都是废物,如果不是为了彰显天聪汗的天威,按照建州的习惯,败军之将应该全部处死,皇太极更加担心的是遵化城的安危,既然哥哥说这是一支精兵,此言肯定不虚,那么遵化城能守住吗?“传本汗的命令,大军加速,派出哨探,直奔遵化城方向,一刻都不许耽误。”皇太极马鞭前指命令道。“遵命!”各旗旗主应声答道,大军再次动起来,向遵化城方向奔去。 “多尔衮,你这是要把队伍往哪里带!”豪格质问道。当日从遵化城奔出之后,汉兵是全部丢了,在查木阿等人的建议之下,蔡裕他们被拿来做了挡箭牌,豪格倒是领着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营逃出了遵化城,他让多尔衮兄弟带着巴牙喇做先锋,前去探路,在多尔衮的建议下,两千多兵马并没有直线往南,他们怕遇到伏击,而是小心的选择了先向西南,再转道向东的方法,多尔衮派出弟弟多铎作为整个大军前锋的哨探,在前面开路,两支人马相隔十里,如果多铎察觉到危险,他们就立刻转向。刚出城没什么,大家都是惊弓之鸟,只想逃出明军的追击范围。逃出一段距离之后,豪格才爆发了不满。他的这种情绪可以理解,他作为主将却丢失了遵化,到父汗面前恐怕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而多尔衮和多铎作为副将,豪格本来就对他们不满,现在看来二人更是无能,这么惧怕明军,让豪格有些气急败坏。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传递现象。 好比你在上班的时候被领导批评了一顿,又不敢顶嘴,一头的恼火,回到办公室看见自己的下属肯定是气不打一处来,会把表现不好的下属训一顿,转移一下心中的不满。而很不幸的是,多尔衮现在就是豪格的下属,豪格的火没处发,又不能骂查木阿,那毕竟是父汗的人,只好将不满的情绪发泄在多尔衮身上了,如果他们往南走肯定很快就能和皇太极汇合,现在绕了个大圈子还没看到大队人马的踪迹,豪格自然是大为不满,立刻呵斥起多尔衮来。 三百一十一章 退兵 “豪格贝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多尔衮会害八旗的将士吗,我已经说过了,敌军的动向不明,人数也不能肯定,如果我们遇到敌军的主力部队怎么办,难道豪格贝勒认为,我们这两千多人马可以抵挡住敌军的大部队吗,如果我们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弃城呢?”多尔衮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刻听出了豪格话中带刺,他本来就对豪格大为不满,这种只知道内斗的废物怎么能做大汗的继承人,这样的人领导大金,会把大金带往何方。多尔衮当然也不是善茬,他知道这次豪格回去面见大汗肯定要倒大霉,豪格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第一继承人的位置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年轻气盛的多尔衮立刻反唇相讥道。 这一下戳中了豪格的痛点,豪格瞪着快要冒出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多尔衮,仿佛要把他吃了一般。多尔衮毫不在意的说道:“如果豪格贝勒认为我的路线不对,那好,请豪格贝勒带路或者命令我们前进的方向,如果遇到明军大队人马,咱们就一同战死好了,努尔哈赤的子孙没有孬种。”“你!”豪格用马鞭指着多尔衮,多尔衮梗着脖子丝毫不让。 “两位贝勒不要再争了,当务之急是立刻和大汗汇合。”查木阿眼看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立刻出言道。多尔衮听见了查木阿的劝解,查木阿他不敢得罪,立刻拨转马头到队伍的前方去了,不和豪格做口舌之争,而豪格更是不敢在查木阿面前做的过火,如果传到父汗耳朵里面有他好看,所以也是拨转马头回归本阵,队伍折道向东,朝迁安城的方向奔去。 轰隆轰隆,万马奔腾,马蹄敲打着地面,溅起阵阵积雪。皇太极在中军也是策马飞奔,织金龙纛指引着前军飞速前进。代善命令岳托带人走在最前面,作为整个部队的前哨。前方大约有数百镶红旗的骑兵开路,他们作为整个大军的尖兵承担着侦查任务。 “旗主,前方发现不明军队!在我们的西面,已经有勇士抵近侦查了。”插着虎旗的哨探拔什库打马回奔,禀报岳托道。岳托立刻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并且立刻派人通报后面的代善。“可曾探明他们的人数?”岳托追问道。 “粗略看来,大约有几千人,全部是骑兵,速度很快。”拔什库说道。这些岳托如临大敌,全部是骑兵,难道是那支明军又杀回来了?这些该死的南蛮子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后队的代善也接到了消息说是前方发现不明骑兵,全军都是如临大敌,命令一层层向后传递,后面的满蒙大军都是做好了战斗准备。又是一骑飞奔而来,是拔什库的副手分得拔什库,正是他率领几个骑兵抵近侦查。“旗主!是咱们的人,是,是豪格贝勒他们!”分得拔什库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道。岳托的眼睛瞪得老大,竟然是豪格。下一刻,他的手脚忽然冰凉,在这个地方竟然碰到了豪格,那对整个满蒙联军来说意味着什么。 豪格,多尔衮,多铎,查木阿等军将跪拜在皇太极的脚下,皇太极并没有下马,他的面色无比的阴沉,在这里碰到了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儿子,他不是应该在防守遵化城呢,葛布什贤超哈和巴牙喇都在这里,汉兵呢?遵化呢?大金的数万奴隶呢,大金的金银财宝呢,大金的火铳火炮呢?豪格,该死的豪格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茫茫的雪原里和自己相遇。虽然自己很不愿意相信那个该死的结果,甚至皇太极的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他看着同样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儿子,看着身后跪拜一地的两千精兵,皇太极不想开口问话,但是他必须开口问话,因为他是天聪汗,是整个满蒙联军的统帅,是草原和建州的最高决策者,这个不幸的问题必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遵化城怎么样了?”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十万大军伫立在冬日的寒风中,竟然是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士兵们还好,各旗旗主,蒙古诸部贝勒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耳朵戳聋,眼睛戳瞎,他们不想听到那最后的结果。 豪格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直说了,“回禀父汗,儿子无能,遵化城,遵化城丢了。”豪格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了这个全军都不愿意听到的话,他发抖的更加厉害了,将头深深的埋在雪地之中,他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父汗。皇太极听到了这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他手中马鞭的玉柄都要被捏碎,不仅仅是他,全军将士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是一种美好的梦想破灭的感觉,自己辛辛苦苦随着皇太极杀入大明的腹地,一直打到了明国的京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八旗大军虽然在京师城下最后遭遇到了一些小小的挫折,可是撤到蓟镇之后大肆劫掠,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大量的物资和奴隶聚集在遵化城,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自己回到家乡之后能分到多少奴隶,能拿到多少赏银,这些都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基础。 自己的家里,年迈的双亲,幼小的孩子,朴实的妻子都在等待自己立功受赏,回去分得土地人口,金银财宝,没想到他们的囤积点遵化竟然丢了。那那些东西呢,他们的人口财帛呢?“遵化城的情况怎么样?”皇太极冷冷的问道。 “明军夜袭遵化城,攻入了城中,汉兵应该是全军覆没了,城内被明人混入细作,当夜全城燃起大火,咱们囤积的钱财物资恐怕被全部烧毁,至于人口,我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那些被抓来的明人想必已经被敌军给放了吧。”说到最后,豪格自己都快说不下去了,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就跟蚊子哼哼一样。皇太极铁青着脸听豪格把话说完,整个大军寂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神奇的是人没有发出声音,就连那么多战马都没有打一个响鼻。皇太极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身边的代善和阿济格等人想要开口询问,猛然,皇太极一声大叫,右手死死的捂住左心口,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像浑身的血管都要爆炸,他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阿济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皇太极,代善也是伸出手拖住他。阿敏,济尔哈朗,岳托等人大呼道:“大汗,大汗!” “父汗!父汗!”豪格也是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想要走到皇太极面前看看怎么回事。皇太极掏出手绢擦去嘴边的血迹,靠在阿济格和代善的手臂上缓了好一会,才回过气来。他的面色依然潮红,显然刚才是怒急攻心。他让代善将他在马上扶正,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豪格道:“你,即刻起撤销一切职务,葛布什贤超哈营由我亲自管代,大贝勒,麻烦你将这个废物暂且收押,等回到建州之后再做打算,至于多尔衮和多铎,将巴牙喇移交给阿济格,也是回去一并受审。大军立刻前往遵化城,尽一切努力挽回损失,金银财宝可能会被烧毁,但是这些明人百姓跑不快,这支明军深入我们后方,不可能带着他们机动,如果这些人步行逃亡的话,那他们跑不快,如果我们现在追应该还能追的上,至少截住一部分人。”皇太极发布了新的命令,大军在他的指挥下立刻向遵化城疾奔,其实不用皇太极命令,整个满蒙联军上至皇太极自己,下到普通的士兵,每个人都是心急如焚,就跟自己家着火了一样,确实,谁不急呢,抢到手的东西又丢了,换做谁都难以接受。 “到达遵化城之后,大贝勒,你带领两红旗还有土谢图的人马前去遵化城内收拾残局,看看还能找到多少物资,不管找到多少都全部带回去。”“遵命!”代善施礼道。 “阿济格!”“奴才在!”阿济格策马上前一步。“你带领两白旗和巴牙喇,一方面通知在通州蓟州一线的两黄旗配合你的行动,给我南下追击明人百姓,能抓回来多少是多少,一并带回遵化城,记住,不许分兵行动,四旗人马必须合成一股。”“遵命!” “阿敏,济尔哈朗!阿克善!”皇太极呼唤道,几人上前应声。“你们率领所有的兵马在遵化城外建立防线,防止明军回头突袭,虽然这种可能不大,但是我们不得不防,本汗将葛布什贤超哈营也配属给你们,如果明军敢杀回来,给我痛击他们!”“遵命!”几人齐齐答应道。 最后皇太极环视众人说道:“这些任务都完成了之后,沿着我们来时的古北口等长城关隘,退回白马川,退兵回去,整兵下次再战!” 众人紧咬着牙关,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道:“奴才遵命!” 三百一十二章 汇合 “加速撤退,脱离接触!”吴东明大声命令着,孙兴的后队变成了前队,吴东明领前锋断后,虽然皇太极不清楚他们的虚实,大概率不会追上来,但是作战务求小心谨慎,万事都要尽量考虑周全,游弋军全军加快速度直奔长城方向,万马奔腾,气势颇为壮观。 遵化城外,大火早已经熄灭,但是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焦糊味,隐隐的还能看见城中的青烟,游弋军在火烧遵化之后,因为火情太大,他们也不可能分出更多的人手去给遵化城救灾,遵化城只能是放弃,有舍必有得,虽然遵化城一大半都被烧毁,但是那么多物资也被烧毁了大半,总算是没有便宜皇太极。当皇太极来到遵化城内的时候,他几乎又要吐血,胸中气血翻腾,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或者说是从云端掉落的地狱的感觉。物资烧掉就烧掉了,关键是影响了他的大计,本来,凭借着这次攻伐明国,他要达到三个目的,众人都以为他们是来抢钱抢粮,回去给部族人民过上好日子的,孰不知这只是皇太极其中一个目标,而剩下的两个目标隐藏的比较深,皇太极谁也没有告诉。 一个是皇太极的下一个目标其实并不是明朝,明朝地大物博,皇太极认识的很清楚,汉人千千万,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这次攻打明朝,认识到了明朝的腐朽,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口气吃下一个胖子不可取,八旗也没这么多兵力,明国还有江南的大片土地,皇太极也是有所耳闻,都是沼泽水路,八旗是靠骑兵起家,骑兵在南方还有用武之地吗?明朝的土地这么广阔,如果处处分兵防守的话需要多少兵力,如果只攻不守那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必须要借力,借什么力,那就是草原的力,下一个目标就是林丹汗。林丹汗在漠西和漠南处处和自己作对,要想攻伐大明就必须将草原统一,这些草原人时时都想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这根本不符合建州的利益,唯一的办法就是蚕食他们,消灭他们,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在漠东和漠北,皇太极已经收服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所以此次出征明朝才有这么多部落派兵跟随,可是还不够,林丹汗目前还能集结起十万马队,虽然这十万马队的战斗力并不能跟八旗相提并论,但是总归是一个巨大威胁。皇太极此次攻明,就是想在蒙古各部中树立巨大的威望,然后将抢来的物资分润给他们,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然后牢牢控制住这些部落,不断的向西发展,将林丹汗压缩到漠北和青海甘肃一带,挤压他的生存空间。 (渔夫按,历史上,金国就是这么干的,不过也怪林丹汗不走运,当时是小冰河期,大明受到重创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草原也没好到哪里去,草原人民的生活主要依赖的是畜牧业,牛羊的养殖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一旦畜牧业受到重创,那草原人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每当草原畜牧业被重创的时候就是攻伐中原王朝的时候,翻遍史书莫衷一是。而林丹汗倒霉就倒霉在,他想恢复成吉思汗蒙古帝国的昔日光芒,可是没想到天灾先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只能选择攻打明朝,而皇太极那边又抄了他的后路,这就是林丹汗这个人的政治短视导致的结果。他自视甚高,就想成为蒙古草原的唯一汗,可是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努尔哈赤年轻时候还给李成梁干过家丁呢,林丹汗怎么就不能放下身段,最好的策略就是内附明朝,对抗金国,结果他一会跟金国开战,受灾了又去抢掠明国,两头不讨好,哪边都要打他,最后将他逼入青海大草原,然后死在了青海。有人说,青海大草原水草丰美不是正好可以休养生息吗?其实问这个问题的可以回去问问自家的爷爷辈,有没有过草地的老红军,或者上网搜索一下,草地是怎么个情况。最终林丹汗至死也没恢复大蒙古帝国。) 可是现在,半道杀出了这么一支该死的明军,将他用来邀买人心的物资损毁大半,抢掠的人口也损失了很多,更重要的是,自己费尽心思迫降的几支汉军被大部消灭,现在自己的军队里只剩下了万余汉军。这对自己的计划影响非常大,自己的八旗包括草原各部都损失不小,入关的近十三万大军死伤三万余人,恐怕这次自己的威望要大受影响,他已经能感觉到草原各部的不满情绪,好处没捞着还折损了不少部族勇士,特别是喀喇沁部全灭,恐怕某些比较大的草原部落要生出异心,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去之后加紧对草原各部的控制,扩大影响的方案先缓一缓,先把依附于大金国的各部牢牢的控制住,如果有不听话的领头人,只有想办法干掉他,换上听命于自己的人,皇太极狠毒的想着。 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对内,皇太极自从掌握八旗以来,虽然树立了权威,但是本质上八旗还是松散的奴隶制度,为什么抢来的百姓最后都只能被称作包衣奴才,因为八旗制度本身就是奴隶制度的延续,旗主不过就是比较有实力的奴隶主罢了,而皇太极此刻实质上并不能被称作是像中原皇帝一般的人物,充其量就是一个大奴隶主,控制着各个小奴隶主,而除了上三旗之外,下五旗到底有多少人不服自己的统治,还要打个问号,可以说来自建州女真内部的矛盾也有很多。而皇太极需要通过战争来转移内部矛盾,所以才有了这次征伐明国的行动,如果这次行动可以圆满的完成,那对皇太极的控制力是巨大的提升,超越努尔哈赤,甚至超越成吉思汗成为天下共主,成为伟大的天可汗才是他的梦想。而现在,可以说内部矛盾会更加凸显,在这么多次的战斗中,作为皇太极嫡系的两黄旗其实损失并不是太大,反而是下五旗的损失比较惨重,如果他们是铁板一块倒也没什么,可是怕就怕别人猜测皇太极用的是借刀杀人的招数,消耗下五旗的丁口,间接壮大上三旗的实力,皇太极是一个放眼天下的雄主,对于女真族人皇太极没有那种对待草原的借刀杀人的想法,他还是希望八旗壮大的,只是明军好巧不巧,每次都是下五旗遇到明军主力,一番厮杀自然是损失不小。恐怕只有回去之后慢慢安抚了,待稳住这些八旗旗主和蒙古贝勒之后再徐徐图之。 皇太极内心不住的叹息,踌躇满志的出发,开局是那么的美好,包括攻打到明国京师都是一帆风顺,直到那支该死的明军出现,毁坏了他的一切计划,回去他一定要加派人手深入明国探听虚实,要想办法铲除这支明军,最好能像袁崇焕一样,将这支明军的主将下狱,刘毅,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一个小小的镇抚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此人不可小觑,如果找到就会能杀就杀,不能让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其实皇太极不知道的是刘毅的身世,如果他知道刘毅是萨尔浒大战的烈士遗孤,如果他知道萨尔浒之战自己杀死了他的父亲,恐怕他当日在迁安就会不计代价打下城池,绝不能让刘毅活在世上。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经过七天的奔驰,吴东明的游弋军在沿着长城防线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从永平和迁安的中间方向插入,深入蓟镇之后转道向西,逐渐接近了迁安城的东城门,早已经有报信兵先期出发前去迁安城中传信,大军疾驰,刘毅已经接到消息,和卢象升一起来到了东城门的城头上,他们举起千里镜,眺望着远处,不一会就从天地的交界处发现了一道细细的黑线。刘毅有些兴奋的道:“卢知府,咱们的功臣回来了。”卢象升也是开怀大笑:“不错,将军,看来咱们这次回去,能封个大官了。”刘毅放下千里镜看着卢象升,“没想到卢知府也是个官迷啊,我还以为卢知府是两袖清风,闲云野鹤之人呢。” 卢象升又是抚须大笑:“哈哈哈,刘将军,那可就错了,我卢某是个官迷,给个尚书我能干,给个宰相我也能干。”“哈哈哈”刘毅也是捧腹大笑起来。 当传令兵带来了游弋军成功袭击遵化城,解救百姓焚毁物资的消息之后,刘毅和卢象升高兴的差点将面前的茶杯都给掀翻了,全军将士都在欢呼,虽然这些蓟镇的士兵不久前还不知道为何而战,可是受到游弋军的感染,他们终于懵懂的明白了大明军人的职责所在。 东城门打开,八千游弋军鱼贯而入,吴东明,孙兴,侯拱极下马,刘毅和卢象升快步迎上去,众将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在己巳之变中,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震天的欢呼响彻迁安城。。。。。。 三百一十三章 落幕 游弋军和刘毅率领的蓟镇兵马在迁安城胜利会师之后,基本上以迁安为中心,周围的丰润,永平等城池就见不到金兵的踪迹了,不仅如此,刘毅还派人去联系了山海关总兵朱梅,朱梅得知了京师和蓟镇的情况之后也是老怀大慰,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明天威,总算没教建虏捞着什么好果子,他立刻表示自己会通知宁锦一线,并且派出一些兵马,协助刘毅接防永平城,刘毅也派出人马前往丰润县城,可以这么说,在皇太极率领大军回师遵化城之后,丰润迁安永平一线以南已经没有满蒙联军的存在,基本上就保证了滦州开平等蓟镇南部城池的稳定,很多逃难的民众见到家园已经没有金兵的威胁,陆续开始回到城池。 刘毅还是不放心,目前只有朱梅支援了三千人马接防永平城,整个蓟镇南部一线能参与战斗的不过就是两万明军,其中还只有八千骑兵,如果皇太极杀个回马枪的话恐怕这些兵力很难抵挡,所以刘毅加派了许多夜不收前往遵化方向进行哨探,就算皇太极要派兵也瞒不过这些夜不收的眼睛,刘毅可以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在皇太极出关之前,游弋军必须坚持在蓟镇的战斗,要跟皇太极形成对峙之势,当然主动进攻是不可能的,穷寇莫追,况且满蒙联军已经合兵,战机已经失去。但刘毅相信,此次入关皇太极损失不小,又遭到了游弋军的打击,恐怕不会在大明境内待太久,撤兵回去是迟早的事情。 正如刘毅所料,皇太极在回到遵化之后,按照计划收拢了全部兵力,说来也是好笑,刘毅对皇太极是千防万防,皇太极何尝不是如此,他也怕游弋军会冷不丁的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咬自己一口,所以他再也不敢分散兵力,就算行动也是两万以上的兵力集结在一起,前出驻扎在通州香河一线的两黄旗被召回,参与对南下天津卫的民众的拦截行动。 在天津卫,孙承宗布置了数万明军守卫城防,天津卫的民堡比较多,正好可以和北塘天津一线连城一片,虽然这里驻扎的都是步卒,但是出击无力,守城却是有余,先期已经有南下的民众陆陆续续到达了天津卫,刘毅派出游弋军在丰润开平一线又是建立了防线,可以说只要能过了开平的,基本就能逃出升天,所以参与抓捕的两白旗两黄旗尽了最大努力,也就截住了三万余百姓,跟历史上的二十万相比是非常少了,刘毅的行动间接的拯救了十七万民众,这三万百姓被金兵劫去,窝了一肚子火的金兵将怒火发泄在这些民众身上,天寒地冻,金兵又凌虐百姓,数千人死在了路上,从丰润到遵化再到长城一线可谓是白骨累累。 皇太极制止了金兵的疯狂,如果这三万民众都被虐待而死,谁还去给大金当奴隶。至于物资这一块,两红旗进城抢救,再加上其他地方零散掠夺的物资,经过清点,金银财帛只剩下了原来的三成,但即便是这样,折算下来也有近千万两白银,现在就是怎么分配这些财产的时候了,蒙古各部怨气冲天,如果皇太极公然偏袒八旗的话恐怕就会失去这些草原部落的支持了,但八旗的各位旗主当然希望自己能多分润一些,最终还是代善和鲍承先共同建议,为了彰显大汗天威,还是平均分配的好,不要为了一时的得失影响日后跟草原各部的关系,毕竟他们是重要的助力,想要攻打大明,绝对不能缺少蒙古各部的支持,所以八旗和蒙古五五分成,不仅是金银财帛还有人口也是如此,皇太极做出了略微的调整,分给了蒙古价值六百万两白银的财物和一万人口。剩下的两万人口和折合四百万两白银的财物被八旗拿走。相对于金银来说皇太极更加需要的是奴隶。 蒙古各部离明朝近,他们拿着金银可以和明朝换取很多生存物资。虽然大明的边境关闭,因为战争更不可能进行官方的贸易,但是私下的贸易确实屡禁不止,不仅仅是在蓟镇,在大明九边,几乎每一个边镇都有特定的走私点,大部分的交易都是在这些走私点完成,包括八大家族还有计划有目的的系统性输送物资给草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这些九边的军将哪个不是得了这些人的好处,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金国更加需要人口,相对于蒙古来说,建州女真的人口基数更小,八旗的六万兵丁几乎已经是抽调了建州女真全族的男丁,如果这些人受到巨大损失那么建州女真可以说就完了,但是八旗想保持强大的常备兵力,就需要将这些男丁变成职业的战士,那就必须要让这些人腾出手来,所以奴隶对于皇太极来说更重要,有了这些奴隶,很多活就可以用这些奴隶完成,让战士们专心打仗,不用担心家里的情况,不过两万人还是太少,算上这些年金兵从其他部族抢掠的人口,包过其他女真部族和朝鲜大明,蒙古等地,再加上通过奴隶买卖所获得的奴隶人口,总计达到了六万余人,可是六万余人还是太少,在皇太极的设想中,如果奴隶能达到二十万甚至是三十万,那么八旗就有一统天下的实力了。可以从奴隶中选择一些身强力壮的人编入军队,许诺给他们自由,这样八旗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 (渔夫按,实际上皇太极就是这么干的,入关前后一共五次,除了第一次是试探性的攻击之外,从第二次开始,皇太极就开始大规模使用包衣奴隶,军队的辎重,攻城填河,搭建云梯,推动盾车等等危险性极大的活都交给这些包衣奴隶来干,反正这些外族人在他们看来死了也是白死,所以后期明军打完仗宣称歼灭了多少建虏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官员前来勘验,他们根据头颅的毛发,牙齿等特征辨明他们是真建虏还是假建虏,防止边将们冒功,比如真正的满洲八旗从出生开始就留金钱鼠尾,所以其他部分的头皮经过长年风吹日晒非常粗糙,而明国百姓是被迫剃成金钱鼠尾,所以头皮没那么粗糙,甚至颜色和金钱鼠尾附近的头皮颜色都不一样。还有牙齿,中原百姓都是吃谷物,而女真是渔猎民族,所以普遍牙口不好,这一点也能判断出来。在使用了包衣奴隶之后,金兵有效的降低了本民族八旗士兵的损失,而这些士兵在战斗中不断提升自己,使得八旗兵越打越强,崇祯末年,就是一打五,一打十,明军也鲜有胜算,到了崇祯末年,干脆就是斩杀一个真建虏就官升一级。) 二月初,在折腾了许久之后,皇太极终于是下令班师,大军集结,从遵化出发,带着财帛和人口从大安口和马兰峪还有喜峰口等处,沿着来时的路,缓缓的退出蓟镇境内,他们兵分几路之后在白马川集中,然后一分为二,草原各部向西回到自己的部落,而金兵则是带着战利品向东回建州,皇太极还是决定通过辽东军镇,袁崇焕不在,手下的一干大将也都在京师,辽东镇群龙无首,精锐的关宁铁骑也被袁崇焕带进关内,他们根本不可能出城追击金军,更不用谈和金兵野战,他们就耀武扬威的通过了宁锦防线。 崇祯二年到三年年初的己巳之变终于是落下了帷幕。从皇太极去年十月挥师西进,将袁崇焕牢牢的吸引在宁锦防线,然后声东击西打破长城关防之后,十几万满蒙联军一路肆虐,从古北口到遵化,蓟州,然后杀向通州,京师,数十万百姓被迫逃离家园,被金兵直接杀死的还有冰天雪地因为逃难间接死亡的百姓数以十万计,这些百姓何其无辜,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就这么被毁坏,可以说是家破人亡,更悲惨的还是有三万人被掳掠去建州和草原。成为他们的奴隶。受到建虏的压迫。 而明军虽然消灭了三万满蒙联军,自身的损失却更加惨重,从长城防线损失的明军算起,一直到满蒙联军撤出,光是总兵级别的将军就战死五员,副总兵八员,参将二十二员,游击三十七员,至于下面的千总把总更是不计其数,总兵员损失突破了十万人,至于损失的财物更是天文数字,直接间接的损失恐怕达到了近一亿两白银,大致相当于八到十年的辽饷,大明在此战当中可谓是元气大伤。 在皇太极撤兵出关的消息被刘毅侦知之后,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刘毅立刻派遣塘马,八百里加急去京师报信,同时请求京师增调援兵填充蓟镇的空缺,待到援兵到位之后,游弋军就会撤回京师复命。报信的塘马换马不换人,一路向京师报捷,刘毅觉得大明受到如此严重的损失,民心士气尽泄,太需要一个胜利的消息来鼓舞人心了,所以才专门挑选了几个嗓门大的塘马飞马报捷。 三百一十四章 鼓舞人心上 塘马一路飞驰,在进入到京师地界之后,立刻扯起嗓子喊起来,“蓟镇大捷!蓟镇大捷!王师攻陷遵化城,焚烧物资,解救民众数万!王师攻陷遵化城,焚烧物资,解救民众数万!金兵已退往关外。金兵已退往关外!”塘马身后的红旗随风飘舞。 二月的天气还是非常寒冷,顺天府地面也是一片萧条,因为金兵攻打的缘故,虽然皇太极已经去到了蓟镇劫掠,可是京师毕竟还是处于抗金的前沿,紧挨着蓟镇,鬼知道皇太极会不会杀一个回马枪重新返回京师呢。所以整个顺天府,包括整个北直隶依然是戒严状态,军队当然是如临大敌,继续戒备,民众平时除非采买生活必需品,否则根本不会走出家门。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京师城外遭到金兵劫掠,更是惨不忍睹,村庄城堡毁坏殆尽,被杀死的民众就那么弃尸荒野,直到金兵撤退才有士兵从京城出来给他们收尸。至于年关更是没有过年的气氛,连往日的鞭炮声都没有了,更加听不到孩童的嬉闹声。京师大战死伤这么多人,北直隶各地白幡飘荡,很多人家里都死了人,这个年怎么能过得好,加上这么多勤王客兵聚集在京师拱卫城防,京师本身的物资都需要配给控制,官员富户们在这个风口谁也不敢铺张浪费,自然这个年就一点年味都没有。当然过年这种事情只是对普通民众来说的,对于朝廷的官员们来说,他们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过年。 在韩爌的带领下,整个明廷都有效的运转起来,调兵的调兵,囤粮的囤粮,连只为王公贵族服务的太医院,也大开院门,全部的医士都去军营抢救伤兵,孙承宗上书崇祯皇帝要求将北直隶能召唤来的医士全部集中到顺天府救治伤兵,京师大战死伤无数,如果朝廷不能有效的保住伤残士兵的生命,那就会军心民心尽失,天下人会怎么看朝廷,怎么看皇帝。所以崇祯立刻批准了这个建议,当日在城头上观战之后,崇祯皇帝明白了大明忠勇将士为国奋战不惜牺牲性命的精神,对于这些保家卫国的士兵崇祯也不想怠慢了他们。在朝廷运转的同时,每一天三品以上的官员,包括整个内阁,还有六部尚书,侍郎,各个衙门的主官都会到金銮殿议事,讨论政务,向崇祯皇帝汇报进展,白天的朝会散后,有时候夜里,崇祯还会召集内阁去养心殿议事。几个月来从韩爌开始,一直到能参与金銮殿议事的最低级别官员都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合衣而眠以便皇帝随时传召。就连崇祯自己也是夜以继**阅奏折,讨论军务,王承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劝说崇祯要保重龙体。甚至有一次崇祯疲倦的路都走不稳,还是在批阅奏折。王承恩哭诉进谏道:“圣上千万保重龙体,切不能像二位先帝英年早逝。”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但崇祯并没有怪罪他,只是让他起身一边伺候。 崇祯哪里不想休息,哪里不想放松,可是多事之秋,怎么能让他闲的下来,就在建虏肆虐大明的时候,崇祯又接到了西边的急报,说是甘肃陕西民乱,反贼纠结起数万兵马和官兵鏖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崇祯忍不住仰天长叹,怎么自己一登基大明的局势就糜烂至此,他实在是想不通,只能将罪过归结在阉党身上,正是因为天启一朝,阉党的倒行逆施,才会让这么多问题在自己登基之后集中爆发,要想根治这些问题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紫禁城灯火通明,通宵达旦,文官武将们进进出出,一道道政令从紫禁城内发出,风雨中的大明焕发出了最后的活力,总有一批为国为民的官员为了大明呕心沥血,尽心办事。 保险起见,塘马并没有从蓟州通州一线赶回京师,而是选择从天津卫经过,天津卫的防务已经由尤世威三兄弟接管,刘毅在临走之前和孙承宗商量过,如果他们能解救民众,那一定会让这些民众南下天津卫,所以当刘毅的一万游弋军出发之后,孙承宗立刻命令尤世威带领京师的一万兵马包括新军剩下的一千多步兵前去天津卫,加上山东北上的勤王军两万,河南兵一万,还有天津卫本地的一万余守军,共计五万人马统统交给尤世威指挥,孙承宗给他的命令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救助民众,阻挡金兵。尤世威三兄弟领命而去,在到达天津之后,利用手头的五万兵马,巩固防务,将天津卫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卫城陈兵两万,北塘守军一万配合新军的火器防守严密,另有两万人沿线布防,但是从守城兵力上来说,如果皇太极敢来攻打,攻城交换比至少也是一比一,金兵哪里死的起这么多人,就算是二比一他们也死不起。 自从游弋军杀入蓟镇地界之后,就经常有被解救的民众陆陆续续的到达天津卫,起先是数百人千把人的队伍,尤世威也从他们口中多多少少得知了游弋军的情况,反正情报大致相同,都是天兵老爷如有神助,将建虏杀得闻风丧胆。尤世威连日来听取了很多这方面的消息,也不禁是心下大慰,游弋军果然不错,把金兵腹地给搅了个天翻地覆,直到前些日子,尤世威才意识到了游弋军的强悍,前些日子在游弋军攻破遵化城之后,陆陆续续有很多百姓从那边一路逃难过来,最大的一股超过了万人,虽然金兵将落在后面的几万民众又给劫了回去,但是先期被解救的五万多民众还是顺利逃到了天津卫,尤世威仔细询问了他们的情况,才知道遵化城已经被攻破。尤世威不禁对尤世禄和尤世功说道:“游弋军立下了盖世奇功啊,这个刘毅果然是悍将,竟然能将遵化城攻破,这是何等的功劳。”尤世功和尤世禄也是极为震惊,作为常年带兵的将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遵化城对于皇太极的重要性,游弋军如果顺利的攻下遵化城,可以说皇太极前期做的努力大部分都白费了。想必现在皇太极应该是恼羞成怒,恨不得把游弋军,把刘毅,卢象升他们碎尸万段才好。 尤世禄说道:“大哥,要不要派人飞马去京师报捷?”“不用,其一这个仗是他们打的,报捷的事情自然由他们自己去做,我们怎么能越俎代庖。其二,民众说的话未必可以全信,这么重大的消息还是弄准确了为好,咱们的探马通不过蓟州一线,自然无法知道北边的情况,但是我相信,如果真的如这些民众所说,游弋军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那我相信皇太极也待不了多久了,耗下去对我们有利,对他不利,他更不会跟游弋军死磕,干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如果我没有估计错,大捷的消息应该不久就会到来了。” 果然被尤世威猜中,大捷的消息在二月初七到来了,天津卫上下欢声一片,人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尤世威听到消息之后欣喜若狂,派出自己的数十名家丁护送几个塘马去京师报捷,自己则和尤世禄尤世功痛饮庆祝,尤世威将天津卫的存酒全部搬出来让手下将士痛饮,当晚,整个天津卫陷入狂欢,不仅仅是军队,就连普通的民众也加入到欢呼的队伍当中来。 “爱卿,已经两月没有游弋军的消息了,朕着实是放心不下。”养心殿内,韩爌还有孙承宗和崇祯皇帝相对而坐,王承恩在一边伺候。崇祯对二人说出了担心的话,确实游弋军深入敌后,也无法及时的传递回消息,毕竟通州一线被金兵封锁,如果从其他地方向京师传递消息的话,万一报信兵被金兵截住,那后果不堪设想。蓟镇被金兵摧残,情报军也无法深入蓟镇建立情报点,所以朝廷上下对于蓟镇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只是从天津卫不断的传来有民众被解救的消息可以让人推测出游弋军在蓟镇还是取得了成果的。 “陛下放心,游弋军虽只有万人,但此军乃是集结我大明九边精骑而组成,万人可当十万人,这些士兵如果遇到对等数量的金兵绝不会落下风,不是也有消息不断从尤世威那里传过来吗,只要不断的有民众被救至少就说明游弋军到目前还没有败绩,金兵虽众,然蓟镇也算是地大物博,皇太极纵兵劫掠,军队必然分散,正好被游弋军各个击破,如果皇太极将兵马整合,那正好落入我们的算计,让他腾不出手来劫掠民众,不论哪一条,游弋军都是立了大功的。”孙承宗听见崇祯的担心立刻出言安慰道。 “孙阁老说得对,陛下大可放宽心,稍安勿躁,冬天就要过去,皇太极不可能在这里久待,又有游弋军的骚扰,如果微臣所料不错,皇太极班师回去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韩爌也是出言说道。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崇祯喃喃道。 三百一十五章 鼓舞人心下 三人正在养心殿中说话,王承恩端来茶壶,给三人面前已经空掉的茶杯续上茶水。韩爌不禁仔细看了一眼皇帝的茶具,跟普通百姓用的并无二致,甚至跟自己府上的茶具也是不能相比。韩爌就已经是以清廉著称了,但是没想到比起皇帝来还是稍逊一筹,崇祯竟然如此节俭。韩爌知道,为了大明的军费,崇祯皇帝不断的削减宫中的用度,难能可贵的是,崇祯自己带头节俭,吃饭不过是两个炒菜一个汤,一碗米饭。有时候就是一菜一汤,连夜宵也嘱咐王承恩不要用什么名贵的食材,不过是稀饭小菜罢了。这都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罪过啊,竟然让皇帝如此艰苦,而很多王公大臣在家里关起门却是照常享乐,这怎么能让他这个首辅不汗颜。韩爌正要起身请罪,却忽然听见宫外好像人声鼎沸,似乎有很多人欢呼的声音,还夹杂着鞭炮的声音。韩爌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疑惑的朝孙承宗看去,孙承宗虽然已经是七旬老人,可是他耳聪目明,听力丝毫不比韩爌差,他也听见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本来崇祯皇帝还在望着茶杯怔怔的出神,看见两位爱卿向门口的方向看去这才回过神来,他也听见了嘈杂的声音。想必王承恩也是听见了,提着茶壶伸头向窗户那边看去。 “怎么回事,为何外面如此嘈杂?”崇祯皇帝忍不住问道,这下养心殿中的几人是听清楚了,像是欢呼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年不是已经过了吗,怎么又开始放鞭炮了,现在京师戒严,就是这么个戒法?”崇祯心里有些不高兴。 孙承宗站起来有些尴尬,京师城防是他布置的,临时由侯世禄和杨国栋管代京师兵马,他亲自提领三大营拱卫皇宫。照理说防务早就安排的严严实实,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且年已经过去了,那是个冷冷清清的年,京师的民众何以今天会放鞭炮?难道说?一道电光击中了孙承宗,他顾不得君臣礼仪,立刻起身,迈步到养心殿门前,一把打开了大门。王承恩也在崇祯的吩咐下将窗户打开。窗户和大门打开后,几人听得更清楚了,就是震天的欢呼和鞭炮声,要知道,养心殿的位置已经是紫禁城的内宫,一般皇城外的声音是传不到这里来的,除非现在是全城欢腾,才会有声音传到这里来,可是这时候全城欢腾个什么劲? “王承恩,你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崇祯吩咐道。“是,陛下。”王承恩倒退两步出了门然后一路小跑前往宫门的方向,越往那个方向跑,越是能听到外面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似乎全京师的人都发出了声音。守门的卫兵打开了宫门,王承恩看到在宫外值守的两个小黄门领着一个士兵打扮的人正在朝宫门这边疾奔,一行人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王承恩立刻疾步迎上去。两个小黄门低头赶路,都没看见前方竟然有人,其中一个人和王承恩撞了个满怀。两人抬头一看竟然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立刻吓得六神无主,就要跪下来请罪。王承恩没空跟他们废话,一把拽住他们问道:“到底什么事?” 撞到他的小黄门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回,回,回公公的话,蓟镇,蓟镇大捷,八百里加急飞马来报,现在京师都沸腾了。”说完他指指身后的那个游弋军传令小旗道。王承恩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一把将小黄门扒拉开,径直走到小旗官面前,“此话当真?” “公公,这是刘将军手书大捷文告,烦请公公呈交给圣上!”小旗官是青弋军的军官,怪不得能在面对王承恩时面不改色,思路清晰。他立刻从怀中掏出报捷文书,单膝跪地,双手呈给王承恩。王承恩一把抓过文书扭头就跑,边跑边对小黄门说:“带这位壮士下去好生款待,怠慢了我扒了你的皮!”“是,公公!”两个小黄门应了一声,将小旗官带下去休息。 王承恩气喘吁吁的从养心殿跑到宫门处,顾不上喘气,又大步的往回跑,守门的卫士还是第一次看见王承恩如此失态,都在心里嘀咕,王公公这是怎么了。怎么来来回回跑个不停,王承恩也顾不上礼节了,还没跑到养心殿殿门口就扯开嗓子大喊起来:“圣上,阁老,大捷,大捷啊,蓟镇大捷啊!”王承恩右手高举着包着封套的报捷文书。左手提着曳撒,快步的奔上阶梯,一边跑一边喊道。崇祯皇帝和孙承宗,韩爌就站在殿中侧耳倾听,没想到就听见了王承恩尖细的嗓音。“什么大捷?大捷?哪里大捷?”崇祯不敢相信的反复问身边的韩爌和孙承宗道,人在极度欣喜的情况下,判断力会缺失,会条件反射的询问身边人消息的真实性。 韩爌和孙承宗已经听清了王承恩喊得什么,虽然他们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可是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韩爌咧开嘴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一定是我军在蓟镇取得大捷。”孙承宗同时和韩爌一起拜服在地。“蓟镇大捷,蓟镇大捷,皇太极败了?皇太极真的败了?”崇祯有些语无伦次,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天子来说,自己任上第一次取得军事胜利他怎么能不激动。王承恩一路小跑总算是风一般冲进了殿中。 “哎哟!”他一个踉跄,左脚踩了个空,被门槛绊了个狗啃泥,好在文书还没从手中飞出去,他没有停顿,利索的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一头拜在崇祯面前,“陛下,陛下,游弋军将士来报,蓟镇大捷,蓟镇大捷啊,告捷文书在此,还请圣上过目。” 崇祯来不及似的说道:“快念!”“啊?”王承恩蒙了一下,“朕叫你念!”崇祯已经迫不及待,他要立刻听到里面的内容。念奏折王承恩是专业的,他立刻拆开封套,将告捷文书展开,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念道:“臣游弋军管代刘毅同大名知府卢象升,宣府参将侯拱极,京营副将孙兴,青弋军副将吴东明上达天听,游弋军从京师出兵在蓟镇转战南北两月有余,攻破建虏大营遵化城,焚毁建虏劫掠物资大半,从建虏手中解救民众近七万,歼灭建虏北虏合计一万余人,歼灭投降建虏的原蓟镇兵马三万人,全歼此次奴贼先导喀喇沁部骑兵,阵斩喀喇沁贝勒。游弋军自损两千余人,皇太极已经退出长城,领兵北还。。。。。。” 后面的话崇祯仿佛已经听不见了,他只看见王承恩的嘴一张一合,一万游弋军深入敌后对抗十万满蒙联军,还有蓟镇降军数万,竟然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战绩,而且最重要的是攻下了遵化城,焚毁了皇太极的物资。那意味着什么,那不就意味着皇太极这一次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白跑了一趟,损兵折将不说,该得到的好处却没有按计划得到。他们本来就人少,在京师已经干掉了他们两万多了,竟然在蓟镇又干掉了一万多人。这样打下去很快建虏就要亡国灭种了。崇祯被巨大的喜悦感包围,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何止是崇祯皇帝,本来韩爌和孙承宗还是波澜不惊,虽然他们听到了蓟镇大捷的消息,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游弋军竟然能把遵化城给打下来,打下遵化城的战略意义没有人比孙承宗和韩爌更清楚,这可是釜底抽薪啊,如果皇太极处理不好很可能满蒙联合就要土崩瓦解了。 孙承宗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情感,激动的老泪纵横,韩爌也是兴奋的不能自己,这个消息太鼓舞人心了,大明太需要一场胜利了,这场大胜就像及时雨一般及时的给风雨飘摇的动荡朝廷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明的军队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只要上下齐心,哪怕是凶神恶煞,战力强悍的建虏也要吃亏。这证明大明军队还有的救。 崇祯的思绪已经飘向更远的地方,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能像永乐皇帝那样,挥师漠北,将外族打的一败涂地,重新建立天可汗的威望,大明将在自己的手上实现中兴。 城内已经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自从去岁皇太极大军压境以来,整个京师的气氛都被压抑住了,人们的心中一直是惴惴不安,但是今天的消息终于让数个月来的阴霾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都是打心底的长长吐了一口气,侯世禄和杨国栋激动的拥抱在一起。士兵们放声的欢呼,民众拿出自家收藏的过年也没拿出来放的鞭炮,就在京师的大街上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停的燃放着烟花爆竹。酒馆都是爆满,说书先生已经开始编撰明军的大捷,可是拿不到第一手资料,众人都不知道如何下笔。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 三百一十六章 接防回京 二月份过了一个压抑的年,可是这适时而来的捷报一下子唤醒了大明军民压抑许久的内心。是啊,大明太需要一场胜利了,捷报到达之后,崇祯皇帝立刻下令拿出私库里不多的库银,皇帝亲自掏腰包大宴群臣,并且与民同乐,允许京师的民众狂欢,同时昭告天下,将捷报的消息一直传送到大明的各个角落,捷报刚一传来,一些闻风而动的官员们就开始上贺表,当然这也是必须走的程序,特别是这是崇祯登基的第一场打仗,先败后胜,虽然跟明金的损失对比起来根本不能说是明朝胜利了。但是其一,破坏了皇太极的战略意图,至少皇太极的战略意图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实现,而且是大打折扣。对皇太极回去之后的执政局面也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其二,金兵杀入京师,在京师蓟镇,北直隶大开杀戒,不仅仅是损失的问题,更是颜面的问题,这么一来,大明这个老大帝国的面子彻底丢尽,这对崇祯来说是不可接受的,这么大的帝国竟然被蛮人直接打到京师。虽说崇祯一时半会不能恢复永乐时期万邦来朝,郑和船队深入大洋,传播上国威名的地步。但最起码也不能在周围一群小国面前失了颜面。所以他很是懊恼,对袁崇焕下狱这件事来说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游弋军在蓟镇很好的打击了金兵,不管怎么说是将皇太极逼退了,这就是胜利。这就为大明挣回了颜面,确切的说是为皇帝挣回了颜面,至少让天下人知道,大明的朝廷不是废物,大明的军队不是废物,还是有能征善战的将军,奋勇争先的士兵,能给入侵大明的敌人以重创的人的。明白了这一点,群臣上贺表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并且是韩爌和孙承宗带头,百官景从,一时间从京师到地方,只要是接到告捷文书的官员,都是绞尽脑汁,将贺表文章写得花团锦簇,辞藻华美,核心思想就一个,吾皇圣明,才能有如此能臣战将。 贺表不断的送达京师,让崇祯的案头都被这些官员的花样文章堆满。择日,崇祯率领文武百官献捷太庙,告诉列祖列宗大明的武运在自己手上还没有败坏,大明尚有中兴之望。蓟镇的胜利虽然让大明欢腾,但是也有一种盲目的情绪蔓延开来,很多乐观主义者认为,既然大明的军队这么能打,那不如多从各地抽调精兵,组建一支专门的兵马增援宁锦防线,然后联合宁锦防线的辽东军主动进攻,趁着建虏大战刚止,回国休养立足未稳之际直捣黄龙,主动出击,纵使不能让金国灭亡,也可以夺回萨尔浒之战的全部失地,挤压建虏的生存空间。这种想法听起来很是夸张,金兵受到损失,大明的损失更大,一时半会到哪里调集这么多精兵,可是还别说,就是这种有些夸张的想法,支持的竟然大有人在,首先吏部尚书王永光,礼部尚书何如宠和都御史曹于汴就非常支持这种说法,这几个部门都是不管财政和兵事的,而且文人酸儒居多,这些人一拍脑袋就觉得大明天威浩荡,蕞尔小国也敢冒犯天威,完全可以一鼓作气,趁胜追击荡平建虏。 王永光带头,群臣联名上折子,请崇祯组建更多的兵马,直奔辽东。这些人中,王永光是怀着私心,他原来跟魏忠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是阉党余孽也不为过,崇祯没有整治他反而让他接任吏部尚书的位子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恩德,可是王永光怕啊。阉党的烙印就像刻在脑门上一样,说不定哪天崇祯皇帝突然翻脸就摘了自己的乌纱帽。乌纱帽事小,万一顺便把自己的项上人头给摘了,那可就万事休矣了。所以王永光千方百计都想保住自己的官位,弹劾袁崇焕也是出于这个目的。而此次他带头上折子,第一是因为他是吏部尚书,所谓的天官,当然要在百官面前起表率作用。第二,如果王永光的意见被崇祯采纳,真的组建兵马击败建虏的话,那王永光的威望将在朝廷中达到顶峰,这样他的官位就保住了。所以王永光积极谋划此事,叫上了何如宠和曹于汴二人一起上书。 而那些礼部吏部和御史台的酸儒们说是一片公心,其实也就是一群不切实际的空想家罢了。嘴上说说的事情好做,真到实际操作了就没辙了。大明也确实是亡于这帮空谈误国的人身上。在朝野一片请战的声音当中,也不是没有精明人,这次带头反对的竟然不是韩爌和孙承宗,因为他们两人还没站出来就有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先跳出来了,他不跳出来也不行了,大明的财政状况别人不知道,他毕自严是最清楚,大明已经无银了,这次勤王军所有的军费肯定是中央财政拨付占大头,这还不算,死伤士兵的抚恤要用钱,被建虏破坏的城池村庄重新建设要用钱,击败皇太极的大明军队回到京师后,圣上要进行封赏肯定还要用钱。本来辽饷这一个重担就已经压得户部喘不过气来,现在一下子又要多出这么多的额外支出,他毕自严就是会变戏法他也变不出这么多现银来。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紧跟着工部尚书刘廷元紧随其后立刻上书跟进,工部也是很有发言权的,大明腹地二百年不知兵,军备情况当然是刘廷元最清楚,一场大战下来大明军备的损失不计其数,可以说京师的武备库都给搬空了,这还不够,他还要从地方,甚至是应天府那边征调军备,这么多勤王大军的武器损失,弹药补给全都要工部操心。这些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人只知道张嘴,可是他们知道大明仓库的实际情况吗? 有了刘廷元和毕自严两人打先锋,孙承宗自然也要反对,大明的兵事就是他最清楚,损失如此惨重,还拿什么去组建一支攻击型的部队,游弋军的组建已经将九边精锐和新军全部抽调一空,这些人根本就没见过地方的兵马,他们还以为地方的兵马是万历年间的兵马?现在的地方兵马根本就不堪一用,哪里来的精锐,大明的精锐已经都聚集在顺天府了,这些就是大明的精锐了。孙承宗的折子上的还是很有分量的,他言明各地军镇的兵马都遭受不同程度损失,有的军镇更是遭受重创,现在正是休养生息,加强防御的时候,特别陕西甘肃还有反贼作乱,处处都要用兵,现在不是急的时候,必须稳扎稳打,徐徐图之。孙承宗一锤定音,将此事暂时搁置下来,毕竟这次的危机正是因为启用了孙承宗才得到化解,孙承宗又是肱股老臣,威望在朝中达到了巅峰。他一开口,崇祯皇帝被王永光等人鼓动的有些燥热的头脑立刻冷静下来,采纳了孙承宗的意见,先将各地军镇的抚恤问题和封赏问题解决了再说。 二月十日,孙承宗命令京师的辽东各军将以祖大寿为首,何可纲为辅。从京师抽调一万兵马和原来辽东镇剩下的所有人马组成两万五千人的大军前往蓟镇接防,同时命令尤世威麾下的五万人出兵两万北上前去接防,另外请崇祯皇帝同时颁下旨意,允许蓟镇和辽东大练民团,这些民团力量补充到当地的地方防卫体系当中,将原来的老弱军户裁汰,实际上本身也都逃亡的差不多了,就是在也都是吃空额的虚报人数,实际人数根本就没那么多。朝廷同时承认民团的合法性,只要编练起来之后前往官府报备,核查勘验确有其事之后朝廷可以颁下官位,基本和正常的军制一样,有多少人就封什么官,假如你拉起五百人的队伍,那就是民团把总,一千多人的队伍就可以给你封个民团千总。 经过建虏这么一次肆虐,各地官府纷纷意识到了民团的重要性,毕竟官军就那么多,或者说能打的官兵就那么多,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各个危急的地方,所以只能靠民团抵挡一阵。不仅仅是各地官府,就是民间也已经意识到了,蓟镇的百姓尤其感同身受。所以当这个命令颁布下去之后,北地的民团编练热情极其高涨,大大小小的民间武装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成长了起来。 在祖大寿等人领兵达到蓟镇境内之后,刘毅将蓟镇原来的一万人马留下,朱梅山海关支援的几千人马也留在蓟镇,加上祖大寿和尤世威的正兵,还有一些逃亡的士兵陆陆续续回归,总算让蓟镇又恢复了六万多人的兵力,如果各地能编练一些民团,那么守备的兵马就可以达到十万人左右了,蓟镇基本能恢复战前的守备水平,刘毅并未和祖大寿做太多的交接,祖大寿最后投降了金兵,在京师也是领兵归噪,在熟悉明末历史的刘毅看来此人的人格很有问题,刘毅不想和此人有太多交往。所以当祖大寿的兵马达到了蓟州城之后,已经移防蓟州的游弋军全军就在刘毅的带领下和祖大寿,何可纲,王承胤等人告辞,踏上了回归京师的道路。祖大寿等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精锐的辽东军在面对金兵的时候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可是每年用千万的辽饷打造的兵马,居然战绩都比不上一支拼凑起来的骑兵。区区万人竟然把金兵的大后方给搅的天翻地覆,可以预见这个年轻的将领将会是大明未来军界的一颗新星。要说祖大寿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刘毅可不管那么多,游弋军打马飞驰起来,身后只留下了滚滚烟尘。。。 三百一十七章 议定封赏 “阁老,此次你和韩爱卿一力担保组建的游弋军立下如此大功,你又亲自指挥兵事,总算是挽我大明于危难之中,朕实在是不知道要封赏阁老一个什么样的官了,朕昨晚左思右想,辗转难眠,非太保不能表彰阁老的功绩,阁老乃是大明柱石,理应位列三公。” 养心殿,夜已深,但崇祯皇帝丝毫感觉不到疲惫,游弋军就要返回京师,这支在敌后立下汗马功劳的军队和一干军将理应重重封赏,此时的崇祯可能因为年纪尚轻,执政时间尚短,还是有着少年人的心性,觉得有功于社稷,封赏个什么官都不过分。在他面前站着,首辅韩爌,次辅钱龙锡,兵部尚书孙承宗,吏部尚书王永光,礼部尚书何如宠,户部尚书毕自严,刑部尚书乔允升,工部尚书刘廷元,都御史曹于汴,整个大明的内阁班子全都到了,封赏这种事情一般都不会在大朝会上直接讨论,人多嘴杂意见不一,很难达成一致。一般大的封赏或是论罪在公布之前,都是由皇帝召集内阁先开个小会,拟定大的方向。内阁达成一致后再由内阁的大员向本部门进行公布,这样一层层的传递下去。本来这些大员门生故吏就很多,一般都是看领头羊的动作行事。如果内阁能达成完全一致,那么封赏就不会有问题了。 (渔夫按,天启一朝和崇祯一朝不一样,天启一朝是魏忠贤当家,内阁就是个空架子,但凡是有这样的决定第一个要过的就是魏忠贤这一关,只要九千岁同意了那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东林党就是想反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崇祯一朝就不一样了,初期韩爌当政时期内阁还是可以发挥很大作用的,直到崇祯执政时间长久,局势愈加糜烂之后,崇祯骨子里的多疑才爆发出来,导致了内阁成员经常换人,没有一个稳定的内阁能干超过一年的时间,内阁都不稳定,政令怎么能稳定。崇祯总觉得这个无能,那个也无能,经常的换人导致了朝令夕改,大明的局势也就愈发显得颓废,在这一点上崇祯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崇祯第一个想到的倒不是游弋军的封赏,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孙承宗,此次如果不是韩爌,钱龙锡等人力挺孙承宗出山,自己险些找不到能统领全局的关键人物,可以说这一次危机的解除,大部分的功劳要落在孙承宗的头上。孙承宗理应受到最高的褒奖。可是让他出任首辅什么的肯定不现实,韩爌也是能臣干吏,况且孙承宗主要是军务方面,政务方面比起韩爌还是差了。但是兵部尚书已经是位列一品,再往前也没有什么位置可以升迁了,那就只能在勋官,散官和虚职上进行褒奖了。也是崇祯考虑后的结果,孙承宗最需要的不是金银官位,而是名节,天启一朝被贬官乃至辞官不做始终是孙承宗心中的痛,那崇祯皇帝就要把孙承宗本应享有的东西加倍的补偿给他,所以才说出了位列三公的话。 皇帝竟然要给自己封太保,这是什么概念,从大明开国以来,三公三孤加起来不过百人,名动天下的张居正才能封到太师,而军功卓著的戚继光不过是三孤封到了少保。(后期的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也是少保衔,所以叫他鳌少保。)孙承宗立刻吓得跪倒在地,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太保这个头衔太重了,孙承宗自觉承担不起。位列三公这是何等荣耀。 “陛下,老臣并未立下什么功劳,此战能将皇太极逼退也是三军将士用命,民众万人一心之结果,老臣不过是统筹谋划一下,怎能当的如此高的褒奖。如果要赏也应赏给韩首辅,没有他稳定朝局,也不会有此次的胜利。更要封赏的是有功将士,老臣启奏吾皇陛下,如果陛下非要封赏老臣,赏赐一些布帛足以,多给有功将士封赏,让他们为大明再立新功。”说罢,孙承宗一揖到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求崇祯收回成命。 韩爌对崇祯的脾气倒是比较了解,毕竟他接触崇祯的时间要比孙承宗长的多,自从他成为首辅以来,一直和崇祯打交道,自然对崇祯的风格了若指掌。这是崇祯皇帝继位以来第一次封赏大功之人,肯定要显示他天恩浩荡,不吝赏赐的一面。所以群臣一定要给足他面子,孙承宗可以推辞,因为这也是出于礼节。但是韩爌这时候一定要站出来说话。 “陛下,臣以为阁老当得太保二字,今大明外有强敌,内有乱贼,正是需要向阁老一样的定海神针挽国事于危难之中,大明武备颓废,不用臣说想必陛下也知道,阉党乱政的后果在陛下这里得到体现,臣等更应该辅佐陛下扭转此不利局面,这个时候正需要孙阁老挺身而出,阁老,陛下天恩,也是想激励大家为大明鞠躬尽瘁,我等为人臣子更要尽心为陛下分忧才是。”韩爌这一席话说的漂亮,照顾了崇祯的面子,又给了孙承宗受封的台阶。搞得要是孙承宗坚持不受,就是不尽心为皇上效力一样。 孙承宗还是坚持不受,钱龙锡也站出来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可是孙承宗坚持不接受,认为三公的位子太高了。崇祯隐隐的有一些不快,王永光何等人精,知道这个时候他要站出来了。作为天官,王永光察言观色的水平可不是盖的。他立刻上前一步道:“孙阁老劳苦功高,年已七旬尚且能指挥千军万马,京师大战之时日夜巡防,力保京城不失,调集各地兵马勤王,又组建奇兵深入蓟镇重创建虏,此功微臣认为可与我大明英国公相比,更比于廷益于少保多了进取之功,授予太师有何不可,还请孙阁老接纳皇上一番美意,莫负圣恩。” 王永光这么一说可以说是一锤定音,身后几个尚书立刻纷纷施礼道:“臣附议!臣附议!”群臣固请,孙承宗也已经推辞了三次,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要接受了,难为王永光了,将于谦都给搬了出来。为了讨好崇祯皇帝,王永光也是煞费苦心。就希望能保住自己的位子。 果然,孙承宗无法推辞,只能老泪纵横的磕头谢恩,直言万死不能报陛下圣恩。这才接了太保的位子。同样韩爌也得了天恩,他本来在天启年间就已经位列三孤,崇祯为了表彰他的功绩,给他进了一步,封他为太师。当然韩爌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晋升为三公太师,也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将刚才封赏孙承宗的一幕又重演了一遍,这才接下这个位子。至于勋官和散官,按照大明的定律,两人加封左右柱国,加光禄大夫,这已经是大明无上的荣耀了。两人再次拜谢,这才大大满足了崇祯皇帝的虚荣心。 议定了这两人的封赏,自然就要谈谈一干有功军将的封赏了。其他人倒是好办,像是侯世禄,尤世威,杨国栋等人都已经是总兵衔,再往上也只能是给他们在勋官散官等虚衔上提一提,总不能一股脑的都加封兵部尚书吧。剩下的王承胤,侯拱极,孙兴等人也是升赏一级便可,比如侯拱极是参将,那就直接升一级变成副总兵。王承胤是游击那就升参将,等等。 唯一难办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刘毅,这让大家很是头疼了一番。因为刘毅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的功劳都比较好议定,唯独刘毅的不行。因为刘毅立下的每一个功劳都是惊世骇俗,而且是多年不曾有过之事。最关键的是他才是一个千总,不过挂了镇抚使的衔。就算是升也不能连升好多级。跳的太过也不好。怎么计算的呢,很简单,第一他麾下新军四千打十万,取得了步兵消灭一万建虏的战绩,这是谁也做不了假的,崇祯皇帝和百官都在城上看见了。就凭这一点连升两级都不为过。更加重要的是他还阵斩了正红旗旗主萨哈廉,这也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又能升一级。另外他还带领游弋军深入敌后,取得了挽回颜面的胜利。光是这份功劳也配升两级。就这三点已经能升五级了。什么概念呢。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卫镇抚,一个四品武将。连升五级那可就是从一品,可以直接到总兵了。难道大明要出现一个刚刚弱冠的总兵吗,这显然不可能,可是连升五级的封赏如果不能兑现恐怕又要寒了忠勇将士的心,这让众人是好一番绞尽脑汁。 讨论到快黎明的时候,还是韩爌一锤定音,有功自然要赏,但是连升五级不现实,对刘毅这个年轻的将军来说也不好,他是大明未来的栋梁,也需要保护起来,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得高位不是好事情。在韩爌和钱龙锡的共同建议下,众人决定对刘毅的封赏进行折中。镇抚使连升三级,实授守备参将,安庆卫指挥使,这就等于升了三级半,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另外对于散官和勋官也是顶格处理,本来从二品的参将一般给个镇国将军的散官就可以了,但是刘毅的散官却被破格提拔为奉国将军,勋官授予护军。金银财帛的赏赐更是不计其数。青弋军麾下将领也是至少晋升两级。同时孙承宗提议,新军损失不小,应当责成刘毅回到安庆卫之后花费时间编练出更多的新军,大明全军也要尽力效仿。以后可以将这支兵马调往辽东,配合辽东的兵马对建虏主动出击。 三百一十八章 城门迎接上 二月底,游弋军除了伤兵还落在后面以外,其余的士兵已经奔驰到了京师城外,因为战争已经告一段落,所以游弋军并没有全速前进,在刘毅的命令下,他们都是沿着官道,白天赶路,夜间歇息,这样不仅仅是士兵,就是马匹也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白天行军的时候可以不断换马,提高效率,其实整体看来行军的速度并不慢,即便是在夜间休息的情况下,白天的行军路程也比普通的大明骑兵快很多,他们一路直奔京师,沿途的城池也不进入休息。 跟前往蓟镇的时候不一样,他们这次返回走的是蓟州到通州然后直接前往京师的路线,这是蓟镇到京师的最短路程,道路也比较平坦,有利于节省时间,众人都不是傻子,此次回去肯定是圣上要对众人进行封赏,毕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所以众人更不能让圣上等久了。再者因为金兵的破坏,一路上蓟州,通州等地都是破败,陆陆续续的民众返回自己的家园,看见村庄,民堡被金兵糟蹋的不成样子,很多庄子更是被金兵一把火焚烧殆尽,民众们看到破败的家园,甚至是一片白地,很多人更是发了疯似的在废墟里翻找着什么,也许是想找找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财物吧,冰天雪地的,又是连年受灾,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下粮食财物被金兵洗劫一空,如果没有官府赈济,恐怕很难度过这些日子了。可是看看蓟镇和北直隶北部的官府,也确实没有能力办这些事情,百废待兴,不仅仅是城池被损毁,很多原来的守将官员等都在守城战中战死,很多地方的官府都是群龙无首,接任的官员还没到,军队更是在他们出发的时候由祖大寿何可纲接管防务,世事艰难,又不知多少人要冻饿而死。 游弋军不是菩萨,可是卢象升孙兴等人又实在不能看到饿殍遍野,伏尸满地的情景。民众们经过兵灾,现在对军队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游弋军虽然不经过城池,可是在官道上行进,不可避免的要经过许多官道两边的村落,民众们看到清一色的精骑马队,早就吓得躲得远远的,卢象升有心给他们一些军粮资助,也找不到人,只得在村庄中心放下一些米面。 游弋军出兵的宗旨本来就是以战养战,就食于敌,所以现在队伍中携带的粮食也都是攻城掠地,消灭金兵抢夺而来的。这些东西本就是金兵抢劫大明百姓的,只不过又回到了游弋军手中而已,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本就是老百姓的东西,刘毅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所以他支持卢象升的举动,在留下游弋军所需的粮食之后,剩下的米面能分出一些就分出一些。有的民众实在是饿的急了,也不管怕不怕军队,都是涌到官道之上求军爷救救他们,每当这个时候,卢象升都会出面安抚一番,然后拿出粮食赈济灾民。灾民们都是激动地跪下,高呼老爷大恩大德只有立生祠来报答。卢象升不禁感慨万千,不论是旱灾水灾兵灾,受苦的总是普通老百姓。这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将军,你看看,该死的建虏,把好好的大明糟蹋成了什么样子,这些百姓都是我大明的子民,竟然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一件御寒的衣物都穿不上,国事本就如此艰难,我等,我等。。。”说到这里,卢象升更是再也说不下去,可怜吾国吾民啊。 “卢知府,别太忧心了,你放心,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事情都会得到改变,大明必将重新屹立于华夏大地,周边宵小再也不敢攻掠中原,人民的生活也会好起来的,这些更需要我们这些人更加努力,将大明治理好,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我刘毅从来不信命,我只相信事在人为,有些事情光说没用,要身体力行的去做才行,加把劲吧。”刘毅拍拍卢象升的肩膀,像是在对卢象升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卢象升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是他知道刘毅说的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们这些官员更应该发挥作用,如果连他们自己都不觉悟,抛开私利一心为公的话,怎么能治理好大明呢? “来啦,公公你看,大军来啦!”一个小黄门惊喜的叫道。站在中间的王承恩皱了皱眉头,“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圣上叫我们来迎接王师回朝,你这个样子,平白叫人看了笑话。”王承恩将小黄门数落了一顿,小黄门立刻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了。 原来,为了体现皇帝的恩德,在游弋军前锋先期通禀大军即将到达京师之后,崇祯立刻决定在朝阳门迎接大军班师,天气寒冷,韩爌和孙承宗都建议皇帝不要亲自去了,一是为了龙体着想,二是避免游弋军一干军将生出骄傲之心,只要派遣心腹,再由朝廷出一名代表前去迎接便可。这样崇祯那边,王承恩就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个任务。而朝廷这边,以钱龙锡为首的六部都纷纷派出官员前来迎接。再加上自发前来迎接的民众,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的队伍,一片旌旗招展人山人海,特别是这几天经过很多茶馆说书先生的演绎,这支队伍已经被吹的神乎其神,好似天兵下凡一般将金兵杀了个人仰马翻。国人的思想就是这么纯朴,能以少胜多,奋勇杀贼的肯定都是好汉爷。京师的民众都想一睹天兵的风采,所以朝阳门内外至少聚集了十几万民众,人人的嘴巴中都是嗬出白气,很多孩童笑闹蹦跳着穿梭在人群之中,旗牌手扛着旗牌静静的肃立在王承恩身后。人群发出了阵阵议论之声,嗡嗡的一片,大家都在兴奋的谈论着这支精兵的作战经历,更多的是马上就要见着这群人的好奇。 跟王承恩并排站着的是钱龙锡,钱龙锡跟官员们交代了些什么之后,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王承恩是一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情商非常高,否则也到不了那个高位。钱龙锡一过来王承恩就识趣的向后退了半步,虽然他代表的是天子,可是他一无尚方宝剑,二无颁旨文书。而诏命拿在钱龙锡的手里,所以诏命所至,如圣上亲临,王承恩当然要后退半步。钱龙锡不禁暗地里点头,阉党作乱,他们这些文臣自然是非常厌恶阉党的,可是唯独这个王承恩,钱龙锡比较喜欢,这个人非常识趣,坐着司礼监头把交椅,行事却很低调,关键时候又能说出一些金玉良言。他又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能做到这些真是难能可贵。重要的是此人对文官和东林没有敌意,值得结交。 “王公公,天气寒冷,大军尚未到,不如前去后面的马车中稍坐片刻。”钱龙锡道。“阁老说笑了,阁老尚且能坚持,王承恩更没有什么好推脱的,不怕阁老笑话,进宫前咱家家境贫寒,大冬天只能穿单衣,现在有着上好的棉衣穿,一点都不冷。”王承恩笑笑道。 钱龙锡更是有些惊讶,心道:“如果王承恩不是个阉人,要是入了官场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小黄门就叫了起来,两人同时向小黄门手指的地方看去。 温度虽然不高,但是今天好在是放晴的日子,万里无云,目视距离很远。小黄门年纪尚轻,自然目力不错。只见远处的天地交界处,出现了点点红色,那是猎猎作响的军旗。随着军旗后面的,更是仿佛一眼望不到边的马队,掀起了滚滚烟尘。 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钱龙锡立刻吩咐道:“锣鼓队奏乐,舞龙舞狮可以开始了。”咚锵咚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舞龙舞狮的队伍更是开始了精彩的表演,人们大声的欢呼起来。小孩子更是兴奋的拍起了巴掌,更小的孩子骑在大人的肩膀上,伸头望着。 轰隆轰隆轰隆,马队越来越近。带来的竟然是难以言状的威压。锣鼓队不自觉的停止了奏乐,舞龙舞狮的人也陆陆续续停了下来,十几万民众的嗡嗡声戛然而止,人群中只凭空升起阵阵白气,却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钱龙锡自己都无比震惊,这还是大明的军队吗?这种气势似曾相识,他猛然想起,年少时曾在浙江见过戚家军,就是那种气势,而戚家军是步军,眼前这支兵马清一色的马队,所带来的气势更是骇人。 马蹄敲打着地面,欢迎队伍中连小孩子的声音都停止了。众人屏气凝神看着这支队伍。刘毅一身银盔银甲,六瓣盔上的红缨高高竖起,红色的披风在身后舞动。他打马奔驰在队伍的最前头,前方黑压压的全是迎接的人群。 三百一十九章 城门迎接下 刘毅右手单手握拳,将手抬起,身后的掌旗兵看到了主将的手势,立刻摇动令旗。几个大嗓门的传令兵立刻高呼起来:“止!”身后响起了一片声音,“止!止!止!”全军放慢马速,然后在距离人群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住。刘毅已经看到,站在队伍前面的是钱龙锡和王承恩。钱龙锡手里还拿着黄色封套封住的文书,想必应该是皇帝的诏令。 大军令行禁止,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的美感。更是一种极度的压迫力,他们就静静的停在人群的正前方。马上的骑士各个都是表情严肃,顶盔贯甲,一种无形的杀气蔓延开来,一看就是杀敌无数的精锐兵马,光是这种气势就是大明第一强军。 钱龙锡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王承恩更是大气也不敢出。钱龙锡稳定了一下心神,好在这是王师,他走上前去,正要开口说话,刘毅却一个翻身下马,礼仪是必须要做的,眼前的人是大明次辅,级别上来说比孙承宗还要高,他必须体现出应有的尊重,不可能在马上无动于衷。刘毅翻身下马,身后的将士们更是几乎在同时间完成了下马的动作,哗的一声,千万人如一人,将士们都是整齐的落在地上,然后随着刘毅单膝跪地。 刘毅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高声喊道:“游弋军全军将士,参见阁老!”身后爆发出炸雷般的吼声:“参见阁老!”这一下更是差点将一些胆小的民众吓晕过去,就连朝阳门城头上值守的士兵都是鸦雀无声。突然的这么一下子让钱龙锡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这,这,这太威武了,如果我大明的军队都能是这个样子,什么建虏,什么乱贼,统统都是灰飞烟灭的命运。 钱龙锡立刻抢前两步将刘毅扶起,口中道:“刘将军辛苦,诸位将军辛苦,游弋军的将士们辛苦!我钱龙锡在这里代表圣上,代表朝廷,代表千万百姓谢谢大家了。” 刘毅立刻回礼道:“不敢!”身后卢象升,侯拱极,孙兴等人都是口称不敢。钱龙锡跟他们寒暄了一阵。“刘将军,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莫要耽误了时辰。”随即,他面色一正,从封套中取出圣旨,大声道:“圣上有旨,请游弋军全体将士接旨。” 八千兵将又是跪下吼道:“末将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上的甲叶铿铿作响。 钱龙锡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游弋军全体将士,深入敌后,打击建虏,扬我大明天威,救我大明百姓,有功于朝廷,有功于社稷。游弋军全军官升一级,兵每人赏银二十两,布十匹,千总以上军将前往金銮殿,另有封赏,钦此!” (渔夫按,这里给各位书友科普一下,现在的很多书籍或者是电视剧总会喜欢让传旨之人把圣旨前面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个字念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其实这是不对的,其正确的念法应该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奉天承运皇帝是圣上的尊号,当然是放在一起的。) 这封圣旨一念,立刻让游弋军全体将士沸腾,这打了一仗回来竟然就官升一级了。小兵变小旗,小旗变总旗,总旗可就要升到百户了。比起二十两赏银和布匹来说,有什么能比升官来的更实惠,每个人都是面色潮红,兴奋的难以自制。刘毅心想,崇祯这次可是玩的大手笔啊,万把人的游弋军一下子全封赏了,一个都没落下。不过也能理解,皇帝年少,又是登基以来的首胜,心里高兴是难免的。只是这么多军官往哪里安置呢?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谢陛下封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军又是山呼万岁。钱龙锡上前说道:“怎么样,刘将军,各位将军,就请即刻进城准备,明日一早的朝会准备接受封赏吧。这次圣上可是大手笔,给各位的都是不小的封赏啊。”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更是眼热,谁不想升官呢。就算是刘毅自己也是想通过官位的升迁获得更大的能量,这样才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如果他在明朝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又怎么可能有一番作为呢?众人当中应该算是孙兴和钱龙锡最熟,毕竟都是在京师做官,孙兴犹豫一下上前一步来到钱龙锡面前道:“不知圣上给咱们封了个什么官职?可否请阁老透露一二。”孙兴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了。 钱龙锡只是神秘的笑笑,拍拍孙兴的肩膀道:“现在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你个孙兴,平时看你在孙阁老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的,本辅还以为你遇事沉着,没想到你也是个官迷。”钱龙锡有心打趣。孙兴听了只是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卢象升等人看见孙兴官迷的样子,也是哈哈大笑,众人笑了一阵,便纷纷牵起自己的马匹一同入城。京师戒严令尚未解除,除非圣上召见或者紧急情况,否则大街之上不能纵马,特别游弋军这么多人,在朝阳门大街上纵马的话可能会对两边的老百姓造成安全方面的影响。所以刘毅干脆命令大家牵马步行,大家一同进城。 锣鼓队又重新奏乐起来,舞龙舞狮也是继续表演,人群分开一条路让将士们进城。刘毅这才发现,不仅仅是朝阳门城外,整个京师的人仿佛都来了,道路的两旁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大家纷纷对游弋军的战士们竖起大拇指,民众们都在欢呼着,真是好样的,都是好汉,等等。更多的民众拿出家中不多的馒头,鸡蛋,甚至还有米酒往游弋军战士们手中塞去。青弋军出身的士兵见多了这种场景,倒是没什么。其他各个军镇的士兵可就没见过这种阵仗了,这年头,大明的百姓哪个不是畏兵如虎。见到官兵都是躲得远远的,这还是崇祯初年,要是末年,很多军镇的士兵跟反贼没有任何区别,比如被孙传庭斩首的贺人龙,又或是平贼将军左良玉,干的都是杀良冒功的勾当,反正反贼还是百姓,朝廷勘验的官员看不出来,都是大明子民的人头,跟建虏不一样,根本就没法区分。 士兵们何曾被老百姓真心拥护过,就是在自己军镇本地的民众看到军队都不会有这么热情,大明客兵过境的事情常有,这些客兵在当地更加不会受到优待。民众也不过是冷眼旁观而已,而当地的官府更是头疼,因为大明军律规定,只要是客兵过境,到哪里,那么那几天的粮草就要由哪里的官府进行供给,这给地方官带来了一个大问题,要是几百几千人还好,要是上万人呢,在一个县城驻扎一天可能就会将县城粮仓里的储备粮草全部吃完。所以没有人欢迎客兵。而这些士兵是从全国各地赶来勤王,在京师自然算是客兵,可是京师的百姓们竟然如此热情的对待自己,叫将士们怎么能不激动,很多人看着京师百姓真诚的笑脸,看着自己怀中捧着的热腾腾的馒头包子,已经打开了瓶盖的米酒,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这就是大明的百姓啊。这些士兵在加入军队之前也就是种地的农民,饭馆的跑堂,铁匠铺的学徒,他们也都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参了军之后却感受不到百姓对他们的好感。可是现在,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感觉让这些士兵们觉得,这些就是他们要保护的人,为了这些百姓,就算战死也值得了。刘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很好,大明军队终于有了火种,只希望这些火种能燎原才好,而不是淹没在历史的浪潮中,如果那样,那就只能由青弋军来完成历史的任务了。 游弋军的驻地被安排在原来从京师出发前的驻地内,正好营帐还没有撤走,立马就可以启用起来,这也是孙承宗有意为之,他坚信游弋军一定会取得胜利,所以特意将这些营地留在这里,等他们获胜回京之后使用。反正他们走了之后,京师的军队也被不断调动,这片营区早就空无一人了,如今游弋军返回,很快营区内就是人声鼎沸,户部奉命调集了一批猪羊劳军,还给了他们不少酒,刘毅更是自掏腰包,让戊戌和甲午等人到京师酒楼采买酒水,今夜让将士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全军痛饮一番。军营里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刘毅和卢象升等人都是和将士们同饮,但是因为明天早上要去金銮殿接受封赏,所以各人都是不敢多饮。军营里一夜的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划拳喝酒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刘毅早早的起身洗漱,刚一出营帐,却发现卢象升侯拱极等人早就已经等在帐门外,没想到这些人比自己的动作还快,其实也难怪,大家知道今天要受赏,就算是喝了酒,也是兴奋的一夜无眠。戊戌牵来了赤电驹,众人翻身上马,朝紫禁城赶去。。。。。。 三百二十章 朝野震惊上 金銮殿众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当然都是轻车熟路,也不需要人带领,该走的程序他们都懂,刘毅也是感慨万千,还记得第一次在金銮殿受封赏已经是天启年间的事情了,没想到今日又要接受封赏,而且按照自己几次所立下功劳,恐怕自己这次要升个不小的官。刘毅也是暗暗有些兴奋,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但是自己无所畏惧,既然来了,就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大明的命数就由自己来书写,逆天改命,人定胜天。 今日的金銮殿气氛不同往日,前一次来还是在游弋军成军的时候,当时皇太极的大军还在大明境内,阴霾笼罩着整个大明,朝堂上的气氛自然是很压抑,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朝堂之上每个人都是神采奕奕,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韩爌都是面带笑容。 内阁和六部大小官员齐聚一堂,今日崇祯已经颁旨,在京的七品以上官员全部都来参加朝会,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按照大明律,参加朝会的只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虽然金銮殿足够大,但是这是身份的象征,京师的官员多如牛毛。走在街上随便撞到一个人都可能是官员。官场的等级是金字塔型,越到上面自然是人越少,下面的官员人数自然很多。比如今天的朝会,崇祯允许六品七品的官员参加,这两个品级的官员加起来竟然比前面五个品级的官员加起来还要多。不能不说崇祯是给足了军方面子,重重的表彰游弋军,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游弋军的功劳不可抹杀。另一方面也是变相的褒奖此次指挥作战的孙承宗和整个大明的军将,毕竟时间已经到了崇祯年间,大明的武备废弛,武人的地位愈发的低下,直到这次皇太极入关,崇祯才猛然意识到,执政天下可以依靠文官集团,可是想要保卫江山必须还要依赖军队。皇帝这么做等于是给军队吃了一颗定心丸。也让所有的武将与有荣焉。因为朝廷释放了一个明显的信号。国事纷乱的时刻还是要靠武将力挽狂澜。 (渔夫按,纵观有明一代,武将的地位就跟坐过山车似的,早年朱元璋的红巾军发迹的时候,武将是占了绝对统治地位,包括大明建立之后也是徐达,常遇春等一班武将为大,但是当全国的局势稳定之后,朱元璋不可避免的开始走上了历代开国皇帝的路子,杀功臣,传闻徐达就是背上生了毒疮之后被朱元璋用蒸鹅毒杀,当然这是民间传说,但渔夫认为徐达也是因为自己的老战友,老同事都被朱元璋杀了不少之后,惊惧病亡。在明初之后,大明的局势愈发稳定,然后就出现了很多地区百年不知兵的情况,以至于嘉靖到万历年间,小小的数十名倭寇都能一路杀到南京城下,如入无人之境。武将的地位从明朝中叶开始就一落千丈,一直到了崇祯年间。而崇祯年间是大明武人的最后一次抬头,大明的武人在崇祯年间大放异彩,当然这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是翻翻明末的历史书,可以发现,崇祯杀文官就跟杀着玩一样,当政十七年,杀的文官不计其数,可是武将呢,崇祯杀过多少?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武将手上有兵,所以崇祯怕他们造反不敢杀他们。而渔夫认为,究其根本原因,是崇祯的放纵造成了这些武将实力愈加强大,崇祯在皇太极第一次入关之后就意识到,武备的重要性,然后整个大明的政策都在向武将倾斜,本质上是崇祯一手导致了这样的情况。最后形成了明朝末年藩镇割据的形态。崇祯初期一味的维护武人,又没有好的办法控制住他们,才造成了这种恶果。总之,大明的败亡,毫不客气的说,崇祯自己是有一半责任的。) 刘毅和卢象升等人自从跨上金銮殿的那一刻起,就发现了今日场面的浩大,官员比往常的人数多了一倍,但是刘毅两世为人比较镇定,卢象升作为文官当然也有些城府,只是侯拱极一直在边镇,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脚步都有些虚浮起来,圣上这是要给他们多大的恩典啊。孙兴的心中也是暗暗激动,跟着阁老多年,就是在阁老贬官之后孙兴都是不离不弃,可以说孙兴是孙承宗的心腹之人,所以重新启用孙承宗之后,孙兴就变成了副将。今天的封赏结束之后,恐怕自己就要独领一军了吧,那阁老怎么办,孙兴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按照流程,众人自然是大礼参拜皇帝,崇祯也高兴的让众位爱卿平身。今天的朝会没有其他议题,因为要封赏的官员太多,圣旨都写了长长一串。至于已经被晋升勋官散官的侯世禄等人不在京师,所以只能是先由王承恩宣读对他们的封赏了。反正这些人实际上在京师时已经领过赏了。可以说今天的主角就是刘毅等游弋军的将领。 王承恩很快宣读了对于孙承宗,韩爌,侯世禄,杨国栋等一干高官的封赏,这些人在勤王战中也是出了大力气,而且本来就是栋梁之臣,再给他们加上一些称号也无伤大雅,况且封赏早就在养心殿议定,各位大佬的门生故吏,属下官员早就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况且自己的领导得到褒奖是好事,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所以王承恩念完之后,韩爌和孙承宗等在京官员代表全部受赏人员,三呼万岁,叩谢圣恩。 念完了他们的封赏之后自然就来到了重头戏,就是对刘毅等四人的封赏。刘毅是主将自然放到最后,卢象升和侯拱极是副将,孙兴是监军。所以先从孙兴开始。只见王承恩又从封套中拿出一个新的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京营副将孙兴,果敢忠义,协助兵部尚书孙承宗守城有功,又自愿加入游弋军深入蓟镇,重创建虏,朕心甚慰。特封孙兴为京营提督,副总兵衔,加封龙虎将军,上护军!” “哇!哦!”一阵惊呼声传来,孙兴自己都愣住了,他本来跟随孙承宗的时候是个游击,这次孙承宗起复,他才有了参将的差事,没想到圣上竟然升他为副总兵,副总兵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京营提督。这京营提督意味着什么,孙兴再清楚不过了,京营提督,乃是执掌京师三大营之人,一直都是以外戚勋官充任。这个位置可以说直接关系到圣上的安危。非是心腹之人不可得。而己巳之变期间一直是孙承宗亲自提领京营,没想到圣上现在竟然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孙兴。等于变相的表达了对孙承宗的深深信任。而孙兴一下子成为了实际的掌权人,这叫他怎么能不兴奋,这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特别是加封他龙虎将军和上护军,将他的勋官和散官一下子拔到了正二品的上等。这是何等的荣耀,孙兴幸福的都要晕过去了,他的脸涨的通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谢恩,还是一旁的卢象升提醒他才狂吼着磕头谢恩,一副马上就能为皇帝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崇祯也是心下快慰,孙承宗同样笑眯眯的看着孙兴。 “兹有宣府镇参将侯拱极,勇力过人,奋勇杀敌,虽镇守九边,然能及时勤王,功不可没。后又自愿加入游弋军,斩杀甚重,扬我军威。特封侯拱极为宣府副总兵,待宣府总兵侯世禄卸甲后接任宣府总兵,封金吾将军,上护军!”王承恩朗声说道。 又是一片如出一辙的惊呼,侯拱极万万没想到圣上竟然规划到了数年之后的事情。这金口一开可就不会收回了。副总兵事小,圣上竟然许下了诺言父亲退下去之后他接任宣府总兵。这是何等的圣恩浩荡。大明九边九个总兵可以说是大明武将中最有权势的九个人,现在他侯拱极年纪轻轻就得了圣上的封赏,可以预见,这次父亲接防回来之后,他会逐步让权,宣府以后的总兵实际上就是自己了。侯拱极激动的浑身颤抖,他将头磕的砰砰作响。 崇祯的封赏真是毫不吝啬,还有两个人没有受赏,三品以上的官员还好,毕竟大风大浪见的多了,心里还比较镇定,那些六七品的小官员可就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这一下子就诞生了两个一二品的大员,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惊人的封赏,特别这次出击的主将,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卫所镇抚使,如果按照崇祯皇帝这样的封赏方法,难道一个镇抚使也能成为一二品的大员吗?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可是他们忘了的是,这些人都是在城外和建虏殊死搏杀,更是孤军深入打击建虏的英雄好汉,在孙承宗韩爌的直臣看来,封他们什么赏赐都不为过,毕竟这些都是以后大明的栋梁之才。 三百二十一章 朝野震惊中 在朝野上下震惊的目光中,侯拱极磕头退下,卢象升上前听封,大家大气都不敢出,屏气凝神听着接下来王承恩要说的话。只听王承恩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朝下念去。“兹有大名知府卢象升,虽是文臣,却也能争先杀奴,组建民团,百里勤王,又自愿加入游弋军,深入蓟镇,上阵杀贼,乃我大明文武双全之典范。特封大名知府卢象升为直隶按察使,统管直隶兵马,为朝廷编练强军协防京畿。并加封资政大夫,正治上卿。” 卢象升已经不能自制,作为文臣,他的感情比武将要丰富的多,当即泪流满面。文臣在大明的升迁体制之中本身就要比武将的升迁要难很多,文臣的晋升道路很窄,不像武将,可能打一个漂亮仗就能一步登天,而文臣需要一步步熬时间,多少白发苍苍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做到个不入流的官。大名知府对于三十岁的卢象升来说已经算是高官了,没想到他竟然一步登天变成了直隶按察使,直隶按察使从品级上看只比直隶总督低一级,是正二品的文官大员,正二品的文官在大明目前的环境下来看,比一品的总兵含金量还要高,散官勋官先不说,圣上竟然将直隶的兵权交给了卢象升,这跟孙兴管代京营没有什么区别了,甚至权力上要更大,京营毕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还没什么。而掌管直隶的兵权完全可以放手施为,管代整个直隶的兵马,少说也有五万人,这是天大的权力,整个京师都在直隶的包围之下,特别是圣上还授予他编练直隶新军的权力,这次己巳之变大明军队损失惨重,很多地方都要征兵扩充军队,直隶很多兵马都已经补充给了边镇。现在卢象升完全可以重新建立一支直隶的兵马,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说如果卢象升有私心,完全可以将整个直隶新军的各级将领安插自己的心腹,让自己变成事实上的直隶总兵,圣上将如此大的权力给他,这是何等的信任,卢象升万死也难以报答圣恩。卢象升当即嚎啕大哭,直言愿意为圣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渔夫按,历史上卢象升接任直隶按察使之后立组建了在明末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天雄军,天雄军跟着他南征北战,在跟金兵和清军的对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在巨鹿之战中因为友军怯战,畏缩不前,导致一万多天雄军在卢象升的率领下被优势兵力的清兵围困在巨鹿,最后清兵蜂拥攻击,卢象升和天雄军拼死抵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以全员战死的代价谱写了一首荡气回肠的大明挽歌。而卢象升死后竟然连尸体都找不到,所以迟迟没有得到封赏,让人不禁扼腕叹息。后世的卢象升墓也是衣冠冢而已。) 卢象升退下了,现在轮到了整场朝会的中心人物,那个不起眼的南直隶卫所镇抚使刘毅。只见卢象升磕头退下,刘毅向前两步,然后跪下,静心聆听圣旨。王承恩看了看刘毅,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神色,作为皇帝身边的大管家,什么形形色色的人他没见过,可是刘毅从官面上来说不过是大明一个不入流的武将,如果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已经激动地难以自制了,就连孙兴和侯拱极也是激动的面色潮红,而这个刘毅竟然神态镇定,果然是人中龙凤,不同凡响,他能编练出这么厉害的新军,又能作为主将带领游弋军取得大捷,果然不是池中物。 王承恩念道:“兹有太平府镇守千总,安庆卫镇抚使刘毅,勇冠三军,智勇双全,虽年刚弱冠,却能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更能带领游弋军连战连捷,击退建虏,乃大明未来栋梁之才。特连升三级,封南直隶安庆卫参将指挥使,加封奉国将军,护军,为大明操练一支百战精兵。朕再赐丹书铁血一封,聊表心意。” 轰的一下,大殿上就像沸腾的开水一般,一下子炸开了锅,圣上这是要干什么,丹书铁券,这玩意也是能随便赐的吗?大明自开国以来,非国公以上是不可能赐予丹书铁券的,连升三级大家能理解,就凭刘毅的功劳,如果真要认真算算的话恐怕四五级也能升,奉国将军和护军的散官勋官也能给,毕竟是参将衔了,顶格给也就算了,而且这是内阁共同商议的结果,不会有人有异议。而丹书铁券明显是超纲了,什么时候提到过这一茬。 其实这完全是崇祯皇帝自己做主的结果,在当日封赏议定之后,崇祯皇帝看了看封赏,觉得连升三级确实是少了,可是诸位大臣说的对,现在肯定不能让刘毅一下走到总兵的位子,那肯定是不现实的,对刘毅这样的年轻将领也确实不好,但是崇祯又不想不表示一下,免得天下人说皇帝吝啬,金银这些东西太俗了,而且本来除了官职的封赏之外,每个人都会获得大量的金银封赏,只是这么多钱一时间国库实在是拿不出来,所以崇祯也就没在圣旨上写了,免得闹笑话。崇祯已经和毕自严商量过了,这次各地勤王兵马死伤确实惨重,如果不给他们补偿肯定是不行的,这笔钱只能从今年的辽饷里出,崇祯决定今年的千万辽饷中抽出三成,共计三百万两发放给各地军镇,南直隶新军歼敌数量最多功劳最大,崇祯大笔一挥安排五十万两银子补充给新军。占到了总数的六分之一,但是崇祯不知道的是按照刘毅战死重伤一人五十到一百两的标准来算,五十万两银子不过是刚刚好解决了青弋军出兵加上抚恤加上各项装备等损失的费用,略有盈余而已。但是对于其他的旧式军队来说,比如宣府镇也能分到五十万两,那可是不得了的数字。这笔银子目前是无法兑现的,只能是年底发放。那么想来想去,崇祯觉得要赏刘毅一样东西才行,皇兄曾经给青弋军赐旗,还赏过刘毅一杆火铳,崇祯绞尽脑汁,总不能将尚方宝剑给刘毅吧,那也太夸张了,所以能拿得出手的,有些分量的就算是丹书铁券了,这东西就是免死金牌,就算刘毅犯下死罪也可以抵消,应该是表彰刘毅功绩最好的东西了,崇祯也没和大臣们商量,就私下做了这个主,他也知道,这帮老学究如果知道他要给刘毅丹书铁券恐怕又要之乎者也,吐沫星子横飞一番了,他悄悄的吩咐王承恩在圣旨上加上这么一条,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崇祯这么干,着实让群臣万分震惊,马上就有科道御史准备站出来上奏弹劾。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大部分人不想触崇祯的霉头。最主要韩爌,孙承宗,钱龙锡等人觉得其实授予刘毅一个丹书铁券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免死金牌罢了,其实也只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像刘毅这种智勇双全的年轻武将,更是要好好培养,崇祯能赐予他免死金牌,也是非常有手腕的,就靠这一招还怕刘毅不对皇帝忠心不二吗?所以从本质上来说,几位大佬是赞成的。不过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比如王永光这种小人就见不得一个小小的武将也能获得丹书铁券,而且当时也没有跟内阁商量,完全是崇祯自己的个人决定,王永光的吏部和曹于汴的御史台就准备出列弹劾。而礼部的何如宠和工部的刘廷元等人却像没事人一般,仿佛没看到这么一回事,王永光心里暗骂这几个人老狐狸,竟然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 韩爌和钱龙锡看见王永光他们想有动作,互相对望一眼,韩爌立刻抢先出列道:“刘将军乃少年英雄,万军之中斩敌主将犹如探囊取物,圣上赐予丹书铁券更是有古时贤君之风,正所谓贤君良将,我大明定能再临永乐盛世!”这话说的分量很重,直接将后面那些言官的话堵死了,你们要是敢反着说那就是说圣上是昏君。况且韩爌作为百官之首,门下也是人数众多,他站出来抢先定调子,立刻就有一半准备弹劾的官员往后缩了一步,紧接着钱龙锡,孙承宗趁热打铁,纷纷站出来附议,力挺韩爌。就连刑部尚书乔允升这种铁面阎王也出来支持韩爌。何如宠和刘廷元还有毕自严保持中立。就显得曹于汴和王永光的实力异常单薄,况且王永光最善于见风使舵,看见这么多大臣纷纷表态站队,如果自己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万劫不复,他立刻变换了一副颜色,上前一步说道:“臣也支持首辅大人。”这下曹于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场差点就要在朝堂上爆发的唇枪舌剑被韩爌机智的阻止了。 刘毅磕头谢恩自不必说,其实刘毅也只是面上镇定而已,心中怎么可能不兴奋,安庆卫指挥使,这已经是很大的权力了,这意味着什么,在大明现在放开民团的情况下,自己除了保留一卫的六千正兵以外,完全可以像在太平府那样变县为府,在每一府驻扎一支民团,一个正兵营加上三支民兵,还有情报军,水军,说白了可能会有三万人的兵力。这就相当于后世一个整编军的军长了。巨大的成就感并没有冲昏刘毅的头脑,他还是按照程序磕头领旨谢恩,这又让大家好一番赞叹,没想到刘毅的定力竟然这么好。 现在表彰完了有功之臣,当然就要谈谈有罪之人的事情了,当日将袁崇焕下狱,崇祯已经声明战后再议,现在正好百官都在,就是将袁崇焕的事情拿出来说说的时候了。 三百二十二章 朝野震惊下 “朕的宗旨一向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封赏已经结束,恐怕是要议一议有罪之人的处罚了。”崇祯此言一出,韩爌,孙承宗,钱龙锡等人立刻色变,本来以为经过一场胜利,崇祯能将那件事情抛于脑后,可是如今看来崇祯的记性可是真好,竟然还是念念不忘。 钱龙锡还是不死心,出班上奏道:“敢问圣上所说处罚一事,所指何在?”崇祯冷哼了一声道:“哼,钱阁老,你不觉得你在明知故问吗,朕指的是袁崇焕!” “袁崇焕?”刘毅的心里咯噔一下,即便是在游弋军的干预下,皇太极并没有完全达成战略意图的情况下,袁崇焕还是难逃历史的宿命吗?看来崇祯还是抱有杀他的心思。 只听崇祯说道:“袁崇焕的罪名你们已经知道,朕当日说过,待到战事结束之后就会组织三司会审,今日战事已毕,封赏也已议定,那袁崇焕就必须要接受三司的审查,其实也不用查,就单凭欺君这一条,诸位臣工当日也都在这朝堂之上听见袁崇焕亲口认罪,他已经是要秋后问斩之人了,组织三司会审,只是要把他不为人知的罪证找出来罢了。袁崇焕此人狡诈险恶,为了得到朕的信任竟然不惜欺瞒于朕,又有朝鲜诸臣供词佐证,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全,没什么好抵赖的,朕亲自主审,调用三司,以都御史曹于汴,首辅韩爌,吏部尚书王永光为副审,明日开始审查,如通敌罪名坐实,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气,当以大明律施以剐刑。” 众人不禁惊呼起来,剐刑是大明律中最严格的刑罚。大明律关于死刑也是有很多种方法,有,最低级的当然是留全尸,一般分为毒杀和绞刑,这是官方的手法。如果算上锦衣卫里面的水刑,针刑等等那可谓是五花八门。毒杀和绞刑是比较仁慈的,按照传统的习俗算是全尸而死,比较体面。一般是重臣和王公贵族用的比较多。次一点的当然就是斩首了,也是常见的刑罚,一般是针对重犯,也是使用最多的一种死刑方法,特别是在午门,菜市口等人流量比较密集的地方执行更能威慑人心。最后就是比较残酷的几种刑罚了,像是磔刑,剐刑,腰斩等等,腰斩很好理解,磔刑一般可以理解为五马分尸,剐刑就是凌迟处死。而凌迟处死是其中最痛苦的刑罚,刽子手在行刑的时候要割满规定的刀数,在此之前犯人不能死亡,否则刽子手也要受到惩罚。而上千刀一天是割不完的,所以一般行刑要分几天进行,这在犯人看来痛苦是不可想象的,刽子手在行刑的时候一般会带上止血的药物,一边行刑一边在伤口处涂抹,这样犯人就不会流血过多而死,当然如果能买通刽子手的,刽子手往往会趁夜给犯人心口来上一刀,结束他的痛苦,第二天不过割的是一具尸体,这样的情况很多监斩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种刑罚太过残忍。 而崇祯说出了要施行剐刑的话怎么能让大家不震惊,孙承宗刚要出列劝圣上慎重考虑。还没迈出脚,只听见身后传来了响亮的声音,“圣上,末将有事启奏。”刚准备幸灾乐祸的王永光等人诧异的回头看去,这是哪个大臣,敢在这个时候触圣上的霉头。 众人纷纷向后看去,没想到,出列的竟然是刚刚才被封赏的南直隶安庆卫参将指挥使刘毅,只见他上前一步道:“圣上,臣有本奏。”崇祯心中略略闪过一丝不快,这个时候出列的一定是反对他刚才说的话的,这个刘毅刚刚才受了封赏,怎么现在又要出头吗?孙承宗一看,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这个年轻人糊涂啊,自己这样的老臣都还没先说话,他刚刚得到褒奖就站出来,那不是摆明了不给皇上面子吗?圣眷瞬间就会失去,那对他来说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崇祯面色阴沉的说道:“刘将军,准奏。” “谢陛下。”刘毅立刻跪下道。“袁督师一片丹心,绝无可能通敌卖国,至于欺骗圣上的五年平辽的说法,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但是袁督师也是权宜之计,并非有心欺瞒圣上,观袁崇焕督师辽东以来,屡屡给建虏杀伤,此次皇太极南下,更是要绕过宁锦防线,可见辽东军镇目前已经扼制住了皇太极的攻势,让他被迫选择其他的路线。臣曾随袁督师在东南大战海贼,臣对袁督师此人非常了解,说句放肆的话,袁督师在战术上可能有所欠缺,但是在人事上确实是无出其右,如能让其继续督师辽东,整合各方力量,再给辽东增加一些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将,想必平定建虏为时不远矣。努尔哈赤被袁督师炮火所杀,金国上下都对其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和其密谋,末将看来极有可能是皇太极的反间计,还请圣上三思,让袁督师戴罪立功。袁督师对大明对圣上绝无反心,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对于袁崇焕,刘毅在共和国时候的认知是觉得此人比较复杂,是非功过不好一概而论。但是现在,特别是跟袁崇焕在东南大战之后,刘毅对袁崇焕更是有了全面的认知。此人虽然在军事能力上有所欠缺,但是用人方面确实一把好手,而且对大明忠心耿耿,只是在做事方面有些不择手段,其实这一点跟刘毅很像,他们都是结果导向型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达成最后的目标就行。伟人的**论一直被刘毅奉为经典,也是这个道理。刨除这些,单单从袁崇焕对刘毅的恩典来说刘毅也必须站出来救袁崇焕,刘毅能有今天的一番成就,少不了在东南大战之后袁崇焕的提拔,可以说目前刘毅最感谢的应当是三个人,张鹤鸣,袁崇焕和孙承宗,如果没有这三个关键人物刘毅也没有现在的成就。所以于公,袁崇焕镇守辽东会让建虏非常头疼,这样大明可以腾出手来解决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于私,袁崇焕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于情于理刘毅都要挺身而出,哪怕这么做会触怒皇帝,刘毅也必须这么做。 果然,刘毅说完这些话之后,崇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刚钦点表彰的将军还没下朝就和自己唱起了反调,怎么能让崇祯不生气。“刘将军,你是没有听见朕说的话吗,袁崇焕欺君犯上,其罪当诛,午门斩首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大明如果有功不赏有过不罚,那还谈什么海内清明,又怎能中兴,况且袁崇焕他是罪有应得,你退下吧,刚才的话就当你没说过。” “圣上,末将愿用丹书铁券换得袁崇焕一命,还请圣上恩准。”刘毅拜伏在地道。 “你放肆,来人,将他给朕拖出去,押入大理寺,让他和袁崇焕作伴去吧!”崇祯怒吼道。众人勃然变色,刘毅这小子,难道疯了吗,竟然用圣上御赐的丹书铁券去救袁崇焕,这不是触犯了圣上的逆鳞吗,难怪皇帝发这么大的火。王永光等人自然是幸灾乐祸,心道“刚才还以为此人很有城府,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愚蠢的大头兵罢了,跟过袁崇焕现在就要出来保他,官场上要是像他这么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该放弃的就要放弃,为了袁崇焕这么一个将死之人,跳出来给他说情,这不是白白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人群中,有人嘲笑,有人叹息。只有韩爌和孙承宗对望一眼,眼中的精光一闪,这小子竟然如此有情有义,真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样一来,他在武将心目中的地位将会大大提升,武将大部分都是直爽的性情中人,刘毅这么做肯定会赢得许多赞许,特别是袁崇焕在军方的影响力很大。孙承宗更是心中暗自赞许,自己真是小瞧了刘毅,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勇气。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大明有如此忠臣良将,真是朝廷百姓之福啊。 果然不出他们二人所料,文臣还好,很多武将,比如侯拱极,孙兴等人都是色变,看刘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换做自己恐怕不会像他这么一样有勇气吧,真是当世奇男子啊。如此忠义无双之人,放眼大明还能找到几个。这样的人值得结交,皇上只是在气头上,这样的良将,几位阁老不可能不保他,到时候出来更是博取了美名,谁会不愿意结交这样的人呢? (渔夫按,有明一代形成了一种比较畸形的观念,但凡是敢跟皇帝老儿对着干最后还能完整走出天牢的大臣,一般都会变成群臣的偶像,民间也会大肆宣传,从海瑞开始这种风气愈演愈烈,到了明朝末年,很多言官更是以直谏皇上,然后被打入天牢为荣,在崇祯之前,皇帝一般很少杀大臣,不像崇祯杀得这么频繁,所以一般大臣进去了一段时间就会起复,起复之后因为前面不畏皇权的美名在,很快就会获得高升。) 三百二十三章 天牢相见上 刘毅的一番发自内心的举动却赢得了很多武将的赞誉,数日之后事情传到了辽东各军镇,不论是祖大寿,何可纲,王承胤等袁崇焕的嫡系将领,还是朱梅,徐敷奏等非嫡系的将领,又或是侯世禄,杨国栋,尤世威等其他军镇的将领,无一不是佩服刘毅忠肝义胆。这让刘毅在军方获得了巨大的名声,不仅仅是军方,就连很多文臣,像是卢象升,周之瀚之类的正直之人也都是赞赏有加,先不谈袁崇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刘毅能做到不惜用丹书铁券救自己老上司一命这种事情,整个大明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人谁不希望他能到自己的麾下来,如此很多九边总兵都是动了心思。动了最大心思的自然是孙承宗,孙承宗已经向崇祯请命,现在辽东群龙无首,袁崇焕又下狱,虽然短时间内皇太极不会再攻大明,可是大明也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整顿军备,将辽东重新打造成铁板一块。这个任务非他孙承宗莫属。所以他自请再次出任辽东督师,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干几年,他相信只要自己在辽东三年,就能将辽东军镇的兵备重新恢复,好教那皇太极不敢再越宁锦一步。 刘毅的这支新军是孙承宗非常欣赏的,虽然此次京师保卫战损失比较惨重,但是孙承宗相信,给刘毅两三年时间一定能恢复过来,特别他这次又升官,手上的权力更大,兵马带的更多,到时候像他现在这么强大的新军也不用多,只要有个万把人支援辽东,那孙承宗认为他甚至可以主动出击攻打皇太极,一战平奴,这可是孙承宗手上的一张王牌。 刘毅说出触怒崇祯的话后,在崇祯的命令下,金瓜武士立刻上前,将刘毅架起,拖出了金銮殿的殿门,押送他往大理寺诏狱而去。崇祯怒气未消,脸色铁青的坐在龙椅上。刘毅刚一被拖走,立刻以韩爌为首的群臣就开始为刘毅求情,毕竟刘毅和袁崇焕的地位在崇祯心中不一样,崇祯自己也觉得刘毅肯定是因为袁崇焕是他的老上司,如果他不出来求情的话,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也会遭人非议说刘毅过河拆桥。这个崇祯能理解,可是刘毅说的话实在是太过激进,丹书铁券是说用就用的吗?事后想想,崇祯也就理解,刘毅跟他的年纪差不多大,做事冲动一些情有可原,便是崇祯自己,有时候也比较情绪化。所以在韩爌等人的求情下,崇祯的火气也渐渐消了,但是刘毅不给他一些惩罚不行,要不然崇祯下不来台,所以将他的勋官降级,变成了镇国将军。然后让他在天牢中反省几天,以示惩戒。 大理寺诏狱,阴冷潮湿的诏狱里面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似乎里面的空气都散发这浓浓的霉味,跟着狱卒往里走,门口的光线就在身后戛然而止,再往前可就是只能用油灯火把才能看得清前方的道路,刘毅好奇的向两边打量着,天牢这种地方他可是第一次来,后世看电视剧里的天牢,总是觉得每个牢房都是木栅栏围着,然后牢房里面铺上干草,只有一个透气的小窗户连接着外面,一点点阳光从窗口透进来,一点生气都没有,犯人也都是穿着白色的囚衣,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就像来自地狱的鬼魅一般。而进了真正的大理寺诏狱才发现电视里演的也不完全对。 环境确实不太好,但是犯人的精神面貌和待遇也不算太差,只是监狱里的环境比较昏暗,空气混浊,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天牢的门都是铁制的,分成好几个区域。刚进门的地方是犯下轻罪的,一般是几个人在一个房间内,房间是敞开式的,三面墙,一面铁栅栏,里面的人精神面貌尚可。大理寺和镇抚司不一样,大理寺关押的官员一般有很大可能被起复,比如孙传庭当年在天牢里起复之后就发出了,大丈夫岂能复对狱吏乎的怒吼。所以大理寺的狱卒对关押在此的官员和贵族或者富人们都很客气,说不定哪天人家就出去了。而锦衣卫诏狱进去了就只剩半条命了,能不能出来还打个问号,所以那种血迹斑斑的情况一般都是发生在锦衣卫诏狱。大理寺这边这种情况很少,自然在押人员的精神面貌都还不错。 给刘毅安排的是一个单间,在最里面,同样是三面围墙,只不过剩下的一面是一扇小铁门,不是敞开式的铁栅栏,小铁门的上半部分是栅栏形式的,下半部分有一个开口可以打开,饭菜都会从这个开口送进去,而角落处有马桶,如果要是内急可以在那里解决。这个单人间是韩爌派人来打了招呼的,才会这么安排。毕竟在法理上,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别人自然管不到镇抚司大狱的事情。而大理寺名义上属于内阁,韩爌作为首辅自然有管辖权,经过求情,崇祯已经答应韩爌,让刘毅在里面待三天闭门思过。所以韩爌的人跟狱卒打了招呼,好好招待刘将军,别让他在里面吃苦,等出来了还有大用。 狱卒都是鬼精鬼精的人物,在刘毅进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从押送刘毅的金瓜武士那边打听到了刘毅关进来的原因。作为京师大战的亲历者,这些狱卒也曾经被武装起来作为预备队守城,自然对刘毅和他麾下的新军在左安门大战建虏的事情不陌生,这些天京师的茶馆,天下下面说书的天天在演绎游弋军深入敌后的故事,这些人对刘毅也是耳熟能详,阵斩萨哈廉的猛将嘛,谁不知道。特别是当他们了解刘毅下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用圣上的丹书铁券救袁崇焕所以才触怒了圣上被下狱之后,更是对刘毅肃然起敬,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刘毅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不多了啊,特别又这么年轻,还是首辅大人亲自作保,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这些狱卒哪里敢怠慢,所以就给刘毅安排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单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毅的牢房斜对面那间正是袁崇焕的牢房,袁崇焕从十一月底被下狱以来已经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光,在狱中反思自己的罪过,方针和对策都没错,真要是错了就是当日不该夸下海口,更不应该将建虏放进关在京师城下决战,结果弄巧成拙,反而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至于朝鲜使臣的事情,这些天在狱中他也是想明白了,十有八九是皇太极的反间计,可是皇上不信,皇上不信那就只能是他来扛下这些罪名。除了这些之外,他在狱卒那里得知了外面的情况,没想到果然是刘毅的新军来援,左安门大战打的漂亮,阵斩萨哈廉给了皇太极重重的一击,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年只有区区六百人的南直隶新军已经发展到了数千人的队伍,而且战斗力有了恐怖的提升,别人不知道,他袁崇焕是最清楚,关外建虏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是当年郑芝龙的海贼能比的,这些人都是杀人如麻,技战术无比高超的人形怪物,特别是巴牙喇和葛布什贤超哈,那更是怪物中的怪物,可就是让辽东军镇头疼无比,从萨尔浒开始,大明十几年都不能剿灭的反而越发壮大的建虏,竟然在区区四千新军手下吃了大败仗。当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袁崇焕特地向狱卒讨要了酒菜,在天牢里痛饮起来,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后来孙承宗又派人送信给他,得知刘毅建议组建游弋军并且亲自率领游弋军深入敌后将皇太极打了个落花流水的消息之后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见识和胆量,将来怎么得了。有道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当年袁崇焕就看出此子不凡,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立下如此的天大功劳。 哗啦哗啦,铁门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天牢里显得格外突兀。袁崇焕正在牢房中闭目养神,早在数日之前孙承宗就已经派人进天牢告诉了他游弋军在蓟镇立下大功的消息,末了孙承宗还交代他趁着此次大胜看看能不能赶在圣上高兴的时候将他放出去。袁崇焕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背上通敌的千古骂名,那死也不能瞑目。 “算算日子,刘毅应该也要回京接受封赏了,这小子,每次都能让人刮目相看,只是不知道这次又能封一个什么官,连升五级恐怕都不为过,难道大明要出一个二十岁的总兵吗?”袁崇焕心里想着,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阁老应该是有分寸的,不会让皇上封刘毅当总兵,还是要一步一步来,不过给个参将的位子那是把稳的,这小子,弱冠就做到了参将,还真是有本事呢。”正想着呢,就听见了对面牢房铁门打开的声音,袁崇焕一个翻身坐起,不知道又是哪位同僚进来陪他了。 三百二十四章 天牢相见中 “又是哪位大人进来了,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袁崇焕走到铁门边开口说道。自从袁崇焕被下狱之后,这里来来回回也进出了不少人,不过一般都是在前厅。像这种单人间倒是少有人过来,所以今天有狱卒押送犯人到袁崇焕这边来,他自然想看看是谁,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他基本都认识,能关到单人间的品秩肯定低不了,袁崇焕倒是有心上去打个招呼。 狱卒打开了门,刘毅正准备进去,刚要拱手和两位狱卒道谢,就听到了对面牢房里传来了声音。刘毅脑中猛然一闪,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难道是?“督师,是你吗?”刘毅转身开口问道。袁崇焕也产生了和刘毅一样的感觉,这个声音好熟悉,真的好熟悉,是谁? “督师,是我啊,我是刘毅!”刘毅大声道。什么,刘毅?袁崇焕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刘毅,刘毅怎么会在天牢之中,刘毅不是刚立下盖世奇功吗,不封赏也就算了,怎么会进入这天牢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连串的问号在袁崇焕脑中浮现。让他一时间都忘了回答。 刘毅立刻对两位狱卒拱手道:“两位官差,可否让我和督师见一面,在下事后定当酬谢。”“不敢,不敢,刘将军是为国杀奴的大英雄,我们怎么敢要将军的酬谢,只是。。。”两位狱卒有些犹豫,毕竟袁崇焕现在的身份特殊,刘毅跟袁崇焕的关系现在也是人尽皆知,刘毅下狱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袁崇焕,现在让他们二人相见是不是不太合适,两个狱卒一时愣住。 “二位官差,我知道可能有一些为难,我就只见一面,还请二位成全,刘毅拜谢了。”说罢刘毅就要跪下。年长的那个狱卒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刘毅道:“将军折煞小人了,将军忠义,小人佩服,说书的常说关二爷忠肝义胆,今日所闻方知大明也有气节壮士。这样吧,我们就违例让将军和袁大人见上一面,我们去外面望风,如果有人来了我就过来通知将军。” “既如此,多谢了!”刘毅作揖道。两个狱卒将刘毅带到袁崇焕的牢房门前,然后打开了门。袁崇焕早已经适应了天牢中昏暗的光线,好在他的牢房门口正好有一盏油灯,所以倒是能看清楚刘毅。袁崇焕一见到刘毅便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袁崇焕是长久带兵之人,他一看刘毅的体格就知道刘毅的武艺又是精进不少,本来刘毅就是身高体壮,现在看来更是隐隐的有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杀气,这不是在军营里练兵就能练出来的,而是用敌人的鲜血喂出来的。刘毅往哪里一战,哪里就会感觉到一丝压迫感。两个狱卒自然是有些心悸,袁崇焕就要好多了,可是跟几年前东南大战的时候比起来,刘毅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将领了。怪不得能在左安门阵斩萨哈廉,如今的刘毅确实是有这个资本。 袁崇焕稳定了心神,立刻迎上去,双手拍拍刘毅的臂膀道:“不错,好小子,比几年前更加壮实了,我在这天牢里也听闻了你的战绩,厉害啊,居然能在野战中杀敌过万,你做到了包括我在内几任辽东督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太年轻,我想孙阁老恐怕连保举你当辽东总督的心思都有,好,好,好啊。”袁崇焕非常欢喜,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何况是天牢遇故知,刘毅又是袁崇焕带出来的将领,说到哪里袁崇焕都是与有荣焉。 袁崇焕称赞完了刘毅才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话锋一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你三番五次创造大捷,陛下应该重重封赏你才是,怎么你也进了天牢,是不是朝中有奸臣陷害,这帮**养的,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陷害我大明忠良。”情急之下袁崇焕连脏话都骂了出来,不过也难怪,袁崇焕不是纯正的文官,身上还有武人的习气,孙承宗也是如此。 刘毅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袁崇焕的问题。毕竟事情的起因是袁崇焕,但这话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一时间刘毅只能是支支吾吾的,不敢正面回答。 袁崇焕皱了皱眉头,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他立刻转头问向两个狱卒道:“你们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怎么把大功臣给押入天牢了?” 袁崇焕毕竟现在还没有定罪,理论上他还是辽东督师,兵部尚书衔,这么一问,官威犹在,年长的狱卒倒是知道分寸,刘毅不说肯定有他的难处,自己怎么好插嘴呢。可是年轻的狱卒忍不住了,刘毅为了救袁崇焕不惜动用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这才触怒了圣上。可袁崇焕还不知道其中的关节,年轻的狱卒立刻开口道:“启禀督师,刘将军想用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救督师性命,这才惹恼了圣上被投入大狱。”年长的狱卒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袁崇焕如遭雷击,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功夫,连两个狱卒退出去他都浑然不觉。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已经退到外面通道上的狱卒就听见袁崇焕的牢房里传出震天的怒吼声:“混蛋,刘毅你个混账,你是傻了还是痴了,这种事是你能做的吗?你糊涂!” 刘毅噗通一声跪在袁崇焕面前抬头直视袁崇焕道:“末将只是不愿忠臣蒙冤,让我大明损失栋梁。末将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袁崇焕颤抖的伸出手指着刘毅道:“你。。。。。。”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袁崇焕仰天长叹道:“苍台在上,我袁崇焕带过刘毅这样的兵,我就是立死也能瞑目了。”他走过去一把搀扶起了刘毅。 “是本督不对,方才态度恶劣了,你莫要怪罪。”袁崇焕诚恳的道。刘毅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两人就在牢房中相对席地而坐。外面的狱卒送进来两杯茶水。袁崇焕这才开口道:“刘毅,你这样做有失分寸,你是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几位阁老对你都是器重有加,就是我袁崇焕也是非常看好你,本来你立下如此功勋,应当能受到重赏的,至少也是参将吧。” “督师说的不错,圣上给了我安庆卫参将指挥使的位子,勋官散官都是封赏有加,赏给青弋军的银子也不少,特别还给了我丹书铁券。”刘毅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这就是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大明自开国以来,除了勋臣国公王室之外从没有授予过一个参将级别的武将丹书铁券,可以说你是大明第一人,圣上这么做也是侧面表扬了你的功劳,像你这么大的战功,就是连升五级也不为过,可是你也知道实际情况,我大明可没有弱冠的总兵官,所以只能是折中一下,丹书铁券既是将你剩下的两级功劳补上,更是包含了圣上对你期望有加,希望你能为大明再立新功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咱们这位圣上登基不久,不想让人说他刻薄寡恩,既然先帝能给你赐旗,他也能给你丹书铁券,你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这么做是不智,你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驳了圣上的面子,往小了说你是年轻气盛,往大了说言官可以弹劾你欺君,那就落下了不忠的口实。还有其他人会怎么看你的这种行为,人家会觉得你刚立了大功就飞扬跋扈,用丹书铁券逼迫圣上放人,这是无礼。你这么一闹腾在圣上心中树立了不好的印象,我知道你是能臣干将,可圣上现在未必这么想。如果因为这样你不能被重用,不能被放在大明最需要你的地方,而是白白浪费掉,或者干脆以后在官场上的路就绝了,这对朝廷,对百姓,对大明来说是天大的损失。你自己说你这样做对吗?相反这样对我而言说实在话更为不利,圣上会怎么想,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五年平辽的大话或者是皇太极攻入关才被圣上抓进来的?那你就把咱们这位圣上想的太简单了。”袁崇焕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茶水。 接着他又道:“咱们这位圣上生性多疑,我既然进来了恐怕就很难出去,我最大的死罪就是杀毛文龙和控制辽东军镇,让圣上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就算皇太极不用反间计,恐怕迟早我也要下狱,想必战国时期王翦的故事你听说过吧,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袁崇焕一番话让刘毅醍醐灌顶,他猛然醒悟到,自己这样做不仅救不了袁崇焕,反而把袁崇焕更加推向了皇帝的对立面,崇祯会怎么想,袁崇焕手下的将军各个对他都是忠肝义胆,竟然胆子大到要挟圣上,这大明是皇帝的还是袁崇焕的,先有祖大寿临阵撤兵,后有刘毅顶撞皇帝,一个袁崇焕竟然有这么大能量,更不用说他矫诏杀毛文龙,将辽东死死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这样的大臣哪个皇帝能放心,说白了,一旦袁崇焕在辽东有什么别样的心思,辽东二十万强军只知有袁崇焕而不知有大明朝廷和皇帝,这该多么可怕。 “督师,我。。。”刘毅一时语塞,他知道袁崇焕说的是对的。“哈哈,你不必自责,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不愿意背着这样的骂名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希望你出去之后能记得我袁崇焕不是奸臣,这就足矣。” 刘毅挺直了身体,跪在袁崇焕身前,一揖到地,“督师。。。” 三百二十五章 天牢相见下 两人见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今天散朝之后并没有什么人过来,两个狱卒也都退到门房值守,既然刘将军和袁督师是老熟人,那就让他们说会话吧。狱卒也没有去阻止,反而是偷偷送来了酒菜,好好的招待刘毅。老狱卒已经活了半辈子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像刘将军这种大才,进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出去还能捞个敢于顶撞皇帝的名声。长则半月,短则三天也就出去了,圣上也不会让这样一员虎将待在牢里浪费时间,毕竟大明现在到处打仗,正是用兵的时候,就算圣上气不消,内阁大臣肯定也是坐不住了。不得不说,老狱卒这番分析可以说是鞭辟入里,让年轻狱卒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他见多识广。 袁崇焕抛开自己的牢狱之灾不谈,像个好奇的学生一样不断的询问刘毅的新军近况,还有左安门大战,蓟镇大战的战场详情。刘毅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就在砖墙上写写画画,给袁崇焕讲解起来,听到精彩之处,袁崇焕也不禁是击节赞叹,没想到刘毅的新军已经强悍如斯。完全脱胎换骨一般,再也不是那支东南大战的时候还有些青涩的新军。 又听见刘毅介绍蓟镇大战的游击战术,袁崇焕更是赞不绝口,刘毅真是个战术天才啊,没想到区区一万兵马在刘毅手中竟然能发挥十万大军的威力,打的皇太极疲于奔命,最后反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抢劫的物资就这么被游弋军一把火烧了大半,这下回去他可就难过了。 刘毅直说的吐沫横飞,两人从上午刘毅进天牢开始一直聊到深夜都还没有结束,袁崇焕从前不觉得,现在愈发的觉得时间的宝贵,如果能在死前和刘毅彻夜长谈一番,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那袁崇焕这一生也值了,特别重要的是,袁崇焕想将他对辽东局势的见解全部传授给刘毅,自己命不久矣,就算老师接了辽东督师的位子,老师已经是七旬老人,辽东事务繁杂,老师的身子骨再是硬朗也坚持不了几年,那之后呢,怎么办,谁来接手辽东的烂摊子,袁崇焕盯着刘毅的眼神中都放出精光,如果老师能推举刘毅一把,将刘毅带出来放在辽东,那么辽东无忧矣。袁崇焕今日所想正是孙承宗日后所做,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大明又何止辽东建虏一个敌人,袁崇焕身陷囹圄,他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陕甘宁,农民起义已经是如火如荼,各路农民军纷纷揭竿而起对抗朝廷,大明的末日就要来了。 刘毅一番介绍说完,袁崇焕激动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大明有此强军,辽东局势可以逆转啊。他立刻抓住刘毅的手道:“刘毅,你现在听好了,你不会在天牢里待太久,出去以后你会回到南直隶继续操练新军,而孙阁老一定会请命督师辽东,到时候少不得你要帮衬一二,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成为未来的执掌辽东之人,有你在,有青弋军在,建虏翻不了天,在此之前如果阁老征调你去辽东戍边,请你现在务必答应我不要推脱。” 刘毅看袁崇焕面色凝重,立刻跪下道:“末将领命,末将本就是大明军将,大明哪里有难,只要朝廷征召,末将就会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这一点还请督师放心。另外督师不要太过忧心,朝中自有正直之人为督师仗义执言。” 袁崇焕缓缓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记住,辽东局势的奥妙就在于一个字,那就是拖!”袁崇焕斩钉截铁道。“拖?”刘毅不明白袁崇焕的意思。 “不错,除非青弋军有五万兵马,可以主动出击一举荡平建虏,否则在此之前,整个辽东的局势都必须拖。拖不是无谓的耗时间,而是你要明白拖是对大明有利的。大明如今攘外必先安内,内部稳定了,皇太极自然就消停了。大明积弱久矣,你现在看到的大明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比如这次,皇太极能突入京师,大明各地卫所兵的战斗力想必你也是了解的。但是大明也不是一点优势没有,大明的优势就在于地大物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太极再厉害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厉害点的地方土司奴隶主罢了。就如当年播州,宁夏之役,杨应龙这些人鼠辈尔,只要大明能编练一支强军,便能直捣黄龙。同时如果我们能稳住宁锦防线,那么皇太极将会不战自乱,辽东苦寒之地,建州跟辽东镇比起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女真人长年渔猎,又缺医少药,人均寿命很短,只要咱们能牢牢把守住宁锦防线,那皇太极根本就拿大明没有办法,现在连年大灾,你以为尽是大明受灾?”袁崇焕摇了摇头,“孰不知,女真的情况比咱们还惨,他们不事农耕,如果冬天冰封河面,山中野兽冬眠的话恐怕他们很多人连食物都难以找到,其条件之艰苦比草原更甚,这就是建虏北虏为什么老是想劫掠大明的原因,自己生产不出来,自然要去抢,否则就是饿死的下场。所以咱们只要跟他拼消耗就可以了,你以为我的五年平辽是什么意思,如果不出我所料,只要咱们能牢牢的将皇太极挡在关外五年,五年之后,女真储存耗尽,又不能攻破宁锦防线,全面入侵大明,只要大明内部不出大事,那么不用咱们出兵,皇太极内部就会乱起来,以我大明军力,主动进攻不行,守城还是足够的,这次咱们暴露了蓟镇防守不足的弊端,此事早在两年前我就上书建议过,可是朝中无人问津,此事我已经和孙阁老谈过,只要咱们将辽东打造的铁桶一般,除非皇太极从山西陕西一带绕过来,否则绝无可能攻进大明,而黄土高原的地形也够他们喝一壶了,出兵是要算收益的,如果收益小风险大,金国内部就要有人站出来造反了。” 两人彻夜长谈,连时间已经到了黎明时分都是茫然不知。袁崇焕将辽东的局势从人文情况,到地理环境,再到明军武备都一一和刘毅交代清楚,希望将来刘毅能在辽东派上用场。听了袁崇焕的介绍,刘毅受益匪浅,本来他的心中就在酝酿着一个牵制建虏的计划,其实跟袁崇焕想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其本质就是让建虏不能好好发展威胁大明,现在有了辽东督师亲自给自己上课,自己对辽东的了解又是进步了一层。这对自己计划的实施非常有利,末了,袁崇焕交代道:“刘毅,如果你真的想用丹书铁券救人,那你不应该救我,还有一人你可以救,而且圣上一定会同意。” 刘毅猛然看向袁崇焕:“不知督师所指何人?”“一个你认识的人,就关在天牢的最里间,这么多年了想必很多人已经忘了他的存在。”袁崇焕有些神秘的说道。 刘毅心下大为好奇,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吗,而且袁崇焕说自己认识,刘毅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自己认识的人被关在京师的天牢之中,自己一直都在南直隶,就算是南直隶的官员下狱,除非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否则一般都是直接关在南直隶的大理寺,怎么会跟京师扯上关系。看着刘毅想破脑袋的样子,袁崇焕不禁捋须笑道:“你可还曾记得辽东经略杨镐杨大人,此人应该是你的老相识了吧。” “什么?督师说杨老大人还活着!”刘毅吃惊的说道,下一刻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个猪脑子,杨镐确实还活着,历史上杨镐是和袁崇焕差不多时间死刑,杨镐其实是真冤,关在牢里十几年,本来以为大家已经将他遗忘掉,可是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启奏崇祯,说是建虏现在坐大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杨镐当年坐镇辽东不作为,萨尔浒大战又瞎指挥导致今天的局面,所以罪魁祸首是杨镐。当年万历时期跟萨尔浒有关的阁臣基本都是已经去世,还就剩下个杨镐特别能活,七十多岁了还在天牢里活着,崇祯热血一上头,就把杨镐这个古稀老人拉出来给祭旗了。那么现在杨镐确实还没被杀。还在天牢中关着呢。 “听我的没错,你出去之后立刻上书,用丹书铁券换杨镐的命,圣上会觉得你还念旧情,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万历朝的事情跟我的事情不一样,皇上会有完全相反的看法。他一定会恩准,还有杨镐出去对你也是助力,别看他比孙阁老年纪还大,眼不花耳不聋,就杨老大人的经略能力袁某人还是佩服的,他对辽东的了解恐怕还在我之上,你要知道,万历援朝他就在辽东经略军务,其经验无人可比,你救他出去,于情于理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就这样一直聊到天明,直到狱卒进来提醒,刘毅才拜别袁崇焕回到自己的监室中。 三百二十六章 回军南直隶上 剩下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第三天一早,刘毅的牢房铁门被打开,狱卒进来说道:“恭喜刘将军,圣上的诏令已到,将军可以出去了。”这几天刘毅在牢房中除了第一天和袁崇焕彻夜长谈以外,后面两天倒是很安分,昨天圣上叫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派人进天牢查探,正好发现刘毅正在牢房的地面上写写画画,锦衣卫立刻将刘毅所画的东西依样画葫芦大致的画在了无常簿上回去复命,刘毅因为聚精会神的研究地上的图画,所以没有发觉。 无常簿递上去之后,崇祯立刻召集韩爌,孙承宗,骆养性等人前来询问,孙承宗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这个锦衣卫画的不好看,可是大致还是能区分的。 孙承宗立刻起身施礼道:“圣上,刘毅所画正是辽东全图,老臣就在辽东,这图早就谙熟于心了。”崇祯一听立刻叫骆养性把辽东地图取来,对比一看果然不错。崇祯心中也升起了爱才之心,没想到刘毅就算是身陷囹圄还在研究辽东局势,如此忠臣良将确实是大明的人才。当日也许真的是无心之言。韩爌立刻下拜请崇祯网开一面,原谅刘毅的无心之失。崇祯也正好借坡下驴,总不能将刘毅关在里面浪费时间,还要让他去训练新军呢。所以第二天一早就有传旨太监前来宣布了崇祯的旨意,恢复了刘毅的自由。 出去之前,刘毅去袁崇焕的房门口拜别袁崇焕,袁崇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刘毅多保重,不要忘了那天晚上的谈话,为大明再尽一份力。刘毅面色凝重,再三跪拜。袁崇焕只是让他快走,就在刘毅快要在视线中消失的时候,袁崇焕猛然大喊一声道:“刘毅,大明就拜托你了,放手施为,攘外安内,我袁崇焕祝你马到成功!” 袁崇焕的声音渐渐在耳边远去,“袁督师,放心,我刘毅一定要救下大明,就算逆天而行,我也要试他一试。”刘毅坚定的想着,从天牢出来,迎着刺眼的阳光,大踏步而去。 “刘毅,三天已过,你可知罪?”养心殿,崇祯端坐在龙椅上,身边站着内阁众臣,刘毅被带出来之后就跟着宣旨的小黄门一路来到了养心殿,说是崇祯传召他。刘毅也是第一次到养心殿,果然跟后世参观故宫时候看到的养心殿一样,只不过显得比较陈旧,想必已经很多年没有翻新了,崇祯节俭果然是名不虚传。 听到崇祯问话,刘毅跪伏在地上道:“微臣知罪,不该当堂顶撞圣上,只是袁督师对微臣有知遇之恩,所以。。。”“哼,你能知罪就好,知遇之恩是不错,可是也要分是非曲直,你明白吗?”崇祯冷声道。 “微臣明白。”刘毅低声道。现在不是和崇祯争论的时候,那样只能加速袁崇焕的死亡,对自己今后的大计也是不利。“嗯,知错就改,很好,那你现在还想将丹书铁券交还给朕吗?”崇祯随意的问道。 “是的!”刘毅抬头说道。“你说什么?”崇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一向器重刘毅的孙承宗和韩爌也大为恼火,孙承宗站出来道:“刘毅,你放肆,你以为我们会一直袒护你,就算你立下天大功劳,可是对圣上不敬,一样是死罪。” 刘毅正色道:“圣上,阁老请听微臣说完。”“你说吧。”崇祯带着怒气道。 “微臣年纪尚青,丹书铁券乃是肱股之臣才能得到,微臣自认还没有那个本事。其次,微臣将丹书铁券交还于圣上,其实另有他用。丹书铁券的本质就是免死金牌,微臣想让他发挥作用,天牢之中尚有万历年间的辽东经略,杨镐杨大人在世,当年萨尔浒杨老大人对微臣有恩,如果不是他,微臣也回不了南直隶,微臣的父亲也不能安葬在京师郊外,如今杨老大人已经年过七旬,老态龙钟,这么多年在天牢中不见天日,想必他的罪过也都还清了,当年萨尔浒之战微臣是亲历者,过不全在杨大人。微臣请皇上恩准,允许微臣将杨老大人接出,由微臣来给他颐养天年。”说罢,刘毅深深的磕头。 “哎。。。”一声叹息传来,却是韩爌。“没想到刘毅时隔多年竟然还能记得多年前的故人,不愧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圣上,臣代刘毅求情。”没想到刘毅竟然是要救杨镐,孙承宗也是悚然动容,如果刘毅是自己的手下,如果自己有一天也会下狱,那刘毅也会站出来给自己说情吧。在场的众人跟杨镐倒是无冤无仇,况且杨镐也是三朝老臣,放他出来倒是能博得个好名声。所以孙承宗,钱龙锡,刘廷元,毕自严等人纷纷出列求情。就连阉党的王永光也架不住众人求情,只能是附议。整个内阁都这样了,崇祯也是被触动。杨镐是万历朝的事情,跟自己那真是没什么瓜葛,这个顺水人情可以做。而且刘毅所表现出来的真情实感也确实感动了崇祯。 “准奏。”崇祯朗声道。“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内阁诸臣拜伏道。 “列队!预备!放!”吴东明,陈浩,王宝三人同时大吼道。两千青弋军战士整齐的列队在左安门外朝天鸣铳,那日在养心殿和崇祯讨得了杨镐的性命之后,众臣便出了养心殿。己巳之变已经结束,该封赏的已经封赏,至于袁崇焕崇祯皇帝还是按历史的套路责成三司会审,袁崇焕的命运是现在的刘毅所不能左右的,尽管他很想让袁崇焕活下去。 崇祯登基之后首场大战就这样落下帷幕,因为西边的农民起义愈演愈烈,崇祯也颁下诏书,各路勤王军回归本地驻扎,特别是宣府和大同镇的官兵需立即回防,严守山西地界,同时适当的派出兵力尽可能的支援陕西的战事,将农民军的生存空间压缩。这样一来,临时组建的游弋军也必须解散,在这之前,刘毅将当时配发给游弋军的装备做了顺水人情,全部送给了这些战士们,这让各镇的将领喜不自胜,经过几次大战,他们都是对新军的火器赞不绝口,特别是侯拱极孙兴等人,都是嚷嚷着要去南直隶看看这些精良的火器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刘毅对他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并言明,只要来南直隶的一律按贵宾标准款待。 各路勤王军统一从左安门出城,除了尤世威的兵马还在天津卫没有回来之外,现在在城外的各地军马尚有两万多人,他们集结在城外互相道别。而卢象升也要带着他的一万民团回归大名府,卢象升已经被升为按察使,但是崇祯特许他驻扎大名府,为朝廷编练新军。左安门大战让群臣和皇帝都见识到了新军的厉害,孙承宗直言,大明应当效仿南直隶编练一支新军,从军饷方面,孙承宗和崇祯等人也询问过刘毅,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编练新军的费用极大,南直隶的新军完全是由地方财团和民间,政府各方力量支持才能有今天的局面,而且南直隶并无大战事,可以好好的训练发展。刘毅当然没有暴露他的真正实力和金钱的来源,只是向崇祯等人介绍了他带过来的四千兵马的全部费用,想要得到这样的精兵四千,非粮饷百万不可,这让崇祯大吃一惊,辽东二十万大军每年千万军饷已经是极为可怕,可是没想到这四千新军就需要百万粮饷,这国库怎么能运转的过来。 但是即便如此,孙承宗还是力陈利弊,兵不在多而在精,只要京师地界能有一万这样的新军,皇太极敢来那就是找死。崇祯深以为然,责成卢象升在大名府编练新军一万,钱粮这一方面就由户部先期拨付三十万两,这把毕自严搞的是焦头烂额,处处要用钱,现在皇帝嘴一张又要三十万两,这从哪里弄呢,不用说,又是只能在辽饷上打主意了。而卢象升也言明,新军编练非一朝一夕之事,况且众人都是没有头绪,卢象升准备在将兵马带往大名府之后,挑选军官,组成一个总旗以上军官的军官团前往南直隶实地学习,学成后再将这些人带回来,把新军练起来。崇祯准奏,并且亲自命名卢象升的新军为,“天雄军。”取天子脚下强军之意。卢象升激动的含泪拜谢,这是无上的荣光,自青弋军之后大明可以说出现了第二支天子赐旗的兵马,卢象升本是文官,但是在军方的地位迅速攀升。除了崇祯的因素之外,孙承宗也是非常看好卢象升,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众人在左安门城外分别,刘毅和侯拱极,孙兴,卢象升等人互相拥抱,互道珍重。两千青弋军战士列队,在左安门外鸣铳十响,一是祭奠战死的全部将士,二是给各镇兵马送行。青弋军的队列之严整,动作之利落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十响过后各镇兵马也是踏上了归途,今天诸位大员就没有来送行了,毕竟是国事繁重,后续的一系列问题还要等他们解决。孙承宗自领辽东督师,那么谁来接任朝中的兵部尚书是一个大问题。需要讨论一番。 “吴东明,带大队先行,保护好阵亡将士的骨灰军牌,戊戌甲午二人跟我去一下永定门,出发!”刘毅用力一挥手。青弋军立刻登上马车出发,“旗正飘飘,马正啸啸,铳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嘹亮的军歌响起,孙兴和卢象升等人望着青弋军和刘毅的背影不禁赞叹道:“真王师也!” 三百二十七章 回军南直隶中 “父亲,孩儿已编练出精锐新军,此次京师作战,儿亲手阵斩正红旗旗主萨哈廉,重创满蒙联军,仅我新军就杀敌数万,特别后面深入蓟镇焚毁皇太极物资,解救百姓五万余人,这次叫皇太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当年萨尔浒大仇得报,父亲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另外此次我被授予南直隶安庆卫参将指挥使的官衔,父亲放心,儿回到安庆卫之后会大力整顿军务,争取在两年之内编练出两万强军,保大明南方不失,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提兵北上,直捣黄龙,为大明灭了建虏这个心腹大患,如父亲在天之灵有知,请保佑我马到成功。” 京师永定门外,刘毅正跪在一座不起眼的坟包前,戊戌和甲午二人站在远处牵马值守,原来,此地正是当年埋葬刘招孙的地方。当年刘毅从萨尔浒回来,经过京师永定门,和陶宗,刘金一起将从金兵营中抢回的刘招孙首级亲手埋在了永定门外的一棵老杨树下,并简单的立了一块石碑,如今刘毅再进京师,大战结束,总算是能好好的祭拜一番了,他将原先的石碑换掉,在京师重新定做了一块,上书,大明川军千户刘招孙之灵位,新的石碑要比原来的大一些,但是也不是特别显眼,刘毅不想做的太高调,不起眼反而有利于保护这个坟墓,比如这次金兵肆虐就没有人在意这个坟墓,所以这里并没有遭到破坏。 刘毅叫戊戌在京师采买了一些祭祀用品,吩咐大军先行,便带着祭祀用品和新的石碑来到了这里,环境还是和当年一样,刘毅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坟墓,便亲自前来祭拜,焚香祷告之后,跪坐在刘招孙坟前,将这十几年来的经历一一诉说,虽然不知道刘招孙在天之灵能不能听见,但总是一个心里的慰藉,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两个时辰。想当年自己不过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再到坟前已经是弱冠的年纪,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逝,自己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并且手握重兵,可以这么说,以自己目前的财力和军力可比一般的大明参将要厉害得多,如果用青弋军的战力折算一下,那比起总兵来也是不逞多让,特别是此次回去之后因为民团解禁,大明各地必定会掀起新一轮的民团编练浪潮,上一次还是在嘉靖倭乱之时。自己也会顺应潮流,将青弋军发展成一支步军,马军,水军,三军齐头并进的队伍,并且会大力拓展金钱流入的渠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后大明的局势会愈来愈乱,如果要定鼎天下,非二十万强军不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能有两万人的兵马,为时尚早。 刘毅又在坟前枯坐了一会,将随身携带的酒水全部洒在了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拍拍腿上的尘土,站起来,对着石碑抱拳施礼道:“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父亲,挽救大明的重任就交给儿子吧,你好生歇息,将来儿再进京之时便来探望于你,保重!” 刘毅说完,一撩大氅,头也不回的走到戊戌那边,翻身骑上了赤电驹,赤电驹经过在蓟镇的多次大战,已经尽显马中之王本色,只见它前蹄竖起,一声像是龙吟虎啸的马鸣声传来,它撒开长腿如离线的箭一般极速飞奔起来,戊戌和甲午二人在身后拍马追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曾经在从萨尔浒回来的路上,刘毅发出了“大明我来了”的感叹。如今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而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了。马蹄带起了泥土,三人三马直追队伍而去。 崇祯年间,几乎没有一个消停的日子,崇祯在位的十七年,可以说每一年都有大事发生,整个崇祯年间大明一直就是在风雨飘摇中度过的。就说当下最头疼的问题就是孙承宗前往辽东总督军事之后,朝中谁来顶替他接任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本来按照规矩,既然孙承宗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督师辽东,那么朝中的职位就应该是二把手直接接任即可,兵部左侍郎申用懋就是第一人选。可是就在朝议了两天,大家认为一切都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可是崇祯却突然宣布将南直隶应天府赋闲的兵部尚书梁廷栋上调到京师。 要说这梁廷栋可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刘毅就在南直隶,可是连梁廷栋的面都没有见过,南直隶自从原来的兵部尚书张鹤鸣上调到京师之后就是由原来的侍郎梁廷栋接任,他能上位跟魏忠贤也是不无关系,可以说他也是隐藏在地方上的阉党余孽,只是隐藏的比较深不为人知罢了,军务能力也是平平,本来南直隶就没什么大事,所以他也就是每天声色犬马,后来周之翰调任南直隶兵部之后,基本上兵部那堆烂摊子就交给周之翰打理了。可是有一项权力他是始终不肯下放的,那就是辽饷的掌控之权。这件事说来也是比较奇怪,辽饷照理说是户部在管理,可是因为大明有两套军政系统,一南一北,就难免出现混乱,南边的辽饷征收虽然是由南直隶的户部来进行,但是押解到京师的任务却是由兵部来执行,户部征收完毕之后由兵部来进行勘验,这就给了兵部一个下漏的机会,每次梁廷栋都会从辽饷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出几万两银子充到自己的私人小金库里面。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人发现,但是梁廷栋给知情人都塞了银子,包括毕自严下面勘验的人也是得了好处,那自然就没有人告发他了,事情坏就坏在袁崇焕手上。袁崇焕这个人嫉恶如仇,他在辽东任上每次收到辽饷都要重新组织核对,每次都发现账上的数目少了,除了正常的火耗之外,还有三万两不知去向。 (渔夫按,火耗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一种潜规则,明清时期,凡是长途押解军饷或者是赈灾粮饷,一般都要经过层层盘剥,假如中央拨付了一百万两,实际到地方上的可能只有九十万两,这少掉的十万两就被称作火耗,至于耗到哪里去了,官场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也就是皇帝被蒙在鼓里罢了,但是这个潜规则是官场默认的,就是袁崇焕也是认可这一点的,毕竟大明的俸禄不高,很多中低级官员如果不想方设法搞一点钱的话,确实生活困难。) 火耗袁崇焕没意见,可是除了火耗之外还有账目对不上的情况袁崇焕就不能忍受了,别说三万两,就是三千两在袁崇焕这里都能派上用场。他立刻派人去查,最后顺藤摸瓜查到了梁廷栋的头上,袁崇焕一本参上去,好在是天启年间魏忠贤当家才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如果是在崇祯年间,梁廷栋肯定是人头落地的下场。但是梁廷栋和袁崇焕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明史载:“廷栋深恨之。”东南大战期间,袁崇焕挂着兵部尚书的衔根本就不理梁廷栋,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最后才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廷栋请斩袁崇焕事件。 而这次崇祯皇帝做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决定并不是头脑发热,而是王永光在里面起了作用,作为天官,人员的选拔他是第一发言人,所以他趁其他阁臣不在的时候给崇祯扇阴风点鬼火,硬是把梁廷栋夸的天花乱坠,崇祯也觉得南直隶能出一支新军,东南大战也打的漂亮,想来梁廷栋应该不是废物,所以就将梁廷栋提拔到了京师兵部尚书的位置上。 而崇祯不了解的是王永光的险恶用心,每次他要置袁崇焕于死地的时候,都会有一众阁臣出来力保,这次孙承宗一走,梁廷栋又是自己人,一加一减,自己的实力大涨,看他袁崇焕还能硬撑到几时。而孙承宗因为魏忠贤当政时期辞官,所以对梁廷栋此人并不了解,既然圣上钦点,他也不好反驳,所以戏剧性的,袁崇焕的死对头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子。 北直隶官道,“世事如棋,古人诚不欺我,没想到,没想到啊,当年一个小小孩童竟然成了老夫的救命恩人,天下奇妙不过如此。”官道上烟尘滚滚,时间已经进入了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积雪已经笑容,道路两旁又恢复了生机,两千青弋军正在朝南直隶进发,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一个老者发出这样的感叹。 “老大人说笑了,什么救命恩人,小子救老大人是有私心的,小子斗胆,还请老大人出山相助。”刘毅骑着赤电驹跟在马车边跟车里的老人说道。 “哈哈哈哈,好,直爽痛快,老夫也不喜欢弯弯绕,既然老夫的命是你救的,咱们又是老相识,也罢,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几年,现在我是无官一身轻,就给你做几年幕僚发挥最后的价值吧。”说话之人正是原辽东经略杨镐,十多年的牢狱之灾,当年花甲之年的杨镐已经年过古稀,但是身子骨依然硬朗,要说杨镐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强大,一般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中十几年早就神志不清了,可是杨镐硬是跟没事人一样。这样强大的内心连刘毅都是暗暗佩服,不愧是万历援朝的第一推手。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两人说笑着一起前往南直隶,当然新军给杨镐所带来的同样是巨大的震撼,有时候他不禁在想,如果当年萨尔浒有新军参战,努尔哈赤还能那么猖狂吗?十几年的牢狱生活,出来才发现大明已经是变换了天地。 三百二十八章 回军南直隶下 三月上旬,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刘毅下令全军放缓速度,轻装前进,因为现在是回去,不用那么着急赶时间,但是自从去年十一月接到勤王令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别说是普通的青弋军战士们,就算是刘毅自己也是有点思念太平府了。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士兵们不自觉的就加快了马车的速度,骑兵的战马也是一路迈着小跑着前进。官道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北地萧条,可是过了北直隶进入到山东的境内,路上的行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人们都是奇怪的看着这支铁甲大军,虽然人数只有两千人,可是行动起来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平民百姓都是纷纷闪避,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看到杀气冲天的官兵不害怕。刘毅现在已经是安庆卫的参将指挥使了,而他的老上级龙宗武也会奉调令调到应天府担任应天府京营副将,虽然级别上好像没有提升,但是陪都的京营副将在南直隶也是很有分量的,假如哪一天京师有难,大明启用应天府的话,那龙宗武的地位可就不得了了。 路上的时间过得倒是很快,青弋军并不想在沿途任何城镇停留,可是各地的官府都已经接到了昭告天下的告捷文书,有比较有心的官员知道有大军过境都会派人来探查一番,一打听果然是刘毅的兵马,纷纷杀猪宰羊前来劳军。这些官员中有的确实是正直的忧国忧民的官员,那是真心劳军的。也有的是有别样的目的的,青弋军只有两千人马,兵马不多,所需提供的劳军物资也不用太多,这样一支强军第一是值得结交一二,第二自己把面子活做足了一旦传到上官的耳朵里,借着青弋军的名气,自己也能博得个好名声,这样年终的考评就可以加分,说不定还能升职。如果青弋军的这个主将刘毅能够美言几句,那可是受用无穷。 刘毅也不想分辨哪些官员是好人,哪些是坏人,凡是劳军的,他一律接受,不为其他,将士们作战期间可以说一顿热饭都没有吃上,阵亡了一半的弟兄,剩下的人刘毅更加要对他们好一些,青弋军是新军,刘毅也不是军阀,能给战士们创造更好的条件就要努力去争取,所以对于劳军的官员,刘毅的两个原则是第一坚决不入城,就在城池外扎营。第二,要求当地的官员用当地的特色菜犒劳青弋军,并且每到一地还要组织人手烧热水给青弋军将士们清洁。但青弋军也不是吃霸王餐,对于地方官府都是稍微补偿一部分银子。 这让很多地方官府是极其不适应,从没听说过大军不叨扰百姓的,更别说自己劳军还不是白劳,人家竟然还给官府付银子。很多官员都是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新军有堂堂王师风范,对于这些溢美之词,刘毅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不过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要能把补给给自己准备好就行了,在共和国的时候刘毅很喜欢吃德州的扒鸡,正好到达山东的第一站就是济南府德州城,德州的知州出城二十里迎接刘毅的青弋军,刘毅道谢过后特地要求德州府提供一千只扒鸡给大军食用。 说起德州扒鸡,那可是大有来头。元末明初,随着漕运繁忙,德州成为京都通达九省的御路。经济开始呈现繁荣,市面上出现了烧鸡。挎篮叫卖烧鸡的老人,经常出现在运河码头、水旱驿站和城内官衙附近。这种烧鸡是经过人工细作,有滋有味的烧鸡:其形态侧卧,色红味香,肉嫩可口,作为后来扒鸡的原型,初露头角。随着经济的发展,这时的德州城进入鼎盛时期,已成为大明三十三个大城市之一。水陆通衢,商贾云集,四乡货物集散于此,出现了“南来北往客如云,饭馆客栈多如林“的局面。烧鸡已不仅仅见于餐桌,而“步”入社会。臂挎提盒叫卖烧鸡者多了,开始时贾姓人家,后来比较有名的是外号叫“徐烧鸡”的徐恩荣家,还有西面张家等等,开门面设店铺者也屡见不鲜。后来发展了鸡馔,在窄小的家庭作坊里,在古老的、粗放的工艺流程中,产生了原始的鸡文化,浓浓鸡香,飘逸州城。 刘毅让士兵们随意吃喝,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加,他自己则是在马车中和杨镐二人享用一只扒鸡。还有些可口的小菜。二人举杯对饮。刘毅介绍道:“老大人,这德州扒鸡的特点是形色兼优、五香脱骨、肉嫩味纯、清淡高雅、味透骨髓、鲜奇滋补。造型上两腿盘起,爪入鸡膛,双翅经脖颈由嘴中交叉而出,全鸡呈卧体,色泽金黄,黄中透红,远远望去似鸭浮水,口衔羽翎,十分美观,是上等的美食艺术珍品。老大人不妨尝尝看。” 杨镐笑着摇摇头,“你这小子,以为老夫是山野村夫吗,德州扒鸡老夫自然是吃过的,只是老夫不明白,你怎么对饮食有如此了解,扒鸡可是鲁菜中的名菜,你久在南直隶却能说的头头是道,如果你不是穿着参将的军服,老夫都怀疑你是个鲁菜厨子了。” “哈哈哈哈。”刘毅大笑起来,让杨镐也忍不住笑起来,“老大人,我最喜欢的就是品尝各地美食,南方的料理菜系更多,太平府老大人没去过吧,这次去就让老大人好好尝尝太平府的美食。”刘毅将酒杯举起,向杨镐敬酒道。 “哈哈,你啊,你啊。”杨镐也不禁抚掌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马车外席地而坐的广大青弋军官兵们一人半只鸡,吃的满嘴流油。非战时状态,刘毅允许他们喝酒,众人喝酒吃肉,兴奋处引吭高歌,营地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士兵们都想着,能在这样的军队里当兵,能在刘毅这样的主将手下当差,这辈子参军值了。 大军有条不紊的行进着,终于在三月二十日到达了应天府,周之翰亲自出城迎接,自从梁廷栋出任京师兵部尚书之后,南京兵部尚书的位置便空了出来,但是接替的并不是侍郎周之翰,而是京师的侍郎申用懋出任南京兵部尚书,崇祯给兵部来了个南北对调。但是现在申用懋还没有到位,他是在青弋军返乡之后才出城的,所以还在他们后面。现在南京兵部的最高领导就是周之翰,告捷文书早就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传递到了应天府,不仅是应天府,安庆卫各地,包括太平府都已经得知了子弟兵大胜的消息。 王嵩和史可法等官员早就已经先行一步来到应天府和周之翰等官员一起迎接得胜之师,而太平府当地早就是准备好了迎接的队伍,酒菜已经备好,欢迎的人群早就自发的聚集起来,随时等待迎接子弟兵。 大军伴随着嘹亮的军歌出现,刘毅见到这么多熟人,也是难掩心中的激动,跳下马来和众人一一拥抱,周之翰和王嵩等人都是说着恭喜的话。王嵩和史可法无比震惊,刘毅现在已经是参将指挥使了,是王嵩的绝对上官了,从二品的大员,跟史可法这种七品县令更是差距巨大,周之翰作为南京兵部侍郎也不过就是从二品,可刘毅才多大。之后刘毅又向他们介绍了杨镐。杨镐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是他们前辈的前辈,众人又是纷纷拜见,好一番忙活。大军并未在应天府停留,告别周之翰之后,王嵩和史可法跟随大军一起火速回归太平府。 太平府那种人山人海迎接的场面自不必提,留守的陶宗和麾下官兵也是纷纷前来迎接,除了去郑芝龙那边培训的晋军等人没有过来,就连到处奔走建立情报点的刘金也是到达。众将济济一堂。共同诉说着大战的惊心动魄。随后按照惯例,阵亡将士灵位请入显忠寺。发放抚恤和赏银。至此,己巳之变对于刘毅和青弋军来说才算落下了帷幕。 (渔夫按,本书终于是突破了一百万字,渔夫一直都是在杂志上写一些短篇,第一次涉足长篇小说,从九月底开始至今,四个月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写下了一百万字,在逆天明末三十年登陆铁血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开局可以说是非常令人欣喜的,这离不开广大读者对渔夫的厚爱,也让渔夫有了充足的信心,本书是大明三部曲的第一部,完本之后还会有第二部,第三部推出,当然不是明末的故事了,希望喜爱这本书,喜爱渔夫的广大读者朋友们能继续支持渔夫,你们的支持是渔夫创作的不竭动力。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渔夫也祝各位书友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再次拜谢了。话说刘毅已经弱冠,也该谈恋爱了,可以猜猜他的正妻是谁,下面就请跟随刘毅的脚步,进入波澜壮阔明末世界的第三卷陈兵外海!) 三百二十九章 新的构想上 三月的太平府,天气阴晴不定,靠近长江边的城市多数会有这样的情况,照理说在三十度左右的纬度,气候应该是按照温带来划分,但是受到滚滚长江的影响,空气无比潮湿,水汽增多显然降雨就会增多。但是这种降雨又没有什么规律,太平府经常会出现太阳雨的现象,就是明明是烈日当空,却会下起淅沥沥的小雨。甚至是半边雨,以一条街道为分界线,左边的街区大雨倾盆,右边的街区阳光普照。抬头一看,乌云就像长了腿一般,全都聚集在街道的左边,就是不过界,一条长街成为了一道明显的割裂带。 从显忠寺中出来,时间已经是正午,大型的祭祀早在回城的那一天就已经举办,不仅是显忠寺的众位高僧,甚至是城北天门山上的天门寺,还有城南的马仁寺都派出全部高僧来广济寺支援超度法会,这次青弋军一共阵亡一千八百三十五人,百户军官就有十个,总旗小旗更是达到数十人,这都是青弋军的精华力量,在刘毅看来,不论这些将士本来是属于正兵营还是民团,他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所以一切抚恤标准亦是相同。刘毅不想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包括受重伤残疾的士兵,后半辈子就交给军队吧,青弋军负责赡养他们。 今日刘毅是以私人的身份前去祭奠,他进入显忠寺供奉灵位的显忠堂,将孙德胜和刘亮等人的牌位重新擦拭干净。戊戌和甲午等亲兵在堂外等候,刘毅跪坐在堂中的蒲团上,既是在悼念战死的将士们。也是在思考青弋军未来的路究竟该走向何方。 兵部的行文还有告身已经在昨日全部送到,从今天起,刘毅就是堂堂正正的安庆卫参将指挥使了,他是一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而安庆卫并没有相应的文官和他身份对等,所以可以这么说,他不仅是最高军事长官甚至是最高政务长官。而跟着他的吴东明,王浩,陈宝,陶宗等人都是在官衔上有了相应的提升。特别是随他出战的吴东明也受到了孙承宗的赏识,被直接提升为镇抚使,接替了原来刘毅的位置。其他的将领全部都提升到千总级。刘毅为了做一些平衡,在南京兵部备案,并且报到孙承宗那里,要求自己手下的将官可以自己调配。 孙承宗在奔赴辽东上任之前最后批复了刘毅的上书,其实大明现在的情况孙承宗比谁都清楚,要想练成强军,就必须下放给基层将领绝对的领导权,否则将不知兵,兵不知将,部队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这件事有利有弊,他和韩爌等人也和崇祯深刻的讨论过,弊端自然不用说,时间长了士兵们会只知有将军而不知有天子,有可能会将一支军队变成自己的私军,纵观明末的军阀也确实都是长此以往保持这样的状态而造成他们有兵就有权,最后形成了藩镇割据的态势。但是益处也很明显,长期的相处让将领在士兵中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只要将领果敢坚毅,受朝廷控制,那么麾下的兵马一般都是敢战能战,比空降一个将领领兵,同样的部队能爆发出更大的战斗力,而且最重要的是朝廷没那么多银子,只有让将领们自己去想想其他办法,如果是自己长期带的兵比较好控制好解决,如果是空降的带兵将领那就只会张嘴找兵部,找户部,找朝廷要银子,朝廷给不出银子,打败仗的责任就要算到皇帝的头上。这让当权者怎么能挂得住脸。而如果是长期驻扎带兵的将领那就好说了,打了败仗,责任不在皇帝,在你自己,给了你那么多生杀大权你还是练不出强军,那就只能送上项上人头了。 本质上,这也是朝廷和地方将领推脱责任的结果,才造成了地方将领对本地军队的绝对控制。而南直隶新军,孙承宗心里清楚,非刘毅亲自率领不可,他是个年轻的有远见的将领,跟大明的旧式将领不一样,新军必须由他来操练,换一个人根本就不行。甚至会毁掉这支兵马,而且孙承宗并不了解太平府的实际情况,他并不知道太平府还有数千新军,他只道新军损失惨重,只剩下两千人马,这些人是刘毅日后重新起家的火种。所以必须完全放权给刘毅才能迅速扩张,按照孙承宗的设想,三年内,刘毅在南直隶必须能操练出一支强军,在孙承宗看来,刘毅这个年轻人做事不怎么按照章法,到时候绝对不会是五千六百人,孙承宗估计能有一万多人马,这支部队孙承宗要将他们全部调往辽东,在城头上亲眼目睹左安门大战的孙承宗对于新军的战斗力那是赞不绝口,只要有了这支兵马,皇太极还能猖狂的起来吗?而孙承宗要做的就是在三年内,严防死守,将整个辽东地区打造成比袁崇焕主政时还要坚固的铜墙铁壁。可是孙承宗想的完美,他哪里能料到一年多之后辽东的乱局直接导致了他被贬官回乡。当然现在一切还都在孙承宗的掌控之中。 刘毅跪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思绪万千。首先是新一轮的扩军计划,这是重中之重,龙宗武已经去南京应天府上任,现在安庆卫指挥使司的头把交椅已经空出来,镇抚使本来就是自己,现在由吴东明进行接任。而指挥佥事就是自己的老上司,也是在自己升到镇抚使之后被提拔的黄玉。现在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黄玉的上司,自己老上司的新上司,不能不说世事奇妙,谁也想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而安庆卫的指挥机构和其他地方一样比较复杂,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另外的三个佥事,再加上两个同知,这五人刘毅只是打过照面,但是并不熟悉,甚至有几个连名字也叫不上来,一下子这些自己的上司统统变成了自己的下属,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自己又何尝不是。而在心底里,刘毅其实并不想任用这些旧式官僚,这跟新军的理念格格不入。按照刘毅的说法,从指挥使往下,同知,佥事,镇抚使都应当是自己的人马,这样才能将整个青弋军完全的整合起来形成凝聚力和战斗力。他不可能让这些人来指挥新军,他们跟吴东明这些人不一样,吴东明这些人是白纸,刘毅可以作画,而已经被旧观念熏陶的将领很难转变头脑中的理念,或者是根深蒂固的观点,如果是低级军官还好,高级军官浸淫多年,应该是很难纠正过来了。如此刘毅更加没有闲工夫去折腾,新军必须快速扩军形成战斗力。 按照刘毅的想法,还是整数,虽说参将可以带兵五千六百人,但是刘毅要将这个人数变成六千人,这样的话一个连一百二十人,一个团一千二百人,六千人的单位就称作师,以正兵营为一个骑兵师。纵观整个安庆卫地盘还是非常广袤的,除了最南边的徽州府单独剥离出来成立了新安卫以外,安庆府,池州府,宁国府和太平府四府全都是安庆卫的地盘,这几乎涵盖了整个皖南地区,四府人口加起来过百万。如果要放开了征兵,战时能武装起十万大军。当然现在征兵这么多不现实,所以很自然的,仿照太平府的模式,正兵师单独剥离全部变成骑兵,作为主力中的主力,另外将整个安庆卫四府,每一府设立一个民团步兵师,同样也是六千人,然后让吴东明,王浩他们去当师长,同时加强水师和情报军的力量,这样一个完整的新军就建立起来了。初步估计整个新军将会达到三万六千人,刘毅打算按照老办法将现有的老兵全部下放到基层担任基层军官,这样保证上面的命令下面能完全执行。 有了这些还不够,青弋军在那时已经变成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指挥中枢不能仅仅是刘毅一个人了,现在有了杨镐可以负责后勤的部分,看着杨镐身子骨还硬朗,再干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到那时青弋军也应该完全成熟了,史可法也是个好料子,学习能力强,年纪轻有干劲,将他调入军中应当可以成为全军的镇抚官,负责军纪和军务。 而现在他最缺的是一个谋士,也就是一个参谋长,可是这个人刘毅真的是毫无头绪,想想明末好像在谋士方面真的没有什么牛人,这个问题只能先往后放放了。而目前指挥中枢的这个架子必须要先搭建起来,刘毅搜索了脑海中比较靠谱的领导机构,首先是议会制,这种很快就被排除,七嘴八舌的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然后是幕府制度,那就是另一个小朝廷,不适合战时状态下的紧急情况。他又想到了拿破仑的司令部,等等,司令部,刘毅的脑中灵光一现,一个词映入他的脑海,军部! 三百三十章 新的构想下 刘毅猛地睁开了闭着的双眼,军部,就是它。说起军部那可是邪恶的代名词,二战时期的日本军部那可是臭名昭著。但是凡事要辩证的去看待,不能只看到军部在二战中不光彩的一面,他的成立本身并不是为了二战而服务的。日本军部是在明治维新时期,日本的新军人仿照普鲁士的陆军参谋部建立了日本陆军参谋部,但是因为日本的军队是由海军和陆军构成,所以后来又分化出了海军参谋部,到了一九零零年之后,随着中日战争,日俄战争等近现代化战争的结束,日本愈发的意识到了军部的重要性,最终一九二一年三名赴德国考察的军官永田铁山、小畑敏四郎、冈村宁次在莱茵河畔的巴登温泉聚会,订立了归国后将全力推动改造日本的盟约之后,日本军部逐渐发展成了一个成熟的军事大脑,分成包括政府中的陆军省、海军省,陆军最高指挥部参谋本部、海军最高指挥部军令部等。 虽然中日之间长时间以来有着不解之仇,但是这并不影响刘毅借鉴一下日本的军部制度,刘毅清楚的明白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既然日本军部是现成的制度,那就再次发扬拿来主义的精神,直接成立青弋军军部,青弋军军部可以分成陆军省和水师省,虽然现在水师还不够强大,或者说还处在雏形阶段,可是在刘毅的战略规划中,水师是非常重要的一支力量,将来的战斗不仅仅是陆地,海面上,江面上都要部署青弋军的水师,占领飞地,封锁江海,投送兵力都和水师息息相关。同时在刘毅的规划中,除了陆军省和水师省以外,还必须有一个独立于两个分支机构之外的最高参谋部,给两个省负责管辖的事务进行一个总的协调,还有在两个省意见不合的时候进行总裁决,这样才能维持青弋军的高效运转。 扩军是一件事,成立新军指挥机构是第二件事,第三件事是难度最小,也是马上就能实行的事情,那就是迁移卫城,其实也不算是迁移,只是名义上的调动而已。安庆卫是由四府构成,而安庆府的位置非常不好,为什么这么说呢,安庆府位于整个安庆卫的最西边,并且处于江北,最重要的是安庆府离应天府非常远,很不利于政令的传达。而太平府的位置就要好很多,东临应天府,西边和南边是池州府和宁国府,太平府作为面积最小的一个府被紧紧的包裹在中间,除了安庆府的位置较远以外,太平府可以说是整个皖南的中心。加上刘毅这么些年的倾心打造,现在的太平府已经是整个南直隶的一块宝地,比起应天府来也是不逞多让。并且太平府所有的物资一应俱全,港口码头应有尽有,刘毅的家当工坊也全部集中在太平府,未来,太平府会向南部西部扩张,找宁国府和池州府要地盘,甚至江北的和州也在刘毅的考虑范围内,刘毅的最终设想是要将太平府打造成一个皖地的中心城市,资源集中,人口集中,和应天府交相辉映,互相扶持,一旦北地有变,江南可以迅速形成以应天府太平府城市圈为基地的强大军事力量,到时候以这个城市圈延伸到吴淞口一带的长江中下游地区经济发达,战备先进,人口稠密,在刘毅的培养下,适龄男子都会成为不错的预备兵员,这样一呼百应,可以瞬间集结起数十万大军,装备着火器的超强兵力在战舰的掩护下横渡长江,再分出一部分从吴淞口出海,直达渤海,可以在山东,辽东任何一处突然登陆袭击敌军后方,前后夹击,则天下大事可定。 刘毅再也不能在显忠堂中安坐,回头看看门外的雨已经停住。正好显忠寺的小阿弥路过。“这位小师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刘毅轻声问道。“回施主的话,现在已经是午正了。”小阿弥说完,拿着扫帚去另一边打扫了。刘毅站起身来,早上就过来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他向着灵位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出门外,戊戌和甲午仍然是一左一右向两个门神一般站在显忠堂的大门两侧,下首还有十几名亲兵机警的扫视着周围。 “你们太过紧张了,现在是在太平府,不是在蓟镇。”刘毅打趣道。甲午却没意识到刘毅是在开玩笑,他认真说道:“将军现在已经是安庆卫指挥使,按照大明军制,出门应当至少有百余亲兵随行,我们只带这么点人已经是防范疏忽,如果将军有事,青弋军怎么办,万千将士怎么办,将军已经不是孑然一人,而是整个军队的主心骨,不容有失。” 刘毅有些惊讶的看着甲午,这家伙每次都能说出一番发人深省的大道理来,有道是大个子不呆是个宝,平时闷葫芦一个的甲午现在的神态倒是像自己的启蒙恩师程冲斗。想到程冲斗刘毅不禁内心有了一丝歉疚,师父现在已经七十有五,这些年刘毅自己南征北战,上次见到师父还是请毕懋康来太平府的时候,可是现在自己军务繁忙,愈发的脱不开身,就像甲午说的,还有很多军机大事等着自己一锤定音。但是不管怎样,抽空还是要去看看师父。 刘毅的动作很快,呈交给南京兵部的文书很快得到了批复,申用懋亲自用印,他知道刘毅的来头,在京师他跟在孙承宗后面没少听孙承宗和一干大员褒奖刘毅,也知道刘毅是敢拿丹书铁券当庭顶撞崇祯救袁崇焕最后还什么事都没有的人,这样一个大明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申用懋没必要为难他,而且朝廷对他也是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编练新军,到时候阁老在辽东还有用,作为孙承宗曾经的一级下属,申用懋虽然能力平平,但是对孙承宗的方略还是基本认同的,辽东总是被动挨打不是个事情,必须要有一支兵马可以主动出击攻击建虏,这样才有可能创造出决定性的战果。所以在接到孙承宗的书信之后,申用懋已经明白了孙承宗书信中所说要他对刘毅多加照拂的意思,更是给刘毅一路开绿灯。尽量配合刘毅。 安庆卫的卫城在四月初就正式迁移到了太平府,与此同时,刘毅下令开始全卫征兵,短期内先征召两个师,一年内招满五个师,标准自然是和太平府时期一样,其实不用刘毅宣布,整个安庆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新军的威名如果说在东南大战还是名声不显的话,这次千里勤王那是真的打出了新军的威风。别说安庆卫,整个皖南地区,江北临近的一带,包括江苏那边靠近太平府的地区,谁不知道这么一支新军的存在。且不说这些,就是徽商总会那些镖师,长年行走在外的商人,哪个不是走到哪里就把太平府的传奇故事宣传到哪里。 所以这次征兵令一下,就冲着青弋军这么好的待遇,报名的人那是络绎不绝。青弋军战场上活下来的两千人和剩下的驻防民团一千二百人,总计三千余人,如果按照刘毅的设想扩军到三万人的话,那么每个人至少都是小旗官,所以此次征兵,除了留下一个民团作为紧急力量之外,剩下的两千士兵都是参与到征兵当中来。应征的青壮必须要和这些士兵过招,能扛住三招以上的才能被正式纳入青弋军,这项工作由陶宗来具体负责,吴东明和史可法辅助。 史可法已经不再担任芜湖县令,他这个七品县令如果年终考核可以的话就会往上晋升到从六品,刘毅索性不拘一格用人才,上书南直隶吏部和兵部,征调史可法从军,再晋升一级以正六品的官位临时出任安庆卫指挥使司经历官,如果表现好,一年之后刘毅给他写转正信,再升一级变成从五品,正式担任经历官。这把史可法激动的眼泪汪汪,人们常说人生际遇,他碰到刘毅,这就是他史可法的人生际遇,史可法一向是满腔抱负,可是无奈官职低微,人微言轻,没想到这一下就升到了正六品,而且是新军的官职,这个经历官的含金量可比普通卫所的要高的多啊,而且容易出成绩,只要新军能打胜仗何愁不能升官。 而且经历官这个职位虽说是个杂务官,可是不要小看这个经历官,这可以说是后世的办公室主任,综合部部长,权力大着呢,是一个和领导走的很近的岗位,不仅是文书,信息,资源的协调。同时还要帮着领导参谋杂事,协调各部门的关系。放在青弋军当中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岗位。激动过后史可法逐渐冷静下来,自己能被任用,无非是因为现在青弋军扩张,无人可用,自己有点能力就被刘毅相中了。可是以后呢,新军人才辈出,如果自己才不配位很快就会被淘汰,所以这对于他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史可法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在新军干出一番大事业。 三百三十一章 参将大人到上 整个三月,安庆卫各府异常忙碌。征兵进行的如火如荼,刘毅作为最高军政长官,对各级官府进行了任务分配,将征兵的任务细化到每个府的每个县城,由每个府的知府知州配合青弋军的各位千总级别军官开展工作。而刘毅将任务交代下去之后要赶去安庆卫跟龙宗武留下的一帮军官见一见,这些人当中有几人已经随着龙宗武调任。申用懋很会考虑,他知道新军要发展肯定会有许多位置需要填充,给新军的军官发展的机会,如果龙宗武的一帮人留在这里肯定是捞不着好处,刘毅肯定会处处排挤他们,新军跟旧军终究不会融合。索性将龙宗武的这帮人能调走的就调走,省的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传到阁老耳朵里,不是说他申用懋不会办事吗? 其实这倒是申用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刘毅没那么刻薄。龙宗武留下的人刘毅还能把他们吃了不成,只是不会让他们在新军当中任职罢了,原有的旧军刘毅准备大规模裁撤,这些老弱病残留着也没用,但是也不可能一口气全部裁撤光,如果传到锦衣卫的耳朵里上报给朝廷,平白的惹人猜忌,对新军的发展不利,所以刘毅决定保留一部分原来的军队士兵,只挑选精壮,其他的老弱放他们回去种地谋生,反正这些人本来也没心思当兵,留着他们还要发军饷,白白的增加负担,至于军户脱籍的问题只有请周之翰在南直隶兵部帮忙斡旋一二了。好在整个安庆卫的兵马并不多。本来是参将营五千六百人,因为吃空额的问题实际上龙宗武手下也就四千出头,再选出两千能战的兵马,剩下的军户也就两千来人,不过就是平常卫所参将吃空额的人数而已,比较好办。 刘毅带上百名亲卫奔赴安庆府城,虽然现在指挥使司被迁移到了太平府,可是安庆府因为处于江北并且与庐州府接壤,其地理位置决定了,如果安庆府一旦有失,新军主力不一定能及时赶到,所以刘毅将选拔之后的两千旧军全部调往安庆府,也让龙宗武留下的一个同知两个佥事有了用武之地。再配上成军之后的一个民团师,八千人马驻守安庆府应当可以力保江北不失,并且安庆府可以作为整个安庆卫的桥头堡,八千人马死死守住等待增援,青弋军主力进可攻退可守,安庆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参将大人到!”门口卫兵一声吆喝,原指挥使司衙门的大门哗啦一声打开,刘毅和随行的百名亲卫同时下马,大部分人在外面等着,只有刘毅带着四个亲兵走上台阶,安庆卫指挥同知易江,指挥佥事黄玉,指挥佥事曾威三人早就等候在大院中,身后还有留下的各级官员,只见年轻的刘毅龙行虎步的进来,虽然众人多少都知道刘毅此人,特别黄玉等人还是他的老熟人,可是几年未见,刘毅早已经不是太平府原来那个小小的把总,他已经从千总,镇抚使的位置一跃成为了安庆卫参将指挥使,可以算的上是地方上的强力军头了,只要再往上一步,那就是南直隶的副总兵,手上的权柄岂可同日而语。 所有人同时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道:“参见指挥使大人!”黄玉悄悄的抬头瞅了刘毅一眼,心中充满了震惊,虽然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可是从刘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年轻人骤登高位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而是一种冷静的表情,甚至有些阴沉。其实这还真不能怪刘毅,刘毅怎么会不喜悦呢,特别是他两世为人,说白了在共和国他只是个学员,如果以他现在的规划将青弋军打造成有三万人规模的部队的话,那在共和国他就是个军长,而且是主力野战军的军长,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当军长,在共和国是不可能的,可是刘毅在大明做到了,要说他一点不兴奋,一点不骄傲的话那绝对是假话。只是刘毅最近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就在来的路上还在考虑扩军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有发现跪在前面的黄玉,或者说他疏忽了。众人和他见礼他才反应过来,只见他立刻变换了颜色,满脸堆笑的走到排头的易江面前,一把托起他道:“易将军请起,众位将军请起,客气了,客气了,呵呵。” 易江顺势站起来,刘毅打量了一下他,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龙宗武坐头把交椅期间,易江就一直是二把手,南直隶也没什么战事,东南大战的时候易江也没和龙宗武一同去参加,就像个隐形人一般,无功也无过,其中固然有南直隶日久生平的缘故,但是作为军人,长年不打仗,对战场的嗅觉和机警的头脑就会退化,这不是个好事情。后面一人正是黄玉,刘毅自然也是将他托起来,想象中那种老熟人相见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刘毅现在是指挥使,而黄玉是佥事,两人差了两级,刘毅不可能当着易江的面跟黄玉大谈旧情,这是官场大忌,也会让易江心里不舒服。产生一种是不是黄玉会取代自己的想法。所以刘毅只是客气的和黄玉打了招呼又去跟其他人打招呼了。跟其他人一一见礼之后,众人簇拥着刘毅一起进了大堂。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将军年方弱冠却已在大明军中立下赫赫战功,大江南北,千里告捷,军中谁不知道新军在京师大战建虏,又孤军深入蓟镇重创满蒙,实在是汉之霍骠骑也。”没想到易江虽然已经四旬了,可是在官场中磨砺多年,虽然是武人出身,可是这嘴皮子是真溜,几句话一说那高帽子是一顶一顶的往刘毅头上戴,甚至把汉朝的霍去病都给搬出来了,可不是吗,汉朝的霍去病就是二十岁就敢带着万把人轻骑突袭匈奴王帐,打的他们一败涂地,所以汉武帝才封了他骠骑将军。 “易将军谬赞了,都是三军将士用命,非我一人之功。此次蒙圣上和朝中诸位大人信任,提拔我成为安庆卫参将指挥使,刘某受之有愧,但是皇命难违,既然圣上和朝廷将这一亩三分地交给刘某,那刘某自当尽心尽力为朝廷编练出一支强大的新军,将来也好北上抗击建虏,保家卫国。”刘毅摆摆手对下首的易江说道。 “大人高义,末将等佩服,大人放心,我等一定配合大人完成重任,如有不从请大人军法从事。”黄玉立刻起身接话道,他这么一表态,众人都是推金山倒玉柱,纷纷跪地言道:“我等皆愿听从大人差遣,如有抗命,军法从事!” “好!好!好!诸位请起,请起!”刘毅立刻起身客气道。“我刘毅年纪轻,有些时候说话做事的风格可能会有些激进,毕竟新军这次出击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恐怕不能恢复元气,而编练新军的事情可谓是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更加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此次刘毅前来也是要告诉诸位近期的一些重大决定。”众人起身重新落座,听刘毅训话。 “其一,安庆卫的卫城将会迁移到太平府。”“啊?什么?”众人听见刘毅这么说一片哗然,竟然要将卫城迁走,那以后岂不是大家都要去太平府办公了,可是安庆府城一直是安庆卫的卫城,突然迁走会不会不太好。众人还在想着这些问题,猛的又听到刘毅说道:“但是大家还要留在安庆府城驻守,以前安庆卫的旧军我会裁撤一半,剩下一半人马继续驻防安庆府城,并且安庆府城也会成立青弋军民团,我决定将太平府的青弋军千总王浩调来统领这支民团,至于民团的人数,初步定在六千人。” 众人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一个接着一个颠覆传统认知的信息冲入他们的大脑。他们还要留在安庆?不去太平了?那岂不是远离权力中心?刘毅这么干什么意思,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上位了就要把龙宗武的人边缘化吗?还有民团,六千人?开什么玩笑,旧军被裁撤了一半,他们本身就没法吃空饷了,再来六千青弋军民团,那自己这帮人算什么,来配相的吗? 刘毅看着这帮人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们内心在想什么,无非是自己那些小九九。刘毅也不想和他们做过多的解释,新军必将取代旧式军阀,这是历史的浪潮,适应不了这股浪潮的人终将被淘汰。如果他们能积极地融入青弋军固然是好,如果不能那最后的结局只能被淘汰。人群中只有黄玉稍显镇定,他跟刘毅是老熟人了,看着刘毅一步步走上现在的高位,他知道刘毅的一切就在于一个新字。新的军制,新的理念,新的部队,一切都是新的,想必圣上和朝廷也已经厌烦了旧军,想用新军来打破大明军队的固定模式,所以朝中有识之士必然是全力支持新军。自己这帮人目前来说对刘毅没有任何价值,如果还想干下去就只能去适应刘毅,而不是让刘毅去迁就他们。想罢,他第一个站起来道:“末将谨遵大人将领!” 有人带头,事情就好办了,众人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面子必须要给。要不然以后很难做。所以也都纷纷表示服从。刘毅也是见好就收的人,当领导的最高秘诀就是收放有度,白话一点就是打一棒子给个枣子,不能总给枣子,也不能总打棒子。旧军整编这些人失去了财路,那刘毅就给他们一条新财路。只要他们听话,钱财肯定比吃空饷要多,还不用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何乐而不为。 三百三十二章 参将大人到下 刘毅环视着众人,看着众生百态。“诸位将军,刘毅也知道,这些事务都是新的,诸位一时可能不能理解,或者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没关系,这就是原来我在太平府的模式,只不过这次扩大到了安庆卫而已,想必你们当中一些熟悉太平府的或是在太平府待过的同僚应该是知道的。另外,刘某此次前来也给大家准备了一些薄礼,毕竟是第一次成为大家的上官,我刘毅对待属下一向是不吝啬,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新军的待遇很好,这次旧军整编,所有旧军士兵一律按照我青弋军民团的标准提高待遇,费用由即将成立的新军军部统一拨发。” 等等,带了薄礼?刘毅的新军一向富有,他竟然给我们这些人准备了薄礼,众人一时又是想入非非,到底是金子,银子还是什么珍珠美玉,这次攻打建虏应该也是捞到了不少好玩意吧。什么什么,军部?军部又是什么东西。听名字好像是青弋军的指挥机构,那指挥使司怎么办?不要了?刘毅敢裁撤指挥使司?好像也没什么不敢,朝廷支持着,肯定要有些新花样。哎,这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呢?众人一下喜笑颜开,一下又哭丧个脸,很是滑稽。 刘毅摇摇头,开口道:“很多事情,以后大家慢慢就都知道了,先看看礼物是什么吧,保准大家满意。戊戌,端上来吧!”“得令!”门外的戊戌高声应道。 堂中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飞到门外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戊戌不慌不忙的从门外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木托盘。里面像是有纸张一类的东西。众人的表情甚是滑稽,一部分人立刻垂头丧气起来,他们觉得一个木托盘里能放多少会票,现在大明的会票最高也就是一百两,你就是盘子里有一万两会票,分到这么多人手上一个人能有多少,而且这么多上官在这里,按理应该是他们拿大份,自己拿小份,这样一分不就没了。而另一部分人包括易江立刻反应到,这时候拿会票没意义,多少不好掌握,难道是地契?地契也不错,这年头好地块也值钱,拿到地契再转手卖掉,或是建立庄园雇佣一些农民来耕种,也是个好买卖。众人交头接耳起来,看来不少人也认为是地契。有的人已经在盘算安庆卫哪里的地最值钱,参将大人会给自己哪块地方的地契。 刘毅只是笑而不语,戊戌将盘子放低,里面果然是十来封文书一样的东西。易江点点头,看来自己所料不错。“大家自己上来拿吧,每人一张,都是一样的,不用挑。”易江等人立刻排队上前,按照官职大小将盘子中的纸张拿走,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观看起来。 只见纸上用毛笔写着正楷小字,内容是“兹有某某某,今持有徽商总会下属徽商银行之股权一份,徽商银行总股权十万份。持有此股权证书,则徽商银行总盈利十万分之一作为分红给予此人。特此证明!”某某某的那个地方是空格,可以填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最后的地方按自己的手印,并且签上自己的名字,徽商银行的章已经盖好,只等众人填写完就可以生效了。易江看见这么个文书,翻过来倒过去都不能理解。首先徽商总会他当然知道,可是银行是个什么东西,大明哪有这么个玩意。还有股权又是什么,总股权十万份,自己只有一份,这是什么玩意,看起来一点都不值钱啊。他抬头看看众人,发现众人都是一脸沮丧的表情,还以为是什么真金白银,搞了半天真是个破文书。只有黄玉老僧入定一般仿佛不管他的事一样,易江可是知道黄玉的老底,他和刘毅可是老熟人。难道黄玉知道什么内幕?先看看刘毅怎么说吧。 “呵呵,诸位可能对这封文书感到疑惑和不理解,这很正常,一些新的东西确实需要时间接受,以后大家就会知道徽商银行是什么了,说白了跟现在的柜坊很像,可是盈利模式完全不一样。柜坊是存钱还要收你保管费,徽商银行则是存钱还会返还给你利子钱。总之存的银子越多利子钱就会越多,这对大家有百利而无一害。”众人简直就跟听天书一般,柜坊和会票这种东西在大明已经是非常发达,行脚的商人身上不会带大量的现银,往往是带着会票到柜坊去兑换银子,而在某地赚了钱之后也不便运回家乡,就存在柜坊里,然后用票据回家乡兑换现银。而柜坊通过收取一定比例的存钱手续费来盈利。但是现在刘毅说的正好相反,居然存钱不收保管费就算了,还要倒给钱,这是什么情况,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银行的事情刘毅在这次回到太平府之后就和阮星商量过了,阮星初次也被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所震慑,但是他毕竟是经商多年的,对商业,对金钱的敏感性让他在听取刘毅的一番解释之后立刻意识到了这里面所蕴含的巨大商机,这实在是一个伟大的构想,吸收金钱用于投资或者放贷,通过放贷的利息差和投资收益来挣钱,以后做大了还可以开展金银兑换,典当等等行业,刘毅建议将徽商总会旗下所有柜坊集中起来成立徽商银行,之后逐步向外扩张,如果浙商晋商等全国性的大商帮愿意加入那就可以成立银行联盟,简称银联,大家一起赚钱,阮星的眼睛都要放光了。这是亿万的利润啊,最重要的是总会的身后就是青弋军,青弋军的兵锋指向哪里,就可以将银行开到哪里,听闻海对面的日本国金银众多,要是能拿下来的话。阮星已经不敢想象徽商总会将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商会,恐怕凭借刘毅的力量,阮星的成就只怕要超过多少代祖宗。阮辉在有生之年恐怕能看到儿子光宗耀祖。 刘毅笑笑道:“大家可能不太明白,我就不详细解释了,大致意思就是以后徽商总会要是一个月挣十万两,诸位每人可以获得一两,要是挣一百万两,每人就是十两,一年下来不算俸禄多出一百二十两银子,这只是个假设,徽商的脚步绝对不可能限于一百万两。”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感情就是份子钱,徽商总会挣多少他们就能拿到其中一份,要是总会能挣个几百万两一个月,那感情自己每个月都有几十两的额外收入,这可比吃空饷来的稳定多了,还没有任何担惊受怕的负担。众人大喜,易江更是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谁不知道徽商总会家大业大,一年挣得钱恐怕比起国库来只多不少。这自己能分多少钱,而且参将大人说了,终身有效,只要徽商总会不倒,他们月月有钱拿。大家立刻纷纷起身拜谢。 随后刘毅又和大家谈了一下新军的建设和旧军的安排问题,这一手胡萝卜加大棒,将众人玩的是团团转,这些人当中除了黄玉情绪稳定以外,其余的人无不是像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众人今天得到的信息太多了,需要慢慢花时间消化,刘毅没有拒绝他们今晚留自己在安庆府城吃饭的请求,自己刚刚上任,当然要和属下熟悉建立良好的关系,当然不仅仅是军中,安庆府城当地的官府人员也要认识,以后少不了打交道。这次从安庆回去的路上,刘毅顺道还准备将池州府和宁国府跑一跑,现在这些地方都是自己的地盘了,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而日后更是要提拔一些当地的军官,这样才能做到熟悉地形,有备无患。 酒宴上的觥筹交错自然不用多说,大家都是推杯换盏,不断的给刘毅拍马屁。刘毅也都是笑着接纳,工作是工作,喝酒是喝酒,酒场上的一些话不能当真,所以也不用太严肃,这一点刘毅还是拎得清的。气氛很融洽,大家也很尽兴。第二天一早刘毅便告别了众人,打马前往池州,宁国二地。亲卫们紧随其后,赤电驹一马当先,烟尘滚滚中大队人马绝尘而去。身后送行的易江不禁对左右说道:“新官上任,咱们的日子也不知,哎,得,大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可要掂量好了。”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四月一日,拜访完三府,刘毅终于是重新回到了太平府。征兵已经进行了一个月了,由于是各府同时征兵,所以太平府城外也就一座大营用来安置新兵。码头那边还新建了一座大营用来安置正兵骑兵师。他在远处已经看到,民团大营里已经如火如荼,少说有两千精壮的小伙子正在操练。他不禁点点头,看来不错,三个月完成六千人的征兵计划还是可行的。陶宗正在满头大汗的监督新兵操练。士兵们拿着木质的教具不断练习着刺杀。随着兵力的扩张,对工坊的产能要求陡然提升。三万青弋军至少要准备十万杆二八式,各式的手铳火炮更是海量需求。这对宋应星毕懋康,鲁超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制造总局加班加点生产武器。听说最近谢伟又有了一些奇思妙想,想将千里镜和二八式火铳配合起来,提高射手的视野,完成精度射击。这不就是狙击手的雏形吗,刘毅兴趣盎然,少不得要去观摩一番。 正准备进民团大营,一名插着红旗的新军塘马飞奔而至,“指挥使大人,码头那边吴东明将军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水师到达。”刘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水师,难道是,快跟我去。”一行人急忙往码头赶去。 三百三十三章 水师归来 赤电驹跑的飞快,迈开修长的四蹄,在官道上疾奔。太平府的官道可比一般地方的要好很多。有道是,要想富先修路。道路建设不仅仅是可以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让商品贸易更加方便。对于战争来说更是对军队有着快速投放的重要意义。君不见,共和国的高速公路在全世界是最多最长,高铁,飞机等交通手段都是世界顶尖。这在战时有着巨大的战略意义,天南海北,一声令下,军队就能从最北边迅速部署到最南边,从最东边迅速转移到最西边。刘毅作为陆军学院的精英当然知道道路条件的重要性。所以在他的治下,道路建设一直都是重中之重,和航运建设一样重要。现在他已经当上了安庆卫指挥使,当然整个安庆卫的道路也要进行拓宽和平整,便于青弋军快速调动。 离码头已经不远,依然和往常一样,在青弋军和徽商总会的共同建设下,当涂中圩洲码头已经成为了整个长江流域最大的码头,每天的货物吞吐量都能达到数万吨。形形色色的商人充斥着整个码头。目前的码头主要是民用为主,军用为辅,以后等到水师强大了,刘毅准备将中圩洲的东面开辟出来,单独建立一个军港,用来停泊军舰。当年找周之翰审批的时候只拿下了西边的一小块地,建造了如今的民用码头。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整个中圩洲都是安庆卫的管辖范围,刘毅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得天独厚的地理水文条件,加上人工的大力开发。太平府现在已经是长江巨埠,皖之中坚。来往长江的船队,谁不知道去太平府码头歇歇脚,品尝太平府的美食,顺便感受下长江第一码头带来的震撼。 在大量的板船,画舫当中,楼船还有停泊在码头最边上的几艘新建的鸟船当中,刘毅一眼就望到了一艘不一样的鸟船,造型跟造船厂新建的鸟船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上面却站满了人,一面巨大的蓝月白日满地红大旗迎风飘扬,在整个码头的船只中显得鹤立鸡群,刘毅抽出千里镜对准船上的人观察起来,他忽然发现船上有一个人也拿着千里镜望向这边,然后那个人好像也发现了刘毅,朝着这边猛地挥起手来。 “哈,真的是晋军,这家伙在郑芝龙那边培训完毕了?”刘毅脑中正浮现出这个念头,就看见官道上几匹快马飞奔而来。“将军,将军,是晋军,晋军他们回来啦!”来人正是吴东明。他一直在码头这边招募正兵营,以后他就是骑兵师的主将,在码头这边建立新的军营有利于以后骑兵的调动和训练。今天他得知晋军学成归来的消息,也是兴奋不已,立刻派快马去禀报刘毅,叫他过来看看。 从几年前青弋军建军的那天起,除了已经不幸阵亡的叶飞。那一帮徽商子弟演武场的老兄弟和从军中带出来的陶宗,刘金等人已经成长为了青弋军的绝对骨干。他们对青弋军都已经有了深入骨髓的认同感,青弋军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支新军,而是他们的心血,他们将最好的时光都留给了青弋军。人们常说,三军用命。青弋军有骑兵,有步兵,唯独没有水军。吴东明作为青弋军的骨干将领,脑子中也是有主人翁意识的,他也不禁感到遗憾。好在晋军已经去郑芝龙那里培训,只要这三百人学成归来,以青弋军的强大财力,绝对可以在不长的时间里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水军,横扫长江不说,将来的目标更是要称霸海洋。 所以今天晋军的到来,吴东明是真心的高兴。同时晋军也是他的老伙计,他也衷心的对晋军表示祝贺。鸟船缓缓的停靠在码头上,刘毅汇合了吴东明,一行人已经等候在码头上。等船靠稳,一截舷桥从船身上伸了出来,砰地一声架在了码头上。船上已经出现了晋军那熟悉的面庞,一年不见,晋军已经变得和黑炭一样了,黝黑的皮肤反射着阳光,带着一种健康的美感。身后的三百将士从甲板上鱼贯而出,他们跟在晋军后面下了船,在码头上排成整齐的队列。晋军和三百将士都穿着短打,他们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猛然听他们咆哮一声:“青弋军水师全体将士,参见指挥使大人!”刷拉一下,三百人一齐抱拳单膝跪下,吼声震耳欲聋。这一刻整个码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的人,无论是赶路的商人,搬运货物的工人,游玩的富家公子,小姐。守卫码头的军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原来竟然是指挥使大人来了。安庆卫的最高位之人现在就站在码头上,距离他们如此的近。 刘毅的大名对于太平府的民众来说早就如雷贯耳,知道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口耳相传刘毅小时候在徽商子弟演武场的故事。对于太平府来说,刘毅是一个传奇。一个孩子在演武场出人头地,立志从军报国,建立青弋军,大战东南,援救京师,终于做到了安庆卫指挥使。他不过才二十岁啊。这种脚踏实地的平民英雄最是让大家津津乐道。但是刘毅在太平府却很低调,从不招摇。比如到码头来也不像大明的大员那样,净水泼街,旗牌开道。就是带着亲兵悄悄的过来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刘毅到码头了。这下晋军他们一声大吼,倒是让大家意识到了。很多外地过来的商人被这一声大吼吓得腿一软,差点就要摔倒。只有太平府的民众比较镇定,这种场面是见怪不怪了。 一个湖北那边过来的商人对一个正在帮忙搬运货物的工人说道:“这就是你们安庆卫的指挥使刘大人啊,你们好像不怎么怕他啊。”“主家你有所不知,咱们太平府的老百姓,很多都是看着刘大人长大的,他对太平府的百姓可好了,也没有官架子,徽商总会的阮会长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有他们二位在,咱们太平府的老百姓日子好过着哩,主家你别看我在码头卖力气,我家婆娘在鲁港那边的工坊做活,她干活快,最近她们军服工坊给她升了管事,工钱比我还高一倍哩,我家小娃子在城东书院,念书不要钱,太平府的老百姓那是真心拥护官府,没有刘大人,没有阮会长,还有已经调走的周大人,没这些人啊,咱们老百姓哪有现在的好日子。”湖北商人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是他知道一件事,他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好像还没看到大明哪个地方的民心如此一致。对官府的拥护程度如此之高。 “诸位辛苦了!”刘毅上前一把扶起了晋军。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走,让将士们到军营中休整一番,你们从福建出海,一路奔波,确实疲累,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你跟我走,今晚耿福兴,我亲自做东,请几位老兄弟喝一杯。”晋军眨巴眨巴眼:“那今晚末将可就吃大户了啊。”刘毅和吴东明捧腹大笑,吴东明打趣到:“得,那你中午可别吃了,把肚子留到晚上吧,哈哈哈哈哈。” 军营大帐中,刘毅坐在上首,吴东明和晋军坐在左右下首。“怎么样,晋军,一年的训练已经结束,看你们能把郑芝龙送你的这一艘鸟船从海上开回来,说明你们的驾驶技术应该是过关了,技战术呢,我最关心的就是技战术,这方面怎么样了?”一落座,刘毅就开门见山的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海上作战不比陆地,就单说开炮这一项吧,跟骑兵在马上射击的道理是相同的。大炮在陆地上是静止的,包括瞄准发射都在静止中完成,相对要简单的多,但是海上开炮就不一样了,甚至比骑兵射击更难,毕竟战马是受控的,而海风海浪是不受控的,水军只能掌握船只,但是不能掌握海水,在海上的颠簸中完成瞄准,开炮这个过程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历来水师都是绝对的技术兵种。 “回禀将军。”晋军严肃的起身道“将军放心,我青弋军这三百水师骨干已经能做到在海上开炮平均十发五中,命中率达到一半,我青弋军的强大财力在后面支撑,我们在郑芝龙那边不计成本每天发射上千发炮弹,大炮都打坏了上百门,这样炮弹喂出来的水师,战斗力比起郑芝龙的船队来只强不弱,我们走之前在郑芝龙那边进行了结业演武,跟郑芝龙挑选的三百精兵比试,我们用一百发炮弹击沉全部靶船十艘,郑芝龙的人只干掉了九艘,另外接舷战我们和他们三百人对打也是获胜,可以说技战术这方面我们这三百人已经做到了大明最强。”言语间晋军透露着强大的自信,这就是青弋军骄傲的资本。 刘毅忍不住击节道:“干得漂亮!” 三百三十四章 水师陆战队 之后晋军又向刘毅汇报了他们在郑芝龙军中具体的训练成果和训练项目。刘毅听了是频频点头,毕竟刘毅是陆军学院出身,对于水军的建设还真是一窍不通,听了晋军细细的讲解才明白原来水军还有这么多门道。也算是给刘毅涨了见识。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水军的具体负责人是晋军,刘毅要做的就是将正确的人放到正确的岗位上去,只要晋军能把水军掌控好,那么刘毅只要掌控好晋军就行了,这就是作为上官的用人之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旦将下属提拔到某个岗位上,就要充分信任他的能力,给他充分的自主权,不要过多的去干涉。作为领导你不可能实时的了解一线的情况,那你也就不可能做出符合实际的判断,而对前线指手画脚只会影响一线员工的工作效率。 晋军汇报完毕,刘毅喝了一口茶。茶是好茶,正宗的雨前龙井,是阮星特地从浙商那边搞过来的,可是刘毅的脑子里装了很多事情,没有闲心去品茶。他沉思着,水军要发展要建设,必须要符合新军现有的体制,那么怎么样才能出新呢?他努力思索着共和国海军的体制想要找到突破点,晋军和吴东明看见刘毅陷入了沉思,也不好去打扰他,只是喝着手中的茶水。他们知道,每当刘毅有什么新点子的时候都会像这样陷入沉思。 共和国的海军建立时间比较晚,在拥有航母之前可谓是一直落后于西方,甚至版图下面的阿三国都能拥有一艘航母,具备了远程的战略投送能力。而海军的远程投送能力决定了你是近海海军还是远海海军,不仅仅要有投送的能力,还要有战略打击的能力,其中也包括了抢滩登陆的能力。配合上海军航空兵,使得海军可以成为一支海陆空立体打击的力量。 等等,海陆空一体打击,一体打击。黑暗的夜空中猛然划过一道流星一般,刘毅抓住了刹那就要消失的光芒,大明自然是没有空军的,水军骑军步军也是三军,照样可以形成一体打击,往常的作战方式都是水师是水师,陆军是陆军,作战的时候由水师运载陆军前去攻击地点然后将陆军放下来整队再进行攻击。那么,促使了这一模式改变的就是英国皇家海军建立了海军陆战队。海军陆战队!刘毅猛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就是它! 所谓海军陆战队是独立于海陆空三军之外的一个兵种,海军陆战队是海军担负登陆作战任务的海军重要兵种之一。它是由陆战步兵、装甲兵、炮兵、工程兵、通信兵、侦察兵、防化兵等诸兵力合成的两栖作战部队。它是海军对岸作战的一支重要力量,是国家海上威力的组成部分,是实现国家海洋战略的重要兵力。海军陆战队,是指海军中担负渡海登陆作战和其他特定两栖作战任务的兵种,有的国家称为海军步兵。当然这是现代海军陆战队的构成和意义,而世界上第一支海军陆战队是英国在十六世纪末建立的皇家海军步兵团。也就是说现在在遥远的欧罗巴,英军已经拥有了海军陆战队。 而很多人不太明白海军陆战队的意义,放在古代的话可以简单的这么解释,假如你要去攻打一个滩头阵地,你的水师将你的常规军运过去,放下来之后,首先会出现一大批晕船的士兵,这些人会短暂的失去战斗力。参见曹操的铁索连环,他这么干正是因为北方陆军不习惯坐船。其二,水师和陆军并没有协同作战的任何经验,一旦打起来,水师就成了单纯的运兵船,仅仅担负将步兵运送到目的地的任务。陆军上岸后按部就班的按照陆军的方式作战。而海军陆战队不一样,他们是水军的附属兵种,每日演练的项目就是怎么和水军合成作战。比如郑芝龙精锐的老营兵就是典型的海军陆战队,只是他自己没有认识到罢了。这些人平时和水师天天泡在一起。作战也是在一起,郑芝龙在东南大战中,步兵在水师炮火的掩护下攻打铜山城,甚至可以踩着水师的炮点前进,这就是一种早期的水陆协同作战。 那么根据这个原理,青弋军完全可以成立一支水师陆战队,将一部分步兵和骑兵专门配属给水师,作战的时候只需要派出这支力量,漂洋过海,可以实施快速打击和远程打击,起到给陆军打前站,或者从海路绕到敌军后方切断粮道,攻打据点,骚扰敌后的任务。犹如神兵天降,大海茫茫,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成为突破点,敌人根本就防不胜防。 “好,就这么办!”刘毅猛然大呼一声。将吴东明和晋军吓了一跳。“将军,什么就这么办?”两人不约而同的疑惑问道。刘毅朗声说道:“我命令!”晋军和吴东明二人条件反射似得站起身来。笔直的立正。只听刘毅开口说道。“所有学成归来的士兵全部编入青弋军水师,作为预备小旗官,青弋军水军从明日开始扩军,专门挑选水性优秀的江南子弟,编入队伍,工坊已经在大力制造鸟船和板船。洋船在长江中暂时没有条件建造。但是没关系,青弋军水军第一步计划扩军到三千人,以一百二十人为一个连队,编成二十五个连队。另外责成吴东明选拔战术素养优秀的士兵,单独建立水师陆战队,拟编制三千人,教官是现成的,郑芝龙还有一支被俘的番人火铳队三百人在我们手上,本将不拘一格将他们利用起来,这批人长年在海陆两栖作战,拿来就能用,我们要编练出一支包含骑兵和步兵的水师陆战队,装备上咱们青弋军最好的装备,这支力量将是青弋军的战略打击力量,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关键的地方,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得令!”虽然吴东明和晋军不太能理解水师陆战队的意思,但是将军的命令他们已经习惯了无条件的去执行。当然刘毅不是傻子,随后便将水师陆战队的意义和作战模式对二人详细的讲解了起来。只要建立三千人的骑步兵混合水师陆战队,那么青弋军的远洋投送能力就能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刘毅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就可以付诸实施了。刘毅和吴东明晋军二人解释完,不禁兴奋的握了握拳头。看着吧,青弋军将会成为世界性的强军。什么建虏,北虏,农民军,就是英吉利法兰西,也会在青弋军的铁蹄下颤抖。 轰隆轰隆,稍显破旧的营房前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正在营房中跑操的三百番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了营房的门口。自从东南大战被俘以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快到三年的时光,他们可以说是被囚禁在这里,当然可能用软禁这个词会更好一些。刘毅在繁昌县南边的山林中选择了一处以前被繁昌县县兵废弃的老军营,经过一番整修之后将三百番人铁炮手关在这里,由三百青弋军战士进行看管。平时这些人也在营中进行军事训练,青弋军允许他们保有自己的铁炮,只是铳弹和冷兵器受到严格限制,一经发现立刻斩首。铳弹只有在训练的时候可以在仓库中领用。刘毅要的是这些人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不要让技战术在时间中被消磨了,同时有时候也会将他们带往繁昌县的岱湖进行水战操练,本身岱湖就是三国时期周瑜操练东吴水军的地方,训练条件很好。而且封闭式的湖水又可以防止这些番人趁机逃跑,不过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在大明番人如果不抱团,语言不通一个人在大明很难生存下去。何况这些人还有倭寇海盗背景,大明百姓对这些人也是深恶痛绝。 跑操的队伍停了下来开始整队,青弋军的领队们用鞭子抽打着他们,让他们尽快站好。营门哗啦一声打开。吴东明带着上百骑兵冲了进来。现在他已经是青弋军的高级将领,以后的骑兵师更是由他来管代,更是在军中地位显赫。看守大营的民团百户立刻立正,然后双手握拳放在腰间,小跑着来到吴东明马前道:“繁昌县青弋军民团百户汪大力参见镇抚使大人!” 吴东明点点头:“汪百户,你做的不错,本将接到指挥使大人将令,现在要将这批番人全部带往中圩洲码头,新军骑兵师军营,请你配合我完成押送任务!”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汪大力挺直了腰杆道。他立刻转头吩咐这些番人收拾行囊,然后在数百民团士兵加上一百青弋军骑兵的押送下小跑着前往中圩洲码头。 当晚,刘毅在耿福兴设宴,特地给晋军接风,将史可法,王嵩等人都是请到,一干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青弋军文官武将的气氛和谐,这正是刘毅想要的。 三百三十五章 再见郑芝龙上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的雨水明显增多,空气中都带着潮湿的味道,很是沉闷。太平府就是这点不好,一到夏天雨水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有时候一场大雨能下上十几天,连绵不绝,刘毅对这种湿哒哒的,衣服都黏在身上的感觉很是不喜欢。但是也没办法,总之熬熬就过去了。青弋军的扩军任务在七月份已经全部完成。首先是四个民团师,驻扎在四府,说是民团,其实就是正规军,不过为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么叫罢了。四个民团师全部是步兵,六千人当中配属一个一千二百人的炮兵团。至于单独剥离出来的骑兵师,所有的战马已经全部到位,六千骑兵已经开始了如火如荼的训练,争取早日形成战斗力。从勤王大战中活下来的所有青弋军战士作为基层骨干,全部编入了新军当中,建立起了严密的组织架构。水师的三千人也已经招募完毕,只是战船只有鸟船十艘,剩下的小船可以略过不提。十艘鸟船作为主力还暂时不能满足青弋军对于水军建设的需求。水师陆战队也已经建立完成,开始配合水军进行训练,按照三千人的编制进行整编,除了三百番人以外,剩下两千七百人都是从良家子中招募。其中还有六百人将会被训练成骑兵。 刘金的情报军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不断的吸收外围成员,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三千人的队伍。情报军的触手也已经延伸到了山东,河南,北直隶。当然刘金还在不断的完善情报点的建设。最值得注意的是刘毅的亲兵卫队的扩充,戊戌和甲午已经被提升为把总,现在的刘毅已经是一卫的指挥使,三百卫队肯定是不够了,何况勤王大战损失了一半人,所以刘毅责成戊戌和甲午挑选精锐士兵和江湖高手加入卫队,终于是在八月份获得了一千人的力量。那么现在刘毅麾下所有作战力量加起来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四万人,对外只宣称一万精兵,隐去了民团和陆战队的编制。 当然这些士兵还要进行长时间的训练,想要形成原来的青弋军老兵一样的战斗力恐怕还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毕竟现在人多了,训练难度加大了,费用也提升了。虽然阮星和郑芝龙每年都会给刘毅带来大量的银子,可是对于四万人来说,刘毅也显得有些吃力,恐怕还得开辟新的路径,海对面的倭国盛产白银,刘毅倒是很感兴趣。 申用懋接到刘毅的报告之后也是飞报朝廷和远在辽东的孙承宗。孙承宗接到快信后倍感欣慰,一万精兵,刘毅预计在两年后就能形成完全的战斗力。两年的时间,孙承宗又看了一遍文书,重重的放下。“好,老夫就在这里盯着建虏两年,两年后定要皇太极好看!” 八月底,郑芝龙的船队如期而至,自从东南大战刘毅降服郑芝龙并且和他订立五年之约之后,郑芝龙倒是不敢马虎,一直小心翼翼的执行约定,不过随着徽商总会的生意扩大,再加上青弋军的扩军行动,郑芝龙所承担的贸易任务和贸易种类不断地增加,相应的,收益自然也是不断增多,现在刘毅每个月都能收到郑芝龙上供的五十万两银子,一年就是六百万两,而青弋军深度参与徽商总会的各项贸易,出人出力,每年的分红至少也能达到五百万两,再加上朝廷下拨的军费,每个月刘毅都能拿到至少一百万两银子。这对于刘毅的新军来说是非常大的助力,有了钱就能招募更多的兵马,制造更多的武器装备。刘毅深谙打仗就是烧钱的原则,不断地扩充自己的银库,现在除了正常的收支用度,太平府青弋军军库的库银已经结余五百万两以上,这还远远不够,要想完成刘毅心中的总目标,非上亿两白银不可。所以这次郑芝龙前来,刘毅还要跟他谈谈别的事情。 这次见面和以前还是一样,郑芝龙因为在福建水师混的风生水起,所以熊廷弼将他提了一级,成为了福建水师参将,而刘毅也已经是参将指挥使,虽说两人的官职平级,可是刘毅的新军在勤王大战中大出风头,现在军中将领谁不知道南直隶的新军。相比之下,刘毅的参将含金量可就比郑芝龙的要高多了,而且刘毅还有散官和勋官衬托。从这些方面来看,郑芝龙不可和刘毅同日而语。一个是兵部升迁,一个是皇上亲封。孰轻孰重,高下立判。所以在刘毅面前,郑芝龙一如既往的持下官礼,刘毅也不和他客套,两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打交道的方式。虽然郑芝龙每年只会来一两次,可是他的船队每月都会到中圩洲码头报到。 郑芝龙不愧是商人加海贼出身,虽然跟青弋军在东南大战交手。可是现在他们和青弋军和徽商总会都是利益共同体,郑芝龙的船队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其他国家的新鲜玩意。怀表,千里镜什么的已经不新鲜了。郑芝龙就想方设法又引入了一些做工精美的钻石珠宝,或是一些异国的有特色的兵器,这些带着南洋东洋异域风情的东西受到了广大太平府民众的欢迎,他在得到刘毅的许可之后,给青弋军的大小各级军官赠送了日本刀一柄,不得不说,日本刀的做工确实要比中原精美,而且实战能力突出。刘毅允许军官们接受之后,青弋军上下都是喜不自胜。谁不爱宝刀呢?而钻石珠宝郑芝龙更是有心,凡是娶妻的军官自然是人手一份,没有娶妻的,他也赠送一份,言明如果有心上人的可以拿去赠送。虽然青弋军的军饷比大明军队要高出很多,但是这些异域的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主要是图一个新奇。而参加东南大战跟郑芝龙交手的青弋军士兵并不多,现在的青弋军规模庞大,很多人都是之后才加入的,跟郑芝龙并没有打过交道。郑芝龙这么一干,大大改善了他的船队和青弋军的关系,就连吴东明也得了日本京都芥川大师亲手打制的精钢日本刀一柄,唤作冰日。拔出刀鞘之后刀身晶莹剔透,在晴天反射的阳光都能晃到人的眼睛。吴东明心中对郑芝龙的反感降低了不少。从这几次郑芝龙来太平府,青弋军对他的敌意已经基本消失就能看的出来。穿着大明制式从二品参将武官服的郑芝龙走在街上如果有青弋军的官兵路过也会行礼。当然郑芝龙不可能泰然受之,一般都是客气的拱拱手回礼,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郑芝龙最近取得了刘毅的军火许可,青弋军生产的震天雷和老式的二六式火铳可以出售。青弋军的法宝是火器,所以重炮和二八式火铳是不得出售的。二六式已经淘汰,青弋军不出售定装弹药。只出售火铳,所以即便是以后青弋军碰到了装备二六式火铳的敌人,也有把握将其完全消灭。毕竟在射速和射程上,二八式秒杀二六式。而震天雷这种东西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只不过青弋军的震天雷做的小,相同负重状态下,普通士兵可以多携带一些,这种武器在刘毅看来对军事变革的影响不大,不属于革命性技术兵器,所以可以出售。刘毅的装备理念还是延续共和国的那一套方针,研发一代,装备一代,淘汰一代。将淘汰的那一代卖出去挣外快。郑芝龙的人马首先就抢购了一批,现在郑芝龙的整个海盗舰队,哦不,是福建水师都已经全部换装二六式火铳,这让郑芝龙是完完全全称霸南洋,甚至在遥远的狮子国都已经建立了据点,当地的土人根本就不可能是装备火器的郑芝龙的人马的对手。现在的郑芝龙船坚炮利,又有着官方的身份,最近在南洋一时间风头无两。各路海盗包括佛郎机舰队,荷兰舰队,甚至新加入南洋争夺战的英吉利舰队都不敢去找他的晦气,比起东南大战之前,他的势力只强不弱。 码头新军骑兵师大营的主帐中,刘毅和郑芝龙相对而坐。吴东明亲自来上了两杯茶,郑芝龙立刻站起来客气的伸手接过,刘毅不禁微微点头,不愧是一代枭雄,能屈能伸,这番本事刘毅自己都是比不上。吴东明恭敬的施礼退下,郑芝龙这才重新落座。“指挥使大人的兵马愈发的精锐了,郑某刚才进来,着实被震撼了,这么多精锐的马队,真是我大明一等一的强军啊。”这倒不是郑芝龙在拍马屁,他是真真切切的被震撼了,这种铁甲骑兵集群在大明恐怕真是难得一见,更可怕的是还全部装备了火器,而且最不敢相信的是,刘毅一个参将,刚才看外面的样子,马队恐怕不少于五千,难道他的麾下全是马队吗,那城中那些步兵是哪里来的。越接触郑芝龙越觉得刘毅可怕,现在的青弋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几年前才区区六百人的青弋军现在已经规模如此庞大了吗? 三百三十六章 再见郑芝龙下 “呵呵,郑大人过誉了,咱们是利益共同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我想隐瞒,以你跟我们青弋军的关系,你也迟早会发现的。”刘毅从郑芝龙的眼神中已经看出郑芝龙想问什么了。不过也难怪,大明任何一个军将来到太平府恐怕都想问同样的问题吧。刘毅慢条斯理的打开茶杯,茶水还很烫,他只是用杯盖拨打着漂浮的茶沫。 “实话告诉郑大人,目前我青弋军新一轮的扩军已经完成,本次安庆卫共建成六千人的民团四个,六千人的骑兵一支,水师另算,总兵力超过三万人。”刘毅特地将水师陆战队和情报军的事情隐去了,这是青弋军的秘密部队,当然不能让郑芝龙知晓。但是三万人的这个数字报上来已经让郑芝龙大吃一惊了,三万多人的新军,这在大明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当年六百新军就让自己好好喝了一壶,如今要是刘毅将三万人练成,那大明还有何人可制?他不禁错愕的盯着刘毅,张大了嘴巴。连手中端着的茶水撒到身上都不自知。 “郑大人?郑大人?”刘毅喊道。“哦,哦,郑某方才有些失态了,罪过罪过。”郑芝龙低声道。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了,刘毅现在的实力到底有多么可怕,自己每月要输送给他五十万两白银,一年六百万两银子,赶上一半的辽饷了,全用在这三万人身上确实可以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说到银子,郑芝龙没来由的一阵心痛,郑芝龙每月盈利大约在七十万两上下,可是刘毅一下就拿走了五十万两,虽说自己是依托着刘毅才能当成海面上最大的倒爷,可是刘毅这抽水抽的也太狠了。自己还要维修战舰,这往来海面的费用可全是自己的,刘毅只要每个月收银子就行了。当然郑芝龙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可不能表露出来。 刘毅刚才提到水师,看来就是在他那里培训的晋军等人了,只是不知道刘毅要水师干什么。这个疑问郑芝龙很早就想问了,因为他看刘毅的架势,绝对不会是想称霸长江这么简单,要不然中圩洲码头停放的鸟船算什么。如果他不是奔着长江去的,那他想干什么,难道要在海上创出一番新天地?那不是明摆着和自己抢生意吗。郑芝龙心里一直很忐忑,趁着这次聊天的机会,他要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了。 “额,这个,指挥使大人,郑某还有一事不明。”郑芝龙小心的问道。 “直说吧。”刘毅淡淡道。郑芝龙想了想,咽了口吐沫道:“去年大人将麾下爱将晋军等人派到我这里培训,说是编练水师之用,某看到中圩洲码头上停泊着大量的鸟船,江中还有舰队正在训练,某斗胆问一句,大人这是作何安排?” “哦,原来是这个问题啊?其实也没什么,我想建立一支远洋水师,将来会有大用,在这一点上还希望你能全力支持我,我们现在只能生产鸟船,板船之类的中型船只,像你那种大洋船,我们的工匠不会建造,就算是会造也没有条件造,长江容不下吃水那么深的船只,所以在我们取得沿海的一处港口控制权之前,还请郑大人多多支持,放心,如果本将要借用你的洋船,一定会给出你满意的价钱。至于你在担心什么我知道,我青弋军不会和你抢生意,我们要去干更重要的事情,这一点请你放心。另外倭国的生意你要照顾好,我可以提前给你一些提示,倭国的九州是我盘算已久的地方,我要在那里获得一块土地。还有朝鲜,我也要获得一块土地。我不想隐瞒你,因为这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采取行动,我想,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青弋军的步伐,这一点还请郑大人给予理解。”刘毅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是透露出的信息量确实非常巨大,饶是郑芝龙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也不禁有些眩晕。 是的,就是眩晕,听到刘毅的这番话,郑芝龙已经不是简单的张大嘴巴了,他觉得刘毅仿佛就是在说天书一般,取得沿海的港口?取得日本九州的土地,还要拿下朝鲜的一块地?刘毅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郑芝龙百思不得其解,刘毅现在也不想跟他说的那么细致。只不过提前跟他打个预防针罢了,说白了就是让郑芝龙有个心理准备。未来的几年,青弋军编练完毕之后将会采取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不是为别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坏,越来越艰难。刘毅必须攒下足够的资本,只有手握足够的基业,才能力挽狂澜。而现在正是积蓄力量的阶段,一切都是为了那一锤定音的一战做准备。 郑芝龙几乎是脚步虚浮的走出了刘毅的大帐,刘毅并没有出来相送。他知道,郑芝龙随后还要去探望他的儿子福松,还有妻子田川氏。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郑芝龙难得和郑福松团聚,就让他们好好享受几天的时光吧。 江边传来了整齐的喊声,一群群光着膀子的精壮士兵,只穿着短裤在江边拿着兵器正在紧张的训练着。正是新组建的水师陆战队,按照选择水军的标准,想要加入水师陆战队就必须要熟悉水性,有较为不错的游泳本领。否则船只一旦被击沉,难道所有人都被活活淹死吗?刘毅负手站在点将台上观看。晋军作为主将亲自主持今天的训练。此次训练的科目是抢滩。从郑芝龙那边俘获的三百番人铁炮手刘毅交给晋军全权处理。这些青弋军的将领跟着刘毅这么些年,如果说跟刘毅学到了什么,那恐怕就是不拘一格四个字。直白点说就是不按套路出牌。显然晋军作为水师的将领,麾下又分到了水师陆战队这种全新理念的队伍。他的思维必须要更有新意才行,打破常规的,他将所有的番人全部提拔成小旗官,每一个番人带领九名青弋军水师陆战队士兵进行训练,将他们长年在海上,滩头等地方作战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们。很多番人的汉话并不好,但是几年的时间被关在繁昌县的军营中,他们就是再笨,天天被青弋军的军官们训话,多少对于军令也是了解了,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在那场战斗中活下来的次郎这次竟然也成为了青弋军水师陆战队的一名小旗。刚开始他还没有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毕竟以前自己是每天挨训的角色,而现在骤然被提拔成小旗官,变成了训人的角色,这一时间让他不能适应。前些天一个手下士兵的动作不规范,次郎跑到他面前鞠了一躬道:“王桑,你的动作不规范,你应该将双手高高举起,托起铁炮,两脚踩水,让铁炮不沾水才对,请努力吧。”然后又是鞠了一躬。让这个新兵不知所措。身后的晋军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一鞭子就挥到了次郎的背上。“你他娘的,你是军官还是他是军官,还点头哈腰起来了,战场上还能点头哈腰吗,你腰间的鞭子是干什么吃的。三个月,我给你们充分的权力,如果到年底这些兵还不能形成战斗力,你们这些番人都他娘的给我听好了,现在能让你们当小旗官,三个月后我就能让你们人头落地给青弋军祭旗!” 番人们连连称是。晋军可懒得和他们废话,指挥使大人关心的战斗力,而不管他是怎么训练的,只要不侮辱士兵的人格,陆战队这个新军种可以使用激进一些的手段。有了刘毅的首肯,晋军当然是玩命的操练麾下的士兵。别看这样的魔鬼训练,还就没有人退出。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陆战队是荣誉的象征,陆战队的待遇比普通青弋军的士兵还要高一倍,并且刘毅有意识的将陆战队打造成军中精英。只有各种战术技能都合格的士兵才能入选。 嘟!嘹亮的哨音响起,陆战队的三千士兵们纷纷集中登上了鸟船,鸟船的两边挂满了木质小艇,这是士兵用来攻上滩头的冲锋舟。“上舟!”番人小旗官们大声命令道。鸟船两侧的小艇砰的一声落入水中。陆战队士兵们背着火铳顺着船舷两侧的麻绳网一个个下饺子似得落入船中。无数的船桨上下翻飞,数十艘小舟飞速的向江岸靠拢。这是第一批次的攻击。只听晋军大声喊道:“火炮来袭!” 番人们吹动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嘟!嘟!嘟!急促的三声就是讯号,士兵们按照操典,将背上的火铳摘下,纷纷从两侧翻下船,他们双手伸出水面,高高的将裹着牛皮纸的火铳举过头顶,双脚踩水,江面上无数人头浮沉,他们迅速的接近岸边。 第一波士兵刚一上岸,就立刻结阵,将牛皮纸中的火铳取出,装弹,射击。江岸边的靶子被打的木屑飞溅。刘毅终于露出了微笑,很好,有陆战队的样子了,在真正的实战中他们还会得到舰炮的支援,哼,倒要看看谁能阻止青弋军陆战队大显身手。 三百三十七章 历史的车轮上 “袁崇焕,袁督师,我劝你还是认了吧,何必受那些罪呢?”大理寺诏狱,对袁崇焕的三司会审已经在刘毅离京之后就立刻展开了。这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会审,或者说完全就是一种皇帝默许状态下的莫须有狂欢。昏暗的油灯下,袁崇焕已经是遍体鳞伤。梁廷栋就坐在他的正对面,和王永光曹于汴等人一起,阴恻恻的劝说袁崇焕道。 在魏忠贤被扳倒之后,朝廷的一些清官干吏开始崭露头角,比如韩爌,钱龙锡,包括此次启用的孙承宗,都给大明已经昏暗数十年的朝政带来了一些光明。但是,就在这个关键的档口,因为己巳之变的影响,袁崇焕下狱。给了大明朝廷中的一些投机分子,或者说黑暗的一派以可乘之机。 正当孙承宗上任辽东之际,朝中的官场发生了一些变化。己巳之变结束之后,朝廷对于兵事方面的关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淡,倒是政事方面,或者说是被战争所掩盖的党争之事重新开启了大门。礼部尚书何如宠一向自诩为官清廉,却没想到被下属周延儒面圣弹劾他行贿受贿,气急之下上书请辞。崇祯皇帝听信周延儒的进言,批准了何如宠的辞职。提拔礼部左侍郎周延儒为礼部尚书。礼部右侍郎温体仁为左侍郎。并加封周延儒为东阁大学士,批准他入阁参政。 而没想到的是周延儒此人野心极大,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入阁参政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他的终极目标是成为内阁首辅。而在他面前还有两座大山,就是现在的次辅钱龙锡和首辅韩爌。不把这两个人扳倒,他就无法再进一步。而想要扳倒这两人以前倒是很难,可是现在有个绝佳的机会就摆在自己眼前,那就是袁崇焕。在袁崇焕这一问题上,韩爌,钱龙锡,孙承宗一向是铁三角。这三人死保袁崇焕,总是和皇帝起摩擦。周延儒这种人最善于琢磨人的心思,每天绞尽脑汁的琢磨崇祯在想什么,会怎么做。他看出来了,对于袁崇焕,崇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袁崇焕擅自处死毛文龙,又没守住辽东,还让建虏到了京师城下,随便哪一条都是死罪。他触碰到了崇祯的底线,崇祯最恨的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人。所以袁崇焕必须死,也必然会死。而敢顶撞崇祯,保袁崇焕的人在崇祯那里捞不着好果子吃。一次两次可能崇祯还会容忍,三番五次的话,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真当少年天子好欺负是吗? 在这种情况下,鬼使神差的,梁廷栋,王永光,曹于汴,周延儒四人走到了一起。而作为礼部左侍郎的温体仁更是有着比周延儒还大的野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当周延儒入阁之后,他紧跟着周延儒的步伐向上升了一步,现在他倒是以周延儒帮手的身份出现,主动找到周延儒,要加入他的阵营。周延儒正愁自己势单力薄,而温体仁是浙党的代表,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万历年间,五党朝争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并不代表着浙党就此消亡了,相反,虽然在朝中的势力被大大的削弱,但是在地方上,浙党还是有不小的能量。温体仁愿意主动投靠他们这个小团体倒是让王永光和周延儒喜不自胜。这样,中央和地方的力量加起来,他们的胜算就加大了不少。这样五个人在王永光的家中密谋共同进退,一时间朝中乌云密布,一场以袁崇焕为导火索的明朝官场大地震就要来了。 四月中,梁廷栋请斩袁崇焕,并且和王永光一起列袁崇焕八大罪。 一,托付不效。圣上命袁崇焕督师辽东。可是袁崇焕非但没将失地收复,没将领土往前推进分毫。反而让皇太极玩弄于股掌之中。以至于蓟镇被突破。金兵攻入大明腹地。 二,专恃欺隐。袁崇焕大言不惭,在圣上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五年平辽,然而最后不过是一句空话。况且袁崇焕当庭认罪,此罪名已经坐实,辩无可辩。 三,以市米则资盗。袁崇焕用军粮资助辽东和蓟镇边关的一些蒙古部落,帮助他们度过冬日。可是这些人最后成了皇太极攻入大明的急先锋,正是因为袁崇焕资敌,才让这些蒙古部落可以派兵入关作战。(渔夫按,关于这一条渔夫解释一下,这一条还真不能怪老袁,袁都督干的事情很多边关将领都干,说白了就是花钱保平安,在不能全面开战的情况下,大明的九边将领都采取跟草原人私下贸易,或者干脆送一些米面粮食,盐铁茶砖之类的给他们,让他们安安稳稳老实本分的在自己部落里面待着,不要找大明的麻烦。结果不出事则矣,出了事情当然就是袁崇焕的一大罪了。) 四,以谋款则斩帅。袁崇焕矫诏杀毛文龙,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实际就是欺君犯上。收编了毛文龙的人马扩充了自己的实力,实则是包藏了祸心。 五,纵敌长驱。皇太极从蓟镇入关而绕过了经营多年的宁锦防线,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入关后皇太极如入无人之境,在蓟镇杀死赵率教,入关救援的先锋部队损失殆尽,而袁崇焕却还远在山海关,这难道不是袁崇焕失职吗? 六,顿兵不战。袁崇焕衔尾追击,可是在关键时候不走通州而走河西务,白白耽误两天时间。让建虏硬是打到了京师城下,难道不能说明袁崇焕和皇太极有什么不寻常的联系吗? 七,援兵涣散。袁崇焕麾下战将祖大寿竟然私自带兵撤离。这还不能说明袁崇焕平日御下不严,关键时刻关宁军不顶事,竟然还发生了临阵哗变的事情。(渔夫按,这一条真是王永光单纯的为了开脱崇祯的罪责,而让袁崇焕背锅了。谁不知道,祖大寿是因为崇焕下狱,大寿惊惧,引兵还。祖大寿怕丢了脑袋才领兵撤离的,崇祯要是不抓袁崇焕,怎么会影响城外数万关宁军的军心,以至于让他们成为了一盘散沙,军心涣散呢?可是崇祯就是默许了这一条,因为这是他的遮羞布,有了这一条,祖大寿的事情就不关皇帝的事了。) 八,及兵薄城下,又潜携喇嘛,坚请入城。袁崇焕带兵到了京师,不想着怎么和皇太极拼命,竟然以将士疲累为由三番五次请开城门,全军进城修整。特别是他的军中竟然还有蒙古喇嘛,是不是敌人的细作在他军中。按照朝鲜使臣的汇报,袁崇焕此举是不是有里应外合,攻下京师之意?(渔夫按,这又是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说法,关宁军的来援复杂,地处辽东,就好比唐朝安史之乱,安禄山和史思明的燕军一样,突厥人,汉人,粟特人,什么人都有,关宁军中不仅有辽东汉人,也有蒙古人,甚至还有跟建州女真不对付的其他女真部落人。所以军中有巫医,有喇嘛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又成为了一个大罪。) 梁廷栋和王永光请斩袁崇焕的一番慷慨陈词刚刚结束。入阁没多久的周延儒又站出来,提交了一份更加重量级的陈词。周延儒和温体仁还有他们小团体的几人发动自己的门生故吏在地方上的力量,竟然提交了一份各地官员弹劾袁崇焕的奏折。造成了一种天下人请斩袁崇焕的假象。 比如,山东御史史范弹劾袁崇焕给次辅钱龙锡送了价值数万两白银的礼物。就是为了让朝廷支持他在辽东的倒行逆施。并且胡乱捏造道:“袁崇焕斩帅致兵,倡为款议以信五年成功之说,卖国欺君,秦桧莫过。”直接把秦桧都抬出来跟袁崇焕比较了。 又有江西道御史曹永祚,此人就是曹于汴的远房亲戚,竟然将牢中死囚提出谎称抓住奸细刘文瑞等七人,面语口称焕附书与伊通敌。(渔夫按,这个简直就扯得没边了,要说是辽东的御史抓住的人还可能是真的,一个远在江西的御史竟然能抓到金国奸细,这恐怕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吧。) 还有吏部给事中姚宗文,詹事府少卿原报奇上书道:“焕沟通为祸,志在不小。”将整个倒袁运动推向了最高峰。一时间六部,内阁,朝内,地方,雪片一般的弹劾文书淹没了崇祯的案头,朝野内外,群情激奋,百官请斩袁崇焕,韩爌和钱龙锡二人死保,却被崇祯闭门不纳。钱龙锡性子刚烈,言辞激烈,并泣血请辞。崇祯大怒,将钱龙锡革职查办,又礼部尚书周延儒晋升次辅,温体仁晋升礼部尚书。一月之间,温体仁和周延儒两度升迁。让倒袁的势力得到了飞速的膨胀。钱龙锡和所谓一众党羽全部革职,孙承宗远在辽东,朝中只剩首辅韩爌一人,独木难支,很多同情支持袁崇焕的人看到钱龙锡等人这样的下场,也纷纷闭口不言,袁崇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三百三十八章 历史的车轮下 七月末,经过数月的拉锯战,韩爌无力回天,心灰意冷请辞回乡。这正中周延儒等人下怀,周延儒,温体仁等五人帮立刻煽动舆论,在崇祯皇帝面前进言。无非是说韩爌和已经被罢职的钱龙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袁崇焕更是有这样那样的阴谋等等。虽说大部分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可是三人成虎的道理照样适用于大明朝廷。这种群情汹涌的假象倒是让崇祯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崇祯是冲着袁崇焕去的,可是当朝廷的舆论和地方的舆论同时被周延儒王永光等人控制之后事态就朝着有些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崇祯不是不知道韩爌是忠臣能臣,自韩爌当首辅以来,一直是崇祯的左膀右臂,先是以雷霆手腕帮助崇祯消灭阉党,可以说没有韩爌等人的努力,阉党不会覆灭的如此之快,政权也不会过渡的如此之稳。再者,当边关形势危急的时候是韩爌力排众议启用孙承宗镇守京师,终于是整合各地勤王兵马完成了对皇太极的截击,又是一件大功。况且韩爌在首辅的位置上,朝廷运转的也比较平稳,并没有出现什么大事,很多小事情韩爌就处理掉了,也让崇祯比较省心。这样的情况下崇祯确实是不愿意换掉韩爌。 可是现在的情形让崇祯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不仅仅是朝廷众人,就是地方上的弹劾奏折也是雪片般的飞来,难道韩爌这么不得人心。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他?其实早在韩爌雷霆打击阉党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祸根。阉党经过魏忠贤的经营,在天启年间是一党独大,死死的压制了其他各个党派的势力。阉党的触角早就深入大明的方方面面,而韩爌的打击不过是阉党的骨干力量,地方的势力他没法动,也动不了。难道将这些人全部革职查办?显然不太现实。那大明的地方官场就要塌陷,会引起更加强烈的反弹和地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韩爌比谁都懂。所以这些小喽啰韩爌就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一马了。可是这些人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韩爌放过了他们,转眼就被王永光,周延儒,温体仁,曹于汴等人盯上了。他们将深恨韩爌的这群人分化拉拢到自己的队伍中来。在地方上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合力。当这几个巨头走到一起的时候,他们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这一伙人每个人手上都有强大的人脉资源。当然,紧跟着的就是发动这些人脉资源,用奏章来埋葬韩爌一党。 在这种一片喊打的气氛下,韩爌手上的人马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发出声音也被淹没了。崇祯上朝下朝听到的都是倒韩的声音。在这种压力下韩爌只能请辞,而崇祯只能顺水推舟批准了辞职。才让舆论暂时消停了一会。紧接着一场杀袁的狂欢开始了。没有韩爌的压制,钱龙锡的拼命死保。孙承宗的仗义执言。朝廷内外全部汇聚成了一个声音,诛杀袁崇焕。 崇祯很痛快的批准了这个要求,本来他就是袁崇焕之死的罪魁祸首。对于杀袁崇焕当然是不会反对。王永光和梁廷栋提议袁崇焕八大罪状十恶不赦,应当用剐刑。本来崇祯帝倒是想判袁崇焕斩首,可是架不住群臣提议,刚刚晋升为首辅的周延儒带头上书提议剐刑,认为不施以剐刑不足以震慑天下宵小。并且袁崇焕死后还要枭首,传首九边昭告天下。让大明的人都知道他罪有应得。随后王永光,曹于汴,温体仁,梁廷栋等人上书附议。毕自严,刘廷元等人只能作壁上观。内阁以压倒性的优势请求皇帝下旨,崇祯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印了。 随后京师沸腾,王永光等人散布出去的党羽将袁崇焕描述成了一个吃里扒外,背叛大明的奸臣。饱受金兵荼毒的民众哪里能知道真相,群情激愤之下,更是有人喊出了要将袁崇焕身上割下来的肉拿回去吃。明史补遗记载:“民情汹涌,愿生啖崇焕肉。” 同时在京师一间不起眼的酒楼后堂,一只信鸽腾空而起,向着南方飞去。 “上刺刀,突击!”晋军大声命令着,水师陆战队的士兵将火铳装上刺刀,以密集的刺刀突击队形,向着前方的稻草人靶子猛冲过去。刘毅现在对水师陆战队的训练进度极为上心,明年他有一个大的计划要实施,而前提就是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和水师陆战队。所以每天早上观摩水师陆战队的操演就成了他的必修课。天天如此,今天也不例外。 “大人!大人!京师方向传来紧急鸽信,还请大人过目!”一名青弋军专门负责接收鸽信的传令兵一路气喘吁吁跑步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戊戌伸出手来挡下了这名士兵,然后接过了他手中的鸽信筒。信筒上系着红色的丝带,代表这是最紧急的情报。自从京师大战之后,情报军在刘金的带领下不断扩张,在京师的经营逐渐有了起色。现在太平府情报军在京师总共有三个情报点。都是用商人的身份开设酒店,茶楼,旅店之类的来掩人耳目,随时传递京中的重要消息。下一步,他们准备往官员中间发展,最好能吸收一些官员出卖情报。让青弋军能够了解朝廷的动向。 情报分为三类,红色自然是最紧急的,其次是黄色,再次是白色。什么样的丝带就代表什么等级的情报。戊戌不敢怠慢,立刻交到了刘毅手上,“大人,是红色的。”刘毅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红色的丝带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他立刻拆开阅读,“圣上颁旨,十月初十杀袁崇焕,剐刑!”刘毅死死的盯着白纸上醒目的黑字。耳边仿佛响起了袁崇焕最后的叮嘱:“刘毅,大明就拜托你了,放手施为,攘外安内,我袁崇焕祝你马到成功!” 刘毅仰天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敌不过历史的车轮吗?督师还是要被杀害吗,只是就算是死,难道不能体面的去死吗?为什么要用千刀万剐这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刘毅紧紧的闭上眼睛,他想救袁崇焕,但是有心而无力,朝中奸佞太多,他们哪一个不盼着袁崇焕早死,再借由袁崇焕的案子剪除异己。混蛋!这群混蛋!不思报国,整天就想着怎么扳倒政敌。大明就是亡于这种无谓的内耗之中。刘毅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拳头,这些人该杀!总有一天他们将会在青弋军的铁蹄下化成齑粉。“戊戌,拿纸笔来,我给刘金亲自回信!”“是!” 信鸽再次从太平府起飞,扑腾着翅膀向着刘金目前所在的济南府而去。 济南府,因为情报军的延伸,如果将总部继续放在南直隶的话,南北直隶之间有山东和河南阻隔,不利于指挥。所以干脆,刘金将总部临时转移到了南北直隶的中间点,也就是山东济南府。特别是刘毅还交代要紧盯山东,山东地理位置重要,特别是登莱二地直接影响辽东。山东民风又是彪悍,自古都是兵乱兴起之地。情报军的总部设在山东,近可以兼顾南北直隶,远可以辐射辽东,确实是比较科学的设置。 情报军在济南的总部其实借助了徽商总会的掩护,表面上看就是徽商总会的一家柜坊,哪知道三进院子中另有乾坤。刘金此刻就坐在正堂中翻看着手中的鸽信,下首坐着洪伯。“刘将军,指挥使大人怎么说,有什么新的指示吗?”洪伯看到刘金愁眉不展,虽然不想打扰他可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半晌,刘金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鸽信递给了洪伯。洪伯展开微微一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这,这太危险了。”刘金不禁摇摇头:“洪伯,你未跟袁督师打过交道,我却是认得,朝廷无道竟然残杀忠臣良将。如果我是大人,我就去劫法场,救袁督师。可是大人这么做是有道理的,青弋军正在发展阶段,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这个大计,朝廷鹰犬众多,青弋军的情报机构暂时不能暴露,将军让我单独去办这件事,也是相信我刘金的能力,更是从大局出发,这一点我不如大人。既然大人交给我这个任务,就请洪伯辛苦一些照看好家里,我去去就回!”刘金做事一向果断,他立刻和洪伯告辞,回去整装。 傍晚,就在济南城门将要关闭之际,一人穿着平时练功的灰色劲装,带着蒙着黑布的斗笠,骑着一匹不太健壮的瘦马,打马从济南城飞奔而出,往来济南的行人众多,守门的兵丁也没有发现任何一样。刘金骑马飞奔,朝着京师而去,他摸了摸袖筒中的程氏袖里箭,箭头已经涂了剧毒,此毒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乃是大明军中斥候常用的杀敌毒药。刘金加大了剂量涂在箭头上,他咬紧嘴唇,一眼不发,马匹飞快的向前奔驰。。。。。。 三百三十九章 临刑口占 十月初十,大理寺诏狱。到了袁崇焕行刑的日子,他在狱中早已知道今天就是行刑的日子。对于死他不怕,但是这样的死法他不甘心。他是辽东督师,就算不能做到马革裹尸还,也不应该在民众的唾骂中窝囊的死去。特别是他还被判了剐刑,甚至袁崇焕听同情他的狱卒说,外面很多不知情的老百姓还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袁崇焕不禁惨笑,尽心尽力防守辽东,竟被朝中奸佞所害,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特别是听到韩爌和钱龙锡两位大人竟然因为他的事情连累罢官更是悲从中来,不吃不喝,枯坐多日。直到十月九日晚,因为明天就要行刑,所以狱卒特地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给袁崇焕饮食。袁崇焕一反连日常态,将面前酒菜吃喝个精光。又找狱卒要酒,直至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初十早晨,早有大理寺典狱官来到袁崇焕的牢房中给袁崇焕验明正身。“督师,在下也是奉命行事,督师莫怪!”典狱官拱手给袁崇焕施礼,袁崇焕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无法还礼,但是他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典狱官道:“袁某明白,还请大人速速办理,袁某倒要出去和这帮宵小见上一见!”典狱官有些尴尬,毕竟今日的监斩官是周延儒,副官是王永光,梁廷栋。典狱官身后的押运人员全都是兵部的人,袁崇焕这么说十有八九会被梁廷栋听了去,他倒是一死百了了。可是自己的典狱官还想干下去呢。所以他只好不答话,只是办理手续。 这次除了袁崇焕被判死以外,他的家人周延儒等人也没有放过,本来是准备将他满门抄斩,可是温体仁怕辽东那边出事,所以只好退了一步,将他的家人流放海南。今日袁崇焕行刑之后,明日他们就会启程,由刑部的衙役押送前往海南服刑。 哗啦,哗啦,脚上铁链哗哗作响。袁崇焕迈开脚步向大门口走去,身后的兵丁想要扭住他的手臂。袁崇焕一声暴喝:“放肆,本督岂能容尔等无礼。”袁崇焕在辽东指挥大明二十万精锐,积威甚重,如今怒目圆睁,督师之威迸现,身后的兵丁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立刻吓得将手缩了回去。人人都说袁崇焕手握雄兵,不怒自威。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袁崇焕自顾自的向大门走去,早有狱卒前去打开了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袁崇焕本能的伸手前去遮拦。出了大门,袁崇焕贪婪的猛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哈哈哈,牢中气息污浊,果然还是这天牢之外让人气息顺畅,今日天气甚好,正是袁某归西的好日子啊。”言语间透露着悲壮。门口的囚车已经准备好,天牢的老狱卒上前将囚车的木门铁链解开,打开了木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督师,请!” “唔!”袁崇焕点点头,踏步迈上了囚车,啪的一声,木门关闭。袁崇焕笔直的站在囚车中,只将头颅伸出囚车之外。马夫扬起马鞭,催动马匹将囚车驶出天牢。身后的兵丁上前分列左右。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菜市口而去。菜市口那边早就已经是人山人海,被虚假消息洗脑的不明真相的民众已经是排满了街道两旁,就等着看奸臣伏法。 袁崇焕的囚车一出现,数万民众立刻躁动起来。有人指着袁崇焕破口大骂道:“奸臣!死不足惜!”“汉奸该杀!”“勾结野人,不知羞耻!”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袁崇焕的心窝子上,袁崇焕很想喊冤,可是他知道木已成舟,再怎么说也是于事无补。罢了,功过自有有识之士评说。随后,臭鸡蛋,烂菜叶不断的扔在了囚车之上,将袁崇焕全身弄的脏乱不堪。袁崇焕毫不在意,只是想着自己这一生的作为,恍惚间他想到了刘毅,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还好,还好,大明也算留下了一颗种子。只要刘毅的新军能在大明生根发芽,将来建立成天下第一强军,不信建虏敢来大明作恶。又想到了老师,老师已经年过古稀,竟然还要受累督师辽东,这都怪自己无能,没将辽东经营好,以至于皇太极趁虚而入,老师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给自己去收拾烂摊子。这次辽东精锐损失惨重,祖大寿何可纲这帮骄兵悍将,老师打理起他们来又要费一番心神,如果因为这件事不能让老师安享晚年,他袁崇焕就是大罪人。袁崇焕在囚车中不禁有些懊悔的摇头。 菜市口的刑场早已经布置完毕,监斩官也已经全部就座。就等着袁崇焕被押运前来。今日已经是秋分之后,京师的气温渐渐的下降,开始冷了起来。明朝跟所有朝代一样,也是秋后问斩。秋后问斩起源于战国时期《礼记月令》之孟秋之月记载:“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意思是说:天气渐凉,霜降开始,天气冷的蝉已经开始哀鸣了,鹰因为要用鸟以祭祀,开始长空抓鸟杀戮。故此,人们认为,秋后,鹰都开始杀鸟祭祀了,人类也就可以问斩犯人,以伸张正义了。 而菜市口的来源则是在元朝时期,著名爱国文臣文天祥在此处被杀害。血迹被黄土覆盖,后来有人在此卖菜,生意越来越好,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菜市口。所以是先有刑场再有菜市口。 “首辅大人,人犯来了。”王永光提醒周延儒道。他已经老远的看见了袁崇焕在囚车中被押解而来。周延儒打着手帘看了看,“刽子手做好准备吧。”行刑台上执行剐刑的六扇门高手陈千刀将烈酒喷在了小匕首之上,两个帮手准备好了渔网。陈千刀的本名已经不可考证,只是因为近十年来的剐刑都是由他来行刑,而且他从来都是割满规定刀数犯人才会死,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外号。剐刑的行刑方式说简单也简单,就是用渔网紧紧绑缚住犯人,然后用小刀将犯人从渔网孔中露出的肉给割掉。难点就是犯人不能因为失血过多在行刑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死了,所以陈千刀一般都会给犯人涂上六扇门的麻沸散和止血药,这样一时半会犯人就不会失血死掉,而麻沸散麻木了犯人的神经,也不会让他因为疼痛而休克。 袁崇焕已经越来越近了,作为副监斩官的梁廷栋不禁冷哼道:“哼,你袁元素也有今天。”袁崇焕则早就已经看到了监斩台上坐着的众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没想到梁廷栋这个贪污军饷的小人竟然也能当兵部尚书。而周延儒这种迎逢拍马之人竟然能做到首辅。这大明的官场还有的救吗?他懒得和这些人费口舌,只是怒目而视。周延儒迎上袁崇焕的目光,又有些心虚的避开。他只是命令道:“将犯官带上来。”押送的兵丁打开囚车的木门,却又不敢上前扭住袁崇焕,只得眼睁睁看着袁崇焕从车上从容的走下来,然后迈上行刑台。 梁廷栋大怒道:“岂有此理,死到临头竟然还如此嚣张,给我扭住他,押上来。”袁崇焕大吼道:“我看谁敢,梁廷栋,你这贪污辽饷的小人竟然还敢安坐兵部尚书之位,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兴党争风浪,断脊之犬,竟然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你以为辽东数十万将士不知你恶名吗,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啊!你!”梁廷栋心口绞痛,眼前一阵阵发黑,没想到袁崇焕死到临头竟然还敢狂妄叫嚣。他喉头咸腥之气翻涌,旁边王永光一看梁廷栋要被气的吐血。立刻建议周延儒道:“首辅大人,行刑吧,省的他在这里嚣张,先将他的舌头割了,看他还能说什么。”话音未落,只看见听见袁崇焕转身面向台下数万民众,高声朗诵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他顿了顿又道:“皇天在上,我袁崇焕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此临刑口占足以表明心意,来吧,动手吧!” 本来午时未到,周延儒还有些犹豫,可是看到袁崇焕竟然如此狂妄,而且台下的民众竟然也被袁崇焕的气势所震慑,他们有些糊涂了。看这个形势好像袁崇焕是被冤枉的,可是那些散布出来的讯息一个个有鼻子有眼的,怎么看袁崇焕都是个大奸臣,可是他要是奸臣的话此时应该吓得瑟瑟发抖才对,怎么会如此大义凛然,慷慨陈词呢? 周延儒发现势头不对,也不等是不是午时了,立刻扔下令箭。大声道:“行刑,立刻行刑!”两名六扇门的衙役将袁崇焕绑缚在行刑柱上,然后将渔网覆盖在他的身上。数万民众都是屏气凝神,等待那一刻开始。猛然,在人群中,袁崇焕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没错,正是刘金。刘毅给他的命令不是劫法场,京师重地,青弋军还没有这个能力明目张胆的干,但是让袁崇焕避免剐刑,走的痛快,刘毅倒是可以办到。刘金在东南大战时就和袁崇焕见过,袁崇焕当然认得。他出现在这里,难道青弋军的人来了?刘毅要劫法场?袁崇焕刚要示意刘金不要干糊涂事。刘金伸出了右手,将袖子略略捋起。他往前走了走,站到了尽可能接近行刑台的位置,袁崇焕已经看到了刘金袖中小弩的弩箭散发出的寒光。那是程氏袖里箭,袁崇焕再熟悉不过了。他猛地明白了刘毅的用意。只见刘金将斗笠戴起,朝袁崇焕抱拳行礼。袁崇焕默默的点点头,示意他动手。 陈千刀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匕首,他抱拳道:“袁督师,得罪了!我也是皇命难违,到了下面可不要怪我!”匕首就要割到袁崇焕的身体。电光火石间,一点寒光飞过,噗嗤一声,一支小弩箭射入了袁崇焕的胸口,袁崇焕带着微笑,溘然长逝。。。 (渔夫按,历史上真实的袁崇焕行刑异常惨烈。“刽子手割一块肉,百姓付钱,取之生食。顷间肉已沽清。再开膛出五脏,截寸而沽。百姓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皮骨已尽,心肺之间,叫声不绝,半日而止。”摘自《明季北略》。崇焕死后,佘氏义仆为其收敛骸骨,葬于北京广渠门内广东义园,并从此世代为袁守墓。至于袁崇焕家人,明史又载“兄弟妻子流三千里,籍其家,崇焕无子,家亦无余赀,天下冤之。”) 三百四十章 劫囚上 当日法场突生变故,袁崇焕竟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一支毒箭射死。而逃过了千刀万剐的刑罚。有人怀疑是辽东旧部所为,可是锦衣卫查来查去,也查不到弩箭的出处,这种小短箭大明军中根本不曾装备。辽东军更是没有。只能将其判定为江湖上的暗器。袁崇焕被射死,法场大乱,兵丁们好一阵弹压才将局面稳定下来,虽然袁崇焕身死,可是该执行的还是要执行。周延儒命令将其枭首,按照圣旨传首九边。而锦衣卫前去袁崇焕家里抄家的时候才发现袁崇焕家无余财,这更加说明了他收受皇太极的财物,跟他里应外合的说法是谣言。这件事让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懊恼了很多天,毕竟此事是因他而起。 当袁崇焕的首级传到辽东的时候,宁锦十万将士披麻戴孝,三军恸哭祭奠袁崇焕。何可纲更是要拔刀带兵进京杀了梁廷栋这个狗贼。孙承宗让人死死按住他才把他制住。 要说悲伤,孙承宗比谁都要悲伤。可是一边是袁崇焕的千古奇冤,一边是大明的辽东屏障,孙承宗分身乏术,只能忍痛暂且搁置袁崇焕的事情。他只能将袁崇焕的遗愿发扬光大,将辽东经营成铜墙铁壁才能对得起冤死的袁崇焕。 袁崇焕被杀,除了朝中小人和不明真相的百姓,还是有很多忠义之士自发的祭奠。原辽东军退役军人佘志超就是其中之一,他买通仵作,窃得袁崇焕无头尸身,将其安葬于京师义园,并且从他开始整个家族为袁崇焕世代守墓。数年后,此事风波已过,袁崇焕墓前祭奠的人群络绎不绝,多年后他才被翻案正名。 “母亲,父亲冤死,我大明边事危矣,苍天无眼。”河南境内,一行人走在临近开封府的官道之上,约有十几人,旁边还有十个押送的兵丁。正好一个小旗的队伍。说话的正是袁崇焕唯一的儿子袁承志。袁崇焕被冤杀,他的家人也被流放海南。要从京师一路走到海南,因为路途遥远,袁崇焕又家无余财,这些兵丁捞不到油水,自然是不会给袁承志等人好颜色看,动辄打骂。袁承志不过十六岁,这些年袁崇焕有心培养他,让他饱读兵书,又请来军中名师教他习武,虽然武艺练的不怎么样,可是排兵布阵倒是有一套,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罢了。可是还没等他上战场历练历练袁崇焕就出事了,现在就要被流放海南。 “承志,慎言!”袁崇焕妻子董氏训斥道。夫君冤死,她心中比谁都要悲痛。可是还有袁承志等一众家人,好在没有满门抄斩,在董氏看来。只要人在,袁崇焕的冤情就有沉冤昭雪的一天。袁承志和董氏还有其他家人的双手都被枷锁锁上,脚上虽然没有带镣铐,但是身上绑上了麻绳,串成一串,这样既不影响走路,又不怕他们逃跑。 队伍中男女老少都有,自然行动就会慢一些,女人的体力又不如男人好。从京师一路南下,没少挨押送兵丁的打骂。刚过了开封府,队伍中一个妇女实在走不动了,想歇息一阵,刚要开口,就招来一顿鞭子。“他娘的,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子们陪你们走了一路,要到广东地界才能交接,这他娘的哪是流放你们,我看是流放老子们才是,特别是你们家那个死鬼,堂堂督师竟然连碎银子都拿不出来,抄完了家什么都没有,你们让老子们跟着你们白跑一趟,不一刀宰了你们已经算是对的起你们了,竟然还敢聒噪!”小旗官怒骂道。 “你胡说,我父亲是冤枉的,他是大忠臣,家无余财正是证明了他没有跟建虏勾结,正是你们这些小人搬弄是非,冤枉好人,让朝廷枉杀忠臣良将,有你们这些人在世上,真是大明不幸!”袁承志怒喝道。 小旗官听到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兔崽子,一路上出言不逊很多次了,他还真当他是辽东总督府的公子呢。这么一趟长途押运,竟然一两银子都没捞着,这不是白跑了一趟吗。本来押送朝廷犯官,特别是贪污受贿的犯官是兵丁们最爱干的事情,只要这些人想少受罪,那就塞银子就成了,这些犯官藏银子的办法多,就算被抄家了总是还会有一些遗留的碎银子,这十个兵丁也不想要多,只要能给个百八十两银子,那这一趟就算没白来。可是谁能想到,竟然是分文没有,现在又听到袁承志的怒骂,让小旗官怒急攻心。“他妈的,反了反了!这群人都他娘的反了!一群犯人还敢跟老子们吆喝上了,弟兄们抄家伙,让他们吃点苦头。” 小旗官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抽出腰间的短棍,对着袁承志和其他人就劈头盖脸的打来,董氏的头上挨了一记闷棍,当场鲜血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袁承志看到了心中大怒,虽然身体被绑住,手也被束缚住,可是脚还能动。军中的师傅以前倒是教过他一招下盘功夫,只见他飞速出脚瞄准了小旗官的脚踝,啪的一声,袁承志重重的踢过去,小旗官一个站立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他甩了甩被摔晕的脑袋,大叫一声,翻身坐起,铿的一声拔出了腰刀。“他娘的,老子今天宰了你!” 小旗官瞪着血红的眼睛,手中腰刀迎头劈下,就要将袁承志的人头劈飞。袁承志因为大家被绑在一起的缘故,无法闪避,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董氏绝望的大喊起来:“不要!”袁承志是袁崇焕独子,如果他死了,那就真的没有人为袁崇焕伸冤了。袁承志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难道今日就要命丧当场吗? 嗖嗖嗖,破空之声传来,紧跟着的就是惨叫声。袁承志久久没有感觉到腰刀落下,遂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地上已经躺下了三五个兵丁,有十几名黑衣人从官道两旁的密林中杀出,和官兵激战在一起,这些人伸手矫健,官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人数也没他们多,不一会的功夫,就被斩杀殆尽。为首的小旗被一剑穿心,当场惨死。袁承志扭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很多人身上插着精钢短箭,他也熟悉军中装备,这分明是弩箭,可又不是大明的制式弩箭。倒像是江湖上的暗器。听说父亲行刑当日也是被弩箭所杀,才躲过了千刀万剐的酷刑,难道这帮人和替父亲解脱的人是一帮人吗? “将他们的尸体拖到林子里,集中掩埋,行动迅速!”貌似是为首的一人大声命令道。周围十几名黑衣人齐齐抱拳应道:“得令!”只见这群人行动整齐划一,而且非常迅速,还留下两个人清除官道上的血迹。一看就是非常专业的一群人。而且他们的行动很有组织性和纪律性。难道说?袁承志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为首的黑衣人并没有摘下蒙面的黑布,也并没有将头上的斗笠摘下,他走到袁承志和董氏面前抱拳道:“让夫人和少公子受惊了,请立刻跟我们走。”董氏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兔起鹘落之间,十名官兵就被干掉了。这帮人的动作也太迅速了,而且基本都是一击毙命。立刻有几个黑衣人上前来将他们的枷锁斩断,绳索解开。袁承志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手腕,低声道:“多谢诸位义士,小子观诸位义士,武艺高强,行动整齐,莫非是军中人士?”为首的人犹豫了一下道:“少公子好眼力,我们都是军人!” 袁承志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诸位难道是辽东军?”袁承志问道。“不,我们虽不是辽东军,但也在袁督师麾下作过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会迅速收拾好,请诸位立刻跟我们走,开封府那边已经准备了马车,我们立刻离开此地。”为首的人回答道。 “多谢诸位壮士救命之恩,敢问我们是要去哪里?”董氏终于反应过来,朝为首之人下拜道。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这些人的来历她并不清楚。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为首的大汉道:“夫人无需多虑,既然夫人开口,我可以告诉夫人,我们要去南直隶,剩下的问题等夫人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请夫人放心,我们绝对可靠。” 南直隶,南直隶,董氏默念了两遍,忽然她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她好像明白眼前的这群人是什么人了。袁承志观察到母亲的异样,疑惑的问道:“母亲认识他们?”董氏看了看袁承志,“承志,还是到南直隶再说吧,现在我也不敢肯定,但是你父亲经常和我提起,想必应该就是他们,要不然断然不会有如此身手。”听见母亲这么说,袁承志也就不再多问。一行人在开封府附近登上马车,转到向着南直隶的方向滚滚而去。。。。。。 三百四十一章 劫囚下 “夫人,公子,我们已经进入南直隶地界了,前面会有我们的人继续护送,就此告辞了。”经过两天一夜的奔驰,一行人一路向东,从开封府经过虞城县再转道夏邑县,然后踏入了南直隶地界的亳州城。为首的黑衣人已经脱下了夜行衣,换上了镖师的服饰,只不过带上了大大的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见他拱手对袁承志和董氏告辞。 马车的门帘掀开,董氏问道:“多谢义士搭救之恩,还不知义士尊姓大名?”“末将之名不足挂齿,只是仰慕袁督师高义,伸出援手罢了,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为首之人这么说,董夫人愈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袁崇焕在家没跟她少说南边的事情,所以董夫人平时耳濡目染,当然也对南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袁承志年少,倒是没那么多心机,听见此人自称末将,又看到母亲非常平静。立刻开口道:“母亲,你知道他们?他们是不是父亲的旧部?”董氏缓缓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可曾听过你父亲提到过南边的一支新军,他在世时经常在家提到此事,并曾言,如有数万新军,辽东之事可平。想必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们吧,要不然也不会去南直隶。” 袁承志歪着头想了想,父亲好像当着他的面提到过此事,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自从东南大战之后,父亲就经常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一副南直隶的地图发呆。有时候能待一个下午。他当时不明白父亲到底在书房干什么,可是现在母亲这么一提示。难道父亲是在思索所谓新军的事情?袁承志可以说是将门世家,对大明的军制和军队也有不少了解。在他看来,大明的很多军队腐朽不堪,特别是各地的卫所兵,根本就不堪一用。父亲在世时也一直致力于建设辽东精兵,所以才有了名动天下的关宁铁骑,只不过关宁军人数少,训练耗费时间多,一旦损失了很难进行补充,所以使用的时候都比较小心,父亲从不拿关宁军冒险。 但是对于整个大明来说,这么大的土地,区区两三万关宁铁骑实在是杯水车薪。最近在狱中听狱卒说西边的反贼闹得厉害,大明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建虏刚走,又有人造反。这天下战乱不断,生灵涂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头呢?袁承志虽然尚未成年,但是也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这一点倒是得了袁崇焕的真传。袁崇焕就是一个想要通过自己的双手使海内清平的理想主义者。只不过有些不择手段,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救他们的那帮人马走后,果然又来了一批相同打扮的人马。为首的人并没有戴斗笠。董氏一眼望去,此人年约三旬,穿着平时练功的劲装,但是却显得身材鼓鼓囊囊的,显然里面内衬了铠甲,此人个子中等,也就是大明男子的平均水平,可是对上他的眼睛,董夫人却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此人的眼神非常犀利,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样,这种眼神董夫人看到过,就是那天抄家的时候那个带队的锦衣卫军官的那种眼神,里面闪着摄人的寒光,基本上迎上这道凌厉目光的人都会不自觉的低下头去。董夫人心中有些不安。 袁承志却没有发现母亲的变化,他只是看到南直隶过来迎接他们的大约有二十多人,一个个骑得都是上等的军马,从马的健硕程度来看,这是一支精锐力量,只不过化妆成大户人家的家丁,可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他们的身材都很魁梧。袁承志也是练武之人,练武之人相遇很容易就能识别对方的气息,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透露着一些古怪。原来,袁崇焕培养袁承志学武,但是袁承志的师傅都是袁崇焕从军中找来,这些军人教授的自然都是战阵杀伐的功夫。虽然袁承志不能说练的很好,倒也学了个皮毛,所以这点识别武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些人很明显走的不是军队的路子,从他们的身形和阵法来看倒是透露着一股锦衣卫或者是江湖高手的影子。袁承志不禁戒备起来,难道说这些人是锦衣卫? 其实,救他们的正是新军情报部队,刘金的人马自从向北渗透之后,不断的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虽然是以北直隶,山东为发展方向,可是河南也是紧邻山东和北直隶,虽然现在新军的行动路线一般都不经过河南,但是可以在河南预先布置几个点,做到有备无患,再说河南自古就是中原四战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河南的人口又多,鱼龙混杂,在河南布置一些人马,对青弋军情报系统的建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没想到刘金的这个举措正好派上了用场,京中传来消息。袁崇焕被判剐刑的同时,家人也被判了流放海南,而他们被押送的路线正好要经过河南,刘金对袁督师的为人是相当佩服的,所以立刻飞鸽传书请示刘毅是不是可以搭救一下袁崇焕的家人。其实不用刘金说,刘毅也准备传信给刘金,叫他打探下袁崇焕家人的情况,然后派出戊戌和甲午带着心腹卫队去营救他们。结果自己的鸽信还没发出,倒是先收到了刘金的鸽信。没想到刘金已经在河南预先布置了一小队精锐人马,也好,那就让刘金全权负责此次行动。刘毅立刻回信刘金让他组织营救,一定要保证不留活口,做到绝密。所以才有了前面的事情。而在河南境内的人马的头是原来魏忠贤在扬州保护银库的精锐私兵的头目。名字叫张辉。他的武艺高强,在扬州的地位仅次于洪伯之下,是主要的武力行动负责人。他们被刘毅收编之后,刘毅将他们全部交给刘金负责。现在张辉在军中也是把总的职务。统领五百情报军精锐。这次在河南建立据点,刘金想了半天还是将张辉派过去,一来他的本事刘金放心,二来河南情报点也是将来的一个重点,如果张辉能经营的好也算是立了大功,情报军的升迁制度和青弋军的战兵不一样,他们是地下战场,不会出现那种大规模战阵杀敌,自然也就不会按人头论功,一般都是在其他的方面记录功劳。比如这次建立河南情报点,如果经营的完美,那么张辉的考评就会拿到高分,来年就能再往上爬一步,再向上可就是副千总了。刘金经过刘毅的运作,给了他一个新军游击的官身,那么原来千总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洪伯年纪也大了,倒是有些淡泊名利的意思,对于这个千总的职位虽然是暂时接替,可是过不了两年肯定要交权的,那么最有机会得到这个位置的就是情报军现在的六个把总之一,而其中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张辉,他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张辉此人以前在魏忠贤手下不过挂着个东厂百户的衔,现在已经是新军的把总。这不仅仅是官职的升迁,更是一份荣耀。刘毅给他们的待遇比魏忠贤给的还要好得多,况且魏忠贤亲自下令让他们效忠刘毅,所以这些江湖死士对刘毅那是忠心耿耿,再加上新军的官身,良好的待遇。他们都愿意为刘毅效死。此次营救袁崇焕家属的任务是刘金亲自布置,要求张辉把活干的漂亮。如果弄砸了就提头来见。军中无戏言,好在张辉果然能力出众。事情办得非常秘密,袁承志等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跟当年魏忠贤失踪一样。后来骆养性派人到河南去查探也是毫无头绪,连押送的兵丁都不见了。这也成为了锦衣卫的又一桩无头公案。为此骆养性很是懊恼,锦衣卫的能力逐年下降,办事是越来越不力了。长此以往,圣上还能充分的信任他们吗? “夫人和公子受惊了,在下南直隶新军游击将军刘金,奉指挥使大人将令,特来护送诸位进入新军地界。”刘金在马上抱拳,声如洪钟。铿锵有力。身后众人都是齐齐抱拳施礼。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袁承志倒是眼前一亮,除了父亲麾下的关宁军以外,袁承志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同于关宁军的其他强军,而且一眼看去,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恐怕比起父亲的关宁军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董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他们。“有劳诸位将军了。”董夫人还礼道。“不敢!”刘金和身后将士拱拱手,立刻分开队形,将几辆马车护卫在中间,继续南下,朝着当涂县的方向而去。 十一月初,刘金终于是亲自护送袁崇焕家人进入了安庆卫地界。刘毅为了表示对袁崇焕的敬重和深切怀念,刘毅亲自前往当涂县迎接董夫人一行。 三百四十二章 客栈拜访 袁崇焕家属一行的行踪属于高度机密,除了情报军的高级将领之外,低级将领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当然,刘毅前往当涂县迎接肯定也不能大张旗鼓,而是秘密的前去。 当涂县一川客栈,刘毅不可能将他们安置在县衙或者军营等一切跟官方有联系的地方,进了安庆卫的地界现在已经是绝对安全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袁崇焕的身份特殊,扩军方面有兵部撑着暂时不会有什么政治问题,可是营救袁崇焕家属,截杀官兵的事情一旦被查到那可就绝对是掉脑袋的大事,何况现在舆论并不站在袁崇焕这一边,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真的以为袁崇焕是大奸之臣,在真相大白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董夫人和袁承志等人一路从京师被押解到河南,本就是一路艰辛,再加上被情报军营救之后几天几夜连续赶路,早就是身心俱疲,刘毅觉得暂时不把他们安置在芜湖县比较好,贸然的去芜湖县对他们和自己都不一定是一件好事。还是暂且安顿在当涂。一来,当涂离着芜湖县很近,快马不到半天就能赶到,前来探望也方便。其二,中圩洲码头在当涂,万一要是有锦衣卫,暗探发现的话或者事情有变,可以立刻利用中圩洲码头出海,和魏忠贤一样躲到日本去,以绝后顾之忧。所以刘毅只是加派护卫,从自己的卫队中抽调了一百人化妆成平民百姓,围绕在一川客栈周围,随时防范可能的危险。 其实这个一川客栈也是情报军设在太平府的一个情报点,情报军虽然主要是将业务范围向外界扩展,可是太平府是青弋军的大本营,太平府的根基绝对不允许动摇,所以一部分情报军转变成内卫性质,在太平府三县设立情报点,主要负责探查外部渗透进太平府的探子,或者太平府中不和谐的迹象和声音,保证青弋军在太平府的绝对领导地位。太平府现在的治理思路就是军商结合或者是先军制度。没有青弋军就没有现在的太平府,所以一切必须优先保证青弋军的利益,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情报军除了对外打探敌军动向,掌握各省信息之外,在太平府就要起到后世抗生素的作用,杀灭一切会带来危险的病毒。 刘毅将他们安排在这里可以说是绝对保密,绝对安全。“你们留在外面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放心,在咱们自己的地盘,我刘毅的功夫,恐怕你和甲午联手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吧。”客栈门外,刘毅拍了拍戊戌的肩膀说道。现在作为亲兵卫队把总的甲午和戊戌二人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形影不离的保护刘毅,时时刻刻保证他的安全。这固然是因为刘毅是青弋军的核心人物,青弋军是刘毅一手建立。如果说青弋军是太平府的核心,那刘毅就是青弋军的灵魂。没有刘毅就没有青弋军,他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刘毅也能理解下属们的心思,可是这种形影不离的贴身保护实在是不方便,一点隐私权都没有,刘毅总觉得别扭。所以在某些场合下,刘毅会将他们留在外面,就算他们坚持也不行。青弋军的第一信条就是绝对服从上级命令。 戊戌和甲午对看一眼,有些尴尬的搓搓手。“那好吧,末将领命,还请大人注意安全。”“里面都是我们的人,我的安全你们放心。”刘毅说完大踏步的走进了客栈。 客栈的一楼是大堂,今日因为刘毅到来的缘故,所以闭门谢客。刘毅和戊戌等人也没有穿军装,穿的都是便装。袁崇焕的家属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之中,袁承志和董氏在最大的一间厢房中歇息。刘毅刚进大堂,掌柜就迎了上来,当然这不是真正的掌柜,他的真实身份是情报军的一名总旗官,这里打杂的伙计,跑堂的小二,甚至是做饭的厨子,在店里唱戏的戏班都是情报军的士兵,这也是情报军招兵的另一个特点。跟战兵不一样,他们不是以武力值来衡量士兵,而是以技能来衡量士兵,战阵厮杀的本事可以后天统一学习,但是很多特殊技能在军中没办法学到。比如说做饭,比如说戏班里敲锣打鼓的本事那都是进入情报军之前士兵的原有技能,这样他们才能演什么像什么,因为那就是他的本行。 “末将参见指挥使大人。”掌柜轻声说道。“嗯,你们辛苦了,继续你们的事情,不用在意我。”刘毅回应道。“遵命!”掌柜抱拳施礼后下去了。刘毅自己上了二楼,自有打扮成店小二的军士领他前去内厢房。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了。袁承志和董夫人正相对而坐,袁承志将沏好的茶递到董夫人手中,请母亲饮用。 有人推门进来,让袁承志和董夫人都有些惊讶。进入当涂县之前,刘金已经告诉过他们太平府的大致情况了,到达一川客栈,掌柜也很客气的将他们安顿好。董夫人精于世故,已经猜出这间客栈和军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既然如此,既来之则安之,董夫人和家属们也就安心的住下。刘毅走进了房间。店小二倒退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刘毅人高马大,气宇轩昂,龙行虎步,身姿矫健。一看就是长年习武之人,而且武艺肯定十分高强。这种身形一看就是军中人士,董夫人作为袁崇焕的妻子自然是见的多了。恐怕自家在辽东的家将也没有这番身姿,就是何可纲和祖大寿他们也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么挺拔。董夫人和袁承志同时站起来,董氏开口试探道:“敢问将军是?” 刘毅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下抱拳举过头顶道:“末将安庆卫指挥使,新军参将刘毅见过夫人。”“真的是你!家夫在世时就常常提起有一支新军助其在东南鏖战,领头的更是一个少年将军。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是英武不凡。妾身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董夫人还礼道:“承志,还不快见过刘将军。” 一旁的袁承志听见母亲这么说也是噗通一声跪下道:“多谢刘将军救命之恩。”刘毅连忙搀扶起袁承志道:“公子不必多礼,督师对我有大恩,搭救他的家人是我应该做的,还请夫人和公子莫要介怀。”袁承志只是不起,“父亲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家父冤死,但父亲教诲,承志不敢忘,还请将军受我一拜。”说罢袁承志对刘毅施以大礼。 待到袁承志起身,刘毅再次跪在了董氏和袁承志身前,不过这一次跟刚才不一样,这次是双膝跪地。董氏惊道:“将军你这是?”刘毅叹息一声道:“刘毅罪该万死,还请夫人和公子恕罪,当日袁督师在刑场之上是,是被我派人用弩箭一箭射死。箭头上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督师瞬间就,好在没有太大的痛苦。” “什么!你!”董氏和袁承志同时惊呼道。怪不得听闻刑场大乱的消息,原来袁崇焕不是被行刑而死,而是被刘毅的人一箭射死的。董氏和袁承志愣了半晌。董氏长吁一口气道:“说起来还要谢谢刘将军,让家夫免受那千刀万剐之苦,这件事刘将军做的有功无过,给了他一个痛快,知道他是这么死的,妾身心里也好受多了。”一口气说完话,董氏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不过幸好,袁崇焕是被他信任的人送了最后一程,没有受罪。袁承志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可是袁崇焕常常对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硬是睁着通红的眼睛,将眼泪死死的憋了回去。刘毅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比让袁崇焕受剐刑来的痛快。这对于他们来说又是一件恩德。袁承志和刘毅对拜道:“将军,家父已逝,但活着的人还要继承家父遗志,小子不才,随家父也曾习读兵书,练学武艺,如蒙将军不弃,小子愿意以士兵身份加入新军,为国尽一份力,也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家父洗刷冤屈,将小人绳之以法。”他目光炯炯的紧紧盯着刘毅。刘毅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比的真诚。既然督师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有参军的志向,也罢,就让他继承督师遗志。在青弋军中参军自己也能照拂一二,督师泉下有知,定然能瞑目了。 “刘将军,就请收下承志吧,妾身知道我们现在都是戴罪之身,承志可以改换姓名,从士兵做起。”董氏止住了哭泣说道。 刘毅起身道:“好,我答应夫人,公子你起来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青弋军的一员,青弋军新成立了军部,现在你还不明白,等你去了芜湖县就知道了。既然你饱读兵书,督师也教授你一些战阵之法。刘某希望以后你能为新军出谋划策,学以致用。等下你就收拾行李跟我走,夫人等人就暂且留在客栈中,静待风声过去。” 刘毅看着二人长叹了一口气,想到和袁崇焕并肩作战的种种,又想到袁崇焕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哀。不禁沉吟道:“千古悠悠,有多少冤魂嗟叹,空怅望人寰无限,丛生哀怨,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滂沱雨无底涧,涉激流登彼岸,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看斜阳,照大地阡陌,从头转!” 董氏和袁承志愣愣的望着刘毅,一时呆住。 (渔夫按,本文引用了王凯娟老师的《满江红,千古悠悠》,当年看大宋提刑官的时候就觉得此词情真意切,现在就把这首词转送给袁崇焕,忠臣蒙冤,丹心千古!) 三百四十三章 卢象升到访 年底,整个安庆卫迎来了一件大事,自从卢象升被升为北直隶按察使之后,朝廷拨款,卢象升在原先大名府民团和白幡队的基础上终于是成立了崇祯赐名的天雄军。天雄军兵员共计一万人,全部招募的是北直隶当地武艺高强的豪杰之士。在京师大战中领教了新军的威力之后的明廷军方意识到了一支全新军队的重要性。只是旧势力的阻力太大,所以卢象升只能拿到一万人的兵额。一万天雄军招募完毕之后,卢象升立刻委任了副将,五员游击,十名千总。建立了天雄军的指挥体系。而当初卢象升也和刘毅约定过到时候要去南直隶来学习刘毅练兵之法。卢象升可没有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天雄军在大名府一带征召完毕,正式成军之后,卢象升就急不可耐的带着他的军官团火速南下,前往南直隶。 卢象升作为北直隶的按察使,从官阶等级上来说是正三品,而刘毅的参将属于从二品,比卢象升要高上一级,可是刘毅不敢拖大。一方面固然是卢象升的高尚品德和精忠报国的情操让刘毅非常佩服,历史上卢象升也是有名的忠臣义士。刘毅敬重他。另一方面,虽然卢象升的官阶要比刘毅低上一级,可是不要忘了卢象升是文官,从大明的军政体系来说,虽然武将的地位在历次的战争中有所提升,可是总体来说还是以文治武的局面,别说文武之间就差了一级,就算是两三级的差距,武将也不敢随意放肆。例如一支军队中的监军,只要是文官担任,那就算是总兵也要夹着尾巴做人,至于御史台的那些御史,芝麻绿豆的小官却有着闻风奏事的权利,武将们可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按照惯例,刘毅是主,卢象升是客。两人又是并肩作战的关系。而北直隶按察使更是天子近臣,更不用说他还掌握着北直隶的兵权,并且还肩负圣上的委托组建天雄军。无论从哪一点来说,刘毅给予卢象升高规格的接待都不算是违例。当卢象升的军官团过了应天府没多久就看见了通往当涂的官道上已经整齐的排列了一大队人马,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不是青弋军还能是谁,卢象升对于天启亲自撰写的旗号和这支军队那可是熟悉的不得了。 他从马袋中拿出刘毅送给他的千里镜,展开一看,不禁呵呵的笑了起来。千里镜中一个穿着银色鳞甲,披着鲜红大氅,头顶六瓣铁尖盔的武将正在青弋军的战旗下,也是同样的动作,用手中的千里镜观察着这边,卢象升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人动作停了下来,然后伸出左手,用力的挥了挥,不是刘毅还能是哪个,刘毅身后更是猛将精兵云集。整齐的青弋军队列充满了一种力量美,仿佛就是当年的戚家军一般,给人带来一种震撼人心的感觉。 “大人,您为何发笑?”卢象升身边一员大将策马上前一步,他看到卢象升展开千里镜朝对面的军阵望了望就发出了笑声,不禁疑惑,故而有此一问。卢象升放下千里镜,将其折叠重新放进马袋中。“朝晖啊,呵呵,本官是笑自己的面子大啊,对面的主将可是这次南直隶之行的主人翁,这里的地头蛇,大明一等一的大将啊,竟然能亲自相迎我这个小小的布政使,还不算本官的面子大吗?” “哇!哦!”身后的队伍中发出低低的惊呼声。就连方才问话的军官也是瞪大了眼睛,他们当然知道自家大人口中说的人是谁,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给卢大人如此的礼遇,要知道,这里离当涂县最起码还有三四十里呢,竟然出城这么远迎接,足见此人对卢大人的重视,或者说此人和卢大人的关系非常亲近。大家早就知道卢大人曾和此人共同征战蓟镇,看来两人真的在战场上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方才问话的军官是卢象升麾下亲将,也是卢象升的远房侄子卢朝晖,此人从小学武,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跟卢象升一样使一杆偃月刀。这次卢象升升到了北直隶按察使的高位,卢朝晖作为他一手带出来的人也同样做到了游击将军,而且是亲兵游击,再加上他和卢象升的一层亲戚关系,说话自然是随意一些。其余的将领可不敢这么和卢象升说话。听闻卢象升说对面来人就是此地的主官,那不是刘毅还能是谁?没想到此人竟然能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作为刚刚立下惊天大功的将领,这份谦虚果然异于常人。 “驾!”卢象升催动马匹,身后众人都是紧紧跟上。一行人朝着前方奔去。刘毅策马向前迎了上去,身后几员战将也一同前去。“卢知府,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双方相隔还有十几二十步,卢象升就听见了刘毅响亮的招呼声。他不禁摇摇头笑道:“刘将军别来无恙乎?” 赤电驹几步冲上前去,刘毅干净利索的翻身下马。卢象升也同样从马匹上下来,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先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这是一种超越文臣武将之间隔阂的友谊,也是两人并肩作战的真实写照。能跟卢象升成为朋友,刘毅是打心眼里高兴。“哎哟,你瞧我这记性,你现在已经是北直隶的按察使了,我还叫你卢知府,实在是抱歉,还请卢大人莫要介怀。”刘毅笑着对卢象升说道。卢象升学着武人的样子,当胸给了刘毅一拳道:“刘将军,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知府,按察使的,我老卢是那么在乎官位的人吗,况且你的官职比我还要高上一级,说起来我应该持下官礼才是,这么看来是我孟浪了才对。”说罢,卢象升就要给刘毅下跪见礼。刘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卢象升。“行了行了啊,你这不是埋汰我呢吗,戏过了啊。”两人相视,皆是捧腹大笑起来。 二人身后的军将一一上来见礼,王浩陈宝吴东明等人,卢象升那都是熟悉的,特别是吴东明也是并肩作战的老战友了。而卢象升带过来的人除了卢朝晖刘毅有些印象,原来是在白幡队见过面的。剩下的刘毅就是面生的紧了。看样子卢象升此次是把天雄军的中高级将领全部给带过来了。一眼望去光是千总就有十个,这不正好是一万天雄军的配置吗。 卢象升拉过一人介绍道:“刘将军,这就是我天雄军的副将,钱明德钱将军,钱将军本来是我在大名府的旧识,原来是大名府卫所军的一名千户,我在大名知府任上的时候便经常跟钱将军有交流,钱将军不仅勇武过人,而且饱读兵书,对于战阵更是有一番见地。这次组建大名府民团,所有的步军都是由钱将军负责的,当时在京师城外战事吃紧也没有机会给刘将军介绍一下,此次组建天雄军,我在大名府民团和白幡队的基础上优胜劣汰,招募新兵,整合之后得到了三千骑兵和七千步卒,卢某特意在圣上面前保举钱将军做我的副将,现在所有步军均交给他统领,这可是我的得力干将啊。” 卢象升介绍完毕,钱明德立刻上前一步单膝下跪抱拳道:“参见指挥使大人。”卢象升可以和刘毅开开玩笑,可是作为钱明德这种职业军人来说,军队里的上下尊卑还是要分清楚的。别看钱明德自己是已经三十有五的老军,可是对上只有弱冠年纪的刘毅来说也要恭恭敬敬的持下官礼,毕竟刘毅是指挥使。高出他一级,军中规矩严格,钱明德可不敢马虎。况且刘毅的大名,新军的威风,参加过勤王大战的大明军将又有哪个不知道呢? 这次他承蒙卢象升的提携,从一个千户一下子升为大名卫的指挥佥事,卢象升更是用天雄军的名义调他来军中任副将。天子亲自点名的军队啊,这是何等的荣耀。钱明德对于卢象升的人品和才华那是心服口服,从民团开始就一直兢兢业业练兵,不敢出任何差池。卢象升此次前来南直隶那是来淘金的,学习先进的战术理念的,自然要将钱明德带上。对于刘毅以步制骑的战术思想,卢象升也是非常欣赏的。 刘毅自然是扶起了他,让他不用客气。然后卢象升又一一给刘毅引荐。军官团除卢象升之外一共十六人,都是上前给刘毅见礼。众人客套一番,当然是翻身上马,刘毅在芜湖县已经是备好了接风酒席,卢象升等人初来乍到,要在这里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刘毅作为安庆卫的领头羊,当然要尽到地主之谊。同时他也希望历史上天雄军全军覆没,卢象升死无全尸的悲剧可以避免,这支大明的生力军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如果他们能学到青弋军的精髓,最起码能有逃出生天的能力。 刘毅的亲兵队早就是整齐列队,卢象升等人和刘毅见完礼上了马才仔细的打量起这支数百人的骑兵。此次刘毅仅仅带了三百人过来,剩下的七百卫队因为刘毅想低调行事的缘故,自然就留在了太平府。可是光这三百人已经是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卢象升更是看到了戊戌那熟悉的面孔,大阵之中,戊戌也只能和卢象升点头示意。卢象升惊讶于刘毅的恢复能力,这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三百精锐卫队又是建立了起来。刘毅注意到了卢象升表情的变化,心想,要是你看到太平府的数千马队和数万步卒水军恐怕嘴巴都要合不拢了吧。 身后众将也是心下悚然,这就是大明新军的风采吗?怪不得能打的建虏闻风丧胆。从刚才到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像雕塑一样,动也不动,也没有说话,就连战马都没有胡乱嘶鸣。这才让人忽略了他们的存在。仔细一回想才不禁汗毛倒竖。这支军队的军纪让人叹为观止,说是铁军也不为过。在打量每个人的装备,奇怪的火铳,全身的鳞甲,雪亮的战刀,怪不得,怪不得啊。看来此行不虚,真的是能学到不少东西,如果天雄军都如这般,那北地和京师无忧矣。 “出发!”刘毅大手一挥,卢象升等人融入到他的队伍当中,他们先行,卫队紧跟其后,三百匹战马的步调都是几乎一致,官道上只能听见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三百四十四章 接风宴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芜湖县城自是不表,到了县衙,王嵩领衔的地方官府和史可法等一班军部的文官已经在县衙恭候多时了,卢象升的大名如今在官场内部也算是人尽皆知,现在他又是北直隶的按察使,其官位的含金量甚至可以说比南直隶按察使还要高上半级,王嵩和史可法等人在他的面前那是绝对的下官,所以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是上来拜见卢象升。卢象升也并没有摆上官的架子,其一,卢象升的性格使然,他更多时候像一个武将,为人豪爽。其二,这里是刘毅的地盘,能站在县衙里的都是新军的关键人物,这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新军的一个小小千总在大明军中的含金量都比卫所兵甚至是边军要高上很多,很简单的道理,一千新军消灭一万卫所兵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就算是地方上的参将来了,气势上都要比新军的千总矮三分,军中只讲实力,你的兵能打当然是以你为尊。 刘毅也就不过多介绍了,反正等下还要去耿福兴吃接风宴,到时候敬酒再一一介绍不迟,现在说了,卢象升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记住。但是有两个人刘毅一定要特别介绍一下,刘毅走到人群中,从人群中请出一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杨镐。杨镐自从被刘毅解救出来之后答应了刘毅在新军中帮助他协调后勤,只是不愿再出山做官,在新军中也是越低调越好,以至于除了在堂上的这些新军高级领导之外,普通的低级军官或者是士兵是不知道杨镐的存在的。杨镐也乐的低调。所以这次卢象升前来,杨镐也是站在史可法等人身后,虽然对于史可法等人来说,杨镐那是元老中的元老。史可法等人是绝对没有资格站在他前面的。可是杨镐再三要求,史可法等人不敢不从,这样几个年轻官员往前面一站就把杨镐挡住了。 此时刘毅将杨镐请出来,杨镐不好拒绝,只能和刘毅一起上前。刘毅抢先开口道:“卢大人,这位就是。。。”卢象升第一眼看到杨镐,就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刘毅用免死金牌救杨镐的事情,朝中是知道的,当时六部和内阁也为杨镐求情了,卢象升知道这件事不奇怪,只是卢象升从未见过杨镐而已,毕竟两人隔着几个辈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是杨镐在刘毅这里卢象升心里是有数的,此时刘毅请出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来,以卢象升的聪明才智早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刘毅一开口还没等他说完,卢象升就笃定此人一定是杨镐。还没等杨镐说话,卢象升倒是先跪下了,后面一众天雄军的将官也是面面相觑,纷纷猜想这个老人是谁,怎么一见他卢大人就跪下了,难道南直隶太平府还有比刘将军更大的官?心里是这么想着,身上的动作可是不敢怠慢,领头的都跪下了,他们自然也是齐齐跪倒。 只听卢象升大声说道:“下官北直隶按察使卢象升参见杨老经略。”天雄军的众人一听卢象升这么说,心里猛然一惊,这些人很多跟卢象升年纪相仿,当年萨尔浒大战他们虽然只有十几二十岁,但是杨镐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此时卢象升口称杨老经略,大明能有几个杨老经略。萨尔浒之后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杨镐的名字也早已销声匿迹,有传闻杨镐已经死在天牢之中,也有传闻说杨镐已经从天牢中放出来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北直隶和南直隶可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啊。这些军官哪里知道刘毅用免死金牌救杨镐的事情,所以心中都是无比的震惊,纷纷叩拜道:“参见老大人!” 杨镐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种高规格的礼遇了,这跟刘毅的礼遇不一样,在新军这里,杨镐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刘毅毕竟从小和他就认识,对待杨镐更多的是一种含有感情的成分在里面。而卢象升等人不一样,卢象升等人是从朝廷那边过来南直隶学习新军战术的,又是天子青睐的北直隶新军。更多的代表了一种朝廷的身份,他们能对自己如此礼遇证明天下人并没有唾弃自己,公道自在人心,也没有将萨尔浒大败的事情归咎到他杨镐一个人的头上,要不然卢象升断然不会对他有如此的礼遇。 杨镐心下感动,上前两步虚托起卢象升道:“卢大人快快请起,现在老夫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担当不起如此大礼。诸位将军也请起。多谢,多谢诸位了。”杨镐双手抱拳团团作揖。如果是在十几年前杨镐还是一个杀伐果断手握数十万大军兵权的辽东经略,往那里一站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而现在的杨镐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略为普通的老人,十几年的牢狱生涯已经彻底磨掉了杨镐的性子。杨镐也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杨镐亲自来托,卢象升不敢不起,身后众将也是随着卢象升一起起来,“老大人这么多年受委屈了。”卢象升拱手道。其实萨尔浒大战的功过,明眼人或者说大明的有识之士一眼就能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杨镐只不过是一个最后的背锅侠罢了。皇帝对天下要有个交代,朝廷对百姓也要有个交代,丧失了大明最后的精锐,还搭上了一万多朝鲜兵,这怎么都说不过去。拿出来顶罪的分量轻了不能服众,最后只能是辽东经略杨镐来背这个黑锅了。这一点卢象升作为文武双全的大家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心里对杨镐也是充满了同情的。现在刘毅能将杨镐顺利救出,并且看样子杨镐应该是做了刘毅的幕僚或者是智囊之类的,刘毅能将杨镐这种人物拉到帐下果然是人中龙凤。而杨镐也能在这里发挥一些余热,弥补一下十几年在天牢中失去的时间,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卢象升也感到很欣慰。 杨镐听到卢象升说自己委屈了,心下无比感动,声音都有些哽咽,“卢大人,老夫,老夫。。。”“老大人不必介怀,过去的都过去了,人还是要往以后看,您说对吗?是非功过就交由后人评说吧。”卢象升劝道。杨镐没想到一个三十岁的官员竟然能把世间的事情看的这么透彻,尤其是是非功过交由后人评说。这是何等的胸襟,就算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万万不能和卢象升相比。刘毅也是暗暗赞叹,不愧是大明最后的抗金义士,卢象升就是卢象升。 杨镐长叹一声,和卢象升互相施礼后又回到了队伍当中,随后刘毅又拉过一人来,卢象升一看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是眉宇之间仿佛又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刘毅悄悄的伏在卢象升耳边小声道:“卢大人是不是感到有些眼熟,这位就是袁督师的公子承志,我不瞒你,是我派人把袁督师的家人给救出来了。”卢象升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毅,这个刘子明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去劫囚,还真是,不过想想,这事情也只有刘毅能干的出来,袁督师的冤情他卢象升当然心里有数,能将他的家人解救出来,想必袁崇焕泉下有知也定然会欣慰吧。现场人多嘴杂,卢象升不太好大肆宣扬,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袁承志郑重施礼,然后退了下去。 晚上的接风宴气氛自然是非常热烈,天雄军是新军,青弋军也是新军,这两支不同于大明现行军事体系的军队坐在一起自然是有很多话题,卢象升这次破格提拔了很多的中低层军官就是要做到让这支新军不受到原来的旧式军队习气的影响,他要让天雄军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这样才称得上是不辜负圣上的期望。另外本来这次天雄军的众人就是来南直隶取经的,自然要学习新的理念,卢象升也已经嘱咐了众人,这次过来他们是学生,青弋军是老师,况且青弋军是天启皇帝赐旗的军队,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前辈,天雄军一定要虚心讨教,态度更要放尊重。所以天雄军众人对青弋军和太平府的文武官员都是尊敬有加,态度也是非常谦虚,这样自然能博得大家的好感,就比如钱明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吴东明坐在一桌,和吴东明聊天言语间倒像是学堂的学生一般,都是讨教的话,搞得比他年轻不少的吴东明略显尴尬,这样的场面无不发生在各桌之上。 卢象升自然是和刘毅他们坐在一桌,青弋军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天雄军也能像青弋军这般,一南一北,大明就有希望中兴了。可是和刘毅并肩作战的日子里他不过也只是用眼睛去看,而没有深入去学习了解。很多理念都对他原有的观点形成了巨大的冲击,这次到南直隶来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新的冲击,一时间卢象升陷入了沉思。 三百四十五章 接风宴下 “卢大人,在想什么呢?”,刘毅端起酒杯道。虽然周边的酒桌上气氛热烈,可是卢象升的思绪早已经是飘到了九霄云外,以至于刘毅叫他他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卢大人,卢大人!”刘毅又呼唤了两声,卢象升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看见刘毅笑眯眯的端着酒杯朝他敬酒,一桌坐着的王嵩,杨镐等人也是在看着他。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竟然都没有回应刘毅的敬酒,实在是不应该,说起来他的官位低,应该是他敬刘毅才对,虽然他是文官身份,御史台一般不会弹劾文官不敬武将,不过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刚才自己在忧心天雄军究竟能不能成功,一下子想着想着就分神了。这一下气氛略有些尴尬。 刘毅率先打破了气氛,“卢大人可是在想天雄军的事情?可是在担心天雄军一时半会不能接受新的理念?毕竟青弋军成军已经数年,各方面都已经趋于完善,最起码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新军体制,那么扩充就比较简单,只要按照这个体制来,无非是将这个体制不断的复制到每一支军队中罢了,只不过我说的很笼统,所谓体制也就是训练方法,器械装备,新式军制,新的纪律等等。确实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强军。” 卢象升有些吃惊的望着刘毅,莫非他有读心术不成,自己心中所想竟然被刘毅一语道破,其实不仅仅是卢象升有这个担心,包括杨镐都是非常好奇,他来安庆卫的时间也不长,他也想象不出刘毅是怎么练成这一支新军的,包括王嵩和史可法,因为他们都是朝廷的地方官员,对于军队的事情也不是很懂,平时也就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可是要让他们深入探究青弋军的成军模式,他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刘毅如此说,大家都很有兴趣的看着刘毅。 卢象升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诸位莫怪卢某扫兴,实在是肩上的责任太重,卢某真的有些无心饮宴,心思都放在了新军的身上,还请刘将军明示,既然新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那天雄军怎么办,按照圣上的心思,天雄军不过只有一两年的时间,一两年的时间就必须要形成战斗力,毕竟天雄军只有一万兵员,如果一万人卢某都操练不好,岂不是有负皇恩?”刘毅听见卢象升的话不禁笑笑道:“卢大人不用太担心,先喝了这杯,再听我分说一二,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今天的计划就是喝酒吃菜,明日开始整训卢大人自然就会释怀。” 卢象升听见刘毅这么说,刚才那杯酒自己还没喝呢,确实是很失礼了,卢象升推开面前的小酒杯,拿起吃饭的碗,然后将桌上的弋江大曲倒上了满满一碗,北方在喝酒这方面果然是豪爽,卢象升虽是文臣,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汉子,他将满满一碗酒举起,“方才卢某失礼了,这一杯酒是给刘将军和诸位赔罪,诸位请便,卢某干了!”说罢,卢象升将碗中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将大碗翻转过来朝向众人。“好!果真英雄豪杰!”刘毅竖起大拇指道。众人也是一片喝彩之声,杨镐道:“古来一直说燕赵之地多得是慷慨悲歌之士,今日能一睹卢大人风采,老夫也是倍感荣幸!”卢象升拱拱手道:“老大人说笑了,一碗酒而已,当不得如此夸赞,要说喝酒,我手下的钱明德那可是千杯不醉的海量!” 一旁陪坐的钱明德听见自家大人这么说,也是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将碗中倒满了酒然后和卢象升一样一饮而尽,同样博得了满场喝彩。气氛如此热烈,刘毅也就开腔说了起来,虽然刚才还是一番觥筹交错,可是刘毅一说话,全场还是立刻安静了下来,这让卢象升不得不暗暗佩服刘毅在安庆卫的威信,一个弱冠的年轻人能走到今天如此的高位,绝非是运气。 “方才本将说新军并非一朝一夕而成,那是针对一支完全没有经验的军队说的。而卢大人带着军官团到我们安庆卫来取经别的刘某不敢说,至少毫无保留这一点刘某一定能做到,天雄军的诸位同僚能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本将也是非常重视。前面的弯路青弋军已经替天雄军探过了,这无形中给天雄军节省了大把的时间。别的刘某不敢说,在新军的培养这一方面,大明应该没有哪支军队可以跟青弋军媲美,虽然不知道青弋军的操练方法放到天雄军里会不会出现一些水土不服的情况,可是在刘某想来军队的操练万变不离其宗,都需要有一套完整的制度进行支撑,青弋军的新军训练方法就好比是一棵大树的树干,至于枝叶的部分,相信在座的天雄军诸位同僚可以完成,我们只要把总纲领悟,然后在日后的训练中不断的完善创建出适应自己的训练方法那就一定能成功。而这树干部分,就由青弋军来为天雄军搭建,这至少给天雄军省掉了两年的时间,诸位只要按照青弋军的方法操练,本将保证,一两年绝对可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刘毅掷地有声的说出了这番话。 卢象升愣了一下,然后腾的站起身来,天雄军的各级军官也是一同起身,卢象升让他们倒满碗中酒,一起举碗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有青弋军这个前人之师给我们铺路,相信天雄军能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努力追赶上青弋军的脚步,来,诸位,我们作为天雄军的将领,一起敬刘将军和在座的青弋军诸位,感谢他们对天雄军的大力帮助,干了!”军官团所有人都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青弋军这边也是不甘示弱,在刘毅的带领下也是纷纷换上大海碗,回敬天雄军诸位。一时间接风宴的气氛被推向了最**。 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卢象升的情绪也是被调动起来,众人推杯换盏,都是喝的酩酊大醉,戊戌等亲兵负责将众人送回了下榻的府衙。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刘毅就醒了,多年来养成的行军打仗的习惯,让刘毅即便是前一天晚上喝多了,第二天还是可以照常早起,昨夜因为是在城中饮宴,所以他没有回军营,而是由戊戌他们安排将刘毅等人和卢象升等人一起安置在了府衙的客房之中。(渔夫按,古代时县衙一般分为几进,前面是办公的区域,最后一两进一般是县太爷的居住之处,府衙也是一样,当然府衙的规模要大很多,所以除了知府居住的地方之外,府衙还有不少的客房,其性质应该就跟今天的官方招待所一样,如果随行的客人不多,官职等级和这边的主官相差不大的话是可以住在府衙之中的。) 刘毅洗漱完毕,将衣服穿戴整齐,伸了个懒腰,一把推开了房门,没想到府衙院中,卢象升已经穿好了他那标志性的文士袍,和顶盔贯甲的钱明德一起已经站在院中了。刘毅倒是有些惊讶,不过旋即又明白过来,卢象升忧心新军的事情,心急是在所难免的。刘毅笑着和卢象升打招呼:“卢大人这么早,呵呵,我知道你心急,可是老话不是说到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昨天已经安排亲兵今天去采买早点,这样,我们用过早饭然后立刻出发,这太平府的早点,卢大人和诸位将军要是不尝一尝的话,那真是太可惜了。”卢象升听见刘毅这么说自然是不好回绝,况且自从认识刘毅起,刘毅就一直说要带他品尝太平府的美食,所以既然如此,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就先大快朵颐一番吧。 说话间,青弋军的军将和天雄军的军将都是纷纷来到院中集中,刘毅带着他们来到了府衙的正厅,戊戌等人已经将采买好的早点放在了正厅的桌上,都是来意浓汤包馆的拿手好菜,小笼包,翡翠蒸饺,虾籽面,萝卜丝烧饼,煮干丝,等等等等,鲜香美味,配上刘毅特地去镇江采买的香醋,那叫一个香。卢象升等人吃的是不亦乐乎,跟刘毅第一次吃小笼包一样,卢象升等人也是被烫的龇牙咧嘴。在刘毅的教导下才学会了享用小笼包的方法。滋溜滋溜,吧唧吧唧一片吃面,吃包子的咀嚼声音。知道的这里是府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早点摊呢。 好一会,众人摸摸自己的肚皮,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北地条件不比南方,他们原来又不是军中高官,军饷都时常不发,更别说能吃到这么美味的早餐了,自从他们进了安庆卫的地界以来,刘毅每顿都是好酒好菜招待着,就冲这么多美食,这一趟太平府来的值。 “呵呵,这太平府的美食果然是名不虚传,卢某领教了!”卢象升满足的喝着解腻的茶水,对刘毅说道。“卢大人别急,好吃的多着呢,你在我这里这段时间,伙食方面不用担心,我刘毅说要带你尝遍太平府的美食,说到做到。”刘毅打趣道。 三百四十六章 新式理念上 “指挥使大人到!”在当涂中圩洲码头的军营门口,门口哨兵嘹亮的声音传遍了军营,正在校场上训练的士兵纷纷停了下来,此次刘毅为了迎接卢象升的军官团,也是细心做了准备的。卢象升和袁崇焕一样,都是刘毅在后世心中肯定和感到遗憾的大忠臣。历史的车轮很难阻止,袁崇焕已经不幸去世。那么卢象升的结局会如何呢?至少卢象升的天雄军现在有了一个学习新式理念的机会,那刘毅不介意毫无保留的将新军的方式方法全部教授给卢象升。甚至刘毅早就已经想好,等这次卢象升培训结束。制造总局库房里的二六式还有震天雷等等包括盔甲,刘毅都可以无偿赠送一批给卢象升,这样可以帮助卢象升快速的建立督标营,短期内形成骨干作战力量,至于以后如果青弋军有一些好的资源,刘毅也不介意分享给卢象升。卢象升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正直果敢的人,这样的人是大明宝贵的财富,可是朝廷中很多奸佞之人非要置这样的人于死地而后快。刘毅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卢象升避免重蹈袁崇焕的覆辙。这第一步就是要帮助卢象升飞速的提升天雄军的战斗力。 众人用完了早饭便在刘毅的带领下来到了码头的军营,一路上,军官团的军官们还在不断谈论着太平府的美食,大家纷纷直言为什么新军的战斗力这么强悍,原来是天天山珍海味供着,不像北地那么萧条,饭都吃不饱,军饷也时有时无,战斗力自然滑坡。刘毅也只是笑笑不答话,他们哪里知道,这支强大的新军可以说是刘毅自掏腰包组建的,或者说是一支自给自足的军队,否则就南直隶每年拨付下来的那点银子还不够装备一个千总营的,青弋军能发展到现在数万人的力量,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慢慢累积而来的,当然这更离不开徽商总会的军商联合和本地百姓的全力支持,毕竟青弋军是一支子弟兵。 在卢象升面前,刘毅暂时还有所保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卢象升这个人性格刚烈,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刘毅作为一个参将,按理说只能有兵五千六百人,就算是朝廷放开了民团的限制,那也就搞个一万多人不得了了,如果刘毅告诉他现在青弋军的真实兵力,恐怕卢象升接受不了,如果产生了其他不好的想法从而破坏了刘毅和他的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有些事情要慢慢来,等到多接触之后,就算刘毅不说,恐怕卢象升自己也会有所察觉。而这次卢象升的军官团前来,刘毅的安排是在中圩洲码头直接整训,就不用去其他的民团基地了,为此,中圩洲码头按照原计划应该是一个纯骑兵营地,现在因为卢象升军官团的关系,刘毅将大部分的骑兵调往了繁昌军营,只留下两个团的骑兵,再配上三个团的所谓民团步兵,让卢象升看起来这就是刘毅的正兵营全部兵力。 卢象升是和刘毅在北地并肩作战过的,对青弋军也有着一定的了解。这样搭配一个参将营的兵力才不显得突兀。否则卢象升进大营一看,光是铁甲骑兵就有六千,那他会怎么想。一个能带领六千铁甲骑兵的参将,这还算是个参将吗?大明各地还能找到拥有如此强大兵力的参将吗?何况军官团那么多人。人多嘴杂,现阶段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吴东明在他们还在用早饭的时候已经提前出发赶往中圩洲码头整军。关于这一点刘毅坚持的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对于手下的大将刘毅都是充分放权给他们,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作为主将,刘毅更多的要做的是统筹全局的事情。以前自己是把总,千总的时候可以事无巨细管理到方方面面,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卫的指挥使,随着青弋军的极速扩充,显而易见的刘毅不可能有那么多分身,那么就需要将手下的各个将领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大将,充分的信任他们,给他们更多的权力。就像一个大公司,作为董事长,不可能去管今天下面的保洁阿姨有没有去扫地这种事情。更多的应该是着眼于公司的战略性问题。 组建军部也是这个用意,一个人的思想往往会受到一些局限,如果群策群力的话就会好很多,最起码可以弥补很多不足之处。而现在既然青弋军已经扩充到这么大的规模,那么例如中圩洲军营这里的大小事务就必须交给吴东明自己管理。当时奇袭遵化刘毅力主让吴东明自己带兵也是这个用意。一个合格的大将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学会自己独立思考。忠心执行上级的命令固然是好,可是一个一点创新思维都没有的将领只能是滑铁卢战场上的格鲁希。 在码头军营,吴东明就是这里最大的军事主官。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刘毅让他放手施为。吴东明,王浩,陈宝等等刘毅手下的一干将领都具备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将这些经验融合进平时的训练当中,刘毅相信青弋军只会越来越强。 随着哨兵的传令声,包铁的硬木大门缓缓打开。卢象升一眼看到里面的士兵已经开始从各个训练位置汇集到大校场的中央,这些士兵的动作步调都非常整齐,没有多余的声音,只能听见咔咔的脚步声,还有轰隆的马蹄声。大校场上烟尘滚滚,一看就知道是千军万马正在集结。而点将台上笔直的站着一名将领,正是安庆卫镇抚使吴东明,他手中拿着令旗左右挥舞,点将台的下面站着几名号手,随着吴东明令旗的动作,下面的号手们变换节奏的吹响军号,而大军就随着军号和令旗的指令集结移动列阵,一切都井然有序。 钱明德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他一直都在大明的基层军队当中,当然知道大明普通的军队是个什么德性。骑兵步兵的混合编队能如此整齐的在上官的号令下快速集结这本就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了。更何况在集结的过程中竟然一点喧哗的声音也没有。别的不说,就自己原先在大名府卫所中的时候,自己说集结,下面的士兵能在一刻钟之内到齐就算不错的了,更别说什么队形阵列。按照大明地方军的套路,先把人凑齐再进行整队,而这支兵马竟然是在移动的过程中就保持整齐的队列,到达指定位置之后甚至不需要重新列队,往那里一站就是一条笔直的直线,这等强军怪不得能在北边和建虏血拼。就算是边军恐怕还要差不少,更不用说新组建的天雄军了。看来自己来这趟是完全正确,虽然说卢象升是天雄军的主官,可是在具体的战阵实务训练这方面,卢象升比起职业军人出身的钱明德来说肯定有很多不足之处,最起码对底层士兵的了解,卢象升就没有钱明德那么游刃有余,作为天雄军的副将,具体的军务一直都是交给钱明德来进行操办。因为卢象升除了军务之外还要兼顾政务,所以这次来刘毅这里取经,与其说是卢象升带队过来,不如说是特地来着重培养钱明德的。卢象升知道,钱明德在旧军之中待的太久,可能一时半会不能扭转过来思想。可是钱明德的稳重和他一心为天雄军的那份心意,卢象升实在是找不出一个比钱明德更合适的人选了,最重要的是在大名府知府的职位上跟钱明德多次打过交道,他知道钱明德是一个正直的人,把天雄军交给这样的人才能放心。 卢象升看看身边的钱明德,发现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大校场上正在列阵的青弋军,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连眨都不眨一下。卢象升微微一笑,看来钱明德已经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刘毅此次为了达成最好的培训效果,调过来的骑兵和步兵大部分都是以原来的老兵为基层骨干扩充的兵马。四个民团师当中,驻扎在太平府的民团师是最精锐的力量,刘毅运用了后世的原理,先建立一个模范师,然后让其他的兵马以这个部队为样板,进行整训。所以,抽调过来的三个团的兵力就是属于模范师的人马。 今天的课题不是培训,而是观看,先让天雄军的诸位将官熟悉一下青弋军的战阵模式。在卢象升的提议下,大家索性不上点将台。既然自己是学生,那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吴东明和青弋军作为老师已经足够。从明天开始,军官团的人留下跟着吴东明进行操练和学习,而卢象升则和刘毅一起回城。昨夜刘毅对卢象升说了军部的事情,对于青弋军的后勤保障和赞画体系卢象升也是非常赞赏。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学习一二,而刘毅也希望卢象升能多提提意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于卢象升的能力,刘毅也是非常推崇的。这样一分为二,省下了时间,提高了效率,何乐而不为。 三百四十七章 新式理念下 对于青弋军的战阵卢象升在京师城下和蓟镇已经领教过了,而他手下的军官对新军的战阵还没有什么体会。首先最让钱明德等军官最感到新奇的就是青弋军的武器。这批军官当中只有数人参加过原先的大名府勤王军,和青弋军有过短暂的交流,但是当时时间紧迫,城外局势不明,虽然对青弋军的火器感到新奇,可是也没有空进行深入的交流,后来青弋军在城内单独设立行营,两军又在不同的城门防御,彼此之间就没有熟悉的可能了。当中只有几个千总是原先在白幡队当中的,加入游弋军之后在蓟镇作战,对青弋军的战法倒是比较熟悉,可也仅仅限于骑战,步战倒是没有领教过。在大明的这些军官印象中,全火器的兵马不是没有,比如京师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就是一个全火器单位。可是火器的威力大明的军人也都知道,比起冷兵器来没有什么太大优势,火铳就不用提了,火炮主要是胜在射程远。威力大。但是射速不行,也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抡完就结束了。早在他们来之前,卢象升就已经对他们说过,青弋军的火器不同于大明任何一个地方,其火器,射速快,威力大,最重要的是稳定性好,不停的轰打也不会炸膛,每一杆火铳都仿佛出自一人之手,可谓是上品。 这次临时抽调的各部组成的混编师刘毅称作教导师。取教导天雄军军将新军训练方法之意。“启禀指挥使大人,教导师全员列阵完毕,安庆卫镇抚使吴东明!”吴东明朝着台下刘毅的方向大声吼道。江风猎猎,全军将士鸦雀无声,只有兵器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卢象升和钱明德等人大气都不敢喘。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力量。卢象升更是惊讶的看看刘毅,他知道在京师大战和蓟镇作战的过程中,青弋军损失不可谓不大,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重新组织起这么强大的兵力。越是了解青弋军越是看不透青弋军,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力量,仿佛传说中的太岁一般,第一天割下一块肉,第二天就能完好无损的长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比起以前,现在眼前的这支青弋军好像更加强大了,按照刘毅的说法,除了码头的营地之外,安庆卫各地还有青弋军驻守,那么刘毅的真实实力到底是什么样的。将这些疑问压在心里,卢象升又屏气凝神的观看起青弋军的操演来。 “步骑协同作战开始!”令旗哗啦挥下。青弋军立刻变阵。本次演练分为进攻和防御,先进攻后防御两个部分。三个步兵团排成了长长的标准三段击线列阵型,背对着长江。他们的正面一里处是一大块空地,也就是青弋军的靶场,里面有很多木头标靶。这次刘毅并没有将炮兵团调过来,借着地利之便,索性用晋军的水师来替代炮兵,这样更加方便。省的大炮运输不便。几艘鸟船飞快的驶过来,借助着今天力量十足的江风,晋军下令水师扬全帆,鸟船的船身本来就细长,阻力小,航行的速度就快,很快他们就在江面上一字排开,将船身调转过来,船侧的舷炮对着靶场。 卢象升颤抖的伸出手指着江面上问道:“刘,刘将军,你可别跟我说这是你的。。。”“不错,卢大人,这是我们青弋军新建的水师,卢兄也知道,当年东南大战我和郑芝龙交过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后来我派遣一部分水性好的将士去他那里学习水战之法,加上咱们这里徽商总会的码头造船厂,我们已经拥有了一支小规模的江面水师,太平府乃至安庆卫是整个长江中下游的重要江段,太平府是长江巨埠,皖之中间。想要保江南河山,没有一支水师是绝对不行的,今天我抽调水师来只是把他们当做炮兵来使用,我们青弋军也是有跟随步兵的炮兵团的,这一点卢兄应该也见识过了。” 卢象升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刘毅,他的实力究竟已经恐怖到什么程度了,一个参将竟然还拥有水师?在座的天雄军诸将无一不是目瞪口呆,他们的认知已经被完全颠覆了,恐怕就算是南直隶的总兵来了也没刘毅这么威风吧。 就在刘毅和卢象升交谈的时候,演练已经开始。江面上火炮齐鸣,实心弹,开花弹将靶场之内炸的是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江面上的炮火射击不比陆地上,准头差了一些,而且因为鸟船承重的原因,像是卢兄在京师见到的红夷大炮不能在船上使用,所以只能使用佛朗机大将军炮来代替,真正作战的时候我们的火力会更加强大。放在天雄军也是一样,新军重火器,重队列,重协同,任何一个士兵,任何一个百户,任何一个千总营都不能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整体,必须在战场上做到千万人如一人,才能将整个军队的威力发挥到最大,这跟何种兵器并无太大关联,有了这些再加上先进的兵器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 “步兵推进!”在各团军官的号令下,跟着吴东明的令旗,步兵开始以整齐的队列向前推进,两个团的骑兵在步兵大阵的西南角和东南角列队,跟在后面一同推进。“卢兄你看,这就是标准的新军步骑协同,咱们大明军队的战术,包括建虏和北虏都是一样的路数,并没有将骑兵和步兵作为一个整体,一般都是先用骑兵冲开敌人的阵型,然后步兵杀过去扩大战果,或者步兵打完了之后骑兵承担追杀敌军的任务,又或是步兵和敌军混战,而骑兵承担偷袭的任务。这都不是真正的步骑协同,真正的步骑协同应该是步兵和骑兵同时对敌军进行打击,利用骑兵的速度和步兵的火力进行快速打击,以雷霆万钧之势快速击破敌军,本将将此战术称之为闪电战。”刘毅对一旁的卢象升和身后的众军官解释道。 话音未落,校场上已经响起了爆豆一般的火铳声。“滴———”一声长长的号音,第一排二八式迅速开铳,几乎不停顿的,白色的硝烟还未散尽,又响起了“滴———”的号音,又是一排火铳声。船上的火炮调整射击角度,对着靶场的后段开炮,与此同时骑兵左右发动起来,朝着靶场的两边极速奔驰过去。“滴滴滴!”急促的号音在出击的骑兵群中响起,唰的一声,骑兵们整齐的拔出骑铳,又是爆豆般的火铳声,靶场上木屑飞溅,到处都是烟尘,已经看不出靶场本来的模样。骑兵们避开步兵的射界,只对两侧的假想敌军进行打击,骑铳打完了上手铳,弩箭。“上刺刀!”步兵军官们怒吼着。战士们从腰间抽出长长的二八式三棱铳刺,咔嚓一声安装在铳身的卡榫上。“刺刀突击!”“杀!”三千六百名步军战士爆发出惊天的吼声,挺起刺刀,依旧是排列着整齐的三段线列阵,猛地冲向靶场。骑兵也纷纷拔出马刀,杀进了靶场中央。“刺!”步军士兵们整齐的突刺,整齐的收刀。一排排稻草和木头标靶被刺倒。他们仿佛巨大的耙犁一般整齐的碾压过整个靶场,炮火不断的向后延伸,骑兵也在两翼不断地向中央突进,最终和步兵汇合。就在这时,点将台上鲜红的令旗向左挥动两下,巨大的鸣金声响起。场地中的喊杀声戛然而止,士兵们同时收起兵器,开始在军官的带领下有序的撤出靶场。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排列在了大校场之上。只有靶场上未散尽的硝烟和尘土向人们诉说着刚才这里应该是进行了一场大战。 钱明德和众位天雄军的军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就仿佛后世一个普通的地球人看到了外星飞船那般呆立当场。他们已经不知道怎么来形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无论是新军的新式火器,步兵炮兵和骑兵的协同,还是整个军阵的整齐划一,他们都是闻所未闻。卢象升也是出神的看着大校场上横竖笔直的青弋军队列喃喃说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怪不得,怪不得十万建虏都吃不掉几千新军,若我天雄军一万精兵能跟这支部队一样,打建虏还不是跟砍瓜切菜一般。” “卢兄!”刘毅一声呼喊将卢象升拉回现实。“卢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雄军要想一步登上这样的高度恕兄弟我直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先军饷就是个大问题,这样一支部队每年耗费粮饷巨万,有道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北地破败不比南地,更何况我们有徽商支持,而卢兄在朝廷和圣上的眼皮子底下,想走我这条路只怕是难上加难,阻力重重啊。但是有一点我刘毅可以保证,我仓库里的二六式步铳还剩下一些,我可以赠送给卢兄先装备一支部队,手铳也一样,先提供给天雄军的骑兵一批。” 卢象升瞪大了眼睛望着刘毅道:“如此,刘将军岂不是?”卢象升虽然是文官,可是他并不迂腐,虽然友军之间互相支援是应该的,或者卢象升完全可以去请圣旨,让刘毅给他的天雄军支援大量的火器。可是卢象升知道,现在这个世道,大明军将哪个不是草头王。他若是用圣旨去压刘毅岂不是适得其反。若是用银子去买刘毅的军火那又算什么,那岂不是要被御史台弹劾死。同是大明朝廷的军队,还有一支军队花钱买另一支军队装备的事情?礼法所不容也。可是刘毅完全可以推脱说他没有库存,朝廷也就没办法了。现在刘毅主动愿意无偿支援天雄军新式火器,卢象升怎么能不感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雄军组建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困难重重的事情,可是刘毅二话不说雪中送炭一下子来了这么大的手笔,他们的火铳卢象升见识过,手铳刘毅也送过他一杆,在蓟镇的时候也问过吴东明这些火铳的价值。卢象升当然知道这些意味着多少黄金白银,何况还有大量的弹药,北地没有生产条件,刘毅要供给给他们大量的弹药才能满足天雄军的需要,这份恩情,饶是卢象升久经官场,可是这种完全不带任何个人私利,而是一心为国的精神让卢象升极其感动。 他起身就要施礼,却被刘毅一把摁住。“卢兄,莫要说那些没用的话,我刘毅敬重的是忠义之士,卢兄乃是当世豪杰,这些就算我聊表心意吧。你我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如果不是当日白幡队及时来援,青弋军能不能脱困还是两码事,这些火铳都不是新货,放在仓库里也是放着,给卢兄正好能派上大用场,卢兄可别嫌弃啊,新铳我倒是想给,可是无奈产能有限,就算是青弋军也还不够。”其实刘毅哪里不心疼,这么多火铳弹药可是大把的银子,可是给卢象升,值! “不嫌弃,不嫌弃,卢某,卢某。”卢象升嘴唇有些颤动,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三百四十八章 卧龙之忧 “当日在京城下恐怕我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吧?子明老弟,你煞费苦心,瞒老兄我瞒得好苦啊。”卢象升有些抱怨的说道。 “哈哈哈,建斗兄何必这么说呢,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大明需要一支强大的新军,而新军的建立不能有任何阻碍,否则受损的是整个大明的天下,如果我不保持低调,恐怕朝廷地方的蛀虫,还有很多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都要对新军发难,毕竟新军的建立粮饷巨万,还有方方面面的配套工作,这里面的油水不可谓不足,可这些都是太平府老百姓,徽商总会,青弋军全体将士的心血,我刘某人有责任守护好,不能出差池。”刘毅看着卢象升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大校场上的演练仍然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钱明德等军官团众将已经是看的如痴如醉,一边看一边在脑子里构想未来天雄军的种种,希望能仿照青弋军打造一支北地最强悍的兵马。钱明德还在发愁火器的事情,青弋军的战力确实是大明一等一,这些新的战法也都无比新奇且有效。可是这些离不开大量火器的支撑,没有装备全军的火器,没有这么多犀利的火铳火炮,天雄军又何从谈起呢?他还不知道,刘毅已经答应卢象升将大量的库存火器赠送给天雄军,如果钱明德知晓了这件事情恐怕会高兴地跳起来吧。 卢象升在观看了进攻演练之后就和刘毅一起出了军营,里面的事情就交给吴东明和钱明德他们自己交流吧,反正这段时间军官团都会常驻在码头军营里面,跟吴东明深入的交流新军的训练之法,如果可以的话,卢象升甚至提议培训结束之后是不是可以派遣一些青弋军的中低级军官前去天雄军中驻点,帮助天雄军整训。这一点刘毅也爽快的答应了,言明结束之后会从海路将答应给卢象升的物资还有一些中低级军官派遣到北直隶帮助卢象升整训新军一段时间,到时候卢象升只要派人去天津卫搬运物资,接送人员就可以了。 卢象升和刘毅一出营门,身后只有甲午等少量亲兵的情况下,卢象升就向刘毅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卢象升早就看出码头军营是刘毅精心布置的,里面的军队应该不是原来的驻军,卢象升这个人观察能力很强,他一进军营就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马匹的体味。这么重的气味绝对不是两三千匹战马的味道能形成的,而场地中的马蹄印无比的密集,整个营地又非常的辽阔巨大,很明显这不是一个给步兵使用的营地,而场地中标靶所在更是间距颇大,明显是容纳马匹通过,而不是步兵标靶。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这里一定是一个专门的骑兵大营,看这个规模绝对能容下不少于五千骑兵,而现在里面的骑兵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都不到,很明显刘毅隐瞒了什么。卢象升只是稍稍点拨一下,刘毅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怪异起来,卢象升察言观色,看到刘毅表情的变化,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刘毅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他早该想到的,卢象升是何等人物,自己的小把戏能瞒得了别人,怎么可能瞒得了日后名震天下的卢象升,索性只能坦诚一些,向卢象升稍许透露了一些青弋军现在的兵力情况,当然还是有所保留。他本以为卢象升会非常吃惊,没想到卢象升却比较淡定。其实卢象升心里已经有所准备,青弋军的恢复能力如此惊人就说明他的外围兵力何止一两万,场上的五千全是精锐,再加上水军和未出现的骑兵,精兵已经超过了一万人,还不算在京师折损的兵马,刘毅的核心兵马估计能有一万五到两万。试想,有这么多核心兵马的话拉上民团能增加多少人马,白幡队不过区区一千人,卢象升就敢扩充一万民团。如果有一万白幡队,是不是可以扩充十万民团?而刘毅有这么多精兵,那么他所谓的民团会有多少?是不是全是这样能征善战的铁甲大军。卢象升已经不敢再往下想,如果有一天,刘毅手握数十万雄兵,那他对朝廷究竟是福是祸?他很快摇摇头,阻止了自己的脑袋,眼下当务之急是快速组建天雄军并形成强大战斗力,大明内忧外患,刘毅是大忠臣,不去抵御敌人却怀疑自己人不是君子所为,而他卢象升就是个正人君子。 听到刘毅的解释,卢象升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确实,新军庞大,刘毅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成为一卫的指挥使其中经历了多少曲折,而天时地利人和几大要素缺一不可,他卢象升的困难比刘毅还要大,毕竟刘毅远在南直隶,没那么多眼睛盯着他,刘毅的话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在北直隶要步步小心,朝廷组建北直隶新军,优先拨付军饷,这可是一块大肥肉,多少人就盯着这一亩三分地在。自己想要成功也不能走袁崇焕一手遮天的老路,否则又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下场。难啊。 刘毅仿佛看穿了卢象升在想什么,拍拍卢象升的肩膀道:“建斗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卢象升诧异的看着刘毅,然后郑重的面向刘毅,深施一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惜子明老弟是武将,如果能做文臣,就凭老弟的学识,做个中兴之相只是等闲。” “哈哈哈,我可不想做什么中兴之相,我只相信这个世道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算数,平八荒而扫六合,要想大明海内清平,没有强大的军队作保证是绝对不行的,既然圣上和朝廷让南北各有一支新军,那就请卢兄跟刘某一起,一剑荡寇,血染河山吧!” “好一个一剑荡寇,血染河山!当浮一大白!”卢象升夸赞道。 两人一起回到了府衙,新的卫指挥使司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就在县衙旁边,刘毅命令将民居全部迁移,给足老百姓安家银,搬迁越快的还有额外的十两银子的补助,一听是给青弋军腾地方,还有十两银子的补助金,老百姓的热情别提有多高涨。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就搬空了。刘毅立刻命令青弋军介入,和民间招募的施工队一起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一座规模比府衙还要大上一倍的指挥使司。明面上挂的牌子是安庆卫指挥使司,其实就是青弋军军部,以后一切军政重要命令就全部从指挥使司下达而出。 刘毅在府衙中将王嵩和史可法还有阮星等人全部请来,直言不讳的跟卢象升讲解起来军部的事情,并且刘毅建议,在天雄军成熟之后卢象升也需要建立一个军部,来统一调兵统兵的指令。军部就是后世的总参谋部的样板,一支军队的大脑。一个军队如果没有一个思考全面的大脑来协调整个身体的动作,那就是人治而不是制治。名将数十年才会有一个,可是怎样在没有名将的情况下还能打胜仗,那就需要完整的参谋制度,后勤制度等等进行保障,一支军队才能战无不胜。 听完刘毅的介绍之后,卢象升直言道:“此策大善,避免了宋朝那种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情况,又避免了唐朝那种节度使藩镇割据的情况。保证了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同时,又不用担心军队被某个将领控制,反正只要按照军部制定的总战术方案实施,只要这个将领不是蠢材,基本上就算是不胜也不会打败。将领的心理上也会好受很多,毕竟是群策群力制定的方案,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某个将领单独担责。子明老弟每每总有奇思妙想,果真是大明栋梁之才,卢某人自愧不如啊。” “卢兄,你先别急着夸我,我的这个计划都是纸上谈兵,现在在座的各位就是目前军部的全部力量了,我不否认以后军部会不断扩大,可是眼下军部想要搭起一个完整的架子来还是任重而道远,最主要的是人才的缺乏,在座的都已经是我安庆卫的全部精华了,可是恕我直言,这么多人当中有后勤调度一流的杨老大人,有杂务管理一流的史大人,有经济支撑的阮会长,有政务精通的王大人,可是我还缺少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我的核心智囊,如果卢兄不是天雄军的主将,我倒是有心请旨让圣上派遣卢兄助我一臂之力,可是没有如果啊。”刘毅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是啊,成立军部固然是好,可是现在最最缺乏的是一个总参谋长。袁承志等一帮小辈还太年轻,以后也许会放出光彩,可是眼下不行。但是随着青弋军的扩大,总不能任何军事行动都要由自己来亲自安排,自己不是神,必须有个人来出谋划策。刘备有诸葛亮,曹操有郭嘉,孙权有鲁肃,就算是郑芝龙还有个冯澄世,那自己的卧龙凤雏又在哪里呢? 三百四十九章 都督府都事上 刘毅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是有些自责,不论是杨镐还是史可法都在感叹自己的用兵才能有所欠缺。卢象升听见刘毅这么说也有些惆怅,要说卢象升没有一腔抱负那是假的,而且很显而易见的,假如卢象升真能有机会成为刘毅的军师,那自己的抱负可能会更快的实现,或者说难度要小很多,毕竟青弋军的基础已经非常不错,自己过来就是锦上添花,站在青弋军的肩膀上,应该能将自己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更早的实现吧。可是现实不允许,皇上已经命令自己组建天雄军,在自己看来,组建天雄军虽然困难重重,可是为了大明江山,国家社稷,他卢象升必须要扛起肩膀上的责任来。但是刘毅对自己的帮助这么大,自己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可是青弋军的军师,这个职位何等的重要,天下之大竟无人能胜任吗?北直隶倒是有一些青年才俊,可是好像都不太适合新军军师的职位。这个职位在卢象升看来一定要有着不同常人的思维。 卢象升的履历不同于大明的很多官员,说起来南直隶还是卢象升的老家。卢象升就是南直隶常州府人。二十二岁的时候高中进士,然后进入南京户部做主事,后来上调京师任户部员外郎,最后慢慢升级才外放任大名知府。要不是这次皇太极南侵,恐怕卢象升会在这个位置上再待上个三五年,然后继续累功升迁到朝廷中央或是外放成为一省大员。但是机缘巧合之下他才变成了北直隶的按察使,天雄军的主官。如此看来,卢象升的履历倒是比较简单,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地方。卢象升有心给刘毅推荐一个才俊,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有什么比较适合,而自己的履历因为单调的缘故大部分时间都在北直隶,认识的也都是朝廷的官员,可是话又说回来,在朝廷任职的官员会愿意放下天子脚下的官位来青弋军任职吗,这本身就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刘毅看到在场的众人都是长吁短叹,连卢象升脸上也是面露难色,刘毅说出这番话来其一是有感而发,其二当然也是希望卢象升在北直隶有认识的高人推荐一下,实在不行自己就上奏天听,请求调人。再不行自己亲自去北直隶拜访一下也可以,可是看卢象升的表情好像他也没有什么很好的人选。也是,刘毅知道这个青弋军参谋长的职位选人难度奇高,这是历史局限性决定的,就算是把朱元璋身边的刘伯温请来,或者是把后面李自成身边的牛金星,李岩等人请来也不一定能胜任,火铳战术,火炮战术,集团骑兵,水师陆战队,哪一样不是颠覆性的改变,这些人还真不一定能适应这些改变。 “哎,世间卧龙也就是诸葛亮,凤雏也就是庞统二人能担当得起,青弋军不同于普通大明的军队,确实是刘某有些操之过急了,可是时间不等人,青弋军的军制必须加快完善,各个机构也必须有效运转,否则身子重,脑袋轻,怎么能继续打胜仗,实在不行我就只有在南直隶张榜公示,看看有没有人能胜任,但是这样一做岂不是不尊礼法,头疼啊。”刘毅道。 卢象升在一边听着刘毅说话,也是有些感慨,等等,在南直隶张榜公示,南直隶!卢象升的脑袋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南直隶,自己在南直隶户部可是干过一段时间。应天府的朝廷里面可是有位奇人,或者说是一个怪人,这个人自己倒是认识,在南直隶任职期间跟此人也经常打交道。卢象升并没有因为此人举止奇怪而疏远此人,反而卢象升这个人也是有着不同寻常思维的人,跟此人颇为聊得来,这个人的一些想法现在在卢象升看来都颇有些创新的意味,那此人是不是可以和青弋军的理念有一些重合呢。 卢象升脱口而出,“五军都督府!”刘毅猛地被卢象升吓了一跳,“卢兄你说什么,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怎么了?”刘毅大声的询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说五军都督府。”卢象升连忙摆手道。“我是说五军都督府有个怪人可能子明老弟会感兴趣。”刘毅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立刻追问道:“怪人,什么怪人?怪人怎么会在五军都督府?卢兄认识此人吗?此人才学如何?对我新军有帮助?他能认可咱们新军的治军理念吗?据我所知五军都督府可是已经名存实亡的机构了,现在还有五军都督府?哪里的都督府?”连珠炮一般,刘毅一下子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哎哟,哎哟,子明老弟,你可慢点说,你听我给你解释,慢慢道来可好?”卢象升将双手往下压了压道。“对对对,是我太心急了,那什么,甲午,把茶水换一换,把上次阮会长带来的白茶拿出来给大家品一品。”刘毅吩咐道。 最近吴东明和刘毅提起可否把戊戌调进作战部队,因为戊戌在遵化成一战中表现极其突出,吴东明觉得把这么个高手放在亲兵队当中有些浪费,这是一个很合格的斥候营军官,骑兵不断扩建。六千骑兵当中要挑选出最精锐的一个骑兵团作为斥候军和前锋军,负责给整个大军打前站。而戊戌无疑是团长的最佳人选。在吴东明的再三申请下,刘毅询问了戊戌的意见,戊戌自己何尝不想进入作战部队,只是保护刘毅的任务也非常重要,权衡之下,戊戌犹豫不决,刘毅却早已经看穿了戊戌的心思,索性成全他,大笔一挥将戊戌调进了吴东明军中。而很简单的,他向南直隶兵部报备,申用懋批准的倒是很痛快,把戊戌甲午等一大批青弋军的俊杰全部提升一级成为试千户,这样他们就有带兵千人的资格了。比如现在甲午就是亲兵千总,挂着试千户的衔,领亲兵千人队也没什么军律上的问题。 阮星听到刘毅如此说,不禁笑笑道:“指挥使大人,你这手借花献佛用的妙啊。”在座的众人私下里和刘毅的私交也很好,阮星更不用说是刘毅从小到大的伙伴。其余众人也都是刘毅从小就认识,当然熟络。在非正式场合下,大家说话都很随便。刘毅也不想让大家的尊卑分得如此明显,这样会显得生分,所以私下里开开玩笑都没问题。刘毅佯装怒道:“怎么,用你阮会长的白茶款待一下我们的贵客,你阮会长真是拿不上台面。” “哈哈哈,好好好,你刘大将军说的都对,什么都别说了,以后卢大人想要喝白茶就给京城的太平镖局知会一声,要多少有多少,都包在阮某身上。卢大人放心,太平镖局是咱们总会在京城开的新产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徽商产业进入京师。”阮星大大咧咧道。 卢象升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在置气,听见阮星这么说才明白他们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同时心下暗暗震惊,接风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阮星是徽商总会的会长,看到这么年轻的会长卢象升也是感到惊讶。但是阮星和刘毅的私人关系,卢象升倒是不太清楚。眼前两人一个是朝廷二品大员,一个虽然是徽商总会的会长,但是说穿了也是白身。可是二人竟然能如此谈笑风生,看来青弋军军资都是总会拿的钱这个说法应该是真的。要不然阮星怎么能和刘毅关系如此亲密。可惜啊,自己的天雄军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大财团支撑,还要靠朝廷那一点捉襟见肘的军饷,如此青弋军装备豪华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是这个阮会长看起来也不像忧国忧民之人,那么他大力赞助军队是为了什么呢,他只付出不求回报?不可能,商人的本质一定是追求利益的。卢象升越想脑袋越痛,安庆卫的种种都像迷一般无法解释。 “呵呵,如此,卢某多谢阮会长的好意,在下口渴的时候一定去太平镖局讨杯茶喝。”“哈哈哈哈哈。”在场的众人开怀大笑起来。 重新上好了茶,卢象升才娓娓道来。“说起来事情是这样的,卢某不才,早年中进士之后出来做官,这第一任还不是在北直隶,子明也知道卢某本身也是常州府人氏,所以这第一任其实是在南直隶户部,当时我担任过南直隶户部主事。而我刚才说的五军都督府其实指的是应天府中军都督府。我在户部任主事期间管的是军粮,多少和兵部还有五军都督府打过交道。应天府中军都督府里中军都事姓成名康,主管军粮,可是大家也知道五军都督府实际上已经被兵部架空,我当时在的时候他说他已经担任都事多年,不得升迁。我上调北直隶之后还偶尔有些书信往来,此人已是不惑之年,但是却仍然是一个都事。卢某以前和此人交谈,他的很多想法在卢某看来颇有些天方夜谭,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和子明你的很多想法不谋而合。成康这个人在南直隶经常和一些洋人传教士打交道,对于天文地理和火器方面也有些新颖的见解。比如说此人曾对我讲,以后的天下是火器的天下,洋夷火器领先华夏,则日后必窥视中土,华夏若不能师夷长技以制夷,则有灭顶之祸也!” 刘毅正准备喝一口热茶,听见卢象升这么一说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师夷长技以制夷?这,这什么人物?跟自己一样穿越过来的?他立刻来了兴趣,恨不得马上能见见此人。 三百五十章 都督府都事下 五军都督府刘毅当然知道,在陆军学院学习明史的时候这个机构刘毅并不陌生。说起来这个五军都督府还真是有明一代一个非常特殊的部门。这个机构在明朝和兵部并行,在朱元璋的实力扩大之后,尚未统一全国之时就已经设立了大都督府,第一任主官是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主管军事。后来统一全国建立明朝,大都督府却并没有撤销,反而因为安置了大量的外戚勋贵在里面,使得大都督府的职能更加扩大。最终朱元璋将大都督府划分为五军都督府,变成了一个统领全国兵马的行政机构,而因为里面皇亲国戚多,兵部反而被架空。直到土木堡之变大量的皇亲国戚被杀,后面于谦才能把五军都督府的权力收回给兵部,再到后来英宗复辟也没有恢复五军都督府的权力,就这样一直到明亡。 (渔夫按,这里单独介绍一下五军都督府,首先五军都督府在明朝灭亡之后并没有彻底消失,一直延续到近代,世界上最后的五军都督府是朝鲜被日本占领之后消灭的大韩五军都督府。众所周知,朝鲜沿袭明制,所以又有小中华之称,最后的五军都督府正是在朝鲜。而五军都督府的设立是因为当时朱元璋击败了陈友谅之后实力急剧扩大,已经打下了半壁江山,可是因为广积粮缓称王的政策他并没有称帝,那么也就没有名义上的三省六部,可是麾下百万雄师怎么办?那就只能临时设立一个机构来主管军事,于是有了大都督府,这个机构的设立和刘毅的军部有异曲同工之妙,有了大都督府朱元璋就有了军队的大脑,而第一任主官就是他的侄子朱文正。这就导致了,大都督府日后变成了一个容纳皇亲国戚勋贵的地方。大明建立后,朱元璋将大都督府分成,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分别驻扎全国各地。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的帝王之术,五军都督府是因为卫所制度应运而生,每一个都督府按照区域管辖相应的卫所,具体管辖哪些卫所诸位书友可以自行百度。这里不再细分。安庆卫正是归中军都督府管辖。这样划分的好处是,无人有能力造反,将军队细分细分再细分,一地造反可以很快扑灭。当然老朱想不到会有朱棣这种千古猛人。还就凭借一地之力拿下了大明江山。 而三省六部建立之后尴尬的事情就出现了,六部当中有兵部,兵部也管军事,那怎么办,撤掉五军都督府吗?事实是,不仅没有裁撤,五军都督府的权力还在不断扩大,为什么,里面全是皇亲国戚,二大舅五大爷都在里面,你一个兵部尚书敢动?最后造成了兵部被架空。明史》中清晰讲述了五军都督府与兵部的关系:“明以武功定天下,革元旧制,自京师达于郡县,皆立卫所。外统之都司,内统于五军都督府,而上十二卫为天子亲军者不与焉。征伐则命将充总兵官,调卫所军领之,既旋则将上所佩印,官军各回卫所。”由此可见,五军都督府拥有统兵权,兵部则拥有调兵权。五军都督府与兵部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一直在明争暗斗。从表面来看,这是两个机构的权力斗争。但是实际上,则是武将勋贵集团与文官集团的博弈。 在明朝统治的前期,武将勋贵集团拥有很高的地位,各位国公或者侯、伯,基本上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随着文官集团整体影响力的上升,很大程度上,挤压了武将勋贵集团的权力空间。尤其是内阁制度形成以后,内阁开始凌驾于六部之上,同时自然也凌驾于五军都督府之上。内阁开始直接触及军事指挥权,与五军都督府发生了激烈的碰撞。至于兵部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而一次军事行动的惨败,很大程度上大大削弱的武将勋贵集团的势力,同时重创了五军都督府。 转折发生在土木堡之变,说来搞笑,大明以为必胜的战役竟然全军覆没,连皇帝都被俘虏了,而最重要的是,大量跟着出征的皇亲国戚勋贵将领阵亡,五军都督府一下子空了。后面上任的于谦首辅顺水推舟把权力全部收回来,放到兵部,一下扫清了五军都督府的权势。而英宗复辟之后因为恼火五军都督府的无能也是对其不管不问,最后五军都督府一直到明亡都是一个可有可无打酱油的机构,在里面当官可想而知,升迁就别想了,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角色。) 刘毅想了想,既然卢象升说此人在南京中军都督府任职,想必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角色,在这样的机构中想要升职确实是比登天还难,中军都督府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机构,说白了连鲁超以前待的南京军器局都比中军都督府的存在感要强,这里的人能是才俊?可是卢象升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此人一定要去见见,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诸葛亮没出山之前不也是所谓的山野村夫吗?有道是大隐隐于市,说不定卢象升推荐的真是一个大才。 “卢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反正卢兄在这里会待上一段时间,不如这样,明天我备好车马,请卢兄带个路,咱们一起去一趟南直隶去见见此人可好,反正南直隶离咱们这里非常近,我倒不是有别的目的,而是这种大才一般没有熟人介绍恐怕不愿意展示自己的真本领,小弟也是急得不行,真真是求贤若渴,安庆卫有很多俊杰都是小弟我亲自上门去请的,如果这位成康成大人真的是高才,小弟我不介意为他牵马坠蹬。”刘毅诚恳的对卢象升说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种事情小事一桩,明日我和子明同去,我来引荐一下,要是成康真能在青弋军中做军师也是不负了他的才华,更是子明给他了一个好机会,我倒觉得他应该谢谢子明才是。”卢象升摆摆手客气的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都事应该是从七品,从七品的话就不需要经过京师,我直接跟申用懋申尚书和周之翰周大人打声招呼直接将此人从五军都督府调出来就行了,反正现在五军都督府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兵部的下属机构。一个都事不至于不放人。”刘毅点头道。 众人又饮了一会茶,阮星提议,由他来做东,大家一起去阮星的府上饮宴一番。这一次阮星还有一个惊喜要给刘毅。在刘毅东南大战之后回来和阮星喝酒的时候就曾提起,想要将师傅程冲斗接过来颐养天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件事阮星一直放在心上,说起来程冲斗也是他敬重的人,阮府上下都觉得如果不是程冲斗调教出刘毅这样的好徒弟,恐怕当日阮星就已经淹死了,算起来程冲斗就是阮星的半个救命恩人。有了这层关系,加上刘毅提起,阮星就有了要将程冲斗接过来的想法。阮星别的没有,钱多得是,他派出家丁和太平府最好的工匠一起前去程冲斗老家观摩了一番,回来之后阮星特地在芜湖县城外买了一块地,然后按照程冲斗房子的样子修建了一座庄园,有山有水,特别是程冲斗居住的那些房舍完全做到了一模一样的还原,当然里面的设施可就不是破烂物什了。 趁着刘毅前去京师参加勤王大战的时候,阮星和阮辉加上王嵩等人一起亲自去请程冲斗来芜湖颐养天年,并且并没有说宅子是阮星造的,而是说是刘毅特地给师傅建造的。这么多人来请,程冲斗也是盛情难却,况且跟刘毅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甚是想念。他知道刘毅军务繁忙,又带兵去勤王,也不知是凶是吉,如此只能老头子亲自动身前去芜湖县城等待好徒儿平安归来了。而刘毅回来之后程冲斗也没急着去见他,阮星每日差人给程冲斗说青弋军的情况,程冲斗有分寸,知道现在刘毅根本无暇分身,自己更不能在这个档口拖青弋军的后腿,所以硬是忍着没去见,并且嘱咐阮星不要告诉刘毅他已经来到芜湖的消息,要不然又要耽误刘毅的时间。 而今晚是阮星请客,大家今晚都不会有什么公事。所以阮星立刻背着刘毅去将程冲斗请到了府上,就等着给刘毅一个大惊喜。 一行人步行来到离府衙不远的阮府,阮府用现在的话说那是绝对的城中心,就在府衙百步之外的地方,宅子经过扩大和翻修,显得是富丽堂皇,可以说这是整个太平府或者说整个安庆卫最有排面的宅子。连卢象升也忍不住赞叹连连,人人都说江南富庶,闻名不如相见,看来所言不虚啊。 “诸位大人请吧!”阮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卢象升有心客气,刘毅却没有这么多讲究,推了卢象升一把道:“建斗兄是贵客,先请吧,别客气。” 三百五十一章 惊喜 刘毅的盛情难却,卢象升也知道这时候客气没什么必要,现在不是在公堂之上,私下里没必要那么讲究,这样反而会显得卢象升矫情。还是随大流的好。想到这里。卢象升不再客气,对众人拱手道:“盛情难却,既如此,卢某就斗胆先行了。” “呵呵,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众人笑道。阮府门前的几名家丁早就看到了一大群官员从府衙方向过来,自家的主人也在其中。他们已经提前一步将大门打开。迎接贵客。有明一代大门大户的家院一般都是和官衙的设计一个道理。都有正门和侧门。侧门就是供平时出入所需,而正门只有在有重大事件或是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打开。这是一种传统礼节。很显然的,刘毅,卢象升等人那是整个安庆卫地界上尊贵的不能再尊贵的客人了。 众人簇拥着卢象升走上了台阶,刘毅就在卢象升身边,特意落后了半个身位,以示尊重。卢象升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以刘毅现在的官职和地位,虽然自己是文官,但是明面上还是下官,况且这次还是他来求刘毅办事的,能得到刘毅的如此礼遇,让人大为感动。 众人有说有笑的迈上台阶,空气中仿佛已经飘过来了酒菜的香气,不得不说作为整个南直隶地区最大的富豪,阮星的府上各色菜品那是应有尽有,阮星自己厨房里的厨师都是从全国各地花大价钱请来,虽然不能说十全十美,但是几大菜系那都是手到擒来。阮星有个习惯,那就是招待什么地方的人那么主菜一般就是什么地方的特色。 既然今天的主角是卢象升,那么酒菜自然是具有常州府的特色,比如焦店扣肉。上面是猪肉,底下是干菜,看上去色泽金黄,油光光的,下面的干菜,由于蒸了以后,乌油发亮,吃起来,既有干咸菜的味道又有猪肉的味道,肥而不腻,甜香可口,使人垂涎不已。又有横山桥百叶,这是常州本地出产的一种鲜豆腐皮,已有百多年的历史。横山桥百叶含有丰富的水分,入口鲜嫩柔软,类似肉制品般软。再有孟河鳝丝面是万历时期传下来的,用鳝鱼骨头、猪骨等去腥熬汤,期间还要加入十多种食材和佐料,通常要花三个小时才能熬成。 这些食材混合着阮星从皖北一代弄来的陈酿古井贡酒所散发出的陈年老窖的香气,使得人们食指大动。卢象升也不是清心寡欲之人,虽然是出生于常州府,但是常年在北直隶任职,酒量也是不小,也喜好美酒。早就听闻古井贡酒的大名,如今虽然尚未品尝,可是仅仅从这个香气来判断,已经是了不得的好酒了。弄得他垂涎三尺。 阮星看到大家一个个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美酒的猴急样子不禁暗暗得意起来,说起这个古井贡酒可是大有来头。古井贡酒具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据考证,古井贡酒始于建安元年,当时的魏国丞相曹操将家乡亳州特产“九酝春酒”及酿造方法献给汉献帝,献帝大加赞赏,作为宫廷用酒。自此,该酒便成为历代皇室贡品。南北朝时,在亳州的减店集,人们发现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洌甜美,人们用此井水酿酒、泡茶,回味无穷。相传,有个将军因作战失利,临死前将所用的兵器投入井里。谁知此后井水比先前更清淳透明,爽口润喉,所酿之酒,十里飘香,古井名声大噪,人们称之为“天下名井”。从此,亳州一带酿酒作坊如雨后春笋发展起来。到了宋代,减店集已成了有名的产酒地,当地百姓至今还有“涡水鳜鱼苏水鲤,胡芹减酒宴贵宾”的说法。明代万历年间,阁老沈鲤在万历帝的庆典上,把“减酒”当作家乡酒进贡朝廷,万历帝饮后连连叫好,钦定此酒为贡品,命其年年进贡,“贡酒”之名由此而得。 连万历皇帝都首肯的名酒肯定是人间美味了。卢象升捋须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古人诚不欺我。这江南地方果然是人间仙境,好山好水好食好酒。子明,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卢某在这里斗胆称一声兄长,听我一句劝,好男儿虽然志在四方但也应先成家后立业,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婚吧,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等我回去之后给你物色一番,你是不知道,内人偏爱牵线搭桥,手头上确实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呢。” 这话一说倒是把刘毅闹了个大红脸,刘毅平时忙于军务,根本无暇去想自己的个人问题。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军营里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充满了阳刚之气,哪有什么美女呢?再说,虽然刘毅来到大明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是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没有扭转过来。就说结婚这件事吧,放在共和国,一般最起码也是大学毕业工作了两年之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大学充其量也就是谈谈恋爱。像刘毅现在的年龄只有二十岁,他总觉得放在共和国不过就是大二的年纪,怎么会考虑到结婚不结婚的事情上去呢?况且无论是在共和国还是在大明,刘毅都是军人的身份,这要找个大姑娘可比登天还难。而且刘毅一直秉持着自由恋爱的思想,像是相亲这种或是大明普遍的包办婚姻都是他所不喜的。他总觉得应该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而对方也喜欢他的人然后相处再谈到结婚的事情上来。伟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刘毅又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在陆军学院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心上人,学院附属医院骨科的护士小叶就是刘毅的梦中情人,个子不是很高,皮肤非常白,笑起来很甜美。颇有江南女子小鸟依人的感觉。有一次刘毅在比武中受伤骨裂,到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所以才能和小叶结识。不过刘毅一直没有将这种感情表露出来,算是一种单相思吧。他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应该等到毕业之后再向小叶表白,哪知道出了演习事故这么一档子事情,这下好了,想表白也没有机会了。至于在大明找到自己心上人的这件事情还是向后放放吧。一切随缘。 刘毅头脑里胡思乱想了一大堆,倒是把卢象升给难住了,还在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怎么一提到这档子事情刘毅就愣住了。好一会,刘毅才回过神来,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和大家说笑。弄的卢象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天天气不错,阮星索性就不在府内摆宴席了,直接在他的庭院中摆下了桌子,虽然是傍晚,天色渐暗,可是阮星将大量的火烛集中在庭院当中,灯火通明,将院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刘毅等一大群人刚进入院子,排在最前面的卢象升却咦了一声。原来,他看到院子的中央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人年约五十余岁,眉眼之间倒是和阮星颇为相似,想必应该是阮星的父亲,徽商总会的前任会长阮辉吧。还有一个老者年约七旬有余。穿着白色的劲装,从年纪上来看恐怕是阮星的爷爷辈。可是如此老者怎么会穿着劲装呢?劲装一般都是练武之人才会穿,难道阮星的爷爷是个练武之人?可是他不是经商世家吗?一连串的疑问在卢象升的脑中浮现,所以他才会发出疑问的惊叹。 刘毅听见卢象升的声音,顺着卢象升的目光向前看去。猛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立当场。他直直的看着场地中站立的老者。老者面带微笑的看着刘毅,双手负载后面,就和刘毅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依然是那个姿势,只是岁月蹉跎,老者的脸上也布满了沟壑,不复当年的风采。但是那股精气神犹在。刘毅猛地大喊一声:“师傅!”然后飞快的奔跑过去。 众人这才被场中的事情所吸引,王嵩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脸上没有太大的波澜。史可法多少听闻过刘毅和他师傅的故事,他向一边的王嵩问道:“大人,这位老先生难道就是刘将军的启蒙恩师程冲斗先生?”王嵩点点头。史可法再看看阮星,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史可法不禁暗暗赞叹,不愧是徽商总会的会长,竟然将程冲斗给请了过来,这不就等于给了刘毅一个天大的人情。看样子阮星事先并没有和刘毅说这件事情,果然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史可法心想,处世之道就在于润物细无声,让人不经意之间体会到恩情。果然是好手段。 程冲斗的出现对于刘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惊喜,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翻身跪倒在程冲斗面前,磕头道:“徒儿不孝,未曾探望师傅,还让师傅亲自来太平府相见,还请师傅责罚!” 卢象升不禁暗暗心惊,原来这位老先生就是刘毅提到过的程冲斗老先生,果然是正气逼人。刘毅竟然冲上去跪下,说明此人在刘毅的心中是何等地位。 程冲斗一把扶住刘毅有些责怪道:“何出此言?你现在是朝廷堂堂二品大员,给我一个糟老头子下跪成何体统?自古忠孝难两全,难道我老头子还能比国事更重要?位卑未敢忘忧国,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可是心里不糊涂,孰轻孰重我拎得清。这次你能把建虏打个丢盔弃甲,我高兴还不来及,何来责罚一说?快起来,这么多大人在,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刘毅这才站起身来,程冲斗就和小时候一样拍拍刘毅的肩膀道:“不错不错,长高了,也壮实了,更是有一股杀伐果断的大将风度了。很好,是我的好徒儿。” 刘毅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哪里,都是师傅教导有方。徒儿只是侥幸打了几个胜仗。”程冲斗闻言大笑道:“哈哈哈,你啊,你啊,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说反话的毛病,你不是说过吗,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刘毅有些哭笑不得,他可真的没说反话。 “原来这位就是程冲斗程老先生,在下卢象升,见过老先生。”卢象升上前拱手施礼道。 “这位是?”程冲斗询问刘毅道。“哦对了,师傅,这位是北直隶按察使卢象升卢大人,也是今晚的主角,徒儿也只是来陪衬的,卢大人在京师救青弋军于危难之中,边军皆败,卢大人却领一部民团来援,也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原来是卢大人,大人之名,老头子也是如雷贯耳,大明有大人这样的忠臣义士是苍生之福啊。”程冲斗恭敬的回礼道。卢象升可不敢让程冲斗给他行礼,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程冲斗。 阮星出来道:“诸位,还请先就座,咱们边吃边聊可好,都在那干杵着有失风雅。爹,赶紧的招呼下客人。”阮辉瞪了他一眼,二十多岁的人了在家里没个正形,还使唤起老子来了,罢了这么多人在,给他个面子,回头再收拾这个臭小子。 王嵩接话道:“正是正是,诸位快快就座。” 三百五十二章 中军都督府 “师傅,徒儿实在。。。”刘毅和程冲斗坐在一桌,也是阮星有心,特地将刘毅的位置和程冲斗安排在一起。刘毅刚想对程冲斗说抱歉的话,却被程冲斗一把止住了话头。 有明一代已经和后世差不多了,都是圆桌吃饭。开席的时候摆上几桌,排在最前面的那一桌正对着大门的位置当然就是主座。今天这个主座确实有些难办,照理说卢象升是贵客,按照华夏的待客之道当然是卢象升坐这个位子,可是刘毅的官职又要高于卢象升。让阮星略略有些犯难,但是卢象升何等人物。他知道在安庆卫刘毅才是领头羊,无论如何自己作为下级不能抢他的风头,卢象升和刘毅谦让了半天,在卢象升的一再坚持下刘毅坐在了主座上,左手是卢象升,右手是程冲斗。这样既体现了卢象升贵客的地位,又体现了刘毅的孝道。再往下自然就是王嵩史可法阮星等人了。 落座完毕,刘毅刚要和程冲斗说两句便被程冲斗叫停,程冲斗轻声说道:“毅儿,今晚的贵客是卢大人,为师已经常住芜湖县城,以后咱们叙话的机会多得是,千万不要因为为师怠慢了贵客,卢大人是北地豪杰,应当多多结交才是。” 刘毅点头称是。菜还没上,卢象升率先开嗓:“早就听闻程老先生乃是南地武术大家,在下虽是文官,但是也曾略略学习过武艺。平生最是佩服武艺高强之人,比如刘将军这种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之人就让卢某万分钦佩。” “小徒那只是一人之功,不像卢大人管理万民,卢大人切莫夸赞小徒,免得他生了骄慢之心。至于老头子,那更是中看不中用了,平生未立寸功,惭愧惭愧啊。”程冲斗看看刘毅,谦虚的说道。刘毅插话道:“师傅,你可别小瞧了卢大人,他的武功极高,一杆八十斤的偃月刀使得是虎虎生威,京师大战时,文士袍偃月刀,建虏人海中左冲右突,宛如关羽在世。” “哪里哪里,刘将军切莫如此说。”卢象升拱拱手道。刘毅这么一说,程冲斗倒是来了兴趣,武术大家对武艺有着天生的兴趣,既然刘毅说卢象升武艺高强。可是卢象升明明是一个文官,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武艺呢?还有他说他自己练过武,那他的师傅是谁? “不知卢大人尊师是?”程冲斗小心问道。卢象升笑笑道:“不知程老先生可听过石敬岩石先生?”程冲斗大吃一惊,高呼道:“什么?你竟然是石敬岩的徒弟?” 刘毅一头雾水,这个石敬岩又是谁?没听说过啊,难道又是一号牛人。在座的史可法不清楚,王嵩倒是对石敬岩略有耳闻。此刻王嵩起身道:“莫非卢大人所说的石敬岩是苏南第一刀的石电?”“正是!王大人果然是博学多才,还听说过家师的名号。” “石电是谁?”刘毅一脸懵的问道。程冲斗连忙解释道:“为师号称皖南第一枪,那石电石敬岩正是苏南第一刀,他早年在军中任职,说起来徒儿你不知道倒是正常,石电的年纪比为师略小一些,现在也已经六十余岁了,他的功夫都是战阵搏杀的技巧,有石家枪法和石家刀法两样绝学,想必卢大人学的应该就是石家刀法,怪不得我刚才看卢大人双臂孔武有力,根本不像拿笔的文人,倒像是拿刀的将军,原来原因在此。” “程先生说的不错,刘将军,家师万历年间曾效力军中,但是咱们大明的军队,呵呵,总之一直是不得升迁,最高也就是军中的百户,万里四十二年,在几个弟子和一些武道上的亲朋的建议下脱了军籍,在常州府开了个武馆。那时我正好是常州府的童生,家里也一直有习武的传统,索性就将我送到了石先生门下,这才有了我现在的一身武艺。”卢象升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有些恍然大悟。刘毅打趣道:“师傅,徒儿斗胆提问,是您的武艺比较高还是石先生的武艺比较高呢?” 程冲斗摇摇头笑道:“你啊,自己也是习武之人,怎么能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呢,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南辕北辙如何比较。真要是说的话,为师的刀法不如石先生,枪法可能略胜一筹,应该是不分胜负吧。”刘毅立刻开玩笑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两位师傅比不了,两位徒弟可以比试比试,我用枪对卢大人的刀不就知道孰高孰低了?”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卢象升闹了个大红脸:“刘将军,卢某一介文臣怎能和武将切磋?” 刘毅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卢大人莫要当真。哎,你看,上菜了。”刘毅话音刚落,只见阮星府上的侍女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流水般的端上来,先是芜湖的红皮烤鸭,酥脆鲜嫩,美味不输京师的烤鸭。再有长江三鲜,取长江河豚和鲥鱼刀鱼一起烹饪而成,不放任何作料,只有姜葱合蒸,末了撒上一些盐,其味无比鲜美。必须留在最后吃,否则先食之则余菜无味也。又有爆炒鸭肫,酒酿水籽。开胃小菜芜湖腐乳,勾芡荠菜圆子。一道道美食不断的端上来,让卢象升食指大动。常州府当然也是美食之乡,只是卢象升离开之后在北地很少能品尝到正宗的江南美食了,此次到皖地来竟然能有如此多的美味等待他,更何况阮星还贴心的准备了很多常州府的美味,让卢象升不禁感动非常。 众人一同举杯,为大明的胜利庆贺,为青弋军扩军成功庆贺,为天雄军新建而庆贺。觥筹交错不亦乐乎。酒足饭饱,卢象升就被安置在阮星府上休息一晚,明早他就会和刘毅一起前往应天府去见见久未谋面的五军都督府都事成康。 “毅儿,这次你又立下盖世奇功,为师甚为欣慰,但为师还是想多说两句。”酒宴散去,程冲斗也被阮星安排在一间上房中歇息,刘毅虽然多喝了几杯,但是并没有喝醉,他来到了程冲斗的房间和程冲斗一叙离别之情。好在以后程冲斗常居芜湖,总是可以多见上几面。程冲斗已经老迈,时间对他来说是过一天就少一天。刘毅也希望能经常和程冲斗见面,毕竟程冲斗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没有程冲斗哪有刘毅的今天。但是现在程冲斗看到高大威武,指挥千军万马,已经是安庆卫指挥使的刘毅,仍仿佛像在梦中一般。当年的小子竟成为了国家栋梁,一方大员。莫过于世事奇妙。但他还是有必要对刘毅劝诫几句。 “师傅尽管说,刘毅洗耳恭听。”刘毅严肃的站在程冲斗的对面道。 “毅儿,如今你骤登高位,需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师听闻,孙承宗孙阁老给你取了表字,这固然是对你的一种无尚表彰。可是你也要清楚,你的身上可能已经打上孙阁老的烙印,大明的官场你应该比我了解,那是党派的天下,假如有一天孙阁老有难,恐怕也会连累到你,毅儿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程冲斗有些担心的说道。 刘毅点点头,其实程冲斗说的他何尝不明白,大明的官场向来都是看门第,就跟江湖一样动不动就会说你出自何门何派,假如有一天孙承宗失势,那么就会有人炮制出孙党。自己也算是孙阁老一手提拔,而且纵观朝廷的局势,韩爌和钱龙锡都已经罢职,剩下的尽是周延儒温体仁之类的小人,大明的官场已经烂到根子里了,现在已经是崇祯三年,距离明亡也不过就剩短短十几年时间了。他郑重施礼道:“师傅放心,徒儿自有分寸,当今天下乱象丛生,朝廷之上,蝇虫漫天,这都不是徒儿现在的能力所能阻止的,可是徒儿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想要匡扶天下,唯有依靠强大的军队,有青弋军在,徒儿相信,终能扫平天下宵小,还我华夏朗朗乾坤。如有魑魅魍魉前来阻挡徒儿,就让他们在青弋军万千将士的刀枪前粉身碎骨!”刘毅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程冲斗身形微微一震,他猛然明白了刘毅话中所蕴含的深意,望着刘毅坚定的目光,程冲斗心底里感叹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就是中军都督府,果真是。。。”“果真是如此破败对吧。”第二天一早,刘毅跨上赤电驹,带上甲午等五十名亲兵和卢象升一起赶往应天府。地方军将前往南京公干只能带五十人的亲兵。这是明律。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刘毅心中有念想,自然是有些迫不及待。众人在下午就赶到了中军都督府。刘毅没想到的是中军都督府竟然跟南京六部不在一起,甚至都不在内城中,而是在应天府上方门大教场的旁边。怪不得刘毅多次造访南京兵部都没见到过中军都督府,原来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眼看去,无比破败,衙门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整修过了,中军都督府五个字就能看见个中军,其他的已经风吹日晒,底漆尽失。 刘毅不禁有些疑惑,这鸟不生蛋的衙门能有大才?卢象升看出了刘毅的疑问,解释道:“这里确实破败,中军都督府被架空也不是一两年了,上百年来都是如此,衙门这样不奇怪,不如咱们进去看看吧,今天是公日,想必里面的官员应该都在。” 听见卢象升的话,刘毅点点头翻身下马,身后的五十名亲兵也是整齐下马,只发出了哗的一声,让卢象升不禁侧目,训练有素,波澜不惊,强军本色。 三百五十三章 三顾卧龙上 卢象升作为带路人,自然是在前引路。大门紧闭,在门外听不到衙门里有什么声音。卢象升也有些疑惑,难道里面没人?他走上前两步,抓住门环,当当的叩了两下。 “谁呀?”门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看来长久无人问津的衙门连值守的人都没有了生气。卢象升清清嗓子道:“哦,我们是北直隶来人,到中军都督府是要找人。” “北直隶来人,我们这里可是中军都督府,跟北直隶何干,北直隶应该去找前军都督府才是。”门上的小窗打开,一个从吏的面孔露出来道。卢象升不想透露他自己的身份,毕竟刘毅他们都在,作为一个正直的读书人,卢象升觉得没有必要用身份去压人。而且在南直隶地界可能会适得其反,毕竟自己也只是北直隶一地的按察使,并不是中枢大员,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可能会引起反感。南北本来就不怎么对付。还是省一桩事情吧,再者他们只是来找人,并不是什么军机大事。 刘毅淡定的站在后面,中军都督府被废弃多年却还养着这么多闲人,大明的财政一大部分都用在这些跟朝廷不相干的人身上了,这是对资源的一种极大浪费。毕竟北宋灭亡的原因就是三冗,特别是冗官这一条,这些官员搜刮民脂民膏又拿着国家的工资,典型的尸位素餐。这种衙门里能出什么奇人?刘毅越来越怀疑卢象升推荐的人的本事了。 “麻烦你把门打开,我们确实是从北直隶来的,来找你们的都事成康,我和他是朋友。”卢象升又道。“那你后面的是什么人,凶神恶煞的,是你的亲兵吗?”从吏多嘴道。甲午在后面早就已经是青筋暴突,一个参将,一个按察使站在门前,这个小厮好生无礼,竟然到现在都不开门,还问东问西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确实,要是放在一般的衙门,守门人看到这么多彪悍的骑兵也知道对方有些来头了,可是这里平时根本就没有人造访。像是守门人这些从吏的职位基本上都是世袭,老子死了儿子接班,这些人自然是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况且中军都督府就在大教场边上,说白了每天见到的都是大头兵,哪有什么见识,守门的从吏看到门外这么多士兵就觉得这些人也不过是些泥腿子而已。正好卢象升今天也没穿官服,就穿了一件普通的文士服,他自己不说,旁人自然不可能看出他的身份。 “你这厮好生聒噪,赶紧把门打开,诸位大人等到现在,还有礼法没有!”甲午在后面怒吼了一声,“你他娘的再不开门,老子砸了你这个破衙门!”甲午骂道。身后的五十名亲兵也是跃跃欲试。刘毅回头怒视甲午一眼,意思是让他不得无礼。甲午和亲兵们被这么一瞪立刻是缩了回去,毕竟刘毅在军中的积威日重,这些亲兵自然是不敢触犯军律。 甲午发怒到让守门人打了一个哆嗦,他也知道这些大头兵遇事比较野蛮,一言不合开打也是常有的事情。他连忙打开了大门,“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卢象升和刘毅作为二品三品的大员自然不会和一个守门人计较。但听到守门人说他们要找的人不在,刘毅倒是疑惑道:“莫非是调去了其他什么衙门吗?”“那倒没有,只是这位将军你也知道,咱们这里已经是百年不问军事,这里面的官也都是挂个名头,平时也没有任何油水,就那么点死俸禄能养几个人?你们要找的成都事和很多低级官员一样,平时也干一些其他的活补贴家用。”从吏如实回答道。卢象升站出来道:“可是今天是公日,难道公日也不办公吗?” “这位大人,咱们中军都督府又有什么公务要办呢?大事小事都是南京兵部做主,跟我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有门路的有关系的,或者有些底子的都活动到外面去了,剩下的就是在这里混日子,哪有什么公务,每年朝廷分到咱们这里的官哪一个不是唉声叹气,上升无门,俸禄又少,干的有什么意思,可是要按照那些读书人的说法,寒窗苦读不也是为了出来做官保境安民吗,何成想被分到这里来。”从吏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那你可知成康大人现在何处?”刘毅问道。“额,这个。。。”从吏犯了难,他也不是傻子,接触了这么一会他也知道这几位从北直隶来的应该是不小的官。不会是朝廷派下来的来找中军都督府晦气的吧。现在将成康的行踪透露给他们会不会害了成康,毕竟公务时间不在衙门,这要是被弹劾了,丢了乌纱帽事小,要是关进大牢那就麻烦了。“还不知大人是?”从吏小心的问道。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些年散漫惯了,也没什么人上中军都督府衙门的台阶,自己也觉得这些人过来只有一个文士大部分都是大头兵就没往心上去。反正得不得罪上官的他也不在意,这个看门的角色也是可有可无的。 只是现在回过神来他才惊觉这些人仿佛有些来头,不说别的就说那些所谓大头兵的装备,虽然甲胄的颜色暗淡让人一开始没注意,但现在打量一番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这群人的竟然全员铁甲,连普通士兵打扮的人都带着铁臂护手,而且他们的武器繁多,刀枪齐全,特别腰间竟然还插着手铳,这就不得了了,他虽然是看门人,可好歹也是中军都督府的看门人,这手铳还是认识的。这些士兵竟然都配备手铳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这么豪华的装备,大明哪支军队才有?如果说这些人是这个文士的亲兵,那这个文士的身份何等了得。 卢象升听见了从吏的问题,低声回答道:“本官是北直隶按察使卢象升,这位是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将军,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吧。”从吏打了一个激灵,卢象升他倒是没有听说过,可是刘毅的名字在南直隶军中谁人不知,他立刻跪下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还请二位大大大大人恕罪。”声音都结巴了起来。 刘毅也不想跟他掰扯,直截了当道:“成康大人现在何处,如实告知本将吧。”刘毅明白有时候官场就是官场,对这个从吏一开始就没必要客气,直接拿出一个上级对应下级的态度即可,早早亮明自己的身份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从吏慌忙回答道:“成大人,成大人他,他在城内的五味酒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那里饮酒抄书。” 卢象升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饮酒抄书?抄什么书?”“小人刚才也说了,很多官员都干一些杂货贴补家用,成大人一开始倒是想去私塾讲学,可是他的那一套理论跟私塾根本就合不来,南京城内没有哪个学堂愿意请他,这个整个衙门都知道。他一个文人总不能去街头叫卖,给人算命吧,所以就干起了抄书的活,一个月抄下来能挣一两银子,加上朝廷的俸禄基本就能维持家庭开销了,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和婆娘要养,婆娘身体不好,只能靠他一个人。”从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说起来,成康和从吏的关系并不差,成康这个人虽然经济比较拮据,可是为人也不吝啬,有时候在外面买了酒或者是什么吃的看到从吏也会分他一份。没有一点官架子,当然,都督府衙门的官员大部分都没什么官架子,他们除了比普通人多了一身官服以外剩下的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太大的不一样。从吏心里也是不希望成康出事的。卢象升仿佛看穿了从吏的心思,“呵呵,你不要误会,我们真的是成大人的朋友,找他来办事的,并不是要对他不利,这一点你放心。你起来吧。告诉我们五味酒坊在什么地方。” 从吏站起身来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成大人是个好人,只是这脑袋里装的尽是些听不懂的学识,也没人认可他,家道中落又没什么钱财,只能在衙门潦倒度日。”说罢从吏又告诉了卢象升五味酒坊的位置,众人立刻上马调转马头朝城内而去。 “哎,没想到多年不见,成康竟然过得如此穷困,不过好在没有辱没读书人的身份。自食其力,也算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了。”卢象升有些感慨道。“哈哈,这一点卢兄放心,如果此人真有大才,我一定将他召入青弋军,那每月的俸禄可比朝廷的定制要高多了。”刘毅笑笑道。卢象升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愿是这样。不知道成康能不能得到刘毅的肯定,听从吏的介绍,看来这么多年成康还是没有变,依然是老样子,在旁人看来他的那些都是歪理邪说。 “将军,前面就是五味酒坊了。”甲午喊道。“唔!”刘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进入闹市区,这么多马队也必须下马了,应天府是陪都,按大明律,地方将官非紧急军情不得在都城内纵马奔驰,刘毅他们一行这么多人当然更加要遵守大明律的规定。 一行人下马,牵马步行,街道上的人都是纷纷侧目,连一些巡逻的兵丁都不禁凑近了一些,他们可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南京好歹也是陪都,达官贵人不少,看这些士兵的打扮就知道肯定又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家丁队伍。只是这么豪华的装备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特别是战马竟然是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南直隶的家丁队伍何时有这么精锐的马队。只怕总兵侯峰都没有这样的护卫。 三百五十四章 三顾卧龙中 来到酒馆门口,现在时间虽然还没到晚上,可是酒坊里面依然是高朋满座。江南富庶可见一斑。卢象升和刘毅都是有些吃惊,卢象升自然不必说,应天府他也是第一次来,跟北地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至少大名府就没有如此光景。而刘毅也是一样惊叹,他几次来应天府都没有到民间去逛逛,本以为太平府在他的建设下已经是无比繁华了,没想到应天府的民间跟太平府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要知道,一个地方的闲人比较多,茶馆酒肆爆满就说明这个地方的经济比较不错,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有钱又有闲的老百姓呢? 此时酒坊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原来今天下午正好有说书先生在酒坊里说书。这不能不说是五味酒坊的一个特色,别的地方说书先生一般都集中在茶馆,酒坊毕竟是喝酒的地方,酒喝多了有时候说书先生一扇呼,有的人容易情绪激动,特别要是说到一些针砭时弊的内容,或者是借古讽今的事情,有的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干出些什么打架斗殴,砸桌摔杯的事情也是正常。所以说书的一般都在茶馆里面,那里的顾客比较理智一些,而且品茶本来就有宁神静气的功效,当然是比较适合说书的地方。 可是五味酒坊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东家不怕这些桌椅板凳的损失,要是有人打架斗殴,酒馆里那些孔武有力的酒保也能将人给分开。东家在南京城里算是有些势力的,据说跟总兵侯峰有些亲戚关系,所以自然后台比一般人要硬的多。开了这么些年,不仅吸引了大批的普通民众,而且南京六部和军营的官员军将也喜欢来这里听书。 而成康也喜欢到这里来抄书,天天都来,点一壶最便宜的女儿红,然后找一个角落,将带来的空纸铺开,然后默写起来。成康抄书跟别人不一样,这一点连店小二都是啧啧称奇。成康天天来早就跟店小二混熟了。店小二也经常和客人说自己的见闻。这成康抄书其一是不用原文,所以说成康抄书不能算是抄书,而是默书。举个例子,假如他要抄纪效新书,他会先将纪效新书背下来,然后直接在空白的纸上默写,最后检查发现是一字不差,所以他的抄书速度要比别人快得多,别人一天能抄两本,他能抄四本,挣得自然比别人要多。一个月一两银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另外就是他可以一心二用,别看他在这里默书,但是心思并没有全部放在书上,还有一半的心思被拿来听书了,有时候听到精彩的桥段他也会起身叫好。店小二经过很多天的观察才发现了这个事情,不禁惊叹,原来一个人的心思真的能二用。 店小二这么一宣传,成康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有时候还会有人来看他抄书。当然这都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做不得真。大队人马走到酒坊门口,把门的酒保看见这么多顶盔贯甲的军人,而且面生的紧,肯定不是南京城内大户人家的家丁,看装备甚至比侯峰总兵手下的亲兵还要豪华,这是哪一路神仙?门口的酒保每天人来人往的见那么多人,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他能看的出来,这应该是一帮外地来的人,而且是不好惹的角色。 店小二已经迎了出来,并且给酒保使了一个眼色,酒保立刻进去通知东家。坊间的传闻没有错,这里的东家正是侯峰的一个远房亲戚,当然这个远就远出五代开外了,但是毕竟也有着同宗族的关系,所以这个人跟侯峰通过长辈搭上线之后自然是将生意开到了应天府城内,有侯峰罩着自然是方便异常,久而久之生意越做越好,也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当然每年会孝敬不少银子给侯峰。听见店小二的汇报,他觉得应该是来了贵客,所以他挪动着他肥胖的身躯,抖动着满身的肥肉,从内堂走了出来。 店小二已经领着卢象升和刘毅进了大堂。刘毅吩咐亲兵们在外面等着,只有甲午带着两个人跟了进去。刘毅和卢象升细细打量了一下大堂,卢象升是认得成康的,但是显然,在大堂里面一眼看去没有发现他。整个酒坊面积不小,分为上下两层,上面应该是雅座。很明显上面的客人穿的都是锦衣绸缎,比下面的客人要讲究不少。这也正常,大明的酒坊茶馆一向如此,而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吐沫横飞的讲着故事。 卢象升拍拍刘毅的肩膀说道:“听听,在说你呢?”刘毅起初并未在意说书先生在说什么故事,经过卢象升一提醒,他才侧脸望去。 “话说皇太极提兵十万绕道左安门要找新军的晦气,可你们猜怎么着?”说书先生喝了口茶卖了个关子道。“他娘的,赶紧说,不说老子一拳打翻你。”一个脾气暴躁的大汉满脸通红,喘着粗气道。显然是有点喝多了。说书先生咽了口口水,心道:“天天要打死我,这么些天也没见人能伤的了我一根汗毛,你当那些酒保吃素的啊,都是军营里出来的,身手好着哩。”这说书先生本来是秦淮河上画舫里人气很高的说书匠,五味酒坊的老板花重金挖他过来,果然效果奇好,将很多他的老听众变成了酒馆的常客,可谓是互惠双赢。 啪的一声,他一拍惊堂木道:“这建虏打头阵的正是金国第一勇士萨哈廉,此人力大无穷,不穿盔甲,赤裸上身,身上全是黑乎乎的毛发,一看就是个野人,使得是两柄大板斧。曾经在德胜门被宣大军围住,硬是杀了个七进七出,斩杀数百人。”“嚯!”酒坊里一阵惊呼。刘毅不禁笑着摇摇头,这说的是哪根哪儿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大吼一声,明将纳命来,直将城头数万禁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在此时,新军主将刘毅怒喝,野人受死。白马银枪,一抖缰绳,胯下神驹飞跃出阵,手中大枪挥动神速,分出三支,将拦截的建虏全部挑落下马,说时迟那时快,人到马到枪到,萨哈廉想用斧头去拦,却被枪头硬生生击碎,势头不减,咔嚓一声,刘毅就将这狗贼戳了个对穿!” “好!好!说的好!”下面一片的欢呼声,有的人站起身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还有人将碎银子朝台上抛。刚才说要打说书匠的大汉甩手拍出一张会票放在桌上,竟然是五两,看的一旁的酒保两眼放光。卢象升哈哈笑道:“哈哈哈,刘将军,想不到啊,想不到,恐怕再过几天你就要有三头六臂。”刘毅哭笑着摇摇头,老百姓就是喜欢听提气的东西,也不分析分析,反正只要心里觉得痛快就行,打仗哪有这么简单,当是写小说呢。 “二位大人,鄙人是这里的东主侯涛,大人到此,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侯涛客气道。卢象升也客气的拱手道:“叨扰东主了,本官和这位将军皆不是本地人士,只是来寻人,不知东主可否告知一二。”侯涛立刻恭敬道:“不知大人是?” “本官就不说了,这位就是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刘将军。”卢象升小声说道。“什么,将军就是!”侯涛和酒保同时色变道。刘毅却做了个禁声的人手势,“嘘,不用外传,本将只是来寻人,并没有其它的事情。”听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将领就是最近名声传遍南直隶的刘毅。果然是少年俊杰,高大威猛,眉宇间英气逼人,不愧是大明军中冉冉升起的将星。侯涛对刘毅可是太熟悉了,只要他去侯峰府上拜会,就一定会听到侯峰谈起刘毅的事情,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侯涛的腰弯的更深了,军方新贵可是要伺候好了,将来若是能援引一二介可是受用不尽的财富啊。他万分客气道:“敢问将军要找的人是?”“姓成名康,是中军都督府的一名官员,听闻经常来你这里抄书,不知此人现在可在?”刘毅问道。 “原来是他,今日成康大人倒是不在,听闻今日他找了一所学堂,想去试试能不能当先生。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酒坊。”侯涛回答到。“原来如此,不知那所学堂在何处?”刘毅追问道。“应该是在麒麟门那边。” 刘毅点点头:“如此,多谢东主了。卢大人,我们走吧。哦,对了,侯东主,你也姓侯,这么大的店面,不知道南直隶总兵侯峰大人你认识吗?” “正是堂兄。”“哦?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本将此次来南直隶确实是有要事,可能无暇前去拜见总兵大人,本将略备薄礼给总兵大人,还请侯东主帮忙转交,感激不尽。”刘毅朝甲午使了个眼色,甲午出去,随后又进来递给了刘毅一个信封。这倒不是刘毅特地给侯峰准备的,而是刘毅到哪里身上都会带一些会票以防不时之需。刚才东主说姓侯刘毅就联想到了侯峰,在南直隶能开这么大酒坊的多少有点背景,再加上里面说书的说的是一些最新的消息,包括左安门大战这种比较细节的东西,那肯定是军方透露的消息。他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侯峰。一问之下果然如此,既然这样,那就必须要有所表示,要不然别人会说自己目无上官,侯峰这个人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作为军人更喜欢实惠的东西。所以干脆刘毅让甲午准备了一千两的会票,算是孝敬侯峰的了,毕竟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要搞好关系。虽然是老熟人,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 侯涛不禁暗暗赞叹,果然是少年英杰,怪不得能年纪轻轻登上高位,不仅能打,这做人的手腕也是一等一。自己能帮他一回就算是认识了,这以后想办法多接触接触,甚至可以在安庆卫开设分店,有侯峰牵牵线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处。侯涛痛快的接过信封,然后将刘毅等人送出门外,并且派了一个酒保前去带路。 目送他们远去,他回到柜台将信封打开往里面瞅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新军果然是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个少年将军的力量究竟是有多么强大。他小心的信封重新折好,盘算着,等天黑就立刻去侯峰府上将信封转交过去。 三百五十五章 三顾卧龙下 “将军,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甲午对刘毅说道。刘毅有些诧异的看着甲午,平时甲午可是不怎么说话的,怎么今天还主动找起自己来了,而且从都督府开始,甲午好像就有些面色不善。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 “但讲无妨,新军一向不以言获罪。这你是知道的。”刘毅道。“那好,末将就直说了,将军和卢大人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按理说将军是二品参将,卢大人也是三品大员,南直隶能比二位官大的不过就是总兵或者六部的尚书高官了,犯得着去找这么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去吗,末将读的书不多,可也知道三顾茅庐的故事,但是刘备请的可是诸葛武侯这样的神人,咱们先去了都督府这人不在,又去里酒坊这人又不在,现在还要去什么学堂,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都督府里都是歪瓜裂枣的官员,哪能有什么大才。”一口气把话说完,甲午才感到痛快了许多,在他心中,刘毅就不用说了,卢象升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让这两个人去找一个中军都督府闲的发霉的小官,成何体统。 他补充道:“不如这样,将军和卢大人暂且就在这里歇息,末将带几个人去把这厮给绑来,公日不办公,想必也是个白吃朝廷饭的东西,跟他客气什么?” “不得无礼!”刘毅喝道。“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我们都还没见过此人,对自己都没见过的人物怎么能妄下定论!平时跟你们说的实事求是你当是耳边风吗?” “哈哈,子明,甲午也是性情中人,不要多怪罪他了,他说的也对,就算是中军都督府是个闲差,但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该做的还是要做,等会见到成康兄,我来批评他。”卢象升立刻打起圆场来。刘毅闻言立刻止住了话头,他当然也不是真要责怪甲午,其实甲午也说出了他内心的疑问,只不过在表面上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二位大人,前面就是麒麟门附近唯一的麒麟学堂了,这个学堂专门招收童生,主要是给考秀才的人一个复习温习的地方。在城东也算有些名气,有数十名童生在此学习。”酒保眼见已经到了麒麟学堂附近,就简单的给刘毅和卢象升介绍了一下。 “多谢这位小哥了,你请回吧,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刘毅拱手道。“不敢不敢!吁。”酒保拨转马头,原路返回酒坊去了。“卢兄,咱们过去看看吧。”刘毅马鞭一指道。为了不惊动学堂里学习的学生,大队人马在不远处停下,只有刘毅和卢象升两人前去学堂查看。 所谓专门招收童生的学堂其实可以看做是现在的高考补习班,这一点刘毅倒是知道的。毕竟整个安庆卫像这样的学堂也不少。古代科举一般分为童生,秀才,举人,贡士,进士五个等级,只有考到贡士才能有资格去参加殿试,当然过了的就会被授予进士的身份,进士也分成三等,分别是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所谓状元,榜眼,探花那是进士及第的前三名的称呼。而要想成为能有殿试资格的人,最开始的一步就是秀才,如果你连秀才都不是那就根本和当官无缘了。明代和清代略有不同,清代到了举人这一级才能做官,而明代秀才也是可以做官的,但是只能出任很低的官职,比如师爷,保长之类的角色。要想真正做大官还是要考进士。比如卢象升自己就是进士出身。进士一般分配到地方之后都会从七品干起,这样起点已经算是非常高了,至于后面的升迁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 显然成康就是属于运气不好的类型,说起来他也是进士出身,而且比卢象升要早上两届,但是自从分到中军都督府任这个七品都事之后竟然就再没有升迁了。今天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想来这里谋一个教员的职位。虽然他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但是他没有放弃,依然想将自己的理念传播给更多的人,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的理论跟八股文那是格格不入。 (渔夫按,关于明代的科举补充一些小知识,可能大家看电视剧会觉得古代人都是念私塾,私塾结束之后就跟着一些名师学习,然后去参加科举,先中秀才,然后再往上走,但其实像文中麒麟学堂这样的突击补习班才是当时考前复习的主力,从宋代开始,我国的科举题目越来越死板,到了明代就开始八股取士,重文章而不重实际。花团锦簇的文章多得是,能拿出来设身处地为老百姓解决问题的官员却很少。这就是八股的弊端,但是没办法,想要当官必须要考试,而每次科举的侧重点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跟现在的公务员考试一样,也需要押题和复习,需要找人给你划重点,自己盲目的看书反而没什么思路。所以这种补习班就应运而生,考试前到这些学堂来学习,甚至有的学堂都是当世文豪开的,拜倒他们门下,非常有利于考中,有的教师甚至曾经参与过试卷的命题,经验丰富,押题的准确率也会很高。) “诸位,本人是万历四十年科举的进士成康,目前在中军都督府任都事,闲暇之余也想传道授业,特来应聘教员。”成康自我介绍道。其实不用他自我介绍,学堂的堂长是一个年纪跟成康差不多的中年人,举人出身,在应天府城教育界也算有一些名气。他当然听说过成康的名字,因为成康每次去应聘都有一些惊世骇俗之言。所以没有人肯聘请他,成康的底细他们也清楚,这种无权无势可有可无的闲官,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也知道成康他们的俸禄都是时有时无,只能在外自谋生路。他是不想让成康来的,但是碍于另外一个书院介绍人的情面只能让成康过来试讲一番。 童生们听到竟然是一个进士来教自己,都是兴奋不已,而且还是个官员。很多童生对中军都督府并不太了解还以为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进士可是比堂长的举人还要高一个等级啊。成康站在台上,下面坐着学生还有学堂的堂长,经长,管干等人,他们都算是后世的面试官。成康清了清嗓子,将身上的包裹放在地上,然后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诸位,”他深施一礼道,“诸位认为当今科举选官最应选择什么样的官员?”一个年纪较大的童生站起来道:“当然是能为君分忧,治国平天下的官员了。” 成康摇摇头道:“非也,你说的太空洞了,本人认为当选务实之官员,治理一村就将一村治理好,治理一城就将一城治理好,军器局的负责制造合格的兵器,都水司的就负责疏通航运,管理河道。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本分做好,不要有他想,这样才是最好的治国平天下,而不是非要当上宰相首辅才能治国平天下。八股取士应当重策论轻文章才是正道。” 堂长的脸已经有些泛青,这里都是来参加考学的学子,现在就是重文章轻策论的天下,文章都做不好,还谈什么策论。你成康这么说不是在拆他的台吗?怪不得这么多人不喜欢他。 又一个年轻的童生举手问道:“请问先生,如何重策论?” 成康沉吟一下道:“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如今国库亏空,税负日重应当如何才能为朝廷为圣上分忧?”此问一出,大家都不知道如何作答。其实这个问题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税收年年增加朝廷还是喊着钱不够用。就连堂长也想听听他的高论。 成康从包裹里拿出今天吃剩下的一个馒头,自问自答道:“大家看,把这个馒头比作大明。”他将馒头掰下一小块又道:“这就是老百姓的财富,而剩下的那块大的是大明的富户地主,达官贵人的财富。赋税年年加,可加的都是老百姓的赋税,如果我的肚子是国库,就算是把这块小的全部吃完也不可能吃饱,想要吃饱就必须吃掉这块大的,诸位明白了吗?” 那童生高声道:“我明白了,先生是说也要让这些达官贵人交重税,这要才能充实国库。” “正是此理,这些人占着大量的财富却不愿意为国出力,国库当然空虚,而恰恰制定赋税的就是这些达官贵人们。包括学堂也是一样,地方鼓励办学但税赋不能免,否则都有理由免税赋,朝廷还拿什么来运转。诸位即便是以后能当上大官也要想办法改变税赋制度,充盈国库。”成康严肃道。 堂长的脸上黑气弥漫,他一拍桌子道:“一派胡言,我请你来是看在应天府秦淮学堂堂长介绍的面子上让你来给童生门教授考试之法,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是疯人呓语,不可理喻。”听到成康的话,堂长的胸膛都要爆炸,就他这个麒麟学堂,地方鼓励办学,不征赋税,这么些年他收的钱一分钱税都不用交,很是赚了一大笔。现在成康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官府要将重税征到他们头上吗,简直有辱斯文,岂有此理。 “你给我出去,现在就走!”堂长怒不可遏道。他可不想给这个不入流的小官面子。 啪啪啪,门外响起了鼓掌的声音,“先生所说,字字珠玑,针砭时弊,一眼看到大明的问题所在,佩服佩服。” “是谁如此大胆!”堂长和管干等人咆哮道。 三百五十六章 学堂见闻 “不好意思,叨扰了各位,抱歉抱歉。”刘毅的声音由远而近,大堂的门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刘毅的鱼鳞甲甲叶铿铿作响,本来这次刘毅和卢象升来应天府就没打算搞什么微服私访,刘毅就是以青弋军主将的身份前去中军都督府调人的。所以一开始就亮明了自己的官家身份。反正在应天府高官也是不少,刘毅这样的武将打扮大家也是见怪不怪,只是惊讶于他这支人马的装备豪华罢了,但那也是行家才能看得出来,一般人可无法识别。 卢象升也在他身后出现。本来众人看到一个威猛的武将出现在学堂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他们可从不和军队的人打交道,这光天化日的哪来这么一个将军?直到卢象升出现,众人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穿着文士服的卢象升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冒昧打扰,还请诸位原谅,今日我等也是有要事,不请自来,还请诸位先生勿怪!”卢象升团团作揖。堂长等人纷纷起身回礼。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官府中人,应天府的堂长自然也是地方上的一号人物,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不错的。看卢象升的打扮应该是文官。天下读书人是一家,既然是文官想必会好说话多了。 堂长立刻迎上去道:“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敢问大人是?”卢象升立刻自我介绍道:“本官姓卢,名象升,却不是南直隶的官员,这次来是。。。” “建斗!”一阵惊喜的声音传来,卢象升立刻抬头望去,说话的不是成康还是谁?这么多年过去,成康还是一眼认出了卢象升。卢象升同样有些兴奋的回应道:“平章兄!”卢象升来不及和堂长,管干等人打招呼,抢上前几步和成康互相施礼。“好久不见啊,建斗,听说你在蓟镇立下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啊。”大明每个月都会有邸报发出,性质应该是介于现在的报纸和内参之间。毕竟现在的报纸是给全民看的,而大明朝能看到邸报的肯定都是有点能量的人,普通人是不会看到邸报的。虽然中军都督府是个边缘化的衙门,但是邸报还是正常收发的,成康能知晓卢象升的情况也不奇怪。 “哪里,哪里,那都不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有新军和刘毅将军我哪能取得什么功劳。”卢象升笑笑道。可是听到卢象升这么说,成康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卢象升有些诧异道:“平章兄可是方才我说错了什么话?”成康摇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大明的武人,哎,军制败坏,即便是新军又能保持多久呢,戚家军还不是昙花一现,那时戚帅还有忧国忧民之心,而现在的武人,在某看来,心思不在朝廷啊。” “哈哈,看来成大人对武将还是存在稍许误解啊。”刘毅分开堂长,经长等人,径直走了过来道。堂长不禁皱皱眉头,武人就是粗鄙,一点礼数都不懂。但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黑着脸看刘毅走了过去。“这位是?”成康转头问卢象升道。 “这位就是刚才提到的新军指挥使,刘毅刘将军,刘将军听闻平章兄有大才,今日特来拜访。”卢象升微笑着介绍道。 成康有些敷衍的拱拱手道:“原来这位就是勇冠三军的刘将军,失敬失敬,只是刘将军来拜访下官一介破落文人恐怕有些不妥吧,如果刘将军要见下官招呼一声就是,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成康的语气略略有些不善。 堂长等人听到这个年轻人就是隔壁安庆卫的指挥使,心里倒没有泛起多大的波澜,毕竟应天府不是一个地方参将说了算的地方,只要保持面上的客气就行了。众人一起施礼道:“参见刘将军!”刘毅摆摆手示意大家免礼。 成康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炸雷一般的喝骂声:“你这破落户好生无礼,我家将军和卢大人先去了都督府你不在,去了酒坊你又不在,到这里才找到你,公日你不办公竟然还躲到这里教书,朝廷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何用?”原来甲午作为刘毅的卫队长,终究还是不放心,便悄悄跟了上去,哪知刚一过来就听见成康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这才没压制住怒气。 刘毅怒道:“谁让你跟来的,你敢违背军令,滚回去,自领十棍!”甲午双腿并拢,立正道:“末将得令!”然后掉头走出了学堂外。刘毅抱歉的对成康说道:“成大人莫要见怪,我这卫队长是个粗人,脾气暴躁,成大人不用跟他一般见识。”成康有些尴尬的笑笑,只是不说话。 刘毅在窗外听见成康的一番高谈阔论已经对其人有一些欣赏,看来成康已经认识到了大明朝政的弊端,敢于把这番话说出来的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最少这个成康的人品很正直,就是不知道才学方面到底是怎么样的。这样一来刘毅已经有了兴趣想要进一步的了解,至于成康说一些不敬的话也能理解,作为读书人,成康想必也是满腔抱负有些自恃清高,卢象升那么一说搞得好像他要给自己做私人幕僚一样,虽然性质有些像,可是毕竟是首席赞画这个后世总参谋长的位子,是有官身的,只是成康目前还不了解,或者说屈身给一个参将效力恐怕不是他的梦想,如果自己是孙承宗,恐怕还没开口,这个成康就已经要誓死效忠了吧以这个成康的性子肯定是内心不快的,自己若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让他认可自己,他也不会给自己效力的。 卢象升知道此地说话不便,开口道:“平章兄,不如这样吧,此地说话不便,不如请平章兄移步如何?”很久没见到卢象升,多年前认识卢象升的时候,成康就一直将小自己十岁的卢象升引为知己,他的很多所谓谬论只有卢象升能跟他产生共鸣。卢象升调往北直隶之后,二人断断续续也一直有书信往来。这次卢象升打了个大胜仗,封官升职,成康心里也着实替他高兴。甚至见到卢象升之后成康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卢象升现在也是文官领兵的典范,如果能去卢象升帐下效力一二,是不是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呢?毕竟卢象升跟自己是谈的来的。可是看卢象升今天的表现,好像是要给这个武人引荐自己。成康可不想到武人帐下效力,刘毅的名字他当然听过,毕竟是一个体系的。应天府和太平府离得这么近,安庆卫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 成康很讨厌武将拥兵自重,他觉得新军如果这么继续发展下去也会变成和边军一样,自成体系,大明从很早以前就会冠以某某家军的称号,比如俞家军,戚家军,李家军等等,在成康看来,这些人都是未来的隐患,如果他们打仗的时候各自为战,互相拆台,那和唐朝藩镇割据又有何异。而当今天下武人当道,那些武夫岂有为天下苍生之心,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他看来只有孙承宗,卢象升,韩爌这种人才是真正的一心为民,不习教化怎能知大道。听见卢象升提议,成康接口道:“不如这样,建斗远道而来,就请去寒舍坐坐,我当一回地主,今晚请建斗和刘将军小酌一杯如何?”刘毅抢道:“如此甚好,就依成大人。” 众人将堂长等人晾在一边,这时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批人。成康拱手道:“今日实在抱歉,成某有贵客到访,改日再来拜访如何?”堂长如释重负,这等胡言乱语之人还是赶紧走的好,改日也别来了,等下他就去跟秦淮学堂的堂长打一声招呼,叫他下次别介绍这样的人过来了。误人子弟。 刘毅和卢象升也没打算和堂长等人客套,既然找到正主了,这些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卢象升打了个圆场,言明他们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在学堂打扰大家学习了,卢象升和刘毅毕竟是官员,既然他们要找成康有事,学堂的人自然不会再多言,便立刻客套的要送送几人,卢象升当然是客气的婉拒了堂长等人的话。他们大步走出学堂。只听见堂长等人恭送大人的声音。 三人出了学堂。成康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等刘毅的五十名亲兵,心头不由一震。五十人整整齐齐站成一个小方阵,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握住刀柄,全身都笼罩在铠甲当中,刚才那个进来喝骂他的卫队长,此时的他就跟个木头人似的笔直的站着一言不发。刘毅站在台阶上道:“今晚你们放假,自去城中酒楼歇息,明早在大教场集合,听明白了吗?” 甲午张张嘴:“将军,用不用。。。”“听明白了吗!”“明白!”将士们吼道。 成康心中更是啧啧称奇,这支新军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这军纪完全可以和戚家军媲美。倒是有些意思,看来这个叫刘毅的将军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之人。 刘毅脱下甲胄交给甲午,只穿着战袄,到别人家做客还顶盔贯甲的有些不像话,所以刘毅只穿便装。亲兵队先行之后,刘毅和卢象升便跟着成康一起来到他离大教场不远的家中。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街坊,非常普通,顺着小巷往里走出几十步便是成康的住处。一间不起眼的房屋,低矮的院墙,大门也是有些破破烂烂。 “贤弟,刘将军,寒舍有些。。。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原谅则个。”成康道。 “无妨无妨。”刘毅说着便和他们一起迈步进门。 三百五十七章 有为歌上 “相公,你回来了,这二位是?”院中一位妇人正在收拾,正是成康的妻子马氏,看见成康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自家相公是几乎从来不带人回家的,所以马氏有些奇怪的问道。刘毅和卢象升一眼就瞧到了马氏,怪不得别人都说她的身体不好,这么一看确实是脸色蜡黄,面有病色,应该是有什么慢性病的样子,刘毅如是想到。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回太平府请名医调养,慢性病这种东西一般就是忌口加上调养即可,但是很多长期服用的药物比较名贵。就像后世一般,慢性病不少都是纳入社保体系的,自然可以减免费用,可大明没有这么一说,普通人家吃不起名贵的药材,只能是眼睁睁等死。但既然被刘毅遇到了,不管成康的事情能不能成,刘毅都要表示自己的一番心意,不为别的,只是敬重成康是一个敢说实话的人。 卢象升和刘毅同时对马氏施礼道:“见过嫂夫人!”成康回头道:“二位大人切莫。。。”卢象升却使了个眼色,示意成康不要说出自己二人的身份。成康咳嗽了两声道:“这二位是我衙门里的朋友,从外地过来的,今晚就在家里用饭,你去买些熟食,炒几个小菜,将我藏的酒拿来,我招待一下贵客。”成康对刘毅是不怎么感冒的,但是碍于卢象升的面子,不能失了礼数。所以他吩咐自己的妻子道。 马氏过来朝刘毅和卢象升行礼道:“妾身见过二位大人。”屋子的门打开了,里面跑出来两个孩童,刘毅目测男孩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另一个女孩小一点大概八九岁。两个孩童倒是很有礼貌,见礼道:“见过二位叔父!”刘毅有些尴尬,自己不过才弱冠,也就是哥哥辈的,这么一叫把自己都给叫老了。卢象升没那么多想法,赞道:“窥一斑可知全豹,孩童都如此知书达理,可见平时平章兄家风甚严。”成康笑笑道:“建斗贤弟谬赞了,请进吧。” 屋子没什么特别,也就比以前程冲斗的住宅多了一间而已。进了屋内倒是很亮堂,成康经常在家里看书著书抄书,所以倒是费了一些银钱在火烛上,虽是晚上,但是室内并不昏暗,每个角落都有油灯或者火烛,暖黄色的光让人的心神都平静下来。 两个孩子见完礼就进房间温习功课去了,成康指着孩子道:“犬子和幼女都在附近的私塾读书,成某觉得无论男女都应受教化,当然这可能有些离经叛道了。”成康虽然收入不多,还要给妻子买药,但是对两个孩子的学习他还是非常上心的,虽然对八股文很反感,但是最基本的认字识字学习古文等等还是必要的,这是基础,如果,没有基础何来后面的升华。成康一直是将自学和私塾的教学相结合,并且他很反对不让女孩子上学,所以他的小女儿也在私塾念书。只是无法参加科举罢了,如果他知道刘毅在太平府早就实现了男女共同入学,而且还在向太平府大力推广的话,恐怕对刘毅要刮目相看了。刘毅竖起大拇指道:“此大善之策也,众人生而平等,不分男女,此乃程朱理学之谬也。”成康猛地抬头看着刘毅,心里涌现了非常奇怪的感觉,这是一个武将能说出来的话吗? 成康的妻子出门买熟菜,刘毅趁机打量了一下成康的屋子,虽然陈旧,但是非常整洁,可见成康平时是一个很自律的人,而且两侧的墙边都制作了简易的书架,上面放了满满的藏书。看来成康的不少收入都变成这些藏书了,怪不得捉襟见肘,要知道,在大明买一本书也是要花费不少银钱的,所以成康经常利用抄书之便,将书籍多抄一本自己收藏,这样就能省下不少银子。成康将堂中的桌子收拾完毕,将笔墨纸砚收好,对卢象升和刘毅道:“让二位见笑了,请稍坐片刻,我去泡茶。”转身便去了厨房。 卢象升对刘毅说道:“子明观平章兄如何?”刘毅答道:“尚未作深入了解,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心怀天下,敢说敢做,就比如教女儿识字这一点,我一直以为大明只有我在做这件事情,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人在做,而且比我早。虽说大明富户家的女儿也会读书识字,可那一般都是请先生来家中教学,像他这样将女儿送去私塾的,就说明他的观念和那些富户有着本质的不同,卢兄应该知晓我治下也是有女校的。” “嗯,我知道,那晚阮会长也和我说了太平府的很多新鲜事,让人真是刮目相看,没想到子明一介武将竟然如此重视教化,生产,农事,商事,如果子明不是参将,恐怕说是巡抚我也是信的,文臣干的事情全被你干完了。”卢象升点点头道。 “女校?”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正是成康沏茶回来,刚一进屋就听见了刘毅和卢象升的对话。“刘将军,你刚才说你的治下竟有女校?”成康惊讶的道。 “正是如此,刘某以为,圣人教化应不分男女老幼,人人皆应读书识字,则圣人之仁智礼义信才能深入民心,否则皆愚民耳,民智未开,更会有污吏蛀虫压榨民力,此非国朝之幸也。且教化之事理应由官府承担,税赋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人人受教化,则新的思想不断产生,正如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一般,民风才能为之一振,华夏才能领先于九州!” 成康被刘毅的一番话彻底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会跟一个武将不谋而合,这还是武将吗?大明的武人大部分不都是贪婪忘义之辈吗?怎么会?他急忙跑到书架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上道:“那请刘将军看看这个。”刘毅顺手抄起来一看,应该是成康自己编撰的一个册子,名字叫教化经略考。翻开一阅,刘毅不禁虎躯一震,其书中所写,私塾学堂应分男女,当由官府抽取每年税赋之一份,兴建官学,容无银之孩童读书识字,十年或不得,然五十年后必有大成,功在千秋矣。又有,官学应分等级,年幼之孩童学启蒙之学,半大之孩童学经讲之学,适龄之少年则学治世之学。学有其章,识有其法,民智得开也。 林林总总竟然跟刘毅在太平府的很多政策完全一样,这不就是太平府现在正在实施的东西吗?而且刘毅看一下书最后面的落款,竟然是万历四十五年。也就是说,刘毅还是个七八岁孩童的时候,或者说现在的刘毅还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此人竟然就已经有了如此设想。真是让人无比震惊,此人的思想竟然领先了几百年,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名不见经传呢。看来历史的长河中有很多像成康一样完全被埋没的人才,今天既然自己遇到了,那就一定不能让明珠蒙尘。 刘毅郑重的施礼道:“先生大才,先生书中所写在太平府已经全部实现,几乎是分毫不差,本将治下已经有男校女校,男女分开授课,学识各有侧重,且按照年龄段进行分级,本将命名为年级,低中高三等,所学由简入难。且一切费用全部由官府承担。本将和先生的看法一致,现在看不出来效果,三十年五十年之后必然是天下清明,人人知书达理的境界。” 卢象升见成康已经有些改观,立刻趁热打铁道:“平章兄,事到如今,我就实话说了吧,此次前来冒昧拜访,也是小弟我给刘将军搭个桥,刘将军素来听闻平章兄有大才,而新军目前正缺人才,所以我推荐了你,刘将军得知后立刻想来应天府相见。不要看刘将军年轻,可是不能用单纯的武将来评价他,可能平章兄不太了解,但是我跟刘将军相识这些时日,刘将军绝非大明普通武人可比,孙阁老,韩阁老,袁督师纷纷推崇之人岂是沽名钓誉之辈?” 成康听到卢象升这么说,依然是面露难色,不是他不相信卢象升,实在是大明从魏忠贤当权之后,吏治混乱,形势每况日下,成康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可是奈何千里马没有伯乐,且官场黑暗,应天府尚且如此,地方上岂不是更加混乱。且仅仅去给一个武将当幕僚,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骨子里,成康是一个孤傲的文人,刘毅虽然眼见不凡,听卢象升所说刘毅在南直隶也确实有些作为,可是世事难料,一旦做出选择就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仅凭今天见一面或者卢象升建议两句就匆忙的做决定这不是成康处事的风格。只是此人确实有些诚意,以参将之尊特意到应天府来拜访他,已经可以说是礼贤下士了,刘毅作为二品武将,自己一个芝麻绿豆的官,他完全可以找找兵部的关系,将自己调到他那里去,但是他没有。说明他倒是挺尊重自己。但是一个参将下面肯定多少有些幕僚,自己的这些所谓歪理邪说跟大明正常的认知格格不入,就算到了他那里也很有可能被口水淹没,毕竟很多想法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一时间,成康的脑袋里涌起了这样那样的想法。 “相公,酒菜准备好了。”就在成康尴尬之际,妻子的出现缓解了场面。马氏将买来的熟菜加热好,又温好酒,炒了几个小菜,用木盘端了上来。成康立刻招呼道:“呵呵,招待不周,菜肴简单,还请刘将军和建斗贤弟见谅。” 刘毅摆摆手道:“现在是在先生的家中,不是官场,我表字子明,先生直呼我的表字就好。” 三百五十八章 有为歌中 “呵呵,说起这个表字,还是孙承宗孙阁老亲自给取得,咱们刘将军可不是一般人啊。”卢象升接口道。成康正起身给几人倒酒,听见卢象升这么说,差点将酒水撒出,但是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心里却暗暗称道,“没想到孙阁老对此人如此重视,不过弱冠的将领,竟有通天的才能吗?” 菜式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家常菜。成康平日里生活节俭,今天为了招待刘毅和卢象升也算是破费了一次。刘毅这才想起来,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的两个孩子穿的衣物都已经浆洗的发白,就算是他自己的衣物也不过就是一件已经显旧的文士服罢了。拿来招待二人的酒其实也是比较普通的女儿红,只是经过他这么长时间的珍藏,显得比一般的酒要香上那么一些,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三人落座后,刘毅首先端起了酒杯。 “第一杯,我借先生的酒敬卢兄,如不是卢兄引荐,我也见不到先生这样的大才。”说完他将杯子举起一饮而尽。卢象升道:“哪里,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第二杯,我敬先生,先生明珠蒙尘,身怀大才却无法施展,卢兄说的不错,我今天就是为了请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我先饮此杯。”刘毅又是一口干了。可是成康端起了杯子只是迟迟不饮。刘毅见状缓缓道:“先生可是觉得刘某乃是一介武夫,给我做幕僚有失身份?”成康紧紧的抿住嘴唇,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呵呵,先生这样的想法就错了。莫要怪刘某说的粗鄙,我毕竟是一个武将,喜欢直来直往。刘某倒是觉得这就跟做买卖是一个样。我出价钱,可是先生到底值不值这个价钱还要待我先验验货才行,方才已经有了一番了解,先生确实在教化这一方面很有见地,可是我刘毅需要的是复合型的人才,可能这句话的意思先生不太能明白,简而言之就是我刘毅需要的是一个通才。在军事方面,政务方面都要有新颖的见解和高深的谋略才行。现在我来出价,先生要明确一点,我刘毅需要的不是个人的幕僚,而是新军的军师。南直隶新军想必先生有所耳闻。”刘毅顿了一顿。 成康倒是被刘毅这种直截了当的性子所震惊,竟然将自己比作了一件货物,他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逐他出去?好在成康不是迂腐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新军之事,自然有所听闻,邸报每月都会送到。新军以火器见长,此乃大善。吾多年前便和建斗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当今天下,如果军备继续发展,以某之见,当为火器居首。因为火器虽贵,却有一个无法比拟的优势。”成康道。 “哦?愿闻其详。”刘毅不露声色道。难道此时的人就已经有了超前意识了?卢象升也在侧耳倾听,卢象升虽然统兵,可是军备方面不是他擅长的部分,所以成康如此说,也引起了卢象升的兴趣。 “无他,省力耳!”成康道。啪嗒一声,刘毅仿佛遭受雷击一般,手中的筷子都掉落在地上。卢象升有些摸不着门道,大明的火器除了新军提供的以外实在是不敢恭维。何来省力之说。成康缓缓道:“例如弓箭手,训练一个合格的刀牌手需要数月甚至几年时间,而一个火器兵两三月足矣,只要临战时能将火铳打响即可,一人或许不成事,可是万人十万人也是两三月,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只要火器足够,两三月就能拉起一支庞大的军队。此为招兵省力。临战之时,士兵从出发到到达,消耗体力无数,就说刀牌手,只能消耗一半体力在路上,战时必须保留一半体力。而火铳兵不然,火铳兵可以将全部体力消耗在路上,战时只需端起火铳射击即可。这意味着火铳兵的行军距离要比刀牌手多一倍。此为临战省力。火器制造虽然繁杂然可以统一制式,简而言之,以后大明可以只保留火铳兵。不用像现在这样分成刀牌手,弓箭手,长枪兵等等等等,训练方法也各有不同,又是枪法又是刀法,繁杂不一。火器则不然,此为训练省力。余在南京也经常接触一些洋人,佛朗机为何火器强盛,皆是因为洋人已经窥得火器之奥妙也。这些年洋人在海上耀武扬威,还不是因为火器犀利。” 啪啪啪,刘毅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卢象升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火器竟然有这么多好处,其实成康还没有说完,但是光这几点就已经让人茅塞顿开了。怪不得刘毅的军队大力的装备火器,而且火器之威卢象升已经见识过了。他自问,如果是一支四千人的普通军队,哪怕士兵的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抵挡住十万铁骑。火器目前的唯一劣势就是银钱而已,毕竟现在的火器造价太高,不是一般军队能用的起的。 刘毅又问道:“刘某斗胆再问先生,大明局势如此,先生可有何破解之法?”这个问题问的就有些突兀了,摆明了是说大明目前的局势糜烂。成康看了看卢象升,卢象升却义正言辞的说道:“平章兄不必看我,现在的局势但凡是一心为国之人皆能明白,朝中有奸佞之臣,蒙蔽圣听,让钱大人和韩大人蒙冤罢职,真是其心可诛,今日只有你我三人,平章兄可畅所欲言,我卢象升也不是迂腐之人,想必平章兄也知道,圣上下旨让我组建天雄军,这次来南直隶也是向刘将军讨教新军建立之法,请平章兄畅所欲言,卢某也受教一二。” “好,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讳了,先前对刘将军有些误解,现在看来刘将军虽是武将,也有忧国忧民之心,某就谈谈自己的心得,不足之处还请二位指教。”成康心里是愿意谈一谈的,无他,就是因为很多话憋在心里很多年了,但是没有地方倾诉,卢象升早年和他相识,可以说是知己,调任后虽然有书信来往,但是有些话终究是不能写在信中,所以他也只能闷在心里,久而久之,成康在一些学堂私塾讲学之时便会将自己的观点加入进去,这些根本不符合世俗观念的观点自然就成为了他歪理邪说的铁证,所以才显得格格不入。他太想找人倾诉一番了。“今大明之局势有三问待解。解决了这三个问题,自然能中兴。其一,建虏,建虏问题在鄙人看来最是容易,建虏久居关外,虽在萨尔浒获胜,然其根本实力终究是不能和大明相比,如果大明集中精力完全可以平定之,只是现在有其他问题掣肘罢了。当今之计应以两面夹击为上策。遣一能征善战之将镇守辽东,例如现在孙阁老经略辽东就已经足矣,但不能忘记必须要重提皮岛之事,皮岛之功效在于牵制,余以为,袁督师擅杀毛文龙乃自毁长城,终究惹来杀身之祸,但毛文龙此人也不可取,如果我是宰相当请建斗这样的忠义之士提领一军,进占朝鲜,余常观都督府之大明全图,占地非是皮岛,而是耽罗,以我大明水师之力,进可攻,退可守,且耽罗位置介于登莱和辽东之间,是不可多得之中转。” 刘毅的思维一下子被打开了,卢象升有些云里雾里,但刘毅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成康真是个牛人,竟然能想到耽罗这个地方。耽罗就是现在的济州岛。别看是个岛,可是面积也不小。刘毅建立水师陆战队其本意是想和番人铁炮手一起去日本干一些黑活。可是成康说的对,日本的银矿固然重要,可是耽罗的地理位置也是不可多得。拿下了耽罗,只要有强大的水师支撑,耽罗岛就会像一个钉子一样,牢牢的钉在日本朝鲜大明的中央,围绕着黄海和东海,以耽罗为跳板,完全可以控制九州岛,朝鲜和辽东,甚至是山东的局势,这是一招妙棋啊。 “有这两个方向互相夹击建虏,可以不用兵事,只消封锁即可,建虏所占之地乃是苦寒之所,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想蚕食大明的根本原因,只要我们能将他们死死拖住,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其国内必定生变,到时候只要大明内部不乱,遣精锐之师一鼓作气定能势如破竹,一战而平。”成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 “卢兄,先生果然是奇人,可能现在卢兄还不太明白,只消看到大明全图你就明白先生所说了,真是妙招,朝廷果真有此决断,那新军的水军恐怕是能派上用场了。”刘毅道。 “新军还有水军?”成康有些惊讶。“呵呵,先生,如果可以请先生随我去安庆卫看看,刘某致力于将新军打造成天下第一强军,先生所说遣一精锐之师,此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先生到我新军军部任职绝不会辱没先生。”刘毅诚恳道。 三百五十九章 有为歌下 成康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并没有接刘毅的话头,又继续说了起来。“其二便是党争。虽万历朝党争开始,到天启朝魏忠贤专政,再到现在的东林党。其实本质上都是党争,即便是东林党内部也是碾压不断,如此为了反对而反对怎么能让朝堂稳定的下来,朝堂不稳定,各项制度得不到落实,又怎么能政治清明呢?当务之急便是梳理朝政,朝堂上,要任用各派官员,不能让哪一派一家独大。地方上,加强厂卫,当年太祖建立厂卫就是为了防止今天的情况,地方事务不能上达天听,让圣上成了聋子瞎子,虽然厂卫也有弊端,容易造成恐慌,甚至太严厉的话会适得其反,可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些年我在南直隶,看见那些欺下瞒上的事情还少吗?就说国库这一项,每年看起来税赋庞大,可是最终银子呢?国库年年亏空,下面的官员却吃了个脑满肠肥,锦衣卫东厂形同虚设,说起来还没有魏忠贤在位的时候管用,甚至也和地方上一道同流合污,每年税赋何止亿万,可是泱泱大明连一千万的辽饷都拿不出来,还要从圣上的私库里往外拨银子,简直是千古奇谈。” 刘毅没想到成康看问题竟然如此透彻,要说读书人不论是东林党还是清流,谁不将魏忠贤等厂卫之流视为洪水猛兽,都欲杀之而后快,没想到成康竟然反其道而行之,阐述了阉党也有有用的一面。不错,这就是刘毅未来要做的,党争这种事情其实没法去控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门派,堵是没有用的,甚至如果朝堂上只有东林党一家独大反而是件大大的坏事,因为没有人去给皇帝提不同的意见,皇帝的命令也会遭到集体的抵制,而东林党控制了一切,胡作非为皇帝也无从知晓。这已经不用再说明了,明亡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而刘毅的策略其实和成康说的不谋而合。他的本意就是将情报军利用起来,也形成自己的安全情报体系,不仅监督对外事务,对内更是要起到监察作用。就像后世香港的廉政公署一样,独立于其他机构之外,专门负责监督其他的部门,其实质跟锦衣卫还是很相似的。不错,成康的这个提议很好,回去以后要将情报军细化,分出一部分来进行专门的内卫工作。这样就算以后人多了,势力大了,即便产生各种派别。青弋军的决策层也能控制住局面。 成康接着道:“这其三,二位已经听过了,就是赋税的问题,大明的很多问题之根源其实还是处在赋税的身上,甚至可以这么说,假如银子的问题解决了,前面的两个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试想,如果现在大明财大气粗,直接用银子堆都能将建虏堆死,只要有钱,任何一个部落都能为我所用。假如我们给蒙古各部一年的辽饷作为出兵费用,成某相信,所谓大金国恐怕连一个月都挺不住。更不用说山陕,甘肃一带的流贼,根本原因还不是国库没钱,强征赋税,裁撤驿站,农户失地,这些人放到哪里都是不稳定因素,如果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谁又愿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呢?” “那以平章兄之见,我们该如何解决此事呢?”卢象升不解的问道。 “呵呵,唯有,丁亩合一,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成康不慌不忙道。 噗的一声,刘毅一口酒呛住,喷到了桌子上。“刘将军,你这是?”成康问道。一旁的卢象升也责怪道:“子明你慢点喝,你看看,弄得我一身都是。” “抱歉,抱歉,请建斗兄和成先生见谅,无心的无心的,呵呵。”刘毅根本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他怪异的看着成康,将成康看的浑身都不自在。成康摸了摸脸上,没什么问题啊。刘毅此刻怎么看怎么觉得成康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可是现实告诉他成康应该不是,如果知识真的这么全面的人穿越过来的话,没理由混的这么惨。只能说,大明人才辈出,不是没有能人可以治世,只是没有给他发挥的机会罢了。 卢象升却还没有听懂,“平章兄能否详解?” “很简单,所谓丁亩合一也可以说就是取消丁税。将此费用和田赋合并,不再征收无地农民的银钱。”成康道。“啊?取消丁税,那不是收上来的银子更少了?”卢象升问道。“恰恰相反,我来解释一下。成先生看看可对。”刘毅接口道。 成康越发的觉得刘毅身上全是谜团,他来解释?他一个武将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打断刘毅,而是听刘毅缓缓解释。 “国朝土地兼并的进一步发展,穷丁、无地之丁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按丁征收丁银,贫苦农民就会无力承受,这不仅使国家征收丁税失去保证,还会由于农民畏惧丁税流亡迁徙、隐匿户口等造成严重的问题。如果丁亩合一,原来独立的丁税已不存在,丁随地起,田多丁税多,田少丁税少,无田无丁税,从而调整了官府、地主和农民三者之间的利益分配关系,消除了“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的状况。” 成康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刘毅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这可是自己思考多年才得出的结论,没想到竟然被刘毅一语道破。 “那官绅一体纳粮倒是好理解,也是迫切需要实施的政策。国朝士人不纳税简直是滑稽,便是卢兄你也不纳税,可是你的收入难道比贫苦农民还低吗?刘某觉得,你我,千千万万的大明官员,富户都应当纳税,而且要按定制纳税。假如定制是一分税,年俸一百两就应当交十两税银,一千两就应当交一百两税银。富户更应如此,按照年收入的比例交税。天下穷人多缴税,富人不交税久矣,此等弊政早就应该改变。火耗归公应该就是地方官府在征税时会多征一部分,这跟运饷时的火耗是一个东西,本质都是定例之外的东西。说征税一百两就应是一百两,何来火耗之说。可交上来碎银子又不可避免重铸,那就会损耗一部分。如果火耗归公,那可以,将所谓火耗形成定制,不给地方官员徇私舞弊,胡乱征税的机会,假如税银一百两,那火耗就定在一分,收一百一十两便可,全国如此统一则可以防止官员私下增加税收,多出来的部分可以补充国库,用在正道上,也可以给官员增加一些俸禄,高俸禄而养廉士。”刘毅解释道。 “好一个高俸禄而养廉士,我成康今日方知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没想到刘将军虽是武将,却心怀天下,我琢磨十几年的道理竟然被将军一眼看穿,成某佩服,我敬将军一杯。”成康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敬道。刘毅同样端起杯子,和成康相视一眼,一饮而尽。 “从军之人焉能只武不文,刘毅特为先生赋诗一首,还请先生出山相助,保我大明江山。先生出任新军首席赞画,军师之位,我待先生,定当如刘备待诸葛一般,如有违背,便如此凳。”刘毅抽出腰间勇字刃,一刀将面前方凳劈断。 他并没有收刀,而是站起身来,舞出一片刀花。端起酒壶饮了一口,高声吟唱道:“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他吟唱一句,手中刀便化作点点银光飞雪,宝刀上下翻飞,如行云流水一般,将卢象升和成康看的如痴如醉。成康心下感动无比,刘毅竟然用卧龙先生来比喻他。 刘毅一仰脖子,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继续吟道:“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半生遇知己,蜇人感兴深,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舒怀襟,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作垅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铿的一声,刘毅收刀入鞘,双手抱拳对着成康一揖到地。“请先生出山助我!” 一个朝廷二品大员求一个七品的芝麻绿豆官相助,成康已经被此情此景深深打动,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武将并不是什么无知武夫,相反,正是成康苦求不得的心怀黎民,胸括天下之人。能做他的幕僚,也不枉自己立志为民的宏愿了。成康的眼眶已经红了,卢象升也站起身道:“平章兄,就答应了刘将军吧。” 成康郑重的走到刘毅面前,双手将刘毅缓缓托起,然后整理好衣服,双膝跪地参拜道:“康,愿为将军效死命耳!” 三百六十章 深厚友谊 虽然成康答应为刘毅效力,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刘毅军中的地位尚未形成,属于突然冒出来的一号人物。这跟当年诸葛亮的处境有一些相似,如果不能拿的出行之有效的策略来体现自己的价值,那么新军之中不会有人服气。自己也会辜负刘毅的信任,毕竟首席赞画的职位位高权重。同时刘毅还答应将会请南京兵部下文,将成康的告身从中军都督府迁移到安庆卫,这样刘毅也好安排成康的职务。赞画虽然也是官职,可是毕竟是临时性的,刘毅目前还没有想好到底给成康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官职比较好。虽然青弋军实质上已经是独立于大明的军队体系之外,可是毕竟他们还是明军,不可能跳出中央政府的管辖。所以即便是刘毅心里将成康当做军师,但还必须有一个能配的上他的官身才行。现在的成康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都事。比史可法之前的正七品县令还要低上一级,没有理由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给他连升数级,思来想去只能给一个安庆卫试通判的位子,等于往上升了一级半,暂且就在这个位置上先安定下来。成康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在自己的才能得到施展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先在青弋军中观察一些时日,第一是熟悉青弋军的一切,好为日后出谋划策打下基础。第二也是看一看青弋军作为新军是否具有新的气象,是不是真的值得自己效力。 就像后世的招聘一样,老板在挑员工,员工何尝不是在挑公司。只有互助双赢才是最终目标。成康将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的告诉刘毅,刘毅也表示赞同,温水煮青蛙,钢极易折,物极必反,虽然大家知道自己在找一个军师,可是成康这个中军都督府小官的身份难免会让人轻看了他,只有让他慢慢的融合进青弋军这个集体才能被大家所接受。成康才华横溢刘毅不否认,但是不能仅仅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还是应当先多看多听,然后制定出贴合青弋军的新颖的作战思路和计划。 三人彻夜长谈,卢象升在其中也是受益匪浅,他本就不是一个死板的人,对于很多新的理念接受的很快。特别是成康提出的占据海外的一个据点,把控整个东海局势的想法让卢象升赞叹不已,成康根本就没有将眼界放在一城一地,而是站在一国的高度,如果大明真的能像成康所说,占据一些必要的战略要地,那么在很多事情上面都要主动很多。最起码对北虏和建虏是极大的牵制作用。成康还分析了大漠的局势,这些年他在中军都督府并不是无所事事,每天他都在搜集一切能搜集到的大明军事方面的信息。对于大漠的局势不能说了如指掌,最起码也能做到心中有数。在他看来,大明现在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能将漠西的林丹汗利用起来,或者说是大明现在处处透风,已经没有能力把控方方面面的局势。其实如果能将漠西漠北的势力运用起来牵制其他的蒙古各部,那对金国又是一个沉重打击,金国人口稀少,作战不可能总是让自己的人马冲在前面,一定会大量利用仆从部落的兵力。只要能将蒙古各部牵制住,那么至少可以废掉金兵一半的力量。这样就可以抽调边军集中精力对付西北的民乱,双管齐下,大明一定能扭转颓势,可惜。。。 刘毅的思路一下子豁然开朗,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想到漠北的局势,在陆军学院的时候漠北的情况也是被一笔带过,不能怪刘毅想不到,实在是历史上的林丹汗可以说一直属于可有可无的打酱油状态。确实,林丹汗是有恢复大蒙古帝国的雄心壮志,奈何天不由人,自己实力弱小是一方面,外交方面的反复又是一方面。林丹汗此人一直徘徊在大明和大金之间,举棋不定,始终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既然你觉得金国吞并了漠东,收编了很多人口众多的蒙古部落,影响你统一的大业。那你就更应该联明抗金才是。结果每次饥荒的时候,他又去大明边境打草谷。这种两面派的做法最终导致了他变成孤家寡人,在皇太极出兵征伐他的时候明军也只是隔岸观火,林丹汗只能孤苦伶仃的死在青海。所以除非是专业的历史研究,一般的历史教材基本没有林丹汗的名字出现。刘毅不重视林丹汗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经过成康的提醒,他意识到,林丹汗是一个绝对可以利用起来的良好资源,如果能在海上牵制住金国后方,在到大漠去闹一些幺蛾子出来,让金国和蒙古各部也陷入两线作战,这样绝对能减轻整个宁锦防线的压力,到时只要有一支精锐直捣黄龙,何愁建虏不灭。回去要按照成康提出的这些设想,具体细化,慢慢布局,一步一步来。青弋军的实力还需要壮大,距离明亡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时间上还比较充裕。成康的这几个战略构想不亚于隆中对的重要性,指明了日后青弋军的布局。那么当务之急,是加强水军的建设,而且要在长江下游取得一个出海口,这个对于刘毅自不必说,后世的上海,如今的吴淞口就是一个绝佳的出海口,少不得要请南直隶的头头脑脑出面让自己租借一部分土地,建立更大的出海码头,甚至是船厂,未来的青弋军水师必须拥有和郑芝龙水师一样的战斗力,远洋船只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铳口抬高,三点一线,咱们的铳和普通的铳不一样,多了一个准星,只要将照门,准星和目标连城三点一线,就能大大提高命中率,钱将军不妨再试试看,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听我的号令。预备,放!”砰砰砰,排铳齐射,远处的靶子被打的木屑飞溅。 “十五发,十一中!”远处的报靶兵用令旗传旗语道。“太好了,钱将军,这一轮打的漂亮,火铳的射击其实没什么技巧,就是一个熟能生巧,多加练习一定能做到快和准。” “真是多谢李哨官了,咱们这些大老粗舞枪弄棒的可以,这火铳之法以前总是不得要领,在这里学习了一个月,现在咱们自己都快练成神射手了,十五发十一中,这种命中率在全大明也是不敢想象的,当然这得益于这杆好铳,还有李哨官的细心教导。” “大人过誉了,末将何德何能。”“哎,不用妄自菲薄,好就是好,我老钱一向尊重有本事的人,在我看来,你李哨官百发百中,就能做我的老师,孔子不是说过吗,三人行必有,必有什么来着?” “必有我师焉!”“对对对,就是必有我师焉,李哨官就是我钱某人的老师啊。” 大校场上说话的正是天雄军的副将钱明德和吴东明委派来教他们铳法的李福。李福经过京师大战回来,现在已经是一个哨官了,也就是卫所中的百户,领一个连的兵马。这次卢象升带天雄军的军官团前来培训,卢象升特别交代了,不能走马观花,而是实训,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士兵,然后融入到青弋军的训练之中。所以以钱明德为首的各个军官全部下到青弋军的士兵当中,从零做起,系统性的学习新军的战术。一个月下来,钱明德每天都有新感受,从一开始的瞠目结舌,变成了现在的沉稳有加。越和青弋军深入交流,越发觉得这支新军的可怕。先不说他们正兵营用的新式火器,就单单配发给自己的他们成为二六式的火铳,那放眼全大明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一体式的弹药,射击速度大大提升。薄厚均匀的铳管,使用寿命和准头大大增强。真是神兵利器。吴东明说了,将军已经和卢大人约好,会无偿赠送天雄军一万杆二六式火铳,弹药无算。钱明德兴奋的不能自己,他已经在幻想,强大的天雄军就要震惊整个北直隶,将来大明北边最能打的军队就是天雄军,边军算什么,打建虏打北虏,还得看天雄军的。能做这样一支强军的军事主官,他钱明德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吴东明这次安排了很多的战术教官给军官团实地授课,很多人已经和天雄军的军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比如教铳法的是李福,教骑兵战术的是已经阵亡的骑兵副将孙德胜的弟弟孙德海。他的骑术不亚于哥哥,孙德胜阵亡后,孙德海便接替孙德胜成为了骑兵副将。还有教刺杀的是陈宝手下的哨官吴道荣。这可是一个高手,原来是龙虎山的俗家弟子,参加青弋军之后手上功夫过硬。京师大战,硬是用刺刀干掉了十几个满蒙士兵。近身战的功夫不比戊戌差。这次成立教导师,刘毅交代要将全军最好的将士集结过来帮助军官团培训,陈宝特地将他派过来教授军官团刺枪术。二六式是不能加装刺刀的,但是没关系,天雄军可以参照青弋军以往的模式,建立长枪营。这样骑兵,长枪兵,火铳兵并举。除非是建虏北虏像这次一样倾国出动,否则在人数相等的情况下,天雄军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次培训结束后,这些教授天雄军战术战法的军官和一部分基层军官将会和卢象升一起北归,刘毅的宗旨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将这些青弋军的精英借给卢象升一段时间,等卢象升的天雄军稳定了再还回来,他们可以暂且担任天雄军当中的一些职务。钱明德对此事是双手赞成,热烈欢迎这些青弋军的同袍来天雄军中指导。 三百六十一章 租借吴淞口上 那日得到了成康这个谋主之后,第二天刘毅便启程回去,因为公文尚未准备好,要想立刻带成康走是不行的。回去之后,刘毅会上书南直隶兵部,让他们令中军都督府放人,反正现在五军都督府已经变成了实质的兵部下属机构,只要申用懋用印,中军都督府不会有阻拦。正好同步实施的就是租借吴淞口的计划,这两桩事情刘毅准备亲自去一趟南直隶兵部,毕竟这次吴淞口和中圩洲可不一样。中圩洲当时不过是一块荒地,而且属于太平府这一府之地的管辖范围内,而吴淞口的性质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因曾为吴淞江入长江之口,所以得名吴淞口。是黄浦江与长江汇流处。东距长江口三十余公里,北与崇明岛、东与长兴等岛隔水对峙,扼长江主航道翼侧,为南直隶的通海门户。明洪武十九年设吴淞江守御千户所。嘉靖年间设总兵。后改吴淞水师,置战船驻守。此后,在河口两岸先后筑有东、西炮台,南石塘南、北炮台和狮子林炮台,置各种口径火炮八十余门。嘉靖三十二年俞大猷抗倭时曾在此地和倭寇爆发激战,当时趁着夜色,从九州出发的倭寇五十余艘战船,近两千名倭寇偷袭吴淞口炮台,因守军疏忽,直到倭寇大军抵进才发现。幸好当时俞大猷换防苏州府,正有三千俞家军屯兵苏州,求援信一到,俞大猷立刻点起三千兵马和苏州当地官兵民团一道,五千人杀奔吴淞口,硬是在那里将倭寇给堵了回去,杀敌近千,可以说是一场不小的胜利。自那之后吴淞口便在俞大猷的建议下被建成了更加完备的军事重地。常有驻军三千人,并且可以得到苏州府的及时支援。 吴淞口的驻军归南京兵部直管,想要借用吴淞口码头给青弋军的战船停靠,那必须要经过南京兵部的同意才行,甚至要在朝廷兵部进行报备。所以这次必须刘毅亲自出马才行。 崇祯四年正月初三,就在刘毅回去没几天之后,他已经准备好了行文,再次踏上去应天府的道路。兵部当然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就来到了内城的兵部门口。 “我说怎么早上喜鹊叫个不停呢,敢情是今天有贵客到来啊。”兵部衙门的守门人是个从九品的吏目,刘毅来来往往这么多次,也是与他熟悉,别的不说,刘毅出手大方,自然受人欢迎。俗话说宰相门前九品官,别看这些守门的吏目官职低微,可是能力却一点不小,他们知道很多衙门里鲜为人知的事情,跟他们搞好关系能获得很多旁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兵部的守门吏目姓丁,也是军户出身,他老子就是南京兵部的吏目,后来老子死了这吏目的位子就给儿子接替了,大明军中这样子承父业的事情多了去了,一个从九品的吏目,芝麻绿豆的官,没人在意。别看丁吏目是个看门人,可是这手上的油水可不少,南京兵部虽然比不上京师兵部,可毕竟也是陪都和整个江南的中枢啊,每天前来兵部求见的将领络绎不绝,想让丁吏目通禀一声,少不得得拿点好处出来。刘毅出手大方,丁吏目自然是欢喜。 “呵呵,原来是丁吏目,怎么,午饭的时间就快到了,还没去用饭呢?”刘毅抱拳道。对于这些人,刘毅一向是客气的。自己在南直隶跟兵部打交道不少,虽然周之翰能罩着自己,可是下面人刘毅也要搞好关系。“哪儿能啊,刘千户,哦不对,你瞧我这嘴,刘指挥使大驾光临,我哪能不尽忠职守啊。”丁吏目有些谄媚的笑道。 刘毅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最近申用懋上台之后自己和周之翰的联系也少了,对申用懋这个人不太了解,不如趁着午饭的功夫请丁吏目吃一顿。顺便打听打听点申用懋的信息。这样等下去拜见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哎,丁吏目说这话就不对了,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大家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官场之外不分等级,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丁吏目兢兢业业,实为我等楷模,今天中午我做东,南京城内最大的秦淮楼,咱们小酌一杯如何?”刘毅客气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丁吏目假惺惺的道,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吏目这话就不对了,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客气,这是我的拜帖,下午要去拜见周之翰大人,到时还请通传一声。”刘毅将拜帖递过去,丁吏目伸手去接,就感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划入了自己的袖口。用眼角的余光扫一眼,顿时心花怒放,竟然是一锭五两的小金锭。这可不得了啊,大明一金抵官银十两,五金就是五十两还必须是成色上等的官银,这还得了,这可是他两年的俸禄啊。他立刻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才竖起大拇指赞道:“今日方知刘大人果真是高义之士,不嫌弃我等出身低微,真是人中豪杰。”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瞻园里,堂阔宇深呀,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秦淮楼内传来了南京小调的声音。 “啧啧啧,刘大人你看着如春姑娘,这身段,这唱腔,不愧是秦淮楼的头牌。这要是能睡上一晚,死也瞑目了。”丁吏目一边夹菜一边说道。刘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大明北地民生凋敝,可是江南还一片富裕祥和,只不过这根本就是大明的遮羞布,繁华之下早已经是腐朽不堪,正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我敬刘大人一杯。”丁吏目的话将刘毅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一口饮尽杯中酒。脑中整理了一下思路,现在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办正事要紧。“呵呵,丁吏目好酒量,只是下午还有公务,不能多饮。”“那是,那是,刘大人说的对。” 丁吏目一边喝酒,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刘毅每次来都给自己送不少礼,今天更是给出了五两黄金这么大手笔,肯定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自己收受人家的好处,也该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了。他立刻向前凑了凑道:“呵呵,我猜刘大人此次前来一定是有要事吧。” 刘毅立刻接话道:“哎,不瞒丁吏目,确实如此啊,只是此事需要求见申用懋申尚书,这申尚书我可不熟悉,所以只能先去找周大人,让他代为引荐一下,等见到了申大人,我再将要事禀报于他,也不知道申大人能不能应允。让我着实烦恼。” 丁吏目眼睛转了转,立刻明白刘毅大概是来干什么的了。到兵部来无非几件事情。求官,肯定不是,刘毅这种天子赏识的俊才没必要求官,再说他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这官已经够大了。求饷,更不可能,谁不知道新军财大气粗。现在又没有什么仗打,所以更不是来找申用懋说关于用兵的事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一定是来求批文。批文的种类可就多了,扩军要批文,修整营地要批文,划分防区还要批文。不管是哪一样,这次刘毅肯定是遇到难处了。要不然周之翰肯定能替他做到,谁不知道周大人和刘毅的关系。 “依下官的猜测,恐怕大人是来要什么重要批文的吧。”丁吏目小声道。刘毅有些诧异的看着丁吏目,果然是阎王好做小鬼难缠。这姓丁的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会读心术啊这是。“哎,不幸而言中,这批文必须要请申大人做主,只是贸然提起恐怕他不允。” “刘大人,我这里倒是有些能对刘大人产生帮助的消息。”丁吏目神秘道。刘毅立刻来了精神,难道姓丁的知道申用懋一些阴私之事?透露给自己,要是自己能帮申用懋办点事情,这吴淞口的事情就有眉目了。申用懋这么大官不是单单用钱就能摆平的,就算是送钱,也得寻得一个好由头。 丁吏目压低声音道:“想让申大人高看两眼其实不难,刘大人作为大明军中炙手可热的新星,你提出的批文申大人照理说不会阻拦,但是那是看在北边的面子上,刘大人还应跟申大人本人产生联系,这样以后才能畅通无阻。” 刘毅点头称是,心里越发的佩服起来,这丁吏目可真是个人精。“前些日子申大人府上管家来求见,我正好值房,申大人将他拉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我老丁耳力好,恰巧听见了,这事我可谁也没告诉。” “哦?还请丁吏目赐教。”刘毅道。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大人别看申尚书已经七旬,可是老当益壮啊,在城内暗藏了一房十八岁的别宅妇,奈何家里有河东狮,他夫人知道了,派家丁四处去找,申大人本想让管家偷偷的将小娘子送出城去,哪知道行事不严,被大夫人的人看到了,这下可不得了,大夫人非要置其于死地,可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怀有身孕。经名医诊断竟然是个男孩,这大夫人就决定将小娘子软禁在府上。待她生下男婴之后再...”丁吏目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所以,我要是有本事偷偷的把人给救了,就等于申大人欠我一个大人情。” “将军果真是聪明人。” “来,我敬丁吏目一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多谢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刘毅和丁吏目一碰杯,两人一同饮干杯中酒。 三百六十二章 租借吴淞口中 说起这申用懋小妾的事情,也算得上明末的一桩风流韵事。申用懋已经是古稀老人,可是出身江南苏州府的他可是申时行的大公子,他老子申时行可是嘉靖年间的首辅,所以不用说,申用懋就是今天的极品官二代,他能中进士可不是他考试考出来的,而是申时行给他运作出来的,当时还闹到皇帝那里去了。只不过皇帝念在申时行当首辅有功,这才赦免了他的罪过。申用懋这位爷年轻的时候可没少惹桃花。而且他有个来者不拒的习惯,小到二八年华的少女,大到三十的少妇,甚至是四五十的半老徐娘他统统要雨露均沾。一直到他老子申时行给他找了刑部尚书的女儿当老婆他才消停下来。 这刑部尚书的女儿王氏可不是个好惹的主,活活一个河东狮。申用懋在外面寻花问柳,只要被王氏知道了,每次都是闹个鸡飞狗跳。久而久之申用懋对王氏是又惧又怕。申用懋的进士既然是运作来的,其人也没什么真本事。明史载:“用懋,字敬中,举进士。累官兵部职方郎中。神宗擢太仆少卿,仍视职方事。再迁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崇祯初,历兵部左、右侍郎,拜尚书,致仕归。卒,赠太子太保。”可见他的履历没什么特别之处,属于不好不坏,不咸不淡,反正慢慢往上爬的人物。也不能说他是个庸才,只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也幸亏于他的普通,崇祯年间十五位兵部尚书,死的死,下狱的下狱,唯独申用懋告老还乡得以善终。不能不说算是明末文臣当中的一个奇迹了。 这申用懋虽然被王氏看的紧紧的,可是人老了还是按捺不住他的本性。这不,数月前刚上任南京兵部尚书之后便有下面的官员带他去城内吃酒,正好本地的富商选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地方,叫绿竹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搁到现在,那就是明星驻唱的酒吧。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卖艺不卖身。申用懋遗传了他老子申时行的文采,最喜欢搞这些文化人喜欢的东西。去了一次之后欲罢不能,没事就想往那里跑,结果就喜欢上了每次都给他抚琴的小娘子秦氏。这一来二去仗着他兵部尚书的职位当然就把秦氏给弄到了手。可是问题就坏在这里,他想将秦氏收做小妾,可是一想到家里的母老虎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在这个关口秦氏竟然怀有身孕了。肚子渐渐大起来申用懋也慌了神,找了名医来诊断竟然是一个男孩。这可把申用懋给欢喜的差点晕了过去,老来得子的喜悦他终于是体会到了。 申用懋的大儿子申方卓是个不学无术的主,上学不行,习武也不行,可以说是个废物,天天打着他老子的招牌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真是把申用懋的老脸都丢尽了。可是偏偏申用懋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是王氏所生,这申用懋严加管教王氏就过来阻挠。三番五次的申用懋是彻底放弃了。可是他恨哪,申时行是首辅,他虽然没当上首辅可是也混上了南京兵部尚书,这下一代就这么彻底完了?没想到天不绝人,竟然给申用懋送来了个儿子。所以申用懋立刻在南京城内寻个地方买了宅子,让秦氏暂且住在这里。等生下了儿子就把她转移到苏州府老家去。没想到申用懋总是晚归引起了王氏的怀疑,派了心腹家丁前去探查,竟然发现了秦氏这个所谓别宅妇,这把王氏给气的七窍生烟。于是就出现了丁吏目所说的事情。 申用懋现在是无心处理公务,还未出生的小儿子和最喜欢的小妾都被抓住了。偏偏自己还就没有办法,这件事也不能宣扬,传出去御史言官说自己养别宅妇,那这个兵部尚书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但是依着王氏的性格,秦氏生完孩子恐怕是必死无疑,申用懋不想让孩子没娘,毕竟自己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要是把这个男孩交给王氏他是一万个不放心,何况还有个申方卓虎视眈眈。难保自己两腿一蹬,申方卓为了争家产能使出玄武门之变的事情来。这把申用懋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现在公务都是周之翰代为处理。 “周大人,安庆卫指挥使刘毅求见。”丁吏目恭敬的递上拜帖。周之翰大下午的刚用过午饭,正在处理公文。这两天他着实有些头疼。申用懋的事情他多少听到点风声,申用懋现在是茶饭不思,自然没心情处理公务。周之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公文要他一个人拿主意可真是难为他了。听见竟然是刘毅求见,他不禁来了兴趣。刘毅立下大功升为安庆卫指挥使,两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故人相见,分外高兴。他立刻请刘毅进来。 “参见周大人!”人未到,声先至。刘毅高大伟岸的身形出现在周之翰面前。周之翰倒是甚为欣慰,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奇才。没想到啊,这才多少年功夫,已经是一方大员了。刘毅一进公房,纳头便拜,周之翰一把托起他道:“刘将军,可不敢当此大礼,说起来你我已经是平级了。”刘毅笑笑道:“周大人,我从小都一直敬重你的为人,我拜你可不是因为官职,是真心的佩服你为国为民的心思,就算没有官职我也一样会拜,再说了,周大人和我是什么关系,是我的父辈,拜见是应该的,应该的。” “哈哈哈,你小子,算了,本官说不过你,讲讲看,这次又要让我帮你疏通什么事情啊?”周之翰似笑非笑的问道。 刘毅挠挠头:“周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求你办事的。”周之翰没好气的道:“套用军中的话,你他娘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次来不是盆满钵满的带回去,没事你能想起来看我?我还不了解你,从小看到大,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这个,这个,哈哈哈哈,那什么,这是给大人带的太平府特产,久未回乡,怕大人思念,特地带了一些过来,还有两瓶弋江大曲,窖藏,贵着呢。”刘毅打个哈哈道。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说正事,到底来干什么的,你不说我可送客了啊。” “别啊,周大人,我说我说,这次是真碰上难事了,事情是这样的。。。”刘毅压低声音说道。周之翰闻言大吃一惊,“好小子!竟然连水军都搞出来了。你要干嘛,你现在比侯峰的兵马还要齐全,你少瞒我,你那一套我最清楚,如果没猜错,你民团的兵力至少是正兵营的三倍,好啊,到底是侯峰是总兵还是你是总兵,朝廷大练民团,你钻空子可真机灵啊。” “嘘嘘嘘,大人你小点声,先说正经的,这事情能不能解决,吴淞口我是真想要租借。”刘毅急忙道。周之翰倒是有些犯难,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申用懋批准才行,周之翰无权做主。“这样吧,我带你去见申尚书,可是能不能成,我也没有把握,申尚书最近头疼着呢,恐怕无心公务。”周之翰有些遗憾的说道。 “如果我有办法能解决申大人的烦心事呢?”刘毅神秘的说道。周之翰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毅,“你知道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 “大人,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我也是听人说起,虽说这是申大人的家事,但是事关我新军大业,大明就这么一支能硬抗建虏的军队,大人你也希望新军有更多作为是不是?”刘毅直视周之翰道。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申大人,可是说好了,你必须有本事帮他解决问题。”“包在我身上!” “申大人,申大人?我是周之翰。”周之翰叩响最里面一间公房的房门。那正是申用懋所在,此刻他可不是在里面处理公文,而是来回踱步在想怎么处理他的私事。听见周之翰敲门,他有些不耐烦的道:“周侍郎,我不是说了吗,公务你全权处理,不要来问我了。” “尚书大人,确实有要事求见,还请你开门一叙。”周之翰又道。 申用懋只得打开房门,周之翰闪身而入,后面跟着刘毅。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进来,申用懋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是谁?” 刘毅连忙拜倒:“末将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参见尚书大人。”申用懋回过神来:“你就是刘毅?起来吧。”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毅,这就是孙阁老的爱将啊,这么一看确实不凡,年轻,威猛,英武,果然是不世出的猛将,怪不得能将建虏打的哭爹叫娘。才二十岁就升到参将,大明几个人能做到。还用丹书铁券救了杨镐,这份心思,难得。 “刘参将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虽然无心应对刘毅,可是毕竟是孙承宗的人,皇上也是高看。不看僧面看佛面,该做的还是要做。 三百六十三章 租借吴淞口下 刘毅朝周之翰使了一个眼色,周之翰会意。上前一步来到申用懋身边,悄悄的对申用懋耳语了几句。言下之意省略了其他部分,只说是自己给刘毅说明了一些情况,刘毅便自告奋勇前来帮申用懋解决问题。而且让申用懋放心,刘毅并未对其他人说起,此事只有在这里的三人知道。申用懋瞪大了眼睛看着周之翰,要说周之翰和刘毅行的也是一招险棋。 一般领导的私密之事是不喜欢下属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希望你外传。周之翰毕竟和申用懋朝夕相处,官职就低一级,而且在一个衙门里面,平时有些应酬什么的也是两人同去,周之翰能知道一些申用懋的家事不奇怪。而且申用懋最近无心办公,把事情都交给了周之翰,周之翰就是傻子也能猜出肯定是申用懋自身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对于周之翰知道这些事情,申用懋也没有办法,毕竟周之翰办事能力强,自己现在无暇分身,正好周之翰能给自己处理公务,这样不至于被北边知道自己懒政。 而刘毅就不同了,虽然是孙阁老的爱将,也是大明军界的新星,可是对于申用懋来说两人并不熟悉,刘毅是一个外人。他跟你周之翰关系怎么好怎么好那是你们两人的事情,跟申用懋扯不上关系,现在周之翰将申用懋的家事告诉了刘毅,万一要是泄露出去,那申用懋可就万劫不复了。所以周之翰刚一跟申用懋一说,他的脸色就大变,不满的看着周之翰。 刘毅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口了,能不能拿下吴淞口就在一念之间。这件事情必须要办成。“尚书大人,请大人不要责怪周大人,周大人也是不忍大人日夜为这些小事操劳,耽误了军机大事,末将不才,愿意为大人分忧,请大人相信末将,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一定排除艰难万险,将事情漂漂亮亮的办了,如大人不信,末将愿立军令状!” 申用懋眼看刘毅已经知道此事,木已成舟,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么些天申用懋担惊受怕,又不敢把此事告诉其他人。几乎要将他憋死,既然刘毅请命为他处理此事,姑且死马当活马医,试他一试。刘毅是有本事的人,这一点申用懋很清楚,万一此事办成了呢?他咳嗽一声道:“你先起来,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丑事,老夫真是。。。” “尚书大人莫要介怀,老来得子本事一大喜事,这件事我是支持大人的,请大人放心吧,这次我带过来的亲兵当中有几个好手,我的方法很简单,今夜我的人悄悄进府将人带出来,到时候直接放到我太平府去,比大人的老家苏州府要安全的多,如果大人不信,由周大人作保。”刘毅指了指周之翰道。 周之翰立刻接话:“安全方面,申大人放心,太平府固若金汤,人放在新军那里,可以得到最好的照料,大人若是去看,也可以用视察新军的名义,这样面子里子都有了,料想上面和御史言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还能给大人落下关心新军的美名。” 申用懋踌躇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闭上了眼睛。周之翰和刘毅对望一眼,心中有些忐忑。猛地,申用懋放下茶杯。转身睁开眼睛直视刘毅道:“好,此事老夫就交给你去办,老夫立刻将府上的构造图画给你,人就藏在内厢房之中。有府上的家丁严加看管。事先说好,若是此事不成?” “若是此事不成,末将提头来见,请大人放心,在末将这里,只要末将答应的事情,不可能不成!”刘毅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不愧是孙阁老手下第一猛将!老夫也答应你,此事办成了,只要老夫能做的要求你尽管提,老夫一定帮你达成!”刘毅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多谢尚书大人!” 入夜。“怎么样,有把握吗?”刘毅低声问道。在申府外面的小巷里,埋伏着一队人马。 “没问题,将军你就瞧好吧,不瞒将军,小的二人加入青弋军之前也是行走江湖的人物,人称飞天鼠,遁地鼠,这种小事情包在我二人身上,偷一个人和偷一箱财宝的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活物一个死物罢了。”说话的是这次刘毅带过来的亲兵队中的两兄弟,刘毅的亲兵队和正兵营不一样,都是网罗的江湖好手,跟戊戌和甲午一样,他们在参军前的身份刘毅不想去知道。只要他们能对自己效忠就行了。这次刘毅答应了申用懋一定将人给他救出来。回到队伍中刘毅就开始召集人手。 他的计划很简单,自己此次一共带了五十名亲兵,从中挑出两三名跟戊戌一样的翻墙入院的好手应该不难,让他们作为救人的主力,然后剩下的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全部换上便服,准备在外面进行接应。另一队打扮成巡夜的兵丁。几个好手进去之后先去柴房放上一把大火,然后引得申用懋府上的家丁前去救火,巡城的兵丁再进去拖住王氏等人,给突袭小组创造机会,这样应该是有很大把握将人救出来的。如果实在不行还有备用方案,让便服的人直接冒充江湖大盗进去抢人,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有死伤,事情闹大了不好。虽然刘毅有把握让衙门的人查不出来是谁干的,可是毕竟这样做对申用懋有影响不说,关键是会连累周之翰,万不得已才能使用这个方法,眼下就看这老鼠两兄弟的了。 刘毅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午正,也是人们比较疲倦的时候。不等了,立刻出发。刘毅将手向下一压,“行动!”两兄弟悄无声息的窜了出去,刘毅还没看清两人是怎么动作的,二人已经翻墙而入。飞天鼠记忆力超群,他早已经将申府的地图记在心里。二人只走屋脊,掂着脚尖健步如飞,却没有一点声响。不一会便来到了柴房处。申用懋府上的家丁和武将的家丁不是一个概念,充其量也就是保安性质,没什么警惕性,再者,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人深夜进来抢人。柴房连个护卫都没有,空无一人。两兄弟对望了一眼,这任务也太简单了。 也不能怪他们,对于这种军中高手来说,袭击这种一点含金量都没有的民用目标实在是小菜一碟。不出意外的,事情按着刘毅的剧本向前推进。大火熊熊燃起,军中的火油岂是那么容易扑灭的,申府大批的家丁都去灭火。王氏更是从睡房中出来,哭喊着救火。门外假扮的巡城兵丁立刻上去敲门,六神无主之下,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家人想都没想就将甲午他们放了进去,甲午立刻要求见王氏,然后好言安慰,然他们相信官兵云云。王氏和申方卓都在和甲午说话,自然将内厢房抛诸脑后。 几声低低的惨叫传来,飞天鼠和遁地鼠二人三下两下就解决了看住内厢房的四名家丁,当然都是用手刀击颈,将他们打晕。内厢房中的秦氏早已被大火惊动。突然房门打开,进来两个黑衣人,秦氏吓得尖叫起来,飞天鼠立刻表明身份,说他们是申用懋的人,特来救她出去,说完还将申用懋作为信物的印章给她看。秦氏这才止住了话头。他们两人将带来官兵衣服让秦氏换上,然后自己也脱去外套,露出里面的军服,给秦氏脸上抹上写黑灰。三人摇身一变变成了救火的官兵。接应的人马已经在外面的巷子中准备好了马车。三人打开内厢房的们,外面到处是人影,乱作一团,他们立刻混入了救火的士兵当中。飞天鼠立刻跑到前厅,给甲午做了个手势。甲午明白,立刻让士兵们加快动作。这就是暗号,表示行动已经成功。士兵们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军中的火油他们扑灭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不一会,火势结束,甲午告罪一声立刻带兵撤离。谁也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多了三个人。 一出门外,秦氏便被安排进接应组的马车,拿着兵部的令牌,一队亲兵护卫着马车星夜赶往太平府。 “哈哈哈哈,好,好你个刘毅,端的是好本事啊。你说吧,老夫答应你的一定做到。”兵部内书房传来申用懋爽朗的笑声,这个心头大事一夜之间就被解决了,他已经能想到王氏气急败坏和申方卓垂头丧气的样子。刘毅不愧是孙阁老看中的人,这本事,厉害啊。 手上拿着青弋军租借吴淞口地皮的批文,再加上中军都督府调出成康的调令辞别周之翰和申用懋。刘毅的心情无比的畅快,事情就这么办成了。这对青弋军意义无比重大。成康早已收拾妥当,在大教场等待刘毅。随后刘毅将他的家属安排上马车,一行人回转太平府。 三百六十四章 布局上 回到太平府,刘毅倒没有急着给成康安排事情。而是让成康先熟悉熟悉青弋军,毕竟是第一次和新军打交道,肯定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他特地让史可法陪同成康。而成康的家小也安顿下来,刘毅在城内给成康安排了住宅,并且给成康配备了护卫。飞天鼠和遁地鼠两兄弟表现不错,刘毅将二人从亲兵队中分出,担任成康护卫的队正和队副,并给成康调拨了五十名高手组成了他的亲兵。成康受宠若惊,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也能有护卫,当队正队副领着五十名亲兵向他报道的时候。当五十名精壮汉子双手抱拳喊出参见军师的时候。成康不禁泪流满面,这次不是做梦,自己真的有机会能一展胸中所学了。 而刘毅更是在想一件大事情。那晚跟成康畅谈一夜,经过成康的点拨,刘毅的心理已经有了计较,成康的眼光确实毒辣。特别是他站在了战略的高度,而不是战术的高度,这正是刘毅目前所欠缺的。作为共和国的优秀军人,要说战术,刘毅有领先明人几百年的眼光和见解,可是战略方面不行,这是多年的研究和积累沉淀下来的东西,甚至说白了还需要一些天赋,刘毅目前所着眼的还是怎么发展青弋军,怎么搞钱支持青弋军的消耗这一方面的问题。 诚然,跟徽商总会不断的深入联合之后,收入是在增加,包括郑芝龙也不断的给他输送利益,可是青弋军已经不是以前那一支小小的军队,现在的青弋军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再加上工坊,每日消耗的钱粮何止巨万。目前快捷的来钱方法有两个,第一,找郑芝龙谈,在不影响他的利益的情况下,在对面的倭国取得一块飞地,这其实刘毅早有考虑,九州就是一个好地方,土地肥沃,渔业和畜牧业,农业非常发达。银矿和铜矿还有煤炭铁矿石等矿物储备极其丰富。可以说是一个宝库,自己只要能把九州岛拿下,成为事实上的殖民地,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源输送过来,郑芝龙的势力大本营在九州岛,但本州岛南段也是他的地盘,可是毕竟倭国是郑芝龙的势力范围,想要在倭国有所动作,就必须跟郑芝龙谈妥。实在不行,可以用军工产品来和郑芝龙做交易。 其次,攻打九州也可以锻炼水师的实战能力,总训练没有用,现在的倭国虽然是德川幕府,可是真打起来应该难度不大。那只是表面上的和谐,私下里暗流涌动,德川家康统一日本还没有多少时日,关原之战关西军被关东军打的一败涂地,石田三成等西军首脑被德川家康杀了干干净净,此时不过才过了三十年而已,仇恨没那么容易忘掉。九州岛是关西军的一个重要基地,那里的总体情绪是反对德川幕府的,自己要是攻打九州岛,相信德川幕府的军队一定不会全力相救,如果自己能和九州岛上那一片的大名边打边谈,反正是求财,相信他们到时候一定愿意花钱保平安,自己也可以给他们一些新的火器,让他们滋生反对德川幕府的野心,这样就能发一笔战争财,这对于郑芝龙来说不是一件坏事,战争环境下,以郑芝龙在海上的实力,哪怕是在倭国自立为王刘毅都信郑芝龙能干的出来。 一个分裂的倭国对大明才是有利的,没有幕府的监控,他们的盐铁资源,煤炭资源,金银资源都可以为我所用。刘毅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座金山在海的对面朝自己招手。天授不取岂不是暴殄天物。他如是想到。 拿下九州之前倒是可以按照成康的方略,占领济州岛,济州岛是一个小岛,后世刘毅也去旅游过一次。环境非常优美,天蓝海绿的,空气也很新鲜的。最高的山叫什么汉拿山,是一座火山。刘毅也曾经爬到过半山腰,山里的气候跟城市里的就是不一样。不过其他就没什么了,面积也小,岛上资源贫瘠,可以理解为一个火山岛,有很多火山岩,水资源很好,其他的就不行了。当时导游说过,济州岛古代叫耽罗,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元朝建立之后,耽罗国被高丽吞并,到了李朝之后,耽罗这块地方更是被当成了流放犯人的地方。其性质有些像海南岛,在古代也是贫瘠之地,专门用来流放犯人。 但是在刘毅看来,济州岛毕竟比皮岛的条件要好很多,饮食资源上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非常适合屯兵,只要自己的兵马在济州岛上立足,配合一支强有力的水师,建虏和朝鲜根本就拿自己没办法。自己也不用以大明官方的身份出现,也就是学郑芝龙建立一支所谓海盗队伍就行了。可以以那些番人为急先锋,加上青弋军的正规水师,反正没有人能查的出来这支队伍的来源。自己可以让晋军假扮海盗王,在海外开辟事业。 想到晋军要带上一个眼罩遮住左眼,然后左手一个千里镜,右手一杆手铳,穿着水手服的样子,刘毅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目前总的战略布局,只要能拿下济州岛和九州岛,青弋军的势力就会扩展到第一岛链,这是不得了的事情。以第一岛链为副基地,反过来威慑辽东,山东,南直隶等沿海各地,可以说只要天下有异动,刘毅的水师完全能封锁住整个东海和长江,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哪怕北边打的一片稀烂,南边也是巍然不动,而且还能源源不断的提供人力物力,这样是否就能避免大明悲惨的命运。青弋军就可以力挽狂澜。这次租借吴淞口成功,少不得又要借用一些徽商总会的人力物力将吴淞口的新码头发展起来,自己也要去那边看一看,熟悉熟悉环境,将来做决策的时候也能用的着。 刘毅一边想着,一边在大明全图上写写画画,看着地图,刘毅不禁揉了揉眼睛,改天一定要让制造总局把沙盘什么的鼓捣出来,总看地图,眼睛太累。可是现在的条件搞沙盘确实不容易,沙盘这种东西必须要精确的测绘,现在青弋军可以用来勘测的资源不多,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也很少。他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可是目前的情况来看贸然去找他不现实,那就是现在的礼部侍郎徐光启,这可是个牛人,当日在自己的封赏大会上刘毅也见过,可是现在朝中周延儒,温体仁等一帮小人把持朝政,徐光启就是再有才也发挥不出来,而且他现在也是古稀老人了,年纪和申用懋一般大,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自己即便是去找他,也只能希望他能给自己推荐一些牛人学生,让自己所用。徐光启翻译的几何原本和测量法义等书可是开了华夏西学的先河,或者是华夏现代学术的启蒙。他的学生也一定是有真本事的,要是能找着这么一位扩充到制造总局里面去就好了。 可是上哪找这么一位徐光启的好学生呢?刘毅搜索了脑海中的明末知识,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什么牛人是徐光启的学生,只好暂且悻悻作罢。 “报,启禀将军,派到福建的快马回来了,带来了郑芝龙的亲笔信,还请将军过目。”甲午一边进门,一边说话,将手上的信件放在了刘毅的桌案上,然后缓步退了出去。刘毅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将信拆开。刘毅是个急性子的人,说干就要干,当日回来他便写了亲笔信让护卫快马加鞭送给郑芝龙,也是探探郑芝龙的口风,看看九州这块地方能不能让青弋军分享。况且攻打济州和九州没有郑芝龙的帮助不行,这两块地方的地理都不熟悉,要郑芝龙给出海图和地图最好能派一些向导就完美了。 郑芝龙很快收到了信,他非常惊讶于刘毅的想法。刘毅所想之事在他看来就是天方夜谈,想要九州可以理解,九州有钱财可以拿,而且以刘毅的实力,相信只要新军能成功登陆,拿下九州不是问题。作为一个海盗王,其实也是个生意人,郑芝龙迅速盘算着其中的得失利弊。其实也就是在算,如果九州被青弋军拿下,自己是亏还是赚。盘算了一会也没太算明白,少不得又要跑一趟南直隶和刘毅面谈一次。至于济州岛,郑芝龙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刘毅要那块流放犯人的地干什么。对于此事,郑芝龙倒是痛快的答应相助。 刘毅将郑芝龙的回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郑芝龙果然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人,用抗战的话来说就是不见鬼子不挂弦。信中对于济州岛之事是直言鼎力相助,而九州岛就是支支吾吾,最后说要来面谈一次。呵呵,真是鬼精鬼精的,行,面谈就面谈吧。正好很多事情不谈开不行,信里面也写不清楚,正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明一番,就看郑芝龙怎么想吧。 三百六十五章 布局中 郑芝龙动作也很快,在刘毅接到郑芝龙的回信之后不过五天时间,他便舍弃水路从陆路来到了太平府,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军师冯澄世。郑芝龙不快不行啊,刘毅此人一向进兵神速,而且颇有些神出鬼没,郑芝龙怕自己要是来晚了刘毅指不定能闹出什么大动作。所以他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赶来太平府和刘毅商讨,况且利益的事情他是最敏感的。 刘毅将郑芝龙和冯澄世请入了府衙,军部衙门已经快要建造完毕,下次再来郑芝龙就能看到崭新的建筑。郑芝龙每每都感叹于太平府的日新月异,哦,现在是整个安庆卫了。而刘毅此次会面终于也不是孤家寡人,而是带上了首席赞画成康。他向郑芝龙和冯澄世隆重的介绍了成康,郑芝龙没想到刘毅竟然也有军师了。冯澄世却想的是不知道成康的才学比自己是不是要高明上一些,能做新军的军师,应该也是一号厉害人物。 “指挥使大人,信件我倒是早就已经收到了,关于耽罗岛的事情我没有任何异议,朝鲜蕞尔小国,虽然我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耽罗岛那种不毛之地,要知道,那里可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当然我也不想知道,指挥使大人既然要那块地,想必是有用的。耽罗岛之事别的不说,我郑芝龙一定会鼎力相助,此次过来我也带上了耽罗岛的简图,虽然不是很详尽,但是勉强可以一用,另外我军中也有原来的朝鲜官军,他们有的人熟悉耽罗岛的地形,到时候我可以派几个机灵的给将军差遣。”郑芝龙一来,连茶都没喝上一口,立刻开门见山的对刘毅说道。 刘毅笑着道:“哈哈,如此甚好,郑将军如今也是福建水师参将,要说升到总兵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我们又是老熟人,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既然郑将军愿意助我拿下耽罗岛,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事成之后,我定有后报,最近制造总局倒是改进了一批百虎齐奔,射程翻了一番,如果郑将军不嫌弃,我可以赠送将军十门,一门配弹一千颗,想必对付洋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吧。” 郑芝龙眼睛里立刻闪过一抹亮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别人不知道,他郑芝龙可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最近郑芝龙是真的遇到了难事,在和荷兰人争夺台湾南部海域控制权的时候,郑芝龙的舰队遇到了荷兰人的新式武器。那是一种郑芝龙从来没见过的炮弹。在中程的威力无比巨大,基本上如果一炮命中郑芝龙的鸟船,几乎就是摧毁的效果。这把郑芝龙打的是焦头烂额,每次的交换比至少是三倍,郑芝龙就是再财大气粗也经不起这么大消耗。 其实荷兰人用的是佛朗机人最新发明的一种弹丸。也就是后世所称的葡萄弹,葡萄弹在打击敌方有生力量时,可以使一座火炮发挥多座火炮的作用。为了便于装填,将数颗球形铁弹子或铅弹子装在圆桶内,或者是将它们固定在一起,就类似于现代霰弹枪子弹的造型,不过那时是一个大圆桶用火炮来发射。而将它们固定在一起这种做法,因为是采用的铁板之类的东西来固定圆状的弹子,外面没有壳包裹,样子就像一大串的葡萄,所以就称为葡萄弹。在发射时,石弹在火药的冲击下冲破弹体的束缚向四周飞散,有效扩大了石弹的打击面。 这可不得了,这就相当于放大了数倍的散弹,而这种葡萄弹比散弹厉害的地方就是他的射程比散弹远,但是破坏力比散弹要大很多倍。这就造成了郑芝龙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远战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一旦进入中距离之后就基本是荷兰人的天下了,郑芝龙要想干掉他们就必须贴的更近,可是这样一来损失不可避免增加,要想贴上去就必须先被地方击沉一两艘舰只。郑芝龙第一次感到有些心慌了,照这么个打法,过个一两年他就要成光杆司令了。 情报军倒是在郑芝龙军中安插了一些眼线,虽然他们也不清楚荷兰人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可是他们明白郑芝龙遇到难题了。刘毅拿到情报的时候虽然也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郑芝龙缺少一种能在中距离上压制敌军的武器。所以增程的百虎齐奔就是一款利器,而且百虎齐奔的弹体内可以填充火油,杀伤力又是扩大,正是可以和荷兰人一较长短的神兵,郑芝龙应该会非常感兴趣。 果然,听到刘毅这么说,郑芝龙显得有些喜不自胜。“如此,如此就多谢刘将军了。”郑芝龙有些兴奋的搓搓手道,他已经能想到荷兰人被他打的抱头鼠窜的样子了。 刘毅摆摆手,“郑将军,先别急着谢我,这都是一些小事情,下面咱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谈关于九州岛的问题了。”刘毅直言不讳道。 郑芝龙和冯澄世的脸色变了数遍,冯澄世喝了一口茶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他心道:“看来刘毅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绕来绕去,还是对倭国感兴趣,可是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如果是新军要介入倭国的局势,恐怕自家将军很难应对啊,显然得罪新军是非常不明智的,一个不小心郑芝龙又要回去做海盗了,可是如果就这么冠冕堂皇的让新军介入了倭国的话,以青弋军和徽商总会的实力以后恐怕在倭国甚至是海面上就没有郑芝龙说话的份了,这跟把郑芝龙赶去重新做海盗没有任何分别啊。” 郑芝龙沉住气不说话,来之前他已经和冯澄世商量好了,真到了摊牌的时候,还是让冯澄世先说话,也好在他和刘毅之间做一个缓冲,要不然他直接和刘毅谈的话,谈的拢还好说,要是谈不拢连往后退一步的机会都没有了,冯澄世表示赞同,由他先发表意见会显得比较温和,即便是刘毅生气什么的自己也可以挡一刀,到时候郑芝龙出来打圆场就行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现在刘毅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他有了成康。成康对倭国的事情有些一知半解,这两天刘毅一直在和他耐心的讲解关于倭国的事情。成康不愧是未来的首席赞画,理解能力非常过人,只听刘毅大致的描述了一遍九州,就知道刘毅想干什么了,所以此次他跟刘毅交代了同样的话,让他先出声和郑芝龙他们谈,刘毅最后一锤定音就行了。 冯澄世放下茶杯施礼道:“呵呵,刘将军,有句话冯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毅点点头道:“冯先生但讲无妨。” “好,刘将军爽快,那冯某就直言不讳了,有道是理不辩不明,虽然当前刘郑两家是合作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刘将军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可是有些东西会涉及根本利益,冯某说话可能不中听,打个比方吧,就说南直隶是将军的传统势力范围,假如郑将军想在广德府驻扎一支精兵不知将军可会允许?”冯澄世拐弯抹角的说道。 “哈哈哈哈,冯先生此言差矣。”一旁的成康站起身来,对郑芝龙和冯澄世深施一礼笑道。“哦?不知道成先生有何高见?”冯澄世一直想和成康比试比试智谋。既然成康起来了,就先听听他有何高见。 “冯先生,岂不闻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咱们把话挑明了说。可能郑将军和冯先生觉得,如果青弋军介入了九州岛只会对郑将军的势力范围造成影响,或者说造成利益上的损失。不客气的说,冯先生可能有些短视了。因为冯先生并不清楚我们要什么,而冯先生更没有想到我们能给郑将军带来什么。”成康胸有成竹的说道。 冯澄世脸色有些难看,照成康这么说岂不是自己不如他有远见,可是自己比他熟悉倭国局势,跟郑芝龙的时间又长,海面上的事情哪有冯澄世不知道的。他成康才到青弋军几天,以前听都没听过得一号人物,竟然能比自己看的长远吗?“愿闻高见!”冯澄世高声道。 “前几日将军和我谈到了倭国的局势,虽然我本人对倭国的局势并不太了解,可是经过将军的一番介绍我已经能看到倭国所隐藏的巨大的价值。首先,我家将军取九州目的是很明确的,九州顾名思义是由九个藩国组成的,这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冯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成康淡淡道。 这冯澄世当然是知道的,九州之所以叫九州,就是因为九州岛上有九个藩国,筑前,筑后,肥前,肥后,丰前,丰后,日向,萨摩,大隅,一共有九个守御大名。他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好,那问题就很明显了,众所周知,万历援朝是因为倭国的关白,平秀吉想要攻打大明,以朝鲜做跳板,才有了这么一场战争,可是关白一死,倭国军队立刻四分五裂。” “那还用说,这一点我比成先生恐怕要了解一些,攻打朝鲜失败之后,他们退回国内,分成了东西两个军团,现在的日本德川幕府就属于当时的关东军团,而平秀吉留下来的力量则是关西军团,在万历二十八年倭国国内爆发关原战役,关西军战败,关东军统一全国,才有了现在的德川幕府。”冯澄世进一步解释道。 “好,那我且试问冯先生,九州属于关西之地还是关东之地?” “当然是关西之地?” “那九州的人可会听幕府号令?”成康问道。 “阳奉阴违,自成一派。”冯澄世答道。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呵呵。”成康笑眯眯的说道。 三百六十六章 布局下 成康云淡风轻的样子着实让郑芝龙和冯澄世都显得有些茫然,他们不知道成康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郑芝龙有些忍不住问道:“敢问成先生,那就是什么?” “我再问郑将军和冯先生一句,据我所知,郑将军出身于平户藩,正是九州西部的一个城,而郑将军的势力范围应该是九州和倭国本土的南段。那么请问,将军和关西军的关系好,还是和关东军的关系好?”成康反问道。 “额,要说关系的好恶也不能一言以蔽之,当初在倭国起家之时也是拜见过幕府的实际掌门人德川秀忠的,要不是幕府的许可,我也不可能在倭国做这么多年的买卖,但是要说私下关系,肯定是和关西军好,毕竟大本营在平户,我的地盘大部分也都集中在四国,中国,九州几个地区,都是关西军的传统地盘。”郑芝龙如实的回答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熟悉郑芝龙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情。 “好,如果现在有一个郑将军可以在倭国自立为王,撇开幕府,成为倭国霸主的机会,请问郑将军想不想要?”成康看着郑芝龙说道。 啪的一声,郑芝龙一走神将面前的茶杯不慎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先生说什么,在倭国自立为王的机会?”郑芝龙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向成康道。 “正是,且听我娓娓道来。”成康不紧不慢的说道。冯澄世更是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成康难道还有什么计谋能让郑芝龙在倭国称王称霸?别人可能会觉得倭国这种小国,在那里称王称霸又能怎么样?这只是一种闭关锁国之后的狭隘眼光,倭国根本就不算是小国,其人口虽然不能和大明相比,但是也有大明的十之一二,这是什么概念,人口一两千万的国家,可比北虏建虏朝鲜等国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土地虽然不广袤,但是比区区一个台湾和福建要大上许多了,况且物产丰富,金银铜煤皆是不缺,很多可以做到自给自足,而且天然的优良港口数不胜数,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另外民风比较彪悍,民间武士很多,武艺高强,是上等的兵员。且民众的心理经过上千年的驯化,他们敬服强者,只要你比他强,他就跟绵羊一般任你驱使。如果郑芝龙能在日本称王称霸,那其实力比现在看来肯定会发生暴涨,这是决定性的改变,到时候什么荷兰,什么英格兰统统不在话下,整个南洋唯我独尊。即便是窥伺大明,恐怕也有这个实力了。但是很快冯澄世又摇了摇头,终究自己想简单了,窥伺大明?还有青弋军这座大山横在自己眼前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在倭国做一方霸主,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诱人了。郑芝龙眼巴巴的瞅着成康,希望他赶紧往下说,连冯澄世也是屏气凝神,静心听着。 “其一,如果有青弋军一部进入九州,将会发生什么,九州的倭人肯定不愿意有新的强大势力来打破他们原有的秩序,他们一定会群起反抗。但是在我这些天的观察看来,青弋军无论是从战术,装备,兵员等各个方面已经形成了无与伦比的优势。对付区区九州的倭人应该是不在话下,我久在应天府,倭人我不是没见识过,诚然,他们的武艺不错,可是在火铳面前这些都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的事情,何况倭人的制甲工艺实在是不敢恭维,看着漂亮,实际防护能力,呵呵,想必郑将军应该是清楚的。”成康说道。 这一点倒是真的,倭人自从关原合战建立幕府之后就开始了闭关锁国。导致他们的军事装备还停留在战国时代。郑芝龙比谁都清楚。其实只要有五万青弋军这样的强悍军队,打那些用纸甲,竹甲和少量铁甲武装起来的倭国大名军队,实在是小菜一碟。如果真的像成康所说的,青弋军有一支强大兵马杀入九州的话,仅仅凭借当地大名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抵御。郑芝龙如是想到。 “如果青弋军以非官方的身份进去,并且规模不用太大,我们有把握让他们识不破我们的新兴海盗身份,那会发生什么,当地大名守不住的时候肯定会像幕府求援,而幕府无非两种可能,第一,既然关西大名都是阳奉阴违的状态,完全可以假借这股强大敌人之手消耗他们的力量,等到关西各地的势力都被消耗不少之后,幕府再介入。第二种就是幕府倾尽全力相助。敢问冯先生,您觉得哪种可能性大一些。”成康看向冯澄世道。 “如果青弋军以非官方的身份进去,规模低于五千人的话,幕府绝无可能相助,相反一定会坐山观虎斗,甚至德川恨不得中国地方的关西军也去九州拼个你死我活。”冯澄世还没开口,郑芝龙抢先说道。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倭国国内的那一点破事,郑芝龙门清。 “不错,郑将军说的完全正确,那么下一步事态会怎么发展,关西军在这里跟我们消耗,而幕府一点动静没有,或者是雷声大雨点小,关西各大名会怎么想,应该有活劈了幕府的想法的吧。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郑将军不是和关西大名的关系很好吗?此事就简单了。首先,我们伪装成南洋过来的新势力,你可以假装和我们拼斗一番,然后不敌撤退。将九州变成实质上的真空地带。让关西各个大名的军队进来。然后剩下的交给我们青弋军,我们以打促谈,按照我们的方略促成关西势力向青弋军输送急需的金银,矿物等物资。这时候郑将军就可以介入了,我们青弋军提供武库里的武器装备给你,当然是最次的货,不过在倭国也算是上上等了,你拿我们的货提供给关西军,将关西军队武装的比幕府军队稍强那么一些。然后再去煽阴风点鬼火,我们也会配合你,比如你可以截获一封幕府和我们的往来信件什么的,甚至都不需要,关西军当中应该有很多野心家吧,或者不服气德川的人吧,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借口。当借口有了,装备也提升了。将军觉得关西军会干什么?”成康问道。 郑芝龙猛地一拍桌子,长身而起:“高明啊!这样一来不用说,日本很快就会重回战国时代。关西军绝对不可能忍受德川幕府。” “没错,反正他们敬服强者,被我们打怕了之后我们再释放和解的意思,甚至我们的战船和士兵可以帮助他们去打幕府,你郑将军的队伍也可以这么干,一个混乱的倭国和一个统一的倭国,你要哪一个?到时候我们可以坐下来谈,比如我们帮关西军消灭幕府的军队,让他们割让地盘给我们两家,那郑将军可就不是像现在一样仅仅在倭国做一些买卖,而是实实在在的可以控制倭国的一大片领土,而你就是实际上的王,这笔生意你做不做?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们的人先要进九州,就像一个炸药桶一般,我们就是导火索。让倭国国内的矛盾公开化的导火索。将军觉得这笔生意合算不合算啊?”成康笑吟吟的喝了口茶水,又盖上盖子同郑芝龙说道。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冯某来时还想跟先生比较一下计谋,如今看来,我。。。今日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先生谋略可称得上当世诸葛。”冯澄世对着成康郑重施礼道。成康立刻起身回礼,直言过奖。 “哈哈哈,冯先生说的也没错,成先生正是我青弋军的卧龙凤雏。”刘毅开口道。 “甲午,地图拿来。”刘毅吩咐道。门外的甲午立刻进来,将刘毅从南京兵部讨要而得的万历年间的日本全图拿来放在了桌面上。“有道是谋定而后动,刚才成先生所说是大的方略,请二位过来一叙,甲午,去叫晋军进来吧。” “是!”甲午拱手道。不一会,晋军大踏步的迈了进来,他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刘毅在郑芝龙一到太平府的时候就立刻派人去码头叫晋军过来。 “郑将军,这位你也认识,到你那里培训的晋千总,现在是我麾下水师统领,这次的战斗就由他来完成。”刘毅指指晋军道。郑芝龙大量了一下晋军。数月不见,刮目相看。现在的晋军根本就不像刚到他那里培训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现在的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着果敢坚毅的大将风范。如果郑芝龙知道当初到他那里培训的三百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支拥有五六千人庞大力量的新军水师的时候,恐怕下巴都会掉在地上。 众人围着地图,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不断的商讨着可能出现的问题和预防的方案。郑芝龙兴奋的脸色潮红。在大明他充其量能做个总兵。但也仅仅是总兵,还是要受到中央政府的节制。而在倭国,他一直是以海盗王的身份存在,虽然实力强大,没人敢惹,那不过是大炮火铳所形成的包装而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机会就在眼前,他甚至可以自立一国,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已经不能用光宗耀祖来形容,可以说有机会名垂青史,千古留名啊。一个自己的国家,自己是开国皇帝,万千臣民,三宫六院。如果将来可以和青弋军合作瓜分整个倭国,那会是什么样子。自己治下拥有千万人口,这比蒙古,女真加起来和朝鲜加起来的人口还要多。天哪,他已经不敢再往后想象了。以后就不是德川幕府了,而是郑氏幕府。平秀吉都没做到的显名于三国,他郑芝龙有机会做到。 三百六十七章 建斗北归 四月中旬,花儿吐艳,柳枝婀娜,碧水传情,山峦叠翠。天气温暖舒适,没有烈日的炙烤,也没有暴雨的狂澜。太平府的人们也像四月的大地一般生机勃勃。哪里都是忙碌的景象。自从上次郑芝龙过来,刘毅将他的想法和郑芝龙商讨之后。大家便将方略基本确定了下来,有了总的计划纲要,但是实施的时候肯定还会有很多变数,到时候再看情况调整就好了。 而在攻击九州之前,必须要先拿下耽罗。按照郑芝龙和刘毅最后商讨的结论。初步定在六月份出兵。不用青弋军的名义。让晋军带领水师和水师陆战队的士兵全副武装出发,打着马六甲海贼的旗号。并且将番人铁炮队全部编入晋军的队伍,让外人真假难辨。 为此,不论是制造总局开足马力生产军备,还是史可法等军部人员筹集物资,又或是中圩洲造船厂夜以继日生产战船,总之整个安庆卫是完全的行动起来了。没有人是闲着的,大家都是忙忙碌碌的状态。但是这种忙碌好啊,不仅能吃饱穿暖,而且还有不错的收入。这是以往升斗小民不敢想象的。太平府一地当然已经不能支撑庞大的青弋军的需要。借着徽商总会的力量,工坊不断的像安庆卫各地进行扩散,核心的军工还是留在太平府,但是像一些军服制作,军靴制作,被服棉絮等等很多旁枝末节的产业逐步的向其他地方进行转移。带来的好处是,太平府以外很多贫穷的地方都把青弋军那些指导建立工坊的军官匠人,还有一些总会的人都称作青天大老爷,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刘毅更是成了很多贫苦百姓心中的活菩萨。要是没有指挥使大人给口饭吃,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挨饿呢。 人类都有一种不甘人后的心理。好比一个队伍,往往后加入的人会比先前的人更加卖力,更加忠心。生怕失去自己现有的一切。安庆卫各地的贫民们就是这样。就比如潜山县,相当贫困的一个地区。青弋军和总会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大型军服工坊,招募缝衣娘近万,专门给青弋军士兵制作各式各样的军服。刘毅将后世的那套集中生产,形成产业基地的方法直接搬过来。整个潜山县围绕着军服工坊转了起来。缝衣娘的收入高,并且是计件制,多劳多得。这些往日饭都吃不饱的穷苦人一下子迎来了新生。家里的男人们想不到,家里的女人会成为顶梁柱。手上活计快的缝衣娘一个月能拿到一两半银子,工坊还有超产奖,到月超过规定量的人每人还能有五钱银子。整个潜山县轰动了,在工坊旁边,面馆饭店建设起来,供工人们吃饭歇息。说书的,杂耍的全都集中到这个地带。还有各种女澡堂,休日的时候供缝衣娘们消遣,一钱银子能待上一整天,提供饭食水果,洗完澡还能打打桥牌。 “娘,我,我还想吃糖。”一个衣服有些破旧的小女孩站在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身边怯生生的说道。妇人爱怜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道:“行,娘这就给你再买一个,等下个月发月钱了,娘再给你买些布做身新衣服。”卖糖人的小贩递过去一个糖人,小女孩开心的吃了起来。妇人摸摸自己怀里,还有几十文铜钱。罢了,好些年没有过过这样的好日子了。今天就给囡囡添置一件新衣服又如何,大不了从今天晚上开始申请加班,只要能加班,一个月能多出五钱银子,能买好些布料了。生活有了奔头,家里男人身体不好,现在也有钱给他买药了。老百姓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她热切的拉着小女孩的手奔向卖布的铺子。 潜山县的男人们做好后勤工作,运输工作,安保工作等一切杂活。整个潜山县三万余户,十万余人因为工坊的设立几乎是全县的人都投入进去了。县令喜的整天合不拢嘴,天天就在工坊外围的工地上转悠。这可是他的政绩啊,而且潜山县人民的收入上来了,税收也上来了,一切都上来了。彻底摆脱了伸手找朝廷要的模式,反而能给朝廷钱了。这一算下来,今年过了,自己恐怕就能去府衙了吧。别的不说,做个六品的安庆府通判还不是手到擒来,这都是沾了指挥使大人的光啊。将来一定要为大人好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吴,你他娘的像什么样子,你给我站直喽!” “你少给我叽叽歪歪,有本事你从马上下来,我今天要不摔你个狗吃屎,我就不姓吴。” “哟呵,能耐见涨啊,怎么对上官说话呢?” “哎呀行了行了,你两人天天斗嘴,烦不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忘了?大校场上团结友爱的牌匾忘了?这马上就要启程去北直隶呢,我看你们咋没心没肺的呢?” “哈哈哈。。。”几人的对话引起了边上一溜军官的哄堂大笑。 大教场上说话的正是李福,孙德海,吴道荣等人。刘毅答应过卢象升,在军官团三个月的培训期满之后会从青弋军中选派一批能力突出的军官去天雄军中待一段时间,帮助天雄军尽快建设起来。刘毅没有食言,这些天李福等人已经跟钱明德等军官混熟了,刘毅决定就将他们派过去。对于卢象升,自己没什么好保留的。 “指挥使大人到!”随着哨兵的一声高喝。哗啦一下,军官们立刻立正站的笔直。孙德海也从马上跳下来,站直了身体。他是这次支援天雄军援建军官团的最高指挥官。只见不远处,刘毅和卢象升,还有吴东明和钱明德等人已经是大步走了过来。 “启禀指挥使大人,援建军官团应到十五人,实到十五人,准备完毕,请指示!”孙德海扯开嗓子吼道。 “他娘的,这么大声音干啥,差点把老子耳朵震聋了。”吴东明骂道。 刘毅摆摆手,对面前的十五名军官训话道:“诸位,此次任务可谓是任重而道远,卢大人想必诸位都不陌生,大家都曾经是并肩作战的关系。如果不是卢大人的兵马及时赶到,你们也包括我可能就交代在京师城下了。此次友军有困难,我们青弋军义不容辞。应当鼎力相助才是。我命令!” 哗啦,众人挺直身体,全神贯注。“此次援建为期一年,务必要协助卢大人和钱将军将天雄军打造成北地第一强军。加强北边的防御力量,让建虏不敢侵我华夏!”刘毅说道。 “谨遵将令!”众人一起大声吼道。 卢象升出来给众人团团作揖道:“诸位是青弋军的栋梁,到我北直隶新军去是屈才了,也委屈大家受苦了,我卢象升感激不尽,在这里也代表天雄军给诸位行礼,多谢诸位了!” 卢象升和钱明德等人全部都是抱拳施礼。孙德海带头回礼道:“不敢受大人礼!”“不敢受大人礼!”众人一起道。 “我刘毅在这里祝你们一路顺风,顺便提一下,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青弋军的军饷发双份。再加上卢大人的一份,你们有三倍的军饷。都给我把活干漂亮了,北地除非是建虏倾巢出动,一般情况要是天雄军还顶不住,还要让青弋军北上的话,你们他娘的一个个的也别回来了。”刘毅笑骂道。 “将军放心!将军放心!”李福等人高声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卢兄,我就不远送了,军务紧急,还请多保重!物资我会按时间发运,到时候去天津卫接收即可。如果实在有难事,派人去京师徽商总会的产业传信,我能第一时间收到。保重!”刘毅对卢象升拱手道。 “子明,卢建斗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子明如此大力相助,大恩不言谢,我卢建斗唯有将天雄军训练成青弋军一般的王者之师,北拒蒙古,东御建虏才能对得起子明的一番恩情。”卢象升有些动情的说道。放眼大明,如此真心实意帮助天雄军的人只有刘毅一人而已。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只是嘴上说说,连天雄军的军饷都不能足额发放,如果不是刘毅出钱出人出装备,天雄军不知道何时才能形成战斗力,卢象升又怎么能不心急如焚,如果不能按时训练出来,岂不是辜负了圣上的殷切希望。 望着卢象升和众人在马上远去的背影。刘毅陷入了沉思,袁崇焕没有躲过历史的车轮还是迎接了本就属于他的悲惨命运。可是卢象升呢,他刘毅出钱出人出装备,固然是因为跟卢象升深厚的友情和卢象升的救命之恩。可是骨子里,刘毅是敬重精忠报国的忠义之士的,卢象升就是其中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袁崇焕在刘毅心中的地位还要重要。但愿经过自己的一番操作,卢象升能避免历史上的悲惨命运。能将天雄军带出来,成为北地强军。让皇太极不敢轻易侵犯华夏。或许这样才能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吧。 “将军?将军?”吴东明轻轻推了推刘毅道。刘毅这才回过神来。“哦,哦,出发吧。”吴东明将赤电驹牵过来。甲午率领三百卫队已经在营外等候。上次租借成功吴淞口之后,刘毅已经让阮星的人先去开始建设,争取到六月份出兵的时候就可以启用。现在已经四月了,刘毅也该去看看了。到大明来刘毅每天都很忙碌,现在家里有吴东明等大将看着,又有成康,史可法等人的军部照应,刘毅可以放松一下了。正好也借着去吴淞口的机会,顺着长江,沿途看看风景,看看江南的繁华美丽,看看这让人无比惋惜的大明。 三百六十八章 镇江行上 虽说刘毅的卫队已经扩充到一千人,可是除了战时状态,平时不可能到哪里都带着一千人的卫队,即便是便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一支强大的军队,所以一般刘毅都是让甲午率领数百人随行护卫便可,在江南地界其实也用不着这么紧张,总体来说江南呈平日久还是比较安全的,也没必要带那么多卫队招摇过市,况且青弋军的装备太过豪华,即便是穿着鳞甲未着锁子甲,精简了很多马铠之类的物件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本来按照刘毅的想法,只是去吴淞口去看看,没必要大张旗鼓的,但是在成康史可法等人的坚决反对下,只得带上三百精锐随行,毕竟现在刘毅是整个新军的主心骨,容不得半点差池。 此次刘毅的行程说起来也非常简单,过了应天府不过也就是四府两卫的地方,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和松江府,前三府属于镇海卫,松江府比较特殊,因为一直是处于当年的抗倭前线,所以一府一卫,松江府就是金山卫。只不过比起正常的卫来说兵力比较少,但是也有近万士兵的编制,只不过现在究竟有多少人的实额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非军事行动下刘毅是不主张一人双马的,军马难得,节省马力才是王道。速度也不用那么快。一行三百人很快出了太平府的地界,过了应天府就是镇江府的地界了。上次租借吴淞口的时候,刘毅当然是未雨绸缪,找申用懋讨得了兵部的行文和勘合。有了这些,徽商总会或者青弋军的力量来往太平府和吴淞口之间就不会受到四府两卫的拦截,各项货物运输也可以畅通无阻。申用懋加印的东西在南直隶还是非常管用的。 镇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城市,在春秋战国时期便设立了朱方邑。到了秦汉的时候属于会稽郡丹徒县,隋唐时期属于江南道润州,直到北宋时期才改名为镇江府,一直沿用至今。后世刘毅关于镇江倒是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本身他也没来过镇江。不过一提到镇江他马上就能想到的一样东西就是镇江香醋,后世在各大超市,小卖部,只要能买到厨房用品的地方,都有镇江陈醋香醋的身影。俗话说茶米油盐酱醋茶,可见醋在中国人民生活中的地位。而镇江就是醋的代表。刘毅一想到镇江的醋不禁肚子都有些饿了,众所周知,太平府的小笼包和翡翠蒸饺配上镇江香醋那可是极品美味。 进了镇江府的地盘,还没进府城,早有一支人马在管道边等候了,人人顶盔贯甲的,看旗号应该是镇海卫的人马。刘毅一行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毕竟是三百人的队伍,客兵过境必须先通知当地的卫所。所以不能例外的刘毅也先派快马先行,进入镇海卫通知镇海卫的指挥使程勇,告诉他近日自己要去吴淞口,安庆卫的兵马将会经过镇海卫。 程勇收到快报自然不敢怠慢。虽然表面上看他和刘毅都是卫指挥使,两人平级,可是刘毅是什么人只要是大明军内的谁人不知,圣上赞许有加,孙阁老青睐无比的人物岂是等闲,另外刘毅的散官和勋官可比自己要高。新军的威名早就传遍整个南直隶,程勇虽然在镇海卫,可是毕竟和安庆卫就隔着一个应天府,徽商总会的生意在镇海卫到处都是,程勇怎么可能不熟悉新军,特别最近刘毅有了申用懋的文书之后,新军夹杂在总会的人马之中前去吴淞口建设新码头,程勇作为老军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总会的人员当中有大量的军人,清一色的精壮汉子,特别是这些人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无形的杀气。肯定是上过战场的人,隔着老远程勇都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况且青弋军的战绩就不用多说了,京师大战可是硬抗建虏铁骑。就冲这,整个江南有谁敢和青弋军争锋。程勇自然也不例外,听到这支强军的首领过境的消息,不管是出于客套,还是想结个交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作为地主程勇都必须要露面才是。 哒哒哒哒,一骑插着红旗的塘马飞速奔来。“前面可是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大人的人马?” 听见塘马的声音,甲午立刻迎上去道:“某等正是!” “太好了,镇海卫指挥使程勇大人已经在前面不远处迎接刘大人,请刘大人移步一叙。小的在前面带路。”塘马说道。甲午回头看看刘毅,刘毅点了点头。甲午大喝一声:“全军跟上!”三百人跟着塘马朝前方而去。 “哎呀,前两天接到老弟信件之前我这左眼皮就跳了好几天了,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古人诚不欺我啊,没想到你老弟这就来了。”程勇爽朗的笑声老远的传来。刘毅立刻变换笑脸迎上去道:“小弟只是路过贵地,还劳烦程兄前来迎接,这让小弟情何以堪啊。” “哎,你老弟这么说就不对了啊,谁不知道你老弟现在是朝廷的红人,哥哥我只有羡慕的份啊,别的不说,哥哥也是老军伍了,那些野人什么样子我也是见识过的,当年我也在北边当过兵,你老弟能一仗把他们给打趴下,老哥只有佩服的份啊。”程勇说道。 刘毅这才想起来,周之翰有一次和自己说话时也提过这个程勇。这家伙倒没有说谎,刘毅依稀记得周之翰说程勇的大同镇当过兵,本身也不是南直隶人,好像是西北甘肃还是陕西的人来着。确实也是,看他五大三粗的样子就有一种西北汉子的豪爽。跟刘毅站在一起还真有些猛张飞和俊子龙的样子。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刘毅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都说江南风景美如画,苏杭更是好山好水,没想到找这么个猛张飞来镇守,这画面感还真是有些违和。程勇却没心思去揣摩刘毅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被后面一大片精锐的骑士所吸引过去了。这些人从刚才到现在一动都不动,就跟木头人一般。领队的一个汉子无比壮硕,身形跟自己差不多。这几百骑兵虽然没有披甲,可是程勇的狗鼻子老远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这批人一定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看这些人犀利的眼神不断的扫视着周围。别看只有三百人,却有着千军万马的压迫感。就算是便装也是如此。程勇不禁暗暗惊呼,原来这就是刘毅的家丁马队啊,怪不得能跟建虏硬碰硬,就这三百人往这里一站,恐怕他把镇海卫的正兵营全拉来都不是对手。回头看看自己的家丁人马,盔甲歪歪扭扭的披挂在身上,身后的正兵营步兵更是一点当兵的样子都没有,他是气不打一出来,就怕货比货,回头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帮兔崽子。 刘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禁暗道自己是个蠢蛋。原来刘毅一心要租借吴淞口,打通了申用懋的关节。确忽视了一个问题。这吴淞口是在镇海卫的管辖之下,说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这里建码头却忘了给镇海卫上下好处。刘毅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其实阮星代表徽商总会倒是意思过了,阮星何等人物,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早就在镇海卫上下打点了一番。可是这些事情他没有告诉刘毅。不过刘毅的担心也有道理,阮星就算是打点了也只能代表徽商总会,并不能代表安庆卫的态度,既然吴淞口码头是安庆卫的产业那刘毅作为领头人就必须把态度拿出来才是。 正想着,那边程勇道:“呵呵,老哥在镇江府中已经摆下了宴席,给贤弟接风,还请贤弟务必赏光。”这程勇也真是客气,本来镇海卫的驻地是在苏州府,他竟然不辞辛劳跑到镇江府来迎接。刘毅当然无法拒绝,将程勇拉到一边道:“程兄实在是客气了,小弟此次前来本来还准备前去苏州府拜见程兄,没想到程兄却千里相迎,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小弟这里略略有些薄礼,等会还请程兄笑纳。”程勇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连忙道:“哎呀呀,你老弟真是,你让哥哥怎么说你呢,你说你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真是,下回可不兴这样啊,镇海卫和安庆卫本就是邻居,你老弟到我的地盘上来就跟到家了一样。” “哈哈,那是那是,但是就算是普通人家互相拜访还要带上些瓜果蔬菜之类的,我也是一卫指挥使,空手前来岂不是被人说笑失了礼数。”刘毅抱拳道。 “哈哈哈,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先进城,进城!”程勇大手一挥,镇海卫的人马立刻转向,刘毅的兵马也跟着他们一起进城,早就有看守城门的机灵小校率领守城兵丁在门前迎接,镇江府的知府沙以仁也在城门等候,程勇已经通知过他了,让他在镇江城内安排好酒宴。此时见大队人马过来,他立刻整整衣冠,准备迎接两位大人。 三百六十九章 镇江行中 “下官沙以仁拜见二位大人。”沙以仁高声道。身后镇江府一干人等皆是下拜。刘毅心里却暗暗摇头,他这次是想低调的去吴淞口看看,这下倒好,经程勇这么一弄,搞得大张旗鼓的,自己还怎么微服私访。这个程勇真是,不过他也清楚,程勇这种武将也是好面子之人,自己作为南直隶军队乃至大明军队的新星,肯定是许多人关注的对象,如果有人知道自己到了镇海卫的地界但是程勇却没有什么表示的话,难免遭人诟病。 “唔,沙知府,本将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程勇瓮声道。“办好了,办好了,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那就好,前面带路吧,刘大人也累了,得快些到酒楼才是。”程勇命令道。 “是,下官遵命。”沙以仁上马和府衙的一干官员在前面带路。不一会,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镇江最大的酒楼润州酒家,相传这家酒楼做的是最最地道的镇江本地菜,配方都是从唐朝年间传下来的,要不然怎么叫润州酒家呢。 今天的润州酒家早就已经清场,大堂已经全部被清空,留下了一张大圆桌摆在中央。另外有很多小方桌围绕在周围。这种排布也是有讲究的,相传是从宋朝流传下来的排布,取天圆地方之意。只有在有贵客到来的时候,润州酒家才会这么摆桌。 主桌不用说自然是刘毅和程勇等人才能坐的。刘毅的卫队已经被府衙单独安置,刘毅只带了甲午等几个护卫前去赴宴。不过有一点也好,程勇请客肯定能把镇江的名菜美食给品尝个七七八八,省的自己去寻找了,这么多人马,要是找起来动静也大。这下就方便了,刘毅本就是好美食之人,正好大快朵颐一番。 众人分宾主落座之后,程勇立刻叫人起菜。另外沙知府安排的乐班也开始奏乐起来。美食如流水一般上来,按照顺序,先上来的自然是冷盘。程勇笑眯眯的不说话,只有沙以仁给刘毅用心介绍起每道菜肴来。 “刘将军,此菜名为红油三丝,乃是用卤猪耳、黄瓜、黑木耳切丝,加上盐、酱油、芝麻油、镇江陈醋、四川辣油、蒜、白糖、香菜、白芝麻凉拌而成,其有五味鲜香辣爽脆。”沙以仁介绍道。刘毅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果然美味无比,特别是镇江香醋特有的香味,刘毅本就喜食酸辣,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重口味。镇江菜很对他的胃口。 “刘将军,您再尝尝这一道菜,这道叫糖醋包包白,呵呵,其实就是白菜,用镇江香醋加糖,淀粉和酱油黄酒姜汁熬制的酱汁往上面一撒,既保留了白菜的爽脆,又有了酸甜的风味。是一道镇江的清新小菜。”刘毅夹起来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道:“果然可口。” “呵呵,刘将军喜欢就好,再品一品这道镇江醋鱼,仅加葱姜盐,不放任何调味料,用的是长江里现捞的鲥鱼,吃的就是一个新鲜,直接蘸醋而食,原汁原味。”刘毅又吃了一口,本来看着白花花的鱼倒是没什么食欲,清蒸的菜他总觉得有些腥气,可是没想到这道镇江醋鱼完全不一样,看来沙知府没说全,这鱼吃起来一点腥味都没有,不仅没有还有淡淡的甜味,蘸上醋汁之后竟然吃出了一股太平府的江蟹味。让刘毅大为惊叹。其实秘密就藏在醋汁里面,这醋汁不是普通的醋汁,而是润州酒家的祖传秘方,用江鲜提炼出的汁水熬制而成,当然能吃出螃蟹的味道,只是沙以仁也不知道罢了。 官员们不断的向刘毅敬酒,好在刘毅的酒量不错,程勇也是西北豪爽汉子,又是从军之人,自然不喜欢用小杯一杯一杯喝酒,他对刘毅道:“兄弟,不如这样吧,哥哥实在是不喜欢小杯喝酒,我们换大碗如何,从军之人应该爽快一些。” “哈哈,好,程兄有令,我怎敢不从。”刘毅爽快道。“痛快,你这个兄弟哥哥认了!” 刘毅笑道:“程兄还请附耳过来,弟弟有几句话告诉程兄。”程勇惊讶的看了刘毅一眼还是侧耳倾听过去。“此次小弟在镇海卫租借了吴淞口修建码头,叨扰之处还请程兄海涵,虽然是借了申大人的批示,可是程兄才是镇海卫的指挥使,为此,小弟略备了一些薄礼,聊表心意,还请程兄勿要推辞才是。” 程勇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跟其他人一样,虽然不清楚青弋军具体的金钱来源,可是他知道青弋军和徽商总会的关系,可以说青弋军如今的财大气粗正是因为有徽商总会力挺。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徽商总会并不是青弋军的后台,相反,青弋军是徽商总会的后台才对。只是这些人只能看到表面,而看不到实质而已。程勇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阮星已经给了他两万两白银,不知道这刘毅还能拿出什么大手笔来。他知道吴淞口码头虽然打的是徽商总会的旗号,可是他不信这码头跟青弋军没有一点关系,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新军很可能想要操练水师。要说南直隶拥有一支水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这些年海防都是福建水师和浙江水师在承担任务,可是南直隶这一片是真空地带,别的不说,倭寇以前就经常从吴淞口打进来,所以南直隶建立一支水师是非常有必要的,可是这支水师必须是南直隶兵部直管才对,看刘毅最近的动作,说明了一件事情,很有可能新军自己鼓捣出了一支水师,那问题就不一样了。刘毅不过是一个参将,何德何能可以组建水师,要是被朝廷的言官知道了肯定要参他僭越之罪。所以刘毅肯定是要给自己一笔封口费,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勇想的没错,刘毅就是这个意思。毕竟在律法上自己拥有一支水师确实说不过去,所以去海外历练是最好的方案,只是在吴淞口必须要有一个现成的补给码头,方便军船停靠。而最重要的就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指的当然是官府里的人,平民百姓他倒是不担心,他们就算在吴淞口看到军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程勇是镇江卫的头,只要他下令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等到了吴淞口,再打点下当地的将官,这事就算成了。 “贤弟,这哥哥怎么好意思。。。”程勇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毅打断。“程兄不要介怀,一点小意思,切莫声张。”程勇用力点点头。“这一次我给程兄备下了新军震天雷五千颗,上等军马五百匹!”刘毅小声的对程勇说道。 “啊!”程勇惊的将面前的筷子打落在地。沙以仁立刻道:“程将军,没事吧。”程勇摆摆手道:“哦,那什么,没事没事,一时不小心,喝酒喝酒,呵呵。”他立刻端起一碗酒,“来,我敬老弟一个。”说罢和刘毅一碰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久久没有将酒碗放下,他在平复内心的情绪。天哪,五千颗新军震天雷,还有五百匹上等军马,这是什么概念。先说军马,现在大明的上等军马至少是二十两到三十两一匹,五百匹上等军马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关键军马这种东西是有价无市,在大明特别是南军想要搞到五百匹军马无异于上青天,他一个参将下属五千六百人,当然实际只有三千八百人,剩下都被他吃了空额了。这其中五百家丁都不能人人骑马,而且他所拥有的马匹都是中下等的军马,骑乘可以,要是上战场打仗可就落了下乘。现在刘毅竟然一口气要给他五百匹上等马,老天爷,这等于是将他的五百家丁全部武装了一遍啊。那他镇海卫可就是南边的一支强军了啊。比起海宁卫那些浙江兵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还有五千颗新军震天雷,想想程勇的头皮就发麻。 新军震天雷他见识过,这次路过他地盘的徽商总会的队伍里就有人携带,当时他还很感兴趣,让徽商总会的人演示了一下,没想到新军的震天雷虽然看起来体积小,但是威力巨大,而且因为比现在的震天雷轻,还加装了木柄,可以扔的很远。程勇喜不自胜,五千颗震天雷啊,那他镇海卫的军力岂不是,他已经不敢想象了,正好最近镇海卫下面偏远的地界不太太平,该死的浙江兵把他们那里出现的匪贼往自己的地盘上面赶。自己领兵剿匪了几次效果都不是太好。镇江上古时候属于百越,山地多,地形复杂。剿匪事倍功半,现在有了新军支援的这批军火和战马,他决定了,拿到这些东西就对山匪发起总攻,非要立个大功劳不可。 酒宴的气氛无比的热烈,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程勇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刘毅还没醉,自己倒是先醉了,还是沙以仁最后来收场。 三百七十章 镇江行下 程勇醉的一塌糊涂,刘毅留下了书信,言明不再打扰程勇,自己只是来微服私访一番,还是低调一些好。另外就是物资的事情,他让程勇过几天去应天府潥阳县领取物资,到时候自然有青弋军的人会把物资送到。第二天的行程,沙以仁义不容辞,主动负担了起来。由他来带着刘毅游山玩水。 镇江是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城市,虽然后世刘毅并没有在镇江游玩过,但是这一世弥补了他的遗憾。今日刘毅仅带了百名亲兵。加上一大帮衙役。队伍还是有些浩浩荡荡,刘毅甚为不喜,可是又不好数落沙以仁。毕竟人家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或者说是为头上的乌纱帽着想。但是谁又不是这样呢,试想如果是孙承宗来太平府游玩,自己也恐怕会草木皆兵吧。但是这样游玩的兴致少了很多,刘毅暗暗打定主意,等到常州府和苏州府的时候自己先安排亲兵探路,然后偷偷溜出去自己玩耍。岂不美哉。 正想着,旁边沙以仁落后刘毅半个身位介绍道:“大人,要说咱们镇江有三个地方是必去的景观。”“哦?哪三个地方,还请沙知府告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其一就是镇江三山,所谓镇江三山是由三部分组成,包括金山、焦山、北固山,这三座山风貌独特,有“真山真水”的美称,而且每座山都有着传奇的历史,比如北固山梁武帝就曾亲书“天下第一江山”六字;金山则有梁红玉擂鼓战金山的美妙传说;而焦山则是以古朴幽雅闻名于世,也是万这里长江中唯一四面环水的岛屿。”沙以仁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介绍道,这位刘大人的威名他当然也是不陌生,比起自家程勇大人来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官场传闻他在南直隶六部关系很深,要是能结交一二,给自己挪挪位置那可就是飞黄腾达了。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吗,果然是有些意思,那我们就先去三山看看吧。第二第三呢,分别是什么?”刘毅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这第二就是西津渡。”沙以仁说道。“西津渡?可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西津渡?”刘毅扭头说道。 “哈哈,刘大人果然是文武双全,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想到北宋王安石的诗句,下官佩服之至。”沙以仁送上一记马屁道。“不错,真是泊船瓜洲的西津渡,此渡口从三国年间便是南北要冲,兵家必争之地,永嘉南渡时北方汉人大部分都是从这里渡过来,后来这里越发扩大,到唐朝时这里便发展成长江下游最大的军事渡口,南宋抗金时陆游便在此集结数万将士,每日往来两岸运送兵员。即便是到了我大明太祖时,这里也是太祖南兵北进的重要港口。其军事价值自然不用说,此地古迹众多,也是文人墨客留笔的绝佳去处。” 刘毅听见沙以仁的介绍,不断的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西津渡如此重要的渡口,又离着安庆卫这么近,如果真有神州陆沉的那一天,自己是不是可以先拿下西津渡,用水师封锁长江,北方虽然沦陷,可只要保证南方能安然无恙,青弋军不断积聚力量然后进行北伐,一定能毕其功于一役。自古以来北伐败多胜少,到大明为止,北伐只有一次成功,那就是朱元璋北伐定鼎中原。现在的情况跟当时很是相像,外有金兵,内有匪贼。势力纵横交错,再过几年军阀割据,明末比元末还要乱,自己要继续深挖洞,广积粮,等待最佳时机匡扶大明。 沙以仁又继续说道:“这第三就是铁瓮城,铁瓮城即是孙权当年所修之宫城,华美非常,虽然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可是还是能看到当时的一些风貌。将军可知三国时期刘备赢取孙氏便是在此处。” “啊?”刘毅真是大吃了一惊,从小就看三国演义的他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对里面的故事也是耳熟能详,没想到刘备赢取孙尚香就是在此处。不过也差不多。应天府就是当时的建邺,只不过旧城应该是在偏东的地方,正好和镇江离得不远。传闻孙权曾在建邺东大修京城,也就是皇城,看来所谓铁瓮城正是孙权的皇城了,这倒是值得一看。 按照沙以仁所介绍的景点顺序,刘毅一一观览,这就是大明的大好河山啊,大明还不像后世,后世因为工业污染,人类的经济活动等原因,长江也不是那么清澈了,天空也不是那么蔚蓝了,至于花草树木更是缺少,而现在的大明植被覆盖率很高,山清水秀,此时游览比后世更有一种空灵的感觉,刘毅已经沉醉在这美好的景色之中了,特别是乘船登上焦山,攀顶之后环顾四周,更是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人感到无比的放松,自己来到大明已经十余年了,还没有一刻能像此时如此放松过,偷得浮生半日闲,平时堆积如山的军务等着自己处理,虽然现在建立了军部,可是还在试运营阶段,各项职能岗位还没有饱和,还需要吸纳更多的人才,而且军部在军机大事上还需要自己拿主意。而纵观青弋军的军事行动,哪个不是军机大事。六月份就要出兵耽罗,这是水师的第一次亮相,虽然选择的目标难度不是特别大,可是将后世的登陆战术应用到大明来究竟能不能成功,会不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发生,没有人有把握,别看刘毅现在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内心比谁都要紧张,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别忘了,刘毅自己是陆军学院的优秀学员,可是水战真的是第一次涉猎,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将军,将军,尝尝这个。”沙以仁下到半山腰从衙役的手中接过一个油纸包裹,然后又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缓缓的打开包裹,将油纸递到刘毅的面前提醒道。刘毅的思绪被沙以仁一把拉了回来,他看了看面前的油纸,“沙知府,这是?” “呵呵,刘大人,您先尝尝看。”对这位军中年轻新贵,沙以仁真是竭尽所能巴结。刘毅拿起一块有些黏糊糊的糕点,一口吃进了嘴里。又甜又香,绵软可口,还有一股淡淡的蜂蜜味。里面夹上了一颗无核红枣,唇齿留香。刘毅惊叹道:“此等美味是?” “大人喜欢就好,这是咱们镇江府的特产蜂糖糕,下官方才特地差人去城内购买,用几层油纸包着,所以送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呢。其实就是蒸出来的米糕,只不过里面配上了镇江产的蜂蜜加上大枣和红丝绿丝,好看又好吃。”沙以仁笑眯眯介绍道。 “沙知府有心了,多谢。”刘毅拱手道。“哪里哪里,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大人不用客气,大人为国征战,理应有此礼遇。”沙以仁还礼道。刘毅心想,这个沙以仁真是个润物细无声的高手,他所作所为可以说是谄媚,但是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他是在谄媚,反而还让人心里有些感动,这样的人非常适合公关,要是军部里面有公关部,他不介意让沙以仁去当部长。刘毅有些自嘲的笑笑,这他娘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说景点有三个,但是镇江城也不是大城,刘毅起的又早。所以三个景点很快也都逛遍了。晚上自然不用说,沙以仁做东,请刘毅好好的大快朵颐了一顿,将昨晚没吃到的名菜挨个吃了一遍。程勇还特地差人来跟刘毅抱歉,说是他已经回去召集人马前去潥阳接收物资了。刘毅不禁笑笑,这个程勇还真是典型的武人作风,急性子,不过昨晚听到他说镇江这边有从浙北跑过来的匪贼势力。让镇江地方的兵马很是头疼。刘毅现在对这些小股盗匪已经不关心了,如果说以前青弋军还弱小的时候打击盗匪是为了扩充势力,夺取物资之外,现在这些人已经不能满足青弋军的需求了。这些人交给地方或者是总会的镖师去打击就好,自己要将眼光放得更远一些。 第二天,刘毅告别了沙以仁,继续朝常州府而去,常州府后世他倒是去过一次,最有名的应该是常州恐龙园,可是其他的印象就不深了,反正镇海卫也就是三府的地方,自己不会在游玩上耽误太多的时间。 (渔夫按,关于这几章刘毅的江南行,渔夫也是有一定用意的,以后这一带将会是刘毅乃至整个青弋军的重点区域,安庆卫毕竟是一个长江周边的卫所,并没有出海口,而新军如果要实现更加宏伟的目标,出海口是必不可少的,另外在苏州府还有佳人一位等待刘毅,大家可以猜猜看是谁。也是很有名气的美女。不仅是美女也是一位才女。) 三百七十一章 观常州 一行人马离开镇江府,沙以仁在这之前倒是很有心的准备了很多糕点给刘毅路上小食。另外还派出了一名熟悉路况的衙役给刘毅当向导将刘毅送到常州府为止。其实常州府那边已经接到了程勇的通知,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沙以仁做的细致,倒是让刘毅不好意思拒绝,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甲午都跟刘毅说道:“将军,这镇江的沙知府还真是个热心人啊。”刘毅看看甲午,摇摇头笑笑,看来连甲午也被沙以仁的热心折服了,这沙以仁还真是官场上的一把好手,只希望他在政务处理上也是一把好手,不要将心思全部用在巴结上官上面才好。 后世参观常州恐龙园的时候,刘毅就从导游的介绍中知道,常州是一座历史非常悠久的城市,从某种意义上说可比镇江的时间要长很多,为什么呢,因为常州曾经是中华曙猿的聚集地,这可是人类的鼻祖的鼻祖,而且在六千余年前,常州一带便已经有了原始人类活动的证据。周代常州被称为延陵,到了晋代被称为晋陵郡,常州的名字是隋文帝给取的,一直沿用至后世。所以常州真的可以说是江南众多城池之中一座人类历史最久的城市。 进了常州的地界,沙以仁派来的向导便向刘毅告辞了,看来沙以仁交代的非常到位。堪堪一进常州就让他的人撤退,这也是照顾到了常州知府的情绪,要不然人家会说他沙以仁手伸的太长了。跟到镇江的时候一样,常州知府在接到程勇的通知之后,哪里敢怠慢,又是铺天盖地的锣鼓喧天旌旗招展,搞得刘毅不胜其扰,大为头疼。自己只不过是安庆卫的指挥使,程勇这么一搞,把阵仗弄得这么大,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钦差南巡呢。 刘毅已经下定决心,在常州府结束之后,不走官道,等下进城之后让甲午带人去寻找常州城内徽商的产业,让他们派几个向导,下一站去苏州从小路进城,绕过官道,避开苏州府迎接的官员,大不了事后再和苏州府的人致歉好了,先在苏州游玩一番,然后再跟苏州的官员见面,这样既不得罪人,又把苏州游览了一遍,可谓是一举两得。 到了常州,常州知府赵宾倒是很有一套,他没有将第一站放在府衙,而是直接带着刘毅去了常州府南部的天目湖,这可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安排,只要去常州,天目湖是一个必然不可错过的美景圣地,天目湖的面积并不大,主要是以秀丽的风光独领风骚。特别适合喜好山水的文人骚客,四月正是春天,也是赏天目湖最佳的时节。绿树平湖,吸氧净肺,确实是一番享受。如果正好碰到春雨绵绵那可更是不得了,雨中泛舟,颇有些烟雨迷离的意思,别具韵味。就算是冬天万物萧条的时候,天目湖却静谧无声,犹如后花园一般,温一壶美酒,倒也乐得逍遥。 湖上早就准备了一艘精美的画舫。刘毅脑中不禁浮现出果然还是城里人会玩的想法。没想到今天赵宾竟然要在湖上招待刘毅,果然是别有一番趣味。画舫停靠在天目湖的码头。赵宾对刘毅道:“大人还请先行。”赵宾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一个是五品,一个是二品,两人差的太多,刘毅自然没有必要客气,这是官场上的规矩。规矩就是规矩,是不讲人情的。刘毅点点头,迈步走上了画舫,赵宾和一众官员紧随其后登上了画舫。 哨声响起,画舫离开码头,朝湖中心划去。而众人已经来到了二楼的餐厅,凭栏远眺,果然是美不胜收。刘毅不禁赞叹道:“果然是人间仙境,好山好水。”赵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刘毅身后,他拱手道:“呵呵,常州府的美景虽多却比不上临近的苏州府,但是常州府和苏州府就好比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各有一番风味。下官得知刘大人颇爱美食,到一地便要品尝一地美食,下官在这里准备了常州府的特色美食,还请大人品鉴。” 刘毅倒是惊讶的看了赵宾一眼,这家伙比沙以仁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自己的亲兵当然不会透露什么,只能说明一点,在镇江府有他的眼线。呵,这家伙好快的讯息,自己一离开镇江府恐怕就有人飞马向赵宾报信了,将自己的喜好全部告知了他。怪不得赵宾一上来就不按套路出牌,将自己拉到天目湖来。原来是摸准了自己猎奇的性子。 “呵呵,不知赵大人对我新军了解多少?”刘毅问了赵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题。赵宾被问的愣住了。“这。。。下官只知道新军乃是天下强军,天子赞赏,朝中诸公青睐,南攻海贼,北击建虏,更是以少胜多,彰显我大明天威。更显我大明军将英雄本色。”一番马屁送上,也不知道刘毅吃不吃这一套。刘毅盯了他半晌,把赵宾看的有点心里发毛。此刻他更是仔细打量了刘毅一番,虽然穿着便服,但是身材高大,健硕有力,比自己高上一个头。他知道刘毅也就是弱冠之年,可是眉宇之间并没有任何青涩气息,反而沉稳老练,一看就是杀伐果断的大将。 刘毅淡淡笑笑道:“赵大人说的对,但也不全对,那只是表面功夫,赵大人可知道我青弋军连战连胜的法宝是什么?”“这,下官确实不知,军事机密下官怎么能知晓。”赵宾摇摇头道。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广撒斥候,多探情报罢了。”刘毅轻声道。 唰的一下,冷汗就从赵宾的脸上流了下来,明明湖面上是春风拂面,可是赵宾却觉得寒冷刺骨,而贴身小衣竟然被冷汗浸湿。他躬身站在那里,嘴唇蠕动了几下,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刘毅好生厉害,竟然一语道破天机。看来他已经看出来有人提前向自己通风报信,自己才能做如此安排。传闻刘毅在南北六部皆是手眼通天,他要给自己打个小报告,穿个小鞋,自己的官场生涯不就完了。谄媚上官,不思政务,这个罪名哪能担得起。 “大,大,大人,下官,下官。。。”赵宾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刘毅却拍拍他的肩膀道:“赵大人,我是武将,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为官之道当在勤政爱民,有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上不对下取祸之道也。哈哈,那什么,赵大人说的对,本将最好美食,今天能在天目湖上大饱口福也不负这番美景了,不知道赵大人给本将准备了什么好酒好菜。” 赵宾这才回过神来,看来刘毅只是给他敲了个警钟,叫他不要探听自己的行踪。并没有要整自己的意思。赵宾长吁了一口气。“大人请跟我来,今天的美食大人一定喜欢。”他在前引路,将刘毅带回餐厅。众人早就站在座位旁等待刘毅,刘毅落座众人才跟着坐下。然后美味便流水般上来。这主打的菜式乃是赵宾精挑细选出来的天目湖砂锅鱼头。天目湖砂锅鱼头,又叫沙河煨鱼头,常州府传统名菜,其汤鲜汁浓,尝过者无不赞叹其美不可言,可是说起它的来历,知道的人却很少。天目湖原名沙河水库,水库中盛长鳙鱼沙河鳙鱼长得体大壮实,肉质细腻,做出的菜肴滋味鲜美,营养丰富。 “来,刘大人,先尝尝鱼汤,有开胃之功效。”赵宾起身亲自用小碗盛起一碗鱼汤递给刘毅。刘毅接过来只尝了一口便觉得舌头都要被鲜美的鱼汤融化了。奶白色的鱼汤直冲头脑,回味久久不绝。饮下去之后只觉得胃里突然滚热了起来,仿佛蠕动都加速了,一种胃口大开的感觉很快涌现,怪不得赵宾说有开胃的功效。刘毅不禁赞道:“鱼汤其味美,三日有余香。” “好!好!好!”众人一片喝彩的声音,赵宾更是高声道:“没想到刘大人虽是武将,竟然吟诗作对比起我等文官丝毫不差,真是能文能武,颇有戚帅风采,堪称我大明的儒将啊。”“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众人一片附和的声音。 自有衙役端上了常州有名的石嘴山黄酒,内中自有姜片,冰糖调味,赵宾给刘毅把酒满上,众人一齐起身道:“吾等敬将军!”刘毅也站起来和大家同饮此杯。第一杯酒一过,赵宾安排的小曲班子就开始登台表演了,画舫中传出了苏南小曲特有的调调,此小曲班子乃是常州城内的名角,赵宾特地将他们请来为刘毅唱曲,优美嘹亮的女声传来,众人皆听的如痴如醉。 “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离合无关我,扇开合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任凭谁说。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三百七十二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刘毅在常州城内采买了一些衣物,将身上的便服劲装换下,尝试了一种全新的风格,文士袍。其实文士袍跟朝廷内文官穿的文官袍基本样式是差不多的,主要是圆领活斜领的青布直身的宽袖长衣,头戴四方平定巾。这身打扮让甲午差点笑了出来。刘毅佯装怒道:“他娘的,笑什么笑,很滑稽吗?” “不是,将军,平时看你穿武服看惯了,这搞的像卢知府似的,确实不习惯。而且大人的身材。。。”“有话说,有屁放!”刘毅拍了甲午一下道。 “大人人高马大的,穿着一身文士服,还真是,还真是那什么猪鼻子。。。” “好啊,你说我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是吧,你个棒槌,你想领板子你就直说,何必弯弯绕呢你说是吧。”刘毅开玩笑道。“别啊大人,我就说说,无心的无心的。” “去去去,把兵器收好了,你现在就是我的家丁,我就是个出来玩的公子。你少像戊戌似的油嘴滑舌,他去斥候营了,你好的不学把他这一套学来了。”刘毅道。 “得令!”甲午一本正经道。 刘毅让甲午在城内寻得了徽商总会的产业,让他们派出两名镖师带路,自己绕过官道,走小路前去苏州府,他只带了十名护卫。这样目标小,也不会让人发现。而大部队仍然走官道,他让大部队放慢速度,越慢越好,花上个一两天最好。自己则快马加鞭先进苏州府游玩一番。然后再出来跟大部队汇合,天衣无缝。这种虚虚实实的方法,糊弄苏州府的官员应该是没问题了。辞别赵宾等人,他们立刻按照原定计划分成两队,刘毅在镖师的带领下快马绕道进苏州城。大部队则大摆迷魂阵在官道上磨磨蹭蹭。 说起苏州,那不仅是刘毅,后世共和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学时期就有苏州园林这篇课文。刘毅当然也是学习过的,什么拙政园,狮子林自然也是耳熟能详。这些园林有的建于宋元时期,有的建于明代初年。最远的可以追溯到吴越时期。可以说苏州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刘毅不禁心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湖熟,天下足。苏州在古代的地位可见一斑啊。”小道越往苏州延伸,前面就越发的宽敞起来,足以证明苏州还是比常州和镇江要富裕许多。明代道路的修建也是划分区域制度,每个府出资修建自己治下的道路。所以从道路情况就能一眼看出哪个地方比较富裕。 显然,苏州府的财力不是一般的府可以比拟的。就是比起应天府来也是不逞多让,刘毅不禁盘算一下,应天府的发展是得益于它是陪都,而且自古就是都城,集中的有形和无形的资源是让人无法想象的。而苏州府被应天府笼罩在光环下也能发射出自己的亮光,可见此地的实力是多么强盛。果然,进了苏州府的地界,明显的发现道路上的行人服饰要华美一些。明代男子多穿袍服。做工的人一般穿劲装短打,也就是将袖口扎起,方便干活。军服也是劲装的一种。要不然都像卢象升一样穿个文士袍上战场,实在是多有不便。而明代女性一般穿长衫,袄服,比甲,裙子等等。样式基本仿自宋服。一般为右祍,这是汉服的传统习惯。而到了苏州地面上给刘毅感觉到不同的就是,苏州的很多妇女竟然穿着水田衣。 要知道其他府的妇女一般都穿着朴素。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颜色,基本就是灰白,麻黄色为主,简单朴实。而苏州的很多妇女都穿起了水田衣,所谓水田衣是一种以各色零碎锦料拼合缝制而成的服装,外形有些像僧人所穿的袈裟,整件服装色彩相互交错,就像种满了农作物的水田一样,所以才得名水田衣。而这种水田衣具备其他普通服装所不具备的装饰效果,试想,作为一名爱美的女性,当然是喜欢穿明亮鲜艳的衣物。所以这种水田衣深受当时中上层妇女的喜爱,毕竟因为其用料繁杂,缝制工艺讲究所以价格要比普通衣物价格要高上很多。最重要的是,古代人买衣服普通人很少会去成衣店买,一般都是买一些布匹自己回家做。从程朱理学泛滥以后,女红是女性的一项必备技能,所以基本上妇女都会。而买布匹的钱要比买成衣少上很多。 可是水田衣不一样,水田衣一般都是成衣店专人缝制。所以从穿着一眼就能看出家庭情况是富裕还是贫穷。江南和江北截然不同,江南呈平日久不像江北战乱连连,所以民众相对富足安定,生活上的攀比奢靡之风更胜。大家仿佛对战乱这种东西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离自己还很遥远的样子。刘毅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禁有些感慨,如果自己不能力挽狂澜,那么十几年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人间地狱。江南的人民根本就不会想到,到时候的情形会有多么惨烈。多希望这繁华盛世一直保持下去。 (渔夫按,关于明代的服饰这里有个有趣的小知识,科普一下,清兵入关之后实行了剃发易服的政策,可是剃发易服并不是一刀切,而是针对男性的,对于女性还是比较宽松的,清率规定女性可以继续保持明朝的打扮,不论是服饰还是发型都没有问题。所以如果大家想知道明代的女性服饰到底是怎么样的,那么看一些清代早期的博物馆展览就可以明白了。而电视剧宫廷戏里面的是满族的服饰,并不是汉族的服饰。要看一些民间戏才能识别出来。比如那年花开月正圆孙俪的服装就比较考究,基本就是明代的服饰。 另外关于裹脚的事情也单独说明一下,其实我们对于裹脚这种行为一直有两个误区。第一,认为古代女子都是裹脚的,其实不然,古代女子裹脚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的富贵小姐,至少也是中层人民家庭里才会裹脚。底层人民一般不裹,因为裹脚之后基本不能干重活,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家里不仅仅是只有男人干活,女人也一样。其中的代表就是大脚马皇后,在功成名就之前可没有人笑话她是大脚,只是在朱元璋成功了,成为了皇帝之后才有好事者编出了这么个笑话来,因为当时的贵族阶层是裹脚的,所以马皇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这也是一种古代男性的扭曲心理导致的陋习。因为马皇后不符合他们的审美观念,自然有人要出来攻讦。另外家里比较开明的也不会裹脚,少数民族也不裹脚。第二,我们现在上网所看到的裹脚感觉这样很丑陋很难看,整个脚都变形扭曲了,甚至为了小而把女性的脚趾足弓的骨头都弄断。这也是一个误区,我们现在看到的裹脚都是不得其法的清代裹脚。而真正的裹脚并不是要把女性的脚弄断弄残,只是单纯的瘦小就可以了,所以也有三收三放之说,抑制脚部的生长。而不像清代那种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的暴虐式裹脚。真正宋明时期裹出来的小脚还是形状正常的,这一点如果认识考古人士的,可以问问,从发掘的女性骸骨便能知晓。) “将军,前面就是寒山寺了。”徽商总会派出领路的镖师对刘毅恭敬道。 “哦?竟然是寒山寺?”刘毅不禁吟诵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寒山寺位于苏州府的东面,并不在府城内,而是在城外不到十里的地方。寒山寺的大名刘毅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一首枫桥夜泊将寒山寺的名气一炮打响。寒山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因为木质建筑容易起火,所以寒山寺历史上也经历了几次战乱和火灾而被毁。现在刘毅看到的寒山寺也是太祖时期翻修的。但是很多名胜古迹还保留在寺内。寺内香火也是常年旺盛,隔着几百步就能看到上香的群众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富裕阶层的人坐着轿子前来上香。 比起园林,刘毅对这寒山寺显然更有兴趣。他马鞭一指道:“走,到前面去看看。”离得近了,刘毅等人便翻身下马。刘毅交代两名镖师可以先行回去,并且让甲午给了每人五两银子的赏钱。两人千恩万谢的去了。刘毅又命令几名卫士先去城内将他们的马匹寄存,并找好住处,今晚在苏州城内过夜,刘毅答应大家自掏腰包请大家痛快吃喝。 卫士们欢呼雀跃。立刻有几名卫士牵着马匹先去城内落脚。只有甲午带着两人护卫刘毅左右。“到佛寺来要虔诚,可不能骑马,尤其咱们骑的都是上过战场的军马,杀气重,幸好我等换了衣服,要不然穿着军服前去寒山寺,恐会冒犯了众僧。”刘毅对甲午说道。 甲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反正大人说的道理都对。刘毅看着甲午明明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还拼命点头,笑道:“你个大棒槌,走,上去看看,记住啊,我现在是公子,你们都是我的跟班。”刘毅展开手中的折扇,学着公子哥的样子迈上台阶。 三百七十三章 佛寺遇美上 很快,几人就登上了台阶,寒山寺的正门其实是一面黄墙,上书寒山寺几个大字。人们都是从黄墙两边的大门内进入寒山寺,刘毅等人刚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一人高的石碑,上面写的正是张继的千年名诗《枫桥夜泊》。刘毅不禁轻轻念了起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村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文徵明。”他的眼睛猛然睁大,文徵明?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文徵明的真迹,在共和国时期,因为年久失修和饱经战火的原因,文徵明手书的枫桥夜泊已经基本被毁,只能看到霜,啼,姑苏等寥寥几个字,实在是让人非常遗憾。没想到在大明此时竟然还能看到文徵明的真迹。刘毅不禁大为感叹。 此时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人流量渐渐的多了起来,走过刻有诗句的碑文。刘毅才细细打量起整个寒山寺来。 寒山寺的建筑布局没有严格的中轴线。寒山寺山门前面的石拱圈古桥上刻江村桥三个字,桥堍与山门之间那垛黄墙称照壁。山门两旁两棵古樟。黄墙内古典楼阁飞檐翘角,右为枫江楼,左为霜钟楼,都源于枫桥夜泊诗。佛龛背后一尊威风凛凛的将军像,面朝里,对着大雄宝殿,手拿金刚杵,也叫降魔杵,那是韦驮,位居四大天王手下的三十二神将之首。果然是天下名刹。其寺院布局自有一番奥妙。特别是苏州风景本就美如画,千年古刹隐约浮现其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美感。 “将军,你看,那边有不少人。”甲午指着前面的水池说道。刘毅不禁饶有兴致的走了过去。原来是一方不大的池塘。池塘边竖着一块矮小的石碑,上面写着“常乐池。”很多人在观赏常乐池中的金鱼,还有很多人将手中的铜板投入池中,然后闭上眼睛许愿,看来这样的习俗倒和后世没什么不同。池子虽然不大,但是周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刘毅就不上去凑这个热闹了,只是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观看着。 刘毅对甲午说道:“你看,上面写着常乐池,我猜是取知足常乐之意,人生如白驹过隙,唯有知足者才能常常感到快乐,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呢,这世间的烦心事太多,权力,财富,还有责任,荣誉,每一样都足以让人们前赴后继,好比飞蛾扑火一般,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呢?”甲午挠挠头,这将军说话就是不一样,妙语连珠,虽然自己不太明白,但是其中一定含有很深的学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少年老成,竟能参透此等人生至理,我佛慈悲,施主果然是慧根聪颖。”一个年老的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刘毅身边,听到刘毅的一番感慨,不禁插话道。刘毅闻言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站立着一个带着僧帽,穿着金丝袈裟的上了年纪的和尚,想必应该是德高望重的僧人。他也立刻双手合十对老僧人道:“大师过誉了,在下也只是有感而发,平心而论在下也做不到彻底放下,这人世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外有胡虏入侵,内有匪贼肆虐。很多黎民百姓尚且生活在困顿之中。我等有用之身更不能置身事外,等我大明什么时候国富民强了,百姓不用再为一口吃的,一件穿的发愁了,人们的心态才能发生变化,才能真正的做到知足常乐。正所谓天下太平无一事,南阳高卧更何求。” “阿弥陀佛,施主句句珠玑,老衲敬佩之至。看施主打扮应当也是读书之人,国朝能有施主这样的人,一定能再度中兴,重回永乐盛世。”老僧人说道。 “不,大师,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国朝中兴定要更多的人齐心协力,为了心中共同的理想一起奋斗才可以。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刘毅看着老僧人说道。 “好一个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小女子受教了。”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让刘毅愣了一下,扭头看去,才发现侧面站了一个少女正对着刘毅盈盈施礼。“小叶?”刘毅差一点惊呼出来。眼前的女子竟然跟后世刘毅的心上人,护士小叶有几分相似。但是定睛一看,也仅仅是相似,她并不是小叶。刘毅暗笑自己荒唐,自己穿越了就算了,难道还要把小叶给拖进来吗? 一股微风吹来,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兰花香气。让刘毅一时间有些痴了。少女的体态轻盈,穿着淡绿色的长裙,胸前系着白色的丝带,仿佛不沾人世的仙子一般。给人一种俏丽可爱的美感。细看她,只见少女的眉毛修长而秀美,皮肤白皙,鹅蛋脸上长者一双带着卧蚕的凤目。眼神千百流转,远观觉得凝重,近看又觉得娇美,时而妩媚,时而含情,一时又变得严肃,好一个美人。刘毅内心赞叹道:“好美的女子!” “公子?公子?”少女见刘毅望着她竟然一动不动,一时间脸上飞过一抹红晕,轻声的提醒刘毅道。刘毅这才回过神来,方觉得自己失态了。立刻拱手道:“这位姑娘,抱歉,在下,在下有些失礼了。”少女没有回答,却对老僧人施礼道:“见过住持!” 老僧人也是还礼,刘毅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个老僧人就是寒山寺的住持,怪不得谈吐不凡,自己真笨,早就该想到的,寺院之中能穿金边袈裟的不是住持还能是谁。他立刻有些抱歉的对住持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失礼。”性空法师却摆摆手道:“众生人人平等,老衲和施主并无不同,皆是芸芸众生一员,何况施主心怀家国,比老衲不知要高明到哪里去了,何来失礼之说。老衲不打扰二位聊天了,阿弥陀佛,告辞。” 刘毅和少女同时向性空法师还礼。性空法师转身走开了。留下了刘毅和少女面对面傻站着。两人并不认识,何来聊天之说。性空法师恐怕是误以为二人相识了。方才少女只是看见了性空法师想过来打个招呼,正好听到性空法师和刘毅在说些什么,听到刘毅说的一番话,有感而发,才对刘毅失礼来着。现在打量一番刘毅,发现他身高八尺有余,虽然穿着文士袍可是掩饰不住体态健硕,皮肤是小麦色。虽然英气逼人,可是穿上文士服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甚至是有些不伦不类,让人觉得滑稽。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非常尴尬。刘毅率先打破了沉寂,道:“在下姓刘,不是苏州本地人士,只是来苏州游历,幸会幸会。” 怪不得他不认识法师,原来不是本地人士,听口音,应该也不是苏地人士,说话倒是有些皖地那边的口音,莫非是从皖地来的?一边想着,少女一边回答道:“原来是刘公子,小女子幸会了,小女子姓叶,就是苏州本地人士。” “你也姓叶?”刘毅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什么叫你也姓叶,自己才刚刚认识这个美少女来着。果然,叶姓少女奇怪道:“这位公子好生奇怪,难道我姓叶有什么不对吗?”“没有,没有,在下,在下。。。”刘毅说话都磕巴起来。也不怪刘毅,在陆军学院都是清一色的好男儿,阳刚之气浓厚,平时学习训练任务又紧张,哪有时间谈恋爱,所以在和女生沟通这方面刘毅就是个菜鸟,要不然怎么自己直到穿越都没和护士小叶表过白呢。他一时语塞。少女却觉得刘毅这个人有些奇怪,当下说道:“如果公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再会。”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刘毅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憋出来:“叶姑娘慢走。” 看着叶姓少女远去的背影,步态婀娜。刘毅倒是联想到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几个字。甲午等人看见大人和美女说话,都是自觉地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见。刘毅甩甩头,这什么啊,跟美女还没说上两句自己就结巴了,真是没用。回头又看见甲午他们几个背对着自己左顾右盼的,笑骂道:“你们几个干嘛呢,他娘的一个个的还成精了,到那边去看看。” “嘿嘿,嘿嘿,将军莫不是看上那位小娘子了吧。”甲午凑过去道。 “嘿!你要是再学戊戌,我就把你头给拧下来,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这些,平时瞅你五大三粗的,怎么搞得跟长舌妇似的。” “将军,我又不是笨蛋,以前咱们村里小伙子大姑娘看对眼了也是这样的,说话都脸红,将军你自己看看,你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刘毅下意识的摸摸脸,发现还真有些滚烫。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自己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吗,怎么在一个小女子面前窘态百出。 三百七十四章 佛寺遇美中 叶姓少女快步走开了,可是脸上也有些发烫。除了自家的哥哥弟弟之外,她还没和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刚才也不知怎么的听见那人吟诗,又是自己没有听过的诗句。自己熟读诗书,从未见过此等佳句,自然只能是那个人自己写的诗。磅礴大气,让人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就去施礼了。现在想想真是羞死人了。而且那人高大威猛,充满了男子气概,面貌端正,透露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只是穿着文士袍显得别扭,这样的身材要是穿上军服铠甲,应该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吧。少女的心思不知道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姐,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回去晚了恐又惹老爷夫人不高兴。”一名丫鬟出声提醒道。“呸呸呸,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啊,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真是没脸皮。”少女狠狠掐了自己手腕一下,阻断了脑中的思绪。 原来此少女是原工部主事叶绍袁的二女儿叶小鸾。年方二八。今天是来寒山寺还愿的,刚才出声提醒她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小翠。叶绍袁是天启五年的进士,官至六品工部主事,后来因为为人正直,被阉党打压,最后找了个理由罢了他的官职,他回归一介白身,只能回苏州老家。在官场之外叶绍袁倒是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文学家,他流传后世的著作有《隐湖外史》,《甲行日注》等书。不仅仅是他,他的妻子沈宜修也是明代著名的才女,是山东副使也是明代文学家沈珫的女儿。两人育有五子三女,叶小鸾正是他们的二女儿,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因为肤白貌美,又能吟诗作对。小小年纪就是有些名气的才女了。仰慕她的年轻人不少。可是因为她今年刚刚十六,而叶绍袁在工部因为经常和汤若望,徐光启等大家打交道,所以思想开明,未到年限,他也没有考虑过叶小鸾的婚事。更是坚决反对什么娃娃亲之类的东西。所以叶小鸾平时也就是在家写写诗什么的,日子倒是过得无忧无虑,只是有时候出门因为貌美会被一些宵小之徒,登徒子骚扰。不过每次都是在闹市,所以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是言语调笑罢了。其中有一个叫龚少凡的最是讨厌,他是苏州知府龚俊的儿子,到处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大家是敢怒不敢言,毕竟龚俊和指挥使程勇的关系要好。每年他都会从府库里拿些银子出来孝敬程勇。所以有自家老子罩着,龚少凡可谓是为所欲为。 但是叶小鸾从未将此事告诉过父母,一来是怕父母担心,二来光天化日的龚少凡再混账应该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难道他敢当街做出不法之事吗? 叶小鸾听了小翠的话,确实应该要回去了,今天只不过是来寒山寺还愿,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就该回去了。虽然叶绍袁这个人比较开明,可是不论是叶绍袁还是沈宜修,二人都是出身文学世家,家教还是比较严格的。如果叶小鸾在外面贪玩晚归的话,少不得要挨板子。叶绍袁特意在家里的正门背面挂了一把戒尺,是为家法,如果子女有人犯错了,就用戒尺打手心,直到认错改正为止。叶小鸾可不想挨板子,所以只能速速回去了。 两人出了寺庙,外面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待自己了。驾驶马车的是叶绍袁家的车夫,老柳师傅,是个五旬的小老头。个子不高,给叶家做工好些年了,慈眉善目的。叶小鸾老远招呼道:“柳叔,咱们出发吧。”“哎。”老柳应答了一声,跳下马车,从马车里面拿出木头垫脚放在木板下面,马车高大,如果没有垫脚的话,上车会很费力。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腾的一下站起来十几个人。朝这边迅速的靠拢过来。原来苏州知府龚俊的儿子龚少凡一直垂涎于叶小鸾的美色,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得逞,心里就跟猫爪的似的。几个月前,龚俊通过自己的关系把龚少凡送进了阊门书院,阊门书院是苏州的一座大书院。也是东林书院的一个分支。众所周知,常州府,苏州府,镇江府,松江府几府是东林党的大本营。东林党这个名字的来源也就是因为无锡城内的东林书院,这个书院毕业出去的人结成了一个党派所以叫东林党。而阊门书院可以说跟东林书院一衣带水。有着很深的渊源,反正二者在地理位置上也非常相近。 顾宪成创立东林书院的时候本来是作为一个筵经讲学之地,可是如今的东林书院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现在的东林书院更像一个本地达官贵族势力的贵族学校一般。东林党现在一家独大,在朝廷中有着很深的影响力,自从阉党覆灭之后,现在东林党的能量已经不能同日而语。那么相对应的,很多出身镇海卫的东林人士便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东林书院来学习,这样关系就盘根错节的建立起来了。而龚少凡进入阊门书院也是一个道理,阊门书院里面基本也都是后世所谓的官二代,富二代,一般人是基本不可能进入的。 龚少凡一进去,因为龚俊是苏州府的一把手,当然是一手遮天,所以龚俊在阊门书院里面混的是如鱼得水,跟很多纨绔子弟都处下了很深的关系,因为龚少凡有钱,经常带他们花天酒地,所以被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们推举为首领。前些天龚少凡又是忍受不住对叶小鸾的相思之苦,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龚少凡便将这件事情跟他那帮狐朋狗友讲了。这帮纨绔子弟立刻决定帮龚少凡助拳。图谋不轨。 龚少凡一直派一些家丁在叶府门前蹲点,今天正好看到叶小鸾出来,家丁便跑去通知了龚少凡,龚少凡立刻告诉了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大家立刻集合直奔寒山寺而来。此时正是大家进去还愿的时候。叶小鸾因为家教严所以提前出来了,所以寒山寺的门口并没有很多人。叶小鸾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她正迈步向马车走去。十几个人一起围拢过来。其中一人嬉皮笑脸道:“小娘子,这么急着去哪里啊。不如陪我们再玩一会可好。” 叶小鸾猛地一愣,一回头,发现十几个穿着士子服的人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她立刻怒道:“你们要干什么,都走开,光天化日的,你们视大明律如无物吗?” “哼,大明律,在苏州府,我龚家就是大明律。”十几人散开,从人群中走出一人,不是龚少凡还能是哪个。叶小鸾高声道:“原来是你,你三番五次骚扰我,你就不怕我报官吗?” “小鸾,你生什么气嘛,报官我可是不怕,你尽管去报,我只是对你爱慕,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龚少凡阴阴笑道。 “呸,小鸾也是你叫的吗,你无耻!”叶小鸾手指着龚少凡道。 龚少凡却上前一把抓住了叶小鸾白皙的柔荑,抚摸了两下道:“啧啧啧,真是吹弹可破啊。”叶小鸾一把将手抽回,怒不可遏道:“你混蛋!”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抽向了龚少凡的脸颊。龚少凡被叶小鸾突如其来的耳光打的一愣,片刻回过神来暴怒道:“你他妈的,贱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就跟你洞房,回去叫我爹把你抄家!都给我上,把人拉到我的马车上去!” 龚少凡一声令下,十几个纨绔子弟立刻上前拽住叶小鸾,光天化如下竟然要抢人,老柳冲上去想要护住叶小鸾,却被龚少凡一拳打倒在地,头破血流昏死过去。龚少凡也练过简单的功夫,寻常人自然不是对手。叶小鸾看见老柳倒下,惊呼道:“柳师傅,柳师傅!”旁边的小翠被推搡在地只能大声呼救。可是本来现在寒山寺门口人就不多,就算是看见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前。这群人一看就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要不然能如此嚣张吗?平民百姓哪个又敢出头管闲事。 叶小鸾悲愤的泪流满面,被几个人死死拽住,往一边的龚少凡的马车上拖去。 “混账!”众人只听到砰的一声。一个纨绔子弟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重重跌落在地上。兔起鹘落之间众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几人当即松开了抓着叶小鸾的手。叶小鸾得以脱身,立刻往回跑了几步。大家这才看清,原来刚才是一个穿文士服的高大士子出手,将一个纨绔一脚踢飞。只见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龚少凡打量了一下高大的士子,看来此人会功夫。不过苏州城内没听过这号人物,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喂,你是何人?哪里人士?” “我姓刘,是皖地人士。”刘毅沉声道。“哈哈哈,他娘的笑死人了,我当是谁,原来是从皖地过来的土包子,你可知我是谁,我是龚少凡,苏州知府是我爹龚俊,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皖地的人敢来咱们苏州撒野!今天就叫你有去无回。”龚少凡恶狠狠道。 叶小鸾惊呼一声道:“是你?快走,你惹不起他们的,他说的是真的,他爹真的是知府。”叶小鸾急忙提醒刘毅。 刘毅嘴角却闪过一丝冷笑:“姑娘放心,我不是怕事之人,今天我倒要看看大明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竟然敢强抢民女,到底是谁活的不耐烦了。”刘毅吩咐甲午保护好叶小鸾,又让两个亲兵去查看车夫和侍女的伤势。“将军,这几个混蛋,我上吧。”甲午小声道。 “不用,正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不如今天活动活动,你不要插手,这是军令,我跟你打个赌吧,如果我一盏茶功夫解决不掉他们,我输你一百两。”刘毅跟甲午说道。甲午还是不放心,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刘毅,不能出半点差池。但甲午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功夫确实差劲,不用说刘毅,自己也能一盏茶解决掉。刘毅看甲午发愣,立刻说道:“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是军令,青弋军军律第一条!” “服从命令!”“很好,记着就好,好生在这里看着吧。” 龚少凡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你们认识?他妈的,你个狗东西,今天我不会放过你,等死吧你,给我上!” 三百七十五章 佛寺遇美下 他的跟班们其实也都是世家子弟,有富人的,也有官家的,家里的背景也都不小。属于在这苏州城内,或者镇海卫一方跺跺脚都能让大地颤抖的人物。因为刘毅说他来自皖地,竟然都不是这里的人还敢这么嚣张。这些世家子弟何曾受过如此侮辱。眼见刘毅竟然要一个人单挑他们这么多人,一个个勃然大怒起来。其实都不用龚少凡发令,众人早就是按捺不住。敢在苏州府的地面上和他们撒野的外乡人,真是不知死活。 众人发一声喊,直接冲了上去。刘毅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值一提。刘毅将手中折扇折起,正巧一个世家子弟冲过来。刘毅将扇子猛的掷出,正中那人的面门,顷刻间鼻梁骨被打断,鲜血喷洒了出来,那子弟捂着鼻子仰面摔倒。滚在地上哀嚎起来,见了血形势立刻发生了变化。众人已经被彻底激怒,正巧龚少凡的马车上带了几把宝剑。平时这些世家子弟都喜欢学着古代游侠的样子,喝酒舞剑。所以马车上有几柄剑不奇怪,龚少凡立刻将几把剑分给众人,没拿到的也在路边捡起了石块木棍,众人虎视眈眈将刘毅团团围住。只有那被打断鼻子的人在地上惨叫。 甲午等三人已经将车夫救醒,正在帮助包扎他头上的伤口。然后三人将叶小鸾和小翠还有车夫保护在身后。场中刘毅却一片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淡淡道:“光天化日竟然敢动兵器,本来我还准备手下留情,现在看来对你们这帮杂碎也不用客气了,国朝有你们这帮蛀虫真是大不幸,今日我就收拾了你们!” “他妈的,杀了他!”龚少凡被刘毅的一番话给彻底激怒了,几个人抓着宝剑就冲了上来。“刘公子小心!”叶小鸾娇喝道。啪的一声,刘毅一个扫堂腿,直接踢中了面前一人的小腿,刘毅的腿法何止千钧之力,只一下就将那人的小腿骨踢断,那人立刻翻滚在地,抱着已经扭曲变形的小腿发出渗人的惨叫声来:“我的腿,我的腿断了,我的腿!啊!” 龚少凡的马车夫倒是警觉了起来,作为龚少凡的马车夫自然也是他的保镖。练过功夫的人肯定是能识别对方的。果然刘毅一脚就将他们其中一人的小腿踢断,这人的功夫肯定极为高超,少爷恐怕在他手下要吃亏。但是龚少凡的性子他知道,跟了龚少凡这么久他的脾气早就被车夫摸透,现在上去让他停手认怂,搞不好自己要被他砍死。思来想去,车夫立刻跳下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跑去,现在请城门的守军来抓人才是上策,然后通知府衙,让龚俊来处理此事即可。只要官府出面将此人擒住,料想他在苏州城也翻不了天。 刘毅也不去捡被他踢断小腿的人掉落在地上的宝剑,毕竟这些人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不用伤他们性命。该死的是他们府上的人,如果没有这些人助纣为虐,隐瞒包庇,怎么会有如此横行霸道的子孙。等到有一天他若能坐上南直隶总兵的位置,一定要对这些牛鬼蛇神进行一番大清扫。让社会风气为之一变。至少在安庆卫就做的不错,军部和徽商总会强强联合,打击一切盘踞在安庆卫地界上的黑恶势力。太平府因为是刘毅的大本营早就已经一派祥和了,可是安庆卫其他地方还有很多黑暗的角落。最近整个安庆卫就在开展这项运动,刘毅命名为扫黑除恶。以青弋军为主导,只要接到群众举报,或是军部查证,立刻出击,重拳清理,不仅要打掉这些地痞流氓,游侠恶匪,还要将背后的保护伞势力给揪出来,如果查到这些人跟官府或者世家有联系,一律不留情面,该抓抓,该杀杀。上告也没用,刘毅早就报备了南京六部,现在朝廷对新军是持肯定态度。而且新军做的事情从道义上来说让人抓不住把柄,并且刘毅所抓的保护伞都是人证物证俱全。刘毅一向是先抓苍蝇,再打老虎。以小牵大。将苍蝇和老虎往来的证据搜集全了再动手。情报军的能力可不是盖的,那就是安庆卫境内的锦衣卫。 这些人想要上报天听,或者让南京六部甚至顺天府来人斡旋都被刘毅的铁证如山弄得毫无办法。况且朝中周延儒,温体仁等人霸占朝堂。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善于揣摩崇祯的心思,眼见的崇祯对青弋军,天雄军颇为关注。那现在明面上就不能给新军找麻烦,不仅不能找麻烦,还要给一些政策支持。这样在崇祯面前才能显得二位刚正不阿,一门心思为大明着想。所以即便是新军做了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只要不伤筋动骨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温体仁还认为这是一个打击政敌,收拢势力的好机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谁知道能抓到什么大鱼,安庆卫也跟东林党的关系密切。要是能抓住些大把柄说不定能将周延儒给扳倒。这大明朝的首辅自己不就唾手可得了吗。所以对于南京上报的一些案子,温体仁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庆卫的这些人见顺天府的门路都走不通,只能偃旗息鼓,找军部主动坦白,经过一系列的整合,安庆卫的扫黑除恶已经颇见成效。 嘭的一声,刘毅一记重拳打在一人胸口,此人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胸口郁闷难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刘毅已经手下留情了只使出了三分力气,如果尽全力的话此人早就肋骨尽断而亡了。毕竟都是战场上的杀伐手段,不可能给敌人留下还手的机会。刘毅化掌为刀,左右手同时出手,砍在两人的后颈上,两人到地昏迷。又一个飞身侧踹,将一人手中宝剑踢飞,然后右脚重重踢在那人腮帮上,将他的牙齿都给崩断几颗。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除了龚少凡拿着宝剑之外,全部的世家子弟都被他放倒在地。叶小鸾大声叫道:“刘公子,好样的!”眼看自己看上的女人竟然为一个外地来的野猴子叫好。龚少凡的肺都要气炸了。虽然刘毅比他高壮。可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提着宝剑就冲了上去。刘毅摇摇头看着他不自量力的样子,一脚踢起脚边一块碎石,啪的一声打在了龚少凡的膝盖上,他一下子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样子狼狈不堪。在叶小鸾面前被如此折辱,龚少凡的眼睛里闪出了骇人的光芒,无比怨毒。他的宝剑已经摔飞出去,刘毅走过去将宝剑捡起插入剑鞘,然后丢在了龚少凡面前道:“你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吗,我不管你爹是谁,这里是大明治下,难道你爹是这里的皇上?大明律还轮不到你们这帮人渣来修改,从今天开始我劝你离这位姑娘远一点,否则我叫你好看!现在把宝剑拿着,起来带着你的狐朋狗友立刻给我消失,另外回去告诉你爹今天你强抢民女的事情,如果你爹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的话应该会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刘毅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龚少凡疯狂了,他掀开文士衫,在腰间一阵摸索。猛然拿出一物正对着刘毅。甲午看见了龚少凡的举动,他大叫道:“火铳!”刘毅眼疾手快,几乎不假思索的身形朝左边一拧。砰的一声,龚少凡扣动了扳机,弹丸飞速射出,幸好刘毅的临战反应极其迅速,弹丸擦着左手手臂飞过,还是擦破了皮肉,一时间血流如注。甲午也从腰间拔出二六式手铳,“老子崩了你!”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原来刚才龚少凡的车夫想要跑去城门那边搬救兵,哪知道正好遇到了一队外城巡逻的兵丁。他立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让这些巡城的兵丁立刻赶到寒山寺抓人。这些兵丁听到竟然有人敢找知府公子的晦气,立刻跑步前来。就看到了刘毅被龚少凡火铳打伤的一幕,还有另一人也掏出了火铳。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领头小旗官立刻大喝一声。队副看见对方竟然也有火铳,立刻掉头奔向城门,去叫增援。 刘毅不想和程勇的人马发生冲突。他捂着伤口,轻轻对着甲午摇了摇头,甲午这才放下了手铳。叶小鸾冲过去一把抓住刘毅的左臂道:“刘公子,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疼吗?”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的手绢,想要给刘毅包扎伤口。在家里因为父亲叶绍袁开明的缘故,家里的几个子女也都对杂学有所涉猎,这包扎自然也算其中一个。 “你要干什么?”刘毅想将手臂抽回道。“你别动,我给你包扎!”叶小鸾有些倔强道。说罢也不管刘毅如何,用手绢覆盖住他的伤口,然后打起结来。 “小叶,你可真漂亮。”刘毅看着低头给自己包扎的叶小鸾,不禁将她代入了护士小叶的角色。“你说什么?”叶小鸾抬头问道。 “啊,没,没什么。”刘毅结巴道。 三百七十六章 府衙显威上 “就是这几个贼人,他们是外地来的,竟然还带着火铳,进我苏州府肯定是图谋不轨,说不定跟匪贼倭寇有勾结,我见他们形迹可疑,上前盘问,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还劫持了美貌少女一名,赶紧抓住他们,莫要让他们走脱了。”龚少凡对着小旗官指手画脚道。 车夫都有些佩服少爷颠倒黑白的能力,明明是自己强抢民女竟然能说成见义勇为。小旗官也是半信半疑的看着龚少凡。看情形事情肯定没有龚少凡说的那么简单。龚少凡什么德性小旗官怎么可能不知道。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平时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也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弟。事情十有八九是龚少凡看上了那个美貌的少女,然后这个外地人不知道龚少凡的身份,跟他起了争斗。打伤了这些士子。只是这几个外地人怎么会有手铳。作为一名军人,小旗官也不是傻子。甲午手上的手铳小旗官已经看见了,跟大明军队的制式手铳明显不一样。而且这些人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恐怕不是善类。现在北边兵荒马乱的,就是镇江府还有从浙北跑过来的匪贼,听说跟海盗还有些联系。看着这些人凶神恶煞的,特别那个拿着手铳的汉子跟黑面李逵一样。难道是海贼?郑芝龙之乱也没多少年,说不定有些人逃窜到南直隶也有可能,况且这种没见过的手铳也很有可能是海盗的装备。听闻东瀛那边的火铳比中原的要好。小旗官警觉起来,这些人穿着文士袍却带着火铳,一定不是好人。 士兵们已经围了上去,他们纷纷拔出腰刀指着刘毅等人。叶小鸾已经将刘毅的伤口包扎好了,伤口不深,血暂时是止住了。不过刘毅也有些后怕,今天是因为英雄救美昏了头。以后可不能独自逞能了。今天要是挨了铳子岂不是阴沟里翻船。自己就是玩火器起家的,还能被这种烂火器给伤到,真是打脸。 “你们是什么人?”小旗官上前问道。“我等只是路过的外地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相助而已。”刘毅答道。 小旗官略略思考一下,看来事情八九不离十是龚少凡强抢民女在先。不过这几个人的身份也着实可疑。还是要带回府衙再做计较。“路过的外地人,穿着文士袍,却藏着火铳,还说你们是好人,火铳是哪里来的?平民百姓怎会有此等物什,一定是跟匪贼有勾结。给我带走!”小旗官一挥手,众兵丁就要上前绑人。 “我看谁敢!”甲午大喝一声,左手将剩下的一支火铳拔出来,指着小旗官。两个亲卫也拔出双铳,六支火铳指向几个兵丁。倒把他们吓了一跳,我的天,这几个人竟然有这么多火铳。众人一时间进退不得。小旗官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他们是?可是不对啊,如果是那些人的话为什么打扮成这样?正在犹豫之际,身后传来了炸雷般的喝骂声。 “他娘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是谁?”原来刚才队副一口气跑到了城门处,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城门的守备百户。苏州府的驻军有一个千户所的兵力,但因为吃空饷的原因,实际上兵员只有八百余人,守备西城二门的是一个百户,一共有兵九十人。队副过去求援,他闻言大怒,立刻点起五十人朝这边赶了过来。 “堂兄,堂兄,这边。”龚少凡大呼道。原来这个城门的守备百户是龚俊的本家侄子,叫龚磊,在村里没念书,却喜欢习武。后来投奔了龚俊,龚俊便通过程勇的关系将此人安排到了苏州府的驻军当中。没两年光景,因为龚俊的缘故,此人自然就节节高升,竟然做到了试百户的位子。明年就可以转正了。今天他听到龚少凡遇到了危险,感觉这是个在龚俊面前立功的好机会,立刻点起人马前来捉拿不长眼睛的人。 援兵一到,龚少凡立刻神气了起来。龚磊看见这几个人手中竟然有六支火铳,立刻下令抓住他们。刘毅对龚磊道:“我们可以跟你们走一趟,我倒要看看,这苏州的地面上还有什么妖魔鬼怪,还有没有王法。” “哼哼,王法?在这里我们就是王法,到了府衙自有你好看!”龚磊恶狠狠道。兵丁们上前想要给甲午等人缴械。刘毅道:“想缴械?没门!我说我可以去一趟府衙,但我说的是我走着去,没说要你押着我们去!”“你他妈的,死到临头还敢撒野,都愣着干什么,上啊!”龚磊喝骂道。 砰的一声,甲午朝天鸣了一铳。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兵丁们哪见过什么大世面。好些人立刻吓得抱头蹲在了地上。龚磊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帮没卵子的废物,都他娘的站起来!”甲午沉声道:“再往前一步,下一铳就打在你的头上!”甲午的另一支手铳指着龚磊道。龚磊恨得咬牙切齿,看来这帮人凶悍至极,可是火铳的威力他知道,这么近的距离避无可避,怎么办?甲午看见众人愣神,立刻上前两步在兵丁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手铳抵住了龚磊的前胸,龚磊做梦也想不到这几个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劫持朝廷命官。 “你不是要去府衙吗?好,那就麻烦你送我们一程。我们一起去府衙评评理。”甲午在他耳边说道。龚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人身上杀气浓重,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主,龚磊自己也是练武的,杀过人和没杀过人,气场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家伙一看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种悍匪,说扣扳机那可是真敢扣。 “好汉,好说,好说,你可别真的手抖开铳了啊。”龚磊低声求饶道。瞬间局势扭转将龚少凡和小旗官等人搞得瞠目结舌。刘毅指着叶小鸾道:“放这位姑娘和她的家人离开。我们跟你去就行了,没必要为难弱女子。”叶小鸾却急忙连连摆手道:“不,刘公子,我和你一起去,这帮人颠倒黑白,我给你作证,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会耍什么花样。” 龚少凡死死的盯着叶小鸾,此刻他已经没有爱慕之心。他只想把叶小鸾抓住然后送到军营里轮营。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刘毅却安慰叶小鸾道:“叶姑娘,放心吧,没事的,你以为你去了他们就不颠倒黑白了?该来的总会来,但我不怕他们,今天正好把这帮害群之马给收拾干净。” 叶小鸾何等聪明,她直直的盯着刘毅,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此人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有大气魄,功夫极高,护卫竟然配有手铳。恐怕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刘毅被叶小鸾看的浑身不自在。“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叶小鸾连忙道:“啊!没,没有,刘公子,我真的想要帮助你,这帮人在苏州城内名声极坏,都是豺狼虎豹之人,跟他们作对,恐怕。” 刘毅想了想,“这样吧,你若真的想帮我,把这个带着,立刻离开这里,在苏州府内寻找皖地徽商总会的产业,徽商镖局,徽商银行都可以,带徽商二字的都行。将这个交给他们,他们自然会来帮我。”刘毅说罢,从怀中拿出当年魏忠贤交给他的金符。自从在魏忠贤人马的基础上组建了情报军之后,金符就是最高信物。见此物如刘毅亲临。徽商总会的产业也都被情报军渗透,总会的产业明面上经商,实际上也传递情报。所以叶小鸾只要拿着金符找到徽商总会的人,告诉他们事情经过,他们自会派人前去解救。 叶小鸾接过金符,心想“怪不得此人从容淡定,原来是徽商总会的人,那可是南直隶第一商帮,富可敌国,势力也是盘根错节,要是刘公子是他们的人那龚少凡应该不会怎么样。” 龚磊听见刘毅放人的话,刚要拒绝,发现腰上的火铳顶的更紧了,他立刻点头道:“放那姑娘和他家人离开。”龚少凡还想说什么,可是眼见龚磊被人家胁迫着,只好闭上了嘴,只是脑中在想,等解决了这几个外地人,一定带人打上门去,将叶家人赶尽杀绝。 叶小鸾没有做停留,龚磊话音刚落她就立刻和小翠登上马车,柳叔一扬马鞭,马车飞一般离去。刘毅一直目送他们离开,才对龚磊道:“这位将军,走吧!”众人一起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龚少凡立刻让一个士兵飞马前去报告老爹,叫他回来主持公道。 大街上呈现了奇怪的一幕,一大群兵丁围着几个穿文士袍的人,缓慢的朝府衙走去,而他们的首领龚磊却被一个大汉抓着,与其说兵丁们是在押送犯人,倒不如说是在保护犯人。街上的人都指指点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百七十七章 府衙显威中 “柳叔,快点,再快一点,我知道城南有一家徽商镖局,我们得赶快去那里。”叶小鸾急道。“小姐放心,瞧好吧,一炷香的功夫,准到!”老柳也知道救人要紧,立刻拿出看家本领,马车飞快的在小道上奔驰着。 吱呀一声,马车停下了,叶小鸾撩开帘子一看,正是徽商镖局,恐怕一炷香的功夫还没到。柳叔笑眯眯的看着叶小鸾:“怎么样小姐,我说的吧,呵呵。哎哟!”他一笑,又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不禁疼的龇牙咧嘴起来。叶小鸾顾不上柳叔,立刻跳下马车,提起裙子冲上了台阶。“小姐,你慢点!”小翠在后面喊道。 “请问你们管事的在哪?”叶小鸾一进去就抓住一个伙计道。伙计看了叶小鸾一会,“不知姑娘是?可否认识我们管事的?” “我不认识,我是受人所托,转交信物,事情十万火急,还请这位小哥通禀一声。”叶小鸾急忙说道。 搞情报工作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性,伙计立刻意识到了事情恐怕不简单。他对叶小鸾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叶小鸾跟着伙计来到了镖局最里面的一个厢房。期间陆陆续续有镖师从两人身边走过。到了房间里,伙计回头道:“姑娘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叶小鸾惊道:“哎呀,我没空跟你开玩笑,把你们管事的叫来,再不来要出大事了。” 伙计淡淡道:“姑娘,我就是管事的,至于我为什么这副打扮,你不需要知道,如果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叶小鸾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伙计,刚才还佝偻着腰拿着扫帚扫地的伙计现在已经挺直了腰板,脸上的神情也变成了高深莫测的样子。原来,每个情报军的情报点都会有一名小旗官统领。而为了保险起见,明面上的管事是徽商总会的人,他的身份是真的,比如徽商银行的掌柜,那就真的是徽商银行的掌柜。而情报军的头领则是以其他的身份隐藏在伙计,镖师等角色当中。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让敌人分不清楚。而叶小鸾神情慌张,且有信物转交,天生的职业敏感性让小旗官判断,肯定是军队的事情。所以才直接把她带到了厢房。 叶小鸾看见此人神情不像作伪,只得赌一把道:“这是信物,你先看看!”说罢从怀中掏出了刘毅的金符。小旗官一见金符大吃一惊,立刻下跪道:“末将陈强参见大人!” 叶小鸾也是震惊无比,末将?大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顾不得许多,立刻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陈强。陈强闻言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拱手对叶小鸾道:“多谢姑娘大恩,此恩容后再报,还请姑娘先行离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叶小鸾浑浑噩噩的走出了镖局。她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这里的人处处透露着古怪,根本就不像镖局,这真的是徽商总会的产业吗? “你立刻飞马,不,我亲自去,备马,将军只带了甲午将军微服私访入城,官道上的人是我们的大部队,但是将军不在里面,我去报信叫他们来救将军。”陈强此刻已经变成了青弋军的战士,他吩咐属下准备战马。然后他翻身上马,沿着苏州和常州的官道一路前行。情报军对于刘毅的行踪也是一直关注,没想到刘毅竟然骗过了大家微服私访。陈强此时只能希望能尽快碰到大部队。 “大人,大人不好了!”龚少凡派出的兵丁已经先到了官道上,在苏州城外二十里处,龚俊正带着苏州府的官员们准备迎接刘毅大驾光临呢。昨天就说要来,可是昨天硬是等了一天都没来,今天又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刘大人到底在官道上磨蹭什么呢?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说出来,他的人已经从常州府回报了,说刘毅在前两站非常尽兴,安排的都很好,都跟程勇拜把子了。龚俊心想,镇江和常州知府这两个怂包懂得什么叫场面吗,要说场面还得看苏州府的,这下就让刘大人看看什么叫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正在想着心事,就听到兵丁的禀报声。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什么大事不好了?”龚俊怒道。兵丁立刻凑上前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龚俊勃然大怒,竟然有外乡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这事情要不尽快处理了,闹得不好岂不是让刘大人看了笑话。“刘大人的人马到什么位置了?”龚俊问自己的家丁头领道。 龚俊为了做好准备,也一路派人前去探查刘毅的位置。大部队也知道龚俊在派人打探,但是为了声东击西,故意让他的人看到,然后回报给龚俊。家丁头领立刻道:“启禀大人,离我们还有三十里,按照他们的速度,还有很长时间呢。”龚俊摇摇头,这刘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也罢,反正时间来得及,自己立刻回去处理一下城内的事情。他和官员们交代几句,带着数十名衙役和家丁立刻掉头回苏州城。 时间不断的流逝,官道上刘毅的亲卫们正在慢吞吞的骑马行进着。戊戌被调走后,甲午成了头,副官变成了庚子。此时正是庚子带着大部队前进。前方一骑快马向他们疾驰而来。 “戒备!”庚子大声道。全军立刻戒备起来。陈强望见官道上整齐的马队,一看就是青弋军的人马。他立刻加速一边喊道:“紧急军情!”庚子一听,紧急军情? “吁!”陈强勒住马头道:“末将情报军小旗官陈强,求见庚子将军!”“我就是,什么紧急军情?”庚子听到陈强的话不敢怠慢,立刻打马上前问道。陈强立刻上前将金符展示给庚子看,然后将事情跟庚子说了一遍。 庚子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州府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抓将军?庚子怒吼道:“他娘的,反了天了,苏州府扣押了将军,拔铳,跟我杀!”三百亲卫各个勃然大怒,将军待他们如同兄弟一般,是什么人竟敢触犯新军的逆鳞。众将士立刻蹭蹭的抽出二八式骑铳,跟在庚子后面大喊三声“杀!杀!杀!”铁骑如滚滚洪流一般向苏州府杀去。 负责打探他们行踪的龚俊的家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数百铁骑发了疯一般陡然加速朝苏州方向冲去。而且他们亮出了兵器,这是要干什么。他骇的肝胆俱裂,没命的打马往回报信。 苏州府衙,龚俊已经赶到了,只见门口站了上百兵丁,还有留守的衙役,“大人,你可回来了,赶紧进去看看吧。”师爷哭丧着脸对着龚俊说道。龚俊怒气冲冲的带着家丁衙役冲进了府衙内,只看到大堂中数十名兵丁围住几个人,中间站着的正是自己的侄子龚磊,一个大汉胁迫住了他,剩下还有三人被围在众人中间。自己的儿子龚少凡也在,旁边还站着很多鼻青脸肿的士子,甚至有几个是用担架抬进来的。 他在路上已经听报信人将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引用的是龚少凡的说法。作为他的老子,龚俊怎么可能不知道龚少凡的秉性,一定是龚少凡又在胡作非为了,自己这个混账儿子,平时胡作非为也就算了,此时正有大人过来视察,现在不是给自己添乱吗?算了,这个混蛋回家再收拾他。眼下先把这几个外乡人解决了再说。作为龚俊的小儿子,龚少凡从小就生活在蜜罐之中,龚俊对他也是百依百顺,所以才养成了他乖张的性格。而龚俊平时也没少鱼肉苏州府的百姓,所以看到眼前的情形,他丝毫不觉得儿子有错,他只是觉得龚少凡影响了他接待刘毅。但是对这几个外乡人,龚俊已经打定主意,趁他们不注意干掉他们,然后立刻清理现场,刘大人眼看就要到了,没工夫跟他们废话。正好这几个外乡人有火铳,真要是上面问起来,就说这些人持械挟持朝廷命官。而且跟倭寇海盗有勾结,随身携带火器。这些罪名随便哪一条都可以置人于死地。 他立刻回头对自己的家丁首领道:“把咱们自家的弓箭手调来,实在不行就开弓射死他们,没空跟他们废话,刘大人眼看着就要到了,要是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岂不是显得我们苏州府无能,况且,惹到我龚家的头上,他们这是太岁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 家丁头领领命去了,立刻调集了三十名弓箭手在府衙外等候,等龚俊一身令下就冲进去乱箭齐发。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将龚磊先救出来。 龚俊立刻变换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上前一步分开人群道:“各位,我就是苏州知府龚俊,不知道各位有何冤情,可以对我细细讲来,本官自会给诸位做主,可否先放了这位百户,挟持朝廷命官总归是大罪。” 三百七十八章 府衙显威下 “诸位大人,不好了,刘大人的人马,他们,他们。。。”报信的家丁骑着马一路狂奔回到迎接的队伍当中,龚俊不在,他只能向剩下的官员禀报他所看到的情况。 “刘大人的人马怎么了?”苏州府同知问道。他生怕刘毅的人马在他们苏州府境内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他立刻急切的要得到消息。 “刘大人的人马举着兵器杀将过来了!”家丁好不容易才将后半句憋出来。 “你说什么?”众人面面相觑道。家丁是不是吃错药了,刘大人是要来苏州游山玩水的,这程大人的通知都来了,还能有假,怎么举着兵器杀过来是什么意思,大人们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家丁疯了。同知立刻责骂道:“你是不是疯了,刘大人是朝廷命官,安庆卫指挥使,新军的大将,怎么可能干出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你谎报军情按律当斩!” “哎哟,大,大人,你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乱说啊,真的就是如此。”家丁的话音未落,官道上已经响起了轰隆轰隆的声音。家丁立刻失声道:“他们,他们来了!”众人朝家丁的身后望去,官道上果然是烟尘滚滚,离得近了才发现大股的骑兵朝这边疾驰而来,隐约的还听见了喊杀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刘大人的士兵造反了? 庚子骑在战马上,一马当先,身后大军景从,亲卫们呐喊者向城池杀将过去。同知等人惊慌失措,不知谁说了声:“跑啊!”大家这才如梦方醒,纷纷掉头向官道两边的树林子里跑去,同知更是跑的连一只鞋都没影了。 可是那些骑兵并没有管他们,视他们如无物一般,径直冲向了苏州城。同知心下疑惑的同时也是被惊得差点肝胆俱裂,这些骑兵凶神恶煞,每个人都是浑身被铁甲包裹,头戴六瓣铁尖盔,缨枪上的红缨随风飘扬,一片火红。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士手里拿着战旗,一个斗大的刘字书写在上面,人人还都带着铁臂护手,身上的甲叶一片一片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手上拿着的好像是火铳之类的东西。这位同知是北地人士,也知道边军跳荡铁骑就是大约这副模样,心下无比震惊,没想到南直隶竟然有比边军看起来还要精锐的人马,怪不得新军能跟建虏硬拼。 城门口的守军看到大队的铁甲骑兵冲杀过来根本就不敢拦截,苏州府多年没有经过战事,这些士兵也不过就是卫所的军户,哪敢跟这样的骑兵硬碰硬,纷纷吓得闪避开来。 “爹,爹,他们,就是他们,一看就不像好人,还有火铳,肯定是海贼登岸,孩儿和书院的好友发现不对,上去盘问,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当街行凶,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简直是穷凶极恶,爹,你快抓住他们,千刀万剐。”龚少凡在一旁吼道。 “你给我下去,不自量力的东西,不知道先报官吗,逞什么能,连累这么多士子。”龚俊怒道。刘毅一听,这龚俊好生厉害,先不问青红皂白,就给这个事情定了调子。这么一说他儿子还是见义勇为的人了,而自己几人便成了真的江洋大盗。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儿子听的,恐怕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这样一来,这些衙役兵丁不管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反正只能是按照龚俊的意思去办了,好一个狗官。这样的人竟然能做苏州知府,真是遗祸千年。大明真是被这样的蛀虫从内部腐蚀,继而倒塌。 “哼哼,知府大人,好敏捷的思维,你都不查明真相就让你儿子先报官,请问,我等皆是良民何来报官之事?还不是你儿子当街强抢民女,我等挺身而出,现在还被诬陷为贼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刘毅针锋相对道。 龚俊脸上的青气一闪而过,忍住要发作的念头,“呵呵,看你也是读书人的打扮,何必舞枪弄棒,不如你先把人放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不管是真是假,调查一番不就清楚了,你这样挟持军官,没罪也变成有罪了。”被挟持的龚磊听到自己的族叔如此说立刻呼救起来:“叔,叔,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哦?这名军官也是知府大人的亲戚?呵呵,没想到这苏州府就要变成知府大人的一言堂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儿子平时都干了些什么?还在这里巧言令色。”刘毅淡淡道。 “混账!敬酒不吃吃罚酒,苏州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几个贼人撒野,识相的立刻放人,否则!”“否则怎么样?你敢颠倒黑白,杀我等灭口?”刘毅反问道。 龚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龚磊看到了知道龚俊已经动了杀心,每次当龚俊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就是他要杀人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枉死在龚俊的手上。只是现在自己还在这几个人的手上,龚俊如果贸然动手的话不是害了自己的性命吗? 龚俊回头望望堂外的天色,按照家丁头领的推算,再过两个时辰,刘大人的队伍就会到达苏州府,如果自己在两个时辰之内不能解决掉这几个人,那自己这个不敬上官的罪名就坐实了,还有这些场面要是被刘大人看到了岂不是说自己无能,几个贼人都解决不了,听闻这位刘大人有些通天的本事,要是他对上面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自己的官可就做到头了。龚俊不禁心中大急。他妈的,这几个该死的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晦气。可是现在龚磊还在他们手上,罢了,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的官位要紧,龚磊就自求多福吧。想到这里他立刻扭头对家丁头领点了点头,头领会意,双手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三十名弓箭手立刻冲进堂中,将几个人团团围住,锋利的箭头对准了几人,只待龚俊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将几人当场射杀。龚磊吓得直接尿了裤子,别看他是习武之人,又是军官,可是他的这些官位还不是龚俊一手遮天给他弄来的,他本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现在龚俊将这么多弓箭手调上来。龚磊就是再蠢也知道龚俊想要干什么了,今天有南直隶的大官前来,下午就到,龚俊这么干肯定是不想让人家看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影响他的前途,那万不得已,自己只能被放弃了。万箭齐发,一了百了。事后赶紧叫人打扫一下,谁还知道这大堂上刚刚死了几个人,况且自己只是个试百户,在大明军中就是个芝麻粒大小的东西,何况还是卫所兵更没有什么含金量,死了也就死了。 看着龚俊血红的眼睛,龚磊知道,龚俊肯定是急眼了。他一边尿裤子一边惊恐的大叫道:“叔,叔,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能杀我啊,我是你的侄子啊!” 刘毅冷笑一声道:“怎么,逼得你现原型就要杀人灭口了,一路过来听到的尽是你们父子如何在这城中为非作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现在连杀人灭口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你就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吗?” “哈哈哈,真是笑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来今天天气晴朗,本官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工夫陪你们几个浪费时间,识相的不要惹事就好了,可是你们几个外乡人倒好,竟然还管起我苏州府的闲事了,那就怨不得我了,下辈子注意点吧,准备射杀贼人!”龚俊的手抬起,三十名弓箭手蹭的拉满了弓弦。 “龚俊,龚俊!我是你侄子,你连你亲人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老子就是见了阎王也要控诉你的罪状!”龚磊大叫着,“弟兄们,你们知不知道,每年上面发下来的军饷,龚俊都要过一手,发到你们手上的饷银不足数还经常拖欠,就是因为龚俊在里面捣鬼,还有你们的粮米,这狗官拿小斗换大斗,给你们的都是缺斤少两,更有甚者,他还在粮食里掺杂沙子,麦麸,骗你们说今年的收成不好,或者上面发下来的就是这样的米,他儿子龚少凡更是在城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这些事情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都看不见吗,现在这狗官要杀人灭口,弟兄们,把他拿下,赶紧把他拿下,我们一起去见程大人,自有分说。” 龚磊手下的士兵们听见他的话,脑子里产生了混乱,他们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正确的,有的人更是疑惑的看向龚俊,有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龚俊一看局势好像要失控,毕竟他在军队的影响力不是很强,他的铁杆主要还是衙役和家丁。 龚俊咬牙道:“找死!来人,给我放箭,把他们射死!” 三百七十九章 越俎代庖上 龚俊的手猛地挥下,就在三十名家丁准备放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音。那是上千的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紧接着铳声大作,站在苏州府衙外的兵丁衙役传来了连连的惨叫声。大堂里的众人不禁一惊,注意力纷纷被外面吸引过去。 庚子带着刘毅的亲卫杀进了城门直奔苏州府衙,沿街的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避让,眼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军爷打马在城内狂奔,胆小的人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有贼人入城了,可是看这些人的打扮明明就是官兵。 巨大的声响传出去老远,士兵们朝天鸣铳,大喊着:“无关人等闪避!无关人等闪避!紧急军情,紧急军情!”大家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朝廷的人马。叶府就在城池的西南方,数百杆火铳的声音自然也就传到了叶府。刚刚到家没多久,惊魂未定的叶小鸾正在和父母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不能瞒着父母,她所受到的家教也告诉她要这么做。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了外面铳声大作,叶绍袁是工部主事,一听便知这是什么声音,他大惊失色,也来不及解释,只是大声对沈宜修道:“不好,是火铳的声音,难道有贼人入城?夫人,快带小鸾他们去里面的房间,我去前面看看。” 沈宜修当然对叶绍袁的话深信不疑,要说兵器,叶绍袁肯定是了解的。她担心的道:“老爷,你可千万不要出去啊,看看什么情况就好,刚才小鸾说她转交了信物,莫不是真的招来了贼人?”叶绍袁急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叶府万死难辞其咎!” 叶小鸾吓得六神无主,难道那些人真的不是好人,可是刘公子他明明。。。沈宜修拉着叶小鸾的手朝内里走去。叶绍袁急忙冲到前门去查看情况,之间很多平民百姓在门口的大街上奔走着,他立刻打开大门旁的侧门,门房老伯拉住他道:“老爷,可不能冒险啊。”叶绍袁顾不得许多了,冲出去拉住一个行人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连忙道:“我也不知道,我看有很多人在跑,我也就跟着跑了,听说是有贼人杀进城了?”叶绍袁说道:“你确定是贼人?”那人道:“我也不清楚,有人说是贼人,有人说是官兵,还有人说可能是军营哗变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听说全是马队,朝府衙那边去了。有成百上千的骑兵呢。” 叶绍袁放开那人,那人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他略略思忖一下,全是马队?照理说如果是倭寇海盗的话应当大部分是步兵才对,他们没那么多马。那就只能是官兵了,可是数百马队的官兵从何而来,据他所知,整个镇海卫也不过就是程勇的家丁是有几百人的马队,正兵营的马队也不过数百,二者相加都不过千,还分散在三府,能一下集结这么多骑兵的只能是程勇的马队,如果是外面打进来的贼人不可能镇江府和常州府一点反应都没有,莫名其妙就杀进苏州府了。难道是程勇的人马,可是程勇的家丁为什么要哗变,再说了,火铳声大作,听声音至少是数百杆,程勇的骑兵他不是没见过,哪有那么多火铳。再者自己的女儿跑去徽商镖局转交了信物,这些人跟徽商镖局又有什么联系。他慢慢退回府内,思考着其中的蹊跷。 “外面什么情况?”龚俊刚要扭头问家丁首领,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惨叫声和剧烈的火铳声,府衙的门前硝烟弥漫,一个外面的衙役连滚带爬的进来报信道:“大,大人,知府大人,大事不好了,外面,他们杀进来了。”龚俊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厉声喝问道:“你把话说明白了,什么他们我们的,外面什么人?” “杀!”家丁根本就来不及回答。大门猛地被撞开,大量的骑兵策马上了府衙的台阶,然后纵马冲进了府衙大院,敢挡在青弋军铁甲骑兵面前的人无疑都被撞飞出去,骨断筋折,如此几下,家丁和衙役还有守城的兵丁们都是作鸟兽散,根本没有人敢阻挡。庚子策马冲进了大堂,家丁首领上前想要阻拦他,庚子抽出马刀,只见刀光一闪,刀锋带着千钧之力从上劈下,家丁首领想用手中的腰刀格挡,只听到当的一声脆响,首领手中的腰刀从中间被一劈为二,刀势不减直接将他拿刀的右手从小臂处削断。鲜血噗的一下奔涌出来,喷了庚子和战马一身,家丁首领愣住片刻,看着自己的断手,下一刻发出惊天的惨叫,滚倒在地,断臂处的鲜血撒的到处都是,连带着一边的龚俊自己脸上都沾满了血污。 龚俊不可思议的看着如杀神降临一般的庚子,随后更多的青弋军骑兵杀了进来,他们纷纷下马排成严密的阵型,火铳口朝着外面,还有家丁想要拔刀,可是还没拔出来就被一铳打爆了头颅,红白之物喷溅,弄得大堂上满是污秽。 “都给老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敢乱动者,杀无赦!”外面的青弋军军官大声呵斥着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聚集在一起的苏州府人马。他们已经被打死打伤了十几人,剩下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或者说训练有素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青弋军强大的威慑力震慑住了这些平时也就能欺负欺负老百姓,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卫所兵。这些人只损失了一小部分人,就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听见了青弋军军官的呵斥,也搞不清楚这些军爷是何方神圣,只能依言听令,一个个乖乖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大堂里的三十名弓箭手动也不敢动,一个人因为害怕,嘣的一声松开了弓弦,箭支飞速射出,刘毅啪的一声用折扇将格飞了射过来的箭支。庚子左手拔出手铳,砰的一声将那个失手射出箭支的家丁爆头,那人半个天灵盖都被掀飞,直挺挺的倒下了。 龚俊这才意识到这些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刚要亮明自己的身份,喝止这些人。看见身边的家丁惨死,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龚少凡在一边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他这时候好像有些明白,自己恐怕是踢到铁板上去了。 龚俊整整衣冠,收敛起刚才准备发怒的样子。因为他看清楚了,来的人身份应该是官兵,至少他们都是大明军人的打扮,只不过装备无比精良,跟一般的大明军人不同罢了。既然是军人那就好说,虽然他暂时弄不清对方的来意和身份,但是在一个体系里面,应该能追根溯源。难不成这外乡人还能有军方的背景,但不管怎么样,镇海卫是程勇掌管,这里不管是哪支军队都不可能脱离程勇掌管的范围。 龚俊拱手对庚子道:“本官是苏州知府龚俊,不知这位将军是哪一部人马?闯我苏州府衙所为何事?”他本以为说明自己的身份,再客气一些,这些大头兵终究会有所反应,也许他们和军队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但这些人怎么看都不是程勇的人马,自己跟程勇的关系匪浅,什么时候他有这么精锐的马队了,就前些日子还看到过他的家丁,也就比正兵营好那么一点点,但不过就是穿了一身棉甲,钵胄盔都不齐全,怎么可能像这支兵马一般全身铁甲。哪知道他说完了之后,庚子理都没理他,进来的士兵也都没有理他,庚子翻身下马抱拳道:“参见指挥使大人,大人受惊,末将死罪!”身后士兵举铳的动作不变,也是齐齐喝道:“参见指挥使大人!参见指挥使大人!” 龚俊惊出了一声冷汗?指挥使大人,什么指挥使大人,哪来的指挥使大人?他脑中电光火石之间立刻闪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甚至是有些天方夜谈的想法。莫非? 刘毅摇了摇头,方才自己也是冲动了,这龚俊父子虽然该杀,可是毕竟苏州府是镇海卫的地盘,自己在程勇的地盘上处置他的人恐怕有越俎代庖的嫌疑,这些事情是镇海卫的内务,且龚俊是文官,只有战时才完全受到程勇节制,现在还是军政分开的状态,刘毅就算要处置龚俊也必须上报南直隶六部,不能擅自决断,毕竟知府已经是五品,五品以上的官员是由六部任免。不过刘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倒是可以先控制住局面,然后通知程勇前来解决,另外龚俊的侄子刚才已经和盘托出,自己只要控制住他不愁拿不到龚俊贪赃枉法的证据,只要自己趁程勇来之前,先把龚俊的罪名坐实,然后毁掉他跟程勇往来的证据,再加上一些砝码安抚程勇,这个事情应该是能妥善解决的,也算是为民除害,给将来青弋军向出海口方向扩展也扫平了一个障碍,最重要的是,他的心中又想起了叶小鸾甜甜的笑脸。。。 三百八十章 越俎代庖下 “众将士无罪,是本将唐突了,让大家极速来援,是本将的不是。”刘毅有些抱歉的对亲卫们说道。善于认错,这是刘毅在军中一言九鼎的重要品质。放在大明任何一个地方,主将说话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可是在新军这里不同,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虽然按照新军军纪,战场上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上官的命令,可是如果上官的命令是错误的,虽然当时执行了,但是事后下达错误指令的军官也会受到追责。假如有士兵因为听从了错误的命令而白白送死,那么战争结束之后下达错误命令的指挥官也要受到军法制裁。但是现在青弋军内部还没有固定的单位来监督和实施这个政策。 为此刘毅已经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准备在军部内设立一个军法处,挑选一名将官担任军法官。维持军纪和保证青弋军军法的严肃性,当参谋部在战后总结明确了功过之后,有功肯定要赏,有过也必须要罚,这样军法处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但是担任军法处军法官的人一定要严明正直,如果自己都徇私枉法的话怎么能执行好军法呢。为此刘毅已经考虑了许久,他倒是很中意甲午,甲午这个人非常耿直,也就是常说的一根筋,比较认死理不太懂得变通,这正好是一个军法官最需要的优良品质。这些跟随自己的老兵当中,戊戌已经去当了斥候营的营长。那么甲午不能永远在自己的身边当一个卫队长,也需要让后来人有发挥的空间,比如眼前这个庚子就非常好,是个合格的卫队长。现在青弋军正在扩军时期,很多岗位空缺,需要大量的人才去填补。在刘毅心中,人才绝对不是通过高学历来衡量的,就比如进士的才能不见得就比举人高,考试考得好不代表实用技能过人。所以让甲午去当军法官是再合适不过了,等到青弋军吴淞口码头建成,刘毅回去之后,就准备着手完善军部的配置。 刘毅对大家道了声抱歉,倒也没有人接话。众人心里已经明白将军已经在大家面前责怪自己的不是了。众人更是心里佩服,大明到哪里去找这么通情理,这么会带兵的将军。 龚俊却已经是合不拢嘴,龚少凡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跟着后面的狐朋狗友更是屎尿齐流,纷纷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坐在地上,家丁衙役莫不是如此,大堂上泛起了一股难闻的气味。甲午松开了龚磊。龚磊已经知道了刘毅的身份,他更是稀泥一般瘫软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将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抬头看。 龚俊已经猜到,眼前的人既然是指挥使,还能是谁,一定就是今天将要迎接的刘大人了。听闻他非常年轻,这么一看果然不凡,刚才就觉得这个人的打扮非常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现在终于能看出来了,这个人身材骨骼伟岸,英姿勃发,看着就像练武之人,却穿着一个大号的文士服,不伦不类,敢情是这位指挥使大人弄了个微服私访,自己先带了几个亲兵到苏州城内游山玩水来了。想到这个层面,龚俊一下子就全明白了。怪不得他的人马在官道上磨磨蹭蹭,原来都是障眼法,也不过就是拖延时间,好让他自己在苏州城里多玩上一会,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看来就是一场误会了。龚俊心里稳了稳神,就算你是安庆卫的指挥使,想要处置我也不能自己为所欲为,必须上报到镇海卫,而自己是五品知府,能管到自己任免事务的是南直隶的吏部,你刘毅再厉害也不能越俎代庖。 龚俊心中已经有计较,先认个错,再来个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戏码。然后加倍赔罪,这些武将嘛,哪个不爱金银,程勇不也是被自己的银子给伺候的妥妥帖帖,只不过这次事情闹得有些难看。要出一出血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是有句话吗,千金散尽还复来。到时候再跟城内的苦哈哈们多征一些税,再多扣一些军饷,补上缺口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龚俊又看看自己的怂包儿子龚少凡,心里怒火高炽。这个混账东西,尽给我惹事,等回去打断他的狗腿,好叫他知道什么叫做招子放亮一些,惹了不该惹的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连累自己老爹放血,以后是要对他严加管教了,不能再让他在苏州府这么胡作非为,明着败坏自己的名声。给自己招来灾祸。 龚俊诚惶诚恐的下跪抱拳对刘毅说道:“原来您就是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刘大人,下官是真不知道刘大人当面,这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下官有罪,下官该死,让大人受惊,下官一定竭尽所能给大人赔罪,还希望大人不记小人过,网开一面,至于这个混蛋。”龚俊指着他的儿子龚少凡道:“至于这个混蛋,回去我一定打断他一条腿以示惩戒,还请大人,还请大人。。。”龚俊不断的给刘毅磕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龚俊和刘毅是真的误会,现在龚俊在不断的磕头赔罪呢。 刘毅却不吃他的那一套,刚才还要把自己人等杀了灭口来着,转眼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就开始摇尾乞怜了,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恶狼,自己今日若是不能除了此人,恐怕日后苏州府的老百姓要更加遭殃了,最重要的是龚少凡这个混蛋竟然放话要动叶姑娘,刘毅相信他能干的出来,恶狼就是恶狼,你永远也不要指望他会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龚大人,龚知府,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说起来微服私访这件事情是本将的不对,本将在镇江府和常州府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本来按照惯例,在你苏州府恐怕也会得到空前的待遇,可是本将这个人生性散漫自由,比较喜欢自己体会世间乐趣,别人安排的总会感觉差了点什么,所以也没打招呼,就这么来了,关于这一点,本将倒要给你赔个不是了。”刘毅拱拱手对龚俊说道。 “哪里,哪里,大人这么说我更是无地自容了,是我没接待好大人,扫了大人的兴致,下官该死,该死。”啪的一声,龚俊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那是真打,很快他的脸上就有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刘毅不禁暗忖,这龚俊真是个狠角色,假戏真做的本领不错,可惜用在了歪门邪道上面。 刘毅话锋一转道:“不过说到兴致不兴致的,这些对本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将亲历你儿子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若不是本将出手阻止,恐怕已经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惨剧了吧,竟然还用火铳射击本将,这都是军中的物什。你龚俊是官,你儿子也是官?如果不是,请问火铳是怎么得来的。还有这堂上,方才龚知府不知道本将的身份,竟然要派人杀本将灭口,连你自己的侄子你都不放过,龚大人,这作何解释啊?” “这,这。。。”龚俊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满脸堆笑的用膝盖跪地走路,连滚带爬的匍匐到刘毅脚下,用只能刘毅一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大人,此事真的是误会,方才也是一时情急,下官失了分寸,这个不孝子,回去我一定重重的惩治他,他在城内胡作非为,欺上瞒下,弄得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若不是大人及时出现,这个逆子还不知道要瞒我到何时。既然今日大人出面,大人放心,回去也不用打断他一条腿了,回去我打断他两条腿,叫他一辈子都出不得府门,另外刚才大人受惊,下官愿意给新军输银一万两,聊表心意。”看见刘毅直勾勾的盯着他没有一点反应,龚俊还以为刘毅是嫌少,他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妈的,这个混蛋,竟然这么心黑,也罢,现在形势比人强,这个头不得不低。”龚俊立刻又对刘毅说道:“不不不,下官嘴笨,应当是两万两才对,两万两白银,一分不少,即刻奉上。” 刘毅还是不答话,龚俊心里已经将刘毅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百遍。你这么做可就过分了啊,竟然两万两还不满足。刘毅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你个龚俊龚知府,大家听着,方才龚知府说愿意输银两万两给本将,让本将把这事揭过去。别的不说,我就请问你龚知府,你一年的俸禄折合白银不过一百余两,算你再搞一些火耗什么的也不过就二三百两,现在你竟然要给本官输银两万两。就算你生下来就当知府,一直干到死差不多也就这么多钱,还要不吃不喝才行,你当这个知府才几年,竟然都有两万两这么大的数目了?如果本官不答应,你怕是三万两也能拿的出来,本将就奇怪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还请龚知府说道说道。” “哈哈哈哈。”青弋军的将士们一起哄笑起来。 三百八十一章 交由法办 龚俊终于撕掉了伪装的面具。看见刘毅如此不给面子不识抬举,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以为自己就是跟程勇关系好这点能耐?那他也太小看自己了,这个粗野鄙夫。怎么能理解文人之间的错综关系。不错,他龚俊确实只是苏州府的知府,可是也是属于东林党的外围人士,跟南京吏部尚书南企仲也是同门关系,说白了,真要往上够,能跟周延儒也攀上交情,毕竟都是东林党人士。他龚俊就不信,刘毅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动东林党的人? 他也不跪着了,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刘将军,虽然你是二品参将,我只是个五品知府,但你最好知道,我可是东林人士,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刘毅听见这位爷既然自称是东林人士,真是差点乐坏了。现在崇祯正是重用东林党的时候,如果龚俊的事情闹大了不是给东林党抹黑吗,而且朝中的局势摆明着倾向于军队,崇祯重视新军,朝廷也必须重视新军,现在出来跟新军作对,岂不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如果你龚俊是个南京六部的侍郎,那朝廷和东林党还要掂量掂量,可是你不过是个五品的知府。如果你敢往上捅,恐怕上面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吧。而且东林这帮空谈误国的无耻文人,特别是那个钱谦益,一副气节文人的样子,清兵一来就剪掉头发投降了,自己的小妾尚能投水殉国,自己却以池塘的水凉为借口,就是不跳,真是不知羞耻。这帮人他刘毅有一个消灭一个,没有这帮人蒙蔽崇祯,即便崇祯再刚愎自用,也不至于这么快亡国,就算北方完了,南边的南明也应该能像东晋南宋一样顶个一百年,不会二十年就亡了。 看见刘毅不答话,龚俊以为是自己亮明了东林党的身份奏效了。不禁底气足了起来。“呵呵,刘大人,我是政,你是军,还是客兵,我的手下也死伤了不少人,我都可以不计较,再说了这里毕竟是镇海卫,不是你安庆卫,咱们还是要看在程勇程大人的面子上以和为贵,都是一衣带水的关系,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呢。既然大人刚才也说了,三万两就三万两,我苏州府上下自然是敬佩和建虏作战的好汉,这三万两就算是劳军了,苏州府作为大明的粮仓和税仓,支持新军发展是我们应该做的,我龚俊义不容辞。” “哈哈哈,好一番巧言令色,刚才你的这番话我都记住了,这样吧,我看你还是把这番话留着对程勇大人说比较好,现在我立刻去通知程勇大人,另外,我会暂时接管苏州府的防务,就委屈龚大人一会,暂且在这府衙之中等待程大人过来吧。”刘毅不咸不淡的说道。 龚俊立马明白了刘毅的意思,竟然是要软禁自己。他立刻跳脚道:“刘毅,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不要做的太过分,虽然我是五品跟你差的多,但你不要忘了我是文官,大明律,五品以上的文官只接受吏部的直管,你刘毅一个二品指挥使,还不是我镇海卫的指挥使有什么资格扣押我,我一定要把你的所作所为上达天听,让圣上来处置你,我就不信大明还没有王法了吗?”龚俊脸上青筋暴突,有些色厉内荏。 “你也配谈王法,你在苏州府一手遮天,克扣军饷,颠倒黑白,把个好好的苏州变成你的一言堂,你现在只是个五品的知府,如果你这样的人还能继续升官,有朝一日执掌一省甚至是一国的大权,那才是整个大明的大不幸!青弋军听令!”刘毅吼道。 “末将听令!”将士们吼道。“即刻执行关押,庚子立刻派人通知程勇大人过来,所有人等立刻分开关押,将龚俊带入府衙他自己的书房。三百卫士留下一百人在府衙,剩下两百人即刻接管苏州府防务,传我将令至苏州各城门,军营,实施战时管制,如有不听号令者,军法从事,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我自会上书向内阁六部和圣上禀明一切。”刘毅命令道。 “得令!”众人虎吼一声,插手领命而去。龚俊无计可施,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没想到这刘毅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他当自己是什么,南直隶总兵吗,就算是侯峰也不敢这么干吧?囚禁朝廷命官,客兵接管防务,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要造反吗? 刘毅却根本不看龚俊怨恨的眼神,在他的眼里,龚俊这种宵小没有当场将其以谋害朝廷官员的罪名格杀就算不错的了,只是因为这次自己这次经过苏州是为了要去吴淞口码头,码头的事情还是不要广为人知的好,所以这件事情低调处理就可以了。刘毅已经打定了主意,像龚俊这种人翻不了天,只要有龚磊的人证和物证,再加上苏州府百姓的证词就够了。人民战争永远是最有效的武器,龚俊不是觉得自己治不了他吗,那就看看苏州的人民治不治得了他。当然程勇那边刘毅更是已经有所准备,相信他不会为了一个龚俊和新军交恶。 刘毅将庚子单独留下跟他交代了一番,庚子会意便去安排了。青弋军的战士们按照刘毅的命令开始按部就班的行动起来。两个士兵架起龚俊将他带往后面的公房。龚俊既不喊也不叫,而是一副镇定的样子被士兵们带走了,而龚少凡同样被两个青弋军战士带走,但是并不是和龚俊一个方向。龚少凡慌张的大喊着:“爹!救我,爹!”龚俊仿佛没听到他的呼喊一般。剩下的士兵和家丁衙役们被青弋军集中看管起来。青弋军以总旗为单位开始分段接管城门防务。 两名士兵将龚俊带入书房之中后,便将他一个人扔在房间里面。两名士兵在门外把守。龚俊见青弋军的防备居然如此松懈,心里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来刘毅还是嫩了。他站在门前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发现确实两名站岗的士兵只是站在走廊上,并没有其他举动之后,立刻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书柜的前面,从书柜上抽出了一本书,但是那书只能抽出来一半,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书,而是书柜上的机关。很快,书柜翻转,后面露出了密道。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作为刘毅这种级别的武将,当然知道基本上府衙都会设置密道,以防有突发事件的时候可以逃脱。太平府的府衙也是有这种密道的。当然县衙没有,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会有能力干这个事情。密道通常不会挖的太长,只要能出去便好。刚才刘毅交代了庚子一番,正是让他立刻带人去书房看下有无密道。对于这种事情,出身江湖的庚子更是驾轻就熟,很快就发现了书柜后面的墙壁是空的。而府衙的后面仅有一街之隔的就是一个园林,庚子翻进去看了看,发现园林中养了许多鸟儿。职业敏感性告诉他,这里肯定不一般,果然他立刻发现了端倪。他发现有的鸟笼中的鸽子竟然带着足环。庚子冷笑一声,没想到竟然将信鸽养在这里。 回去他立刻回禀刘毅,刘毅特地交代他不要看紧龚俊,让他有机会将信鸽放飞出去。刘毅早就算准,龚俊不可能这么束手待毙,肯定会想办法将信息传递出去,没想到龚俊竟然有信鸽,那再好不过了,而刘毅要做的就是保证让龚俊顺利的传递信息,因为他传递信息的对象一定是朝廷中的幕后之人,而这个人保不保得住他就两说了。所以刘毅一定要让龚俊恶人先告状,然后再将铁证呈上去,一击毙命,到时候这个幕后之人不仅不会帮助龚俊,还会成为他的掘墓人。龚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难怪,一个五品知府所管不过一府之地,不可能站在全局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他在朝中任职,恐怕今天他早就跪地求饶了,新军和龚俊,孰轻孰重自不必说。 果然龚俊从密道出去之后立刻将他写好的文书飞鸽传书出去。然后自己沿着密道又返回书房,将密道口关闭,然后悠哉悠哉的看起了书来,他相信,上面的人一定会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安排完了城内的事情,城外本来准备迎接刘毅的人群也已经回到了城内,在苏州府同知的带领下前来拜见刘毅。刘毅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他们。大家都是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刘毅敢这么干,这胆子也太大了些。但是有的官员也是暗地叫好。比如同知蔡方就是如此,龚俊在苏州这些年为所欲为,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苏州府就是他的一言堂,蔡方在他的压制下每天只能唯唯诺诺,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怒火。 蔡方虽然年纪和龚俊相仿,但是这么多年做官的经历并没有泯灭他的良知,他曾经多次想要告发龚俊,可是无奈他知道龚俊的背景很深,他上书不仅很有可能没有效果,反而会被龚俊倒打一耙,连累自己的家人,所以蔡方只能不断隐忍。没想到今天因为一个意外的插曲,龚俊竟然得罪了安庆卫的指挥使,关键一个指挥使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是新军的主将,这就很有说道了。搞不好龚俊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上去了,那么这一次他还能逃脱吗?蔡方很想向刘毅举报他搜集到的龚俊贪赃枉法的证据,可是现在形势不明,他不敢贸然行动,看了看刘毅云淡风轻的样子,蔡方决定,还是再等等,如果刘毅真的有打虎的本事,到时候他再过去递刀也不迟。 三百八十二章 奸吏伏诛上 “申大人,我看这刘毅每每有奇思妙想,这次又和总会在吴淞口搞什么码头,又不知道他要玩什么新花样,申大人这么痛快就给他批了,也不怕上面问下来吗?这小子,我这个直接上司还是后知道的,仗着他战功彪炳,就没把我老侯放眼里了?” 南京兵部,侯峰正在和申用懋闲聊。半开玩笑的说道。他不久前刚得了刘毅纹银一千两的好处,心里正高兴着呢。那天堂弟侯涛火急火燎的跑到府上说是转交一样东西给自己,然后把来龙去脉和自己说了一遍。竟然是刘毅来了应天府。自己当时还挺生气来着,来了都不来拜会上司,还有没有把他这个总兵官放在眼里。不过打开侯涛递上来的信封,侯峰心里差点乐开了花。竟然是一千两的会票。那天破天荒的,侯峰竟然留侯涛在家里吃了顿饭。要知道,他们虽然是堂兄弟,可是侯涛只是个商人,哪怕生意做得再大他的地位和南直隶的一品总兵官侯峰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侯涛自知身份,从来也不在侯峰家久待,侯峰也没留他吃过饭,可是那天侯峰的表现让侯涛记忆犹新,他知道,这一千两银子不单单只是一千两银子的价值,要说一个总兵官,一千两银子虽然多,可是也不会那么夸张。侯涛知道,这一千两银子绝对不仅仅是金钱的含义。这是一个信号,或者是一种只有侯峰才明白的暗语。同时他由衷的佩服刘毅,能让侯峰有些失态的人,他侯涛还真没见过。 他不懂的是,这一千两银子对于侯峰来说是一种态度,是一种刘毅对他恭敬的态度。要说侯峰这个总兵官的位置少不得沾了刘毅的光。侯峰虽然是总兵官,可是整个南直隶他手下能打硬仗,敢打硬仗,并且能打赢的还不是就这么一支新军,侯峰自问自己的才能比不上边镇的总兵,自己能坐稳这个位置正是因为新军恰好在自己的麾下。说句难听的,侯峰自己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任何一个人只要麾下有新军这样的强军自然也能坐上南直隶总兵的位子。所以侯峰最担心的就是刘毅不把他放在眼里,从东南大战开始,侯峰和刘毅也是老熟人,他自然熟悉刘毅的性子,以及青弋军的性子。他侯峰何德何能可以做这支军队的上官。他也知道他不可能真正指挥的动这支军队,说白了,朝廷中的那位坐在龙椅上看着呢,大明就这么一支新军,除了那位,现在谁也没资格动。侯峰不过是名义上的上司罢了。可是刘毅对自己表示了最大限度的尊重,这比什么都能让他开心。 这一次刘毅单独找申用懋批条子,事先也没告诉侯峰。但是事后,刘毅加送了徽商银行的两份股份还有关于吴淞口码头租借事宜的汇报文书,书面告知了侯峰。这已经是刘毅在变相的向侯峰致歉没有先告知他的事情了,因为事情机密,且涉及到申用懋,所以刘毅也不可能事先告诉他。侯峰能在总兵官这个位子上岂是傻子,他立刻想明白了里面的关节,刘毅不是不想事先汇报,而是不能事先汇报。申用懋这么痛快批准,里面一定有些猫腻。官场上讲究的是中庸,既然申用懋掺和进来了,肯定是涉及了他的命门,侯峰虽然跟申用懋平级,可是名义上侯峰是他的下属,且申用懋是文官,侯峰怎么敢捅他的后背,所以对于刘毅这么做,侯峰是理解的,而且还有两份股份,让人心情舒畅许多。 所以这日,他特地来找申用懋聊聊,顺便也探探申用懋的口风。申用懋自从那件事之后,现在不维护刘毅也要维护刘毅了,他立刻道:“侯总兵,你跟新军比本官要熟悉的多了,他们的做事风格你能不知道?圣上和阁老看中他们什么?还不是一个新字,说白了,这新军的事情你我只能站在一边看着,需要帮忙了就搭把手,要真把自己当上官了,说不定哪天脑袋就搬家了。”申用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又指了指北边。侯峰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申大人别当真,新军租借吴淞口是好事情,中圩洲码头只是个内河口,不是出海口,以后要有大发展,肯定要有出海口的,总会的生意有了出海口的支持才能做得更大,对咱们军队的支援也才能更大嘛。”这收了总会的好处收到手软就是不一样,侯峰三言两语又把话题给兜回来了。不过他看出来了,申用懋分明神情有些紧张,哼哼,这个老狐狸,肯定在里面掺和了什么阴私之事,不能说于外人听罢了。 “申大人,哟,侯总兵也在,申大人,外面,外面南大人要来见你,说是有要事会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之翰。原来周之翰正在公房值守,南京吏部尚书南企仲却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看到只有周之翰在,指名道姓要见申用懋,周之翰问什么事。南企仲怒气冲冲的说道:“瞧瞧申用懋下面的好兵,乱弹琴!”周之翰不知道南企仲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只能进内书房禀报。正巧侯峰也在。 申用懋和侯峰面面相觑,这南企仲发什么神经。“请南大人进来吧。”申用懋对周之翰说道。要说在顺天府,吏部尚书那是天官,六部之首,可是在南京这个情况略略有些不同。第一,本来南京的六部就不像京师那般等级森严,第二,几次大战南兵凭着骄人的战绩震惊大明。自然南京兵部也是水涨船高,开始有些跟吏部分庭抗礼的架势了。 周之翰转身出去,不一会,南企仲就怒气冲冲的进来了。“申大人,本官不知道你下面的人是要干什么,哦?正好侯总兵也在,你看看你带的好兵!这是要造反吗?” 申用懋和侯峰被南企仲劈头盖脸一顿冲,都有些云里雾里。南企仲将一张便条扔在了申用懋面前,申用懋展开一看立刻大惊失色,他颤抖着手递给侯峰,侯峰只扫了一眼,惊得差点将便条扔在地上。上面明确写着,青弋军参将指挥使刘毅扣押苏州知府,接管苏州防务,原因不明!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在有明一朝还没发生过,这不就是兵变吗?侯峰第一个反应过来:“南大人,你这封信是从何得来?” 南企仲立刻回答道:“是我吏部的鸽房收到了苏州府的飞鸽传书。”“哦?那这封信是何人所写?”侯峰接着问道。“那还用说吗?吏部的鸽房只和各个府衙对接,肯定是苏州知府龚俊所写,用了红色信筒,肯定是十万火急!”南企仲回答道。 一旁的周之翰立刻感觉到了问题的不对:“等等,南大人,信上不是说苏州知府被扣押了,苏州防务被接管了吗?既然这样,信又怎么能传的出来呢?”这一问倒是真把南企仲问住了。申用懋立刻抓住这个一点进一步说道:“三言两语的根本就说不清楚,南大人,尚无证据怎么能轻易下结论,这种耸人听闻之事,我相信新军不会干,也没有必要干,正是圣眷正隆,朝廷瞩目的时候,干这些事情难道他刘毅脑子有毛病?” “就是,事情不明,怎么能妄下定论,不如这样,苏州府离得也不远,我侯峰亲自去一趟便是,申大人年迈,就在兵部静待消息。”侯峰拱手道。申用懋转念一想道:“这样,周大人也去一趟,代表兵部。”“下官领命!”周之翰拱手道。南企仲一听,哟呵,兵部这是要干什么,护短吗?立刻说道:“既然如此,本官少不得也要亲自去一趟才行!” “南大人日理万机,这种事情我们去一下就行了,难道南大人还不放心我们吗?”侯峰揶揄道。“哼哼,本官可没说不放心你们,只是吏部接到的鸽信,自然也要派人,既然侯总兵和周大人同去,那吏部恐怕就只能本官亲自去了。”南企仲冷哼道。 申用懋心里暗骂,这个混蛋。面上笑眯眯道:“也好,也好。”几人出了兵部,召集了侍卫,立刻打马出发。南企仲是陕西人士,早年在榆林边军当过经历官,虽然年近五旬,可是马上功夫没退化,平时也喜欢骑马而行,这一点跟南边出身的官员喜欢坐轿子截然不同。一大群人马立刻直奔苏州府而去。 而与此同时,程勇也已经接到了刘毅的通知,他正在高高兴兴带人去接收物资的路上,没想到竟然接到了这样的书信。他立刻让大部队继续去接收物资,自己带着几个亲卫马不停蹄往回奔。几路人马一起赶往苏州府,想必到时候的场面会非常热闹。 刘毅这边为了彻底扳倒龚俊,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三百八十三章 奸吏伏诛中 “蔡大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跟新军作对是绝对捞不到好处的,相反,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我刘毅保证你坐上苏州知府的位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用再解释了。” 苏州府衙另外一间房间内,刘毅正在跟坐在下首的蔡方说道。蔡方本来是准备先看看情况再说。没想到刘毅早就注意到了他,立刻将他叫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内单独谈话。刘毅来自共和国,超前的见识告诉他,一把手和二把手是绝对搞不好的。就跟共和国和米利坚一样,不是东风就是西风。所以这个蔡方是一个能利用的资源。先不管他好坏,只要他能为青弋军所用,就是件好事,吴淞口就在苏州府的最东边,苏州府的知府最好是自己人。 蔡方是当局者迷,他作为一个地方官,对于国家大事看的并不透彻,经过刘毅的点拨他才想起来,这刘毅是新军的头儿。新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性质跟别的卫所兵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一支圣上关注的军队,更是先帝赐旗的军队,如果地方官弹劾这支功勋累累,战功彪炳的军队,就等于在打皇上的脸,在打朝廷的脸。说句不好听的,今天就是刘毅不对,是刘毅主动挑事,上面也会把这件事压下来,更何况,刚才刘毅说他已经从龚磊那里得到了铁证。现在就是站队的时候了,站对了飞黄腾达,站错了万劫不复。 虽然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可是这新军的炭恐怕没那么好送,花倒是可以送一送。蔡方紧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然后他心一横,对着刘毅道:“将军,下官有要事禀报。。。”刘毅笑笑道:“呵呵,早就说过蔡同知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不错。” “龚磊,你放心,你不是首恶,那些事情都是龚俊干的,你只不过是他的侄子而已,况且今天你也是受害者,你放心,只要你把该说的都说出来,该交出来的都交出来,我保你无事,还能送你一场富贵,你看可好?”另一个房间内,刘毅对着龚磊说道。 刚才他不过是诈了蔡方一下,蔡方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刘毅听后非常满意,并且交给了蔡方一个新任务,就算是他的投名状吧。然后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开始对龚磊进行心理攻势。这就是当年他在陆军学院学习的心理战战术,分开审问,虚实结合。正是审讯俘虏的套路。此时正好被刘毅拿来活学活用。 “真的吗?大,大人,你不会是在骗我吧?”龚磊有些结结巴巴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自己是谁,本将有必要跟你在这里废话吗?实话告诉你,死在本将手下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不差你这一个人!”刘毅拔出腰间的火铳淡淡道。此刻的刘毅已经脱去了文士服,换上了本来的将军服。顶盔贯甲,身上的甲叶铿铿作响,手中拿着黑黝黝的二六式火铳。腰间的勇字刃即便是在刀鞘里,似乎也散发着渗人的寒光。他本就身材高大,龚磊跪在他面前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刘毅一威胁,他就快要尿裤子了。 “呵呵,不用那么紧张,你放心,事情完结了,本将保举你一个好位置,你也是军中人,现在不过是一个试百户而已,本将是二品指挥使,这样吧,吴淞口码头那边的卫所你知道吧,三千人的驻军,正好本将在那边有些产业,跟东炮台的位置挺近,本将就保举你做东炮台的把总,你看可好啊。”刘毅这么做也是有安排的,他租借的吴淞口地界正好是在东炮台的管辖范围内,因为吴淞口码头肯定是要干些秘密的事情的,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物资,所以东炮台的把总最好能安插进自己能控制的人,这个龚磊显然就不错,胆子小,听话,自己把他死死的捏住,量他也翻不了天,看到的东西也只能当没看到。但是安插自己的人进来过不了程勇这一关,把龚磊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去,正是一个好棋子。 龚磊的眼睛里都要放射出精光。他知道刘毅没有骗他,一个把总,刘毅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他本来只是一个试百户,没想到瞬间就要成为把总。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连连磕头道:“将军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小人,小人,一定鞠躬,鞠躬。。。”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对对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龚磊小鸡啄米点头道。 刘毅将龚磊收拾的服服帖帖之后,又组织十几名亲卫对剩下被关押的士兵家丁等进行威逼利诱式的审问,亲卫们将军队的那一套拿了出来。刘毅让庚子去调城内情报军的人来参加审讯。他们都是刘金,洪伯训练出来的高手,手段比锦衣卫只强不弱,陈强立刻召集城内的情报军前来府衙,所有人都用黑布蒙面,他们的手段自然不必说,一天一夜的功夫。能得到的情报他们得到了,不能得到的情报他们也得到了。可笑龚俊还天真的以为上面的人会来救他,仅仅一天的功夫刘毅几乎已经拿到了龚俊所有的罪证,甚至很多官员在刘毅的威慑下吓得心惊胆裂,他们知道龚俊这次是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将一些本不是龚俊的罪状也安在了他的头上,龚俊这次就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夜未眠,青弋军的行动是无比迅速的。刘毅就坐在大堂上,看着战士们将审问出来的罪状一份份的整理好,编订成册。他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不是因为他控制了苏州府和吴淞口码头。而是为他麾下的这支强军感到骄傲。这些士兵有的几年前,最短的不过数月前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而现在,进入了青弋军之后,他们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现在的他们经过教员的文化培训,还有上官的专业培训,哪怕是最普通的情报军战士现在也算是半个秀才了,最起码他们都认字。自己的亲卫更是不用说,那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自然个个有过人之处。 “报!大人,南京吏部尚书南企仲和南直隶总兵侯峰还有周之翰大人已经到了苏州府外三十里的地方,正在向这里极速赶来!”庚子进了大堂向刘毅禀报了这个重要的消息。青弋军依然按照战时的习惯,放了几组斥候在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内,探得情报他们一人双马,全力冲刺回城报信。刘毅镇定的点点头,看来有人已经收到了龚俊的求救信,好,就怕他不来。只是怎么侯峰和周之翰也参与进来了,也罢,来了也好,几乎是胜券在握了。 “让情报军的将士们撤出。准备将龚俊,龚少凡等人全部带出来。想必蔡方应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去通知他一下,让他做好准备,我们让他出现的时候他就可以出现了。”刘毅道。“得令!”庚子插手应道。他立刻转身前去布置。 还不到两个时辰,苏州府衙外面就产生了一阵骚动。隐约有很多人骑马而来,马蹄声杂乱,显然不是青弋军的人马。看来是人到齐了。刘毅如是想到。 刘毅正要起身去府衙外,他已经听见了如洪钟般的声音,“你小子,搞什么名堂,你这是要干嘛,反了你还!”随着声音进来的正是侯峰,他虎步龙行的一样子,三步并作两步就跨进了大门,将周之翰和南企仲都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刘毅立刻小跑两步过去单膝跪地道:“末将参见总兵大人!”周围的青弋军将士一同跪下道:“参见总兵大人!” 侯峰指着他笑骂道:“混账,还给我来下马威这一套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都干了什么混账事?你好大的胆子啊,起来答话。”侯峰话音刚落,周之翰和南企仲正好进门,刘毅又将刚才的戏码重新做了一遍,周之翰倒是已经习惯,可是南企仲是着实吓了一跳,他看看周围全都是膀大腰圆的将士,几百人的声音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在他们面前,自己的那些护卫根本就不够看。而南企仲自己也不过是个干瘦的小老头,青弋军的一声虎吼,差点让他一个趔趄。果然都是虎狼之士,这就是新军啊,这些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么看来不奇怪了。 侯峰已经托起了刘毅,南企仲自然不好说什么,眼看着侯峰这么护犊子,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他也不管侯峰和周之翰,径直从三人面前走过,坐到了堂上的主座上。侯峰,刘毅等人自然只能坐在下首。南企仲眯着眼打量了刘毅半天,果然是英武不凡,怪不得这么多人器重他,可是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做事情不考虑后果,这次竟然把手伸的这么长,他以为自己是谁,就算是龚俊有问题好像也轮不到他来替吏部关押人吧。 三百八十四章 奸吏伏诛下 啪的一声,南企仲拿起了本来就放在公案上的惊堂木,重重的打落下来。他劈头盖脸道:“刘毅,你身为二品参将,不知朝廷法度?本官等收到消息,你在苏州府胡作非为,本来还不信,可是一路过来,全是你安庆卫的人马,到了这府衙,竟然也是你的人马,你说,你把龚俊知府还有其他官员都弄到哪里去了?你这么干是想要造反吗?你安庆卫的手伸的太长了吧。竟然越俎代庖管到我吏部的头上了。” 刘毅早就知道南企仲肯定会这么说一番,说不定情况他已经上报到周延儒那里去了。等会就让他自己打脸。其实刘毅猜的还真不错,南企仲将龚俊的密信原封不动的又往京师传递过去了。他倒是个聪明人,他直接传递龚俊的密信,就算出了问题也不管他的事,他只是传递。而且他又是在第一时间将这么大的事情报给周延儒知晓,当然有功无过,说明作为东林党这个利益共同体,他的消息传递时效性还是不错的。 “大人,末将冤枉,请听末将分说一二。。。”刘毅站起身来,双膝跪下,侯峰和周之翰坐在两边,听刘毅解释。刘毅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关于这个他没必要隐瞒,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自己声东击西,微服私访的事情,还有龚少凡强抢民女的事情,还有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的细节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南企仲和侯峰,周之翰等人仿佛在听天书一般,他们也没想到龚家在苏州府居然敢如此胡作非为。不过这不是事情的重点,事情的重点是,你刘毅有什么权力对苏州知府进行扣押,你说龚俊威胁到你的生命,可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相信龚俊肯定有不同的说法。 “好,本官已经听完了你的说辞,如果按照你所说倒也情有可原,可是龚俊的说辞本官一样要听,把他交出来吧。”南企仲盯着刘毅道。 刘毅立刻回头使了个眼色给庚子,堂外执勤的庚子立刻去将人全部提了出来。本以为龚俊此刻应该是鼻青脸肿,伤痕累累了,可是没想到龚俊出来的时候完好无损,包括他儿子龚少凡也是毫发无损。南企仲倒是有些惊奇了,刘毅难道都没对龚俊用刑?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照理说在自己赶来之前,刘毅完全有时间对龚俊施以重刑屈打成招提供不利证据,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干,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刘毅可能已经有了关键性的证据,龚俊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南企仲能做到南京吏部尚书岂能是傻子,他已经看出来事情没那么简单,恐怕自己上报周延儒要出问题,万一周延儒应对不当,东林党可是要栽跟头的,想到这里,南企仲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看刘毅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龚俊一上来立刻是哭天抢地,直言让南企仲给他做主,然后立刻给出了跟刘毅的说法完全大相径庭的解释。刘毅不禁冷笑着看着龚俊的表演,他的儿子也在一边指手画脚,父子俩一唱一和,要是只听他们两人的话还以为他们受了多大的冤屈。 刘毅看他们两人表演的差不多了,上前道:“大人,请允许我带一些证人上堂。”龚俊哪里能想到刘毅这么个武夫竟然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一夜的时间就把局面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了。从骨子里他是看不起任何武人的,就算是程勇,那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要说龚俊和这种粗鄙武夫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是万万在心里不会承认的。 刘毅话音未落,堂外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是程勇赶了回来,一进来便是腿下一软跪倒在地,他的底气可没有刘毅这么足,一看堂上竟然坐了这么多大人,尤其是侯峰,他最怕的就是侯峰,南直隶总兵可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浑身瘫软的跪倒在地:“总,总,总兵大人,侍郎大人,尚书大人。”情急之下竟然连顺序都反过来了,看来他是真怕侯峰。 侯峰也不看他,打断程勇的话道:“尚书大人,咱们还是先审案吧。”南企仲也没打算跟程勇这种小角色废话。对刘毅说道:“可以,带人证吧。” 一队青弋军士兵将一个个人证带上大堂,龚俊只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惊得魂飞魄散,他的儿子龚少凡更是面无人色,人证当中竟然打头的是蔡方和龚磊,还有平时他手下的一大帮官员,甚至还有他的家丁头领。这怎么回事?龚俊的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才过了一夜的时间,风向完全就变了,这些人不都是自己的人吗?怎么跟刘毅穿一条裤子了? 蔡方等人将手上的供词一个接一个呈上,供词都是按了手印的,然后大家按照顺序一条一条的将龚俊的罪状说给堂上的人听。龚俊已经瘫软在地无力辩解,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蔡方等人还没说完,府衙外又是嘈杂声不断。南企仲已经被龚俊气的半死,没想到这个混账连贪污军饷都做的出来。关键你做就做了,能不能擦干净屁股。现在倒好,堂上可是有军方和兵部的人,这么一说吏部的脸往哪里搁,他现在恨不得将龚俊这个混蛋给活劈了。“外面究竟是什么喧哗?”南企仲不耐烦的问道。 侯峰和周之翰正要借题发挥,痛斥龚俊打军队的主意。其实吃空饷的事情他们哪里不知道,但是这个也只能是军队内部吃空饷。你龚俊一个地方官竟然也将小算盘打到军队的头上,这等于是坏了规矩,侯峰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是南企仲一打断,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立刻有南企仲带来的亲卫出去查看,不一会他立刻回禀道:“尚书大人,外面全是老百姓,人山人海,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南企仲大惊,这么多老百姓过来是要干什么?他已经不能安稳的坐在座位上,此刻只能起身走向府衙外。一来到外面他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外面至少有数千,不,少说有上万的百姓,这么多人将府衙前的大街堵的是水泄不通,即便是青弋军形成人墙拼命的阻拦也挡不住老百姓往前挤。南企仲立刻大声道:“诸位,诸位,请安静,请安静!我是南京吏部尚书南企仲,现正在审案,不知道诸位来府衙所为何事?” 南企仲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人群渐渐平息了下来。有几个老者站出来颤颤巍巍的捧着长长的一卷纸张,想要递给南企仲。青弋军的将士立刻接过来递了上去。南企仲望了一眼就像浑身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住。长长的纸张上按满了鲜红的指印。开头三个大字映入南企仲的眼帘,“万民书”!南企仲一目十行的扫视了一下内容,天啊,这龚俊真是该杀!自古有云,民意不可违。这么多苏州城的老百姓竟然上万民书,这要是闹到天子那里,别说龚俊抄家灭族,就是南企仲的乌纱帽恐怕也保不住。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龚俊非死不可,他死了不要紧,不能连累到上面的大人。“众位父老乡亲,我南企仲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请大家静候佳音。”南企仲说完,对人群拱拱手,转身进入了大堂。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细说了,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南企仲立刻让亲卫送八百里加急文书去京师给周延儒,周延儒一开始接到密信还在暴跳如雷,准备有所行动。没想到才过了没两天竟然又接到了南企仲的加急文书,惊得他冷汗直冒,这事情这么大肯定瞒不住,知府这个级别必须由圣上亲自定夺,但是自己在龚俊到达之前可以将呈给天子的文书给美化美化,把罪责限制在苏州府范围内就好,当然龚俊绝对不能活着被押解进京。 四月底,龚俊父子在被押送前往京师的路上畏罪自杀。龚家被抄家,罚没家产充入国库,竟然有白银五十余万两,其余财物不计其数。崇祯帝暴跳如雷。令其家人流放海南。这都是后话。 南企仲和周之翰侯峰等人打道回府。当然刘毅干的事情也被各方给压了下来,闹大了谁的面子都挂不住。周延儒也不得不给孙承宗留点面子。圣上离得开周延儒,可现在大明离不开孙承宗。 “你做的很好。”刘毅拍着蔡方的肩膀道。“哪里,哪里,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蔡方谦卑的笑道。那万民书自然是他的手笔,他连夜发动控诉龚俊的罪状,也许是龚俊作恶多端,这次苏州府汹涌的民情终于得到释放。蔡方也如愿以偿坐上了知府的位子,他对刘毅是感恩戴德。同时有着侯峰在后面坐镇,龚磊也是坐上了把总的位子。而程勇事后被侯峰敲打一番,刘毅又给他加了三百匹战马,程勇已经被胡萝卜加大棒整的是晕头转向,对刘毅更是恭敬有加,人家这个参将和他这个参将含金量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没见着周大人和侯峰对刘毅亲切的就跟见着亲儿子似的吗,申尚书的态度那更是不用说了。 申用懋让南企仲吃了个瘪,高兴的每天办公都笑呵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申用懋要升官了呢。而现在对于刘毅来说,整个安庆卫到吴淞口的关节已经被全部打通,青弋军的势力可以继续扩张,在南直隶,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青弋军的发展。这次的事情可以说是歪打正着,完成了长江下游的全部布局。下一步就是要让青弋军的水师航行在东海之上了。 三百八十五章 拜访叶府上 这次能打个漂亮仗,其实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叶小鸾,没有叶小鸾前去情报军报信,也许刘毅真的会有性命之忧。刘毅觉得很有必要去感谢叶小鸾一番,而且不知怎么的,刘毅心中十分盼望着能再见一见叶小鸾,这几天心中老是浮现叶小鸾美丽的容颜。 想来想去,于情于理还是要去感谢一下,毕竟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就这么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是刘毅的风格。也会让人觉得新军的武将都没有修养。 龚俊的案子已经被从严,从快,从重处理。南企仲回去之后立刻按照上面的意思提请南京刑部,督察院和吏部组成三司会审,由他牵头,对龚俊进行处理。由于事情也涉及到兵部的饷银,所以很简单兵部也作为此次的监督部门一起参与对龚俊案的审理。但是这些事情都已经跟刘毅没有关系了。刘毅作为安庆卫的参将也没有权力掺和到里面去。 按照刘毅的行程,在苏州府其实已经耽误了几天时间。他必须立刻动身前往吴淞口码头,在这之前,他还是想去拜访一下叶府,当面感谢一下。 新上任的知府蔡方给刘毅的人马准备了水和干粮。吴淞口在苏州府的最东边,从府城出发的话也要大半天的路程。因为时间比较紧,刘毅不想在路上耽误过多的时间了,所以委婉的拒绝了蔡方派快马去通知沿途县城接待刘毅的提议,劳民伤财也不是刘毅的本意。三百亲卫整理完毕,翻身上马。蔡方站在府衙门前和一众官吏对刘毅施礼道:“恭送大人!”刘毅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然后一抽马鞭,轰隆轰隆,三百铁骑立刻奔跑起来,只留下滚滚烟尘。直到现在,蔡方还好似做梦一般,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苏州的知府,世间奇妙不过如此。 从南门出城势必要经过叶府,刘毅已经见到叶府的大门紧闭,可能也是因为这几天苏州府的局势混乱,叶府也是闭门谢客,静待风声过去。刘毅下了马,示意将士们都在马上等待,他去去就来,看叶府大门的装饰就知道叶府一定是书香门第,他一个人进去就好,让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将士们进去恐怕会吓到叶府的人。再说自己只是去表达感谢之情,他略备了一些薄礼,准备答谢叶府的主人。 此时的刘毅已经恢复了参将的装束,亮银鳞甲,带着六瓣铁尖盔,盔上红缨鲜艳。他一撩鲜红的大氅,登上了台阶。咚咚咚,刘毅叩响了叶府的门环。“谁呀?”门内传出了有些苍老的声音,想必应该是叶府的看门人。 刘毅立刻清清嗓子道:“失礼了,在下被叶府所救,特来谢恩,还请老伯开开门,或者通禀一声。”门伯打开了大门上的小窗向外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将他吓的坐倒在地,透过小窗,他看到门外的大街上竟然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而跟他说话的这位军爷更是身材高大顶盔贯甲,一看就是一个狠角色。他心惊胆战的答复刘毅道:“这位军爷,请,请,请稍后,小人这就去禀报。”说完,他立刻调头,一溜烟的小跑回去了。 叶绍袁这两天闭门谢客,外面兵荒马乱的,他只想保全这一家老小。不过好在外面的骚动也不过就是持续了一两天时间,局面已经安定了下来,昨日,负责府上饭食的厨师和帮佣出府去采买,也打探了一些消息回来。说是原来的苏州知府龚俊倒了大霉,已经被革职罢官,据说还有兵丁前去抄家,好像是因为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现在的苏州知府已经变成了原来的同知蔡方。叶绍袁闻言大惊,恐怕叶小鸾那日转交的真是什么大人物的信物不成?叶绍袁一个头两个大,他严令叶小鸾这段时间禁足,不许和来历不明的,甚至可能是官家的人来往。自从罢官之后,叶绍袁就回到了苏州府和沈宜修还有一大家子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靠着自己原先当官时候攒下的一点家底还有沈宜修的嫁妆钱,日子虽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是也算是中上阶层,在这苏州城内勉强能称得上是大户人家了。叶绍袁也是乐的自在,平时以文会友,做做文章,已经远离了官场的是非纷争,他只是希望,将来自己的子女能比自己有出息,将子女的文学造诣再往上培养一个档次便好。 苏州府内也有一座佛朗机人的教堂,说是佛朗机人的教堂,但是里面有好几个国家的人,叶绍袁在京师的时候也没少跟洋人打交道,所以也大致知道他们都是欧罗巴人,只不过分成好多个国家,佛朗机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国,还有德意志人,荷兰人等等。叶绍袁时常也和教堂的洋人有一些往来,作为原来的工部主事当然也跟洋人有过来往,特别是受到徐光启等人的影响,所以叶绍袁其实并不排斥洋人,相反他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和成康有着很相似的地方,觉得洋人有很多先进的玩意,既然他们的军事和技术方面领先于华夏,那华夏也不应该固步自封,该学习的就学习,这样才能取长补短。因为这层原因,叶绍袁的家里也有不少洋人的玩意,挂钟,千里镜,甚至还有一些西洋乐器,也都是教会的洋人送给他的。平日里特也经常研究研究这些奇技淫巧,工部出来的人,本身就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 这不今天叶绍袁就在府上把玩着洋人送他的一个乐器,个头还挺大,西洋人叫做古键琴,是城里教会的克里斯教士送给他的礼物,其实这是很贵重的东西,教会不远万里从遥远的欧罗巴带过来,一直放在苏州的教会中,作为做礼拜的时候弹奏之用,但是西洋人在大明的传教一直不怎么理想,所以他们开始走一些上层路线,比如徐光启就是天主教徒,自然跟徐光启认识的叶绍袁也是他们发展的对象。克里斯教士觉得,只要能发展大明的中上层人士进入教会,那么按照大明这种自上而下的体系,完全有可能将天主教发扬光大。那天叶绍袁去教堂找他们聊天的时候对这个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克里斯教士即兴教他弹了一些简单的曲子。叶绍袁很感兴趣。也学着样子练习了起来,克里斯教士看见他这么着迷,干脆一咬牙放了一次血,将这古键琴送给了叶绍袁,还给了他一些琴谱,并且和他约定,没事就抽点时间去府上教教他。当然克里斯教士的真正目的是去传教,如果能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们一家发展为教徒,那自己跟教会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两人正在叶绍袁的书房中交谈。“手指关节的力度再大一些,对,就是这样,很好,右踏板轻轻的踩下去,不错,你很厉害叶先生。很少有初学的人能像你弹的这么熟练,在我们威尼斯,想学琴都必须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克里斯教士赞扬道。其实叶绍袁弹的并不怎么样,但是长久在大明生活,克里斯教士也学会了大明人赞美的那一套。 “谢谢你的指导,克里斯教士,你真是辛苦了。”叶绍袁同样回应道。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外面传来的门伯的声音。“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外面全是官兵,他们领头的说要见老爷。”门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叶绍袁在房间内猛的一惊,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门,“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叶绍袁急忙问道。 “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外面全是官兵,凶神恶煞的,他们领头的说要见老爷,说是什么来感谢老爷的,小人不敢开门,先来通报老爷了。”门伯说道。叶绍袁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事情,难道说?哎,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但愿不要有事才好。“克里斯教士,抱歉,前面有些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叶绍袁对克里斯说道。“悉听尊便,尊敬的叶先生。”克里斯教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答道。 叶绍袁跟着门伯来到了大门前,他吩咐门伯立刻开门。既然有军队的人上门,索性大大方方应对好了。门一打开,叶绍袁差点被晃瞎了眼,满街都是军人,一个个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将门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而亮光正是从他们身上的铠甲和兵器上发射出来,寒光闪闪。而站在大门前的一名军官,身姿挺拔高大,站的笔直,负手背对着大门,直到大门开了听见响动,他才转过身来,正好和叶绍袁四目相对。 已经有很多街坊邻居在街道的远处指指点点,这么多官兵在叶府的门前。有好事者还瞎传叶绍袁犯了什么大罪呢?这些官兵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而有跟叶府交好的人则有些担心起来。 三百八十六章 拜访叶府中 “鄙人叶绍袁,不知这位将军尊姓大名,到鄙人府上有何贵干?”叶绍袁小心翼翼的问道。刘毅听见他也姓叶,看来他就是这个府邸的主人了。年纪大约四旬,眉宇之间果然和叶姑娘有几分相似,想必应当就是她的父亲了。刘毅立刻恭敬的道:“在下名叫刘毅,冒昧打扰,在下今日便要启程去其他地方,临走之前正好路过贵府宝地,当日在这苏州城内,承蒙府上一位姑娘搭救,在下才能化险为夷,今日特来谢恩。”说完,刘毅躬身作揖。 叶绍袁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果然当日叶小鸾遇到的不是一般人,没想到竟然是军队的人,叶绍袁虽然是开明之人,可是大明根深蒂固的重武轻文的思想,导致他对军队的人一直是没有什么好感,况且大明的武人实在是不敢恭维,早就在老百姓心目中留下了恶劣的印象,特别是那些卫所兵,很多就是十足的兵痞。打仗不行,欺负起老百姓来倒是得心应手。还有锦衣卫,东厂等等,那都是权贵的爪牙,总之叶绍袁看到刘毅是武人,内心没来由的先有了抵触。可是看他的样子应该品秩不低,毕竟叶绍袁自己也是做过官的,他也知道一般的武将不会有看起来如此精锐的马队,除非是边军将领,可是此人显然不会是边军将领,但是又拥有这么多马队,应该是他的家丁,那么这个人至少应该是卫级别的武官。 虽然叶绍袁生活在南直隶,可是他已经罢官许久,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不在体制内很久时间了,加上他一心沉迷于文学,西洋物件等等事情上,对于军方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没有听说过刘毅的大名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他倒是知道南直隶有一支能打的新军,毕竟新军大捷,圣旨也是天下告知的。只要是认字的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叶绍袁觉得,新军虽好,估计也不过是像戚帅的戚家军一样昙花一现,大明厉害的兵马多了去了,但是没有一个能走到头的,树大招风,一支军队表现得太抢眼,到最后肯定会招来许多灾祸。叶绍袁对大明的官场是彻底失去了信心,大明的内部已经腐朽,有一天过一天吧,他时常在家想,这样的大明还能撑多久。 “将军被一位姑娘搭救?不知这些跟我叶府有什么联系呢?如果能帮忙的话鄙人一定尽力。”叶绍袁装傻道。因为他听见刘毅这么说,那就说明他根本不知道小鸾的名字,只知道她姓叶,这天下姓叶的人多了去了,也没人说就是他叶绍袁的叶。刘毅却没想那么多,他只道是叶姑娘并没有对他父亲说起这件事情,而不知道是叶绍袁对武人反感。但是叶府肯定是没有找错的,这件事龚磊知道的比较清楚,龚少凡想得到叶小鸾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龚磊不知道叶小鸾的闺名,但是也知道这是叶府的闺女。所以刘毅肯定没有来错地方。 “哦,叶先生,是这样,在下的手下有人认识这位姑娘,肯定没错,就是叶府的人,先生不要误会,在下并没有什么恶意,真的是特来感谢救命之恩。”刘毅诚恳的道。 虽然他是武人,可是毕竟是一个将军,叶绍袁就是再反感,也不能让他干杵在门外,这样非常失礼。他只能道:“这样吧,这位将军不妨进府一叙如何?”刘毅见叶绍袁请他进府,心里总是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叶姑娘,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见刘毅久久不答话,叶绍袁心底更是不快,他提醒道:“这位将军?先进府如何?” “哦哦,在下一时走神,失礼了,你们在外面等着,不得扰民,我谢恩后立刻出来。”刘毅回头向将士们说道。“得令!”三百亲卫一齐抱拳高呼。声音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强军风范。这让很多指指点点的街坊邻居唰的一下闭上了嘴巴。气势有些太骇人了。叶绍袁也是心里砰砰直跳,这种杀气冲天的威压哪是一个书香门第能承受的了的。虽然刘毅并没有什么施加压力的意思,这不过是青弋军的常态罢了,可是普通人哪里见识过这个。 “你们看看,看看,这下叶府恐怕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了,你看看这些兵丁,全是高手啊,别是京城过来的吧,咱们这哪有这样的兵马,我听说北地边军就是这样的,一个个都跟古之恶来一样。”一个好事者在人群中说道。众人立刻响起了一片嗡嗡的声音。 “将军这边请。”叶绍袁也不敢将大门关闭,便领着刘毅前往大堂等候。一进大堂却发现克里斯教士也在大堂上坐着。原来克里斯在大明多年当然知道大明的礼节,主人不在的时候一个外人待在内书房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所以当叶绍袁走后,为了避嫌,他也径直回到了正厅。有家仆给他上了一杯茶水,他一边品茶一边等待叶绍袁回来。叶绍袁倒是回来了,可是没想到后面还跟了一位大明的将军。克里斯见多识广,一看刘毅的打扮,这么精良的铠甲,而且刘毅整个人的气质摆在那里,共和国军人的站姿可不是盖的,就是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威。又见到他这么年轻,肯定是一个官位不低的将军。 刘毅当然也发现了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倒是吃了一惊,叶绍袁的府上竟然有洋人,这是什么情况?不过来自共和国的刘毅对外国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后世生活在共和国的外国人多了去了。甚至还有很多人加入了共和国国籍。比如足球队就有很多归化球员。大学的校园里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那时的华夏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不会像这时候的人一样感到稀奇。还没等叶绍袁开口介绍,克里斯倒是直接站了起来,对刘毅用大明的礼节拱手施礼道:“尊敬的将军阁下,您好,我是苏州教会的传教士帕瓦罗蒂克里斯,来自欧罗巴的威尼斯,见到您很荣幸将军阁下。” 叶绍袁立刻解释道:“这位是苏州天主教会的教士克里斯先生,在下对于西洋的很多工艺物什比较感兴趣,所以经常和这位克里斯先生切磋,还请将军不要见怪。”毕竟在大明,和夷人来往,并且将夷人奉为上宾是一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苏州因为临近大海,可能还比较开放一些,要是放在内地,就是颇有些惊世骇俗了,所以叶绍袁担心刘毅会有什么反感,立刻出言解释了一番。刘毅却一点都无所谓,见到洋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是克里斯教士,本将姓刘名毅,幸会幸会,水城威尼斯的风光本将也一直想去欣赏欣赏,亚得里亚海明珠本将也是慕名许久啊。”刘毅一不留神竟然将后世的知识说了出来,他一说完才发现不对,此时一个大明的将领怎么会对欧罗巴如此了解。 听到刘毅说的话,克里斯简直惊讶的合不拢嘴,“哦,我的上帝啊,您听见了吗,这位尊敬的大明将军阁下竟然知道遥远的亚得里亚海,竟然连威尼斯的别称都知道,天哪,大明真的是太神奇了。”他不住的在胸前画着十字,对上帝祷告道。 叶绍袁也是和克里斯一样的感受,威尼斯他是知道的,跟克里斯接触了这么久,当然他也问过关于克里斯故乡风土人情的问题,当时克里斯也很详细的介绍了威尼斯的情况。所以对于威尼斯的一些信息,叶绍袁知道一些,可是没想到刘毅竟然在这里脱口而出,真是让人啧啧称奇。大明的武将竟然知道欧罗巴的事情。刘毅立刻打圆场道:“哦,克里斯教士和叶先生不要惊讶,我在军中也时常和洋人打交道,知道欧罗巴的事情不稀奇,我自己还会说英格兰话,这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咱们大明的南地本就比北地开放一些,君不见福建的郑芝龙还经常和荷兰人英格兰人作战呢。” 克里斯立刻接话道:“原来如此,将军阁下真是太令人惊奇了。不过荷兰人和英格兰人不过是海上的强盗罢了,用火枪的人算什么本事,跟我们威尼斯灿烂的文化比起来,他们不值得一提。”克里斯有些忿忿不平,荷兰和英格兰完全是凭借着船坚炮利横行大海,威尼斯人却是以文化见长。看来欧罗巴文化人心中也是重文轻武啊。但是克里斯在刘毅的话中却捕捉到了另外的关键信息,这位将军竟然经常和洋人打交道。还会说英格兰语,那么就说明他也是一个非常开明的人,是不是可以向他传教呢,如果能让一位大明的将军入教,那他克里斯可就完完全全碾压同行了。克里斯有些兴奋的想到。 三百八十七章 拜访叶府下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还不知道将军的身份是?”克里斯一想要将刘毅发展成教徒,所以他也顾不上许多,想知道刘毅的身份。本来刘毅倒是没打算隐瞒叶绍袁,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等下见到叶姑娘,还不是要跟她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是有洋人在场,他不想过多透露而已。但是现在克里斯直接提问,当着叶绍袁的面,刘毅不好不回答。 刘毅抱拳对叶绍袁和克里斯说道:“抱歉,忘了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南直隶新军青弋军参将,安庆卫指挥使,圣上亲封奉国将军。”这一下可不得了,把叶绍袁和克里斯都是震惊的差点晕了过去。叶绍袁自然不用说,他本来是官场中人,当然对官职非常熟悉,参将什么职位,从二品大员啊,又是安庆卫的指挥使,等于是营兵和卫所两套系统的长官,再加上奉国将军,这可是圣上亲封的散官。新军他当然听说过,没想到这位竟然就是新军的头。这,这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而克里斯虽然不知道奉国将军是什么,可是安庆卫指挥使他明白,就像镇海卫指挥使程勇一样,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将军竟然是安庆卫指挥使,那就是跟程勇一个级别的大官了。叶绍袁和克里斯说过,他在工部不过是个六品的官员,就这样克里斯还想把他发展入教,成为他克里斯的功绩。可是现在,眼前竟然站了一个明国的大将军,虽然他不知道指挥使的具体等级,可是他知道,知府不过是五品,而管理很多府衙的人一定是了不得的大官,天哪,如果能将刘毅发展入教,那他克里斯甚至可以去梵蒂冈炫耀自己的功绩。那教皇会给他封个什么职位,主教,红衣主教?克里斯仿佛已经腾云驾雾飞上云端了。而刘毅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克里斯眼中竟然变成了一块大肥肉,一块能让他升职的大肥肉。 克里斯立刻学着明朝的礼仪跪下道:“请原谅我的无礼,尊贵的将军阁下,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您的身份,现在请允许我重新见礼,本人天主教会苏州府分教会,威尼斯公国传教士,帕瓦罗蒂克里斯参见大明尊贵的将军阁下,愿上帝保佑您,阿门。”他抬起头在胸前画着十字道。既然知道了刘毅的身份,而且克里斯已经参拜了,那叶绍袁也没有办法,他也只能跪下道:“鄙人有眼不识泰山,鄙人苏州叶绍袁参见大人!”叶绍袁磕头道。 “爹!”门外传来一声娇呼。声音是那么耳熟,刘毅情不自禁的回头看去,浮现在眼前的果然是叶小鸾绝美的脸庞。原来叶小鸾和几个兄弟姐妹正在厢房内温习功课,沈宜修正在教导他们,门伯要进入内书房,势必要经过厢房,他们也隐约听到了门伯的话。这事情跟叶小鸾有关,这几天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主要是当日的事情太过惊奇,再加上回来叶绍袁对她一番教导,她也觉得有些后怕,可不要掺和到什么官场的阴私之事才好。今日隐约听见门伯喊外面有官兵,她也不禁心中一拎,便自告奋勇和母亲说出来看看什么情况。哪知道刚到正厅就看见叶绍袁正在向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跪拜。 叶府上下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官府打交道,可是今日竟然有军队的人出现在府上,而叶绍袁竟然在向这个将军跪拜,那就说明此人的等级不低,要知道叶绍袁的性子,就是见到了龚俊也是只躬身作揖而不跪拜的。所以龚俊甚为不喜。没想到今天居然。看来自己真的闯下什么祸事了。要不然军队的人来干什么。方才来的时候撞见一个家仆,家仆跟她说门外确实有很多官兵,全都是骑兵,已经把门外围得水泄不通。 叶小鸾的心中更是害怕。生怕这些人要将叶绍袁抓走。刘毅回头一看,竟然是叶小鸾,他不禁脱口而出道:“叶姑娘!”叶小鸾也是一愣,竟然是他!果然当日就说他穿着文士服不伦不类,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军人。这身铠甲穿在他身上倒是真显得高大挺拔,五官虽然不像那些个学院士子一般光洁白皙,俊美清秀。可是棱角分明,皮肤偏黑,充满了阳刚之气,现在顶盔贯甲更是显得英武不凡。尤其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说不清道不明,一会让人觉得杀气冲天,一会又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叶小鸾摇了摇头,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她两步冲进堂内,对刘毅说道:“是你?你要把我爹?” 刘毅看见叶小鸾脸上哀怨的表情才发现叶小鸾误会了自己,糟糕,真是太失礼了。他立刻转过身来将叶绍袁和克里斯扶起来:“叶先生,克里斯教士,太见外了,说起来叶先生是我的恩人才对,我怎么能受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小鸾,还不赶紧拜见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刘将军?”叶绍袁起身道。叶小鸾愣了一下,他真是个大将军?竟然是指挥使,天哪,这是多大的官。但是叶绍袁的话她不敢不听,立刻做了个万福道:“民女参见刘将军。” “叶姑娘,我。”刘毅就是这个坏毛病,一遇见美女就说不出话来,要不然也不会迟迟不跟护士小叶表白了。见刘毅一时语塞,叶绍袁立刻打圆场道:“小鸾,你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刘将军不过是来府上做客,跟你娘说一声,吩咐厨房做一些好菜,把爹的藏酒也拿出来,中午请刘将军在府上饮宴。” “不不不,不用。”刘毅立刻摆手道,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我还有要事,不会在贵府耽误多少工夫,叶先生,这位小姐就是我跟你说的叶姑娘,当日她为我传递信物,让我化险为夷,说起来我今天真正要感谢的就是这位姑娘。”刘毅起身走到叶小鸾身前,躬身施礼道:“在下刘毅,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是俗人,知道姑娘高雅,也不知道什么能合姑娘心意,所以只是略备薄礼,以表谢意,当然此恩甚重,在下知道区区一些物什并不够,但是还请姑娘和叶先生收下,算是我聊表心意了。”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放在了叶绍袁身前的桌案上。叶绍袁接过文书一看,差点手一抖将文书掉在了地上。 叶小鸾见刘毅是来表示感谢而不是对叶府不利的,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当然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刘毅的身份变换的太快了,步子迈得太大了,前些日子不过是一个书生,没想到现在竟然是一个威震一方的大将军。叶小鸾不敢抬头直视刘毅,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刘毅。却没想到刘毅也在盯着她看,一瞬间,叶小鸾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刘毅的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叶小鸾脸红的样子无比娇羞可爱,刘毅有一种想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本来叶小鸾的皮肤就很好,春天在家穿的又是不太正式的便装,顺着脖颈往下,胸膛处隐隐透着一抹雪白,把刘毅看的眼睛都直了。叶小鸾又偷看刘毅的样子,发现他就跟一个花痴一样,眼神竟然盯着自己的脖子下面,她不禁一皱眉头,伸手捂住了胸口的衣衫。有些恼怒的咳嗽了一声。 刘毅这才反应过来,真是丢死人了,他立刻移开了视线,只不过因为他的肤色偏黑,所以脸红看不出来罢了。不过耳朵上倒是能看出来,叶小鸾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刘大将军怎么搞得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似的。在她的心中,像刘毅这种武夫无一不是粗鄙好色,比如镇海卫的指挥使程勇,据说不止好几个小妾,外面还有别宅妇。跟登徒子龚少凡没什么区别,可是这个刘毅好像跟他们不一样。 叶绍袁在一边没注意到自己女儿和刘毅正在眼神交流,而是注意力集中在这张纸上。他立刻起身道:“刘将军,恕在下直言,这份礼太重了,叶府不能收下。”旁边的克里斯伸长了脖子,心里好奇的跟猫抓的似的,就想知道这张纸上到底写的到底是什么。猛然他瞪大了眼睛,因为纸上隐约写着,纹银五千两,加上城外一座庄园。克里斯的心中又开始默念上帝保佑了,这个将军恐怕是大明人士中非常富有的人了吧,这手笔,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还加上一座庄园。要是将这样的人发展成天主教徒,他只要从手指缝中漏出一些捐赠给教会,那他不就是大明最富有的主教了吗?要知道他们这些传教士在大明混的可以说是穷困潦倒。刘毅给的这座庄园也是徽商总会的产业,他们在城外买下了这座庄园,现在刘毅做主将这座庄园转赠给叶府,还搭上五千两银子。饶是叶绍袁本身也算是小有家产也没见过这么大手笔,而且还是来自安庆卫指挥使的馈赠,这让他怎么敢伸手接下。 三百八十八章 心仪一曲上 “叶先生,不用客气,我青弋军上下对叶先生是感激不尽,如果没有叶姑娘当日相助,我们已经深陷险境,我是青弋军的参将指挥使,如果我出了意外,可能军队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势必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叶小姐可以说救的不仅仅是我一人,而是整个新军的命运,可能我们在安庆卫,叶先生并不了解,但是不论如何这点东西还请收下,我知道这些东西很庸俗,应该是配不上叶府这样的书香门第,但是在下除了这些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了,总不能送些刀枪兵器吧,当然这些东西请叶先生放心,新军和大明其他军队颇为不同,不会出现吃空饷或者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这些东西也都是干净钱。算是在下私人所赠。如果贵府需要马匹,我倒是可以送一些马匹来。上好马匹应有尽有,拉车骑乘皆可。”刘毅说道。 “爹爹,爹爹,马,我想要马。”稚嫩的童声传来,刘毅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厅里面竟然溜进来一个小人儿。小家伙估计也就五六岁,应该是顺着门溜进来的,是个小个子的男孩,所以大家才没有发现。叶绍袁这才注意到,竟然是自己的幼子星期。他立刻呵斥道:“胡闹,大人说话,小孩子懂什么,小鸾,把星期给带走。” 原来这个小孩是叶绍袁最小的儿子叶星期,他平时跟叶小鸾的关系最好。眼见姐姐出去望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心下按捺不住,趁着沈宜修不注意,便偷偷从厢房跑了出来,然后来到了正厅,正巧见到叶小鸾和父亲都在,还有一个大将军似的人物,小孩子总是对一切新鲜事物好奇,所以他便趁大家不注意,顺着墙角溜了进来,听见刘毅说要送一些马匹,立刻兴奋的小手直拍,这才被大家发现。听见爹爹发怒,他立刻胆小的躲到了叶小鸾的身后。 (渔夫按,叶星期就是叶燮,明末清初的诗文大家,还参加过平定三藩之乱,他弱冠后的表字是星期,本文直接引用了他的表字,其实这时候还是应该叫叶燮才对。) “呵呵,小家伙喜欢马匹吗?看来将来可能也是一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大将军啊,好,本将送你小马驹一匹,你先养着,等小马驹长大了你就可以骑乘了。”刘毅笑着说道。叶星期倒是很懂礼貌,虽然躲在叶小鸾后面,但是还是怯生生的说道:“谢谢先生。”他不知道称呼刘毅什么,但是岳飞的诗他倒是背过,眼见刘毅可以脱口而出,想必也是一位文士,所以称呼他为先生。倒是把刘毅惹得哈哈大笑起来:“叶先生,令公子很懂礼貌啊。” 叶绍袁一看儿子太不像话。竟然接受了刘毅的礼物。“胡闹什么,平时都怎么教你的?刘将军见笑了,小儿实在是不知礼数。” “唉!童言无忌,小孩子喜欢新鲜的东西很正常,其实不论孩子还是大人肯定都喜欢新鲜的玩意,就像本将喜欢洋人的新鲜玩意,而叶先生喜欢诗词书画一样,无可厚非,既然小家伙喜欢,就送他一匹马,先生也是知书达礼之人,气节高雅,也应有良驹相配,本将做个主,先生万勿推辞。”刘毅不容回绝的道。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礼貌,可是刘毅不喜欢跟人家掰扯,既然人家有恩于自己,收下一些心意是应该的,要不然心里总是挂着一桩心事,刘毅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见刘毅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绍袁怎么会听不出刘毅话中的意思。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还有强行送人家礼物的,看来这份礼不要也不行了,总归得罪军队的人没什么好处。而且刚刚刘毅无论是举止还是谈吐都显得非常有教养,跟普通的武人大大的不同,特别是字里行间还能吟出诗文,应该算是一员儒将,颇有戚大帅的风采,这一点让叶绍袁心中对武人的反感降低了很多,至少他明白了刘毅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鄙人就收下了,多谢刘将军。”叶绍袁拱手施礼道。眼见爹爹答应了,叶星期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小马了!”他巴掌直拍道。叶小鸾却看了看弟弟,让他小点声。她自己轻轻的移动两步,尽量的靠近桌案,也伸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然后捂住嘴巴暗暗惊呼,“天啊,这个刘公子,啊,不对,刘将军究竟多有钱啊,五千两银子还有庄园说给就给,还说不是见不得人的钱,那从正规渠道哪里能挣到这么多钱?”大明的武将吃空饷便是民间也是知道的,朝廷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明财政不容乐观,如果不让这些武将吃空饷,他们要是造反那可就全完了。所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叶小鸾自然也是明白,可是没想到刘毅竟然有本事挣这么多钱,而且听他的话这些东西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那他的真实财力究竟是多少,实在太可怕了。 克里斯在一边倒是注意了别的东西,刘毅说他也喜欢西洋物什,那真是太好了,如果能献给他一些西洋的新鲜玩意博得他的好感岂不是事半功倍?可惜,古键琴已经送给了叶绍袁,要不然给刘毅该多好。想到这里他打岔道:“没想到尊敬的将军阁下也喜欢欧罗巴的东西,正好这里有一件欧罗巴的古典乐器,不知道将军可有兴趣一观,我可以给将军弹奏一曲,以表达我对将军的敬意。” “哦?古典乐器?什么古典乐器?”刘毅一听到这个立刻来了兴趣,能在这个时代见到西洋的乐器也是一件稀奇事,反正天色还早,他不会耽误太久,看一看不碍事。一看刘毅来了兴趣,叶绍袁刚才收了这么大的礼,心想,如果刘毅喜欢,就把这古键琴送给他又何妨?他立刻说道:“哦,确实有一件古典乐器,也是克里斯教士从教会拿来,叫古键琴,如果将军感兴趣,尽可一观。”叶绍袁和克里斯领着刘毅往内书房走去。叶小鸾本应回去,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跟在了后面,叶星期也跟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姐姐身后。 来到内书房,叶绍袁刚把门打开,刘毅立刻大呼一声:“钢琴!”克里斯教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刘毅,“将军阁下,您认识这件乐器?”刘毅并没有答话,而是走了进去,来到了古键琴面前,抚摸着琴面,这是一架木质的钢琴,虽然现在还叫古键琴,可这就是钢琴的前身,或者说克里斯的这架古键琴跟后世的钢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不过稍显笨重罢了,从木头上的雕刻来看,也不是上乘货色,不过这种稀奇物件能在大明见到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共和国,刘毅小时候倒是练过一段时间钢琴,不过后来随着高考压力和进入陆军学院没有时间之后也就渐渐放弃了,也就是偶尔会去陆军学院的音乐教室里摆弄两下,找找手感。现在看到一架跨越几百年的古董钢琴就摆在自己眼前,他情不自禁的抚摸起来。克里斯感到奇怪,这是用木头做的,为什么叫钢琴呢,不过里面确实有不少钢制部件,既然将军阁下叫它钢琴,那就叫钢琴好了。 刘毅试着按了几个键,声音跟后世的钢琴基本差不多,只是因为手工制造的原因,所以略为有些音差,音准方面有一些问题,不过瑕不掩瑜,这依然是一架不错的钢琴。他试着弹了几个基本的练琴小段落。这一下,不仅是克里斯,包括叶绍袁,叶小鸾,还有小孩子叶星期嘴都张得合不拢了。刘毅竟然会弹古键琴?克里斯不住的在胸前画着十字,嘴里不停的祷告着上帝。这太神奇了,一个大明的将军竟然会弹奏古键琴。要知道,克里斯百分之百确认,整个南直隶只有他这一架古键琴,因为古键琴是威尼斯的特产,而威尼斯教士就他这么一支,不可能还有第二支队伍,第二架古键琴。可是事实就在眼前,这位大明的将军真的会弹。 叶小鸾也是瞠目结舌,这架古键琴她知道,爹爹这些天一直在和克里斯教士研究这个玩意。到现在也就是能弹一些简单的曲调罢了,而且西洋曲调,在叶小鸾听起来很是怪异。没想到刘毅竟然拿到手就会弹,太不可思议了。刘毅望了望站在门口的叶小鸾道:“叶姑娘,当日多亏了你送信,刚才的礼物太庸俗,不如我弹一首曲子献给姑娘。算是我给姑娘的谢礼。” “哪里,刘将军,说起来是你救了我才对,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被龚少凡掳走了。”叶小鸾回应道。叶绍袁这才想起来,对啊,还有这么一茬,明明是人家先救的小鸾,小鸾再救的人家,这不是相抵了吗?那这礼物?叶绍袁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刘毅却没管那么多,“呵呵,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姑娘不必挂怀,还请听我演奏一曲,弹完我就出发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刘毅说完,将头盔摘下放在一旁,然后将大氅解开,又将铁臂护手解下,这才端坐在古键琴面前,他踩了踩脚下的踏板,回头对克里斯说道:“克里斯教士,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帮助叶先生调节一下踏板,这踏板显得有些紧了,可以放松一些。” 克里斯发自内心的赞美道:“将军阁下,您真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奇人物,如果在威尼斯,您这样的神人一定会得到教皇的接见的。” 三百八十九章 心仪一曲下 “呵呵,谬赞了,本将也是在其他洋人那里有幸见识过这种琴,好,我要开始了。叶姑娘,献丑了,如果有什么不如人意之处还请多包涵。”刘毅微笑着说道。叶小鸾呆呆的看着刘毅,摘下头盔的刘毅显得比刚才要英俊很多,头发一丝不苟的盘成了发髻,头上罩着网巾,如果不是穿着铿铿作响的鳞甲,就这样坐在古键琴前还真是有一种音乐大家的风范。 刘毅先弹了一小段用于练习的《两只老虎》找到了感觉,然后便将姿势摆好。开始正式演奏。让人难以置信的,一首《青花瓷》便在四百年前的大明弹响。刘毅随着优美的音节,轻声的歌唱起来,不能不说,刘毅的嗓音虽然因为经常在军营喊口令而显得有些沙哑,可是这样的嗓音唱出来反而更有一种磁性。就仿佛男中音一般。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刘毅高声的歌唱着,琴键在他的手中不断发出美妙的音符。宛然一出烟雨朦胧的江南水墨画,水云萌动之间依稀可见伊人白衣素袂裙带纷飞,刘毅完全不用看琴键就可以盲弹,他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的叶小鸾的容颜,他说过这首曲子是献给叶小鸾的。 众人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而克里斯的眼珠子已经快要从眼眶掉出来了,他绝对没有想到,古键琴竟然还能这么用。一边演奏一边歌唱,天啊,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而刘毅唱的这首曲子,别说克里斯没有听过,就连叶绍袁和叶小鸾也是闻所未闻,可是不能否认的,真的很好听。连叶绍袁也沉浸在了刘毅的演奏当中。 叶小鸾已经痴了,她知道刘毅深沉如水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可是她也不想将头扭过去,她已经深深的沉醉在这优美的旋律当中了,这曲这词,是如此的凄美婉转,究竟是什么样的词人才能写出如此的佳句。而刘毅明明是一介武夫,怎么会如此的,如此的。。。 刘毅的歌声就像一柄小小的木槌,不断的敲击着叶小鸾的心灵。这是刘毅为叶小鸾而唱的曲子,这是刘毅只献给叶小鸾一人的曲子,只有叶小鸾才能配的上这歌这曲。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刘毅唱完了最后一句,弹完了最后一个音节,一切都回归了安静。突然,雷鸣般的掌声爆发出来:“好!好!”内书房门外传来了一片叫好的声音。原来被刘毅的歌曲吸引,叶府上下的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沈宜修和子女们都在其中。刘毅一曲演奏完毕,已经深深陶醉在歌曲中的众人终于是发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呼。实在是太神奇了。 叶绍袁整理好了衣冠,走到刘毅的面前郑重的一揖到地,“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叶某的格局终究是太小了,没想到刘将军作为武将竟然有如此深的词曲造诣,此词曲鄙人闻所未闻,鄙人自认为熟读诗书,粗通乐理,看来终究是沧海一粟,太过渺小,刘将军今日一曲,叶某受教了,如果刘将军不是武将,想必一定能成为大明的一代文豪。”这是叶绍袁发自内心的话,他没想到刘毅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当然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被刘毅露的这一手给弄得目瞪口呆。在大明一个顶盔贯甲的武将又会弹琴又会唱歌,听叶绍袁这么一说,这词曲还是他自己给谱的,这是什么人,这就是三国的周公瑾啊。 刘毅将叶绍袁搀扶起,然后说道:“在下也仅仅是略懂,不能称得上大家。”其实刘毅的内心戏是,对不起了周董,将你的经典曲子拿来用了用,装了个**。但是虽然是借用的,可这首歌真的是他想献给叶小鸾的,佳曲配美人。 刘毅对众人环环抱拳答谢。然后他缓缓走到叶小鸾面前,将腰间的精钢匕首轻轻的解下来。这正是当年魏忠贤送他的削铁如泥的精钢匕首,刀鞘都是全金的,正面雕刻着一支麒麟,本来反面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是鲁超也算是拍刘毅马屁吧,特地在反面雕上了奉国将军四个字,这也是刘毅最喜欢的一件物什。现在他将这个短小美观的匕首送给叶小鸾。刘毅轻声道:“叶姑娘,这算是一件信物吧,如果以后你遇到任何困难,或者叶府遇到任何困难,拿着这个东西,直接去太平府或者是能碰到新军的地方,比如即将建成的吴淞口新码头,只要开口,将士们会飞马报之于我,有什么困难我都能帮你解决,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刘毅并没有留下来吃午饭,军情要紧,他还要赶着去码头,就不在叶府耽误时间了。他和叶绍袁还有克里斯等人告别,言道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再给大家弹奏一曲。叶绍袁亲自将他送出了府门外,刘毅给众人抱拳施礼,然后向着人群中的叶小鸾挥了挥手。将士们就在门外背靠着战马,席地而坐。刘毅一出来,众人立刻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刘毅翻身上马,众人也是一起动作起来。 “诸位保重!”刘毅再次抱拳。叶绍袁也是拱手道:“将军保重。”“尊敬的将军阁下,如果以后有机会,欢迎您去参观教会,我们威尼斯教会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克里斯将双手抱在胸前,用威尼斯的最高礼节示意道。刘毅也点点头道:“会的。” 望着身后的数百骑士,刘毅扬起手中的马鞭,一下子抽在了赤电驹的屁股上,赤电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数百骑士陡然发动,蜂拥景从。“驾!驾!”烟尘滚滚,马队很快只剩下了轰隆轰隆的马蹄声。叶绍袁望着强大的马队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没有反应。而叶小鸾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又想起了刘毅富有张力的歌声,琴声又划过了她的心头,再次轻轻拨动着她的心弦。 “姐姐,姐姐,刚才的哥哥好厉害,好威风啊,我长大了也要做他那样的人。”小小的叶星期在一边捏着小拳头道。叶小鸾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眺望着刘毅远去的方向,心里竟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出了苏州城,马队再次踏上了去吴淞口的官道,不得不说,整个苏州府境内的官道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可以容纳六马并行,要知道,就算是在太平府境内也不过是四马并行,有的地方的条件更差也就只能拥有两马并行的条件。所以大明境内的官道是参差不齐的。后世很多人迷惑大明军队的行军速度,就说骑兵吧,本来战马的正常速度基本可以维持在每小时四十公里,冲刺的时候可以达到每小时六十公里,且就算四十公里每小时。就拿北京到南京来说,全程是一千公里,假如以三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也不过就是二百多个小时,也就是十天的时间,就算每天走一半歇一半,二十天骑兵就能从南京赶到北京。但实际并不是这样,受限于官道的条件,这个时间最起码还要翻一番。如果整军备战不充分,粮草物资不充足,所要花费的时间会更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计算的时候不能简单的用公里数除以马匹的速度而得出结论,要知道在古代,道路条件是制约行军的一项重大因素。即便是到了近现代,就说二万五千里长征,在很多道路条件极差的地方,红军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这一点也不用再详细解释了。 “将军,前面就快到了,你看,官道上有很多总会的人。”甲午指着前方的道路对刘毅说道,越接近吴淞口,官道上打着徽商总会旗号的队伍就越多。有的应该是镖师押运钱粮物资的,有的应该是前去做工的民夫,总之形形色色的,倒是把官道挤得满满当当。 刘毅点点头对甲午道:“传我将令,加快速度,立刻赶到码头!”“得令!”甲午插手道:“加快速度!加快速度!”马队再次全力奔驰起来。 (渔夫按,对不起周董了呵呵,这一段套用了周杰伦的青花瓷,青花瓷是我学生时期最爱的经典曲目,如今年纪大了可是总还是喜欢听以前的曲子,以前的曲子是神仙打架,现在的口水歌是群魔乱舞,华语乐坛何时才能再复当年的辉煌,哎,让人唏嘘。题外话,题外话。) 三百九十章 远洋码头 密集的人流穿梭在吴淞口东炮台附近的码头上,刘毅并没有靠得很近,而是站在稍远的地方用千里镜查看着码头的情况。只见此刻码头上人头攒动,大量的民夫正在码头上工作,看样子已经建成了一大半,算算到月底即便不能完工,基本也可以初步投入使用了,其实码头只是其一,刘毅的真正用意是在码头设立一座远洋船厂,因为长江的深度和宽度决定了长江内是不能走大型海船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弋军既然要建立远洋海军,那就必须要有大型的军舰,而整个安庆卫没有好的水文条件,所以必须要在像吴淞口这样的地方建立一个专门用于生产远洋军舰的造船厂。也就是生产类似郑芝龙水师里洋船的地方。 现在郑芝龙洋船生产和维修的地点分布在台湾和日本九州,随着青弋军和郑芝龙水军的不断合作,郑芝龙也得到了许多不错的单兵军火,本身郑芝龙的火炮就不错,配合上青弋军的单兵利器,虽然在军队的严整性,纪律性等等方面远远比不上青弋军,可是装备上的巨大提升让原本并不擅长陆战的郑家军得到了陆战水平的很大提高,最起码在和荷兰人争夺堡垒的时候,郑芝龙的火铳队已经可以对荷兰人形成中近距离的压制,再让轻步兵登城打开突破口,荷兰人根本抵挡不住郑芝龙这样的攻势,本来郑芝龙的火炮和荷兰人的火炮旗鼓相当,而近战时郑芝龙往往有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可是唯一不足的就是中距离,近战的士兵必须要冲到敌人跟前才能展开肉搏战,而因为日本铁炮并不是荷兰新式火铳的对手,中距离上郑芝龙往往被压着打,死伤无数,很多参战的兵马还没有接近到荷兰人的堡垒就崩溃了。在得到了二六式火铳之后,这一情况有了改观,基本是每城必下,只不过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郑芝龙就形式上统一了台湾岛,荷兰人在沿海的堡垒被全部拔除。整个台湾已经在郑芝龙的严密控制下,只不过中部山区还有很多土著人罢了。那些化外之人目前郑芝龙还没有精力管。而刘毅得到的好处就是,郑芝龙交换租借了许多造船的工匠给刘毅,这是刘毅目前稀缺的资源。鸟船他们可以造,洋船的体积结构和建造难度远远不是鸟船可以比拟。 这就好比后世航空母舰和驱逐舰一般,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东西,所以刘毅只能通过军火交换一批郑芝龙的大匠,并且组织了大量制造总局的工匠和中圩洲码头的工匠前往吴淞口船厂,跟着这些大匠们学习建造洋船的技艺,刘毅的租借之期是两年,这一批郑芝龙的匠人将在吴淞口船厂待上两年,刘毅给他们最好的待遇,每人每月十两银子,这可比郑芝龙开的月薪要高出五倍,比大明的六七品官员拿的都多。他们的积极性自然很高,刘毅只有一个要求,每个人必须在两年时间内带出两个高徒来。这是可持续发展的大计,刘毅信奉的一直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各个军工方面都必须有自己培养的人才才行,靠外人的援助只能用得了一时,用不了一世。郑芝龙很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然,自己也不会将二八式火铳的生产技术外传。 按照刘毅的设想,四月底当码头具备使用能力之后,立刻让晋军的水师全军驻防吴淞口,整军备战,在五月中旬出征耽罗岛,按照水师目前的配置,三千水手,鸟船五十艘,水师陆战队三千人,再加上三百番人,派出这么多人马携带大量重型装备攻打一个小小的耽罗岛,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但是没错,刘毅就是要用牛刀,要将兰彻斯特定律发挥到极致,最好是零伤亡拿下耽罗岛。但是水师必须换下青弋军的战旗和一切能显示大明身份的旗帜,另外也不能用大明制式的铠甲,这个倒是比较简单,郑芝龙那里破铜烂铁多得是,青弋军只要内衬甲穿好,外面罩上五花八门的铠甲就行了,反正别人从外面看也看不出来。五月中旬出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六月初就能到达耽罗岛,按照青弋军的战斗力,三天之内占领全岛不是问题。然后全军立刻休整,准备下一步进攻九州的计划,中圩洲码头全力生产鸟船,然后让耽罗的水军和陆战队派出一部分人马回来负责驾驶新的鸟船运送重装备和一部分陆军从吴淞口码头出发,攻击九州岛,按照和郑芝龙达成的协议,青弋军不选择平户作为突破口。而是从耽罗岛和吴淞口同时出发,南北两路攻击鹿儿岛和福冈。北路军陆战队为佯攻,南路军有部分水军和整个教导师的兵马,吴东明亲自带队,一鼓作气,两路军马一万多人平推九州岛。 刘毅看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这种感觉从没有这么强烈过,在他穿越之前共和国依然没有突破第一岛链的封锁,日韩台湾成为了米利坚封锁共和国的桥头堡,而现在,刘毅麾下大军已经枕戈待旦,他们已经具备了在第一岛链上打开突破口的能力,究竟能不能成功呢,就用漫天的炮弹和铳弹来证明这一切吧。 “将军,码头的监工沈权来了。”前去码头通报的庚子回来了,当他告诉码头的管事刘毅到了的消息之后,领头的监工沈权便立刻跟着庚子火急火燎的前来见刘毅了。这个沈权是阮辉在位的时候手下的账房管事,也就相当于现在的财务科长,在算账方面是一把好手,做事非常的细心,阮星接任会长的位子之后,便将沈权提升为大帐房,也就是相当于后世大公司的财务总监。这次刘毅跟阮星提出了建造吴淞口码头的计划之后,监工人选就成了个问题,为了低调,刘毅只派遣青弋军的低级军官和士兵穿上民夫的衣服前去帮忙修建码头和保护码头的安全,而在明面上,码头打的是徽商总会的旗号,包括吴淞口船厂也是一样,所以监工是由阮星进行委派,这么大的工程,所耗费的资金,物料,人工都是天文数字,所以想来想去,只能将目前监控徽商银行账目的沈权调出来,临时出任监工。 “小人沈权参见指挥使大人!”沈权带着几个管事人员跟在庚子后面,一见到刘毅他纳头便拜,后面的管事们也是跪倒一片,口称参见大人。别看沈权在徽商总会内部位高权重,想想看也是,管钱的都是领导最信任的人。平时沈权到任何一个徽商的产业那也是前呼后拥,就是在安庆卫民间,沈权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总会的大帐房,走到哪里谁敢不给几分面子。可是在刘毅面前,沈权可是一点都神气不起来,这不仅仅是民和官的问题,大明的很多官员其实都是被大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便如后世的韩国,很多官员也是财阀的傀儡而已。可是刘毅不是那种人,外人不清楚,他沈权能不清楚吗?外人只道青弋军是靠着总会才走到今天,可是沈权知道恰恰相反,是总会靠着青弋军才走到了今天。而刘毅才是安庆卫的王,是整个总会的太上皇,就连阮星在重大事情上也要听刘毅的。所以沈权见到刘毅立刻用最恭敬的态度参拜,当然身后的小管事们自然不敢怠慢。 “都起来吧,我只是来视察,不要兴师动众的,低调便可。”刘毅低声道。“是。”沈权等人起身在前面带路,引导刘毅进入码头视察。 “沈监工,船厂什么时候可以投产?”刘毅问道。“如果一切按照当下的情况不出变故的话,小人有九成把握七月投产。”沈权肯定道。沈权做事还是靠谱的,这一点刘毅知道,他说有九成把握,其实就是没问题。他喜欢给自己留点余地。七月投产,就算有郑芝龙的帮助,第一艘洋船下海最少也是一年后的事情,即便是现在郑芝龙的船厂,这么多熟练工人也是半年下海一艘。刘毅想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时间,目前水师只能用鸟船和板船先顶着了。不过好在刘毅的火炮质量好,即便是目前红夷大炮暂时还不能应用在鸟船上,可是大将军炮因为铸造方法改良的原因,射程比以前提高了两成,威力提高了三成,并且可以发射各式炮弹,除非是碰到郑芝龙的洋船,否则打遍东海无敌手。而郑芝龙是友军,不用担心,他要是敢作妖,自己就敢端了他的福建老窝。再登陆台湾岛灭了他。台湾岛这么大,郑芝龙的洋船有限,他防不过来,只要自己的陆战队上岸,就没他什么事了。 很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个局面保持下去,十年,十年后青弋军一定是一支横扫天下的力量。 三百九十一章 辽东之眼上 “晋军!”“末将在!” “本将命你提领水师,全军移防吴淞口新码头,注意,新码头很多设施不完善,叫将士们小心使用,要是新码头被你们的船撞坏了一根木头,你就领一军棍!”刘毅令道。 “末将得令!撞坏一根木头领一军棍!”晋军插手抱拳道。 四月三十日,中圩洲码头军港水师行营,刘毅正端坐在正中,两边分别坐着杨镐,吴东明,陈宝,王浩,刘金,史可法等人,刘毅的侧后方坐着成康,袁承志站在成康的身后。自从成康成为军师之后,刘毅便将袁承志交给成康,让袁承志在成康这里学习战略战术思维,刘毅已经对袁承志说过,新军的战略不同于以往他所接触的兵书,虽然很多原理可能从书中所得,但是具体的战术思维却和书中有很大的不同,比如步骑协同,水陆协同,闪电战等等,都是袁承志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而跟着成康才能更好的学习新的战略战术思维。所以现在袁承志是成康的学生,他尊称成康为老师。 每当青弋军有重大军事行动的时候,所有主要文武官员都必须参加战前会议。不论这次的任务和你有没有关系,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来聆听这次的战略部署。刘毅的用意是全军高级将领必须从内心领悟整个新军的战略意图。不论每一次战术打击是不是由你执行,但是你必须考虑到全盘。好比晋军的水师出击耽罗岛,虽然耽罗不是刘毅的势力范围,但是作为情报军首领的游击将军刘金就必须要全盘考虑,在后方探查尽可能多的情报,包括掌握长江下游沿江的所有情况,郑芝龙的水师动向,包括离耽罗岛很近的山东半岛,登莱二州的情况,甚至是遥远的辽东,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要进行探查。这样形成以耽罗岛为中心的情报网,支持晋军水师的战役行动。再比如史可法需要未雨绸缪组织人手招募兵员,特别是水性好的士兵,作为后备力量,一旦前方损失,后方可以及时补充。等等这些都是要点,现在的军部只是雏形,等到以后完善了,赞画部门会出具更加具体的各人员行动方案,大家按照赞画部门出具的方案行事,如果有疑问或者需要改善的可以在会议上即刻提出。 “成先生,具体的事项你来交代吧。毕竟此次的战役是你的提议。”刘毅扭头对成康说道。成康新加入不久,并没有树立足够的威信,所以刘毅有意识的让成康展现自己的才能,这样才能让大家折服,何况拿下耽罗这是成康想出来的,自己可不能抢功。 自上次刘毅视察完吴淞口之后,回来他立刻跟晋军透露了近期要有大的军事行动的事情。而且是水师单独行动。要求晋军做好准备。这几天晋军一直在考虑刘毅究竟要打哪里,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每天就在船上吃住,天天就看着房中挂着的海图发愣。水师的副将是从跟他一起去郑芝龙那里培训的三百人中提拔上来的,叫张智,此人水性极佳,是繁昌县人,在繁昌县时就小有名气,人称小浪里白条。却是将水浒中张顺的外号送给了他。可见此人的水性,张智可以在水下憋气半盏茶的功夫,肺活量是普通人的两倍,不是一般的高手。因为有这样的技能,所以他当时在郑芝龙军中主要学习的水鬼技术。此人头脑灵活,手段高明,多次在和郑家军的对战演练中取胜,按照青弋军的军制,公开透明,成绩说话。大家不服也不行,所以晋军上报刘毅让张智做了副将。 这些天晋军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张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将军这是怎么了?他实在忍不住敲门进去。却见晋军对着海图发呆。晋军扭头看见张智进来,只是说道:“来了啊,随便坐吧。”张智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将军,不知将军何事忧心,关在房中已经三日,弟兄们都在传,传。。。”“传什么?”晋军疑惑道。 “都在传是不是将军挨了指挥使大人的训,如果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将军可以对弟兄们直言,咱们水师一定能改的过来。”张智直言道。 “哈哈哈,你们这帮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水师蒸蒸日上,指挥使大人训斥我干什么。我最近关在房中不出,是因为上次指挥使大人透露要有作战行动,但是因为保密暂时不透露目标,我是在琢磨到底要打哪里。”晋军笑道。 就像野猫闻到鱼腥味一样,张智作为一个军人,一个有荣誉感的新军军人立刻兴奋起来,浑身每个细胞都要舒展开来,水师成立这么久,现在有有了陆战队这张王牌,就是没有经历过实战,张智太渴望建功立业了,陆军那帮家伙老是笑话他们,都说他们躲在坚硬的乌龟壳里,到现在一仗不打就能升官。张智也觉得自己这个副将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这个把总的官职获得的太容易了,不像陆军,一个百户都是从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所以他一直憋着一口气,不用说他,整个水师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就想着哪一天能用得到他们。机会说来就来,既然刘毅开口了,那肯定是不小的军事行动。张智立刻接口道:“将军你说什么?要打仗了?太好了!打哪儿?我立刻把消息告诉弟兄们。” “混蛋,你给我回来!干什么,干什么,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有没有个副将的样子,你可是要带兵上战场的人,搞得跟个大嗓门婆娘似的,还要闹到人尽皆知,秘密行动懂吗?秘密行动!”晋军喝骂道。“是是是,末将明白。”张智连声说道。 “明白就好,这一仗要是打漂亮了,回来你就能往上升一级,当上千总了。现在咱们青弋军的军官都是高位低配,就说你一个把总衔的军官,竟然能做到水师副将,你指挥的人马快跟地方守备参将差不多了,但是没办法,我们都是建立在参将营的体制下,不能越界,否则以指挥使大人现在的人马,就是当个总兵也没问题,你至少也是游击将军了。但是你心里要明白,咱们青弋军的把总可比外面的游击将军还要威风,好好干,终有一天你能成为一军主将,将来就是做个参将恐怕也是等闲。”晋军拍拍张智的肩膀道。 张智用力的点点头。晋军说道:“过来看看图,你认为会打哪里?”张智依言便和晋军一起参详,可是百思不得其解,整个大明好像没有什么能用的上水师的地方。晋军判断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北上,支援辽东,对建虏进行打击,可是建虏强大,单单是动用水军的话,三千陆战队怎么可能是建虏的对手,况且辽东军也不会主动出击。孙阁老一向谨慎为先,辽东军出击是动摇国本的事情,这么大的动静不亚于萨尔浒,应该不是辽东。另一种可能就是倭国,毕竟倭寇之乱也才过去没多久,是不是将军想要以战代练,攻打倭寇是一个好选择,也杜绝了南直隶被倭寇威胁的风险,将他们打痛打怕。毕竟戚大帅只是歼灭了盘踞在沿海的倭寇,当时并没有对倭国本土进行打击,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两人一直商量了一夜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一直到今天刘毅才揭开了谜底。 成康当然知道肯定有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要打耽罗,既然刘毅叫他出来交代具体事项,他就来分说一二。在座的只有杨镐如老僧入定一般,眼睛微微眯着,可是他并不是在闭目养神,眼缝中不时闪烁着精光,不时的扫射着成康。这位刘毅从中军都督府挖来的奇人果然是有两把刷子,这一招妙啊。作为辽东的老经略,杨镐一听到耽罗二字,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整个辽东地图。然后杨镐的脑中就像被闪电劈过一样,对啊,当年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耽罗就是整个辽东图的图眼,只是这个小岛名不见经传,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战略价值,如今成康将耽罗岛这个地名抛出来,杨镐立刻意识到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这是一招好棋,当年毛文龙不过占了一个皮岛尚且能威风八面,这次青弋军要是能在耽罗建起基地来那何止是十个皮岛能比的,李氏王朝的地拿来用用也并非不可,有了这块地,主动权可就完全抓在自己手里了。 只见成康起身来到大厅的人侧面,袁承志在一旁递上了一根木杆,木杆的头部涂上红漆,这样在地图上指示的时候方便大家可以看清楚,成康清了清嗓子,站在大明海陆舆地全图前向大家抱拳施礼道:“可能有很多人不理解此次为什么要拿下耽罗岛,那是因为大家没有站在未来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现在就让成某给诸位详细解说一番。” 三百九十二章 辽东之眼下 “诸位请看舆图,我以去年己巳之变为例,代入其中,这样方便大家理解。”成康说道。见众人不答话。他也不介意,立刻解说起来:“耽罗岛乃是李氏王朝西南偏远之地也,自古以来自成一国,即便是半岛新罗国灭亡,王氏高丽新建之后也不过是设置耽罗郡,但基本上依然是独立自主,后蒙元迫降高丽国,蒙军借道攻下了耽罗,将耽罗变成了元朝的直辖地,耽罗国才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后改名为济州岛,但是在舆图中仍使用故称标注为耽罗。在座诸位可知道耽罗被蒙元灭亡的年份?” 杨镐老迈的声音响起:“应是咸淳十年。”“不错,老大人硬朗,正是宋度宗咸淳十年,当然我大明不用蒙元纪年,如用蒙元纪年应是至元十一年。”成康解释道。 除了杨镐和刘毅之外,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南宋还有蒙元有什么关系。成康笑笑道:“咸淳十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其实多见于史料之中,只是诸位忙于军务,可能未去查证而已。”史可法猛然响起了什么,作为熟读史书之人,史可法对于历史是很有研究的,大明取士虽然用的是八股,可是史书也是必考项目。只因朱棣曾经将李世民的名言,以史为镜可以明得失作为座右铭。所以历史那是必考环节,史可法这种尖子生当然知道,他立刻脱口答道:“可是蒙元伐倭?” 成康笑着捋须道:“史经历大才,正是此事。”史可法这么一说杨镐也想起来了,大明一直奉大宋为正统,蒙元的事情自然关心的比较少,毕竟蒙元不重礼法,不尊儒道,自然得不到天下读书人的认同。但是史可法涉猎比较杂,自然想起了这么一茬。 “好,那么我请问诸位,蒙元伐倭之前为什么要先拿下耽罗?”成康又问道。这个晋军倒是知道,眼看着大家都不答话,他也想表现一下,毕竟在郑芝龙军中,关于海战的相关理论他也是学习了的。他立刻道:“军师,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在福建水师受训之时,郑参将曾言,凡水师远战必有一地为中转,海上不比陆地,水文环境复杂,如若长途远征,而无中转之地,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则粮草断绝,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故上上策,战前寻找中转之地,每到一地停靠补给休整,则水师战力可保持十之八九。” “不错,正是此理!”成康竖起大拇指道,“所以蒙元伐倭从华夏之地出发,以耽罗岛为中转,先期在岛上囤积大量物资,轻舟出行,到了耽罗再进行装备补给,海上环境恶劣,如有染病船员可在耽罗进行更换,这样到达倭国时,水师仍是满编,至于蒙元为什么失败,也不过是海上环境恶劣,碰上狂风还有倭人抵抗意志坚决罢了。但是从他们的策略看来,这样省时省力,耽罗岛不失为进攻倭国最佳中转之地。”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进攻倭国?”史可法问道。“这只是未来的设想,拿下耽罗不仅仅是能作为攻打倭国的跳板,还有极大好处,诸位岂不闻毛文龙乎?”成康回答到。 “哈哈哈,好计策好计策,成先生,老夫服气了,当年若有成先生在军中,老夫焉能有萨尔浒之败?”杨镐猛然睁开了微微眯着的眼睛,直视着成康笑道。 “老大人谬赞了,成某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具体打仗的不是我,是诸位将军和万千将士,我只不过动动嘴,算不上真本事。”成康谦虚道。 “我明白了!”吴东明一声高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向他望来,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晋军立刻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辽东之眼,这耽罗岛就是辽东之眼,拿下了耽罗岛咱们就能像毛总兵一般辐射辽东,依着咱们青弋军的强大水师,进可攻退可守,建虏拿什么跟我们在海上争雄,而我们只要能在数年内将耽罗岛经营好,屯兵,囤物资,待到建虏攻击辽东,我水师载着骑兵步兵可以在背后一击,让其首尾不能相顾。”吴东明大声道。 众人这才想到了这一层,这么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耽罗岛简直就是皮岛的翻版,皮岛离大陆近是因为毛文龙没有水师,只是有一些小船而已,但即便是这样,毛文龙仍然威胁了金兵后方很长时间,金兵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是金兵不善水战,朝鲜又不是真心帮助金兵,自然奈何皮岛不得。而青弋军船坚炮利,完全可以将距离放的远一些,就在耽罗建立基地,以耽罗的面积,容纳一个师的陆军和物资没有问题,一个师的青弋军这是何等可怕的作战力量,现在青弋军扩军后的新兵还没有形成和老兵一样的战斗力和战术素养,但是再有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了,一两年之后,往耽罗岛上运送一个师的青弋军,配合水师牢牢地占领住耽罗。往东可攻打倭寇,往北可威胁建虏,水师往南可控制东海,再配合上吴淞口的兵马,东海被南北夹击,完全有可能变成青弋军的内湖,而耽罗往西则是山东和渤海湾,水师带着陆军可以直插天津卫。 一旁的晋军立刻想到,怪不得刚才成先生说以这次的己巳之变举例,确实,如果这次的己巳之变青弋军占领了耽罗岛,那么一旦京师有危险,情报军就会将消息传递到耽罗,水师载着陆军立刻起航,从天津卫登陆,神兵天降,直接勤王京师,就算金兵势大不能力敌,也可以撤向天津卫码头,青弋军战舰在海面上封锁掩护,要是金兵胆敢追击,能打得着海上的舰船吗,何况还要被各种火炮洗礼一遍。这么一看,小小的一座耽罗岛竟然有如此高的战略价值。晋军不禁摩拳擦掌,这一仗他势在必得,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耽罗。 眼见大家明白了战略的问题,现在应该要谈谈战术。成康不慌不忙道:“此次我军出兵耽罗,事前指挥使大人已经向郑芝龙借了几名向导,有这几名向导,我们打耽罗就不会抓瞎,另外必须收起所有能证明我们身份的旗号,记住,这次的战斗跟大明跟青弋军没有任何关系,水师只是一支新兴的海盗武装,在一两年之内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毕竟朝鲜是大明属国,出了问题礼法上无法交代,但是让朝鲜割让耽罗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耽罗太重要了,正如吴将军所说,耽罗是辽东之眼,拿下了这个辽东之眼对青弋军百利无一害。据郑芝龙的情报所知,耽罗岛上都是朝鲜流放的犯人,守军不过五百。记住,尽量少伤人命。犯人最好也能利用起来,为青弋军修建码头。俘虏的守军放回去,也让他们宣传宣传海盗占领了耽罗,如果朝鲜官军介入,晋将军一定先礼后兵,先用财物贿赂,尽量不动刀兵。” “谨遵军师之命。”晋军这次是服气了,本来晋军和其他人一样对成康不怎么感冒。可是这一次,晋军的水师能有机会立下大功完全是成康一手促成。成康就是自己的伯乐,没有成康的战略规划,哪有攻下耽罗这么一战,而且看样子,以后北上和东进都是有可能的,这样来看整个青弋军近期的所有战略很有可能围着是围着水师转,水师唱主角,陆军反而是配角,哈哈,想到这里,晋军心里美的跟什么似的。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陈宝和王浩的脸色不太好看,陈宝看见晋军的眼光扫过来,不禁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晋军神气什么? 经过成康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大家已经明白了攻下耽罗的重要性,也明白了刘毅大力发展水军的苦心,看来未来相当一段时间,水师是青弋军积聚力量的关键力量,没有水师青弋军的很多战略不能实施,虽然南直隶的地理位置极好,特别是安庆卫,可以供青弋军平稳的恢复和发展,可是毕竟离北地太远,很多事情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就像建虏,他们打进来了再去被动的防御,而如果水师能站稳脚跟,威胁金兵的后方,很有可能金兵因为顾忌到后方而不敢大举进攻。 当然众人还有一个地方没有考虑到,这也是刘毅所担心的,西北局势一片糜烂,想必再过不了多久,李自成就要坐大坐强了,但是现在青弋军没有能力也没有借口介入西北的事务,如果现在刘毅的兵马在西北,倒是能立刻出兵剿灭李自成,可是刘毅的手伸不了这么长,好在耽罗能被拿下,万一将来李自成兵峰指向山东河南,青弋军可以两路出击,从南方和东方威胁李自成的兵马,将他们挡在南直隶之外。 三百九十三章 水师出征上 五月十五日,吴淞口码头。青弋军的水师十天前已经移防新码头。总计鸟船五十艘,板船三十艘。合成了一个规模中等的舰队。正在东炮台巡逻的龚磊比起十天前来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当日从西面顺着长江,突然驶来了整齐的舰队,让龚磊大吃一惊。不仅仅是他,吴淞口码头各个炮台都是震惊异常,这是从哪里来的舰队?正当各个炮台将炮口调转准备迎敌的时候,撒出去的斥候才回来报信,说是朝廷的队伍,守军更加奇怪,什么时候长江上有这么强大的水师了?而且看样子都是鸟船,鸟船可是海船啊。他们别的不说,长江上的水师还是见过的,不过都是江防水师,也不过就是江船,舢板,撑死能有几艘老旧的楼船就算不错的了,怎么会有数十艘鸟船,后面隐约还跟着一批板船,看来是用来装载物资的。 龚磊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人会告知这支部队是从哪里来的,正要报告上官,已经有人送信过来。马上骑士身姿矫健,但是却穿着镖师的衣服。“敢问哪位是龚磊龚把总?”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噔噔噔,他立刻从炮台上奔下来,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镖师。正要呵斥却看见了镖师身后的小旗,上书徽商二字,他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换了一副颜色,笑着道:“不知这位壮士有何贵干?”“你就是龚把总?”“正是,正是。”龚磊低眉顺眼道。这可把旁边的兵丁看着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情况,平时神气的没边的龚把总怎么在一个镖师面前点头哈腰的,吃错药了吗? “卑职奉将军令,递送文书,还请龚把总阅览。”说完,骑士将怀中的文书掏出,递给了龚磊,龚磊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接过。还没拆开看,手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个一两的小银锭,然后递到马上的骑士手上。“壮士辛苦,辛苦,一点小意思,拿去喝茶,喝茶,嘿嘿。”看龚磊这副样子,活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手下的兵丁们更是面面相觑。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把总竟然给一个镖师送礼,他们没眼花吧。更让他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是,骑士又将银子推了回去。低声说道:“龚把总,好意卑职心领了,但是新军规矩你知道的,不要让卑职犯军律,卑职告辞!”说罢,骑士双手抱拳施礼,然后调转马头,打马远去。 只留下龚磊一人在风中凌乱,新军真是太可怕了,一个送信的骑兵竟然,他的心中没有敬佩,没有震惊,有的只是恐惧,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恐惧。旁边一个总旗凑上来道:“大人,区区一个镖师,跟大人说话都不下马,就这么走了?简直是目无法纪,什么混蛋玩意,待末将领几个兄弟把他抓回来给大人发落。” 龚磊这才被从恐惧中拉回来,一回神,就听到了这番话。啪的一声,龚磊一巴掌重重的招呼在总旗的脸上。唰的一下,半边脸肿的老高,“你他妈的,狗一样的东西,你想死你就去死,别拉着老子。”龚磊咆哮道。然后他指着周围的士兵高声喝道:“兔崽子们,以后都给老子听好了,凡是遇到打着徽商旗子的,都他妈给老子爬着过去,谁要是跟他们起了冲突,老子就把他头拧下来当尿壶!都他娘的听明白了吗?” 虽然大家不知道龚磊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但是还是异口同声的道:“听明白了!”就连刚才被打肿脸的总旗也是含糊不清喊道:“听,听明白了!”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恐怕那徽商二字的小旗帜后面是一股根本就惹不得的力量,稍有不慎可能人头落地。 龚磊将手中的信封拆开,竟然是刘毅的亲笔信,或者说是军令。“兹有南直隶水师移防吴淞口新码头,此码头军民不分,告知炮台官兵切勿惊慌,且码头到东炮台之距离为禁区,东炮台设卡,无徽商或新军凭证者一律不得通过,强闯者就地格杀,一切问题由我刘毅承担,东炮台若不执行,后果自负!奉国将军,刘毅。” “一个个的没他妈吃饭呢,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动起来动起来,立刻在东炮台通往码头的官道上设卡,没有徽商或者安庆卫新军通行凭证的一律拦截,闯卡的就地格杀!立刻执行!”龚磊喊道。东炮台的守军们立刻行动起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但是龚磊是他们这里的头儿,他说的话必须执行。 苏州府,指挥使司,程勇也收到了其他几个炮台的上报文书。说是有舰队进入吴淞口码头。看完了文书,程勇立刻唰唰几下将文书撕毁,这帮兔崽子,他们懂个屁。他拾起桌案上的信封又浏览了一遍。这新军真是大手笔啊,朝廷竟然让他们自己建水师,看来是要重用他们啊,哎,也难怪,强军谁不喜欢,要是自己的镇海卫有这么厉害的勤王兵马就好了,也好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可惜可惜啊。他有些遗憾的摇摇头,然后又将本来夹在信封中的会票折叠好,塞入怀中,嚯,五百两,这刘将军真是爽快人,从不仗势欺人,还这么客气,这世道这样的实在人不多见了啊。 刘毅差人送信给程勇,言道是朝廷支持新军建立水师,现在要征用徽商的吴淞口码头。程勇当然知道这徽商总会本来就和新军穿一条裤子。说不定这码头就是徽商出资给新军建的,刘毅的来信说白了就是让程勇不要大惊小怪,该行方便的时候就行方便。程勇当然理解刘毅的意思,再加上五百两实打实的会票,可以去徽商银行前去兑换十足成色的官银,这可是把程勇喜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哪还管刘毅所说之事真假,反正自己当没看见就是了,上次的教训已经够深刻,这里面说不定申尚书,周侍郎,侯总兵都有份,惹到了这些南直隶的天王老子,他程勇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现在的光景,明哲保身是上策,何况还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呢?傻子才去较真呢。 上次刘毅答应他的全部物资,程勇已经都拿到了。八百匹军马,将他的家丁全部武装了一遍还多一半,再加上家丁原来有的马匹,他程勇竟然在镇海卫凑出来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每个骑兵再配上新军的震天雷,我的老天,程勇一度觉得自己可以去关外跟建虏打个对攻了。自从有了这么强大的骑兵队伍,镇海卫一个月之内基本就平定了匪患,骑兵实在是太彪悍了,速度又快,装备又好,这些个生儿子没腚眼的匪贼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往往就被官兵打了个突袭,一顿震天雷扔完,基本上脑袋也就搬家了。 碰上结寨防守的土匪,那更是简单,几个震天雷绑在一起,轰隆一声,寨门就没了,然后又是骑兵冲进去砍瓜切菜,大小十几战,打到最后程勇自己也觉得很无聊,以前怎么就不觉得这些土匪这么菜呢?这才多久功夫,就这么完了。果然新军的东西是真厉害啊。 “下锚!”晋军收起了千里镜对张智说道。张智立刻跑到传令台的栏杆边,朝下面的掌旗兵喊道:“下锚!”红旗挥动,一声接一声的呼喊传递过去。“下锚!下锚!” 轰轰轰,船侧的铁锚被缓缓放下,铁链一节一节的延伸到海里,铁锚嘭的一声插在水底,五十艘鸟船出海巡游了一趟,终于回到了码头。到达的这十天以来,晋军一直在做适应性训练,海上的条件跟江上不一样,海上的环境更加复杂恶劣,所以他们利用这段时间,海训三次,让士兵们基本适应一下,按理说他们应该还要再驶离的远一些,比如往来吴淞口和平户,锻炼远洋能力的,可是时间不等人,刘毅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水师了。现在他们只能以战代练,在实战中不断摸索,不过好在他们的第一站是耽罗,难度不大,水文条件也不是很复杂,况且有郑芝龙提供的向导,应该没什么问题。 出兵的时间定在二十日,还有五天,晋军要抓紧这五天时间做最后的检查和准备工作,确保此次作战万无一失。各级军官,所有的士兵都动员起来。每个人都紧张的检查着自己的装备武器和弹药。甚至一天检查几遍,搞得全军都有些神经质了,不过晋军觉得多检查几遍就多检查几遍吧,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唯一显得比较轻松的可能就是那三百番人了,他们倒是显得不紧张,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这三百番人因为训练有功,原先提拔的小旗官职位刘毅并没有撤销,但是不能做正只能做副,每一队士兵的队正是青弋军的战士,队副是番人,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番人资源。又不会给青弋军的思想造成影响。 三百九十四章 水师出征下 五月二十日,刘毅亲自赶到吴淞口码头给水师践行。六千三百名水师官兵整齐的排列在吴淞口码头广场上,就连在不远处修建船厂的徽商总会的工人民夫也是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朝码头广场这边张望过来。几个炮台的驻军何时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他们远眺着这边,东炮台离得近,龚磊等人更是像在城里看戏班子唱戏一样,一个个趴在炮台的垛口或者是营地的栅栏旁看着广场上的动静。 六千三百名士兵静静肃立,就连平时作风散漫的番人在青弋军这么长时间的感染下也已经习惯了军纪军法,他们和普通的青弋军士兵一样穿戴整齐,腰杆挺得笔直站在广场上。晋军和张智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头,现在六千三百人穿的都是青弋军水师的铠甲,水上作战不比陆上,除了接舷战以外是不需要进行近距离作战的,而操炮划桨升帆都需要消耗巨大的体力。所以士兵们的铠甲以轻便为主,一般是内衬丝绸软甲,再挂上无袖锁子甲,外面罩上棉甲,也没有铁臂护手,水师戴的是轻便的棉布面钵胄盔,只有头部的顶端部分是钢制,两边的褡裢跟棉甲是一个材质,重量比骑兵的六瓣盔要轻很多,因为基本上除非是近距离交战,通常船只只会吃炮子,真要是炮子打过来,戴不戴头盔意义不大。而陆战队不一样,陆战队的头盔是六瓣盔,外面罩着的也不是棉甲,而是制造总局给陆战队特制的夹板装甲。所谓夹板装甲,就是在硬皮甲的表面镶嵌一个个方形铁片,原理类似于棉甲,都是在软性材质上镶嵌甲叶,只不过夹板装甲的好处是,硬皮甲本来就算是一种轻便的铠甲,防护力跟普通的棉甲差不多,而在外部镶嵌铁块之后,就等于有了两层防御,其真实防护能力虽然不及骑兵的重装鳞甲,但是基本上相当于两层普通棉甲,且质量跟一件棉甲一样,而且最大的好处是不吸水。制造总局设计这种夹板装甲的目的就是因为陆战队的士兵往往在抢滩前的最后一段距离可能遭到敌军的炮火覆盖,所以很有可能从舢板侧面下水,趟水前进,如果穿着过重的鳞甲或者吸水的棉甲,会沉到水里,不仅行动不便,而且很可能淹死,而涂抹上油脂的硬皮甲本身就具有浮力,这样行动力和防护力综合起来的话,夹板装甲是最适合陆战队的,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外面的铁甲可以随时更换,因为水师一般可能担负的都是远征的任务,海上补给本来就比较困难,如果士兵的铠甲被打坏了基本无法维修,但是这种夹板装甲就不一样了,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模块化装甲,哪里坏了就修哪里,更换快速简单。 目前的蒸汽机体积庞大,虽然毕懋康宋应星等人在不断研究缩小蒸汽机的方法,可是现在还没搞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刘毅知道,西方近百年时间才完成的工业革命岂是自己区区一卫之力能在几年间完成的,现在这种原始的蒸汽机已经算是开了金手指了。刘毅对他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在不断完善现有原始蒸汽机的基础上尽量缩小体积,能做到最好,做不到刘毅也不强求,时间是不设上限。虽然宋应星他们对于刘毅的这份信任非常感动,可是科学的东西不是拍拍脑袋就行的,还需要进行反复的实验。制造总局的几个大家和手下的研究人员夜以继日的实验,每天只有很少的时间用来睡觉,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了。甚至有的人累到吐血。刘毅得知之后立刻下令要求制造总局强制休息,实施军事管制,每天必须有五个时辰停工。在毕懋康和鲁超的恳求下才变换成两班倒,一个研究组实验六个时辰。 所以现在刘毅的水师没有蒸汽机作为动力,还是用原始的船帆和船桨。不过好处也有,制造简单,批量生产速度快。一个月时间,又有六艘鸟船在中圩洲码头下水,等到吴淞口这边的船厂下月投入生产,在洋船还处于试生产的情况下,剩下的船坞全部用来生产鸟船,争取可以达到每月两地船厂交付青弋军十艘鸟船,等到九十月份对九州用兵的时候又可以组织起一支强大舰队,不仅如此,刘毅还向郑芝龙订购了大量的板船,别的不多,板船这种造价便宜结构简单的运输船郑芝龙多得是,很大方的就卖给了刘毅五十艘,刘毅用军火抵给他。 本次出征的五十艘鸟船和三十艘板船静静的排列在吴淞口的江面上,出海口就在不远处,在吴淞口一阵阵海风吹过来,人们已经可以闻到大海的腥味。咚咚咚咚,战鼓猛然敲响,晋军转身面向自己的水师将士,大声喊道:“立正!”唰,整齐划一的动作,士兵们连贴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手指都伸的笔直。“稍息!”又是唰的一声。“立正!”哗,全军将士双腿并拢,身体微微前倾,一个个都跟黄山的不老松一样。 晋军再次转过身来,面对着点将台上的刘毅吼道:“代水师游击晋军携全军将士,应到六千三百人,实到六千三百人,参见指挥使大人。”说罢,晋军带头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身后六千三百名将士动作如一人般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吼道:“参见指挥使大人!参见指挥使大人!参见指挥使大人!”“众将士请起!”刘毅说道。 山河变色,六千三百将士的声音远远传开,码头的工人还好,很多人都是徽商总会的老民夫,老工人了,这场面也不是没见过。而吴淞口的镇海卫人马可就目瞪口呆了,这些兵丁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纷纷屏住呼吸,直直的盯着刘毅那边。龚磊揉了揉眼睛,“我滴娘嘞,这他娘的是水师?南直隶水师这么厉害了?” 广场上的掌旗兵手中旌旗猎猎,江面上一字排开的战舰上战旗迎风招展。哗哗哗,一阵阵风吹过来,只听到旗帜的声响。刘毅身后一千卫队站成整齐的队列。刘毅自己细细的打量着台下的队伍,不错,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青弋军总算是拥有了一支能战敢战的水师,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刘毅不担心,自己给了他们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待遇,最好的培训。而士兵们努力训练的劲头刘毅也看在眼里,他知道这支军队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上酒!”刘毅回头对甲午说道。甲午立刻抱拳道:“得令!”一千卫队的士兵分别捧着酒坛和酒碗,从点将台两侧进入广场,他们分列在水师将士们的两侧。刘毅在台上一声令下:“倒酒!”卫队的战士们在甲午的带领下走入队列中,然后将手中的酒碗分发给在场的水师将士们,哗啦哗啦,每个人手中的酒碗都被满满的倒上了一碗酒。闻着酒香,很多出身太平府的人就知道是太平府的特产弋江大曲。估计得是十年的窖藏,要不然不会这么香。甲午等人倒完酒立刻退了出去。站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刘毅也将自己手中的酒碗高高举起,对着台下的将士们说道:“今天是诸位出征的日子,水师是青弋军最新建立的军种,大家这么长时间的刻苦训练本将都看在眼里,诸位辛苦了!”刘毅有些激动的说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将士们放声大吼。 “好!你们都是青弋军中的精英,将士们何为家?我以为能每天坐在一起吃饭的人就是家人,所以你们身边的战友也是你们的家人,保护身边的战友也是保护自己的家人,何为国,这些小家组成的大家就是国。将士们,如今天下局势你们也有所了解,在这世道之中我们唯有拿起手中的战刀,拿起手中的火铳,去保卫我们的小家,保卫我们的大家,保卫我们心中的国度,保卫我们心中的华夏!我青弋军必胜!将士们,干!”刘毅将手中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台下全体将士大吼着:“必胜!必胜!必胜!”他们浑身的毛孔都因为激动而舒展,他们的脸色因为兴奋而涨红。他们将酒灌入自己的喉咙,然后和刘毅一样将手中的酒碗啪的摔碎。没有更多的语言,大家所能看到的就是彼此坚毅的眼神。 “出发!”刘毅大手一挥。晋军抱拳喊道:“得令!”他转身一撩披风,头也不回的带头登上鸟船,身后的士兵们按照总旗为单位纷纷踏上各自的船只。陆战队的士兵们最后登船,一队队士兵发出整齐的脚步声。船帆张开,数十艘战舰扬帆远航。 龚磊等人已经被这种场面深深的震撼,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王师!” 三百九十五章 向导 按照青弋军水师军制,主将和副将不得同乘一船,防止被一锅端了,并且主将坐船和旁边的几艘护卫船只挂一样的将旗,只是主将的坐船上在瞭望台的顶端会挂有一面白日蓝月满地红旗,一般外人如果不熟悉水师的是绝对不会发现这一点小小的差别。这样在作战的时候就可以迷惑对手,让对手不知道到底哪一艘才是主将的坐船。 “将军,人带到了。”晋军的亲兵队长进船舱报告道。晋军点点头,示意他将人带进来。郑芝龙支援了几个向导给刘毅,所以晋军也将他们分别配置在几艘鸟船上。这几个向导也是郑芝龙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朝鲜奴隶出身,有的也是被流放到耽罗岛上,逃出来之后因缘际会加入了郑芝龙的队伍,所以他们对耽罗岛的地形和水文都非常熟悉,有他们几个帮忙,青弋军水师应当是事半功倍。 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人被安置在晋军的坐船上。既然大军已经出发,那么晋军就要详细问一问耽罗岛的情况。好让士兵们做好准备。预计按照现在的速度,十五天左右就能到达耽罗岛。晋军立刻将一张东海海图摊平放在桌上。门被推开,亲兵队长带着一个穿着百姓衣服的人进来了。晋军抬头看看此人,发现这人大约四旬出头,脸上的胡子修剪的一丝不苟,头发用网巾包裹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整洁,一点海盗的感觉都没有。晋军正在疑惑,那人跪下磕头道:“小人是朝鲜全罗右道人士,姓金名炯旭,叩见上国将军!” 晋军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此人的汉话竟然说的如此流利,晋军说道:“起来答话。”那人依言站起身来,双手垂在身体两边,只是低着头不再看晋军。晋军点点头,对亲卫队长说道:“大雷,你出去守卫吧,我跟这位金先生单独聊聊。” “可是,将军。”亲卫队长王大雷说道。 “没有什么可是,我的功夫你不知道吗,只是人多了金先生难免紧张。”晋军不容置疑的说道。 “是,将军!”王大雷转身出去,将木门带上,就站在门外。 “哦,先生请坐吧,这里有刚泡好的茶,你可以自取,海上条件艰苦,茶叶好像有点受潮。”晋军笑笑道。这人不是青弋军体系下的,而是郑芝龙的人,所以自然晋军客气很多。金炯旭说道:“小人不敢,小人就站着答话吧,将军尽管发问,小人一定实话实说。” “呵呵,金先生,你的汉话说的可真好。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你不是中原人士。”晋军并没有上来就问关于耽罗岛的问题,而是跟这个金炯旭谈起别的话题来。为什么这么做呢,其实作为晋军来说让他百分之百相信郑芝龙派来的人是不可能的,如果郑芝龙安了什么坏心,即便水师可以拿下耽罗,也可能会有不小的损失,这是晋军不愿意看见的,所以现在他必须和这个金炯旭聊聊其他的东西,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包藏什么祸心,正所谓言多必失,从他的话语里就能分析出来一些东西。不得不说,晋军这几年已经完全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从他刚才将王大雷支出去就可以发现,这是一种常用的攻破对方心里防线的方法,先让这个人放松下来,然后再套他的话。另外此人毕竟是朝鲜人士,这次攻打耽罗岛虽说是为了长远而为之,因为朝鲜也不会乖乖拱手相让,但毕竟是友邦,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但是向导是朝鲜人难免他会心念故国从而有什么别的心思。 “回上国将军的话,小人跟着郑芝龙郑将军已经十年有余,在军中自然早就学会了汉话。再说朝鲜两班文士自幼也是学习汉字的,虽然发音不同,但字体相同,所以小人学起来自然很快。”金炯旭恭敬的说道。 “哦?这么说金先生还是文士出身?那怎么会参加郑芝龙的队伍呢?本将甚为好奇。”晋军走到金炯旭身边,侧脸看着他道。他想从金炯旭的表情中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个说来话长了,小人,小人。。。”金炯旭有些欲言又止。晋军立刻道:“先生不妨坐下来,我们慢慢聊聊,海上航程枯燥,聊聊解闷也好,地图的事情不急,等会再说也可以,本将这些天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也该歇息歇息。”说罢,晋军将身边的椅子往金炯旭身边挪了挪,然后请他坐下,又将茶杯盖子揭开,请他饮用。这下金炯旭就不好推辞了,只能拱手施礼道:“多谢上国将军,小人失礼了。”然后缓缓坐了下来。晋军也绕回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跟金炯旭面对面。 “先生跟我说说吧,这里也没有别人,就你我二人而已。”晋军说道。金炯旭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好像很痛苦,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然后他睁开眼睛,慢慢说道:“小人其实原来是朝鲜全罗右道水军节制使南炳赫麾下参军。” “哦?没想到先生竟然还是友邦的文官,如此说来,失敬失敬了。”晋军拱手道。金炯旭摇摇头,“将军就不要开玩笑了,小人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而已,如果不是郑将军的人马所救,小人现在已经在东海里喂鱼了,哦不对,很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了。”金炯旭神色黯淡道。 看来这个金炯旭身上肯定有故事,晋军饶有兴趣的问道:“那敢问先生可于我说一说你的故事吗?”金炯旭苦笑了一声道:“既然上国将军问起,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人本来在全罗右道水军参军的位置上干的好好的,因为发现了南炳赫贪污军饷的事,小人自小受到的也是孔孟之道的教育,祖上也是朝鲜两班,虽然官职不高,但也算是出身官门,当然不能容忍此事的发生,所以小人就密报了全罗水军统制使李政宰李大人,没想到这李大人竟然和南炳赫是一路人,当即将小人出卖,随后南炳赫将小人逮捕抄家,小人的妻子和幼子也被抓去,但是小人毕竟有官位在身,南炳赫倒也不敢把小人一刀杀了,也不知道李政宰疏通了什么关系,竟然将小人和小人的家人一起流放到耽罗岛为奴隶,一待就是五六年,期间小人也在不停地想对策,希望能逃出耽罗将南炳赫的事情揭发出去,不料有一天风声走漏,南炳赫派人来刺杀小人,不得已,小人只能跳海逃生,本想着就这么死了,可是想想家里人,小人便撑了下来,在海上的一节破木头上趴了两天两夜才没淹死,就在神情恍惚之际,正好被路过的郑芝龙船队发现,被救后小人因为识字会算账,就做了郑将军帐下的账房,一直到今天。” 金炯旭一口气说完,晋军认真的点点头,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看来也是个命运多舛的人。晋军紧接着问道:“你的妻儿现在可在耽罗?”“应当是在的,在朝鲜一旦被判为奴隶,那就是终身为奴,不得划入民籍,既然被流放到耽罗岛,那就不可能再回的去了,只是小人当年跳崖,也不知道南炳赫对他们母子有没有下毒手。”金炯旭说着留下几滴眼泪来。 “好,本将答应你,只要你这次好好带路,立下功劳,占领耽罗后本将会派人协助你寻找家人。”晋军慢条斯理的说道。金炯旭立刻起身跪在晋军的面前道:“如此,将军对小人有再造之恩,不论找不找得到,将军请受小人一拜!”说罢便砰砰的磕起头来。晋军止住了他道:“金先生,先别急着磕头,本将还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上国将军请讲。”金炯旭说道。“呵呵,也没别的,就是金先生自己也是朝鲜人士,听先生所言以前也是朝鲜的官吏,现在虽然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大明的军队攻打耽罗岛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不知道先生。。。”晋军没有将话说完,他相信,依着金炯旭的汉话水平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金炯旭立刻明白了晋军想要说什么,他抬起头注视着晋军的眼睛道:“上国将军有所不知,在我们朝鲜,一旦被判为奴隶。”他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道:“在朝鲜,奴隶可不是人啊。” “先生快快请起,希望先生真心助我,助大明新军,要知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朝鲜好,有了耽罗我们也可以威胁金兵的后方,你们经常被金兵攻打想必此恨也是刻骨铭心,先生放心有我们新军在,金兵就会提心吊胆,时时提防。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海图,看看这次攻打耽罗岛我们从什么方向入手比较好,如果先生指教得到,战役结束之后我记你头功。”晋军朗声说道。 “多谢将军。”金炯旭磕头道。 三百九十六章 龙头岩 “将军,耽罗岛的地形其实非常简单,这张海图虽然在很多详细地点上标注的并不明确,可是也已经能看出个大概了,其实耽罗岛就是一个火山岛,中间是汉拿山,两边的地势以汉拿山为最高点,逐渐向低处延伸。好比就是这样。”金炯旭将刚才晋军递给他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从桌案上拾起了毛笔,将晋军的海图收好放在一边,然后说道:“不知将军的桌案可否借来一用?”晋军笑笑道:“先生但用无妨。” 金炯旭顺手在桌上用毛笔画了一个椭圆形,然后将茶杯放在椭圆形的正中,并指着茶杯道:“这就是汉拿山,而这个圆就是耽罗岛。”然后他又拿来两支毛笔横过来摆在了茶杯的两侧,这样茶杯和两支毛笔正好将耽罗岛分成了南北两块。金炯旭指着桌案道:“将军请看,这就是耽罗岛的地形,中间是汉拿山,这两支毛笔就是汉拿山的山脊,正好将整个耽罗岛分成南北两块。而要从北到南或者从南到北只有两个选择。其一就是直接翻过汉拿山,汉拿山的中间倒是有路,不过道路条件很差,山路难行,士兵们走起来累不说,很多大炮之类的装备也带不过去,但唯一的好处是距离近一点。而一般耽罗岛的人要是想南北交流的话一般会选择海岸道路,所谓海岸道路,就是这两条向东西方向延伸的山脊并不是一直都很高,以汉拿山为中心,它们越来越低,直到快到海岸边的时候已经几乎消失不见,所以整个耽罗岛修建了一圈海岸道路,环绕整个岛屿,道路平整,可走车马,就是绕个路而已,但实际上如果骑马的话要比走山路快得多。也适合行军和运送装备。” 金炯旭用毛笔在大圈内又画了一个小圈,代表这就是海岸道路。然后他接着道:“所以海岸道路就是耽罗的生命线,如果将军占住一地,然后派兵沿着海岸道路两边出发,再到对面的一点汇合基本上耽罗岛就被扫荡完毕了,至于山中的一些马场,牧场等,以后再慢慢占领便是。用郑将军经常说的话就是把饺子捂在锅里了。”金炯旭形象的比喻道。 晋军听的很仔细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照金炯旭这么说,这个岛的环境确实不怎么样,只有沿海的低地可以利用,中间的山区没有什么战略价值。但是这个岛在辽东的位置及其重要,拿下这个岛是战略要求,而不是战术需求。如果金炯旭所说不差,那么这个岛易攻难守,即便是守军退入山区,自己只要一围困,缺医少药没有粮食,他们也是只能束手就擒。想到这里他问道:“岛上的水源怎么来的?” “哦,回禀将军,汉拿山的上半部分常年积雪,有几条小河顺着山顶流淌下来,我们都是在那里取水,山上的雪水水质很好,可以直接饮用,不用担心跑肚拉稀。”金炯旭说道。 晋军想了想,这么说还不能大意,如果守军占住了水源,对自己反而不利,而水源是从山上来的,看来还是要派人进山才行。另外还要小心守军在上游的水源地下毒,这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人干过,占住了上游在水里放毒的话,下游的人马可就遭了秧了。 “好,先生,我明白了,那先生以为如果我们想要抢滩,应该攻打哪里比较好呢?”晋军追问道。金炯旭立刻回应道:“如果按照一般人所看的话地图上已经标注了,耽罗岛有两处港口,一个是北面的济州旧港,另一个是南面的西归浦新港,旧港是很久以前王氏高丽时期就修建的,只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扩建和维修罢了,但是依然不是很大。因为耽罗岛本身就是作为流放犯人的所在,所以不需要停靠大型舰船,何况耽罗岛的斜对面就是釜山港,釜山港是朝鲜的大港,可以容纳大型海船,壬辰倭乱时倭军也是占领了釜山港才能从容从国内运兵,最后小西行长在大明水师的打击下丢了釜山港,倭寇才彻底失败。所以旧港的港口条件并不好,出海口狭窄,如果攻击这里的话,可能将军的舰队很难展开,只能几艘几艘的上,不能形成火力优势。是兵法上所说的添油战术。”金炯旭一边说,一边用笔在桌案上的圆圈南北两侧各找了一处位置打了个叉,说明这就是两处军港的位置。 “没想到先生竟然也熟悉兵法,看来放在郑芝龙那里当一个账房真是屈才了。”晋军道。“将军谬赞了,小人只是粗略学习过而已。咱们再来说新港,新港是壬辰倭乱之后,大王下令开始修建的,本意是在那里驻扎全罗道水师,也就是李舜臣将军的部队。只是因为朝鲜国小民寡,而且一直受到金兵的攻击,贫困交加,很难有多余的钱财来修建新港,所以直到现在新港也没有修建好,上月我问过从对马海峡穿过朝鲜海峡过来的熟人,他说新港依然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动静。”金炯旭说道。 “那新港的水文条件怎么样?”晋军连忙问道。“新港的水文条件倒是不错,可以容纳大量的海船,而且因为当时修建码头的时候平整了土地,所以如果将军选择在这里登陆倒是比较方便,可是守军也不是傻子,大量的守军驻扎在这里,还配有一些重炮,如果将军进攻这里可能会有一些损失。”金炯旭解释道。 “如果按先生所言,岂不是南北两港各有各的难处,在我看来可能新港还要好上一些,虽然有重兵把守,但是我们青弋军的火器犀利,如果全面压制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能拿下来,只不过指挥使大人临行前交代了,让我们少伤人命,毕竟是友邦,而且登陆的时候也不能打着我们的旗号。等明天彻底驶出大明的海域之后我们就会换旗换装。真是头疼,如果攻击旧港的话,一队人一队人的上恐怕伤亡也小不了,水师是青弋军的宝贝疙瘩,也是我个人的宝贝疙瘩,我实在是不愿意见到将士们伤亡。”晋军犯了难,按照金炯旭的介绍,不论是打南边还是打北边好像都不是最佳选择。可是这两处既然能被选为军港,那就说明耽罗岛就这两处水文条件不错。晋军一时愁眉不展。 金炯旭却在一边淡定地说道:“将军不用发愁,我还有一招妙棋?”“哦?原来先生一直在卖关子,可把我急的,快快讲来。”晋军兴奋的搓手道。看来这个金炯旭还是有些本事的。金炯旭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拿起笔来,在北面旧港的旁边画了一个叉。“这里,就在这里,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天然港口,就连耽罗本地人都很少知晓。我也是在耽罗岛上流放的时候,有一天沿着海岸道路前去新港做工,路过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的海面有些不对劲,我这才留了个心眼,观察了好几次才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 “先生还懂水文?”晋军有些诧异,这个金炯旭怎么什么都懂。“呵呵,小人说了,以前小人的家族也是两班阶层,哦,就是中原的士大夫,小人年幼时也曾跟随朝鲜地理大家金正浩先生学习过,自然对风水地理略懂。小人发现这里的海面每个月有几天在傍晚的时候会涨潮,平时鸟船或是板船一定会搁浅,可是如果掌握对时辰了,行驶海船一定没有问题。小人曾向其他人打听过那里的地名,叫龙头岩。” “龙头岩?”晋军道。“正是,传闻那里曾有龙出没,正好那里的海崖远看像是龙头一般,久而久之就叫做龙头岩。”金炯旭解释道。“小人曾在那里观察过很长时间,所以可以确定基本上来说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傍晚会有两个时辰的涨潮。如果将军可以利用这两个时辰的时间送一批人马上岸,突袭旧港,旧港的守军不多,他们都关注着海面,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将军的人马会从背后杀来,就算是他们意识到,龙头岩离旧港这么近,他们也来不及防御,至于如果他们通知了新港的兵马,要从海岸道路赶过来,时间上也来不及。” 晋军猛地反应过来,那么最近的一次涨潮就会在六月初五,如果自己加快点速度刚好能赶到,可以打耽罗岛的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太好了,金先生,你提供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这次要是成了,首功非你莫属。”晋军笑道。他心中的计划已经成型,到时候派出一路人马出现在旧港,牵制他们,掩护突击队在龙头岩登岸,然后一鼓作气拿下旧港。只要陆战队上了岸,新港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料想区区五百守军也挡不住青弋军的步伐。最好是能迫降他们,这样就完美了。 三百九十七章 突袭耽罗上 “金先生,前面的情况怎么样?”顺着缆绳,士兵们将舢板上的金炯旭吊起,晋军立刻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天灰蒙蒙的,海面上下着小雨。金炯旭一上甲板将头上的斗笠脱下,立刻回禀道:“将军,我刚才仔细观察了,如果没错的话再过上半个时辰就该涨潮了。估计应该是在酉初。” “将军,我亲自带人上,我带一个连的陆战队上去看看情况。”副将张智乘坐舢板到了晋军的坐船上,二人一同等待金炯旭的消息,听到回来的金炯旭如此说,张智立刻请战道。 六月五日申时,青弋军水师经过长距离的航行,终于到达了耽罗岛附近海域,为了达成进攻的突然性,他们特地从北边进入耽罗海域,整个舰队徘徊在距离龙头岩十里之外的海面上,天助青弋军,虽然是傍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但是海面上起了一层薄雾,舰队笼罩在雾中,虽然海上的目视距离很远,但是在有雾的情况下即便是岸上的人用千里镜也很难发现十里之外的舰队。晋军派出斥候乘坐舢板前去侦查龙头岩附近水域,金炯旭自告奋勇要去亲自探查,晋军想了想,派出亲卫队长王大雷跟金炯旭一起前去,顺便也是监视他。 小舢板一行十人,十人飞速划桨很快便接近了龙头岩水域一二里的地方,金炯旭按照往常的经验足足观察了小半个时辰,看见海水的颜色渐渐变深,海浪的起伏慢慢变大,他才得以肯定涨潮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越靠近岸边,视线就越清晰。只见岸上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更没有火光传来,看来在龙头岩附近没有什么守军。 事实却是如此,很少有人知道龙头岩这样的地方,所以当地的全罗道驻耽罗岛守军根本就想不到会有敌人在这里登陆。此时的耽罗岛上守军一共有五百余人,是一个朝鲜水师营。为什么会是水师驻扎在这里呢?因为当元朝灭亡,李氏朝鲜将耽罗岛重新占领之后并没有将其单独划分出来,而是将它归属在朝鲜西南部的全罗道治下,所以当时的李氏朝鲜并不像今天的韩国一样是九道,今天的韩国将济州岛单独划分出来作为济州特别自治道,而李氏朝鲜没有济州道这个说法,所以一直是八道。八道三千里江山就是由此而来。 既然耽罗岛目前归属于全罗道治下,那么自然就是由全罗道的驻军来接管。而说起这个全罗道的驻军,那就大有渊源了,全罗道的传奇或者说是整个朝鲜的英雄李舜臣将军就是全罗道水军统制使。鸣梁一战,十二艘战船对倭寇三百三十三艘,取得不世大捷。就连日俄战争的名将东乡平八郎也说过:“吾不如李舜臣将军也。”所以全罗道的兵马跟其他地方不同,一直是水师强而陆军弱,壬辰倭乱结束才不过短短三十年的时间,所以这种局面一直没有改变,全罗道的驻军胸前全部写着一个大大的水字,以彰显自己的身份。这是全罗道水师全军的荣耀。即便是全罗道的陆军最后也全部划给水师管辖。摇身一变也成了水师。 所以作为全朝鲜最特殊的一个道,全罗道水军统制使拥有很大的权力,但是由于李氏朝廷党争愈演愈烈和内部的腐化,李舜臣之后的全罗水军将领基本都是庸才,排兵布阵不行,搞内斗倒是好手。如今随着上级离任,现在的全罗水军统制使正是迫害金炯旭的南炳赫。耽罗岛作为关押朝鲜重犯的地方,南炳赫也不敢怠慢。派出他的心腹全罗水军左节制使金载圭带领五百人马驻扎耽罗岛。主要是警戒倭国方向。谁能想到竟然会有人从背后偷袭。 看着一力请战的张智,晋军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好,就劳烦张将军一趟,让第一连跟你去,他们是最早的基础连队,经验丰富。”张智大喜,终于能拔得头筹了,他立刻搓手道:“将军放心,看我的吧!” 晋军交代道:“切记登岸之后小心行事,如果沿途有哨兵,就把他们全部干掉,发出信号,然后向旧港方向行动,后面会有四个连队跟进,我带主力舰船立刻出发直扑旧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和火力,你们趁他们不备拿下旧港,等大部队上岸,新港也就是囊中之物了。” “将军,让我也一起去吧,他们不熟悉岛上的路线,我熟悉。”说话的正是金炯旭。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他的妻儿还在岛上,虽然十年过去,不知生死,可是金炯旭一直坚信他们还活着,他想跟着张智一起上岛,一方面自然是为大军指路,另一方面也是想先上岛寻找自己的妻儿,他不想他们在乱军之中出什么危险。晋军当然理解金炯旭的想法,知道他此刻见妻儿心切,只是也不知道他的妻儿是不是还活着,但愿到时候不要失望才好。 “好吧,你可以和张智一起行动。”晋军答应道。本来郑芝龙支援了好几个向导,他准备选派一个年轻力壮的跟张智一起,但是现在既然金炯旭主动要求,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大军立刻兵分两路行动起来,陆战队出动五个连队搭乘十艘鸟船,突袭龙头岩,以张智亲自率领的第一连打头阵,后面还有四个连队。一共六百人。他们纷纷在外面套上海盗的破烂衣服,在夜色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的真实身份,每个人在脸上抹上黑灰,将头盔全部换下,有的人什么也不带,有的人带着斗笠,还有的人带着日式将盔,装饰物高高耸立,显得有些滑稽。六百人怎么看都是活脱脱一支混杂的海盗队伍,特别他们的队副都是番人,黑皮肤白皮肤棕皮肤的人都有,完全是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海贼部队,只是他们手中的火器彰显了他们的身份。十艘鸟船先行出发。晋军的大部队紧跟着行动,扬帆划桨,以最快速度赶往旧港。 “泰根啊,今年家里的收成不错吧,听说南原的大米加上豆子在一起煮,不用泡菜也能吃上两大碗呢。”耽罗北旧港,两名负责瞭望的全罗水师士兵正在闲聊。一名大胡子士兵问另一个士兵道。“道振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们南原是小地方,哪能跟你们全州比,全州的萝卜泡菜可是全朝鲜最好吃的呢,这谁不知道啊?”叫做泰根的士兵说道。 “你小子,可真会说话,不错,我们全州出产的萝卜泡菜就算是大王来了也会说好吃的吧,听说前年南大人进献了全州的萝卜泡菜给大王,宫里后来传出消息,说是王后娘娘一直夸赞咱们全州的萝卜泡菜呢,还亲自提笔写下来三千里一味几个字给南大人。” “道振哥,什么是三千里一味啊?”泰根傻傻的问道。 “喂,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喝豆芽汤喝傻了,三千里一味自然就是全朝鲜第一美味的意思啊,这都不懂,你呀,以后还是跟着哥多学学吧。”道振有些自豪的道。 “道振哥,你可真厉害,什么都懂,不像我,连。。。”泰根正在夸赞着道振,突然话头戛然而止。道振看着泰根的表情,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泰根,你怎么了。”泰根张大了嘴巴,颤抖着将左手伸出,然后指着远处的海面。“道振哥,你看,那是什么?”泰根喃喃的说道。道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发现了让人永生难忘的一幕,透过薄薄的雾气,在海面上出现了大量舰船的影子。 道振立刻扑到瞭望塔的栏杆边极目远眺,他们可没有青弋军那么好的装备,观察哨都是装备千里镜的。他们只能用肉眼观看。不过晋军的水师已经接近到了不足五里的地方,即便是用肉眼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了。这么庞大的舰队从北边过来。道振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全罗水师?可是细细想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如果是这么大规模的舰队过来不可能不提前打招呼。只见不明身份的舰队越来越近,泰根也跑过来一起查看。 “把黑帆升起来,表明身份!”旗舰上,晋军抽出千里镜正在观看岸边的动静。天色已暗,旧港码头亮起了点点火光,看来是驻军点亮了火把,看这个火把的密度,驻军的人数应该不会太多,这样规模的营区不过也就是两三百人。晋军想的没错,实际上旧港的驻扎士兵只有一百多人,大部分的士兵都在新港那边。还有岛上的牧场驻扎了一些士兵和耽罗观德厅的衙役负责看管犯人。 青弋军水师为了迷惑敌军特意制作了跟海盗一样的黑帆,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帆染成黑色,然后在黑帆上画上标志罢了,可以是一把刀,也可以是骷髅,等等等等。平时都是挂白帆,只有到了威慑敌人或是亮明身份的时候才会挂黑帆。水师的黑帆一挂起,就等于是在跟对方说我们是海盗。 三百九十八章 突袭耽罗中 晋军颇有创意的在全部战船的黑帆上画上了一个头上插着刀的骷髅头。这个标志好像还没有任何一个海盗队伍用过,正好彰显他们是新的海盗势力。黑帆一升起,道振和泰根立刻就发出了惊叫声:“是,是,是海盗!”叮叮叮叮,泰根拼命的摇响瞭望台上的警钟,刺耳的警钟声立刻在整个营区响起。正准备吃完饭的全罗水师守军们纷纷放下饭碗站了起来,扭头看向瞭望塔的方向。 道振在塔上放声大喊:“敌袭,有敌人!有敌人!”他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出去很远,营区里一片慌乱。旧港守御将朴武郎听到警钟声提着大刀就从营房里冲了出来,迎面抓住一个士兵问道:“什么情况?”士兵慌慌张张答道:“瞭望塔那边道振在喊敌人来了。”朴武郎放开他,将营房门口的战马拴在栅栏上的缰绳解开,然后翻身上马飞奔向瞭望塔那边。 警钟还在不断的响着,泰根用了吃奶的力气拼命的敲打警钟。看着下面慌乱奔走的同僚,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是哪里来的海盗,竟然有这么庞大的舰队,是从全罗道那边过来的吗?不可能啊,这么大一支舰队全罗道的水师不可能一点反应没有,看样子他们得有数千人吧,自己这里只有区区一百多人,能挡得住吗,就算是全岛也才五六百人马。什么时候耽罗附近有这么强大的海盗力量了。 晋军看到岸上有许多火光移动来移动去,看来应该是已经发现自己了,看这些火把一点规律都没有,看来朝鲜兵很久未经战事,战斗力弱化了不少,听将军说壬辰倭乱时朝鲜各地的义军还是颇有战斗力的,战争结束后这些义军也被补充进了官兵队伍,所以二三十年前的朝鲜兵素质确实不错。 朴武郎冲到瞭望塔那边打起手帘,果然在夜色中有大量的舰船正在接近,他立刻喊道:“全军戒备!全军戒备!”士兵们在他的号令下才渐渐的稳定下来,开始进行有组织的防御,道振也从瞭望塔上下来参与到防御作战中来。朴武郎一把抓住他道:“你会骑马吗?”“小人会,会骑马。”道振回答道。朴武郎立刻将战马的缰绳交给他,“你现在立刻走海岸道路,飞马前去新港那边报告金载圭大人,就说我们遇到敌袭,有数十艘敌舰,可能是海盗。快去!” 道振根本来不及多想,机械性的翻上马匹,然后朴武郎猛抽了战马的屁股一下,战马吃痛立刻撒开四蹄飞奔起来。道振紧紧的拉住缰绳,控制着马匹的方向,一人一马在黑暗中渐渐远去。朴武郎见报信兵走远,立刻招呼剩下的士兵道:“准备作战,把大炮推过来,对着海面,去几个人把火铳全部拿出来,依托港口的围墙进行防御,墙面都是火山石做的,很坚固,大炮很难摧毁!大家不要怕!跟我来!” 全罗水师的士兵们在守御将朴武郎的带领下全部来到了港口的围墙边,将身子蹲下隐蔽在围墙后面。朴武郎知道,海滩无险可守,可以直接放弃了,对方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不可能在海滩上和他们硬拼。如今只有一线生机,那就是依托火山石做的半人高的围墙,尽量将敌人拖延住,等待新港的援兵,想要歼灭他们肯定不可能,只是海盗一般都是过来抢劫的。不会硬拼。虽然朴武郎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耽罗岛上全是犯人,有什么好抢的。可是现在不是想原因的时候,必须将海盗击退。只要能给他们造成一定的伤亡,他们就会知难而退。 士兵们将大炮推过来,隐藏在围墙的后面。朝鲜的火炮并不怎么样,也就是大明中型佛朗机和小型佛朗机的水平。射程很近,最远的也不超过三里,目前还够不到舰船。不过朴武郎的这些火炮也不是用来打舰船的,火炮就这么十几门,弹药也不是很充足。用来打舰船那是浪费了。但是可以瞄准海滩,海盗势必要登陆劫掠。海滩上无险可守,而且耽罗的海滩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遍布了火山石。也就是玄武岩和熔质岩构成的柱状节理带。所以这里的海滩不像很多地方的海滩都是沙子,质地柔软,炮子打上去不会弹跳,直接陷进沙子里面。抵消了火炮的威力。而这么多火山石反而会成为守军的助力,炮弹打上去会造成不小的二次伤害,所以朴武郎的计策就是将海盗放到海滩上,一阵火炮轰打,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还有很多士兵从武库中搬来了火铳,很多火铳已经长时间没有使用,锈迹斑斑了。朴武郎让大家把能用的全部挑出来,凑得了一百多杆,他让士兵们把铳弹全部装填好。组织三十个火铳打的不错的人,每人五杆火铳,负责对着海岸射击。一部分人去操作火炮。还有五十人的弓箭手队伍,朝鲜兵善射,弓箭的装备量倒是不少。剩下的三四十人也没闲着,帮助火铳兵装填火药。这样就初步形成了防御阵地。只不过这个阵地只有薄薄的一层。兵力有限,只能进行单层防御,一旦被突破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晋军用千里镜仔细观看着,看来这些朝鲜兵作战还是有些章法,不完全是不堪一击的类型。其实晋军不知道的是,他们碰到的可以说是除了朝鲜北方边军外最能打的军队了,毕竟是李舜臣的后辈,虽然南炳赫等人是庸才,可是中下级军官很多都是壬辰倭乱结束之后第一批进营的士兵,都是由参加壬辰倭乱的老兵调教出来的,自然颇有些战斗力。 “船身横置,右舷炮先开火,每船试射一炮!”晋军从容不迫的命令道。数十艘鸟船依照旗舰上传令兵的火光指示。立刻转舵,将船身横置在海面上,右舷炮对准了旧港码头。晋军一声令下:“打!”砰砰砰砰,每船试射一发,四十颗滚烫炽热的炮子飞过三四里的海面,直直的扎向了全罗守军的阵地。轰轰轰,土石飞溅,一部分炮子落在了海滩上,更多的落在了围墙边,只不过围墙坚固,没有受到损失罢了。朝鲜兵捂住耳朵,身体紧紧的贴着围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青弋军的试射就已经震慑了几十年未经战事的朝鲜守军了。就连朴武郎也是内心惊骇,这是什么海盗,第一轮火炮就打的这么准。离目标这么近。 作为守御将,朴武郎早年也是在舰船上待过的人,经常随着全罗水师进行剿灭海盗的任务,跟很多海盗都交过手,就算是郑芝龙的人马,也打过照面。可是没有一个海盗的队伍像眼前这支队伍一样第一轮试射就打的这么准的。 “各船微调射击角度,准备齐射。”晋军死死的盯着千里镜,对身边的掌旗兵说道。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实战,虽然经过了那么多次的训练,但是要说内心一点都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张智那边怎么样了,可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 “齐射准备完毕!”掌旗兵收到各船回报的信号,报告给晋军道。“打吧。”晋军沉声道。掌旗兵发出旗语,桅杆瞭望台上的传令兵立刻以火为号。各船收到命令立刻点燃了右舷的六门火炮。跟郑芝龙的鸟船配置一样,刘毅的水师鸟船也是每船十二门大将军炮。至于能搭载三十六门火炮的洋船,刘毅还在抓紧时间研制当中。但是即便是十二门大将军炮,晋军的舰队五十艘战船,也是六百门大炮,够守军喝一壶的了。 铺天盖地的炮子打过来,尽管朴武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种阵势吓得一个哆嗦。只不过他不能在士兵们面前表现出他的害怕而已。轰轰轰,到处都是爆炸的巨响,碎石飞溅,火光四射。整个旧港码头仿佛修罗地狱一般被爆炸和烈火包围,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轰的一声,一发炮弹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一门小佛朗机。巨大的动能让小佛朗机立刻解体。四散的碎片将周围的四个全罗士兵扑倒在地,身上显露触目惊心的血洞,眼看是活不成了。 “继续射击,火炮不要停,船只前移,准备放舢板,第一批登陆两个连抢滩。”晋军扭头向掌旗兵发出一道道命令,旗语不断的发出,水师将士们紧张的做着最后的准备。甲板通往船舱内的门打开,大量的陆战队战士涌上甲板。一个陆战队士兵大喊一声道:“他娘的,可憋死老子了,终于要抢滩了,看老子大杀四方!” 舰队一边炮击一边前进,大量的炮火覆盖了整个港口,朴武郎他们被完全压制的抬不起头来。而在龙头岩那边,十艘鸟船已经悄悄的接近到二里的地方,十艘舢板放出,张智带着一个连的陆战队士兵和金炯旭一起无声无息的飞速接近滩头。 三百九十九章 突袭耽罗下 “王小宝,带两个兄弟上去趟趟道!”张智小声的命令道。“是,将军!”叫王小宝的陆战队士兵水性极佳,初期也是张智手下水鬼队的一员,陆战队成立后全部水鬼都被编入进去承担一些前期侦查的人物,可以说他们就是海中夜不收。 王小宝和两个水鬼嗖的一下滑入水里,是的,是滑入而不是跳入,他们的身体非常柔软,就跟泥鳅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张智的舢板冲在最前面,后面不远处依次跟着九艘舢板。他们都静静的趴在舢板上,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在黑夜里的海面上,薄薄的舢板很难被发现。王小宝和两个战士一口气往前游了百多步才缓缓的从水中探出头来。他们警惕的扫视着不远处的滩头,没有任何动静。王小宝从海面中伸出拳头握紧,示意大家听他的号令。大约过了十几息的功夫,确认前方没有危险,他的拳头猛地张开,众人又是一头扎进水里加速向岸上游去。上了岸,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前方有一片矮树林,这里沙滩横向长度很短,也就十几步的样子,然后就是树林,王小宝三人猫着腰飞速穿过沙滩,一头扎进了矮树林中,没想到,这树林也是薄薄一层,还没走到二十步穿过低矮的灌木就看到了一条跟安庆卫其他地方差不多的两马宽的官道,道路明显是人为修建过的,地面非常平整,看来这就是金炯旭所说的海岸道路了,只要顺着这条路往左就是旧港,往右就是新港。 这个地方的地势比海滩要高上十几尺,所以站在官道上回头看,是能看到海面的,这么说金炯旭所说不假,确实在这里能观察到海面的涨潮落潮。王小宝轻声道:“你们俩在这里留守,我回去给将军发信号。”“是!”两人抱拳道。 三人慢慢的退回树林,两个战士半蹲在树林中,王小宝转身飞奔到海滩上。他一口气冲到岸边。然后背对着官道,从水衣中掏出油纸包裹的火折子,然后拿出来揭开盖子,看到里面还有点点火星,还好,密封的时间较短,还没有熄灭。他立刻将火折子放在胸前,尽量用身体遮蔽住,这样官道上的人看不见火光,海面上的人可以看到。然后他吹了口气点燃了火折子,左右摇晃了两下。张智一直盯着岸上的动静,现在的他可能比晋军还要紧张,是他自己主动请缨突袭的,要是活干的不漂亮,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晋军。所以他更是全神贯注,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忽然岸边出现了一点火光,随后左右摇摆了两下,这就是约定的暗号。张智立刻下令全军前进,他的舢板打头冲了出去,后面的人紧跟。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全部一百二十名陆战队士兵已经登上了滩头。张智决定观察一刻钟,一刻钟内没有问题就通知大部队上岸。 一百二十人以小旗为单位分成十组开始四散往两边侦查,王小宝的一组走在最前面,他的队副正是次郎。自从东南大战被青弋军俘虏之后,三百番人铁炮手就一直被隐藏在繁昌县的秘密军营内,直到水师陆战队成立才被全部放出来加入了水师陆战队中,他们被打散下放到各个小旗之中,负责训练他们抢滩,训练结束之后,刘毅便让这些番人担任小旗的副官。现在他们的待遇比在郑芝龙军中要好很多了,青弋军普通士兵的待遇本来就是大明士兵的两倍,而陆战队士兵的待遇又是青弋军普通士兵的两倍,作为队副,他的薪俸又比陆战队的普通士兵要高两倍,所以他一个月能有八两银子的收入,在大明已经是非常可观了。而且经过新军的思想改造,并且和新军士兵军官们朝夕相处,他的很多看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里没有侮辱人格的打骂,军民和谐相处,即便是这些番人也没有人歧视他们,甚至他的薪俸也是按照统一的标准发放,并没有什么不同,表现的好一样可以升官。最起码他现在就是一个队副,而不是普通的士兵了。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尊严。刘毅对他们说过,不论是大明子民还是外邦子民,都是人,既然都是人就应该活的有尊严,而尊严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争取的,在青弋军,只要你比别人强,你就会赢得尊严。 次郎和伙伴们最多的感受就是他们真的是个人了。现在他们是新军的军官,普通的士兵看到他们都会给他们敬礼,没有人在意他们曾经的身份。无数个不眠的夜里,他也和很多铁炮手一样辗转反侧,思考这些问题的原因。现在他已经找到答案了,这是一支崭新的军队,这是一支平等的军队,只要进了这个军营,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现在就只有一个身份,新军的战士。他们得到了认同,所以现在次郎的目标只有一个,好好给将军打仗,争取晋升。 次郎的身材比较矮小,在灌木丛里行动更加的便捷,他对王小宝说道:“王头,我自己去前面看看,你们个子高,隐藏不方便。”王小宝看看次郎道:“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我的明白,你的放心好了。”次郎认真道。 随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只听到前面沙沙的灌木声响。不一会,次郎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棕树,他抬头目测了一下,然后一跃而上,用双手双脚紧紧的箍住树木,蹭蹭蹭的往上爬,很快便上到了顶端,小时候在九州经常爬树,所以这登高的本领次郎可是一直没忘。他打着手帘看着前方的夜色,次郎作为郑芝龙的铁炮手,自然是目力极佳,否则他也不能入选铁炮队,忽然他发现几百步之外蜿蜒的道路上似乎有一名骑兵正在奔驰,没错,就是骑兵。身后插着的小旗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是随风招展。次郎立刻从树上滑下,一溜烟的跑回了王小宝藏身的位置。“王头,前面有情况,有一名骑兵过来了,就一个人。”次郎说道。 王小宝当机立断,现在回去通知张智时间上来不及了,几百步的距离,骑兵转瞬即到。他抽出袖里箭,对次郎和众人说道:“待会我三发齐射,将马匹射翻,你们一起上抓住那个骑兵,不要让他发出声响,明白了吗?”“明白!”众人回应道。 次郎带着三个人窜到了道路的对面埋伏起来。剩下的人一起静静的等待着骑兵的出现。王小宝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要知道,放倒一名骑士还要抓活口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后世的很多神剧主角一个飞扑就将高速移动的马上的骑士扑下来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除非骑士的速度很慢。又或是一箭将战马射死,战马的前蹄一跪,马上的骑士就飞出去了,然后被众人一拥而上擒拿住也是很难操作的。要知道,这样摔出去很有可能骨断筋折而亡。毕竟骑士穿着铠甲,自重很大,算上加速度,直接飞出去很可能摔断脖子。所以如果想要抓住高速移动的骑士,必须射中马的侧腹部,这样马匹吃痛会往侧面摔倒,马上的骑士从侧面摔下马顶多会被压断腿,不会伤及性命。所以此刻考验王小宝的是他必须发挥高超的射术,在骑士经过自己面前的一瞬间,三箭齐发,射中马腹,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王小宝连大口呼吸都不敢。他已经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马蹄声,干脆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扣着机括的手指都已经发白。 道振带着朴武郎的讯息在海岸道路上飞奔,他一心只想尽快把消息送给新港的金载圭大人,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在龙头岩的这一段海岸道路上竟然已经有敌人渗透了进来。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道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马蹄声。突然,咔嚓一声从侧面传来,道振本能的侧脸去看,胯下的战马却突然悲鸣一声,然后轰的一下向左摔倒,将道振的左腿死死的压在肚子下面,道振脑子里还在想怎么回事,下一刻,左腿骨头断裂的剧痛便传来,他张嘴刚要大叫,一双大手哗的一下捂住了他的嘴。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把雪亮的战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知道自己只要敢发出声音,就会立刻血溅当场。这群海盗,竟然已经上了岸,那新港会不会已经?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甚至顾不上左腿的剧痛。 道路上窜出来十几个人,他们一起用力搬开了马的尸体,马匹口吐着白沫,看来是中毒身亡。也难怪,水鬼的箭头都是带着剧毒的,他们不会考虑其他的问题,只在乎能不能一击必杀。道振被五花大绑,然后被几个人架着拖入了灌木丛之中。剩下的人将马尸抬着扔到了道路边的沟渠里。 四百章 攻击旧港 “是全罗水师的官兵!”当道振被王小宝他们押送到张智面前的时候,半蹲在一边的金炯旭一眼就看出了道振的身份,全罗水师士兵胸前那个大大的水字彰显了他们是李氏朝鲜的精兵。张智立刻对金炯旭道:“金先生,我们立刻审问他,获得情报。” “你是全罗水师的士兵对吗?”金炯旭开口问道。道振愣了一下,眼前的人竟然朝鲜话说的这么好,不过也难怪,听闻有很多朝鲜活不下去的人投奔海盗,看来果然是真的。可是这个混蛋竟然投靠海盗,借着月色,道振已经看清楚问话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道振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憎恶,这个混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其实道振倒是不知道,壬辰倭乱的时候投降倭寇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金炯旭此刻出现在这里是有其他的原因罢了。道振故意闭口不答话。 金炯旭知道这个士兵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错的。可是现在为了家人他什么也顾不了了。只见他掏出靴子里的匕首,顶在道振的胸前,恶狠狠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我原来就是朝鲜人,还是全罗水师的参军,至于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你不需要知道,现在我只问你一遍,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你叫什么名字,属于哪支部队,岛上的兵力配置是怎么样的。”说罢,匕首往前送了送,尖端已经插进了道振的肉里,让他的脸部肌肉一阵抽搐,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眼前的这个疯子真的有可能杀了自己。“你告诉他,我们不想多伤人命,只是抢掠,希望他老实交代,我放他一条生路,否则岛上的人一个都活不了。”张智对金炯旭说道。 金炯旭将张智的话翻译给道振听,黑夜中,密集的脚步声响起,隐约已经能看到许多大船靠近了岸边,从大船上又放下了许多小艇,有源源不断的海盗正在登岸。看来是他们的大部队发现了这里的滩头可以登陆。看着滩头上的黑影越来越多,黑夜中可能有上千人,道振知道这么多人他们全岛的士兵集中起来都不一定能抵御得了,更何况朴武郎那边还被炮火压制的死死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道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如果我说实话,你能答应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金炯旭将道振的话告诉张智,张智立刻回答道:“没问题,只要你说实话,最好能让你们的人弃械投降,我以人格保证,放你们一条生路。”道振想到年轻的泰根,自打参军以来就一直跟着自己,好像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他是家中独子,上面只有一个姐姐,如果他死了,他的老娘可怎么活,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兄,可不能这么白白死了。 他一咬牙道:“我叫权道振,是全罗水师左营的士兵,我们都率属于南炳赫将军麾下,现在在耽罗岛上一共有驻军五百五十人,耽罗岛上的观德厅另有差役数十人,总兵力六百余人,旧港已经受到你们的炮火攻击,在那边有一百多人,还有少部分人在汉拿山脚的牧场看管犯人,剩下的全部集中在西归浦的新港,领头的是金载圭大人,旧港那边是朴武郎大人。。。”道振一边说,金炯旭一边对张智翻译着。 权道振一口气说完,腿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让他忍不住吸气。金炯旭却惊呼道:“你说什么,你们的首领是金载圭?”“正,正是,节制使金载圭大人。”道振说道。 张智看着金炯旭道:“怎么,金先生认识他们的人?”金炯旭道:“回禀将军,是的,多年前我当参军的时候他是判官,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然已经成了节制使,当时我们志同道合,都想为这三千里江山做点贡献,可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哎,都是当年的事情了。”张智立刻接话道:“既然如此,金先生有没有可能劝降这个人,这样也省的我们动刀兵了。” “我也不敢保证,不过到了新港我可以试试,眼下还是先拿下旧港吧,他说旧港那边不过一百余人,想必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抵抗。”金炯旭建议道。张智深以为然,先拿下旧港接应晋将军登陆。“留下几个人帮他治伤,剩下的人跟我出发。”张智挥手道。 几个士兵留下来给道振的左腿上夹板,他看着这些背着火铳的奇怪海盗在海岸道路上整队,一眼望去绝对不少于五百人,然后他们立刻跑步行军,在金炯旭的带领下朝着旧港扑去。月色下,道振隐约的看到,这些人外面罩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可是里面好像反射出了甲叶的寒光,很多人都是如此。这支来历不明的海盗行军也是非常齐整,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猛然,道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已经听到炮声了,先生,还有多远?”张智有些焦急的问道。“不超过五里,半炷香的时间一准能到。”金炯旭肯定的回答道。隆隆的炮声已经传到耳朵里,还有不到五里的距离,张智大声命令道:“全军强行军,一盏茶的时间必须赶到战场投入战斗!” 咔咔咔咔,陆战队的士兵们立刻加速冲向了旧港。此时的旧港已经面目全非,泰根已经从瞭望塔上下来躲在了矮墙后面,瞭望塔目标太明显了,实在太危险,哪知道朴武郎刚命令泰根下来,脚还没沾地,几颗三斤的炮子就同时命中了瞭望塔,轰隆一声,朴武郎眼疾手快一把将泰根拉过来,打了几个滚逃脱到一边,身后,瞭望塔已经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碎片四处飞溅,激起了漫天的烟尘。 朴武郎吐出嘴里的泥土大声咒骂道:“狗崽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海盗!”晋军的鸟船已经离岸边越来越近,从鸟船上已经有很多小舢板放下来,先头部队乘坐着舢板,飞速向岸边靠拢。岸上依然是一弹不发,已经有几艘舢板靠岸,陆战队的士兵们都在想着,看来对面的敌人一点抵抗意志都没有啊,就这么放弃抵抗了?等上岸,一个带队的总旗才发现了不对劲,这里的海滩怎么到处都是碎石,质地坚硬,根本不是柔软的沙地,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朴武郎眼见已经有几十名敌人登岸,各式火炮已经装填完毕,他大手一挥道:“放炮!”轰轰轰轰,隐藏在矮墙之后剩余的九门火炮一起开火,两斤和一斤的实心弹立刻砸向了海滩。总旗听到了炮声,急忙大喊道:“趴下!都趴下!”陆战队的士兵们因为平时的高强度训练,早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们听到总旗的命令立刻趴下身体,可是还是有几人的动作慢了半拍,炮子击中了滩头,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可是带起了一片碎石。惨叫声随即传来。 “啊!我的腿!”“我的手断了。”“我中弹了,医护兵!”九颗炮子虽然只是一二斤的小威力弹,可是还是给陆战队的先头部队造成了八九人受伤,都是被飞起的碎石击中,好在只有一个重伤,其余的没有伤到躯干,但是巨大的疼痛传来,饶是陆战队的战士也禁不住惨叫起来。按照刘毅的配置,每个陆战队小旗里都有一名学过紧急包扎的医护兵,这样能在战场上挽救不少人的生命。可以说目前陆战队是配置最齐全的兵种。随着战士们的惨叫,医护兵们立刻爬到受伤的士兵身边,开始为他们包扎伤口。 晋军一拳狠狠的砸在船舷上,他妈的,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的滩头地形竟然这么差,没有遮蔽物就算了,质地还如此的坚硬。看来对方的将领也不是傻子,颇有些章法,知道把陆战队的人马放上岸打。他立刻命令炮火极速射,不要管散热的问题,最短时间**出尽可能多的炮弹,压制敌人的火力。 全罗水师的炮手们紧张的刷膛,然后放入发射药,再将炮子填入炮膛,而子母炮已经率先开火,又是几发炮子落在滩头上,索幸这一波没有造成伤亡。就在朴武郎准备下令中型火炮开火的时候,旧港营区那边却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朴武郎不禁探出半个身子回头张望,下一刻,他的表情凝固在那里,身体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般。因为他看到了大量的敌军从后面杀了过来,人数不下五百,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手中端着的应当是火铳,有几个全罗水军的官兵想起来抵抗,却只听见对面一阵排铳,浓浓的白烟飘过,抵抗的几个士兵已经不见了踪影。周围的士兵都不知所措的看着朴武郎,他们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四百零一章 占领耽罗一 “守御大人,咱们怎么办?还打吗?”泰根带着哭腔问道,他也已经看到了营区被攻破,后面出现了无数的敌人,看样子是海盗的大部队从别的地方登陆了。他们武器装备非常好,而且都使用火铳,并且射击很有章法。朴武郎他们作为全罗水师的兵将,自然对铁炮三段击也是清楚的,包括现在的朝鲜官兵也是使用这样的射击术,壬辰倭乱之后,朝鲜将倭国的铁炮射击技术全盘学习使用,在北边和建虏的战争中取得了一些战果。所以一看见后面敌人的装扮和他们的射击战术,朴武郎没来由的就想到了是倭寇。 年轻的泰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所感到的恐惧。晋军已经从千里镜里看到了敌军的后方出现了异动。他将千里镜完全伸展开,取得最大观测效果,看来没错,是张智的人马。他们已经攻上去了。太好了。“火炮停止射击!”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晋军命令道。 “火炮停止射击!火炮停止射击!”各船陆续收到了命令,海面上的炮火渐渐的停止了下来。而张智的人马在齐射了一阵打死了一些敌军之后也停止了射击,他知道这次作战目的不在于歼敌多少,尽量不杀伤人命才是临行前指挥使大人给的目标。想到这里他对金炯旭说道:“金先生,我们只想要耽罗岛,不想跟全罗水师作战,你能不能代为通传一下。”金炯旭当然立刻答应,本质上他也是朝鲜人,他也不想自己的同胞白白送死。 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新军水师的炮火停止了射击,当然朴武郎这边也没有再开火,张智这边也同时停火。泰根和其他伙伴们缩在矮墙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紧张的看着后方。彼此之间只能听到同伴的呼吸声。 朴武郎的脑子里天人交战,作为守御将,也是一名有尊严的武将,光荣的战死才是自己的归宿,可是现在敌人太过强大,自己手下经过炮击和后面敌人的偷袭之后只剩下了八九十人,剩下的不是阵亡就是受伤。前后的敌军恐怕有数千人,打起来就是以卵击石,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消灭。而且他们的火铳射程很远,弓箭也够不着他们,只能是白白挨打,还不能还手。可是现在投降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弟兄们的性命,毕竟这些海盗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落到他们手上,结局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而且面前这么强大的海盗舰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他们的装备和人数上来看,这么大一支海盗队伍出现在朝鲜水域,没理由全罗水师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啊。而且现在谁都知道,东海是郑芝龙的天下,这支人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郑芝龙的队伍?可是看旗号也不是,而且郑芝龙没必要和大王作对,都是大明体系下的人物。何必自相残杀。要说耽罗岛也没什么资源,他们到底来干什么呢?这些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过一遍,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 看着周围士兵一张张布满灰尘的脸,这些都是和自己每天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能容忍他们无意义的死去。朴武郎扭头对大家说道:“兄弟们,我决意去和对方的将领谈一谈,不管怎么样,我要保住大家的性命。”一个士兵拉住他道:“守御将大人,不能去啊,海盗都是恶魔,跟恶魔做交易,恐怕你也回不来了。” 另一个士兵接话道:“可是现在怎么办?抵抗吗?你看看我们还剩多少人,他们成千上万,这样打下去,恐怕对面一阵射击我们全都死了。这样的抵抗有意义吗?” 年轻的泰根看到伙伴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举起手道:“守御将大人,我和你一起去吧,如果今天大家都要死的话,那么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去碰一碰运气吧。白头山神会保佑我们的。”朴武郎看着泰根还带着稚气的脸,他猛地站起身来,撤下自己内衬衣上的白布,将一节正在燃烧的树枝的火踩灭,然后将白布绑在上面。“小兄弟,谢谢你,可是你还太年轻,还是我自己去吧,大家就请在这里等着我的消息吧。”说罢,朴武郎朝大家鞠了一躬。士兵们纷纷跪在他的面前哭喊道:“守御将大人!” 就在朴武郎准备越过矮墙之际,对面传来了声音,竟然是朝鲜话。“全罗水师的士兵们,投降吧,放下武器一个个走出来,我们首领说了,放你们回去!这里有热腾腾的白米饭,还有海带汤,请你们不要再抵抗了!”正是金炯旭在劝降朴武郎他们。 众人竟然听见了熟悉的语言,而且也带着全罗道的口音?士兵们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朴武郎也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海盗里面也有全罗道的人吗?只听那个声音又继续响起:“请你们相信我。我可以自己过来和你们谈谈,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赶紧放下武器回家吧。我们首领说了,我们以人格和海盗的荣誉保证,放你们生路!” “守御将大人,你听见了吗,要不然咱们?”“你胡说什么呢,海盗的话能信吗,万一是什么诡计呢?”“就是啊,大家要是现在出去的话,说不定会被他们杀死的。”“可是我还有老母亲和年幼的孩子,我不想死在这里啊,呜呜呜。”混乱的声音响起,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要再争吵了,我出去看看,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朴武郎力排众议道。平时他在军队里还是很有威信的,他这么一说话大家都不吭声了。朴武郎站直了身体,举着白旗挥舞了两下:“喂,对面的人,我是守御将朴武郎,不如我们到那边的空地上谈谈吧,我没有带武器!”金炯旭回头看了看张智,“张将军,那个应该就是对方的首领,他要我到那边的空地和他单独谈谈。”张智想了想对金炯旭道:“好吧,你可以去,但是记住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否则他们和你都活不成了。我们的队伍里还有其他的通译,你们说话大声一些好让我们听见,不要交头接耳。”金炯旭点点头表示可以。 他也站起来走到了那边的空地上,朴武郎已经举着白旗等候在那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没有任何废话,朴武郎立刻开门见山的问道。“我们是海盗,一支你从未见过的海盗,我们从遥远的南洋过来。”金炯旭回答道。“从南洋过来?”朴武郎眼睛并没有盯着金炯旭看,而是扫视着后面的海盗队伍,他发现了在队伍中间有跟他一样的黑头发黄皮肤的人,也有棕色,黑色,白色皮肤的人。看来真的是从南洋过来的海盗队伍。 “你们入侵耽罗是为了什么?”朴武郎问道。“喂,这位将军,你的话太多了,现在我们是上风,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还不是你问我问题的时候。”金炯旭提醒道。朴武郎不再说话,金炯旭直截了当道:“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两个选择,第一,你们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们会放你们回全罗。第二,你们把性命留下。我算是这支海盗的军师,我说话是管用的。希望你相信我。” “既然如此我好像没有太多的选择。”朴武郎说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是这样的,朴将军,我们的首领没有什么耐心,请你立刻做出决断,如果你拖延时间,你们同样逃脱不了被灭亡的命运。”金炯旭进一步威胁道。 “你发誓!” “我发誓!我用性命担保!” “好,看在同是朝鲜人的份上,我相信你。大家都放下武器出来吧。”朴武郎回头喊道。 全罗水师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泰根咬牙第一个站起来:“难道你们都不相信朴将军的话了吗?”士兵们闻言这才如梦方醒,纷纷站起身来。当啷当啷,耙叉,火铳,长矛,弓箭一个个的被扔在地上。 “让他们到空地集中!”金炯旭说道。“都过来吧,到空地集中。”朴武郎喊道。 士兵们陆陆续续的出来,有的还搀扶着伤员。张智粗略的数了一下,大概还有一百多人,他立刻对王小宝等人说道:“将他们控制住,我去迎接晋将军的人马上岸,另外把他们的火炮都推过来,检查一下还有没有能用的。”“是!”王小宝和几个小旗官带着自己的士兵前去控制局面。 随着朴武郎等人弃械投降,旧港的局面被彻底控制住,晋军的大部队开始登岸,他们留下了六百人守住旧港,剩下的两千四百名陆战队士兵沿着海岸道路奔赴新港,鸟船同时起航,奔赴新港,准备给陆战队提供必要的火力掩护。 四百零二章 占领耽罗二 “将军,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咱们陆战队的优势一点都没有发挥出来啊,就这么三瓜两枣的,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一名百户连长对张智说道。黑夜中的海岸道路上,火把如长龙一般,两千四百名陆战队士兵在张智的带领下沿着道路急进,务必赶在天亮之前到达新港。没有骑兵就是这一点不好,本来一个多时辰就能杀到的地方,现在需要人的两条腿赶过去,至少要花上三四倍的时间。咔嚓咔嚓,道路上只听见整齐的跑动声音。金炯旭和另外两个向导也一起在队伍中跟着大部队行动。 听见百户连长的抱怨,张智给了他一个暴栗道:“你小子他娘的胡说什么呢?难道你还希望敌军重兵驻防?咱们冒着箭雨铳弹抢滩?你是不是有毛病,将军经常说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咱们平时刻苦训练那是为了战时少流血,现在你可倒好,明明今天无人阵亡,你还嫌不过瘾?那这样,等下打新港,你冲在最前面,做咱们唯一的烈士可好?” 张智一阵责骂,那百户连长把头一缩,退回队伍中去了。张智回头大喝道:“都给老子省点力气,少他娘的怪话啰嗦,等会把你们使不完的劲都用在战场上,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战士们大声吼道。大军一路向前,与此同时,海面上三十艘鸟船也已经出发,今夜的海风风力挺强,所以晋军命令加上船桨全速航行,要跟陆战队的士兵同时抵达新港。船上的船员们正在不断地用木桶提起海水淋在炮筒的外面降温,刚才不计代价的猛烈炮击让所有的大将军炮的炮管打的通红,要是再打上一刻钟恐怕就有炸膛的危险。所以士兵们想尽办法给炮筒降温,不仅仅从外部,还从内部洗刷炮膛,可是内部洗刷炮膛必须要用淡水,海水干了之后会留下盐颗粒,吸附在炮管内壁上会造成炮管内壁不光滑,凹凸不平很容易炸膛,但是船上的淡水是用来饮用的,不能随意浪费,所以士兵们开动脑筋想到了一个恶心点的办法,就是用尿来刷膛。大家纷纷对着木桶里撒尿,然后用膛刷蘸尿给炮管迅速降温,弄得船上一股尿骚味。晋军不禁笑道:“这帮兔崽子!呵呵。” 金炯旭一边跑动一边给张智详细复述耽罗岛的大致情况。虽然在攻打耽罗之前,张智已经参加过了战前部署的会议。但是现在金炯旭的一番详解倒是有百利无一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张智很用心的听着,只是有些惊讶于金炯旭的肺活量。边跑步边说话,脸不红气不喘的,这肺活量,要不是他年纪大了点,年轻个十岁的话,自己倒是有心和他比试比试。张智哪里知道,金炯旭常年在水师,后来又加入郑芝龙的队伍,都是跟大海打交道,即便他是个文臣,那最基本的训练他也是自愿要求参加的,水下憋气也是经常练习。这么些年下来,肺活量想不变大都难。 金炯旭说道:“将军,这耽罗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前叫做耽罗国,自成一体,后来被朝鲜收复,现在这岛上除了驻军和犯人之外,也有一些平民生活,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脱了奴籍的犯人后代。朝鲜的奴隶一般是到第三代为止,这耽罗岛流放犯人已经有上百年,自然有很多后人在岛上繁衍定居下来。所以后来全罗道也派遣了一些官员来这里治理。才有了观德厅。” “以前就听你说观德厅观德厅的,但是我一直没问,这观德厅是个什么玩意儿?”张智问道。“哦,这观德厅名字听着大气,其实就跟大明的县衙差不多,只不过耽罗岛特殊,所以改叫观德厅,意思是观犯人之德,改造良民的意思。这里犯人的后代一共大约有近五千户,都生活在牧场和马场一带,旧港到汉拿山沿线有很多村落,也都是这些人。岛上这样的人有一万多,所以同意归观德厅管理。就算是一个非常小规模的县城吧。观德厅就设在新港那边,等会咱们就能看到。”金炯旭说明道。 “你说这岛上还有马场?”张智有些惊讶道。“是的,有些小型的马场,规模不是很大,在山里还有日出峰那边都有,大约几千匹马吧。”金炯旭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张智有些懊恼道。金炯旭有些尴尬,“将军,这马场一直都有,而且零散,况且只要拿下耽罗将军自然就会知道这些马场的存在,而且陆战队士兵也用不着马匹,故而小人一直没说,以前元朝的时候这里就是蒙元的马场,专门用来养蒙古马,可是现在随着耽罗变成了一个大监狱,原来的马场都废弃了,也就是这里的人为了生活才放养一些马匹。”“你呀你,真是,算了算了,等打下新港再说吧。”张智摆摆手道。 其实金炯旭不理解也很正常。这支军队虽然是水师陆战队,可是当中的一部分老兵确实是会骑马的,他们在郑芝龙那里和青弋军中都接受过骑马的训练,只不过不能马上搏战,充其量也就是骑马的步兵而已,张智懊恼的原因是,如果早知道能弄到马匹,他会立刻向晋军建议,组织突击队前去抢占港口,再不济可以将马力利用起来,青弋军的传统运兵战略一直都是马车运输,正好有蒙古马,那可是拉货拉人的一把好手,也省的大家用两条腿走路了。这个金炯旭,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提前说。而且既然有马场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新港已经得到了消息,火炮狂轰旧港,七八里外都能听见炮声,难保不会有人通风报信。 其实张智料想的不错,虽然朴武郎他们全部被俘,但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好几个小马场的人早就听到了隆隆的炮声,有人骑马过来看,这一看不得了,大批的海盗竟然登上了耽罗岛。他们几个人慌不择路的打马往回逃,海岸道路是不能走了,他们决定从汉拿山的山道直接插过去到新港通风报信。在张智他们还在半路的时候,金载圭实际上已经收到了马场主的禀报。 “你说什么,有大量的海盗登陆?”新港观德厅中,金载圭一拍桌子站起来道。观德厅军政合一,作为耽罗岛的最高军事长官,节制使金载圭同时也是最高政务官员,所以他平时都是在观德厅中办公。堂下跪着一名朝鲜平民打扮的人,他满头大汗的向金载圭禀报旧港的情况。“小人怎敢欺瞒大人,确实有大量海盗登陆,炮火非常猛烈,只怕此时旧港的朴大人已经,已经。。。” “喂!你可看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金载圭打断报信人的话问道。“夜色太暗,我们也没有敢凑近观察,但是一两千人总是有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海面上火光不断,大炮恐怕就有几百门,这是海盗的大部队啊。小人拼死飞马来报,海盗没有马匹,他们追不上我们的,要是他们全都上岸了,恐怕等到天亮他们就要攻打这里了。”报信人担心道。 金载圭一时心乱如麻。该死的,自己就要期满回全州了,南炳赫大人答应了的,自己在这里驻守两年,就能回去升一级。本来到今年底自己就完成任务了,可是就差半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真的如报信人所说,一两千的人的海盗自己万万不可能抵挡,就算现在通知牧场那边,最多也只能集合五百人的兵力,旧港看样子已经失守了,一个新港靠五百人,能守得住吗?海盗还有海上的炮火支援。事到如今也只能守一守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立刻派人出海,去全罗道向南大人求救,但愿不是倭寇重新杀回来才好,如果是这样,壬辰倭乱重演的话,他和南大人的官位都保不住了,说不定还要将性命丢在这里。 说到性命,金载圭更是胆寒,自己在全州还有产业。壬辰倭乱之后,沿海两道被祸害的最惨,出现大量的无主土地,他当了官有了钱自然并购了许多田产,加上自己今年回去就能升一级,眼看娇妻美妾金银财宝正在等着自己,这一下就要化为泡影了,他怎么能不心疼。最重要的是他往上升一级就是佥统制使,等到南炳赫往王京一调动,自己就是全罗水师的老大了。现在。。。他不甘心。“李副将!你立刻派遣两个心腹之人,乘小船,连夜出海,去全州报信,让南大人发水师来援,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就说倭寇卷土重来,就算等不到王京的命令,他也会出兵的。”金载圭对身边的副将道。 李副将立刻上前接过令箭,插手施礼,然后转头出了大堂,前去安排求援的人了。金载圭稳定一下情绪,对报信人说道:“再辛苦你一趟,立刻赶到山中,通知所有的牧场马场,叫他们到新港集合,准备作战,将犯人放出来,一并加入!” 四百零三章 占领耽罗三 报信人将消息带到了新港,金载圭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拼一拼了。他立刻将所有的守备全罗水军将士集合起来,开始布置防线,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好布置的,不过是朴武郎旧港的放大版而已。无非多布置几条防线。新港和旧港对比的话,优势在于这里毕竟是金载圭的驻地,所以武器装备的数量和质量要比朴武郎手里的要好很多。一共用大小火炮近三十门。其中还有两门大将军炮,这是耽罗岛上仅有的两门大将军炮,还是当年壬辰倭乱结束之后,明军留下来的,全罗水师调拨了两门给耽罗岛上的守军。剩下的不过也就是些中型佛朗机和小型子母炮。火铳倒是齐备,这里和釜山港离对马岛都很近,倭寇一般出兵,不经过釜山就会经过这里,所以给这里的守军配置一些好一点的火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们的火铳来自倭国,是火绳铳,不过射程比较远,质地和郑芝龙原先手上的铁炮是一样的,在火绳枪当中属于上等产品了。弓箭也不少,大概能有三百副,还有数十副弓弩。火力比较强大。依托火山岩的矮墙。金载圭看看自己的防线,虽然海盗的人数是他们的数倍,可是如果自己的手下拼死作战,也许能拖到南炳赫来援。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将岛上的数百名重犯编入队伍的话,那自己也有一千多人的作战力量了。 金载圭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是子时了,估计天亮的时候敌人就会到达。他立刻下令全军留下警戒哨,剩下的人原地休息准备作战。士兵们一个个显得万分紧张,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壬辰已经过去三十年了,这批士兵全都是没有经历过壬辰倭乱的,就算是金载圭自己,当年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他不知道这群海盗来自何方,如果真是来自倭国的话恐怕非常难对付,毕竟整个朝鲜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对壬辰倭乱记忆犹新,对于倭寇十五万大军的战斗力更是刻骨铭心,如果不是大明天军来援,恐怕八道早就已经沦陷了,当年大王可是被赶过了鸭绿江,躲到明国境内了。丑正刚过,大量的脚步声从汉拿山的方向传来,金载圭立刻派人前去查看,只见山林里到处都是火把。 金载圭立刻紧张的命令道:“全体准备作战。”当当当的警钟声响起,正靠着矮墙睡着香甜的全罗道官兵们翻身坐起,一个士兵手指不小心扣动了军弩的机括,嗖的一下,一支弩箭飞速射出,嗡的一声钉在了金载圭面前的石墙上。金载圭大怒:“是哪个混蛋?”黑夜之中看不清是谁放箭,金载圭气的大骂起来。士兵们点燃了火绳,紧张的注视着汉拿山方向的火龙。“不要放铳,自己人,自己人!”一骑打马而来。金载圭听出了声音,正是那个马场的报信人。自己让他去通知山里的人来援,看来他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果然火龙离得近了,金载圭才看清楚,正是他们全罗水师住在在牧场的兵马,中间竟然还有数百名双手被绑住的囚犯。看来他们真的把这些人带来了。所谓耽罗牧场其实就是耽罗监狱,只不过朝廷懒得在耽罗建造监狱集中管制,投入这些经费没有必要,因为耽罗本身就是孤悬海外,犯人想要跳海游回朝鲜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有船才行,而耽罗岛上的船只都被放在两个港口,还有驻军,这些犯人插翅难逃。像金炯旭这种人不过是运气好被路过船只救起罢了。朝廷不希望这些囚犯在岛上无所事事,所以让他们给朝廷从事放牧的工作,同时让他们自己在岛上垦荒种地,朝廷是不拨付粮草给这些人消耗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大牧场,说白了也就是这些犯人自己给自己造的监狱罢了。 “小将参见节制使!”牧场的主将是金载圭的手下内营将车智澈,车智澈跟随金载圭也有五年时间了,算的上是金载圭的心腹。牧场可是个捞油水的好去处,这些囚犯可是免费的劳动力,而牧场所有的牲畜是要提供给朝廷府库的,但是很简单的,耽罗这种化外之地,谁知道你究竟养了多少牲畜,金载圭上报的时候肯定是条件艰苦,牲畜死得多。朝廷自然就将牲畜的提供标准限制在了五百头每个月。实际上呢?岛上的猪牛羊恐怕一万都不止,还在不断的繁衍,每个月五百头实在是九牛一毛,这多出来的部分自然就是金载圭的囊中之物了,他每个月会运送一千头牲畜进入全罗道,拿出二百五十头的利润孝敬南炳赫,剩下的自然就是自己的了,至于作为牧场的直接管理者,车智澈当然没少捞好处。所以他对金载圭可是非常忠诚的,当金载圭要他来支援的时候,他立刻按照金载圭的要求,把人全给带来了。 “给他们每人发一杆长矛或者耙叉,准备近战,告诉他们,杀死一个海盗的,本将立刻给他们上奏褒奖,取消奴籍,恢复自由!”不得不说,金载圭这一招很是管用,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只是大家都在说是海盗,既然是海盗,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未必不能一战。这些囚犯除了朝廷流放的政治犯以外,很多都是穷凶极恶,抢劫杀人放火之徒,当然有股子狠劲。特别是听到金载圭告诉他们只要杀死一个海盗就可以获得自由的时候,他们内心的野性被彻底的激发出来了,只要能自由恢复身份比什么都好。只是很多全家流放的官员趁大家不注意往后缩了缩,他们还有妻儿老小在岛上,不想白白丢了性命。金载圭把冷兵器分发给囚犯们,解开了他们手上的绳索,然后将码头上的小船全部一把火烧掉。只留下一些战船。这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小船的体积小,一两个人就能划走,可是战船非要几十个人协作不可,除非有几十名囚犯登船,否则他们开不走战船。而一两个人如果想溜的话,也没有小船可以逃走,如此,还不如留下来作战,赢了就自由了。 战船焚毁的火光散发出去很远,张智远远的看见新港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大作,他不禁疑惑的问金炯旭道:“金先生,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没到怎么那边就着火了?”金炯旭当然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摇摇头道:“这个小人也不清楚。” 丑时已过,他们已经接近了新港,张智立刻下令全军熄灭火把,潜行过去,海面上晋军的舰队也已经灭掉所有照明,船队一艘跟着一艘,在旗舰的引导下缓缓接近港口。码头的海岸上火光大作,敌人竟然在烧船。难道他们想学项羽破釜沉舟?但是不管怎么样,火光将码头上照的通亮,透过千里镜,隐约可以看见大量的士兵埋伏在矮墙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码头阵地上跑动,看来他们在调兵遣将。很好,敌明我暗,正是开炮的好时机。晋军不再迟疑,立刻下令开炮。轰轰轰,没有任何征兆的,舰炮在黑暗中向着码头疯狂的开火。现在正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天色正黑,朝阳还没有到来。也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候,行动力和反应力比平常都要慢上一拍。舰队突然的打击将码头阵地上的敌人打蒙了。一轮一百八十颗三斤炮子,在是三里外的海面上不经过试射就进行雷霆打击,金载圭和手下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啊!啊!啊!”惨叫声不断响起,炮子轰击在矮墙上,栅栏上,房屋上,激起的碎石木屑收割着生命,士兵们还好,很多囚犯并没有防炮的经验,很快被打倒了一大片,当场死伤数十人,凶猛的炮火震耳欲聋,金载圭一时间懵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支海盗恐怕跟倭国没有关系,这么强大的火炮倭国是没有的。 随着晋军开火,正面已经潜伏到码头阵地前的陆战队士兵们立刻显露出了身影,他们以连为单位展开攻击。张智大喊道:“散兵线!散兵线!不要扎堆,不要扎堆!”陆战队的战术跟步兵截然不同,他们因为是以抢滩和撕开口子为根本目的,所以在没有遮挡物的摊头上如果排成整齐的队列前进那就是活靶子,在对方炮火强大的情况下,他们常常会采用散兵战术推进,这就充分显现出了二八式的好处,他们可以蹲着打,可以趴着打,怎么实用怎么来。 无数的黑影喊杀着朝码头扑过来,金载圭立刻反应过来下令道:“车智澈,组织所有火炮,不要管海上,给我集中轰打前面的敌人!”“是!”车智澈回应道。 四百零四章 占领耽罗四 全罗道水军的大小佛朗机立刻开火,炮弹划过弧线,降落在陆战队的阵地上,饶是陆战队的士兵们采用了散兵战术,还有很多人猫着腰在前进,依然遭受了伤亡。这次跟突袭旧港完全不一样,对面的敌人人数不少,炮火也很猛烈,恐怕有数十门。但是无论如何陆战队不能退。陆战队的口号就是攻击,前进! 张智大喊道:“加速前进,立刻接近到射程内,自由射击!”两千多名陆战队士兵冒着炮火继续运动前进。这完全颠覆了金载圭对海盗的认知,在如此激烈的炮火之下,这些人竟然完全没有停顿,仿佛不顾伤亡似的继续向前进攻,子母炮的轰击一直不间断,一斤的小炮子满场横飞。一名陆战队士兵眼看着一个火球向他飞来,他本能的侧身闪避,只觉得灼热的气浪烤焦了他的皮肤,火球转眼间擦身而过,他好像闻到了一些焦糊味,他想继续端起火铳前进,却发现火铳好像不见了,不,是自己提着火铳的右手也不见了,没有鲜血流出。小臂处的伤口已经被滚烫的炮弹烫焦封闭。下一刻,钻心的疼痛和刺骨的惊惧才传来,他扑倒在地上打滚惨叫着:“我的手,我的手没了!啊!啊!” 一个医护兵立刻滚到他的身边,想要为他包扎。可是他依然在地上嚎叫翻滚。啪的一声,医护兵一巴掌打在了这个年轻士兵的脸上:“他妈的,嚎丧呢,保住命就是好事,忍着!”趁着年轻士兵发愣的功夫,医护兵一把抓过他的右手,查看了一下伤势,托了炮弹的福,伤口封闭,暂时不会流血,先简单包扎,回去再进行处理。炮声隆隆,人与人之间说话必须靠喊的,他大喊道:“自己用左手按住右手小臂,他妈的,我说话你听见没有,按住小臂,按紧喽!”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用自己的左手机械性的按住了右手小臂,他忍着剧痛死死压住,黄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渗出来。“你没事,死不了,趴在这里不要动,战斗结束了来找你!”医护兵麻利的包扎完毕,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转身去到下一个伤员身边。 张智的牙齿都快要咬碎,没想到这么难缠,他们的火炮也不少,现在只能指望海面上了。他扭头看着海面上的火光点点。身上动作不停,猫着腰带头飞快的向前奔去,他们要接近到一百五十步以内才能开火。 “标定诸元,调整角度,叫观察手看好了,他们的火炮隐藏在矮墙后面,视线受阻,无法直瞄,给我根据火光,进行抛射!”晋军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道。他知道张智此刻正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陆战队的战士们一定有不小的伤亡,在这个时候自己更加不能乱。镇定,镇定,他努力的告诉自己,要像刘毅一样,十万建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而四千青弋军却能巍然不动。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占有了绝对的优势,没理由打不好。 “炮口抬高五寸,三发极速射!覆盖目标,预备,放!”轰!“装药!装弹!放!”轰!“装药!装弹!再放!”轰!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三十艘鸟船左舷一百八十门大炮按照指令进行三发极速射,也就是不刷膛,冒着炸膛的风险,在最短的时间内投出最多的炮弹覆盖目标。五百四十颗炮弹几乎是前脚挨着后脚扎进了码头,而且全部都是延时开花弹,目的就是杀伤敌军炮兵力量。码头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仿佛地狱一般,每个角落都要被烈火吞噬。金载圭等人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烈度的攻击,到处乱飞的弹片扫倒了一片片士兵,特别是炮手遭了殃,他们不像普通的士兵可以蹲在矮墙后面,尽可能的隐蔽自己的身体。要想开炮,就要直起身子装填炮弹,瞄准射击。弹片可是不认人的,很快就有数十名炮手死伤,三十门火炮哑火一大半。 张智内心暗叫一声:“漂亮!”然后他用力挥手道:“冲!冲进射程!压着他们打!”“杀啊!”陆战队的士兵们趁着这宝贵的空档时间,直起身子一口气杀进了一百五十步之内,海面上水师的炮火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他们或蹲或站或趴着打响了自己手中的火铳。金载圭还在纳闷怎么敌人这么远就开始放铳了?可是下一刻,他的疑惑迎刃而解。身边好几个探出头去的水军士兵被打翻在地,身上被铳子打出一个个血洞,倒地抽搐了一会便气绝身亡。金载圭连忙将头往回一缩,耳边只听见铳弹嗖嗖的飞过,脑子里有一个恐怖的念头冒出来。他们的火铳竟然能打这么远? 二八式火铳死死的压制了码头的全罗水军,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在一百步之外的距离上他们只能挨打,晋军的炮火和张智这边的火铳形成的火力网将全罗水军完全笼罩在其中,金载圭和士兵们从未感到过如此绝望,本来以为自己还能和敌人较量一番,可是仅仅打出了两轮炮火就再也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了,这支从未知地方冒出来的海盗队伍为什么如此强悍?金载圭想不通,可是也没有时间让他细想了。因为他已经听见了巨大的呐喊声。 “上刺刀,攻击前进,准备白刃战!”一片咔咔的上刺刀的声音传来,张智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的士兵们呐喊着端起刺刀进攻!全罗水军的士气崩溃了,很多人不知所措的乱跑,像无头苍蝇一般,有的人想逃出这个修罗地狱,可是他们又不知道往哪里逃。有的年轻的士兵捂着耳朵,靠在矮墙上,大声的哭喊着:“我不要死,我还年轻,我不要死!”“妈妈,我怕!”“我还没有娶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战场上到处充斥着这样的声音。 有的囚犯悍不畏死,一心想要自由,他们提着长矛,耙叉想站起身来搏战一番,没想到被一铳撂倒在地,或是被刺刀扎到。临死前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张冷漠而坚毅的脸。一个身强力壮的囚犯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把腰刀,他从矮墙后面一跃而起,想要将一个冲过来的陆战队士兵一刀劈死,可是他刚刚跃出矮墙,却发现这个面前的敌人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端着火铳。火铳的铳托抵在腰间,而不是传统射击的时候抵在肩上,右手握住扳机的位置,左手非常靠前的端着接近铳口的位置,然后一阵火光闪过,跳出去的囚犯只觉得身体很轻,好像在空中飞舞一般,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他向后飞去,再落地的那一刻还在想,敌人是怎么射击的,怎么这个姿势这么奇怪,下一刻,胸前一阵剧痛袭来,眼睛一黑,便永远的坠入了黑暗。 “他娘的,好险!”陆战队士兵立刻蹲下重新装弹,仍然是心有余悸,没想到这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后面一双大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错啊,你小子反应射击练得挺好!”原来是自己的小旗官,小旗官并没有停下脚步,很快便从士兵的身边擦过,继续向前杀去。这就是陆战队的独门秘籍,反应射击术。刘毅参考了后世的射击技术要求将反应射击加入到陆战队的训练中去,陆战队的战场环境千变万化,可以说十分凶险,每一步都可能会有伤亡,为了让士兵更好的战场存活,一些快速反应的技战术就必须要掌握。反应射击就是其中之一。一般的射击是抵肩射击,精度高,但是手臂的行程长,突袭的敌人不会给你这么多瞄准射击的时间。所以抵腰射击是一种很好的,临机应变的方法。虽然精度很低,但是只要你采用抵腰射击了,就说明敌人距离你已经非常近了,精度此时不那么重要,保命要紧。提铳就打,才是王道。刚才这个士兵用抵腰射击救了自己一命,正是反应射击的精髓。 “投降!投降!”士兵们用出征前学会的高丽语喊道。全罗水军的抵抗意志已经被打垮,金载圭自己也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竟然连半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撑过去。敢于顽抗的人已经被全部杀死,剩下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精神。这样再打下去也是被杀的命运。 “金载圭大人在否?”忽然,战场上的铳声和炮声停止了下来,有人叫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是谁,声音如此耳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金载圭的头脑飞速的旋转起来。“我是金载圭,阁下是哪一位?”金载圭半蹲在矮墙后,大声的问道。 “我是金炯旭啊,还记得我吗?”金炯旭喊道。竟然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十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他怎么加入了海盗的阵营?一连串的疑问在金载圭的脑海中响起。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敌人。 四百零五章 楔子计划 “混蛋!竟然加入敌人来攻打自己的故土,十恶不赦的混蛋!”金载圭叫骂道。“喂!你的脾气还是那样坏,不如这样,先放下武器走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会放你们走的,请你相信你的老朋友吧。”金炯旭说道。 “你妄想!我会相信你这个逆贼的话吗?”金载圭话音刚落。整齐的排铳声响起。张智说道:“狗日的,金先生,你告诉他们,少他妈的废话,立刻投降,我不想杀他们,可要是不识抬举的话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金炯旭立刻喊道:“载圭啊,先放下武器吧,头领说了,如果你们再不投降,就全部杀光,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想想你的妻儿,想想你手下的士兵。我们不想多伤人命,我们只要耽罗岛!” “大人,不如,不如咱们降了吧,抵抗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相信他们一次。”车智澈匍匐到金载圭身边劝说道。金载圭何尝不知道车智澈说的对,打肯定是死,可是不打的话就这么回去,自己恐怕也讨不了好。他抬起头,却看见了周围士兵们期盼的眼神。虽然金载圭平时有些贪财,但是他对手下的士兵还是不错的。在全罗水军中口碑也很好,所以因为大家的一致推荐他才能有机会坐上佥统制使的位子。现在一切都成了一场梦,但是手下的将士们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他下定决心,嚯的站起身来,“我们投降,请你们遵守诺言!” “赢了!赢了!”欢呼声响彻云霄,已经抵近的晋军从千里镜中看到了一切,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还不错,死伤不超过百人就拿下了耽罗岛。虽然不能说尽善尽美,可是第一次实战就有如此表现,证明大家平时的刻苦训练没有白费,当然这也有自己这边占尽优势的原因在,是以强胜弱,如果以后碰到以寡击众的战斗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这么漂亮。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开门红,值得庆贺。 天已经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朝阳正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士兵们在新港码头来来回回忙碌着,将战场打扫干净。俘虏已经被集体收押。张智想好了,等会通知旧港那边,将旧港的俘虏全部拉过来,这边水面上有几艘战船,匀出来一艘,给他们自己驾船回去,剩下的嘛,自然是新军水师没收了,还有火炮,新旧两港加起来火炮能用的还有二十几门,可以布置一下,在各个要点设置炮台,新军水师接到的命令是占领耽罗岛之后将其变为一座大堡垒,铜墙铁壁,作为辽东之眼,这是新军总战略的一个关键部位。 观德厅,短短一个时辰,这里已经变换了主人,这是金载圭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前一刻他还坐在正中的位置。而如今他已经变成了阶下囚,正中桌案后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布衣,身上没有任何铠甲,也没有戴头盔。此人正是刚刚上岸的晋军,当他得知俘虏了耽罗岛的最高指挥官之后,便立刻让金炯旭审问了一些俘虏,了解了关于金载圭的大致情况。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悄然形成,这次刘毅让他独领一军,并没有给他任何具体的指令,只有完全占领并经营好耽罗岛的总目标。这就是刘毅的过人之处,用人不疑,赋予他最高的权力,一如当时力排众议让吴东明领兵偷袭遵化城一样。 所以晋军觉得光是占领耽罗岛远远不够,还要将它经营好,成为新军在东海的重要立足点和基地才是正道。所以心中有了计划,他当然要付诸实践。既然抓到了最高指挥官,那么此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又听闻金炯旭和这个人是老相识,那么这关键的一步就可以走出去了。堂下跪着金载圭,晋军的左手边坐着倭寇打扮的张智,穿着一身倭国的胴丸和星兜,一副日本武士的样子,不伦不类的。这正是迷惑金载圭的手段,为了装的更像,晋军甚至叫进来两个番人,一左一右坐在下首。金炯旭则坐在张智的对面。金载圭看到这样的场面,看来还真是一群海盗,什么人都有,只是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呢?九州那边不是郑芝龙的势力范围吗?难道他们和郑芝龙有某种交易? 金载圭对着金炯旭怒目而视,没错,真的是他,虽然他蓄起了胡子,可是一眼还是能看出来,他就是金炯旭。没想到,都在说他当日从耽罗岛跳崖,竟然活了下来,看来是被这股海盗所救,现在倒好,帮助起海盗来了。金炯旭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喝茶。晋军看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正戏也该开演了,他立刻高声问道:“堂下何人,报出官职姓名?”金炯旭翻译完。金载圭立刻答道:“本将是全罗水军节制使金载圭!” 晋军点点头,示意张智道:“将这位金大人的绳索解开。”张智闻言铿的一下拔出了手中的武士刀。金载圭绝望的闭上眼睛,他以为这个武士要杀了他。没想到,咔的一下,武士刀竟然劈断了反绑在身后的绳索。金载圭忽然睁开了眼睛,看见武士已经坐回了位子上,而台上的年轻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你起来答话吧!”晋军说道。 金载圭活动了一下被捆得生疼的手腕,然后站了起来。“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答应放你一条生路肯定会做到。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金炯旭如实的翻译,金载圭冷笑一声对着金炯旭道:“就知道你们这些狗贼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走,喂,你告诉他,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绕弯子!” “哈哈哈,好,果然爽快,其实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来自南洋的海盗,我们的后面还有大部队没到,我们只是先头部队,倭国已经是郑芝龙的势力范围,而明国我们惹不起,想来想去,想要在东海找一个立足之地就只能是这里了,可是现在我们缺一样东西,就是从这里到对马岛还有九州一带的详细水陆舆图,我想你这里应该有吧。”晋军说道。想要实施青弋军的战略计划,就必须要将这里的水文条件全部弄清楚,郑芝龙有没有舆图刘毅不知道,可是这是看家的法宝,这玩意儿找郑芝龙要,他也不会给,那只能自己去找了。东海的舆图大明有,但是海禁已经多年,现在的环境跟两百年前的肯定不一样,况且整个对马海域,日本海,九州海域的情况他们也要掌握,而想来想去,全罗水师里面应该有他们要的东西。“呸,这种东西我是不可能给你的,况且耽罗岛上也没有,如果你有本事,就去全罗水军大营抢吧。”金载圭说道。 “唔,有几分胆色,可是你不交也是死,我现在放你回去你们的大王估计也要治你战败失土之罪,你还是死,不如这样,我和你做一笔交易。我听说你就要升官了,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将来还有机会坐上全罗水师统制使的位子。可是现在局面已经如此,不如这样,你将舆图给我,我想办法让你坐上统制使的位置,而且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耽罗这块地我们要了,如果你们的水军来犯也是战败的下场,而你若能当上统制使,不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会尽力和你们的朝廷达成某种协议,大家相安无事岂不是一件好事情?”晋军缓缓道。 金载圭没料到一个海盗首领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这么执着于舆图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他竟然说他能帮助自己坐上全罗水军统制使的位置。真是奇闻一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眼见金载圭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晋军内心暗笑,很好,看来此人不是油盐不进之人,最怕的就是那种梗着脖子但求一死的忠臣猛士。这人只要一犹豫,就会有弱点。晋军已经从俘虏那边得知此人贪财,贪财的人肯定惜命,他刚才只是硬撑着而已,真说到痛点了,由不得他不仔细的考虑考虑。只要他肯答应,自己就可以在全罗水军中打入一个楔子,并且可以直接和李氏朝鲜的朝廷产生联系。财物不是问题。到时候对于青弋军的大业肯定有帮助。 金炯旭适时的站起来道:“我知道载圭你觉得我帮助海盗做事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也不想争辩,当年我被南炳赫这个小人迫害,此人我有机会必杀之,而如果你能当上统制使,则是一个利好消息,你不妨仔细的考虑一下,我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如果你不信的话,这样吧,你的报信兵恐怕已经去通知南炳赫了吧,相信他肯定会率领水军来征剿,你应该明白,他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到时候失败朝廷饶不了他,你何必跟着他陪葬呢。看在我是你的老朋友的份上,跟我们合作一次,你放心,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四百零六章 全罗反攻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一名卫士跌跌撞撞的冲进位于全州的全罗道水军统制使衙门,南炳赫正在堂中看着手上的书信。卫士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喊着大事不妙。 南炳赫也不抬头,倒是让卫士有些不知所措。这声音渐渐就小了下去。他脸上渗出汗珠,不知道自己的叫喊是不是打扰了大人处理公务。南炳赫不是没有听见,只是他的心思还沉浸在手上的书信当中。这是右议政河正弼写给他的书信。河正弼是南炳赫在朝中的奥援,平时南炳赫一直都是月月上供,将河正弼伺候的妥妥帖帖,原因无他。作为全罗道水军从三品统制使的南炳赫当然不满足他现在的位置,一直想往上再挪一挪。目前有两个好位置,一个是二品三道统御使,地位就有点相当于两江总督,两广总督之类的,不仅仅是管理一道,而是三道的最高官职。这是南炳赫梦寐以求的位置。而河正弼给他的另外一个选择更有诱惑力,王京二品禁卫大将李秉宰病亡,最近两个月禁卫大将的位置一直是空缺,大王一直想补上这个位子,在全国三品的将领中遴选,然后选功劳最大的一个晋升一级。调往王京。这个位置非常有诱惑力啊,相当于大明的京营提督。整个京畿的防御都交给禁卫大将了。而上面的提调使一般都是文臣兼任,比如河正弼现在就兼任提调。也就是个挂名,实际上京畿的防御还是掌握在武职禁卫大将的手里,这可是个多少人眼红的位置啊。 而在这些外在的东西之下隐藏的更深的,也是非常秘密的事情就是河正弼和南炳赫还有许多朝臣将官的真实身份是大北派的残党,也就是光海派。早在八年前,绫阳君反正,发动政变将光海君从朝鲜国王的位子上拉下来,流放江华岛。西人党重新崛起,将大北派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河正弼当时官职才四品,不是三品高官才躲过一劫,他当时并没有进入大北派的核心圈,所以众人一直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因他的才能卓著,得到西人党的青睐,所以才慢慢升到了右议政的位置。而南炳赫坐上了统制使的位置之后和河正弼相识,在河正弼有意识的拉拢之下投入了他的门下,成为暗藏的大北派在地方上的领兵大将。就在不久前,河正弼趁着宗庙大祭祀公休数日的时间,竟然亲自来了一趟全罗道,秘密的面见了南炳赫,并且跟他说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从那天之后,南炳赫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今日又见到了河正弼的书信,由不得他不重视起来。原来河正弼当日对他说,大北派的余党已经串联了朝中近百名官员,地方上也已经有数位将领加入他们,包括北地边军中也有他们的人,他们想干的很简单,迎奉光海君还朝。这番话如雷霆霹雳一般将南炳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八年前绫阳君反正的事情尚且历历在目,没想到八年后光海君的势力要把他们失去的拿回来。这时他才惊觉原来河正弼当初接近他就一直怀着这样的目的。只是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了。跟河正弼往来这么密切,如果事发,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河正弼的计划很简单,既然他已经串联了这么多人,那么下一步就是将南炳赫推上禁卫大将的位置控制王京的军队,或者是推上三道统御使的位置,掌握朝鲜南部的军事力量。而北地边军的咸镜道节度使张英石已经是他们的人了,到时候要不就是南北夹击,要不就是京营直接动手,反正只要控制住大王,再将光海君迎回来就什么都成了。事后,河正弼自然是领议政,而南炳赫这边,河正弼答应他,给他扈卫大将八道统御使的位置,说白了就是全国兵马大元帅。这个位置可是非常有诱惑力啊,由不得南炳赫不动心,但是现在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光靠河正弼的推荐他还不够资格坐上禁卫大将或者三道统御使的位置,因为河正弼在领议政和左议政之下,排名第三,三人各推荐一人,河正弼的人肯定排名最后,所以南炳赫必须立下一个功劳才行。南炳赫头疼的就是这个,这功劳哪是想立就能立的。 他又发了一会呆才意识到堂下竟然还跪着一个人,是自己的卫士。他慢条斯理的问道:“所报何事啊?”卫士在堂下已经跪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可是南炳赫没说话,他也不敢乱动,听见南炳赫开口了,他才急忙说道:“回禀统制使大人,有一股海盗攻打耽罗岛,金载圭大人遣使来报,恐怕现在已经夺下耽罗了。” 啪的一声,南炳赫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报?”卫士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不是我在这里喊了半天,你也不让我说话吗?可是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南炳赫沉声道:“把耽罗岛的人带上来。”卫士应答一声,起身奔出门外,不一会便将一个人带了进来,正是车智澈手下的一员百户。他带来了车智澈的官印。“大人,小将是耽罗节制副将车智澈将军麾下百户,特来求援,数日前,有一股海盗攻打耽罗岛,小将出发的时候他们已经攻下了旧港,大军前去攻打新港,我们兵微将寡,敌军却有数千人,我们抵挡不住,金大人和车将军派我来紧急求援。” “竟有这样的事情?”南炳赫惊讶道。整个朝鲜已经几十年平安无事了,数千人的海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南炳赫又详细询问了敌人的情况,只是这个百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没有跟海盗交战过,也只是将别人说的话转述给南炳赫。南炳赫的见识当然要比他们强很多,他立刻分析了一下情况。这股海盗应该不是从倭国过来,那里是郑芝龙的势力范围,郑芝龙没必要跟这边作对,大家平时都还是有很多贸易的关系在。也不应该是大明,大明深受倭乱之祸,早就对此深恶痛绝,如果有这么大股的海盗存在,大明不可能无动于衷。况且东海黄海附近不过就是小股势力,最大的郑芝龙也披上了官家的外衣,不可能出现数千人的队伍,只能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他也听闻南洋那边势力错综复杂,有各个派别各个国家的西洋人,有土著人,还有倭人,朝鲜人,明人。会不会是那边过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作为全罗道的统制使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热乎了起来,这不是现成的功劳吗,如果自己能指挥全罗水师打败这支海盗,这么大的功劳自己坐上禁卫大将还不手到擒来。 他立刻召集将领议事,将目前的情况通知了大家。并且飞马上报王京,请求出兵。全州水军和罗州水军立刻向沿海方向集结,水师的舰队从港口开出,目前整个全罗水师有大小战船近两百艘,兵力两万人。是整个朝鲜内地最强大的兵马。核心战力是二十艘龙首龟船,这可是全朝鲜水师的宝贝。配备各式火炮一共一千余门。龙首龟船的首尾各有一门当年明军赠送的大将军炮。一共四十门。火力不可谓不强,对付一般的海盗那就是碾压他们的实力。全罗水师在南炳赫的命令下全员动员起来,准备反攻耽罗岛。 “禁卫大将的位置看来非我莫属,真是上天助我。史书上一定会留下我南炳赫的名字。”南炳赫自己如是想到。 (渔夫按,关于李朝的章节,可能有的书友有些迷茫,渔夫来简单普及一下朝鲜历史。当年壬辰倭乱之后,光海君临危受命成为王子,带领大家抗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后来自然成了朝鲜国王。但是明朝却一直没有册封他。导致他上位初期名不正言不顺。最后他虽然得到册封,但是他启用大北派制造各种冤案文字狱打击西人党,南人党和小北派,搞得众叛亲离,白色恐怖之下人人自危,最后连大北派也跟他貌合神离。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就会有人站出来想要推翻他的统治,而这个人就是他的侄子绫阳君。后面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绫阳君和支持他的大臣们串联,组织了一千多人的政变军,同时跟王京京营达成协议,政变当日,禁军未发一兵一卒来保护光海君,很快,光海君被政变军抓住,然后被废。流放江华岛,绫阳君登位继承大统。这就是朝鲜历史上著名的仁祖反正。光海君在公元一六三七年被从江华岛流放到济州岛,也就是耽罗。四年后死在那里,渔夫在书中大胆猜测了这一次移动的原因是因为大北派的残余势力想要复辟,这跟拿破仑被流放圣赫勒拿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 四百零七章 灯下不明 “训练大将,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掌握了他们要作乱的情报?” “小将怎敢欺瞒王上,如果殿下不信,可以传御营大将洪兴哲来一问便知,相信他们也一定收到了风声。” 王京,景福宫,庆会楼。朝鲜国王,原来的绫阳君李倧正在庆会楼中用午膳。旁边仅有内侍总管金介一在身边伺候。左右屏退,门外仅有御营士兵站岗。而桌案对面跪着的正是训练院训练大将朴东俊。前些日子,训练院获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朴东俊要求手下人不要打草惊蛇,在观察几天,等到今天消息确实了,他才急急忙忙赶来禀报大王。 原来前些日子,训练院衙门内有人用箭射了一封信进来,说是要约见训练大将朴东俊,按照信上的时间,当晚朴东俊便化妆赴约。没想到遇到的人让他惊讶,而此人说出的消息更是让朴东俊震惊万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那人见面之后,朴东俊便按照那人所说秘密的安排人马监视,果然取得了他想要的情报。消息过于重大,他必须要面见大王。 “介一啊。”李倧低声道。“是,殿下。”“去叫洪兴哲进来。”“是。” “小将洪兴哲参见殿下。”移门被金介一推开,后面跟着的御营大将洪兴哲脱掉军靴,将佩刀放在门口。走了进来,拜伏在地上。“洪将军,朴将军刚才跟寡人说了一件事情,寡人想知道,最近御营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风声呢?”李倧淡淡道。 洪兴哲却一皱眉头,瞪了朴东俊一眼,然后重新拜伏道:“不知刚才朴将军又向王上进了什么谗言。”“你,洪将军,你可不能含血喷人啊!”朴东俊立刻辩解道。 “呵呵,你二人素来不和,看来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啊,朴将军并没有说你什么坏话,确实是有别的要紧事,朴将军说你的御营可能收到了一些讯息,如果有的话,即便是不确定的消息或者什么异常的事情,也请现在就说给寡人听听吧。”李倧笑道。然后他招了招手将金介一呼唤到身边,小声嘱咐了几句,金介一领命而去。 “洪将军,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殿下都那么说了,这次是真的有要紧事,你我的恩怨就暂且放在一边可好?”朴东俊不知是哭是笑的说道,兹事体大,这个时候训练院和御营必须合作才行,在这一点上朴东俊率先做了让步。 训练院原先一直是负责京畿卫戍,首领自然就是训练大将。只不过壬辰倭乱后训练院机构被破坏殆尽。战争结束后光海君将训练院从卫戍京畿的事务中剥离出来专门负责查探情报,而守卫王京的事情交给了禁军。所以现在的训练院其职能就相当于大明的东厂。自然绫阳君上位后保留了训练院只是将人马全部换成了自己的而已。而御营当然就是类似于锦衣卫的天子亲军。负责保卫王上的安全,也负责监视和查探的工作,可以绕过六曹和议政院直接禀报。朝鲜自古就是小中华,其体制基本仿照大明,议政院就是内阁,六曹就是六部,其余官职也是九品中正。只不过因为其国王仿照是大明亲王制度,所以各个机构的规格都要比大明低一级。比如景福宫只准用丹青色,而不准用明黄色装饰。国王只能称殿下,自称寡人等等。而作为两个并行的情报机构,训练院和御营的关系自然不好,朴东俊和洪兴哲平时没少互相拆台,当然帝王之术就是平衡,所以李倧也乐见其成。 听见朴东俊这个铁乌龟竟然换了口气,洪兴哲的心中一拎,看来这次是真有事。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前些日子是有御营的人禀报过一件事情,只不过自己没有太在意,今天殿下这么一说,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的样子。他立刻说道:“启禀殿下,前些日子确实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大约在十几天前。”“说说看。”李倧沉声道。 “是。大约十几天前,那时正是宗庙祭祀的时候,王族成员都在宗庙,所以官员们自然数天没有上朝,有一天在城门那边的手下人跟我禀报说有马车赶在傍晚封城门前出城,马车随行的还有护卫,但是都是便衣打扮,可是我的这位手下细心,他发现这些人的靴子是军靴,靴筒上面有铁扣,不是民用的绳子。他们也是以平民身份出城,为了不暴露,我的手下并没有点出来,如果他说了,城门守军会怀疑他的身份。一般人不会这么仔细。”洪兴哲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军队里的人换上便服出城?”李倧追问道。“是的,殿下,但是王京可以便衣出城的军人无非三个身份,第一是我们的人,第二就是朴大人的训练营,想来应该都不是,要不然殿下不会问起。这第三嘛。”“官奴?”李倧立刻反应道。 这官奴自然就相当于大明的仆从,家丁之类的。小官自然没有,大官是有看家护院的卫士的。这些人用的也是军用装备,只不过不计入军队。属于私兵。由朝廷定制规定官员的等级所配的人数。超过这个人数就会有谋反的嫌疑。而且如果是王京军人出城,必须要用军人的身份,例如如果你是御营的人执行任务,出城时不展示御营的证明,一旦被查出来也是死罪。而这帮人明明是军人,但是不展示军人的证明,肯定有鬼。当然,经常有大官的家丁出城办些阴私之事,真没查到也就算了,但是今天王上问起,那洪兴哲近期的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放过,要立刻上报。 “没错,应该就是官奴,而这辆马车的护卫多达十人。此人至少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洪兴哲说道。“不错,朝廷定制,三品官员才能有十名护卫。此人一次出动就有这么多人,一定在三品以上。”朴东俊接话道。 “那后来呢,这辆马车可曾回来?”李倧又问道。“回来了,大约过了五六天,还是这么多人,也是在傍晚回来的。”洪兴哲答道。“你们可曾跟上去?”李倧说道。“那倒是没有。当时小将接到禀报并未放在心上,这王京之中大府大院也有阴私之事,所以,殿下,是小将疏忽,罪该万死。”洪兴哲知道自己有失职之嫌,索性请罪道。 李倧却摆摆手,“以后不要再疏忽了。”他的意思是罪过就算了。洪兴哲长吁了一口气:“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李倧的性格还是比较温和的,对手下人也不错,所以死后才会得封仁祖。“马车的样子,你手下人还记得住吧。”李倧道。 “记得住,记得住。”洪兴哲道。“很好。”李倧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爽朗的声音:“阿爸妈妈(朝鲜语父王),您找我?”“进来吧。”李倧招招手道。 门被推开,正是金介一领着世子李淏前来。李淏一走进正厅,朴东俊和洪兴哲立刻左右分开跪下,给李淏让道,口称:“参见世子殿下。”李淏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李倧的左下首:“原来朴将军和洪将军也在,阿爸妈妈,找我有事吗?”李倧对李淏很是和蔼,所以李淏并没有像传统意义上的王子一样对国王畏惧,而是显得和李倧很亲密。 李倧却罕见的没有露笑脸,而是严肃的说道:“世子,有件事情寡人要交给你去办。”李淏一看,这架势不对,父王很少对自己这么严肃过,他立刻收起笑脸挺直了腰杆,聆听李倧的话。只见李倧不慌不忙的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正所谓灯下不明,寡人久在王京,却没想到威胁就在身边。世子,寡人得知了光海君想要复辟的消息。” 李淏张大了嘴巴,好久没有合上,刚才进来的朴东俊也一直没搞清楚到底什么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惊天大事。光海君要复辟?他不是被囚禁在江华岛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让朴将军说说吧。”李倧指着朴东俊道。 “世子殿下,前些日子训练院被人射箭传书,当晚我秘密赴约,没想到来见我的竟然是议政院正四品舍人郑世贤。他跟我说了一个大秘密,大北派残党串联,已经有地方军队投靠,不久将要起事迎奉光海君还朝。王上桌上的是他写下的供词,而这一切的主导者是右议政河正弼,郑世贤也曾经被规劝,现在他迷途知返,报告了这一消息。”朴东俊说道。 竟然是这样的大事,当朝右相竟然要谋反。洪兴哲立刻联想到,那么近期有军人出城会不会是和地方军队取得了联系。只是不知道他们和哪支人马发生联系。洪兴哲立刻也将刚才的事情给世子说了一遍。 “世子,你听见了吗?这就是寡人要交给你办得事情,洪兴哲说前些日子有官奴出城,寡人要你从你的世子翊卫中抽调人手带上洪兴哲的一个手下,今晚夜探右议政府邸,看看出城的马车是不是右相府上的,如果是给寡人查到他的行踪,一天之内寡人要结果。”李倧道。 “是,儿臣遵命!”李淏叩首道。回去之后,李淏深感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他立刻从自己的世子翊卫当中抽调十几名武艺高强的精干好手,洪兴哲也将当日混入城门守军的手下带来交给他,一行人准备夜探右议政府邸。如果是右议政的做下的事情,那么想要知道他的行踪其实很简单,李淏已经有了计划。而此时河正弼还不知道,一张针对政变的网已经悄然布下。 四百零八章 领议政 入夜,王京汉阳。万籁寂静,王京作为京畿重地,尤其是在北方边境并不安宁的情况下,每晚亥时其实行全城宵禁。从丁卯胡乱开始,这几年大家都过得有些提心吊胆的。倒是想像以前那样歌舞升平,可是条件不允许啊。去年建虏进攻大明,先胜后败,算是和大明打了个平手,掳掠了不少人口财帛,可是也损失不少人马。这对朝鲜可不是一个好事情啊,通常建虏的套路都是在西边丢了场子,会在东边找回来。丁卯胡乱就是很好的例子。只不过这次可能损失比较严重,或者内部的政局不太稳定,所以才迟迟没有对朝鲜动手。可是李朝上下不敢怠慢,从去年开始一直在给边军补充兵力器械,希望北地边军可以抵挡住建虏。特别是咸镜道,足足囤积了三万大军,平安道也有两万。这五万边军加上王京的三万禁军,全罗两万水军,庆尚两万水军构成了朝鲜军队的全部精华。剩下在各地的驻防兵力可以忽略不计,真打起来他们也挡不住。可是现在竟然有消息称外面有军队要和大北派联合迎奉光海君还朝。这到底是哪支部队有问题。庆尚?咸镜?平安?全罗?甚至是禁军。每一支都有可能。 李淏领取了任务之后无比重视,谁也不能推翻父王的统治。他亲自带队来到了右议政府的外围。“你去查探一下情况。”他对世子翊卫的统御使说道。此人本是北地边军军官,因作战有功,身手不凡调入王京升任翊卫统御使,相当于中原的东宫卫率大将军。此人摘下大檐纱帽,将袖口卷起,助跑两步,一个蹬跳跃上了一人多高的围墙,探头观察,发现后院内静悄悄的并没有站岗,一片漆黑。不一会远处有火光传来,他立刻低头隐蔽。脚步声越来越近,原来是右议政府的巡逻队,一共五人,巡查完后院后就向其他地方走去。右议政府很大,一共三进。通常停放马车的地方会在后院的某个位置。统御使眼睛不断的扫视,他看见了一个马棚,边上有建筑物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必须进去查看。他立刻跳下来对李淏说道:“王世子殿下,小将已经发现了马车所在,可是距离太远,有房屋遮挡,可否进去查看?”李淏想了想,进去肯定有风险,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查清事实要紧。他立刻点头同意,统御使带着洪兴哲的手下,两人一前一后翻进了院子。他们紧紧贴着建筑物的墙壁,好在巡逻队刚刚过去,他们没遇到什么危险,穿过后院的黄土地面,就来到了马棚。不时能听到马匹的沉重呼吸声。“将军,在那。”御营的人指着一个棚子说道,统御使看过去,果然有三辆马车并排停在那里。他们二人立刻过去查探。 “不对啊,好像都不是。”御营士兵疑惑道。“你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那日小人看到的是一辆青色篷子的马车,这里一辆土黄,一辆灰色,还有一辆白色,没有青色的啊。”月光明亮可以很容易辨认出颜色。“既然如此,我们先撤吧。”统御使说道。 “等等,大人,是这辆没错。”御营士兵指着土黄色的马车道。“你怎么知道,你刚才不是说不是吗?”统御使问道。“他们换了篷布,小人肯定就是这辆,你看这里,少了一个扶手。”御营士兵指着马车上车的位置说道,果然门边的扶手断了一个。“小人对见过的东西过目不忘,这马车少了一个扶手,小人当日看的很清楚。”“好,快走!” 两人回到外面将刚才的事情禀报给李淏。李淏用力点点头,河正弼这个狗崽子,父王对他那么好,把他提拔成右议政,他竟然有反心。“我们回去,等下去另一个地方。”李淏说道,一行人跟着他消失在黑夜中。 呼。。。呼。。。呼,右议政府邸不远处的一间民房内,主人正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踢开,几个黑影冲了进去,主人翻身坐起,却发现脖子上架满了钢刀。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为首的黑衣人拿出腰间的令牌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训练院三个字让他汗毛倒竖。“你们要,要干什么?”他结结巴巴问道。“没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吧。” “世子殿下,右议政的马车夫招了,训练院那帮人,刑具一摆出来,他都吓得快尿裤子了,什么都招了。”说罢,统御使将马车夫的供词递到了李淏的案前。“很好,给他银子,告诉他,明天继续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去干活,如果他敢泄露,满门抄斩!” “子谦,你说寡人该怎么办呢?”深夜,景福宫思政殿。灯火通明,李倧并没有睡着,刚才世子给他送来了供词。他将供词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人,正是领议政崔鸣吉。仁祖反正,崔鸣吉有从龙之功,向来是李倧最信任的大臣,所以才能坐上领议政的位子。“殿下,当年光海君非金非明,首鼠两端。导致丁卯之祸。此人目光短浅,只看近而不看远。我国是小国,向来坚持的国策都是事大,谁强我们就侍奉谁,这样才能保得万年平安。光海君如果复辟,对朝鲜是大祸也。”崔鸣吉叩首道。“河正弼去了全罗道和咸镜道,看来南炳赫跟张英石和他关系匪浅,怪不得他处心积虑要推南炳赫做禁卫大将,看来是想在王京发动政变。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今日微臣接到了消息,天色已晚,本想明日报告殿下。既然现在殿下召见,微臣便立刻禀报,议政院收到全罗水军南炳赫的加急文书,说耽罗岛被强大的海盗攻克,南炳赫要尽起全罗水军夺岛,请陛下赐虎符和兵曹行文。” “你说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李倧惊讶道。耽罗岛竟然被海盗夺占了?“微臣以为,此事真假难辨,如果是假的,陛下难道忘了江化岛回军吗?”崔鸣吉说道。李倧仿佛被闪电击中,没错,当年李朝建立正是江化岛回军推翻了王氏高丽。跟中原大宋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是一个道理。如果南炳赫将两万水师带出,走水路直扑京师,先去江华岛救出光海君。而咸镜道的张英石如果突袭王京,两面夹击,王京没有多少胜算,更何况禁军中有没有他们的人还不知道。“那如果是真的呢?”李倧急忙问道。 “如果是真的,更加难办,全罗水军的实力击败海盗应该不难,到时候大王你是封他当禁卫大将还是三道统御使?我们根本不能动手,因为现在一切都不明朗,还需要时间慢慢查出所有同党,如果在南炳赫进京之后抓捕他,万一打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了,殿下,不要忘了,您篡逆的帽子并没有摘掉啊。”崔鸣吉语重心长道。 (渔夫按,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当年仁祖反正之后,李倧在很长时间内被大明宗主国定性为篡逆,搞得他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光海君复辟的大有人在,这个帽子一直压着他,所以他不得不防。直到后来大明联鲜制奴的战略发布,才册封了李倧。但是关于篡逆的辩论一直到乾隆朝才结束。所以此时的李倧就怕反对派拿着他篡逆的把柄起兵推翻他。) “那子谦可有良策?”李倧问道。“有!”崔鸣吉低声道。李倧大喜过望,立刻让崔鸣吉快快道来。“我们让庆尚道的水军统制使具章元出面跟耽罗的海盗联系,让庆尚的水军混在海盗队伍当中,借着海盗的名义在战场上名正言顺的杀了南炳赫,击溃全罗水军。在全罗水军内部想办法找一个人分化他们,最后代替南炳赫,这样名正言顺,看不出破绽。等我们接管了全罗水军,再想办法解决张英石,没了这两大助力,我们再将忠于我们的军队秘密调进王京,然后把河正弼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将光海君送到耽罗去,解决后顾之忧。” “可是子谦,这样一来,全罗水师岂不是会元气大伤,我们的水师力量被大大削弱了。”李倧有些担心的说道。“殿下,这个时候还要纠结这些吗,听殿下话的水师才是水师,否则不过是逆贼罢了!”崔鸣吉拜伏道。 李倧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就按你说的办,此事交给子谦你全权处理,联系具章元。我们派人和海盗谈谈,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能占领耽罗,实力确实不弱。叫庆尚水军那边小心行事,不要露出马脚。另外寡人称病一段时间,虎符先不交,叫兵曹发公文,等寡人病好了再行动,拖延半月时间。我们需要时间准备。等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再去夺回耽罗。好了,就这样吧。” “感谢殿下的信任,殿下英明。”崔鸣吉沉声道。 四百零九章 幕后交易上 “金大人,我的条件你还满意吧,我们假装让你逃回去,还给你相应的情报,这样你重新取得信任应该不难,我派两个朝鲜籍的士兵跟着你,造成你们三人突围的假象,你只要给他们两个人一个假身份便好。记住,拿出舆图,作战的时候指示出南炳赫的坐船,我们来干掉他。然后你沉着指挥一阵,我们会退兵,这样你应该可以坐上代统制使的位置,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们再谋划。另外这是大明那边的会票,给你现银你也没办法带走。这里有三千两,你可以自己去王京的明国柜坊换银子。这是先付给你的,事成之后好处多多,只要你给我们开方便之门,以后的银子少不了你的。你已经在我们这里待了好几天了,今晚我就放你走。”晋军缓缓说完。金炯旭对金载圭翻译完毕。 金载圭两眼都要放出光来,三千两银子!自己倒卖牧场的牲畜几年也拿不到这么多银子,这个海盗首领一下子就给出这么多好处。更何况,后面还有更大的利润,这是多少钱,自己还能直接坐上统制使的位子。加官进爵还有黄金白银,金载圭的心里已经举起双手投降了。晋军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些人看着有些骨气,只不过是没拿到他想要的价码而已,一旦利益大于风险数倍,他们就敢铤而走险。何况朝鲜苦寒,这些将官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自己给他的这个诱惑可不是小数目。 “将军,我们外围巡逻的士兵抓到了两个探子,他们说是庆尚道过来的,不是探子,非要见将军。”一名卫士进来禀报道。晋军看了金载圭一眼,对王大雷道:“大雷,把金将军先带下去吧。”卫队长领命将金载圭从厅中带出。不一会,有卫士提溜着两个朝鲜平民打扮的人来到了厅上。“跪下!”两名卫士一踢他们的腿弯,两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晋军对卫士说道:“叫张智将军过来。”然后对金炯旭使了一个眼色。金炯旭自然会意,“你们是什么人,老实交代,要不然就把你们切碎了喂鱼!”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还请首领过目!”两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书和一个印信递给了金炯旭,金炯旭接过来转交给了晋军。中国日本朝鲜凡是公务文书全部是由汉字写成。所以壬辰倭乱时,小西行长和沈惟敬谈判的时候两人不用说话,就在纸上写来写去就可以了。不得不说汉字的博大精深。同一种文字在几国的念法不同,但是意义并没有多大改变。朝鲜自诩小中华,当然以汉文化为尊。他们的文书晋军不需要翻译,基本能看懂。晋军看了看印信,一枚铜制的印章,上面是一只玄武,印章下面刻有四个小字,御命统制。看来真是水军统制使的印信。可是庆尚道的水军怎么会派人跟自己接触。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海盗啊。他百思不得其解,匆匆打开信封,将文书展开浏览了一遍。然后他啪的一声将文书拍在桌子上,对着金炯旭笑道:“哈哈,金先生,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你看看吧。”说着把手中的书信递给了金炯旭。 金炯旭不知道为什么晋军会如此高兴,连忙接过来一看,瞬间瞠目结舌。庆尚道的水军竟然要跟海盗合作打击全罗道的水军?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金炯旭立刻意识到事情绝对不简单。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施礼道:“首领大人,在下是庆尚水军统制使具章元将军麾下通判,这位是水军虞侯。”水军通判就相当于军纪官,而虞侯算是游击级别。此二人都是具章元的心腹,接到李倧的命令之后,具章元不敢怠慢,作为西人党的一员,他自然不希望大北派重新执政。不用李倧多说,他立刻派遣两名心腹去耽罗岛。 二人本来并没有将耽罗岛的海盗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上面奇怪,为什么要跟海盗合作,海盗能成什么气候。二人带着这样的心思出发,接近到耽罗岛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新港的海面上停泊着的全是清一色的鸟船,整整齐齐,隐约还能见到许多板船,统一悬挂黑帆黑旗,远远看去似乎排列的是半月阵,这么庞大的舰队,怎么看好像也不是一支普通海盗能拥有的。四五里之外还有巡弋的鸟船。他们二人常年在水军之中,这种情形自然熟悉不过,这不正是一个水师军营的常态吗。这能是海盗?海盗什么时候还讲起章法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们停下小船,远远的观察着。可是没想到,四五里外巡弋的战舰上火光闪烁,紧接着轰隆的炮声远远传来。砰砰砰的几声,小船的附近激起巨大的水柱。小船上的人吓了一跳。通判和虞侯二人更是震惊万分,能打这么远的火炮,一口气能打这么多发,这难道是?二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恐,他们当然清楚,能打这么远的火炮一定是大将军。可是要知道,朝鲜水师也不过就是在龟船的首尾各有一门,其余战舰是没这样的远程火力的,可是这群海盗倒好,刚才他们最少开了五六炮,全是大将军,这样的海盗听闻只有郑芝龙的人马才有这样的实力,可很明显,这帮人的旗号不是郑芝龙。 巡弋的鸟船上不断的打出旗号。他们明白,那是海上通用的口令。意思就是叫他们不要动,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如果乱动就会被击沉。鸟船扬帆靠拢过来,轻松的将小船俘获。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情。去观德厅的路上,他们经过了码头等处,二人看见海盗士兵各个精锐,战船齐整,隐隐的能看见很多火炮,立刻收起了早先的轻视之心。所以此刻在堂上,二人才会如此的恭敬。要不然作为朝廷的一员怎么会对海盗卑躬屈膝。 “将军,此事颇为蹊跷,同为水军将领,为何要互相攻打,混入我们的队伍,还许给我们好处,具章元这明显是要借我们的手杀南炳赫,这简直不可理喻。”金炯旭疑惑道。其实在看到书信的时候,晋军心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在青弋军这么些年,晋军的道行可是不浅。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背后不简单。脑子里捋了捋,有了些眉目,所以他看起来比较淡定。 “金先生,你说的不错,这后面肯定有大鱼,这两人没把实话完全告诉我们。我来猜测一下,借刀杀人的事情你我都看出来了,但在我看来绝对不是具章元要杀南炳赫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二人都是统制使,按你的话说两人相当于总兵,在大明一个总兵调集手下兵马杀另一个总兵只能有一个可能。”晋军说道。 金炯旭也是聪明人,熟读史书,他立刻反应过来道:“将军的意思是?是上面!南炳赫可能要造反?”“不错,一定是上面的人要杀南炳赫,具章元都敢将自己的印信带来,就说明已经得到了授权,他只是奉命行事,那南炳赫要不就是造反,要不就是什么其他原因,总之你们的国王要他死。这符合我们的利益,跟我们的计划重合,那好,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合理的取得耽罗岛的驻扎权力,跟国王做一笔交易。”晋军进一步说道。 两人一分析,事情的真相就渐渐的浮出了水面。旁边的张智倒是听的一愣一愣的。而堂下的二人更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面色甚是有些着急,也不知道这些海盗有没有理解。晋军立刻说道:“二位请起,来人上茶。”通判和虞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群海盗是有合作的意向了。 “什么?你们单独行动?”二人边饮茶边听晋军说话,猛然二人异口同声的站起身来惊呼道。“呵呵,你们没有听错,回去回复你家将军,全罗道的水师交给我们来对付,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第一,我对我的部下和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第二,你们掺和进来反而是拖后腿,打乱我们的战术部署,也容易暴露你们是朝鲜官军。第三,呵呵,我并不信任你们。第四,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南炳赫想造反,你们具章元将军是奉了王命的吧。”晋军淡淡道。二人脸色瞬间一变,然后又恢复如常。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当然被晋军和金炯旭同时捕捉到了,看来两人的确有鬼,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首领不让我们参与进去,光凭你们能自己打败全罗水师?要知道全罗水师是李舜臣将军的部队,就算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依然战力强悍。”通判说道。 “呵呵,信不信由你,我也可以不参与,当然你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大善人,作为海盗我当然需要更大的利益,你们的什么金银美女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也不说废话了,这件事交给我们做,事成之后,耽罗给我!回去复命吧,同意就做,不同意你们尽管发兵前来。送客!”晋军大手一摆道。 “子谦,这些该死的海盗,果然不能和他们做交易,寡人放下身段和他们谈判,这些人竟然得寸进尺,说什么要自己打全罗水师,真是贻笑大方,早知这些人不可信。还痴心妄想要寡人割让耽罗。听闻其首领好像是一个明人,说的是汉话。没想到诡计多端。”景福宫思政殿,李倧称病数日,发行文让南炳赫暂时待命一段时间。与此同时,具章元的文书已经八百里加急送达王京,上面详细介绍了当日和海盗谈判的情形和他们的要求。 四百一十章 幕后交易下 崔鸣吉细细的看着具章元呈上来的文书,连李倧说话他也没有及时的回答。李倧知道,崔鸣吉每次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他索性不打扰崔鸣吉,只是默默饮茶。 “哈哈哈哈,微臣恭喜殿下。”崔鸣吉笑道。李倧赶紧放下茶杯,“哦?子谦快告诉寡人,喜从何来?”崔鸣吉摇摇头笑道:“微臣笑这些海贼,贪心不足蛇吞象。好,咱们就答应他们的全部要求,让他们和全罗水师拼一拼。”“那他们真的要是打死了南炳赫,寡人难道还真要把耽罗给他们吗?”李倧问道。 崔鸣吉跪坐在垫子上,挺起腰板道:“不,殿下,具章元难道只知道吃米饭吗?”李倧真是这段时间被光海君复辟的事情搞得神经衰弱反应迟钝了。崔鸣吉这么一点拨,他才想起来,对啊,不是还有庆尚水军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等海贼和南炳赫拼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叫具章元灭了他们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真是糊涂了。纵使这些海贼实力再强,打完了全罗水师他们还能剩下什么,这时候让具章元上,一锤定音。 “哈哈哈。”君臣二人相视大笑起来,李倧一扫心中阴霾,心情舒畅许多。 耽罗岛,观德厅。“金载圭放走了吗?”晋军问张智道。“将军放心,咱们做的天衣无缝,我还砍了金载圭一刀,这苦肉计,不得不苦一下肉啊。”张智回禀道。“你小子,好,做的不错,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立刻派船前去九州平户,联系我们的人。情报军在那里有一个点。咱们两地同时培养信鸽,这样就能和太平府取得联系。那边的情报点比较成熟,已经和太平府那边互换过多次信鸽,沟通简单。暂且先利用一下,等我们自己的信鸽培养好了,就能和太平府直接通鸽信了。”晋军交代道。 “是,将军放心!”张智道。 (渔夫按,这里有一个小知识科普一下,各位书友可能都知道飞鸽传书这回事。那么鸽信的原理究竟是什么呢?信鸽对于方向和地磁有特殊的感应,所以总能找到回家的路。这就是飞鸽传书的前提。但是飞鸽传书是一种单向信息传递。渔夫举个例子,假如有一支军队从顺天府杀到了应天府,那么他只要随军带着在顺天府饲养的信鸽,放飞之后,信鸽就会回到顺天府的家中。这样顺天府的人就能知道军队已经到达应天府了。但是如果想飞鸽传书给这支军队下一步的指令是不可以的。因为信鸽是单向的,应天府没有它的家。所以移动中的军队绝无可能用飞鸽传书和大本营联系。电视剧上演的和不严谨的书基本都是胡扯。那么什么情况下能实现双向通信呢。第一,是在和平状态下。应天府和顺天府都饲养一群信鸽,然后交换过来,这样就可以了。如果是在战时,那军队必须在这个点停驻个半年时间,才能将信鸽驯化。再进行交换即可。用书中的例子就是,晋军在航海途中只能跟刘毅汇报他到了哪里,但是收不到刘毅的回信。而在耽罗,他必须停上几个月,训练好了鸽子然后跟大本营交换才行。所以暂时他只能通过九州岛进行中转联系。两地的距离越近,鸽子的驯化时间就越短。) “将军,我们几人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抢到了一艘舢板,拼死渡海,才侥幸得以逃出,这二人都是朴武郎的手下,可是朴将军他在逃出来的路上,不幸被,哎。。。”金载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南炳赫面前,诉说着逃亡的艰难。身边两个士兵也是嚎啕大哭。他们人人带伤,金载圭的左臂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虽然包扎好了,可是还在不断往外渗血。要是再往深处砍一点,这只手就废了,好在张智力道拿捏的很准,伤口看着恐怖,可是没有伤到骨头,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不过这一下倒是让金载圭疼了个半死,不过好在也是武将,终于是忍着痛到达了全罗道。有了这么一番苦肉计的表演,南炳赫由不得不信。好言劝慰一番,便让金载圭下去养伤。现在攻打耽罗的事情最重要,他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金载圭的身上。不管怎么样他逃回来了,明天可以去详细询问一下耽罗岛的情报。 只是为什么王上的虎符迟迟不到,说什么生病,等病好了再让全罗水师行动。兵曹的行文在南炳赫看来完全是一派胡言。王上生病了这国家就不运转了?耽罗岛就拱手让给敌人了?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他们究竟在拖什么?难道是领议政或者左议政在里面捣的鬼?他们不希望自己出兵立下功劳,这样自己就会力压他们推荐的人上位了。特别是庆尚水师的那个具章元,这个混蛋是西人党的核心干将,一直跟自己不对付,这次他是领议政推荐的人,排名比自己要高,可是他凭什么能上位,一个庸才罢了,就算是庆尚道水军和全罗道水军也没有任何可比性。壬辰倭乱的时候庆尚道水军一触即溃,要不然怎么会将釜山拱手让给倭寇。而自己这边可是有着优秀传统的全罗道水军,他具章元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争。还不是因为他是崔鸣吉的一条看门狗而已。 想到这里,南炳赫心中愤恨。吩咐左右上酒,自斟自饮起来。而在房中休息的金载圭可没有闲着,他在规划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现在第一要务是要拿到舆图,这个好办,他现在仍然是水军的节制使,除了帐中的舆图,水军档案房里还有一份备用的,自己只要能拿到那份备用的,再交给跟着自己回来的两个人就可以了。另一个就是在战场上指示南炳赫的坐船,在战场上临时指明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号箭还是什么会立刻暴露自己,一旦自己暴露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被抛弃是必然的。而唯一安全的方法,就是提前知道南炳赫选哪一条船当坐船,然后记住特征即可。全罗水军按照李舜臣的操典,并没有固定的旗舰。任何船都可以被临时拿来当做旗舰。而且旗舰的标识一般到临战前夜才会公布。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法,如果营中有细作,他们也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告知自己的军队。这是当年抗倭时候留下来的传统,因为倭寇占领了朝鲜大量的地方,也有很多朝鲜人投靠他们当了奸细。所以敌我难分的情况下,只能出此下策。倭寇被打败之后,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下来。 现在金载圭要做的就是怎样提前得知旗舰的标识,然后将消息传出去即可。晋军挑选出来的两个朝鲜籍战士可不是等闲之辈。作为曾经的郑芝龙军团番人铁炮手的一员,他们不仅有着高超的射击技术。而且一直生活在全罗道的海边,水性极佳。最重要的是他们本身就是全罗道人,说话口音完全没有破绽。当然现在他们已经是青弋军中的小旗队副。如果干得好,向上升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当然已经将自己视为了新军的一员。这两人的任务就是,在金载圭弄到地图和旗舰讯息之后将消息传递出去。 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将地形摸清楚。从营地到海边不远,拿到东西之后可以潜入到水寨,然后偷出一艘小船逃走即可。两人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何况现在他们穿着全罗道水师的衣服,完全没有破绽。 “统制使大人,金载圭大人求见。”“唔,请他进来吧,正好我也想问问他情况。” 南炳赫的卫士带着金载圭进入了水军营帐。南炳赫已经端坐在桌案前。“怎么样,伤势好一点了吗?”“上了药,血已经止住了,没有那么严重了,从军之人,受点伤没什么的。”南炳赫和金载圭一问一答道。 这个金载圭南炳赫还是颇为欣赏的,毕竟也算自己的心腹,是自己一级一级把他提拔上来的,此人比那个不识相的金炯旭要好多了。自己如果往上走一步,那么这个接班人由他来做最合适不过。这个人指哪打哪,很听话。可是这次他兵败耽罗,虽然是实力不济,可是也是个污点,这接他位子的事情说不定要往后放放了。 “好,没什么事就好,说说看,耽罗岛的海盗那边什么情况?要说耽罗岛的驻军也不是废物,还有你坐镇,怎么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南炳赫询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那些海盗人数众多,不下三五千,况且战船也有数十艘,也都装备了火炮,其中还有一些大将军炮,他们攻上来的时候用炮火和咱们对射,数量比我们多,我们自然不是对手,然后又派出大队人马抢滩,咱们打死了不少海贼,可是奈何他们蚁多咬死象,最终还是寡不敌众,失守了。”金载圭道。 “原来如此。”南炳赫点点头。看来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仗着人多罢了。 四百一十一章 牛岛海战上 “将军,这些海盗虽然人多势众,但是跟全罗水师比起来还是不够看。唯一要小心的就是他们的火力,整个全罗水师大将军炮也不过就四十门,这帮海盗应该跟咱们差不多,出战的时候我建议咱们用宝塔阵。”金载圭说道。 “宝塔阵吗?”南炳赫问道。“正是,宝塔阵是典型的攻击阵型,敌军的远程火炮跟我们差不多,但我们有底牌,就是龟船。”金载圭拿过笔和纸边画边解说道。“将军请看,我们的舰只比他们多,可是大小参差不齐,对方是清一色的中型鸟船,既有机动能力,也有不错的火力。我们必须利用宝塔阵掩护龟船突入进去。整个全罗水师的中大型战船应该有一百余艘。龟船二十艘,还有库里一艘壬辰时期留下的,整修一下勉强能用。一共二十一艘。我们以十五艘舰船为一个宝塔阵,一共可以排列八个,利用数量优势包围他们,吃掉他们。您看”金载圭在纸上画出宝塔阵的阵型解释道。“十五艘舰只按照一,二,三,四,五如此排列。正好是一个三角形,而外围所有的舰船是普通的,只有第三排的中间一艘和第四排的中间两艘是龟船。便如骑兵的锋矢阵一般,接近到足够的距离之后散开,用龟船贴近攻击,将我们的大将军炮威力发挥到最大,可以一战而胜。八个方向的包围战,七个宝塔阵有龟船,将军的旗舰则不应该在龟船阵中,为了便于指挥,将军的旗舰可以安排在没有龟船的那个宝塔阵里,并且放在正北方向。如果,我是说万一有任何变故,将军的这一支舰队可以最快速的脱离战场,撤向全罗方向,剩下的各种大小舰只在外围形成第二道防线,一方面可以接应自己人,另一方面敌人如果突围,也能起到截击拖延的作用。” 南炳赫赞赏的看了一眼金载圭,果然是有些本事。这样的战术非常绝妙。最大效率的利用了全罗水军龟船的优势。自己只要从容指挥,用舰队将敌军团团围住,就能把他们全部吃掉。金载圭补充道:“战场凶险,将军的旗舰可以不做标识,指挥部只需安排在北宝塔阵的第三排中间一艘上即可,命令可以二次传递,将军居中指挥,将命令发布到周围一圈的舰只上,然后通过他们对外用令旗传达即可,咱们距离稍微离远一点,第一排的一艘,第二排的两艘,您的旗舰左右两艘和第四排最外侧的两艘,一共七艘舰只正好应对七个宝塔阵。这样方能万无一失,将军的安全也有保障了。” “哈哈哈,金载圭啊金载圭,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很好,如果我这次立下大功,你放心,这全罗水军统制使的位置非你莫属。”南炳赫拍着金载圭的肩膀道。金载圭立刻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称不敢。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精光。 傍晚,全罗水军档案房。“参见大人。”金载圭出现在档案房的门外,他知道舆图就在里面。档案房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门口始终有两名卫兵把守。而档案房的设计更是让人头疼,仅在靠近房顶的位置设置了几个小天窗,开口很窄,人是不可能通过窗户进去的。而无论是前门还是后门都有卫兵,屋顶也不行,档案房的房顶很巧妙,瓦片都用糯米黏合,就是怕有贼人窜到房顶上。 现在想要进去,除了前后门,别无他法。金载圭摆摆手示意两名卫兵免礼。他开口道:“南将军托我拿一些文书,还请二位放行一下。”按照规定,节制使以上的官职可以凭借官印进入库房,但是要有士兵陪同才行。金载圭他们当然认识,其中一名士兵立刻打开档案房的大门。另一名士兵抱拳道:“对不起,金将军,小将要和您一起进去。”“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档案房,金载圭一眼就看见了备份的舆图,就放在柜子的最顶端,很好辨认。金载圭扫视了一圈对身边的卫兵道:“这一份,这一份,还有这一箱文书,还有这个都要拿走。”士兵有些惊异的问道:“这么多文书都需要吗?” 金载圭肯定的点头道:“是的,没错,你看我的手不方便,你能不能让外面的士兵帮忙一起搬运一下,我的马车就停在院子外面,直接搬上去就行了,很快的。”卫兵的脸上不禁有些面露难色,按照规定,两个人是不能同时离岗的,虽然马车就在院子外,也没几步路,但是。。。“怎么,不愿意吗?”金载圭有些不高兴道。“南将军功劳卓著,听闻王京的右议政也是对他赞赏有加,可能高升也就在不久的将来了。”卫兵一听,心里猛然打起鼓来,最近军中一直有南将军和庆尚道的具将军竞争禁卫大将的风声,如果南将军去了王京,这全罗水军的将领都要向上挪一级,而眼前的这位金大人最少会是佥统制使。他咽了咽口水,对门外的士兵呼唤道:“大善,金大人受伤不方便,我们将东西搬到门外的马车上去吧。”叫大善的士兵是新来的,所以才被分到这里看守档案房,自然听老兵的话。 两人一起抬着一口大箱子朝门外走去,两人将箱子往马车上搬。车夫跳下来一起帮忙,金载圭趁机在身后做了个手势。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猛地从院墙的角落一闪而过,钻入了档案房中。“您看,可以了吧,金大人。”两名士兵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金载圭立刻迎上去道:“多谢了,这是一些小意思,平时看管档案房,风吹日晒的也没个避雨之处,一点碎银子,给你们和后门的二位将士喝酒吧。”金载圭挡在二人身前,将手中的碎银块递到老兵手上。老兵和新兵对望一眼,立刻喜上眉梢。不住的作揖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呵呵,没事,好好干,如果以后有机会也不是不能晋升。” 老兵仿佛觉得事情有些不真实,金将军未来可能是全罗水军的高官。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刚才自己的表现赢得了他的青睐?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两名士兵走入院子回到岗位。新兵走到房门前朝里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他重新将房门锁上。金载圭掀开马车的窗帘紧张的注视着院内的动静。黄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咚咚咚,马车的另一侧传来敲击声。金载圭迅速的掀开马车的门帘,黑影嗖的一下钻进了马车。摘下脸上的黑布道:“很好,已经得手了,走吧,今晚我就将情报送回去。” 没想到跟他一起回来的两个海贼身手这么好,转瞬间的功夫就拿到了舆图。小衣紧紧的贴在后背上,非常不舒服,金载圭这才惊觉,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夜深人静,全罗水军的码头上几个哨兵靠在木桩上打着瞌睡,一艘小舢板悄无声息的驶出了全罗码头。黑夜中船身上铺了一层黑布,两人也穿着黑衣,没有月光,根本就看不见海面上有人,两人慢慢的划桨,尽量不弄出声响。等到驶出码头一段距离,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之后,两人陡然加速。舢板飞快的划动起来。每晚午时一过,在全罗水军码头木浦海域的禽岛附近都会有一艘鸟船巡弋,已经连续五个夜晚了。白天就会驶离。舢板上的人拿出怀中的信烟。砰的一声,一颗红色的烟花射向天空。不一会,茫茫的海面上,一艘战舰的黑影接近了舢板。。。 “很好,金载圭还是有些本事的,五天就将舆图弄到手了。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给南炳赫献计,让他列宝塔阵围困我们。这样的话,我们只要想想办法干掉最北边的一个宝塔阵就可以了,南炳赫就在中间的旗舰上,我们务必将其击沉。”耽罗岛观德厅,晋军抚掌笑道。金载圭这颗楔子非常管用,竟然左右了战场局势,看来此人是个聪明人,若是能登上全罗水军统制使的高位,对于青弋军有百利而无一害。张智在一边也是不断点头,这样一来,即将到来的耽罗水战几乎就是透明的了。我在暗敌在明,一切主动权都抓在自己的手里。 晋军仔细的看着舆图,然后用手指用力的指在舆图的一个岛屿上道:“张智,咱们就在这里打!按照舆图的标识,这里的水文条件和地理位置都非常适合打伏击战,他们不是要包围我们吗,咱们就给他来个反包围,用诱饵将他们吸引过来,然后一支精锐舰队从后面端了他的旗舰,让南炳赫到大海里去喂鱼!”晋军握紧了拳头。 张智顺着晋军的手指看去,只见地图上浮现了两个字,“牛岛!” 四百一十二章 牛岛海战中 牛岛是耽罗岛城山日出峰对面的一个小岛。因为远看形状像一只卧在地上睡觉的黄牛,所以才会被称为牛岛。因为牛岛和耽罗岛之间形成了一段距离并不远的海峡,所以这里的水文条件比较奇怪。在全罗水军的舆图上也有注明。牛岛海峡中的洋流速度快,而牛岛外围的洋流速度慢。会形成明显的差异。晋军想将战场布置在牛岛的目的就是,既然全罗水军想打包围战,他们的舰队必定是用横阵过来,然后才能像大鹏展翅一样将自己合围。但是如果是将决战地点选在牛岛,就会有一个非常有利的隐蔽因素,自己可以预先埋伏十艘鸟船在牛岛的背面作为杀手锏。就如同刺客一般。剩下的鸟船作为诱饵,故意让敌军的主力舰队包围,金载圭欺骗了南炳赫,让他以为自己的舰只火力和他们差不多,孰不知,自己全部装备了大将军炮,到时候会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这样一来,他们还没贴过来,就要承受巨大的损失。阵型一定会大乱。而十艘鸟船的突击队,可以利用牛岛海峡洋流快的特点,突然高速穿插到敌军的侧翼,牛岛宽度不过二三里。新军新铸炮法铸造的大将军炮的极限射程是四里。 从牛岛海峡穿出之后,可以立刻转向直插敌军北阵,他们的的舰队根本就来不及变阵,十艘鸟船火炮齐射,务必将敌军北阵舰只全部摧毁。最可怕的是晋军还有秘密武器,新军的飞雷炮每艘鸟船都携带了两门,舰首舰尾可以放置一门,作为近战的极限防御火力。敌军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遭受雷霆打击。况且海上用的飞雷炮炮弹和陆地的包裹材料不一样,水师用的全是牛皮涂桐油晒干后制成的防水布包裹的火药弹,不像陆地上,牛皮纸和麻布就可以了。这样的炮弹甚至落在海面上之后还有浮力,可以漂浮很短的时间,在海面上也能爆炸,是真正的大杀器。同时,也是整个战役中最关键的一环,金载圭也会和南炳赫一起出征,他将会在正西方向的龟船之上。自己不能误伤他,而且最重要的要给他创造机会,将剩下的舰只带回去,这样他就能捞到一份功劳,而责任自然是南炳赫来背,南炳赫一死,全罗水师群龙无首,金载圭有功,只要他能主动投靠上面,相信他当上统制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晋军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好,既然敢来,那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将军,将军,王上的虎符到了,准许咱们出兵了。”传信兵飞奔进全罗水师大营。这么多天,南炳赫早就憋了一股气,特别是金载圭出谋划策之后他对一举全歼这一大股海盗,立下大功充满了信心,在他看来,坐拥强军,又有不错的方略,没有理由失败。 六月二十五日,全罗水师扬帆出发,直奔耽罗岛而来。按照南炳赫的设想,从木浦军港出发,到达耽罗也就是三五日的事情,战斗一天就能解决,呵呵,七月到来前拿下这份功劳。 海风拂面,朝鲜附近的海域和吴淞口那边完全不一样,因为长江黄河中携带的泥沙的冲击,所以大明附近海域都是一种土黄色,所以叫黄海,而到朝鲜这边就要好很多,海水又恢复了深蓝色,一艘鸟船上,晋军负手站在瞭望台的栏杆边,感受着海风,还好今天吹的是北风,等下扬帆撤退的时候是顺风。比较有利于甩开他们,龟船的自重比较大,而且因为本身的设计问题,非流线型的船体,即便是满帆,速度也不会多快,自己清一色的鸟船,肯定比他们的速度快很多。全罗水军军中肯定也有快船,可是为了掩护阵中的龟船,不会擅自脱离阵型。虽然海战中阵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但是战争不能一味的墨守成规。全罗水军的思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依靠阵型取胜。而新军已经是一支思想革新的军队,在战术方面的表现尤其强烈。只要能击败敌人,就要用尽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战术。 “将军,首舰发信号了。”瞭望台顶端的传令兵喊道。青弋军的配置是相当豪华的,每一个瞭望台的传令兵和每一艘舰的舰长都配备了一个千里镜。比起纯肉眼观测,他们的准确度自然要高很多。四十艘鸟船排成菱形,以最前面的一艘鸟船为斥候,前方令旗挥动,后方的船只负责向更后方的船只依次传递信号。晋军展开千里镜,果然,信号一艘接一艘的传递过来。意思只有一个,前方发现敌军舰队。 “全军菱形阵待命,让他们也进入目视距离内,然后咱们走走停停,将他们引到牛岛去。”传令兵立刻将晋军的命令传递出去,所有的舰只降低航速,慢慢停止下来,等待敌人的出现。与此同时,张智领着十艘鸟船已经从耽罗新港出发,前往牛岛进行埋伏。虽然只有十艘鸟船,可是张智的人马才是此次作战的关键性力量。为了张智的突袭能够成功,晋军不惜自己亲自指挥主力舰队前去当诱饵。张智也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立下大功。 对于耽罗岛的事情,刘毅的消息要滞后不少,他收到了鸽信,可是因为目前耽罗岛和太平府往来的直接通信通道尚没有建立好。鸽信只能通过平户进行中转,而且是单向联系,刘毅的答复只能由平户藩接收,然后派人乘船送到耽罗,信鸽的训练和两地交换还需要时间。目前刘毅得到的信息是晋军的舰队已经攻下了耽罗岛,正在想办法诱使全罗的舰队出击,然后击败他们,同时安插金载圭进去,这样以后所有的军事行动就会大开方便之门。 刘毅明白,按照成康的战略,耽罗岛作为辽东之眼完全可以策动整个东亚的局势,所以耽罗必须要安安稳稳的拿下。另外,如果按照历史上的时间来看,再过几个月恐怕建虏又要发动新一轮的攻势了。虽然刘毅忘记了具体的日期,但是他肯定就是在今年,可是今年建虏还会按照历史的发展发动对辽东的进攻吗?历史上正是因为第一次入关的胜利让皇太极赚的盆满钵满才激发了他的野心,但是因为新军的介入,建虏北虏的第一次入关所获得的人口财帛要小于原来很多,那皇太极还有心思时隔一年再度开战吗?另外孙承宗那边刘毅已经去信,提醒他要提防建虏,刘毅不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那就有危言耸听之嫌,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按照原来的历史发展还是未知数。刘毅总不能说建虏哪一天哪一天要攻打哪里哪里,让孙承宗早做准备吧。他只是从侧面去分析,去提醒。 随信去的还有一大批物资,包括火铳,震天雷等军用器械,还有大量的粮草。都是通过板船直接运到天津卫,然后走陆路直接抵达辽东。这批物资和卢象升的物资同时到达。由卢象升将物资和信件派人送到辽东。孙承宗驻防在宁远城,袁崇焕死后,孙承宗前去收拾局面,接收了剩下的辽东军队,还有袁崇焕手下的一干军将,目前尚有四万关宁军。蓟镇遭到重创一时半会恢复不了。算上原来辽东卫剩下的人马,大约还有近十万人,可是各地都需要驻防兵马,能用的机动兵力还是只有四万关宁军。且其中一万人被祖大寿和何可纲领着前去修建辽东前线的桥头堡大凌河城去了。刘毅在信中提醒,要孙承宗注意皇太极的进攻,上次他们没达到目的,少不得会再兴兵马。孙承宗却没有完全重视起来。在孙承宗看来,金兵去岁先胜后败,损失了不少人马,物资也没有抢到许多。立刻就发动攻势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强盗的本质肯定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现在进攻太冒险了,不符合他们的风格。况且蒙古各部上次损失更加惨重,好处却没捞到多少,怨气很重,金国想要用兵,不可能不让蒙古兵协助,可是现在皇太极应该还没安抚好他们,暂时不用担心,至少在大凌河城修复之前不会有问题。可这仅仅是孙承宗自己的判断而已。。。 “南将军,前方有敌人!”士兵大声的禀报道。经过三天的航行,全罗水师的主力部队已经通过了青山岛,整个全罗水军的舰队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大小战船两百余艘,铺天盖地的行驶在海面上。南炳赫意气风发,自从壬辰战争以来全罗水军从来没有全军出动过,在自己的任上竟然能有这样的机会,看着身后的庞大舰队,南炳赫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李舜臣将军当年的气势。 全罗水军的装备自然不可能有青弋军豪华,全舰队也只是节制使以上的将官配备了千里镜,南炳赫听完士兵的报告,走到瞭望台上,展开了千里镜,果然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战船的黑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舰队前方的,只能是敌人。“准备作战!”南炳赫自信的命令道。 包括龟船在内,整个舰队挂起了全帆,全速前进。越到前面,南炳赫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敌军好像是在等自己,他再次举起千里镜观看,这一次,千里镜里显示了几十个黑影,看来是这股海盗全军出动了。他观察了一阵,然后一掌拍在了栏杆上,怒道:“狗崽子,是要挑衅我吗,看见这么强大的舰队过去,竟然不动,混蛋,那就都去死吧。杀上去,消灭他们,李舜臣将军的荣光永远和全罗水军在一起!” 四百一十三章 牛岛海战下 “南炳赫上钩了。”金炯旭不声不响的站在晋军的身边,直到他们听见全罗水师的呼喊声,金炯旭才开口道。“不错,听声音,他们是在做战前动员,鼓舞士气。呵呵,不知道金先生有没有听过华夏的一句成语。”晋军说道。 金炯旭笑道:“将军不用说,我来猜一猜,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晋军不禁竖起大拇指道:“金先生果然是博学多才,你说你是朝鲜上层的后代,这回我信了,通晓华夏学识,果然不同凡响。”金炯旭摆摆手道:“将军谬赞了,谬赞了。”自从攻下耽罗后金炯旭也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算是团聚了,所以他对晋军万分感激,此刻是真心帮助青弋军。 “既然先生已经知道了这句成语,我今天就会采用这一招,现在他们不是士气高昂吗,我拖着他们一天一夜,明天在牛岛决战,他们追不上我们,可又不得不追,哼,就让他们疲于奔命吧。全军转向!”晋军大声道。在晋军的命令下,四十艘鸟船开始缓缓掉头,变成了和南炳赫的全罗水师同向。南炳赫从千里镜中看到敌人的舰队转向。心中大骂:“该死的海盗,竟然想跑,刚才不还是要跟自己决战的样子吗,混蛋。”其实作为全罗水军的统制使,南炳赫在海战方面也不是傻子,他已经发现敌人的船只是清一色的鸟船,而鸟船的速度是比较快的,自己的军阵中不是没有快船,可是一旦快船脱离舰队,龟船和其他的慢船就会失去掩护,另外,舰队就会分成两支,很容易被敌人分割包围。毕竟数十艘鸟船的海盗也是一股很大的势力,自己必须以较小的代价消灭他们,如果自己的损失也很大的话,反而弄巧成拙,有过无功。他咬牙道:“全速追上去,咬住他们,一旦他们停下,就进行打击。” 全罗水军舰队紧紧的跟在青弋军水师的后面,南炳赫心中清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遭遇了敌人,这时候不可能退兵,只能冲上去消灭他们,可是这些鸟船的速度。。。此次作战最不利的一点就是主动权掌握在海盗手里,不消灭这股海盗,就算他们现在转向直接去占领耽罗岛也无济于事,除非耽罗岛上常备驻军五千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朝廷没有这样的财力。况且北边还有建虏的威胁,一个耽罗岛和北边的安全,孰轻孰重朝廷心里还是有数的。但是这是自己唯一的立功机会,自己太需要这次的功劳。 两支舰队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在耽罗海峡上你追我赶。晋军的舰队不时的放慢速度,等待后面的南炳赫追上一段,然后再加速脱离,如此往复数十次,把整个全罗水军是弄的怒火中烧,每个士兵的眼中都要喷出火来。自己可是承载着李舜臣将军遗志的全罗水师,竟然被小小的海盗戏耍,这是完全不能忍受的事情。很多舰长群情激奋,纷纷用旗语告诉旗舰上的南炳赫,请求立刻出战。南炳赫顶着压力只是不允。全罗水师的情绪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十二个时辰之后,两支舰队已经渐渐接近了牛岛。新军将士们士气高昂,看着全罗道水军被他们逗狗似的,一路引过来,想追又追不上,想打又打不了。好不容易快要接近了,新军立刻加速,始终离着他们五里的距离。全罗水师看着敌人近在眼前,就是不能和他们决战,一个个从怒火冲天变成了垂头丧气,一天一夜的追逐战,明知道追不上敌人,可是还要追。士兵们的思想非常简单,不如直接进攻耽罗岛好了。一种厌烦的情绪在士兵当中蔓延,这种无休无止的追逐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如果一直继续前进就会进入倭国海域,会不会有危险。而舰长们作为军官,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现在不能停下,全罗水师不能无功而返。 “将军,前面就是牛岛了。”旗舰的舰长提醒让正在思考中的南炳赫回过神来,他立刻对着舆图分析敌人可能的作战方式,“如果继续前进,那就到达了倭国水域,这支舰队不是倭国过来的,不会去触碰郑芝龙的势力范围。那么最后一个比较理想的战场就是耽罗附近的牛岛水域了。为什么会将地点选在这里。这里的水域流速不一样,可是这样不论是对于他们还是自己条件都是一样的。难道牛岛附近有伏兵?可是当面已经有几十艘舰船,如果这还不是敌人主力的话,那这股海盗还能称作海盗吗?可是按照情报来看,他们的舰船差不多就这么多,就算还有一些,靠这十几艘舰船能成什么事。”就在南炳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掌旗兵的声音传来:“将军,他们停下来了!”南炳赫连忙举起千里镜观看。现在两军面对面,相隔大约五六里,自己的右手边是牛岛,而敌人的左手边是牛岛。自己从北向南进攻。 “传令,所有船只变鹤翼阵,慢慢包围他们。相距四里,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八个宝塔阵渐渐的组成大鹤翼阵,旗舰的宝塔阵是阵眼,居中不动,剩下两边的七个宝塔阵向前行驶,从左右两翼包围海盗。“好,菱形阵不动,给他们包围好,然后决战。”晋军命令道。南炳赫心中越来越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对方还有什么猫腻。自己的舰队已经在包围他们了,为什么他们停下来不动了,没道理。整个全罗水军的另外七个宝塔阵已经前出很多,现在叫他们回来没有意义了,反而容易被敌军攻击。既然这样,就只能拼一下,用绝对的实力打垮他们,反正自己的数量是他们的很多倍。 “合围完成!”掌旗兵喊道。南炳赫抽出千里镜,舰队已经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他咬牙道:“攻击!”四面八方的舰只朝着新军驶过来。晋军淡定的指挥着新军舰队:“火炮准备,接近三里,外侧舰只急速射,内侧舰只调高炮口,弧线抛射。狠狠的打他们。”他对自己的舰队有信心,敌人绝对想不到他们的火力这么强大。金炯旭看着晋军气定神闲的样子,内心不禁暗暗夸赞,果然有大将风范,在水战中这样的气度,他只在郑芝龙身上看到过。而且当时自己离他很远,并不在一艘战舰上,只能远远的观望。而现在站在晋军身边,金炯旭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大将。“将军果然是从容不迫,有上国风范。” “呵呵,金先生不必夸我,论起临战从容不破,我以为也只有指挥使大人能办到了,那可是四千打十万,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晋军道。 “传令下去,进入二里立刻舰炮齐射,宝塔阵分开,用龟船撞进去,摧毁他们。”“是!”南炳赫的命令被一层层传达下去。水军将士们见海盗竟然一动不动的让他们包围,甚至觉得他们是不是吓傻了。他们本来已经丢失的士气回来了一些,也许是觉得面前的对手不堪一击。 “三里!”瞭望哨报告道。晋军早就在千里镜中紧密的观察着,他大吼道:“打!”轰轰轰轰,四十艘舰船的一侧六门舷炮猛烈开火,二百四十门大炮的怒吼震耳欲聋,全罗水军的士兵们根本就没料到敌人竟然在三里的距离上抢先开火,连南炳赫自己都张大了嘴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下一刻炽热的炮弹一部分落在海面上激起阵阵水花,还有一部分直接命中了冲在前面的全罗舰队。大将军炮的炮子虽然是三斤,但是对于普通舰船来说杀伤力非常恐怖,炮弹的速度加上舰船相向的自重加速度,基本上可以直接穿透船体,打入内部。冲在前面的二三十艘舰船立刻遭到了雷霆打击。甲板上一片人仰马翻。一颗炮弹击中其中一个宝塔阵的首舰,弹丸穿透了甲板和内部划桨士兵所在的夹层,直达底部,恰巧底层是火药室。数十名划桨的水军士兵惊恐的对望一眼,然后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轰的一声,舰身的中间瞬间隆起,像是骆驼背上的驼峰。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剧烈的火药殉爆直接将船身撕成了两半,无数的士兵被抛向天空。而船内部的士兵估计已经没有任何生还可能了。恐怖的炮击并没有停止,青弋军的急速射没有任何敌人能承受的住,无数的炮弹在海面上横飞,三里的距离上,全罗水师装备的中小型佛郎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能还击的龟船被夹在了宝塔阵中间。南炳赫疯狂的吼叫着:“金载圭你这个混蛋,你不是说他们的火力跟我们差不多吗,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重炮,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抽出佩剑,在栏杆上乱砍。旗舰舰长抱住他道:“将军,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请冷静下来,指挥战斗!” 四百一十四章 尘埃落定上 听见舰长的大吼,南炳赫才略略冷静下来,看见自己的舰队在敌人的炮火中碎裂崩溃,他的眼中都要流出鲜血。他凄厉的吼道:“阵型散开,让龟船出战,消灭他们,杀光他们!”被猛烈的炮火打的一片混乱的全罗水军执行了南炳赫的命令,外围的舰只散开。现在龟船是他们最后的秘密武器,一切的希望就寄托在龟船身上了。 “他们的龟船终于出动了,准备飞雷炮!”晋军高声命令道。与此同时,张智的突击队已经从牛岛的背面出发,顺着洋流,满帆前进,加上划桨,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船只在海面上航行,如果岸上的人观察的话,因为视觉的错觉,会觉得船只行驶的很慢,其实它的速度并不慢,尤其是现在,船上的人感受是最深刻的,进入海峡之后的突然加速,让好些士兵站立不稳,差点摔倒。耳边传来隆隆的炮声,张智喊道:“所有水手加快速度,将军那边战况激烈,我们要一击成功!”“嘿哟,嘿哟,嘿哟。”甲板下方传来整齐的号子声,水手们跟着节奏拼命划桨,十艘鸟船劈波斩浪,高速向前。 “集中火力攻击龟首!”晋军命令道。龟船首尾各有一门大将军炮,而船首的那一门就安放在龟首的口中,作战的时候火炮从龟首口中伸出,就像玄武会喷火一样。无论是金载圭还是金炯旭都跟晋军介绍过龟船,其实不用他们介绍,晋军在郑芝龙那里培训的时候也是听说过。毕竟郑芝龙横跨中朝日三国,对于大明的鸟船福船洋船,朝鲜的龟船,日本的安宅船都是多有介绍。甚至郑芝龙自己的船队里就有很多安宅船,当然晋军也要对东亚各国的船只进行一个基本的熟悉。晋军命令所有炮火集中攻击龟首就是要将龟首的火炮打哑。 轰轰轰轰,二百四十门大将军对二十门大将军进行了强大的火力压制,仅仅一轮射击,就几乎将二十一艘龟船的船首大将军炮全部打哑,仅有几艘得以幸免,但是双方的这一轮对射,也对新军的舰队产生了破坏,刚才因为普通船只的射程不够,所以全罗水师只能处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可是现在不一样,虽然仅有二十门火炮,总比毫无还手之力强。因为菱形阵是一种密集火力阵,也就是说虽然舰船是前后错开,但是无论从菱形的四边哪一个边看,都是满满当当,没有空隙的排列。晋军之所以采用这种火力密集阵,正是因为他们的射程远远超出全罗道水师。换言之,这是一种己方火力完全压制敌方的情况下用来形成瞬时高密度炮火的阵型,只能攻不能守。所以虽然只打了一轮,龟船的船首火炮几乎是全部命中,毕竟这么密集,不用瞄准,只要将火炮发射出去就可以了。轰轰轰,外围的十几艘鸟船几乎每一艘都被一到两发炮弹命中,好在一发炮弹除非直接打中底层火药库,在不引起殉爆的情况下,一发炮弹不能击沉中型体积的鸟船。 不过可怕的豁口还是让海水不断的倒灌进来。其中一艘鸟船被三发三斤炮子同时命中,情况危急。“来,搭把手,用沙袋封住出水口。”船舱内,一名小旗呼唤几名水手用沙袋堵缺口,可是三发炮弹都打在吃水线上下的位置,海水汹涌,非常难堵住,船舱里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最少有十几人伤亡。下层的水手一共才三十六人。他们手忙脚乱的堵住口子,可是有一个大口子正好命中吃水线下方,根本就堵不上,海水的压力太大,船只渐渐的倾斜,下沉,眼见情况十分危急。小旗官大吼一声:“不怕死的,跟我用身体堵洞口。”说罢一个猛子扎进已经淹过腹部的海水,向底部更深处游去,两个水师士兵对望一眼,身边还有这么多战友,如果船沉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青弋军的口号就是团结友爱,都是自己的袍泽,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他们还没有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跟在后面跳入了水中。三人一起游到破口边用身体堵住了口子。意识渐渐模糊,可是几人的手臂死死的扣在一起,他们拼命的用胸膛抵住缺口,死死的抵住。小旗官面带着微笑,最后的时刻,他看到了在安庆府辛勤劳作的双亲,自己不识字,但是能熟练操持家务的妻子,出征的时候刚怀孕,应该能生个大胖小子吧。还有中圩洲码头,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熟悉的军歌,每天的午饭前都要高唱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袍泽们排队领饭,都是可口的饭菜,以前哪会有这么好的伙食,都是苦命的庄稼人,就是因为自己加入了新军水师,将军成了安庆卫指挥使,自己才能顿顿吃上肉,家里才能过上好日子。相信只要将军在,只要新军在,终有一天,他们的日子还能过得更加红火。为了他们,自己死也值了。。。 “王德庆,你个混小子,你个混蛋!”叫王德庆的小旗官再也听不见总旗舰长撕心裂肺的吼声了。他的面色很安详,三位勇士就那样保持着手挽着手的姿势,死死的堵着缺口。仿佛三座永远的丰碑。鸟船止住了下沉的势态,舰长擦干眼中的泪花,眼睛通红的紧咬着牙关道:“打!把炮全部推过来,打!”甲板下的士兵全部站到船身的左侧,甲板上的士兵立刻将左舷的六门火炮推到右舷,然后右舷六门炮开火,退出来装填,左舷的六门炮再推到发射口开火。如此循环往复,形成不间断火力。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可能会造成侧倾的打法。但是杀红了眼的青弋军战士已经不顾一切要为英勇献身的战友报仇,他们是一支有着极强凝聚力的军队,他们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一切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会被他们打成齑粉。 龟船仗着顶层的铁皮防护层厚实,竟然突入了数百步的范围,他们两侧的小口径佛朗机也不断开火,跟在后面的舰只趁着青弋军水师集火攻击龟船的时候蜂拥而上,晋军死死的握住千里镜,注视着牛岛海峡出口的方向。然后下领道:“飞雷炮,全速发射,不要省弹药,全部投射出去!”轰轰轰,仿佛地狱之火一般,一朵朵小蘑菇云在海面上腾空而起。很多全罗水师的舰船消失不见,只剩下立刻一片片碎木板,海面上漂浮着残肢断臂。龟船也不能幸免,即便它的防护力再强,可是也抵挡不住爆炸的冲击波,落在海里的飞雷炮火药包还好一些,落在龟船船身上爆炸的火药包直接将铁皮防护层熔化,冲击波由外而内轰击进去,将船舱里的人全部震得五脏破裂而死,他们的五官流出黑血,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南炳赫几乎要将千里镜扭断,他看的目眦欲裂,这都是全罗水师的精华,整个八道水军的精华,就这么完了?对面到底是什么怪物。可是还没等他细想,轰轰的炮声从侧后方传来,一百余门火炮的怒吼掩盖了一切的声音。张智在最关键的时刻从海峡中杀出,用危险的单边集中射击法将一百二十门大将军炮无限极速射,冒着炸膛的危险将成百上千颗炮弹一波接一波的投射向北阵的十五艘全罗战舰。 南炳赫做梦也想不到海盗竟然还有生力军,铺天盖地的火球扑过来,南炳赫绝望的大叫着,他禁卫大将的位子,他扈卫大将,八道统御使的梦就这么无情的破裂了,真是可笑。。。 金载圭正在一艘龟船之上,他的这一艘正是二十一艘龟船中那艘唯一的老船,因为速度慢落在了最后,正好避开了飞雷炮的饱和打击,但是船身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波及。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他看见南炳赫所在的北阵被火光黑烟包围,然后舰船化成了一片片碎木,十五艘舰船消失在海面上。他立刻升起自己的将棋,打出旗语,“现在由他来指挥,全军撤退。” 晋军看见了金载圭的旗帜,他下令停火停止追击,按照约定,让金载圭带着剩下的人撤退,立下功劳。好实现后面的计划。而他们也按照约定干掉了南炳赫,在十几里外,晋军和南炳赫都不知道的是,庆尚水师的一百多艘舰只已经就位,可是具章元在接到了斥候的报告和看见海面上无数的蘑菇云之后他丧失了前进的勇气,斥候告诉他海盗未沉一舰就将全罗水师打残。具章元张大的嘴巴很久都没有合拢,看来他们遇到的是一个怪物。 六月三十日的牛岛海战尘埃落定,新军水师首次海战大捷,在对方舰只是自己三倍的情况下未沉一舰,击沉全罗水师大小舰只六十余艘,包含龟船十二艘。击伤无算。金载圭带着剩下的舰只狼狈逃回全罗道。 四百一十五章 尘埃落定下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海盗吗,海盗怎么会。。。” “大人,小将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全罗水师就。。。不是小将不敢上,是真的不能上啊,根本就不是作战,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戮,全罗水师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他们的炮火太猛烈了,就算是我们的龟船也根本不是对手。” 王京,议政院,崔鸣吉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下首跪着的正是庆尚道水军统制使具章元。具章元当日不战撤兵,他没办法逃避责任,只能亲自前往王京向崔鸣吉当面解释。金载圭当日带着剩下的兵马逃回全罗之后立刻安排塘马,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到王京。李倧等人听闻后皆是面色数变。南炳赫真的被海盗给干掉了,李倧和崔鸣吉心中窃喜,而河正弼胸腹间气血翻腾,南炳赫竟然阵亡,自己辛辛苦苦布下的暗线就这么完了,现在全罗道水师损失近半,就算是南炳赫还在,自己的大北派实力也是大损,具章元是崔鸣吉的人,西人党现在又占了上风,自己现在只剩下张英石的咸镜道边军,怎么办,左膀右臂已经断了一个。该死的海盗!河正弼万万没有想到,南炳赫竟然是被人设计的。而更可怕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倧和崔鸣吉心中的震惊和郁闷一点不比河正弼少。 这是什么海盗竟然一船不损,将全罗水师打的一败涂地,更叫人恼火的是庆尚水师竟然一炮不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海贼撤回去了,这说明什么,难道具章元有什么阴谋?崔鸣吉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跟具章元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具章元投靠西人党也有十年时间了,如果十年他崔鸣吉都没有发现具章元有问题的话,那该是多大的罪过。说白了会连累到殿下。崔鸣吉回去就立刻到思政殿给李倧请罪。李倧一言不发,崔鸣吉只能发誓在三天内查明原因。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具章元竟然亲自来了。听了具章元的解释,崔鸣吉虽然差点要晕过去。可是他硬是忍着内心的震惊带着具章元前去王宫。 “领议政,你说的可是真话?”李倧问道。 “微臣所说句句属实。”崔鸣吉拜伏在地道。身后跟着浑身颤抖的具章元。李倧长叹一声道:“难道三千里江山要在寡人的手上重蹈壬辰之乱乎?” “殿下,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敌兵力不过数千人,当年倭寇可是有十五万精锐才能攻入我国,数千海贼不过是仗着船坚炮利,陆战就算厉害也挡不住我十万大军。另外先前他们的要求很明确,就是想要耽罗岛。既然如此,不妨先给他们,等我们解决了心腹大患,养精蓄锐之后再做计较。海贼终究是海贼,说不定不用我们动手,等他们碰到更加强大的势力,譬如郑芝龙那般的人物,自然就会被消灭。数千海盗不过是疥藓之疾,目前首要的还是要稳定内政,加强边境防御。据平安道那边的消息,最近建虏内部调动频繁,这不是个好兆头。”崔鸣吉说道。 “只能如此了,子谦请起。具章元,你也起来吧。如果这样说来,你也算审时度势没有硬拼,丧失我们的水军。有功无过,等到全罗道的水师整合完毕,这个忠清,庆尚,全罗三道统御使的位置就由你来正式担任吧。”李倧有些疲惫道。 具章元因祸得福喜从天降,殿下竟然答应将三道统御使的位置给他了。他痛哭流涕道:“小将惶恐,小将惶恐,多谢殿下,小将万死不能报陛下恩德。” 具章元退下后,李倧单独和崔鸣吉商谈,“子谦,下一步怎么办,全罗水军损失一半。剩下的水军是不是可以考虑兼并到忠清或者庆尚道的水师内部?” “殿下,微臣觉得不用,经过此一事,具章元此人忠心有加但太过平庸,甚至有些胆小。虽然微臣不知道当日作战的情况,海贼战力强微臣知道,但是具章元真的没有一搏之力吗,就算打不过,连打都不打。恐怕是胆怯多于保全舰队的责任吧?”崔鸣吉回答道。 “唔,子谦说的有道理,那依你之见?”“依微臣所见不如这样,此次全罗水师的战报已经送达,原全罗水军节制使金载圭指挥得当,保全了一半的全罗水师,几名参军也都联名保举,我看他可以接替成为水军统制使。最重要的原因是,节制使只是中级军官,金载圭此人名不见经传,想必无党无派,微臣想,召他来王京,微臣亲自试探他,如果此人反对光海君支持殿下,那此人就可用,全罗水师虽然损失惨重,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用武之地,这样我们就完全控制了南部的军权,微臣再派遣人员潜入水师,监视他,做到万无一失。至于张英石,现在南边的危机解除了,河正弼只有两条路,立刻举事或者隐忍待机。微臣想,河正弼能等,恐怕光海君等不了。何况南炳赫已经身亡,殿下觉得大北派如果还要费尽心思培养一个南炳赫还要花费多少时间?而且就算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南炳赫又用什么用,全罗水师已经残了。这样的人马刚刚死里逃生,让他们参加夺权会有多少人去相应。对于河正弼来说,现在还有一个机会,就是下个月的南山大猎,张英石可以带军中千名好手到王京南山参加围猎,殿下也会参加,岂不是最好的机会?”崔鸣吉道。 “那子谦的意思是,我们装作平安无事的样子照常举行围猎,然后调集兵马拿下张英石是吗?”李倧身体微微前倾,问崔鸣吉道。 “正是,世子翊卫还有朴东俊和洪兴哲的人负责控制城内局势,抓捕光海君,河正弼和他门下一干人等。而平安道和京畿本地的人马交给微臣来联络,让他们在猎场上发动,抓捕张英石,如果张英石敢抵抗,那就格杀勿论。”崔鸣吉眼中闪着寒光道。 “好,就这么办吧。”李倧点头道。 “我们还有机会吗?”“有的,殿下。”“可是南炳赫已经死了,具章元又是他们的人,南边我们一支能控制的兵马都没有,光靠北边的咸镜道可以成事吗?寡人希望重返王京,可是一旦咸镜道的驻军调动,恐怕建虏又要进犯我八道,到时候生灵涂炭,寡人心中所不忍也。” 江华岛昏暗的破旧院子里,烛火摇曳。门外的几名侍卫已经被全部买通,借着宫中每个月给光海君送用度的机会,河正弼买通侍卫总管混在仆从的人群里登上了江华岛。此时坐在屋内的正是光海君本人和河正弼。听见光海君的话,河正弼内心暗暗叹息,光海君睿智,心怀三千里江山。可是他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不够狠心。当年又侍奉明朝,又侍奉金国,结果是两面不讨好。现在又是如此,是他的王位重要还是区区一些贱民的性命重要,孰轻孰重还分不清吗?没有了王位什么都没有了。有了王位就算死一些人,只要好好经营,将来朝鲜强大了,也可以恢复先祖的荣光。毕竟就在不远的近百年前,北边的野人部落经常被朝鲜官兵痛打。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士兵们畏惧金兵如虎。 “殿下,请您保重身体,一切都不要担心,时间不会太远了,我们还有机会,下月就是大猎,我已经密令张英石选调军中勇士,组成一千精兵,到时候突然发难,李倧绝对想不到。成败就在此一举。”河正弼要紧牙关道。“请殿下相信我们。朝中数百大臣都支持殿下重掌大权。”说完他伏在光海君面前,大礼参拜。 光海君眼眶湿润的将河正弼扶起:“有右议政这样的义士,寡人死而无憾!” “也不知道晋军那边是什么情况,上次说开始行动之后已经好些天没有消息过来了,仗到底打没打完。哎,我们的鸽信渠道还需要时间。”“呵呵,将军不必心急,全罗水师的光荣仅限于历史,而新的光荣属于新军,成某一直相信实力能战胜一切,我们有最好的士兵,最好的大炮,最好的将军,此战定是大胜,将军要有信心。”太平府,安庆卫指挥使司。成康开导刘毅道。晋军单独领水师远征,要说刘毅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但是随着青弋军的扩大,以后这些远征的情况肯定还会经常发生。总是担心肯定是没用的,作为主将必须要相信自己的下属。 就在晋军攻占耽罗,漂亮的打赢了牛岛海战之后,青弋军已经初步的实现了战略设想。在辽东取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立足点。以点带面,掌控全局。而晋军天才的发挥新军将领的智慧,安插了金载圭在全罗水师。这样最起码在全罗水师的实力完全恢复过来之前,李倧不会对耽罗用兵,青弋军可以好好经营,当李倧想用兵的时候他会发现,耽罗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四百一十六章 绝不甘心 在五月,刘毅的水师刚刚出征的档口。盛京城内虽然艳阳高照,但是街道上却没有多少行人。当年萨尔浒之战,四路明军被击败之后沈阳自然丢失,从那一年到现在也过去了十几年的时光,金国将盛京作为首都,大力的进行建设,反正抢掠来的奴隶很多,驱使他们就是了。五月的天气已经是初夏,自然燥热。盛京的地理位置虽然处于纬度很高的地区,可是初夏的来临让盛京城和关内的城池没有区别,都是烈日炎炎。 自从沈阳城被占领直到现在,整个城池的面积已经被皇太极扩充了近两倍有余。特别是前几年盛京故宫竣工之后,皇太极便正式移居到了里面。盛京故宫完全仿照大明的宫殿修建,包括大清门、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麟趾宫、关雎宫、衍庆宫、永福宫等宫殿。现在的盛京故宫已经变成了实际上大金国的政治中心。皇太极自从去年退兵后,回去痛定思痛,加强了以他为中心的中央集权制度。参照明朝的体制,采纳范文程,鲍承先,宁完我等汉臣的建议,在大金国内部设立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任命了八旗好些年轻的贝勒担任主官,并且让范文程等汉臣进行辅佐。当然,这不过是初步的雏形而已。只有形而没有神,并不能真正履行像明朝六部一样的职责。可是对于尚且处于奴隶社会的金国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怎的天气如此燥热,真是叫本汗心烦。范先生,你不热吗?” “呵呵,大汗燥热是因为心中有事,心不能平静下来,身体自然就会燥热,正所谓心静自然凉,就是这个道理。” 盛京故宫,清宁宫,皇太极正负手在殿内来回踱步,身边站着的正是他的汉臣之首,范文程。前几日,他收到了大凌河一线的哨探回报,说孙承宗接防辽东之后,派遣精干人马抢修前年作战中被金兵焚毁的大凌河城。这对金国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孙承宗作为一名战略大家,久久坐镇辽东,甚至比袁崇焕的时间还要长,当然知道金兵最怕的是什么,或者说孙承宗也是在完成袁崇焕的遗愿,毕竟袁崇焕是他的学生,师徒俩对付金兵的方法是一样的。那就是坚壁清野,以守代攻。不断的修筑大量的城堡,在关外防线死死的拖住金兵,消耗金兵,尽量避免和金兵野战。而皇太极上次绕过宁锦防线也是出于扬长避短,避免以己之矛攻彼之盾的尴尬。但是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金兵想要打进关内,不能总是绕着宁锦防线走,欺骗战略可以实施一次,但是总用的话就没有效果了,更何况现在坐镇辽东的是比袁崇焕更难对付的老督师孙承宗。 “范先生,请坐吧,不用管本汗,本汗走一走,透透气。”皇太极说道。 “报,大汗,地窖里藏的松花江冰块到了。”一名葛布什贤超哈营的拔什库进来道。不一会,几名黑甲战士抬着两个巨大的铁箱走进了清宁宫,铁箱的上面没有封口,而是罩上了一层丝网。铁箱一进来,整个清宁宫的正殿立刻凉快了下来。原来,夏天燥热,可是地窖里尚且有冬天运过来窖藏的松花江冰块,当然,这些冰块很宝贵,都是贝勒以上才能享用。要不是今天太热,皇太极也不会下令叫士兵们运两块冰过来降温。 不一会儿,皇太极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就消失了。他坐了下来,身边的侍卫端上来一壶凉茶,又给范文程倒上了一杯。皇太极一口气将凉茶一饮而尽。用黄手绢擦了擦嘴才开口道:“范先生,今天请你来不为别的事情。还请你先看一看这个。”说罢,他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范文程。范文程拿来一目十行的扫过一遍,立刻拱手道:“大汗,这对我们绝对不是好事。” “哦?先生说说看。”皇太极道。“首先,我们去岁的军事行动对明廷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然先胜后败不如先败后胜,对军心士气影响很大,何况我们也没有达成预定的作战目标,毕竟此次抢回来的物资并不能满足全部满蒙联军的需要,特别是草原那边,怨气很大啊,不稳定因素很多。”范文程说道。 皇太极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先生说的不错,是本汗大意了,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就怪那一支明军,如果不是他们,本汗一定能成功。本汗已经买通了明廷内部的人,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此人叫做刘毅,现在是明国南直隶的一名参将。官职倒不是很高,可是本汗恨此人和他手下的人马入骨!上次作战他的兵马也损失过半,经过一年的恢复,恐怕又还原了,真是叫人头疼啊,如果本汗能在战场上再见到他,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本汗不甘心,本汗绝对不甘心啊!” “大汗不用悲戚,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我们下次谨慎,选择好的战机,发挥我们的优势不愁打不败他们,上次作战微臣虽然没有随军,可是战况微臣也知晓一二,新军所仰仗不过是火器犀利,可是大汗不要忘了,我们上次也缴获了很多的火炮火铳,再加上明廷投靠的炮手和朝鲜投靠的炮手,现在我们也有一支强大的炮队,共有红夷大炮二十门,大将军炮六十门,各式中小佛郎机,虎蹲炮近两百门。虽然质量参差不齐,来源也很复杂,但是总算不是赤手空拳上阵肉搏了,有了这些,咱们的攻坚能力也大大提升。更何况最近宁完我和佟养性固山组建的火炮修理厂可以修复很多缴获的火炮,下一步就是需要铸炮了,可是咱们这里还缺乏一些技术工匠,等以后发展好了,咱们也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火炮了。”范文程安慰皇太极道。作为新兴的军事集团,就是这一点好,善于总结自己的不足,学习新的事物,从努尔哈赤时代开始,多次和明军的战斗金兵都是被犀利的火炮击败,所以现在皇太极对于火炮极为重视,准备打造属于大金的成建制的火器部队,便如明国的神机营那般。 “先生说的不错,胜败乃兵家常事,是本汗过于纠结了。先生还是继续说关于这封文书的事情吧。”皇太极指指桌上的文书道。 “唔,这第二,文书很明确,孙承宗派遣祖大寿何可纲率领二镇兵马一万余人前去修复大凌河城,祖大寿的人马在上次的大战中没有受到什么大损失,因此约在一万人左右,何可纲的兵马在顺天府城下被我们消灭了不少,最多还有三千兵马。所以总人数应当不超过一万五千。而修复大凌河城堡看似是一次单独的行动,其实却是孙承宗全盘战略的第一步棋。如果微臣所料不错,孙承宗一定是要以守代攻,困死咱们。毕竟辽东苦寒之地,如果长期盘踞在这里,不能得到扩张的话,最终随着人口的增加会物资耗尽,所以要想增加实力,就必须要扩张,只有扩张才能增加实力,这是一个循环。孙承宗就是想让我们在大凌河一线跟他对峙,打破这个循环。”范文程抬头道。 皇太极站起身来,“先生所言和本汗想法一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先生大才。”接受全盘汉化的皇太极此时跟大明的读书人没什么两样,说话也是之乎者也,一套一套的。如果不是脑后的金钱鼠尾,几乎给范文程造成了一种他在大明效力的错觉。 范文程同样起身道:“所以,既然蒙古各部有怨气,与其让他们把怨气发在我们身上,不如,将怨气发泄在孙承宗的身上。其一,孙承宗此计高明想要坚壁清野,据敌墙外。我们偏要打破他的壁垒,突破他的防线,彻底铲平大凌河城。这不仅仅是战术上的行动,更是战略上的行动,要让明廷知道,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大金的铁骑。打击他们的军心民心。第二,此战我们要联络蒙古各部,让他们派兵牢牢牵制住宁锦防线孙承宗的人马,让他们不能大胆增援大凌河。” “可是,没有好的条件,这帮该死的草原人不会答应帮助我们的。” “大汗,草原不是有句话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们和草原各部达成协议,将辽河套给他们。”范文程斩钉截铁道。 皇太极瞪大了眼睛道:“什么!把辽河套给他们?”辽河套那么肥美的土地,皇太极想想就心痛。“是的,大汗,此战非打不可,辽河套以后还是我们的,这些草原人没有战略思维,只关心眼前的利益,大汗放心,战争结束之后,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兵甲武器,到时候他们敢真的进占辽河套吗?” 皇太极闭上眼睛许久,猛地睁开,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好,本汗要洗刷上次的耻辱。不能让他们重新整顿防务。” 四百一十七章 大军调动上 袁崇焕冤死,孙承宗督师辽东之后,整个辽东的权力结构有了很大的改变。朝廷为了避免像以前袁崇焕一家独大的情况,将辽东军镇的权力拆分成了三块,名义上,孙承宗是辽东督师,军政方面的最高领导。而实际上,辽东军镇被分成了两块,军政分开,辽东巡抚邱禾嘉主政,而监军张春主军,最后由孙承宗总览全局。这样孙承宗不能作为直接的指挥者参与前线的事务,而是坐镇宁远,为日后的军事协调不及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但是在明廷看来,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关宁军效忠的必须是朝廷是圣上,而不是袁崇焕这样的督师。 三月,邱禾嘉拜见孙承宗,言:“今阁老督师辽东,然观明金利弊,敌胜于野,我胜于城。破敌之策唯扬长避短,避野战而筑城郭。以守代攻。下官观舆图,广宁,义州,右屯乃宁锦之延伸,故应同时修筑广宁,义州,右屯,以互为犄角之势,再以关宁铁骑为支援,游走三城之间,则宁锦防线前移数百里。金兵若不能破,如此往复,蚕食桑叶,数年必能再图沈阳!” 什么意思呢,邱禾嘉认为,明金战争双方各有优势,明军胜在依城防守,而不善野战。金兵正好相反,所以要想破敌只能扬长避短,避免野战而修筑城池,不断地依托后方的坚城在前方筑堡,然后再依托新筑的城堡,往前再筑堡。如此循环,则能不断的压缩金国的领土。现在的情况必须要将广宁,义州和右屯同时修筑起来,形成一个三角防线,再用数万关宁铁骑放在三角防线的中间作为救火队,金兵集中兵力攻打哪里,就去哪里救援,这样等于将宁锦防线往前移动了数百里,再调集后方蓟镇或者北地的军马来填充宁锦防线,这样就跟蚕食桑叶一样,防线缓缓向前推进,如果金兵不能击破,那么数年之后,明军就可以打进沈阳了。不得不说邱禾嘉虽然是主政,但是他的战略眼光还是比较独到。应该说,这个战略是在当时情况下唯一可行的方法,只不过可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邱禾嘉作为辽东巡抚只管一地政务,而没有关心到全国的局势,事实上,大明的国库已经枯竭,每年的辽饷是大头,要照发,还是捉襟见肘。除此之外,西北的剿匪也是重要的一块投入,再加上九边军费和其他各项开支,大明已经是屋漏偏风连阴雨,拆东墙补西墙的境地。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来同时修筑几个城。特别除了右屯之外,广宁和义州偏远,要想重新修复不知道要花上多少银子,而大明已经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银钱了。 孙承宗没有当场反对邱禾嘉的策略,而是勉励他,认同他的策略。邱禾嘉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拜谢而去。孙承宗立刻上书朝廷,提出了邱禾嘉的战略,不过对他的提案做了很大的修改,别人不知道,作为大明兵部尚书衔的辽东督师,阁老,孙承宗对国库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大明根本就没钱,但是城池不能不修,邱禾嘉说的也很有道理,只不过步子迈得太大了,不现实。所以孙承宗的奏折提出了折中方案,“广宁,海运、陆运皆难;义州,地偏僻。因此,必须先占据右屯,聚集官兵,积蓄粮秣,方可逐进,逼近广宁。右屯城已隳,筑城而后可守。筑之,敌必至。必复大、小凌河,以接松、杏、锦州。”孙承宗的意思分为几层,一、广宁、义州暂且不修。二、右屯重要,距海较近,应先筑守。三、为保右屯,还是要修大、小凌河城,互为犄角。四、关宁锦防线诸城,要进行串纵连接,加强防御体系。五、筑右屯,敌兵必至,而筑大凌河城,敌更必争。孙承宗的折中方案非常诚恳,上报之后内阁经过了一番分析,周延儒和温体仁认为,内阁在这种大事上不要妄自发言,这是崇祯的逆鳞,没人想触这个霉头,既然孙承宗有心提出这样的方案,成了,孙承宗有功,内阁批准了也能沾光,不成,孙承宗有过,内阁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撇清了责任,只要崇祯圣心独裁即可。 崇祯现在对金兵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憎恨当然是最主要的,但是又隐隐的有些惧怕。自从萨尔浒之败后,明军的边防就一直压缩在山海关的门口,离京师太近了。所以孙承宗的这种御敌于千里之外的方案,崇祯几乎想都没想就批准了。当然这筹集粮饷的责任就交给了户部尚书毕自严,从崇祯登基开始,毕自严真算是官场不倒翁。这么多年稳稳的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也许是崇祯离不开毕自严这个背锅的吧。确实大明国库如今漏洞百出,崇祯不是不知道,但是这个责任不能他来担,真到有那么一天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毕自严自从自己登基以来就一直是户部尚书,他蒙蔽圣听就可以了。 毕自严接到这样的重任,又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年的辽饷已经让他心力憔悴,可是没想到现在又来了这么大一桩事,毕自严无比头疼。经过户部的核算,如果孙承宗的策略想要成功,一共需要白银二百万两。现在户部统计,发完辽饷和边军的军饷,剩余只有五十余万两,这还不算西北剿匪的费用。现在就算将五十余万两全部给孙承宗,也不过是只能修建右屯。大小凌河只能再等一等。为了让崇祯满意,毕自严提出了分批付银的方案,先付五十万两给孙承宗,到下半年再优先供给孙承宗一百万两修建大小凌河城。 拿到了五十万两银子之后,孙承宗立刻叫来邱禾嘉,将自己的上书和朝廷的决定告诉了他。并且将五十万两全部交给邱禾嘉,让他和祖大寿,何可纲一起前去修筑右屯。这也是出于保护祖大寿的意思,孙承宗知道去岁的京师大战,祖大寿的表现就是砍头也不为过。回到辽东镇之后,祖大寿几乎天天躲在军营里,就算是要到宁远城议事,也是带着大把的卫士,生怕被锦衣卫抓走问罪。既然这次要实施筑城蚕食的策略。孙承宗便将这个任务交给祖大寿,如果祖大寿这次活干的漂亮。那么孙承宗还可以上书给祖大寿分说一二,将功补过。毕竟作为祖大寿的老上司,孙承宗对于这员勇将还是比较喜爱的。 可是孙承宗没想到邱禾嘉表面上领命,可是心里一直有些不满,自己的方案被这么砍了一大半,完全不是本来的样子。邱禾嘉不敢当面顶撞孙承宗,可是内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同时修建右屯和大凌河城,以最快的速度将右屯小三角防线修建完毕。然后继续上书,提议修建广宁和义州。从四月开始,邱禾嘉带领何可纲的三千人和祖大寿的一万人,再加上大凌河当地的少量驻军,一共一万四千人开始修建二城。孙承宗直到十五天后才得知邱禾嘉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命令执行,孙阁老大怒,派人斥责邱禾嘉。但邱禾嘉硬是顶着孙承宗的压力力主两地同时修建。在这种急功近利的思想影响下,邱禾嘉对祖大寿言道:“孙经略当年,有支持袁崇焕守孤城之勇,今何欲弃之,奈我朝无崇焕第二人乎?”他誓死不撤,甚至散尽家财,募得白银三万两,投入到大凌河城之中,祖大寿和何可纲以及数万将士看其忠义,一起努力抢修大凌河城。没想到,因为在右屯一带大兴土木,一万多人加上民夫一共三万人,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会被金兵侦知,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太极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说打就打。 “伟大的天聪汗,不是草原人不想配合您,实在是去岁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草原各部落的丁壮本来就不多,又损失了这么多人口,掠夺来的奴隶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很多牛羊因为没有人照料,在冬天活活冻死在草原上,现在我们的情况并不好,这才刚过一年,没有得到休养生息的草原是不能这么快将鹰仔变成雄鹰的。”盛京故宫内,说话的正是皇太极的老熟人,也是漠东的话事人土谢图汗,去岁的作战,他的科尔沁各部也遭到了巨大的冲击,虽然皇太极给了他很多补偿,可是对于土谢图的胃口来说还不能满足他。这才刚过一年,皇太极竟然又把他给招来,要跟明朝开战,土谢图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不仅是他,他相信,所有的草原部落应该都是这样的心态。 皇太极看着这只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心里不禁冷笑一声。“混蛋,说白了是想先要利益再出兵,好,本汗这次就给你,但是以后你会加倍的奉还,草原会被大金完全统治!” 四百一十八章 大军调动中 “呵呵,土谢图汗,本汗一向是敬重草原人豪爽的性格,为什么今天的你没有以前那样果敢了呢?”皇太极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虽然上次的战役各部都没有达成预定的目标,但是如果仔细算起来,金兵的损失远远小于各部的损失,这不能用简单的加减来进行计算。金国是作为一个整体参战的,他们损失了一万余人。虽然人数也不少了,但是对于金国整体来说并没有伤筋动骨。而草原就不一样了,草原表面上看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四分五裂的状态,只不过是在金国的重压之下派兵协助,加上自己确实是想要在战争中谋取利益罢了。所以草原是以部落为单位的,这样看来,假如整个草原联军死了一万人,但是这一万人集中在几个较大的部落。那就不能说草原的实力受损,而是这几个部落受损,此消彼长之下,大部落变成了小部落,中等部落直接消亡,比如说喀喇沁部。而有的部落反而反超成为了新兴的力量,草原的势力格局又发生了改变,所以各个部落的心态都是一致,都希望保存自己的实力,最好损失的都是别的部落的人马。在这种背景下,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没有任何一个部落会出兵,都会用各种借口搪塞。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太极还不能发难,毕竟他还要依靠这些部落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免得这些部落跟着自己捞不到肉吃,转眼又去依附大明。 皇太极的问题,土谢图并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在没有任何筹码的情况下,不可能代替其他的部落答应皇太极。没错,表面上他好像是整个漠东草原的话事人,跟金国对接的事务都是由他来负责,可是实际上很多大的部落对他也是阳奉阴违,毕竟土谢图的科尔沁部在上次的战争中也受到了不小的削弱。土谢图的说话声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响亮了。 皇太极死死的盯着土谢图,这个老狐狸,竟然不答话。土谢图知道皇太极在盯着他,可是,即便是土谢图已经汗流浃背,他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一言不发。恐怕皇太极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他。皇太极就像一只死死盯着猎物的豹子一般,眼中杀气腾腾。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空气中紧张的气氛陡然一松。土谢图猛然感到杀气退散。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太极,没想到皇太极此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一副满面笑容的面孔。 他笑呵呵的道:“土谢图,你不用紧张,本汗当然知道你们的困难,本汗也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你们确实损失不小,我都理解,但是这次的军事行动非常重要,辽东的孙承宗想用步步为营的策略蚕食我们,对于草原和金国来说,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中原王朝一旦强大了,你觉得他们会给你们机会吗?不要忘了,你们祖先的荣光是被明国给摧毁的,难道你们已经磨灭了勇气,变成了缩头乌龟吗?” 土谢图还是不答话,皇太极知道激将法对于草原并不管用,他们是只认利益的人。他只能忍住内心的恼火,笑道:“呵呵,这样吧,本汗决定将辽河套划给漠东各部,以换取你们出兵,至于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商量,土谢图,你看可好啊。” 土谢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吧,辽河套?皇太极竟然要把辽河套划给自己,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啊。对于草原来说重要的地盘一个是在宁夏一带的黄河河套平原,当然那里现在是漠南的范围,林丹汗虎视眈眈的盯着那边呢。另外一个就是对漠东蒙古非常重要的辽河套的地区,那可是肥美的草场和黑土地啊,得到了辽河套,漠东蒙古的实力将会获得巨大的增长。如果自己的族人和扎鲁特部,敖汉部,巴林部等等部落要是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恐怕他们的头人今晚做梦都会笑醒吧。 “怎么,土谢图,这个条件你还不满意吗?”皇太极似笑非笑道。 土谢图这才反应过来,看来巨大的喜悦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暂时懵了。他立刻跪在皇太极的面前道:“伟大的天聪汗,长生天一定会赞美您的慷慨。草原各部的人民一定会天天向长生天祷告,祝愿您健康。”他虔诚的双手合十,然后磕了几个头。 皇太极忍住心中巨大的恶心感,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道:“汉人有句话叫做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大金和草原本就是亲如一家,以后更要加强联姻和合作,让我们的友情和长生天一样同寿,土谢图,回去跟其他部落将本汗的话带到,本汗非常感谢你们出兵,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皇太极拍拍他的肩膀,仿佛两人是多要好的朋友一般。 然后,皇太极又和土谢图商量好了具体的出兵日期和行动方案。让他回去组织人马,在规定的时间出现在规定的地点就可以了。土谢图一一记下,领命而去。皇太极亲自将他送出宫。一回到宫内,皇太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一会外围的侍从宫女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噼里啪啦摔茶杯花瓶的声音,还有皇太极的怒吼:“混蛋,该死的狐狸,有朝一日,朕要将你们全部都变成大金的奴隶!” 大家都是瑟瑟发抖,不敢进去触皇太极的霉头。不一会,房门啪的一声打开,皇太极出来对着一个侍从道:“你,现在就去传令,让各旗旗主和六部贝勒全部到崇政殿集合,另外将范先生,鲍先生,还有宁先生一起叫上,朕有要事商谈。” 盛京故宫崇政殿,接到皇太极的命令,范文程,宁完我和鲍承先自然是早早的就来到的崇政殿内,不一会儿,陆陆续续的代善,阿敏,济尔哈朗,阿济格等等旗主贝勒也是来到了崇政殿。皇太极端坐在大殿的龙椅上,现在的皇太极,除了没有正式的改元称帝以外,在金国内部已经和皇帝无疑。六部的设立完全将各旗旗主的权力夺走大半,即便是对自己最敬重的哥哥代善也是如此,因为莽古尔泰在明国京师城下被明朝总兵满桂所杀,自然三大贝勒的值月制度就少了一人,索性,皇太极在回到盛京之后就紧接着废除了三大贝勒值月的制度,他事先找代善谈过。代善知道,这是弟弟在收拢大权,他的年纪大了,既然弟弟有这样的想法,作为大哥,他必须支持,所以第二天的朝会,皇太极将此事一说,代善第一个出来赞成,阿敏作为败军之将,虽然有心反对,可是奈何自己威望不足,既然皇太极和代善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附议。这样三大贝勒轮流值月的制度废除,在皇太极和满汉诸大臣之间的屏障消失了。虽然在去年的攻明战役中,皇太极的威望被折损,可是在实力说话的年代,他的上三旗反而没有下五旗损失严重,回去之后,皇太极利用这个优势,很快的收拢了下五旗的权力,虽然给下五旗补充了丁口,但是战斗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利用这个间隙,皇太极慢慢收回权力,仿照明廷建立了都察院和理藩院,任用代善担任都察院院正,范文程为副,专门用来监察诸贝勒和百官。而理藩院则是让议政大臣劳萨来管理,宁完我为副。 另外设立火器营,将汉军火器兵和朝鲜火器兵另有一些金兵填充进去,由正蓝旗副旗主达海和鲍承先共同管理,同时遵循满正汉副的原则,在六部设立满汉大臣,这些人直接向他负责,而原来的各旗旗主贝勒只在军事上对皇太极负责,说白了就是这些人无法插手政务,只是作为将军一样在战时随皇太极一起出战。 这样的划分让各大贝勒的权力大量的分散,同时调整各旗旗主。正蓝旗依然是济尔哈朗。镶蓝旗是阿敏。代善让出正红旗,让儿子硕托领旗主。镶红旗是岳托。正白旗交给阿济格,同时因为多尔衮在上次的作战中表现勇猛升为副旗主和阿济格一起掌管正白旗。镶白旗是杜度,同样的多尔衮的弟弟多铎领副旗主协助杜度。豪格作为自己的儿子领正黄旗,皇太极自己亲领镶黄旗。至于巴牙喇则由上次京师大战中脱颖而出的鳌拜率领,皇太极亲封他为大金巴图鲁。葛布什贤超哈营则由皇太极亲领。 这一番安排之后,有的老人被换掉,阿敏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岳托和硕托两兄弟是皇太极的支持者,两黄旗和正白旗包括葛布什贤超哈,巴牙喇都是皇太极的人马。再加上镶白旗插入了多铎。说白了现在也就济尔哈朗和杜度还有一些影响力,可是在皇太极的分权政策下,他们的声音也是小的可怜。 四百一十九章 大军调动下 范文程自然知道皇太极叫这么多人来是什么事情,所以他气定神闲的站在一边。而其他贝勒看见人来的这么齐,心中也在暗暗打鼓,皇太极叫这么多人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在朝会的时候也不会将各旗旗主全部叫齐,看来今天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皇太极的大汗宝座朝南,众人自然是向北而拜,这跟大明也是一样的。三呼之后,众人纷纷起身。皇太极这才开口道:“本汗很抱歉,今天百忙之中还叫大家前来,耽误各位的公务了吧?”众人立刻磕头道:“臣惶恐!” “都起来吧,本汗有一件要紧事宣布,关乎我大金的生死存亡。上午,我已经接见了秘密前来拜会本汗的科尔沁蒙古土谢图汗,向他宣布了一个重要事情。蒙古那边本汗已经说好,现在是告诉你们的时候了。”皇太极一边说一边缓缓扫视着众人,众人不敢将目光和皇太极对视,只要是皇太极的眼神扫过来,他们就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只有范文程一人和皇太极四目相对,然后范文程微微的颔首点头。这个细节被同为汉臣的鲍承先和宁完我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立刻反应过来,今天的场面皇太极应该早就和范文程沟通好了。没想到在皇太极心中,虽然任用汉臣,可是地位最高的还是范文程。有什么秘密大事都是先找范文程商量,看来自己要走到范文程的位置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两人正在出神,却听到上面的皇太极已经在宣布了,“诸贝勒,诸满汉臣工,就在前些时日,本汗收到前线探报,明国的辽东督师孙承宗已经派人在修筑大凌河城堡,在本汗看来明人是要将我们困死在这白山黑水间,我们长于野战,而疏于攻城。如果整个辽东镇竖立数百个城堡,而需要我们的勇士用生命一座一座的去攻打,我们只有六万勇士,难道要将这些战士的生命全部耗费在这些无意义的城堡里吗?不!本汗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孙承宗的战略必须被破坏,我们一定要打破明人对我们的封锁。一直以来明人都在处心积虑的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但是我们大金绝对不是待宰的羔羊,明人想用钝刀子割肉,一步一步的扼住我们的咽喉,那我们就亮出锋利的獠牙,咬断他们的喉咙。所以本汗决定,联合草原各部,对大凌河城进行雷霆打击,彻底消灭辽东明军!” “什么!啊!”皇太极的话说完,下面立刻传来了连续的惊呼声。可能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又要对大明用兵吗?而且按照皇太极的说法,看来草原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众人非常奇怪,草原那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再加上土谢图这个老狐狸,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答应大汗的要求,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会再次跟随大金的脚步吗? “怎么,你们觉得很奇怪是吗?你们觉得草原不可能帮助我们,你们错了,我想草原人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大金被击垮,他们也讨不着好处,所以土谢图汗答应本汗,这次草原将会派出五万人支援我们的作战,不比上次派出的人少。诚然,本汗知道八旗也受到了损失,但是你们要记住,我们上次成功的绕过宁锦防线只能说是侥幸,萨满不会永远眷顾我们,我们最终还是要堂堂正正的面对宁锦防线,而这次,趁着他们城堡尚未筑成的机会,我们立刻行动,和草原各部东西夹击,将孙承宗的宁锦防线一举击破!”皇太极不容质疑的说道。下面的众人听着皇太极的话,脑子里都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眼见大家都不说话,阿敏作为三大贝勒之一开口了,蓟镇大战,自己的镶蓝旗损失惨重,这才刚过了一年,实力将将恢复,但是军中还是一年内扩充的新兵居多,战斗力自然打了折扣,而这些新丁也是镶蓝旗的壮丁劳力,这次胜利也就算了,万一又跟上次一样碰到厉害的明军部队怎么办,那岂不是镶蓝旗就完了?按照皇太极的性子,难啃的骨头十有八九又是下五旗的人去啃,这样阿敏怎么能答应。“大汗,去岁刚刚攻明,虽然我们前期大胜,可是后来明军突袭蓟镇,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勇士和物资,这才一年的时间,如果再兴刀的话,恐怕。。。何况我镶蓝旗损失惨重,军中新兵居多,贸然上战场恐有所失,还请大汗三思。” 皇太极冷笑一声,这个时候阿敏竟然还在担心镶蓝旗一旗的生死,看来还是存了保留实力的心思。他冷声道:“阿敏贝勒,去岁你在蓟镇损兵折将,本汗不追究你的责任,现在我大金被明人逼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没有想过做点什么吗?好,那本汗问你,你是镶蓝旗的旗主还是大金的二贝勒?” 皇太极这话是什么意思,脑子有些愚钝的阿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我当然既是镶蓝旗的旗主,也是大金的二贝勒。”一边的济尔哈朗暗叫一声,要糟,这个蠢货,皇太极明明是在问他是效忠大金还是只顾他镶蓝旗一旗的死活。没想到阿敏竟然这么回答。“哈哈哈,好,好,好,回答的很好。”皇太极的笑声有些狰狞,旁边的所有满汉大臣,贝勒全都听懂了皇太极的意思,自从皇太极加强了中央集权之后,他就是皇帝,谁敢违背他的旨意,大家纷纷跪在地上,将头颅深深的埋着。皇太极转头问向济尔哈朗道:“济尔哈朗,你呢?你是正蓝旗的旗主还是大金的贝勒?”济尔哈朗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奴才,奴才自然是大金的贝勒,至于正蓝旗的旗主,大汗让我做我就做,大汗不让我做我就不做。”果然是济尔哈朗,很会审时度势,说话滴水不漏。旁边的众贝勒不禁纷纷侧目,这个济尔哈朗,真是个泥鳅。几名汉臣也是心里竖起了大拇指,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济尔哈朗此举非常明智。“哈哈哈,哈哈哈,济尔哈朗,你起来吧,正蓝旗当然继续归你管辖,本汗怎么会说出不让你统管正蓝旗的话来。”皇太极对济尔哈朗的态度非常满意,这才是他要的效果。然而阿敏这个愣头青,有机会一定要收拾他。 阿敏这时候才意识到皇太极刚才问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济尔哈朗这个混蛋,也不知道提醒自己一下。他不敢抬头看皇太极,他知道,此时皇太极内心连杀了他的想法都有,自己只要稍有不慎就走不出崇政殿了。他立刻双膝一软,跪下来匍匐在地,屁股高高撅起,颤抖着道:“大汗,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皇太极冷哼一声:“你说的很正确,何罪之有啊?”“奴才,奴才永远是大汗最忠诚的仆从,哥哥,哥哥,是弟弟不懂事,弟弟错了,真的错了,我们镶蓝旗愿意做先锋。”说到最后,阿敏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在崇政殿中连哥哥都叫出来了。 “这个废物!”皇太极心想。他不想和这样的废物继续纠缠下去,既然他已经怕了,这次就放他一马,但是用他的镶蓝旗打先锋当然是万万不可能的,镶蓝旗的人马战斗力已经不如其他的旗,还是放在第二梯队吧。这次攻打大凌河城堡全是由大金来完成主攻,蒙古兵马只是起到拖住孙承宗辽东军的目的。既然这样,可以速战速决,南直隶到大凌河路途遥远,道路条件更加不适合步兵,想必那支人马应该来不及增援。 皇太极也不想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站起身来不容众臣质疑的高声道:“本汗决定,从明天开始整军备战,各旗所有牛录到盛京集结,此次战役跟上次一样,是国战,且是大金生死存亡的一战,能不能打破明军的壁垒,就在此战。以两白旗为先锋。两红旗两蓝旗为中军,两黄旗殿后,葛布什贤超哈和巴牙喇营为本汗亲军,佟养性领炮营,六月五日从盛京出发,十五日之前到达大凌河城,本汗已与草原诸部约定好,六月二十日前展开对大凌河城的攻击,各部不得延误,贻误军机者,斩!”皇太极吐出最后一个字,诸大臣立刻山呼道:“谨遵大汗旨意!” 在金国内部调动大军的同时,晋军的青弋军尚在耽罗岛酣战,金兵并没有在历史上的八月份发动攻击,而是提前了一个多月,可能是因为上次的损失让皇太极的危机感加深,不想给明军任何喘息的时间,直接快速打击。攻破右屯防线。而大明,新军,包括皇太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次攻击大凌河的军事行动会打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而这场大战会让大明北地大军精锐尽失。。。 四百二十章 兵围大凌河上 “祖将军,怎么样了,城门上面的垛口修好了吗?” “邱巡抚,还差一些,兄弟们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干,着实有些累了,这上月的军饷还压着没发,兄弟们有些情绪,还请邱巡抚海涵,这不,到了午饭点了,我跟他们说一声,先吃饭,下午接着干,邱巡抚放心,我的这些兄弟们手脚麻利,不像老何他们的人,磨磨蹭蹭的。” “老祖,你他娘的说什么呢,见老子人少欺负老子是吧,你下来,我跟你没完。” “有本事你上来啊,咱们就在城墙上比划比划,我老祖让你三招。” “你他娘的,你给老子等着,刀呢,老子的刀呢?” 六月十八日中午,祖大寿,邱禾嘉,何可纲正领着士兵在大凌河城修复城墙。前些日子因为邱禾嘉顶住了上面的压力,力主修复大凌河城,所以朝廷拨付的五十万两白银被同时用在了两个地方,因为大凌河城的位置靠前一些,而且就在锦州的正前方,并且规模没有右屯大,秉着先易后难的原则,所以邱禾嘉想着先把大凌河城修个七七八八,然后再掉过头去修复右屯,反正资金还没到位,等一等也无妨。 大凌河城虽然在前几年金兵从朝鲜回师之后因为泄愤,当着袁崇焕的面焚毁了大凌河城,可是整个城池的根基犹在,金兵并没有对此地进行实质上的占领,所以金兵退去之后,袁崇焕先派出了一些人马前去查探情况,当探马回报大凌河城已经被烧成白地之后,袁崇焕立刻主持了对大凌河城的基本修复工作,因为城池面积并不大,所以袁崇焕决定按照原来的墙根铲平上面参差不齐的部分,就在原来地基的基础上进行修复。因为辽饷的问题,能拨付到大凌河的资金时有时无,这导致了大凌河的工程时断时续,因为这样的原因修复了很长时间也不过是恢复了原来城墙的一半,然后就发生了己巳之变,皇太极等人经过残破的大凌河城的时候虽然发现恢复了部分城墙,但是因为差得远,并且他们赶时间,所以并没有对大凌河城进行进一步的破坏,直接绕了过去。再后来袁崇焕领大军入卫京师,自然大凌河城的事情就搁置了。而现在祖大寿他们过来接着修,正好也就是在袁崇焕修复的基础上完成整个大凌河工程罢了,有袁崇焕的一半城墙做基础,自然祖大寿和邱禾嘉的进度要快一些。 截止六月十八日,除了城门还没有修复,基本上四面城墙已经有个大概的样子了,不过各个城墙的垛口还没有垒起来,只有齐腰高的护墙,没有垛口的话自然弓箭手火器手之类的就没有防护的地方。按照邱禾嘉的预计,算上修建垛口和城门楼的时间,再将四面城门装好,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下个月末应该就能完工了。 何可纲和祖大寿在城上城下斗嘴,邱禾嘉笑着摇摇头走开了,此城并不高大,也就是三丈不到,比北京城墙矮了一大截,也不过就是后世九米的高度。所以城上城下喊话能清楚的听到。到了午饭的时间,士兵们都纷纷靠在护墙上吃饭,民夫们也和他们混杂在一起。因为邱禾嘉在这里,毕竟是主政的官员,对民夫还算是不错,他将民夫的伙食标准提升到和士兵们一样,毕竟民夫干体力活比较多,不吃饱了不行。每人每天两顿干的,一顿稀的,算算看一人一天能吃到五个杂粮馒头。每十天能吃上一次肉,总体来说邱禾嘉对他们还是关怀有加。所以民夫们的热情很高涨,毕竟这个年代能吃上一口饱饭不容易,大家干活都很卖力。 但是祖大寿心里始终有些膈应,这些民夫不过是出些体力的苦力罢了,竟然跟麾下的士兵一个待遇,将士们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能一样吗?最重要的事,大凌河城的补给还不是从右屯运来,因为右屯也是修了一半的城池,所以不可能作为屯粮点,而是直接从锦州运过来,经过小凌河城,然后到达大凌河城,因为小凌河也是被焚毁,所以运粮队会直接绕过小凌河城直接进入大凌河城。锦州本来就是祖大寿一直在驻扎,说白了,将锦州的粮食运过来,祖大寿也心疼,每次看到民夫们吃的狼吞虎咽的,他心里都在骂娘,这么多粮食要是给自己的兄弟们吃多好。另外因为算上民夫消耗的原因,一次运送过来的粮食消耗的特别快,本来正常的话运粮队运一次粮食应该够吃十天,因为邱禾嘉提高了民夫的标准,导致粮食只能吃七天,所以每隔七天就要运送一次粮草。距离上次送粮已经过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也就是已经消耗了一半存粮,三天后又要运粮了。 就在士兵和民夫们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的时候。城北瞭望哨突然发出了锣鼓的声响。当当当,在一片咀嚼声中显得尤为刺耳。民夫和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来,朝城北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平原上似乎有几个小黑点朝这边奔来。祖大寿和何可纲没有千里镜,他们听见声响,立刻停止了斗嘴,冲到护墙边打着手帘查看起来。 “怎么回事?”邱禾嘉的声音传来。“邱巡抚,你看那边,似乎有骑兵正在向我们这边过来。”祖大寿指着北方道。何可纲立刻回头传令道:“弟兄们都起来,戒备!”呼啦一下,关宁军的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来,涌到城墙边警戒。民夫自然没有军队这样的反应,还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邱禾嘉顺着祖大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五六个小黑点正在向大凌河城快速接近,应该是骑兵。他们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已经进入了肉眼能看的清的范围,只见为首的士兵身后插着红旗,好像是伏在马背上。 祖大寿目力不错,高声叫道:“老何,是我们的人!祖大弼!祖大弼!你带一队人,前去接应!”“是,军门!”三弟祖大弼就站在祖大寿身后,这次祖大成留守锦州,三弟倒是跟着祖大寿一起到大凌河来了,祖大弼听见兄长发号施令,立刻转身提着他的凤嘴大刀,奔下了城墙,招呼一声道:“小三子!带你的人跟本将走一趟!”“得令!”叫小三子的亲兵百户立刻点起一百骑兵跟在祖大弼身后,从没有城门的城门洞里风驰电掣的杀出了城外。 祖大寿看着三弟带人冲出城,心中隐隐的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祖大寿何可纲等人在城头上看见祖大弼等人的速度越来越慢,然后六个骑兵汇入了祖大弼的人马当中,祖大弼牵过最前面一人的缰绳,一行人打马立刻掉头飞奔回城内。 “三弟,三弟,什么情况?”祖大寿第一个冲下了城头,分开了围在城门口的关宁军和民夫的人群,走到最里面道。“大哥,你自己看看吧。”祖大弼让开一条路,祖大寿立刻抢前两步,何可纲和邱禾嘉随后也走了下来。只见祖大弼的人簇拥着几个骑兵,正是刚才城外的六名骑兵,为首一人看样子是一个探马小旗,手臂上中了一箭,虽然已经粗略的包扎了,但是依然有隐隐的血迹渗出,此人的脸色苍白,看来失血过多了。伏在马上显得有气无力的,立刻有两个关宁军士兵上前将他从马上扶了下来,他半躺在地上,两名士兵将他扶着坐起,箭头直接穿过了他的手臂,祖大寿惊道:“建虏?” 何可纲听见祖大寿的惊呼,立刻凑上前去,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作为辽东军的将领,对于建虏的箭支不要太熟悉,只见这个探马小旗的左臂上斜斜的插着箭支,从上臂背面射入,正面射出,看箭头,明显是建虏的刺箭,只有建虏的刺箭才有这么好的穿透力,正是因为箭头上开有血槽,所以除非把箭拔出,要不然伤口的鲜血很难凝固,会不断的流出,可是在野外条件下不可能贸然拔箭,所以此人才会有些失血过多。 不过虽然此人的脸色苍白,神志依然清醒,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身后的几个骑兵也是人人带伤,想必应该是他的下属。小旗官一见到祖大寿,立刻带着哭腔道:“军门,咱们在义州的兄弟们,全都,全都死了,咱们几个在外围侦查,侥幸逃生,十个人也就回来六个,建虏,全是建虏,至少有五万人啊军门,呜呜呜。。。” “你,你说什么!”听到他说话的祖大寿傻了一般呆立当场,何可纲和邱禾嘉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若木鸡,而周围围着的士兵也是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过了一年,建虏又大举出动了。惊人的消息飞速向后传播,恐怖的气息蔓延开来。 四百二十一章 兵围大凌河中 “祖将军,建虏离我们这里最多还有一天的路程,垛口来不及修了,咱们现在往锦州城撤退也来不及了,骑兵只有六千余,剩下的都是步兵,一旦被建虏追上,也是全军覆没的命运,还有这么多民夫,本官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邱禾嘉一把拉住祖大寿说道。 “那邱巡抚的意思是?”祖大寿问道。本来祖大寿是想立刻撤退,可是邱禾嘉说的对,因为是修筑城池,祖大寿麾下的骑兵并没有全部带过来,而是带了一部分步兵,剩下的数千骑兵由二弟祖大成率领驻扎在锦州城内,目前整个大凌河城有祖大寿的五千骑兵,何可纲的一千多骑兵,还有两家合起来的步兵约八千余人,加上一万五千的民夫,大约三万人。挤在这个小小的大凌河城里。如果祖大寿只带五千骑兵逃跑,那是没问题,可是落在后面的两万多人可就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了。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自己本来就有污点了,如果弃城而逃,将两万多人全部葬送的话,即便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孙阁老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犯一次错! “如今看来,祖将军立刻派人去锦州城报信,让大成将军通知孙阁老和张监军,请求朝廷调拨援军过来救援,咱们就凭借着城池据守,算上民夫我们有三万人,还有祖将军和何将军两员猛将,未必不能抵挡一段时间。只要咱们撑过数日,援军到来,建虏除非是下了狠心拼命,要不然只有撤退这一条路了。”邱禾嘉说道。祖大寿只能点头赞同邱禾嘉的观点,何可纲也在一边出言道:“不错,只能坚守,以待援军,现在放弃坚城,这么多步卒在平原中野战那就是建虏的活靶子。只是,咱们的粮草不多了。” 说到粮草,祖大寿的心中一拎,本来按照现在的吃法也就能坚持个三四天,如果减半倒是能撑上七八天,如果克扣民夫的量,而保证士兵的量的话也不过就是十几天的事情,可是十几天援兵能到吗?过了十几天又该怎么办呢?何可纲提出这样的疑问,邱禾嘉当然是知道的,他立刻自责道:“哎!都怪本官,都怪本官。”何可纲立刻好言道:“算了,算了,事已至此,邱巡抚不用自责,谁也算不到建虏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想必是他们的阵营中有高人,识破了咱们以守代攻的计策。既然如此,反正要打一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就在这里跟建虏拼一场,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 “好!老何这话说的提气,奶奶的,打就打,京师城下没打着,就在这里把咱老祖的名誉找回来吧。”祖大寿大手一挥道。既然三名主官都同意坚城据守,很快包括祖大弼在内的麾下各将都达成了一致,大家一致推举祖大寿做守城主将,一切听祖大寿指挥,何可纲为副,邱禾嘉负责粮草分配,祖大弼作为救火队,带领祖大寿精锐的一千家丁,如果建虏攻城,哪边危急就前往哪里。另外立刻派出快马赶回锦州报信。请求增援。现在当务之急是大家立刻动手利用最后的一天时间,将没有城门的四个城门洞填上。既然没有城门,索性就用修垛口的石料将所有的城门洞全部封死。反正区区几千骑兵也不会出城跟建虏野战。 另外将四个城门口的建筑物全部铲平,如果敌军翻入城内,关宁铁骑可以在城门口的空地冲杀一番。除非敌人能打破城门洞堆积的石块,否则他们的骑兵进不来,这样也算祖大寿他们占了一些优势。打定主意,邱禾嘉立刻向全城的士兵和民夫宣布了坚守的决定。 修复大凌河城的民夫有很多是从蓟镇补充过来,建虏在蓟镇打草谷,烧杀抢掠,包括永平被阿敏屠戮的事情还都历历在目,他们知道邱巡抚说的是对的,如果官兵放弃他们逃跑,那他们逃不过一个死字,如果建虏打进城来他们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唯有坚守待援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大家虽然心里害怕,但是他们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时候只能听邱巡抚的,和官兵在一起拼上一拼了。 一夜未眠,按照探马小旗的说法,建虏就在他们身后数十里,全是马队的建虏就算不是全速行军,最迟在第二天下午就会赶到。所以整座城里的三万人紧急行动起来,士兵们也一同协助民夫搬运石料,封堵城门。因为是筑城,所以城内的石料和木头倒是不缺,既然现在没时间修城墙了,这些东西倒是现成的滚木礌石,祖大寿立刻吩咐士兵们将这些木头和石料抬上城头,如果建虏敢攻城,就给他们点厉害尝尝吧。 所有人都在紧张备战,城内的武器还比较充足,三眼铳三千杆,火绳铳一千杆,弹药无算,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暂时没有。中小型的佛郎机倒是有三四十门,都是祖大寿随军带过来的。另外还有弓箭五千副,虽然关宁军的骑兵喜欢用三眼铳,但是步兵还是普遍装备开元弓的。只是只有随身带的两壶箭,箭支倒是不多。不过守上个两三轮应该是没问题。 所有人都是在城头和城下忙上忙下。搬运物资。邱禾嘉当然也是一夜没有合眼,他在紧张的带一些士兵清点粮草。这些粮草要合理分配才行,按照他们几人的估计,算上孙承宗调兵遣将的时间,最少他们要在这里顶住半个月时间。本来三五天的粮草现在要吃半个月,只能省着分配了。邱禾嘉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坚持给民夫加强待遇,那粮食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少。邱禾嘉在叹气,城头上的祖大寿也在叹气,自己是想立个大功给自己洗刷一下在圣上和朝廷中留下的污名。可是没想到这次居然遇到这么大的危机,如果顶住了还好,如果真的顶不住呢?怎么办?要为大明尽忠吗?袁督师倒是死的刚烈,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留下了骂名,辽东军谁不知道袁督师冤枉,可是那又怎么样,朝廷里那帮混账,说你黑你就黑,说你白你就白。是非都在他们股掌之间,真到了尽忠的时候万一他们给自己来个颠倒黑白怎么办,到了黄泉底下自己有何面目去面对祖承训和祖家先烈。 想到这些,他在城头上不安的来回踱步,看到一队队拿着火铳在城上巡逻的士兵,不禁一拍脑袋,他娘的,早知道就把锦州城里袁督师留下的一千杆新铳带来了。要是有那一千杆新铳,战斗力岂不是要上一个台阶。那是新军支援给袁督师的铳,打的又远又准,破坏力还很大,要是有这个助力,建虏肯定要栽个跟头,可惜可惜。他不禁摇摇头。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天地交界的地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何可纲忙完了南门和西门的封堵工作,也来到了北门。北门是这次的防御重点,既然建虏是从义州方向过来,那么北门首当其冲,何可纲走上了台阶,看见了负手站在护墙边摇头晃脑的祖大寿,他上前说道:“老祖,想什么呢?” 祖大寿一惊,回头一看是何可纲,立刻说道:“哦,没,没什么,只是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建虏入关,袁督师身死,又有孙阁老经略辽东,更有新军的出现,现在又有建虏大兵压境,哎,真是一刻太平时光都没有啊。” 何可纲也叹了口气,“是啊,东有建虏,西有匪患,这大明到底是怎么了。一刻不能消停,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就算是魏公公在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狼狈的局面啊。”何可纲作为武将,他是真不明白大明的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作为将领,他当然只知道领兵打仗,在他的脑子里,哪里有敌人就让他带兵去消灭了就是,可是为什么这么些年大明是摁下了东头,冒起了西头,从南到北,战争不断。为何局势如此啊? “算了,我等武人,只有学那岳武穆精忠报国,别无他法,既然建虏来了,那就跟他们打上一场吧,反正咱们这些年也没跟他们少打,再打一场又何妨?”祖大寿说道。 何可纲刚要接话,猛然,他的视线停顿在祖大寿的身后,直直的盯着正北的方向。“老何?老何?”祖大寿叫了两声,然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的将头扭过去,他看到了,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黑线,然后线慢慢的变宽变长,最终变成了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黑线出现。祖大寿颤抖着声音大呼道:“建虏到了!建虏到了!全军准备!全军准备!”粗大的嗓门将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与此同时城上警钟大作。刚刚忙活了一夜想要坐下来打个盹休息一下的士兵和民夫们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纷纷往城头上奔去。。。 四百二十二章 兵围大凌河下 六月十九日,八旗大军到达大凌河城,三天前,他们攻陷了仅仅一千余人驻守的义州城和附近几个小堡。只有几名外围哨探的斥候侥幸逃生前往大凌河城报信。皇太极的大军连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给祖大寿他们,才过了八个时辰,前锋两白旗便已经到达了大凌河城下。人们常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一万五千两白旗骑兵,此次阿济格和杜度还有多尔衮和多铎四员大将带领两白旗做先锋,皇太极给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攻城,而是绕过大凌河城,进驻小凌河一线,切断锦州和大凌河城的联系。 不得不说,皇太极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不错,基本将宁锦防线的情况摸清楚了,他知道小凌河城尚未修复,所以不可能作为锦州和大凌河之间的中转点,既然是这样,那么大凌河城最近的支援点就是锦州。出发前鲍承先提议,此次作战应略微调整,有两个主要目标,第一是破坏明军的战略,最好能拿下大凌河城。第二,应该着重于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因为明军和金兵不一样,他们的关宁铁骑建立实属不易,兵力不能得到及时的补充,只要歼灭关宁铁骑,一时半会明军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骑兵和金兵野战,这样这个宁锦防线便形同虚设,如同蓟镇防线一样,金兵可以自由进出,畅通无阻。要想达成这样的目标不妨试试围城打援的战术,祖大寿和何可纲领兵在大凌河城,孙承宗和明廷不可能不救,辽东三杰,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人。如今赵率教已经在己巳之变中战死,而祖大寿和何可纲两人同时被围。辽东三杰眼看着就要全灭,这种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孙承宗绝对做不到见死不救。所以何可纲和祖大寿是两个非常好的诱饵,如果先将他们两人吞了,明军反而会彻底放弃大凌河城,死守锦州一线跟自己拼命,金兵不可能长久的盘踞在大凌河,等到冬天前撤兵的时候,明军又会卷土重来,这样的话此次作战就没有意义了。既然又是全军出动,就一定要取得匹配的战果。 皇太极深以为然,立刻和诸贝勒满汉大臣制定了围城打援的计划,鲍承先在军事方面的见解皇太极还是信服的,毕竟他在入关作战中表现抢眼,更是除掉了袁崇焕这个心腹大患,要不是凭空冒出来一个刘毅,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坐在紫禁城之中了。由此,围城打援的计划便诞生了。整个战略说起来非常简单,用两白旗切断大凌河和锦州城之间的联系,然后蒙古军会从朵颜三卫的东部地盘穿过,直接威胁大福堡和沙河堡一线,说白了就是将宁远的明军死死的钉在宁远,不求蒙古军队能取得多大的战果,只要能将宁远城孙承宗的主力牢牢牵制住让他们不能全力增援锦州前线便可。就凭锦州城剩下的万余人,他们就算是全军出动,也不可能是两白旗的对手。然后动用两蓝旗两红旗的兵马对大凌河城堡进行长期围困,只围不打。多挖壕沟,建立土山,将火炮弓箭置于土山上,居高临下,打击城内的守军。不断的骚扰他们,让他们不得安生。另外大凌河堡城内有这么多人,粮食补给一定会成问题,锦州的粮食运不过来,城里的粮食又能坚持多久。根据哨探的报告,大凌河城大约每七天能得到一次锦州城的粮食补给,也就是说,现在锦州城内最多只有七天的粮草,就算他们省着用,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天,十五天之后,断粮的明军会发生什么?自己再进行劝降,搞不好大凌河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 另外对于南边的松山堡,让鳌拜带巴牙喇前去夺占,将入海口封死,避免有增援从海上过来。自己的两黄旗坐镇后方,如果孙承宗或者明廷抽出增援部队进入辽东,当两白旗顶不住的情况下,自己的两黄旗就顶上去,四个旗的骑兵,看他孙承宗有多少人马来攻打。除非他是不想要宁远了还差不多。这个计划万无一失,孙承宗搞不好就会打成添油战术,他来多少,大金国的勇士就吃掉他们多少。除非孙承宗的四万关宁铁骑一起杀过来,就算如此,四旗精锐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鲍承先提出的围城打援战略等于就是把问题扔给了孙承宗。孙承宗要是不增援,大凌河城和祖大寿,何可纲就完了,还能吃掉一两万关宁军,而孙承宗也会被大明朝廷口诛笔伐,轻则罢官重则砍头,一旦孙承宗被杀,那么整个大明就没有一个像孙承宗这样的人能把控住辽东局势了。孙承宗要是增援,他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增援无非两个途径,第一,孙承宗尽起辽东兵马增援,可是这样,宁远一带就会成为真空地带,五万草原兵马可不是吃素的。第二,如果是从关内调兵,从哪里调是个巨大的问题。蓟镇?不可能,蓟镇刚刚被打的千疮百孔。明廷绝对没有勇气调走蓟镇的驻军,谁敢保证这不是金国的调虎离山之计,蓟镇的兵马一走,会不会又出现一次己巳之变?蓟镇的兵马不能动,京畿的兵马就更不能动,能动的只有两处人马,离得最近的无非是山东兵和北直隶除了京畿之外的兵马。其他的部队要赶到辽东,十五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就算是山东和北直隶十五天除非是骑兵,步兵也是绝无可能赶到。这样一来,无论增援与否,孙承宗都会面临巨大压力。此外还有第三个陷阱,如果增援的人马打赢了也就算了,假如山东或者北直隶的兵马千里迢迢前来支援却一败涂地,那更是对大明的一种打击,北地精锐尽失,大明王朝就风雨飘摇了。 至于新军,这一次皇太极倒是不担心,他就不信,新军能从南直隶一个月之内就杀到锦州前线,除非他们插了翅膀飞过来还差不多。在鲍承先的方略指导下,阿济格和杜度领着两白旗的兵马没有做任何停顿,直接从大凌河城的东西城门处擦身而过,直奔后方而去,祖大寿和何可纲包括闻讯而来的邱禾嘉看到金兵这样的动作,三个人的心同时沉到谷底。祖大寿是百战之将,如何不知道金兵的用意,他们这么做,一定是要切断锦州和大凌河的联系。而祖大寿更加担心的是,二弟祖大成在锦州不过一万人马,其中只有一半骑兵,如果听闻自己被围,情况危急,祖大成会不会领兵来援,看金兵的架势,至少是两个旗的人马过去了,就算祖大成把锦州城内所有的人马拉出来,野战也绝对不是两个旗的金兵的对手,如果祖大成不冷静导致锦州城丢失,那祖大寿他们就彻底完了。 金兵源源不断的出现,探马小旗的情报不假,这次真的和上次一样,又是总动员。祖大寿万万没有想到,金国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实力,两年之内连续发动两场国战。盘龙旗不断地出现在地平线,两白旗的马队刚刚过去,巨大的海螺号的轰鸣便从天边传来,无数的两红旗和两蓝旗的马队,甚至远在后面的两黄旗马队也是接连显现出本来的面目。更有无数的纯白色棉甲的骑士来回策马飞奔在大阵的边缘,祖大寿清楚的知道,那是巴牙喇。巴牙喇的出现意味着。。。他刚要想到那个可怕的名字,远远映入眼帘的是华丽的黄龙伞盖和大纛旗。邱禾嘉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皇太极竟然再次亲征,天啊。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三人本就沉到谷底的内心再次划入更黑暗的无底深渊。四旗的金兵将城池团团围住,然后开始挖掘壕沟。 只见两红旗和两蓝旗四旗负责四个城门,镶蓝旗在南门,正蓝旗在东门,镶红旗在北门,正红旗在西门。这样安排是因为,两红旗是主力,两蓝旗是辅助,防止敌军突围。因为往东,巴牙喇已经集结准备去攻击松山堡。所以东面的压力很轻,而战斗力最差的阿敏在南门,那是两白旗阻断锦州防线增援的方向,就算他们突破阿敏的防线,也会迎头遭遇到两白旗的精兵,更何况皇太极率领着葛布什贤超哈营准备随时出战,一旦祖大寿突围,葛布什贤超哈营将会追上去给他致命一击,葛布什贤超哈营的营将是皇太极的十弟德格类贝勒,也是金国有名的勇士,皇太极把葛布什贤超哈营从豪格的手里收回来之后,便任命德格类和自己的卫队长查木阿担任正副营将。统领这支精锐部队。如此安排方能万无一失。 祖大寿喃喃道:“金兵这是要困住咱们啊,这下有些不妙了。”何可纲更加担忧的道:“老祖,咱们困在这里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阁老的援军。。。”邱禾嘉听见祖大寿和何可纲的话,脑中浮现了四个恐怖的字,围城打援! 四百二十三章 前出侦查 就在金兵围城的同时,昨日派出的塘马已经到达了锦州城,将金兵大举压境,祖大寿据城坚守的消息带到了祖大成这里。“你他妈的说什么?”脾气火爆的祖大成一把揪住了报信兵的衣领。“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小的怎敢欺瞒将军,这是军门的亲笔书信。”报信兵将怀中祖大寿的亲笔信拿出,交给了祖大成。 祖大成一目十行的浏览一遍,看来确实是如这个士兵所说,这么一来事情就复杂了,自己的锦州城里算上杂役伙夫一共不过一万兵马出头,当中骑兵只有五千,另外五千步兵是副总兵吴襄的步军。只不过因为祖大寿是总兵,所以祖家三兄弟中的祖大成和祖大弼官职不如吴襄高,只是参将,但是实际上锦州城里还是祖大成说了算。祖大寿在信中反复提到不要轻易来援,建虏人多势众,上上策是立刻通知孙阁老,让孙阁老安排援兵。 祖大成将信死死的捏在手中思考良久。正在想着对策,吴襄大踏步走了进来,“怎么回事,二将军?听闻军门那边出事了?”祖大成睁开眼睛,看见进来的是吴襄,立刻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吴襄只扫了一眼,大惊失色道:“这,这,建虏疯了?这才过了多久,还来?”祖大成没有答话,他心里非常担心哥哥的安危,可是兄长又说不要领兵去救。这该如何是好。他招手对一边的一名亲卫说道:“你立刻将消息飞马报知宁远孙阁老,换马不换人,速去。”吴襄闻言立刻将手中的信折叠好放入信封之中交给了祖大成的亲兵,“把这个也带上,面呈孙阁老。”“得令!”亲兵插手应道,然后将信封快速的放入怀中,转身出去了。 “二将军,咱们怎么办?”吴襄问道。“吴将军,你觉得此时我应该怎么办,兄长嘱咐我们不要轻易领兵去救援,可是如果不救,我心里怎么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兄长从不说大话,他既然说建虏倾巢出动那肯定是倾巢出动了,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算上兄长和何军门的人马,加起来不超过一万五千人,那些民夫顶多就是抬抬伤员,搬搬物资什么的,让他们上战场打仗明显是不可能的,建虏八旗六万大军,围困一个修了一半的堡子,这。。。” 祖大成已经说不下去了,谁都知道,众寡悬殊,如果不去救援祖大寿肯定是顶不住建虏的攻势,要是锦州这种大城还好一些,可以防守一阵,可是大凌河城这种修了一半的堡子怎么能抵挡?而且作为锦州的驻防将领,祖大成心里清楚的知道,目前对祖大寿来说,最困难的恐怕不是建虏的攻击,而是他们的粮草不多了,粮草是数天前从锦州发运的,锦州每隔七日会供给一次粮草给大凌河城,算算看的话,现在祖大寿手里不过就是三四天的粮食。这怎么行?这些事情吴襄心里也是非常清楚的,他明白祖大成的担忧,吴襄沉吟了一下道:“二将军,我老吴提个意见,你看看合理不合理?”祖大成立刻道:“吴将军请讲。” “我们已经派快马报知孙阁老了,按照快马的速度,不到两天就能到,孙阁老在后方应该会有相应的安排,现在我们如果在这里干着急或者等待孙阁老的援兵恐怕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闲着也是闲着,我亲自带一队人马前出侦查或者试探一下,看看大凌河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如果有破绽的话,咱们就点起兵马冲杀过去,看看能不能接应军门突围。至于那些民夫,恐怕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襄道。 “有道理,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咱们不能在这里干瞪眼看着,要是大哥和三弟有个三长两短,我祖大成有什么面目苟活人世,好,就按吴将军说的办,这样,既然是侦查,兵马不用多,我带两千骑兵前去侦查,锦州城就拜托吴将军了,如果我要是遇到了金兵大部队回不来了,你也不要去救了,就等待孙阁老的援兵吧。”祖大成对吴襄说道。 吴襄却摆摆手,“意见是我提的,当然是我领兵前去,二将军就在城中稍坐,吴某去探探情况就回,不恋战。”“这怎么行,吴将军是副总兵,我不过一个参将,怎么能让吴将军以身犯险。”祖大成反对道。 “二将军,这时候还分什么参将,总兵,咱们关宁军是袁督师留下的大明精锐,都是大明军人,正是报国的时候,还分什么你我。既然军门让你看家,我们自然要听军门的命令,这一次就让我去吧,再说我老吴是斥候出身,侦查这种事情,不是吹,我肯定比你强。” “这。。。”祖大成一时语塞,半晌,只能点头对吴襄道:“那好吧,吴将军一切小心。”“放心。”吴襄拍了拍祖大成的肩膀,扭头前去布置了。不一会儿,两千骑兵在吴襄的带领下在北城门集结,城门打开,吴襄一马当先:“驾!”身后两千关宁铁骑跟着他冲出城门。 “要不要跟多尔衮再强调一下,免得出现什么破绽。”小凌河一线,杜度和阿济格领两白旗一万五千马队布防截住锦州方向的增援,可是为了实现围城打援的战术成功,皇太极采纳了鲍承先的建议,玩了一个欲擒故纵的计谋。两白旗的马队并没有在小凌河城一带布防,而是移师小凌河城西北四十里的淡水堡一带。堡子里的数百明军已经被斩杀殆尽,无一生还,自然没有人知道这里竟然驻扎着大军。然后阿济格命令多尔衮带领一个甲喇的人马前去小凌河城布防,从淡水堡到小凌河城,马队只需要一个时辰不到就能到达。皇太极的意思是明军肯定会有斥候前来侦查,那么就让那些斥候看到,小凌河一线不过只有很少的八旗兵,让他们误以为主力都集结在大凌河城,而皇太极让两红旗两蓝旗将大凌河围死,自己率领两黄旗和葛布什贤超哈营跟在巴牙喇营的后面,在松山堡以西驻扎,巴牙喇在鳌拜的带领下突袭松山堡,自己则在这里等待时机,一旦有大股明军前来增援就联合两白旗,一共四旗的精锐消灭援军,然后再掉头回去干掉祖大寿。这个方略可以说非常阴险,巧妙的利用了明廷的局势和关宁军急迫救援的心理。 刚才说话的正是驻扎在淡水堡的杜度,阿济格就在他的身边摇摇头道:“不用,多尔衮是个聪明人,比他弟弟多铎厉害的多,让他带兵去小凌河没问题,放心吧,杜度贝勒。”阿济格这么一说,杜度也不说话了,毕竟阿济格是正白旗的旗主,属于上三旗,而自己是下五旗,天然的就矮了半个头,所以自然说话声也没阿济格这么响亮。 小凌河一线,多尔衮已经布置好了防线,其实说是防线,不如说是个样子货而已,几百人放在残破不堪的小凌河城中,外围再放上个千把人,这就算是防线了,如果让吴襄看到,一定认为建虏不过是放了一个前哨在这里,拖延一下援兵,主力肯定都是在大凌河城那边,而多尔衮打定主意,等明军的援兵前锋过来,一定要狠狠的打击他们一下,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碰到的是八旗的精锐。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更加让这条防线显得真实。事实证明,多尔衮的计策成功的奏效了。 “将军,小凌河一线有金兵驻扎,兄弟们看不太清楚,但是他们人数并不多,大概跟咱们差不多吧。”吴襄的两千兵马已经接近到了距离多尔衮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前出的哨探远远的看见了小凌河城的布防,立刻赶回来禀报道。“你们没有碰到金兵的哨探?”吴襄问为首的总旗道。“这个倒是没有。”这么一说,这个总旗也觉得奇怪,确实,一般按照常理来说,金兵也比较注重哨探,今天他们这么容易就接近了小凌河城堡是有些诡异。 副将宋伟上前道:“吴将军,会不会有诈,敌人故意在这里迷惑咱们,实际上有大部队在埋伏,按常理说不通啊,金兵的哨探绝不会如此大意让咱们的探子这么轻易接近。”吴襄想了想,宋伟说的有道理,可是吴襄还是不甘心,作为斥候出身的将领,不去前面亲自验看,心里总是不踏实。他想了想,咬牙道:“继续前进,抵近哨探,走!” “是!”将士们听令,跟在吴襄的后面继续往前进,吴襄就是要看看到底金兵是玩什么花样。吴襄为了节省马力,不敢全速前进,这样是防止万一真的有诈自己可以飞速的逃回去。所以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两千人马才到达了小凌河城不足五里的地方。在这里,视野非常开阔,吴襄一眼就看见了小凌河城残破的城墙上人头攒动,看来金兵确实在这里有防御。“再靠近一些。”其实吴襄已经远远看到有很多队金兵哨探四散而出,再往前进恐怕就会被发现了,但吴襄决定赌一赌,看能不能将敌人的伏兵给引出来,自己就算是敢死队来趟陷阱来了。 既然是演戏,那多尔衮也是个高手,戏一定要做足,其实吴襄他们早就被金兵的哨探在十里外发现了,只不过多尔衮一直忍着,将吴襄他们放近了再说,这样让他们也能看的更清楚一些,戏就会更加的逼真。果然,吴襄刚一动,往前移动了才一里多,立刻有金兵哨探从两边出现,大呼小叫的往小凌河方向奔去。 四百二十四章 戏剧大师 “贝勒,明军来了。”多尔衮身边的甲喇章京提醒道。多尔衮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但是既然是做戏,现在就不能立刻整顿兵马出击,这样就会显得很假,必须一切按照平常的套路来。多尔衮不再说话,身边的甲喇章京也不敢多言。城外的哨探就跟看见鬼一样打马回奔,不一会就从城门洞里消失不见。 宋伟看见金兵进小凌河城了,立刻出言提醒吴襄道:“将军,金兵已经进城了,咱们要不要撤,等会肯定是大队人马出来进攻,如果真有伏兵的话咱们没好果子吃,现在走还来得及。”吴襄却摇了摇头,对宋伟道:“咱们既然出来了,就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要是现在回去不是还等于没查清楚敌人的部署吗,再等一等,看看他们到底会怎么样,咱们的队伍散的这么开,又有树林里的烟尘做掩护,至少做出了三五千人的架势,建虏不能准确判断咱们的兵力,我们静观其变就好,放心,他们的优势在于野战,这小凌河城城墙缺失,有等于没有,他们不会防守的,一定会整顿人马出城。再看看。” 吴襄也是聪明人,他故意在树林中布下疑阵,让战马拖着树枝在树林里来回扫荡,激起大片的烟尘,使小凌河的金兵不能判断究竟来了多少明军。以此来迷惑金兵。 而多尔衮自然也是在赌,等会他就要率领一千五百人出战,虽然这一千五百人都是正白旗挑选出来的勇士,但要是真碰到大队关宁军肯定也没有胜算,而多尔衮赌的就是,锦州就那么多人马,第一次支援肯定是试探,不会派多少人,毕竟锦州城也需要防守,能派出三千人就算不错了,明军一直隐藏在林中不现身,恐怕也是疑兵而已。如果自己派人去通知阿济格,那么肯定能保证吃掉眼前这支明军,但是伏兵就暴露了。所以多尔衮决定,不通知阿济格,等一会亲自出击,就看看自己的判断对不对。 “金兵出来了!”宋伟指着小凌河城的方向高声道。吴襄打起手帘望去,只见一队队的骑兵从小凌河城中出来在城下列阵,他的心不禁紧张了起来,如果敌军人数很多的话自己很难逃得掉,金兵都是一人双马。可是才过了一会儿,金兵竟然没有骑兵从城内再出来了,吴襄有些惊讶,就这么些人了?还是城内还有敌军?正想着,金兵的阵势发动,看起来一千多人的骑兵朝这边冲杀过来。吴襄立刻命令道:“调转马头,朝锦州城方向,退兵三十里,让他们追上来。”吴襄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他倒是要看看金兵有没有古怪。 “勇士们,跟我冲,杀光尼堪!”多尔衮怒吼着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正白旗的骑士们纷纷摘下背后的长梢弓,张弓搭箭,准备一进入射程就乱箭射向明军。而吴襄这边的关宁铁骑装备的都是三眼铳,在射程和准头上自然是不如金兵。两支骑兵一前一后追击的很紧密。金兵一人双马,自然速度要快上很多,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奔出十几里,吴襄不断地回头观察金兵,到现在依然没有伏兵出现,难道金兵真的就这么点人马?吴襄有些不敢相信,要不然打上一阵看看他们的实力。吴襄如是想,他立刻命令道:“宋伟,带一千人向左兜回去,我带一千人向右兜回去,左右从他们的阵型两边擦过去,打一轮看看。” 战场之上容不得多问,只能先执行命令,宋伟立刻带领一个千总队按照吴襄的吩咐,掉头向左兜上一个大圈迎向多尔衮。吴襄则是向右。 “来的正好,让你们尝尝大金勇士的厉害。”上次在京师城外,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率领的巴牙喇遭受了重创,多尔衮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没地方发泄,正好,这次皇太极让他做先锋,还是作为名将阿济格的副手,多尔衮发誓一定要一雪前耻。 多尔衮亲自摘下弓箭,搭上了一支鸣笛,瞄准了一名冲在前面的明军骑士。看样子明军果然是疑兵,这支骑兵比自己的人数多不了多少,那就用他们来配合一下自己吧。啾的一声,多尔衮手中的箭极速射出,正中明军骑士胸口,鸣笛的杀伤力虽然不如披箭和刺箭,但是依然有很强的钝击效果,多尔衮的箭正中明军骑兵胸口,那人闷哼一声,从马上栽下来,被后面滚滚的战马淹没。鸣笛就是信号,在八十步的距离上是长梢弓的天下,金兵纷纷射出手中箭支,大片的明军连人带马栽倒,就这么一轮箭,至少干掉了三四百明军。吴襄和宋伟左右夹击的攻势为之一滞。但是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到了五十步明军的三眼铳也可以发挥威力了,多尔衮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箭,明军的三眼铳就开火了,关宁铁骑也是战力不错的军队,虽然被多尔衮杀伤了三四百人,但是阵型没有散乱,而是按部就班的在五十步的距离上打响了三眼铳,弹丸飞射出去,当然,在高速奔驰的状态下,三眼铳是没有什么准头的,所以他们采用的都是三弹齐发的方式,以弹丸的密度来弥补准头的不足。 漫天的铳弹射向金兵,即使金兵依靠高超的骑术在马上辗转挪腾,甚至很多金兵从马背上翻下,躲在两匹战马的中间,还有的挂在马腹上以避免铳弹的打击。但是大量的三眼铳仍然是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巨大的排铳声过后,两百多正白旗马甲也是被射落马下。远距离的一轮对射,交换比还不是特别难看,但是当两支兵马撞击在一起的时候,立刻显现出了差距,多尔衮挑选出来的一千五百名正白旗战士应该说技战术根本不比巴牙喇差,而关宁军的马上功夫很明显要落后他们不少,果然,双方的马队轰隆撞击在一起,明军骑士纷纷被挑落下马,双方呐喊着厮杀在一起,虽然战斗的规模并不大,但是可以说这是大凌河之战的首战,由此明清实力此消彼长的标志性一战,大凌河战役拉开了序幕。 多尔衮左手提着虎枪,右手铿的一声拔出了顺刀,左刺右砍,当即将两个猝不及防的关宁军骑兵杀下马来。鲜血激起多尔衮骨子里的野性,他大吼一声冲入了明军更加密集的地方。吴襄的迎面之敌是一个分得拔什库,此人也是勇士。吴襄的大刀砍过来,两马交错之时,分得拔什库竟然不躲不闪,手中斩马刀硬接吴襄的大刀。吴襄能做到副总兵,自然也不是酒囊饭袋,虽然身居高位,但是每天勤练武艺,手上功夫倒是没有落下。当的一声,两刀相击,手上一股巨力袭来,野人就是野人,力道非常大,吴襄的大刀将他的虎口震的生疼,可是他并没有退缩,反手又是一刀,分得拔什库也曾多次和明军交战,有了不少经验,他知道明军将领经常使用反手刀,所以本能的,他的身形一矮,吴襄的大刀擦着他的头盔劈了个空,但是将分得拔什库钵胄盔上的黑缨削飞。分得拔什库大怒,立刻拨转马头,又是举刀来战。 吴襄却使了个心眼,此人虽然力气大,反应快,但是出刀并无章法。吴襄立刻使出了他的绝技,拖刀术。正是三国时期关云长最爱用的招数。他也不拨转马头,保持跟分得拔什库一样的方向,分得拔什库以为这员明将怕了,立刻大吼着策马急追。吴襄仅是伏在马上,渐渐放慢马速,让那敌将追上来。堪堪就要追到,吴襄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说时迟那时快,吴襄右手单手提刀,紧紧握住大刀刀杆的末端。然后借助腰力,整个身体猛地向右一扭,大刀就跟长棍一样横扫过去,分得拔什库哪里料到明将竟然还有这么一招,刚要抬刀格挡,吴襄的大刀却已经飞速的从他眼前划过,咔嚓一声,斗大的头颅飞出,鲜血喷起老高,无头尸身坐在马上依靠着马匹的惯性又向前冲了一段距离,无人控制的战马这才停下来,然后分得拔什库的尸体才噗通一下栽落马下。 吴襄这边发挥神勇,可是又有几个明军有吴襄的身手,不一会,双方的鏖战便渐渐要分出胜负,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关宁军确实不是八旗兵的对手,况且最精锐的一批关宁军已经跟着袁崇焕折在了京师城下,现在的这一批战斗力不如他们强悍。眼看着明军就要损失近半,吴襄已经心中有数,他大吼着:“撤退!” 宋伟一刀劈死面前的正白旗马甲,听见了吴襄的命令,也招呼着骑兵撤退。明军掉头撤退,多尔衮的人马紧追不舍,他们将近战兵器放回去,再次抽出长梢弓吊射。落在后面的明军被一个个射翻。前面的人没法管同伴的生死,只能咬牙打马。多尔衮看戏演的差不多了,已经给了明军很深的印象,现在明军要跑,他们也已经追击了一阵,火候可以了,他立刻右手握拳伸直了手臂。停止的信号发出,马甲们渐渐放慢马速,一直到完全停下来。多尔衮看着前面的明军一溜烟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只要能将锦州城的大部队调出来,这场戏就没白演。 一场小规模的接触战,明金双方都在试探彼此的实力。最终金兵死伤三四百人,明军死伤约是多尔衮人马的两倍,就此结束了这场战斗,吴襄和宋伟马不停蹄赶回了锦州城。 (各位书友,渔夫新书《大明征龙吟八道》将于四月一日强势登陆铁血,请大家继续支持渔夫,也希望大家喜欢,渔夫拜谢了。) 四百二十五章 巨大压力 “阁老!锦州急报!”亲兵队长奔跑着冲进了宁远府衙,孙承宗正在处理公务。这些天他一直隐隐的有些担心,邱禾嘉这个愣头青,不听自己的命令非要同时修复右屯和大凌河城,真是急功近利。金兵的哨探不是傻子,万一在这个档口金兵有所动作的话邱禾嘉和祖大寿那边可能会有危险。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孙承宗凭空妄猜,而是因为当年大小凌河城堡被毁之后,袁崇焕也想修复二处,结果派人修了两次,都被金兵攻击,只得作罢。 说白了,因为大凌河堡处于前沿,金兵的哨探经常游走,很容易可以掌握大凌河的信息,这次他派祖大寿和何可纲领这么多兵马前去修复右屯,就是存了万一金兵骚扰袭击,祖大寿他们这么多人马,又有锦州防线作为依托,应该能抵挡的住。只是孙承宗千算万算,少算了皇太极的决心。他没有想到,皇太极对于以守代攻战略的反感,加上上次入关作战的不甘心,会让他滋生出这么坚决的情绪。竟然再次发动全国兵马前来攻打。 听见亲兵队正的禀报声,啪,孙承宗的毛笔掉在了桌上,墨汁将面前的公文污染。孙承宗立刻起身道:“锦州急报?”“启禀阁老,是祖大寿祖军门的亲笔信,另外还有一封祖大成将军写的公文。”亲兵队正单膝跪地,将两封文书高高的举过头顶。 孙承宗立刻接过来阅览。他匆匆把两人的信件拆开,脸色顿时僵硬当场。“这,这,怎么会!啊!”胸口一阵绞痛,皇太极竟然一点时间都没有给他,更可怕的是,竟然又是一次国战,上次入关好歹是集中各路勤王大军才击退了皇太极,而现在恐怕是辽东军独自面对皇太极倾国的兵马,后方能给自己多少支援还犹未可知。孙承宗眼前发黑,脑中阵阵眩晕。眼看就要摔倒,亲兵队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孙承宗,大声道:“阁老?阁老您怎么了?” “传医士!传医士!”门外的亲兵听见队正的声音,立刻有人冲出府衙门外去城里找医士。在隔壁的院子里办公的监军张春闻讯赶来。进门就看见孙承宗斜斜的靠在椅子上,脸色很难看。他连忙抓住亲兵队正的手臂道:“孙安,阁老怎么了?” 叫孙安的亲兵队正道:“启禀监军,我也不知道,刚才有锦州八百里加急送来,阁老看了一眼变这样了。”“什么?锦州八百里加急?是祖大寿的军报?”张春急忙追问道。 “正是,信就在那里。”孙安指了指孙承宗的桌案。张春两步走过去一把抓起桌上的信件,只看了一眼,忿忿道:“邱禾嘉这个蠢货,不听阁老的命令,招致今日之祸!”不一会,几名医士赶来,围着孙承宗诊治了一番,对张春和孙安言道:“阁老可能是因为近日连续处理公文比较疲惫,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怒急攻心,一时血脉不畅,才导致这种眩晕。我这里有上好的参茶一副,不需要用药,只需将参茶每日饮上一大杯,调整气血,三日后自当无事。” 张春一听,立刻道:“既如此,多谢几位医士了,孙安,替本官送送几位医士。”孙安领命而去,张春将桌上的参茶交给门边的卫士,吩咐他立刻去煎茶。这才回到了孙承宗的身边,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孙承宗的脸色恢复了很多,胸口也没有那么闷了,他双手撑着桌案,坐直了身体。张春道:“阁老好些了吗?” “景和,老夫无事,只是一时气血上涌。”孙承宗摆摆手对张春说道。“那就好,阁老日理万机,军务操劳,应当多注意休息才是。”张春轻声道。“唉。。。”孙承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景和,如果天下太平,老夫已经古稀之年,当然不用再为国事操劳,可是,可是不行啊,时局纷乱,世事艰难。这天下怎么就太平不了。桌上的信你看过了吧?” 张春立即回答道:“回阁老的话,下官看过了,真是没想到,皇太极这个疯子竟然又出动全部兵马前来攻击,现在祖大寿和邱禾嘉被围,祖大成在锦州估计日子也不好过,阁老督师辽东压力巨大,不能走袁崇焕丢城失地的老路,这祖大寿非救不可。该死的邱禾嘉,如果不是他同时修建右屯和大凌河城,何来今日之祸!” “现在怪他也没用了,如此局面,一万五千关宁军和一万五千民夫被困大凌河,算上锦州和附近的几个城堡,我们至少有二万五千名将士的性命受到威胁,如果不救,祖大寿和何可纲麾下的关宁军可就全完了。元素就留下这么点家底,可不能在老夫的手中全部败光了。景和,咱们现在能调动的还有多少人马?”孙承宗问张春道。 “现在整个辽东军镇一共有大约十二万兵马,祖大寿那边有两万五千,从宁远到山海关一线所有的要点都要分兵把守,目前下官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四万人可以作为机动兵力。”张春回答道。“四万人。四万人,不够啊。”孙承宗叹息道。他说的没错,金兵的野战能力比明军强,就算现在把四万关宁军全部拉到锦州前线,算上祖大成的人马也不过才五万,这当中只有一半人是骑兵,就算加上大凌河城内祖大寿的人也才六万五千人不到,三万余骑兵。八旗一共是六万马队,就算是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一场,关宁军也很难有胜算。但祖大寿不能不救。孙承宗在内心盘算着看看还有什么地方的兵马可以抽调出来应急。 张春在一边道:“阁老,我们这边可以先想办法,我即刻填写军报,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师,要朝廷调蓟镇的兵马进辽东镇填补空缺,把我们的关宁军全部抽出来发往前线,如果这样至少能凑六万到八万人,应该有一战之力了。” “景和,事情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数月前我就曾建议朝廷增兵辽东,可是上次建虏把京中的诸公打怕了,如果我们从蓟镇调兵,他们就会像惊弓之鸟一样,生怕建虏又有什么计策,或是从空虚的蓟镇再次入关,威胁京师,上次的大战已经让这些人丧失了北直隶大量的田产庄园,家丁人口。现在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我这把老骨头能被他们的奏折淹死。”孙承宗有些悲凉的说道。 “这帮蛀虫,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大明和他们的田产到底哪个更重要!”张春怒道。张春是个清官,从陕西出来做官之后,在赈济难民,修桥补路这方面颇有成绩,对于兵事也是通晓,后来调任蓟镇,出任蓟镇参政,在己巳之变中虽然没有抢眼的表现,但是也是坚定的抵抗派,金兵在蓟镇烧杀抢掠,张春的内心也是有着愤怒和仇恨。孙承宗再次担任辽东经略之后,朝廷复议边才,张春毛遂自荐愿意去戍边,崇祯感动,招张春当庭奏对,张春曰:“臣身已许辽东,不敢少规避。但必求济封疆,此臣区区之忠,所以报圣明而尽臣职也。”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誓与辽东共存亡的意思。当然历史上的张春被金兵俘虏,最后绝食而死。也是一名忠肝义胆的气节壮士。崇祯被张春的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打动,提拔他作为监军道,监辽东军事,和邱禾嘉一起作为孙承宗的副手坐镇辽东。 孙承宗听见张春的怒骂,摇摇头道:“景和,切勿动怒,这样,就按你说的办,立刻八百里加急直报京师,你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案写,如果能将蓟镇的兵马从山海关调入那是最好,如果不行,那就让朝廷速速发援兵进入辽东,现在恐怕来得及过来的只有北直隶的兵马和山东的兵马了。唉,要是刘毅的新军在就好了,前些日子卢象升送物资来,说刘毅的兵马恢复的不错,已经超过去年京师大战的规模了,这是好事啊,本来我还想着过了今年就把新军掉一部分过来加强辽东的防御,唉,没想到皇太极在这个时候给老夫出难题。现在要是有五千新军在手,老夫何惧之有。可惜卢象升的天雄军也没操练完成,要不然也是一大助力。” 孙承宗提到新军,张春自然也是知晓,毕竟去年京师大战,南直隶青弋军打出了威名。可惜现在调新军来不及了,新军以步军居多,虽然机动性不错,可是这路途遥远,传令过去一来一回,没有一两个月他们到不了锦州。可惜了。“阁老,你说到卢象升,他的人不是正好在北直隶吗?不如?”张春的意思是想调天雄军过来。 “万万不可!”孙承宗止住张春的话头道。“天雄军才成立一年都不到,刘毅和卢象升的信你不是也看了,真正训练新军战法才不过三个月,非一年训练不可成军,现在把它们调过来岂不是送死。” (各位亲爱的读者,渔夫新书《大明征龙吟八道》将于四月一日强势登陆铁血,希望各位能喜欢,并多多支持。经常有读者对渔夫说逆天明末一天两章看的不过瘾,为此渔夫特地将新书的脚步提前,两本书将会同时更新,希望能让大家看的过瘾。) 四百二十六章 松山失守上 孙承宗这么一说,张春也意识到确实如此,如果天雄军折损了,北地新军的火种就被掐灭了。张春立刻道:“是下官考虑不周,那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案,下官先去写军报,然后调集可以调动的兵力,看看还能从哪些地方挤出人马来,组织好援军,即刻出发前去救援。” 孙承宗点点头,“要快,朝廷估计指望不上,祖大寿的存粮顶不了那么久,我们只能先想办法自救了。”张春领命,正要退下。门外的孙安竟然又匆匆的跑了进来。手上跟刚才一样拿着一份军报。孙承宗和张春同时对望一眼,心中一抽。 孙安跪地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阁老,监军,沙河堡加急军报。”沙河堡?难道说?孙承宗非常不想接过这封军报,可是他必须接过来,张春凑上前一把将军报拿过去。“阁老,我来念吧。”孙承宗看看张春,示意他念一念。 张春撕开信封,开口念道:“沙河堡守将游击陈德福启禀阁老,昨日有大队北虏来攻,兵力不下万人,旗号应是漠东草原诸部,沙河堡守军仅有不足三千,兵力不足,北虏攻城,末将已带兵连续击退其三次,请阁老发兵增援。”孙承宗呆若木鸡,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这次和去年一样,竟然又是建虏北虏组成了满蒙联军统一行动,皇太极的用意应该是非常明显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见祖大寿被围见死不救,现在他们策动漠东草原诸部前来威胁自己的侧翼,让自己无法分兵。张春刚刚念完沙河堡的军报,又有侍卫举着军报冲进来,“报!大福堡八百里加急!北虏强攻大福堡!报!大兴堡八百里加急!北虏来袭!报。。。”一连串的侍卫举着军报冲进来,整个辽东防线的左翼几乎在祖大寿受到攻击的同一时间被五万北虏大军全线攻击。这样一来,孙承宗根本没法将兵力抽调完,就算明知道这是牵制的计策,孙承宗也不敢冒这个险,如此一来,最多能调动的兵力还是张春说的原来的四万人,甚至如果北虏加强攻势,辽东军还要分兵前去增援大福堡和沙河堡一线,能派到锦州的兵力会更少。 孙承宗听到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终于是支持不住。大叫一声:“闷煞吾也。”两眼一黑,向后栽倒。“阁老!阁老!”耳边传来张春的声音,但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孙承宗晕厥,立刻被抬往屋内请医士医治,张春让孙安照顾好孙阁老,回公房修书,请求朝廷增援。现在的局势,北虏至少出动了五万大军,这样一来,双方的人数基本相当,而他们的野战能力远远超出辽东军,天平已经极度倾斜。辽东局势日益危急。 就在孙承宗和张春商议的时候。在锦州以南的松山堡,巴牙喇在鳌拜的带领下已经开始进入阵地,准备发动攻击。松山堡是最靠近辽东湾的一个城堡,位于大凌河的出海口处。有军用码头,水师可以停靠,以前毛文龙在的时候,如果要到锦州,往来皮岛也经常从松山码头出发。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城堡。而皇太极夺取他的根本目的是,第一,解除海上的威胁,他知道大明有水师,如果不拿下松山堡,大明的水师便若毛文龙那样的军队,乘船从松山上岸,也可以支援锦州前线,而夺下松山堡就免除了后患。同时第二点,也可以将锦州的兵马围死,断绝了他们从海上逃生的路线,要想跑只能走陆地,而陆地是八旗骑兵的天下。 此刻的松山堡是都司章可宾领两千兵马驻扎,因为不是宁锦防线的外线,所以驻扎的兵马并不多。当三千巴牙喇在鳌拜的率领下悄悄潜伏到松山堡以北二十里的位置的时候,松山堡的守军还根本没有意识到马上他们这里就会爆发大战。 “王明,到饭点了,让兄弟们换班吧。”章可宾对副将王明说道。守城的两千士兵分作两班,每天中午午饭时和夜里轮班。一队队士兵拿着兵器走上城墙,已经到点的士兵开始三三两两的下城。章可宾已经用过午饭,驻扎在这里有一点好,不缺肉吃,这里靠海,虽然军饷经常不发放,但是士兵们会自发的去捕鱼,海鱼多,自然就补充了士兵们的肉食,虽然鱼肉吃多了也会嘴里没味,但是对于此时的明军士兵来说,能吃到肉食已经非常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可挑剔的。章可宾刚吃了一条大海鱼,就着松山堡城内士兵用野果和少量的米自己酿的米酒,美美的饱餐了一顿。虽然米酒的味道有些苦涩,可是对于这些戍边的将领和士兵们来说,这已经算是珍馐美味了。章可宾摸摸自己有些鼓鼓的肚皮,今天的五脏庙算是上过香了。说起来自己官职虽然不高,不过也算分了个好地方,最起码天天有肉吃。 托了海鱼的福,手下的将士们待久了,一个个体格也比其他地方的明军要壮实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像其他地方的士兵一样有夜盲症,天天吃海鱼,在夜里看的很清楚。 鳌拜的哨探已经抵近到不足三里的地方,观察着城内的情况,眼见两拨士兵正在交班,不一会城头便重新布满了士兵,看不太清楚人数,不过鳌拜知道城里不会有太多的兵马,这种小军堡,一般最多也就是游击将军驻扎,一个游击将军能带多少人马,也不过就是三千人罢了,何况明军吃空饷成风,这个小堡子绝对不会超过三千人。 “奴才启禀章京,守城明军刚刚换班,没有任何异动。”一名哨探单膝跪地对鳌拜说道。因为上次在京师作战英勇,回去之后鳌拜被提升为甲喇章京,这次带领巴牙喇行动,打完了仗又会提拔一级,所以鳌拜很是重视。既然明军没有发现他们,那他们可以再等等,已经过了中午,再等几个时辰天就会黑下来,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鳌拜,明军不善夜战。而金兵不一样,女真是渔猎民族,自然不会存在夜盲症的问题,所以夜战对他们来说是有优势的。 “好,你下去再探,我们等到晚上发动突袭。”鳌拜示意让哨探退下。哨探壮达领命,带着十名精锐斥候继续潜伏回刚才的位置去了。几个时辰的时间一晃而过,城头上亮起了火把,但是照明的距离有限,也只不过是将城下的一片范围照亮而已。松山堡的守军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三千精锐巴牙喇进入了五里的地方,并且还在缓缓的向前移动。 鳌拜将兵马分成三个批次,第一批一千五百人,全是下马的重步兵,用来攻城,这批人选择的是巴牙喇当中箭法精准的将士,准备死死的用箭支压制城头。另外一千人是骑兵,他们主要负责在城下奔驰放箭,吸引城上的火铳和弓箭。最后五百人是攻城主力,白天他们已经砍伐了巨木做成简易的撞槌。这五百士兵都是善于攀爬的勇士,其中一百人推着撞槌攻击城门,另外四百人用鹰爪钩攀登城墙,只要这数百人登上城墙,鳌拜有信心,战斗会很快结束。三千兵马慢慢的前进,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接近到极限位置,就发起突袭。而鳌拜自己提着顺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将会率领五百突击队攻城。鳌拜作为皇太极亲封的大金巴图鲁自然是很多巴牙喇战士崇拜的对象,特别是前一批巴牙喇在顺天府损失惨重。后面补充的巴牙喇在鳌拜的率领下都是以鳌拜为榜样,谁不想成为大汗亲封的大金第一巴图鲁呢? 在鳌拜个人勇武的感召下,三千巴牙喇士气无比高昂,都发誓要打个漂亮仗,作为给大汗的礼物。城上的士兵除了固定哨位之外还有按小旗为单位的巡逻队,不断的在城墙上巡视。晚上一般都是王明当班,章可宾倒是回城里睡觉去了。咔咔咔,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王明的身边走过一支十人的巡逻队。王明照常双手背在后面巡视城墙,碰到三三两两聊天的,离岗的,打盹的,免不了一顿训斥,情况严重的,军棍伺候。 王明一连经过三个哨位,士兵们都是插手行礼。王明点点头,嗯,今天兔崽子们表现还不错。转过一个突出的马头墙垛口,只见一名士兵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王明心中火气,“他妈的,又在打瞌睡。”他走上前去啪的一巴掌打在那个士兵头上,士兵猛然惊醒,“谁?谁?敌袭,敌袭。”王明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那个士兵踹倒,“老子看你是睡昏了头,给我站起来,自己去领军棍。”那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王副将。他立刻站起来道:“啊!是王,王将军,小人,小人。。。那个王将军,好像,好像有敌人。” “你他妈的,还来。”王明抡起拳头要打,却发现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后,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朝城下望去,黑夜中,点点白光像萤火虫一般在向前移动。。。 (各位亲爱的书友,渔夫新书《大明征龙吟八道》已经于今日强势登陆铁血,请大家在追看逆天明末之余,遭遇书荒的情况下,也能看看渔夫的新书,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四百二十七章 松山失守中 浑身纯白色棉甲的巴牙喇一旦出了隐蔽的地方,在月光的反射下还是比较明显的,现在又不是冬季,没有下雪,自然也不可能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特别是松山堡的士兵没有夜盲症,看的更加清楚。王明大吼道:“敌袭!把弟兄们都叫起来!上城。”他一把揪住刚才那个打盹的士兵的衣领,“你立刻下城去通知都司!快去!”他猛推了士兵一把,士兵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从楼梯上冲了下去。 章可宾正在松山堡的军衙内用晚饭,以前当兵的时候一直有个习惯,晚饭吃的比较迟,因为在到松山堡之前,大明很多地方的卫所兵就只能吃两顿饭,中午一般是不吃的,所以章可宾养成了一个晚饭晚点吃的习惯,如果过早吃的话,到夜里会非常饿。虽然现在在松山堡伙食还不错,可是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晚餐时间,依然比松山堡其他的士兵吃的晚。 今天的晚饭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稀奇,一条肥美的煮青花鱼,这里不缺盐,所以自然把味道调的很重,掩盖了青花鱼的腥气,还有一些海藻海带之类的海产品佐食,主食没什么特别的,这里虽然不缺鱼,可是缺米面,所以即便是章可宾也只有糙米饭可以食用,不过已经很好了,很多地方连肚子都填不饱呢。配上一壶松山堡自己酿的野果酒,苦是苦了点,不过要是真喝起来也没啥,反正都是酒。 章可宾一个人自斟自饮。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个地方驻扎,总待在辽东也不是办法,特别还是松山堡这种抗金前线,说不定什么时候金兵就打过来了。如果让他挑,他还是喜欢江南地方,章可宾自己是山东人,本来在河南当兵,后来上调北直隶。有一次上官问他想不想升官,他当然说想,然后就被加了一级调到了辽东,原来升官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必须在辽东待上三年,可是如今三年已经过去,他也从千总升到了都司,可是还在辽东这个圈圈里打转,他们也是关宁军,可是是袁崇焕的直属关宁军。袁督师死后,这帮关宁军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部分人。孙承宗也未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的照顾,只不过把他们当做一般军卒使用。军饷优先给了祖大寿,何可纲他们,袁崇焕原来的直属兵马反而往后靠了。就这样,章可宾上面没门路也没法子调离,日子就一天天的耗在了松山堡。 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三十多岁也没个婆娘,平时有需要了还得去锦州城的怡红院,不过也是,自己这个样子,在苦寒之地戍边,谁愿意跟自己。想到这里章可宾抓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苦酒进了喉咙,心里才舒服了一些。忽然,他听到军衙外面人声鼎沸,似乎有很多人跑动的声音,甚是嘈杂,他立刻起身,抓起挂在墙上的腰刀,推开门冲了出去,站在院中眺望城墙的方向,似乎有漫天的火星飞舞。作为都司的章可宾脑袋猛地一炸,火箭?有敌人?他立刻奔跑两步拉开了大门,一个人影冲进来跟章可宾撞了个满怀。 章可宾差点被撞倒,他抬眼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兵,立刻怒骂道:“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此人正是刚才王明派过来报信的士兵。小兵看见章可宾也顾不得他的怒骂,哭丧着脸道:“将,将军,建虏,城外全是建虏,他们杀过来了!” 嗡的一声,脑中一阵眩晕,头皮都要炸开,刚才自己还在担心金兵,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杀过来了。章可宾的酒一下子醒了七分,拔出腰刀道:“慌什么,跟老子去看看。”章可宾跟别的将官不一样,不喜欢配备亲兵,用他的话说:“松山堡就这么几个鸟人,配什么亲兵,哪个贼子要来杀老子,就让他来好了,看看我的双刀是不是吃素的。”章可宾自幼习武,山东武风正盛,章可宾学的是双刀术,所以作战时身后背着两把戚刀。反而不喜欢用腰刀。士兵和章可宾一起奔向城墙。 城墙上,王明正在指挥士兵们放箭,铺天盖地的白甲武士冲杀过来,猛地一看,少说有三五千人马,不仅有步兵还有马队,作为关宁军的将领,王明当然知道金兵当中有一支精锐的巴牙喇白甲兵。难道是他们?攻打一个小小的松山堡,犯得着出动这么精锐的部队吗?或者说这么精锐的部队都被派来打松山堡?那锦州那边呢?右屯那边呢?祖帅和何帅那边岂不是?王明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城下的攻势也不允许他再想下去了。 “勇士们,跟我冲,第一个登上城墙的,赏十个奴隶!杀尼堪!杀!”鳌拜高举着斩马刀,狂呼着冲在最前面。吸取上次的教训,金兵也开始注重火器的防护,巴牙喇兵每人配备一个小圆盾,硬木制作,外面包上铁皮,他们自己又用兽皮蒙了一层,二十步以内,除非是新军的二八式,否则一般的火铳打不透。此刻巴牙喇兵按照原计划,五百人在最前面顶着圆盾突击,后面一千五百人拼命放箭掩护,马甲更是在城下不断的呼啸而过,乱箭齐发死死的压制城头的火力。金兵矮壮,极善奔跑,即便是下了马,跑动的速度也很快。 “放!”鳌拜战刀一指,嗖嗖嗖,势大力沉的披箭和速度极快的刺箭射上城头,垛口处的明军很多被射中躯干面门,栽倒在地。王明刚一从垛口处露头,一支披箭带着寒光直取他的面门而来,他本能的挥刀格挡,啪的一声,箭支被格飞,巨大的反向作用力将他的虎口震得生疼,王明冒出了一身冷汗,这些金兵果然凶悍。 城上的开元弓,火铳和大小佛朗机拼命还击。“打!朝人多的地方打!”王明吼道。轰的一声,一颗一斤的炮子射下城头,正好三个巴牙喇聚在一起冲锋,炮子打在其中一人身上,立刻将此人打的四分五裂,余势不减,又带走了一人的小腿,落在地上的炮弹弹跳了一下,撞在最后一人的胸口上,将他的胸腹整个打的凹陷了进去,当场身亡。鳌拜看到三个巴牙喇兵被一颗炮弹打死,不禁狂怒,“再放!额克济,塔布拉!跟我来!”箭如飞蝗抛射上城头,刚才开炮的明军炮手被四五支箭同时命中,当即惨死。鳌拜呼唤来两个巴牙喇的勇士,三人组成一个小的锋矢阵,快速冲向城头。 那边,已经有突击队的巴牙喇兵扔上了鹰爪钩开始攀登城墙。“砸,给老子狠狠的砸!”城头上的明军向下扔着滚木礌石,可是他们都不敢将身子探出去,只能躲在垛口后面往下抛石头,这样的准头可想而知,特别是已经攀上城墙的巴牙喇处在死角的位置,如果不将身子探出去瞄准了砸根本是砸不到他们的,像猿猴一般灵活的巴牙喇突击队士兵们很快翻上了城头,一名巴牙喇刚从垛口现身,两个关宁军士兵挺着长枪冲了上去,“杀!”两人同时大吼,巴牙喇士兵因为没有借力点,身体无法闪避,眼看着两杆长枪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他惨叫一声,枪头从前胸刺入,后背穿出。可是他不愧是巴牙喇,拼着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抓住枪杆,然后双腿在城墙上猛的一蹬,在自己摔下城去的同时,仿佛撑杆跳一般,将两个抓着长枪的明军士兵给带着飞了起来,三人一同摔下城去。如此悍勇的金兵,让城头的明军士兵们一阵心悸。又一名巴牙喇翻过城墙,刚有一名明军拔刀要砍,巴牙喇反手抽出飞斧扔了出去,咔嚓一声,正中明军脖颈,鲜血飞溅,明军倒地身亡。巴牙喇兵趁机跃上了城头,他拍着胸脯用满语大声喊道:“十个奴隶,十个奴隶!”后面的巴牙喇兵深受刺激,他们狂喊着向城头冲击,越来越多的巴牙喇从城头的缺口翻上了城,城里的两千明军已经全部来到了北城墙,但是他们根本阻挡不住凶猛的巴牙喇兵。王明已经不知道自己劈倒的是第几个巴牙喇兵了,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城上的明军已经尸横遍野,巴牙喇的箭太厉害。又有两个巴牙喇兵一左一右夹击过来,一声大吼从耳边传来:“狗杂碎,去死!”噗嗤一声,一柄钢刀从王明眼前飞过斜斜地插入了左边巴牙喇的胸口,没体而入。章可宾刚一登上城头就发现了竟然是巴牙喇在攻击,怪不得这么快就攻上来了,正好他发现了王明被左右包抄,立刻将手中腰刀掷出给王明解了围。然后反手抽出背上的两把戚刀,疯虎一般杀入敌阵。 章可宾左右开工,左手一刀斩在一名巴牙喇的肩膀上,脚下发力,将此人推向城墙边缘,右手一刀斩断此人小腿,巴牙喇发出惊天的惨叫被章可宾推下了城头。他双刀不停,两刀交错,剪刀一般绞飞一个巴牙喇的人头。一名巴牙喇举着斩马刀自上而下,使劲全身力气想将章可宾劈成两半,章可宾架起双刀死死抵住。一脚飞踹将巴牙喇仰面踹倒,手中双刀向前一送将其刺死在地。转瞬间就干掉了三名巴牙喇。一时间让攻势受阻。 王明这才喘过一口气来,“都司,是巴牙喇,咱们的弟兄已经伤亡了最少三成了,这么打下去,恐怕顶不了多久了。”这些章可宾何尝不知,可是怎么办,后面是大海,就算现在想跑能跑得过建虏的骑兵吗。他有些绝望的道:“顶不住也要顶,左右是个死,咱们当兵吃粮,这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拼吧!” (各位亲爱的书友,渔夫新书《大明征龙吟八道》已经于今日强势登陆铁血,请大家在追看逆天明末之余,遭遇书荒的情况下,也能看看渔夫的新书,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四百二十八章 松山失守下 王明听见章可宾这么说,知道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建虏既然把最精锐的巴牙喇拉过来攻打一个小小的松山堡,那一定是志在必得。“就算是死,也他娘的拉个垫背的,弟兄们,拼了吧!”困兽犹斗,王明等人的亡命一搏还真的给巴牙喇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巴牙喇翻上城头一百多人,硬是被明军死死的顶住,两拨人马在城上杀的难解难分,有的明军打急了眼,用牙咬,用手抠,抱着金兵一起往城下跳。这波明军天天吃鱼,体格健壮,不比巴牙喇力气小。又是将死之人,绝望之下什么都干的出来。有人搬着火药桶就往城下扔,轰隆一声,炸飞了好几个巴牙喇。城下的弓箭掩护也渐渐停止,城上已经交战在一起,乱放箭会伤到自己人。只有一些箭术高超的射手在做精准射击。 眼见攻势受阻,堪堪冲到城下的鳌拜心中大急,“额克济,塔布拉,托我一把。”鳌拜将自己的鹰爪钩扔上去钩住城墙,然后两名巴牙喇勇士一左一右站稳,鳌拜将斩马刀背在背上,倒退两步猛然发力,一个蹬跳,踩在两人的肩膀上再度发力蹬跳,一下子窜上去一丈多高,双手紧紧的抓住绳索,蹭蹭两下跃上了城头,然后抽出斩马刀杀进了明军的人群中。 “嘿!吼!嘿!吼!”一百多提着撞槌前进的巴牙喇兵总算在付出了一二十人的代价之后杀进了城门处。他们每人提着粗麻绳,腰腹用力,将被粗麻绳牢牢绑住的撞槌给荡了起来,砰的一声,撞槌的前端猛地撞击在城门上,土石溅落,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都司,他们在撞门!”王明大吼道。“你带一百个弟兄,去城门洞里堵着,上面交给我!”“是!”王明带着数十名明军转身下了城墙,配合城门洞里的士兵用木头和石块死死的堵住城门。而章可宾孤身带着将士们在城上拼杀。 鳌拜的斩马刀仿佛铁犁一般横扫着城头,每一刀挥下都会有一名明军士兵被砍成里两段。不愧是大金第一巴图鲁,果然勇力过人,巴牙喇战士们被鳌拜的勇气所鼓舞,拼了命的攻城,后面不能放箭的巴牙喇重步甲也扔掉弓箭开始抓着绳索登城。从远处看去,整个松山堡的城墙上爬满了金兵,可以预见,松山堡离失守已经不远了。 城头的明军一阵骚乱。章可宾抓过一个士兵问道:“那边怎么回事?”“将军,那,那边有个杀神一般的怪物登城,弟兄们顶不住了。”“放你娘的屁,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哪来的怪物,都跟我杀过去。”章可宾吼道。几十个明军跟着章可宾朝鳌拜所在的位置杀过去。两个巴牙喇朝着章可宾冲过来,被他一刀一个杀死。鳌拜看到了一员明将两刀就解决了两个巴牙喇,他将面前一名明军劈成两半,然后朝着章可宾冲了过来。 下面的号子声越喊越响,门闩已经断裂,王明带着百余名士兵硬是用房屋上拆下来的几个横梁木死死的顶着城门。“嘿!吼!嘿!吼!”轰,“哎哟!”城门终于被撞得碎裂坍塌,突然失去支撑点的明军士兵一个踉跄倒下了一片。 “勇士们!杀进去!”一名马甲拔什库嚎叫着举起顺刀纵马冲进了城池,身后数百马甲打马往城里猛冲,倒地的明军士兵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战马踩成了肉酱。王明呆呆的看着如滚滚洪流一般的巴牙喇马队朝着自己冲过来,他绝望的大喊:“弟兄们!杀奴!”呼啸而过的铁骑淹没了他和身后百余名士兵的身影。 当的一声,章可宾的双刀和鳌拜的斩马刀交击在一起。鳌拜势大力沉的一击让章可宾险些拿捏不住手中的双刀。戚刀已经满是缺口,可是章可宾依然拼尽全力抵抗,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名金国将领武艺在他之上,力气也比他大,可是作为松山堡的最高守将,他不能退,也无路可退,身边数名将士想要帮助章可宾,但都被巴牙喇兵杀退,形势对明军越来越不利,猛然章可宾的耳边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清晰的马蹄声传来,金兵的大队人马已经杀进了城,章可宾心中一拎,就连在城上抵抗的明军士气也顿时一泄,趁着章可宾一愣神的功夫,鳌拜却不想给明将机会,斩马刀顺势一抽,再向前一送。漫天的血雾,章可宾的左手被齐根斩断,他惨叫着用仅存的右手举刀扑向了鳌拜,鳌拜一个闪身避让过去,刀背反手一拍,正拍在章可宾的背上,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章可宾再也站不起来,用右手拄刀半跪在城头,鳌拜狞笑着提着还在犹自滴血的斩马刀走了过去,“明将受死!”章可宾抬头怒视着鳌拜,“**姥姥!杀!”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刀砍向鳌拜,鳌拜顺手一撩,刀锋划过章可宾的身体,胸腹间出现可怕的伤口,他一头栽倒在城头,身下布满了鲜血,最后一个念头,“他娘的,还是没躲过这一劫,早知道多花点钱运作运作调回北直隶多好,可是回了北直隶可就吃不着青花鱼了。。。” “不自量力!”鳌拜看着章可宾的尸体,摇了摇头,然后大声命令道:“大金国的勇士们,大汗在看着你们,让先祖的荣光保佑我们吧,杀光尼堪,一个不留!”“杀!”身后的巴牙喇高举着战刀扑向剩下的明军,已经冲进城的巴牙喇也挥舞着兵器从城下包抄上来,迎接剩下明军的只有死亡,明军将士们绝望的提刀冲向巴牙喇的人群。 六月二十二日,松山堡失守,松山堡都司章可宾,副将王明,以下官兵两千余人全部战死,无一生还。鳌拜麾下三千巴牙喇也付出了死伤五百人的代价才拿下了这座城堡。松山堡的失守宣告了锦州延伸到辽东湾的道路断绝,锦州不可能得到从海上过来的一丝一毫的支援,除非是有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重新夺回松山堡。可是放眼辽东并没有这么一支军队。 松山堡的失守,大凌河城的局势更加的艰难,两黄两白旗和巴牙喇共同构筑的影子防线,将锦州到大凌河城的联系全部切断。现在皇太极的兵马就像一个黑洞,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吞噬一切前来增援的明军士兵,而包括孙承宗在内的所有明将都对皇太极的部署没有一个全局的认识,他们并不知道皇太极已经在小凌河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明军援兵去送死。 被困在大凌河城中的祖大寿和何可纲等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四旗的金兵围困大凌河之后,一反常态的没有对大凌河城发动任何一次攻击,只是在外围按照鲍承先的方略不断的挖掘壕沟,堆积土山。将整个大凌河城彻彻底底的包了饺子。 史载,八旗军首先在大凌河城的四面都挖掘三道壕沟。这些壕沟的周长足足有三十里,在守军的城池与壕沟之间,又相距三里。这些壕沟深达一丈,宽度也是一丈。在壕沟外面还砌有防护墙,高度也有一丈。墙上设有垛口,方便围困着在墙头,从容射击。 接着,金兵又在墙的内侧五丈距离上,又挖掘了一条壕沟,壕沟的表面都覆盖了一层泥土。八旗士兵就在壕沟的周围扎营,营地外再挖一条深五尺—宽五尺的壕沟。完成固若金汤的围城阵地后,城里的守军根本出不来,城外的援军也别想混进去。 三里远的距离选择的非常巧妙,这意味着城上的炮火根本打不到壕沟,而且就算能打到也没有用,深度达到一丈的壕沟完全可以将里面的金兵全部遮蔽,就算是金兵自己想要观察城内的情况也必须站在梯子上观察。这根本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堑壕战的翻版,没想到早在数百年前,金兵就有这样的智慧。 而这样的保卫战对于祖大寿他们来说更加的难受。身在包围圈中的祖大寿等人不知道松山堡已经沦陷,也不知道吴襄的试探性攻击被击退之后,祖大成正在做出非常艰难的抉择。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粮草已经不多了,本来还剩下三四天的粮草。当金兵从十九日开始挖壕沟之后,邱禾嘉就只能接受祖大寿的意见开始最少份额的配置,将剩下的粮草划成了十五天的分量,优先保证军队,然后才是民夫。而祖大寿更是忧心忡忡,粮草就这么多,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杀马而食,可是战马是自己保命的本钱,万一事不可为最起码还能有骑兵突围,可是如果没有了战马,他们就等于自己将自己的退路封死。而现在这么多战马在城里也是不断的在消耗草料,可是草料跟人的口粮一样,总有吃尽的一天,到时候应该怎么办?是不管步兵,骑兵突围?还是大家一起杀马,三万人就在这里坐等援军?祖大寿陷入了两难。可是他又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何可纲和邱禾嘉。他知道,自己在京师已经有了一次不光彩的经历,如果再来一次,自己真的无颜面对何可纲和邱巡抚。 城内的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城外的金兵却悠闲许多。此次两红旗和两蓝旗围城,自然是以岳托和硕托两兄弟为首。阿敏不用说,济尔哈朗也得靠边站。现在的济尔哈朗就是一只缩头乌龟。皇太极巨大的威压时时刻刻悬在他和阿敏的头顶,现在皇太极经过一系列的动作牢牢地抓住了金国的大权,金国再也不是那个四大贝勒共同议事的金国,而是皇太极的一言堂,忤逆他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请大家多多支持新书《大明征龙吟八道》,点赞收藏送花,渔夫将会两本同时保持更新,拜谢各位书友。) 四百二十九章 援兵出动 “二将军,二将军,吴总兵他们,他们回来了!”锦州城军衙,一名祖大成的亲兵跑进来禀报道。祖大成正对着辽东舆图研究怎么去救兄长。听见吴襄回来的消息,立刻跟着亲兵冲出了军衙,翻身上马直奔北城门而去。那边吴襄的人马已经进了城。老远的祖大成就看见了顶盔贯甲的吴襄,他大喊道:“吴将军!吴将军!”吴襄刚将头上的钵胄盔摘下,就听见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只见祖大成飞马过来,他立刻将头盔交到了身边的宋伟手上,迎了过去。祖大成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迎上去拍了吴襄一下,看见吴襄满身的鲜血,关切的问道:“吴将军,怎么样,没受伤吧?”吴襄笑笑道:“没事,不是我的血,建虏的。” 祖大成这才松了一口气。“借一步说话。”吴襄道。祖大成点点头,立刻走到一边,宋伟也跟了过来。“哦,宋将军,辛苦了。”祖大成抱拳道。“无妨无妨。”宋伟摆摆手。 祖大成却没有空和宋伟寒暄,立刻开口问吴襄道:“吴将军,前面什么情况,损失大吗?”“咱们在小凌河城和建虏遭遇,他们战斗力很强,但是人数不多,大部队应该都在围攻大凌河城,只放了精锐部队在小凌河拖住咱们,我们打了一仗,他们被咱们干掉三四百人,我们的损失是他们的两倍。”吴襄回答道。祖大成点点头,吴襄这个人说话一向比较准确,绝不会添油加醋,属于性格比较严谨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应该就是这样,况且他们交手了,情况应该比较准确。 “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想增援的事情,再不济我想把兄长和何军门,邱巡抚他们救出来,不能让这些人死在建虏手上。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有谱了。”祖大成说道。 “哦?二将军有计划了?”吴襄有些惊讶的问道。“没错,某在想,留给咱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祖大成有些忧心的说道。“此话怎讲?”吴襄追问道。 “吴将军,刚才你说你已经和建虏交手,他们人数少而战力强,那说明了什么?说明建虏的主力都在攻打大凌河城。兄长说了,这次建虏尽起全国之兵,你只遭遇了跟你人数差不多的兵马,可想而知,建虏的用意非常明显,用小股的精锐部队迟滞援兵,主力猛攻大凌河。” 吴襄猛然一惊,“如果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恐怕军门那边是凶多吉少了。不错,你说的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金兵一定是梯次防御,层层阻击,就是为了阻挡咱们的援兵。这支兵马的后面,肯定还有像他们一样的小股精锐部队。他们不是在防我们,而是准备拖延孙阁老的援兵。大凌河城内毕竟有三万人。金兵要想拿下,最少要投入四五万人,能用来阻击援兵的兵力不会超过一万。甚至可能只有五千,不仅如此还要布置在几个方向上。那小凌河一线的兵马绝对不会多。” 可以说多尔衮这个戏剧大师的表演非常成功,让吴襄和祖大成产生了完全错误的判断。当然,这也得益于金兵战法的改变。毕竟按照以往的套路,金兵一定会全力攻城,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因为他们和草原兵马一样习惯以快打慢,不善于消耗战,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明就是再不济,拼消耗的话金国还远远不是对手。谁能想到这次皇太极偏偏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大凌河摆下了围而不打的架势,就是要拼一拼消耗。这种战术欺骗让首当其冲的祖大成等人得出了按常理推断的结论,也为他们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吴将军,你说的不错,我祖大成决定冒一次险,不管怎么样要将几位大人救出来。”祖大成下定决心说道。“二将军,你的意思是?”吴襄扭头看着祖大成道。“既然小凌河的敌军不多,他们一定都集中在大凌河那边,我带着所有的骑兵杀过去,强行突破小凌河防线,直奔大凌河城,马不停蹄投入攻击,撕开一个口子,接应兄长他们出城,至于城里的步卒,说实话,吴将军,某家顾不了那么多了。” 吴襄没有料到祖大成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冒险的方案,现在锦州城里的兵马总共才一万余人,骑兵只有五千多,自己还折损了一部分,好,就算还有骑兵五千,祖大成就带着五千骑兵就想救祖大寿,未免有些天方夜谈了吧。虽然小凌河防线突破的难度应该不大,可是大凌河城外有五万八旗马队,五万铁骑啊。祖大成就带着五千关宁军,敌军十倍于我会不会有去无回。祖大寿那边也不过就数千骑兵,就算是出城合兵一处,也不过是万余人,那些步兵是指望不上的。五万打一万,胜算极其渺茫,如果在野战中被围住,那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二将军,这样未免太过冒险,你只带五千骑兵,军门那边也不过数千骑兵,加起来也不够八旗马队打的,城外肯定密密麻麻围满了他们的人,万一你冲进去出不来,在城外野战那可就是全军,全军。。。”吴襄本来想说全军覆没,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祖大成咬牙道:“吴将军,你说的事情我岂能不知,可是你想想,如果我不带人去救,兄长身上的军粮你也知道,三万人根本顶不了多久,金兵就算不用尽全力攻打,就这么拖下去,恐怕城内也要不战自乱了,再说城里是三万人不假,可是一半是民夫,这些民夫顶得了什么事,真打起来了就是炮灰,大哥一万多人要硬抗五万敌军,大凌河城本来就没修完,我怕咱们要是去迟了大哥他就。。。总之,拼一把还有机会,如果我们就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第一某家无法做到置兄长于不顾,第二,如若不救,大凌河城迟早是败亡的命运。锦州城就交给吴将军了,某家带兵杀出去,拼一个机会!” “二将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吴襄是贪生怕死之人吗,跟了军门多年,军门对我也有知遇之恩,我不可能坐视不理,既然二将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请二将军在锦州城内驻守,我和宋伟再次领兵突击一次,小凌河那边我们打过一仗,已经熟悉,这次我们就再往前冲上一冲,正好咱们也去看看情况,我说句难听的话,就算咱们不成功,如果事情还有可为咱们再报知孙阁老,他也好安排援兵,如果事情真的不能挽回,也好告诉孙阁老加强锦州的防御,大凌河已经失守。但是不管能不能成功救出军门,姑且试上一试。” “不,吴将军,军门是我的兄长,理应我去。”祖大成拒绝道。 “二将军,你听我说一句,祖家三兄弟,两个已经被围在大凌河,你要是去了,万一你们三兄弟都。。。我怎么和关宁军数万将士交代,此事你休要多言,平日里我们兄弟相称,今天我用总兵官的身份压你一回,你是参将,必须听我的命令,勿复言!”吴襄大声道。 “不,我一定要去。”“战场之上,必须服从军令,我关宁军是袁督师一手组建,督师在世时最重军令。军中无戏言。我没有开玩笑,祖大成听令。带领五千步军镇守锦州城,不得有误!违令者,违令者斩!”吴襄对着祖大成怒吼道。 祖大成眼含热泪,吴襄为了给祖家三兄弟留一个种子,不惜以身犯险,这样的恩德自己无以为报,他单膝跪地道:“末将得令!将军保重!” 吴襄用力拍了拍祖大成的肩膀,“五千步兵虽然少了点,但是其中一千人是督师留下的新式火铳队,进攻不说,防守肯定没问题,建虏敢来进犯,就让他们好好吃一轮铳子。我和宋伟把所有的骑兵都带走,二将军万事要小心了。千万不能出城,看不见我们几个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开城门。防止建虏有诈,万事小心!我现在去集结人马,立刻休整,明日丑时出发,一切顺利的话,骑兵的速度,傍晚就能杀到大凌河城,我倒要看看皇太极究竟在大凌河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吴襄说完,招呼宋伟,转身前去整顿兵马。祖大成在地上跪了好半天才缓缓起身,大恩不言谢,既然吴襄代替自己慷慨赴险,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锦州城守好,金兵诡计多端,要说分兵偷袭锦州也不是不可能,不能前面吴襄把祖大寿给救了,自己却把锦州城丢了,那样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凌晨丑时,月色正浓,五千关宁铁骑在吴襄和宋伟的率领下迅速在北城集结,城门打开,跟上次一样,吴襄又是一马当先冲出去,五千骑兵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城上,祖大成眺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请大家多多支持新书《大明征龙吟八道》,点赞收藏送花,渔夫将会两本同时保持更新,拜谢各位书友。) 四百三十章 轻松突破 然而让吴襄,祖大成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多尔衮派出了一小队哨探紧紧的吊在吴襄的人马后面,潜伏在了锦州城附近,当吴襄领着五千骑兵星夜出城的时候。金兵的哨探立刻飞奔回去报信。他们一人双马,再加上作为哨探,多尔衮给他们配备了最好的战马,所以哨探的速度比吴襄他们快了一倍。 “贝勒爷,贝勒爷,紧急军情!”哨探壮达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多尔衮面前道。“不要急,喘口气,说清楚了。”多尔衮眉头紧锁道。壮达的喘了口气立刻道:“锦州城里的明军出动了,大约五千余人,全是骑兵,向我们这边过来了,落在奴才后面三十里的地方。” 多尔衮激动的挥舞了一下拳头,看来自己的计策奏效了。明军误以为自己只安排了小部队在这里拖延时间,他们竟然只派五千人出击,现在立刻派人通知阿济格和皇太极,只要在这里拖住他们,这五千骑兵就是大金的囊中之物了。“你立刻让你的手下分头通知大汗和阿济格贝勒,我们在小凌河拖住明军,这五千人跑不了。”“奴才遵命!” “将军,我先去前面再确认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再出击。”小凌河城外十里,吴襄的人马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准备发起对小凌河城的攻击,从时间上来看,小凌河的金兵才跟自己打了一仗,不可能这么快得到补充,虽然他们盘踞在城里,不过也就一千人而已,自己有五千精兵,况且小凌河城说是城,但是城墙缺失,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大围子。没什么好怕的,自己要担心的恐怕是大凌河围城的金兵,怎么冲进去是个大问题。但是吴襄心里想好了,就算冲不进去,也要给祖总兵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知道有援军在外围攻击金兵,不要放弃守城的希望,四面被围,意志力往往很重要,士兵一旦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城池自然不攻自破。“好,宋将军,一切小心。速去速回!”吴襄挥手道。 宋伟领命,立刻带着数百骑兵向前继续运动。“大汗,明军出动五千骑兵,意在突破小凌河防线,多尔衮贝勒的计策奏效了,明军误以为大汗只放了小部队拖延援兵的时间,大部队都在围城。”小凌河城东南三十里的地方,皇太极亲领两黄旗马队埋伏在这里,准备随时策应小凌河城,打击援军。听见多尔衮派来的斥候报告了小凌河的情况之后,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作为一代枭雄的皇太极立刻想到了一个歹毒的计策。他立即对前来报信的士兵说道:“你回去告诉多尔衮,让他立刻带人撤向大凌河,不要跟明军纠缠,本汗另有安排,速去,不得延误军机!”壮达有些懵,不是应该在小凌河聚歼明军吗,就这么把明军放过去?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他依然磕头道:“奴才遵旨!”然后翻身上马而去。“德格类,派人去飞马报知阿济格,叫他按兵不动,以防明军有后手,两黄旗大军跟本汗转向回大凌河。”皇太极扭头对身后的德格类说道。“奴才遵旨!”德格类领命前去布置。 皇太极的眼中闪着精光,哼,汉人的兵法不是常说吗,欲胜之,必先夺其气。上兵伐谋。自己就将这股援军放到大凌河城下,然后全歼他们,让祖大寿等人好好看看援兵是怎么被歼灭的,彻底摧毁守城士兵的士气,断绝他们的希望,让他们知道。援军根本不可能突破八旗大军的防线,好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对于祖大寿一干人等,皇太极是另有打算的。在上次的入关战役中,皇太极就已经开始实施以明制明的策略了。多多收编伪军为自己所用。作战的时候让这些伪军和蒙古兵先去当炮灰,八旗的勇士们放在最后摘桃子。而且伪军的好处远远不止这些,首先,草原的仆从军全是骑兵,这就相当于自己多出了强大的骑兵部队。而明军的士兵虽然不顶事,但是火器不错,火铳大炮这些都是八旗兵急需的。皇太极的思维不像努尔哈赤那样死板,新兴的军事集团总是善于学习的,既然火铳大炮是好东西,为什么不拿来用呢。特别是在京师大战之后他已经认识到了火器的威力,而且也认为以后的战争将会越来越偏向于火器,想想看,多少里之外连敌人的面都看不到就被炮弹炸死了,这才是以后的作战方式。这就是汉人常说的决胜于千里之外。所以现在皇太极很注重收编伪军的事情,比如祖大寿这支兵马皇太极就非常重视,他决定围城一段时间之后就进行劝降,如果能收编这么一大股关宁军,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特别是关宁军的火器装备不错,大炮种类繁多,正是现在大金所需要的。 祖大寿和何可纲是辽东三杰中活着的两位,如果能让他们效忠自己,那就会彻底瓦解关宁军的体系,自己开出足够高的条件,甚至直接封祖大寿和何可纲为贝勒都可以,到时候孙承宗就算是想控制,也制止不了关宁军的投降风潮。 (渔夫按,现在的电视剧往往会产生一种误导,认为八旗都是冷兵器部队,特别是清朝统一全国之后,反而在火器上倒退,鸦片战争的时候用的还是明朝的红夷大炮,诚然,后期的闭关锁国确实让清朝的火器出现了倒退。但是在入关之前,清朝的火器部队在组建了乌真超哈炮营之后可以说突飞猛进,可能很多对明末历史不熟悉的书友不知道,最后在八旗兵征战全国的战役中,特别是攻城战役,清军的炮火几乎完爆明军,清军吸收了大量的明朝伪军,自己又铸造了很多的火炮,最后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看过电视剧康熙王朝的都知道,征讨葛尔丹的时候康熙调集了红夷大炮炮队将蒙古骑兵炸上了天。所以前期的清兵对火器的重视远远超过了明军,希望大家不要被神剧误导。) “将军,小凌河那边金兵已经戒备,外围的斥候全部撤向了城内。”宋伟已经赶回来,向吴襄禀报了前面的情况。吴襄点点头,自己到了这么近的地方,按照金兵广撒斥候的做法,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的兵马,现在他们收缩防御,肯定是自己已经暴露了,反正都是要打一仗,不等了,立刻出击,一鼓作气打垮面前的敌军。五倍于敌没理由不胜。吴襄抽出了战刀,对身后的关宁军将士们吼道:“弟兄们,杀上去,击垮建虏,救大帅!”“救大帅!救大帅!”关宁军将士们齐声吼道。吴襄战刀一挥,“跟我杀!”“杀!”五千骑兵开始突击。 “贝勒爷,他们来了!”甲喇章京在一边提醒多尔衮道。“唔,准备作战,拖住他们片刻即可,想必大汗和阿济格贝勒已经接到消息了。”多尔衮道。在多尔衮的命令下,所有的士兵立刻进入战斗位置,张弓搭箭,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的骑兵,多尔衮搭上一支鸣笛,示意大家听他的号令行事。 “贝勒爷,贝勒爷,大汗有令,立刻撤向大凌河!”飞奔回来的壮达老远的大喊道。多尔衮猛地一惊,撤退?放弃小凌河城?自己没有听错吧。踢踏踢踏,急促的马蹄声中,壮达重复了皇太极的命令,“贝勒爷,大汗有令,立刻全军撤向大凌河,放弃阵地!”多尔衮这次听清了,他不假思索的吼道:“全体撤退,执行大汗的命令。”这支正白旗精兵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他们只知道服从上级的指令,既然多尔衮这么命令,那就执行。众人立刻将长梢弓挎在背上,奔跑两步翻上自己的战马。“驾!”一人双马的金兵立刻放弃小凌河阵地,向大凌河方向撤退。 “将军,金兵在撤退。”宋伟策马奔驰到吴襄的侧面高声道。堪堪就要杀到小凌河城,里面的金兵却从城门处一溜烟的撤退,他们一人双马,速度非常快。吴襄心中不禁想到,看来建虏也不傻,自知不可力敌。不过也是,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会撤退,毕竟小凌河没有完整的城墙,骑兵可以从缺口直接冲进城去,这样的防守意义不大,特别是在人数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追上去,不用管他们,我们的目标是大凌河城。”吴襄高声道。 明军绕开小凌河城,顺着多尔衮的人马离去的方向,奋起直追,大家都没有想到,小凌河防线这么轻松就被突破了,金兵根本没有组织任何抵抗。可是吴襄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现在没有受到阻拦,意味着金兵在收缩防线,那么在大凌河城下等待自己的恐怕是八旗的主力部队,能不能冲进去真是困难重重。 四百三十一章 大败援兵上 六月二十五日,就在耽罗岛那边全罗水师和新军水师在牛岛激战正酣的时候,遥远的辽东大凌河城,也爆发了一场大战。对决的双方是皇太极率领的八旗主力和锦州城的大明援军。而对于这场战斗,不要说远在南直隶的刘毅无法知晓,就算是在宁远的孙承宗也不知道,祖大成竟然出兵五千前去大凌河救人。 两黄旗的兵马已经先一步到达了大凌河城,但是他们没有立刻在城外阵地出现,而是在大凌河城外五里的地方埋伏起来,他们静静的等待着明军的到来。 大凌河城南面正是阿敏的驻地,数日来阿敏感觉镶蓝旗已经变成了民夫,天天在这里挖战壕,一道还不够,还要挖三道,挖三道战壕还不够,竟然还要在战壕周围筑墙,他留下两个甲喇防备城中的明军,剩下的人马专心致志的建工事。今天好不容易将第一道战壕的围墙全部垒好。城里的祖大寿也在城墙上不断巡视,城内的粮食不断减少,他始终下不了放弃步卒,骑兵突围的决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兵的战壕越挖越多,越挖越深,甚至还筑起了围墙,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如果再继续耽误下去,等到金兵的所有工事全部建造完毕,到时候就是想冲出去也冲不出去了。邱禾嘉和何可纲同样是忧心忡忡。粮食已经实行配给制度,每人每天只能领到维持生命的口粮,士兵还好一点,民夫是真的饥一餐饱一餐。大家只好减少活动。将人马分成几班,轮流上城防御,在城内的休息的时候就不要活动,待在原地休息就好,减少体力的消耗,也算是变相的节省粮食。这种情况不知还要持续多少天。 祖大寿巡视到了南门,这里是镶蓝旗的驻扎地,他看到镶蓝旗的大旗迎风飘扬,镶蓝旗在上次的作战中实力大损,这件事祖大寿知道。可是他也知道如果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可能并不好。镶蓝旗虽然弱小一些,可是金兵岂能没有后手。他迟迟下不了突围决心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八旗中最能打的部队并不在城外,他们一定隐藏在某地,如果自己不能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贸然突围,恐怕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对于自己的命,祖大寿还是珍惜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京师城下做出带兵撤退的事情了。 阿敏百无聊赖的看着士兵们筑墙。轰隆轰隆,剧烈的马蹄声传来,镶蓝旗的士兵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把抄起了身边的兵器,阿敏回头看见烟尘滚滚,一定是骑兵,他立刻大呼道:“准备作战,准备作战!”镶蓝旗虽然补充了许多新丁,不过还算是训练有素,在老兵的带领下,新兵们的动作也很迅速,五个甲喇的士兵调转方向,摆开阵型。 城上的祖大寿也看见了城外金兵的异动,他发现更远的地方腾起大量的尘土,难道是骑兵?这个时候能让金兵紧张的骑兵会是什么人?他有些激动的想到。城上的士兵都看见了,他们仿佛看见了希望,难道是孙阁老发兵来救自己了?大家伸长了脖子往南边望去。祖大寿立刻派人下城去通知何可纲还有邱禾嘉,亲兵领命,蹭蹭蹭跑下了城。 骑兵越来越近了,镶蓝旗的士兵终于看清楚了这支骑兵的旗帜。竟然是正白旗的人马,人数并不多,也就千余人。正白旗不是在小凌河那边拦截援兵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镶蓝旗的士兵不禁面面相觑,大家都感到非常奇怪。 “我们后面有明军,大汗有令,就地防御!防御!”正白旗的士兵们对着镶蓝旗的兵马大声喊道。阿敏这才看清楚了这支兵马的将旗,上面用满文书写着斗大的多尔衮三个字。竟然是多尔衮,紧接着他听到正白旗的士兵们大喊后面有明军。镶蓝旗立刻如临大敌。正白旗的士兵越来越近,祖大寿也看清楚了,竟然还是金兵,城上的士兵本来满怀期待的心情,就像洪水一般泄出,众人又变得神情萎靡起来,看来,这只是建虏内部的调动而已,并不是援兵来了。 士兵们正要散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城下镶蓝旗的金兵并没有放松戒备,而原先冲过来的正白旗八旗兵竟然调转马头,隐隐的列成了防御阵型。祖大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们这么严阵以待是要干什么?难道说? “老祖,什么情况?”何可纲的大嗓门从楼梯上传来,祖大寿回过头去,何可纲和邱禾嘉一前一后正在上城。“老何,你过来看看吧。”何可纲奔跑几步,来到祖大寿身边,跟他并排站在一起,两人一起看着南边的动静。“你看,刚才有一支骑兵过来,本来我以为是金兵的正常调动,但是现在看来不像,他们对着南面如临大敌,摆开了防御阵型。”祖大寿手指着镶蓝旗的阵地,对何可纲解说道。 “他们是从哪边过来的?”何可纲问道。“也是从南面。”祖大寿说道。“老祖,会不会是南边。。。”何可纲话还没说完。“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看来老何你也这么认为,我觉得是援兵到了。”祖大寿说道。 “援兵?哪里来的援兵?”邱禾嘉作为文官,身手肯定没有何可纲矫健。所以他落在了后面,刚一上来就听见祖大寿和何可纲在说什么援兵的事情。他立刻凑上来道:“援兵在哪?” 祖大寿指着南面道:“再等一等,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邱禾嘉是文臣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危机,以前也曾经防御过建虏的进攻,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可以说是身陷敌后,一个不小心是万劫不复的境地。要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其实邱禾嘉心里比谁都紧张,毕竟这次被围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就算是能全身而退,孙阁老那边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更不要说现在随时有可能在这里殉国。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是真殉国了也许不见得是坏事。一了百了,还能落下个忠臣殉国的名声。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事情。不能连累这城里的三万人,如果自己一条命能换来祖大寿何可纲他们回去,那就是死又有何妨。 穿过一片密林,大凌河城已经出现在眼前。吴襄和宋伟同时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坚毅的神色。大军极速冲出树林,视野突然开阔。但是映入眼帘的是更加让人崩溃的场面,只见前方金兵已经摆好了架势,城外布满了壕沟,拒马,矮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大凌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吴襄想象中,金兵拼命攻城,城外尸横遍野的情形并没有出现,没想到金兵竟然是围而不打,一反常态。吴襄的脑子反应非常快,金兵这么做要不就是想围城打援,要不就是想兵不血刃,迫降大凌河城。如果是后者,可能形势还会好一些,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麾下这五千兵马面对的恐怕将是无底深渊。 阿敏是旗主,多尔衮自然指挥不动他。可是很明显的,两人的地位孰高孰低在八旗将官的心中也有本账,多尔衮现在是皇太极面前的红人,而阿敏可能随时会被皇太极打入冷宫。多尔衮搬出了大汗的命令,阿敏不敢不从,担任警戒任务的两个甲喇的镶蓝旗马甲兜头来到了多尔衮的两翼,这样看来,金兵可用于出击的骑兵并不比明军少,达到了三个甲喇。 “还冲吗?”宋伟急忙问道。吴襄咬紧了牙关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现在我们掉头,他们如果从后掩杀,我们又要遭受巨大损失,既然如此不如冲一次,反正我们本来的目标就是要冲阵的,弟兄们也有这个准备。前面是镶蓝旗,待会我们两翼出击,避开中间的正白旗,就打镶蓝旗,别忘了,镶蓝旗上次被朝廷打残了,应该好打。” 城上的士兵看见树林里冲出了铺天盖地的骑兵,火红的海洋一般冲向八旗兵的阵地。“是咱们的人!援兵到了!援兵到了!”城头上发出震天的欢呼,一时间士兵们信心大涨,竟然有援兵过来了。这么多天被困,今天终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巨大的欢呼让城里正在休息的另一半人纷纷惊醒,他们听闻有援兵过来,兴奋的冲向城头。祖大寿等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事情很明显了,刚才先回来的八旗骑兵应该是在南边被明军击败了,明军骑兵一路尾随追击杀到了大凌河城下。三弟祖大弼立刻请缨道:“兄长,何军门,邱巡抚,援兵已至,机不可失,末将愿意率领五千骑兵出城杀奴,接应友军,如果能破开奴兵阵势,咱们的围就解了。”祖大寿看了看三弟,三弟说的对,城外即将爆发野战,援兵不一定能冲破八旗兵的阵势,况且东西城门的八旗兵难保不会分兵支援。如果自己不出城接应,里外夹击的话,恐怕外面的援兵形势不妙。他刚要下令让三弟带兵出击一下。何可纲却止住了祖大寿的话头道:“老祖,大事不好!” 祖大寿立刻回头向城外望去,祖大弼也上前一步,只见在整个明军大阵的右翼突然出现了滚滚烟尘,大股的骑兵正在飞速接近,而城上的众人竟然看见了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东西,黄龙伞盖和织金龙纛。祖大寿失声叫道:“皇太极!不好,城外援兵中计了!他们要围城打援!”祖大弼更是带着惊讶的声音道:“兄长,你看旗号,是吴总兵!” 轰的一声,祖大寿的脑袋就要爆炸,因为他也看见了,援兵的大旗竟然是个斗大的吴字,吴襄!是锦州的人,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不要过来,二弟怎么就不听! 四百三十二章 大败援兵下 那边的五千明军正在冲锋的路上,猛然右翼传来巨大的海螺号声,轰鸣声传来,摄人心魄。下一刻,整个八旗兵阵地爆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声。吴襄和宋伟都懂简单的满语,他们分明听到金兵在狂喊着:“大汗万岁!满洲万岁!” 吴襄不可思议的看去,硕大的织金龙纛映入眼帘,皇太极来了!五千明军冲杀敌阵的士气突然为之一滞,八旗兵如雷的欢呼彻底的掩盖了明军的喊杀声。就在织金龙纛出现的同时,明军正面对着的多尔衮的阵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松动。金兵根本就没有给明军分兵攻击的机会,而是直接杀向了明军。多尔衮已经明白了皇太极的用意,大汗是想在城下完整的歼灭这五千明军,好让城里的人知道,援兵不可能冲破八旗兵的围困,让城里的人死了这条心。这是高明的心里战术,没有希望的军队根本不会拼尽全力抵抗。 两黄旗的马队向着明军的方向冲刺,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将背上的长梢弓摘下,如满月一般拉开,搭上了刺箭。 “兄长,让我带兵出城接应一下吧,要是不接应的话恐怕吴总兵他们就完了,皇太极调集这么多人马前来,摆明着要吃掉他们。你看吴总兵他们的阵势,不过五六千人马,这是将锦州城内的骑兵全部带出来了,如果他们完了,那么二哥在锦州就危险了。”祖大弼急切道。 祖大寿一拳狠狠的砸在城墙上,“混蛋!老二这个混蛋!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就这么点人怎么能打的过这么多金兵。”他又看向祖大弼,“你现在要出城,你怎么出去,城门全部堵死了,你现在去把石头搬开可以,你怎么知道金兵没有更多的人马埋伏,要是皇太极是故意让我们出城去接应,然后趁机夺门怎么办呢,你觉得我们能挡得住八旗的冲击吗?” 邱禾嘉在一旁叹气道:“不错,祖总兵说的对,现在出城无异于送死,就算咱们和城外的人马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万人,万余骑兵怎么能对付的了这么多八旗兵,光是两黄旗就有一万五千马甲,咱们怎么打?皇太极亲临,他们的士气极为高昂,我们不会是对手的,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城里的几千骑兵被打光了,那么咱们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几千人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候用。” 祖大弼争辩道:“邱巡抚,请恕我无礼,请问什么是最关键的时候,难道现在还不是最关键的时候吗?锦州的袍泽就在城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住嘴!混蛋!你要跟大成一样吗?仗是这么打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以为自己是谁?诸葛亮还是司马懿,兵行险着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发响箭,用关宁军的暗语,让吴襄他们立刻撤,不要恋战!”祖大寿狠狠的训斥了祖大弼。祖大弼涨红了脸还想说什么,却被何可纲用力拉到一边,“大弼,你兄长是对的,现在出去不过是白白送死,再等等,如果孙阁老发大军来救,就是咱们突围的机会,现在。。。不是!” 嗖嗖嗖,三支响箭同时发出。这是关宁军特有的信号,意思是紧急撤兵,祖大寿将信号发出去,希望吴襄能理解自己的用意。其实不用祖大寿发信号,当皇太极的大军出现的时候,吴襄就已经知道机会丧失了,吴襄没有那个自信带着五千关宁军突破数万金兵的防线。只能撤了,可是现在撤退要是被两黄旗追着打,能跑回去多少士兵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必须要撤,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他们已经看清楚金兵的防线布置,只要有人能撤回锦州,告知孙阁老他们,也好为后续的援兵提供情报,让孙阁老他们有应对之策。该死!自己根本没想到皇太极竟然这么阴险,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在这里守株待兔。 “杀尼堪!杀!”两黄旗的马队加速冲击。吴襄大吼道:“宋伟,带人撤,我带一个千总的兵力,挡住他们,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宋伟喊道:“不,吴总兵,你先走我断后!”“这时候还他妈的废什么话,执行军令!”吴襄斩钉截铁道。 宋伟无奈立刻拨转马头带着大队人马掉头后撤,五千马队立刻分成两股,吴襄带着他的直属千总营继续向前,而宋伟领着大部队向左兜圈,准备退兵。 两黄旗的马队压了上去,手中的刺箭纷纷射出,漫天的箭雨覆盖了关宁军的大阵,无数的骑兵惨叫着落马,他们的身上插满了箭支,有的人被射的如刺猬一般,直挺挺的坐在马上,就那样死了,但是因为箭支撑住了他的身体,即便是死了也没有落马,显得非常诡异。关宁军也没有坐以待毙,匆匆打响了手中的三眼铳,弹丸和箭支交错,可是很明显的,他们对两黄旗的马队所造成的伤害非常有限。本来他们的人数就少,三眼铳的准头又不如弓箭,双方对射很明显是关宁军吃亏。最重要的是,三眼铳打完了根本就没法装填,而弓箭可以不断的射箭,做到连续不停,火力持续性高于三眼铳。双方很快混战在一起。 “想跑?没那么容易。德格类,截住他们!”皇太极马鞭一指道。德格类将头盔扔在地上,狂吼一声率先冲出了大阵,身后一千葛布什贤超哈营的黑甲武士一人三马,离弦的箭一般直插明军后方。“不好,金兵要断他们的后路。”城上的士兵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不能开城去支援。葛布什贤超哈营的速度非常快,宋伟刚刚掉过头来,德格类一马当先,一千名黑甲武士组成的锋矢阵利刃一般撞入了宋伟的人马当中,将关宁军的阵型瞬间冲散。 德格类手中两把斩马刀左右开弓。左手一刀撩开一名关宁军士兵刺出的长枪,然后刀身翻转,一刀划过这名士兵的身体将他斩落马下。右手的斩马刀稳稳的架住一名关宁军军官的长刀,德格类力大无穷,他单臂发力,硬是将关宁军军官的大刀摊开,然后将刀身抽回从他的脖子上抹过。血箭激起,关宁军军官连哼都没哼一声落马身亡。葛布什贤超哈营的精锐们纷纷抽出马袋中的短标枪,用力投掷出去。葛布什贤超哈营的武士们跟别的金兵不同,他们多了一样装备,就是标枪。虽然他们也善于使用弓箭,但是在中近距离上很明显标枪的威力要远远大于弓箭,基本上能做到一击必杀。 果然,葛布什贤超哈营的标枪给关宁军造成了巨大杀伤,不论是击中人还是击中马,基本连伤的机会都没有,就是直接被杀死。一边人的惨叫,马的嘶鸣。血腥味弥漫,这不是战场,这是修罗地狱,五千关宁军将士被数万霸气精锐围住杀戮。祖大弼就快把城砖捏碎,他不断的在城上怒吼着。“狗东西,来啊,兄长,祖总兵,让我带兵冲一次吧!”祖大寿紧紧的按住他。他看到弟弟的眼里就快要喷出火来。何可纲也在一旁抓住祖大弼的臂膀。城上的士兵们看到城下的惨像,不知道是在担忧自己的同袍,还是在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很多士兵暗自垂泪,看见自己的同袍被不断的杀戮,愤怒悲伤无力,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可是他们也仅仅只能看着,无能为力的在城上看着。 “哈!”吴襄大刀一挥,砍掉面前一个金兵的头颅,鲜血已经蒙蔽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面前是正白旗,镶蓝旗,还是两黄旗的人马,又或是其他旗的金兵,反正只要挡在他面前的都必须要杀死。多尔衮领着正白旗的人马跟吴襄的士兵混战在一起,两军士兵陷入疯狂,用起了以命换命的打法,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远程打击能力不足的关宁军,只能用近战拖延金兵的脚步。 “将军,快走!我们来顶住他们!”身后几名亲兵死死的挡在吴襄的身前,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在给吴襄争取时间。一名亲兵大吼道:“将军,别打了,快走,只要将军能回去,不愁不能给祖军门解围!”他的话音刚落,便被飞来的箭支射中胸腹,他痛苦的捂住伤口,坚持着说道:“将军,快走!”噗嗤噗嗤,更多的箭支射中了亲兵,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口喷鲜血从马上摔下,气绝身亡。“小五子!”吴襄大叫一声。一刀将一名冲上来的金兵拦腰劈成两段。忍住巨大的悲痛,打马回撤,身后传来亲兵的惨叫声,他们用命挡住了金兵。 宋伟那边的情形也非常糟糕,整个队伍被打的七零八落,关宁军已经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个个被挑落下马。宋伟的亲兵顾不上那么多了,拉着宋伟的战马缰绳,十几名士兵保护着他,硬是从两黄旗的阵营中杀了出来向锦州方向狂奔而去。吴襄也在乱军之中杀出,跟两名亲兵一起冲进了密林中。陆陆续续的明军骑兵四散逃开,金兵呐喊着在后面追杀。。。 四百三十三章 粮尽 六月二十五日,锦州援兵五千救援大凌河城的战斗以明军几乎全军覆没而告终,五千援兵被歼灭四千余人,跟着宋伟逃回锦州的不过八百人,吴襄更是在乱军中失散,音讯全无。金兵在大凌河城附近散开搜索着落单的明军,最后抓到了约五百俘虏。皇太极并没有下令将这些明军处死,反而留了他们一命。将他们用绳索捆绑起来,串成一排,从大凌河城下列队而过,金兵耀武扬威的将阵亡的锦州关宁军尸体脱了衣服铠甲当着全城士兵的面掩埋。皇太极在大军阵前更是发表了鼓舞士气的演讲。金兵欢呼着,嚎叫着,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皇太极在城外向祖大寿劝降,并且答应祖大寿只要他能率部归降,将大凌河城拱手让出。自己封他和何可纲还有邱禾嘉为汉军贝勒。建立汉军营,由祖大寿来管理。给予旗主的待遇。可以说,皇太极为了劝降祖大寿是开了大价码的,旗主待遇在金国也就算是仅次于皇太极了。还让祖大寿自领汉军营,这相当于给了祖大寿在金国内部极大的独立自主权。祖大寿的人马直接受他皇太极的指挥,而不用看其他八旗旗主的脸色。甚至这样的地位已经超过了草原诸部。 一系列的动作让城头的士兵士气无比低落。眼看着援兵在城外被歼灭,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城里的士兵已经特别是民夫已经丧失了信心。许多人私下传着,皇太极已经和祖大寿往来通信,只要皇太极开出更高的价码恐怕祖军门就会开城投降。也不知道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总之弄的城内一片人心惶惶。祖大寿听到亲兵禀报更是气的接连拔剑劈断了几个凳子。发誓要将嚼舌头的人杀了祭旗,他立刻开始在军中安插亲兵查探谁在散布谣言,只要是被抓住的,一律斩首。两天的功夫就杀了十几人,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城内的旗杆上。这才止住了谣言。但是人们口中的谣言止住了,心中的谣言却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止住的,祖大寿是打老了仗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城中的军心士气正在逐步的瓦解,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用不着金兵攻击,城内的人恐怕自己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那天皇太极在城下亲自劝降之后,祖大寿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何可纲和邱禾嘉更是对皇太极的条件嗤之以鼻,何可纲更是拔出战刀斩断了城砖,大声道:“吾与野人势不两立!降者如此砖耳!”邱禾嘉也是宁可殉国也不愿意投降,背负千年骂名。 皇太极见城内无动于衷,于是决定边打边劝,给城内增加压力。他让佟养性将八旗的炮营调过来,上次缴获的红夷大炮加上修复的红夷大炮一共数十门,一字排开放在大凌河城下,对着大凌河进行了一整天的炮击,除了停下散热的时间以外。只要散热一完毕,大炮立刻轰鸣起来。打的城头城砖飞溅。好在祖大寿他们前段时间修筑大凌河城加固了城墙,所以即便是红夷大炮的五斤炮子也不能打穿城墙,只是击碎了城砖,留下凹坑。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一个点遭到反复的炮击肯定会洞穿坍塌。持续一天的炮击还给城内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大多数都是被跳跃的流弹所杀伤,这无疑又给城内的军民留下了阴影,毕竟金兵的火炮能打着自己,可自己的火炮却打不到金兵。 而最残酷的还不是这个,最残酷的是城中本来十五天份额的粮食,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逐渐消耗殆尽,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七月一日晚,邱禾嘉和祖大寿,何可纲等人枯坐在大凌河城军衙之中。“兄长,这些天我巡视城防,将士们一个个面如枯槁,蓬头垢面,神情疲惫,这么久的围城,城中粮食不足,恐怕将士们已经撑不住了。哎!”祖大弼叹息道。这些天因为吴襄的事情,他深受刺激,很难入睡,每次睡不着他就会在城上城下转悠巡逻。这几天他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城中的粮食一直是优先保证士兵,然后才是民夫。祖大弼一开始也没注意,这些天他看见将士们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才意识到,每天很少的口粮根本不能保证士兵们的需要,将士们日渐消瘦,肤色也开始变得蜡黄,更重要的是,人如此,马也是如此。很多马匹身上的肥膘消失不见,他特地去骑兵那边检查了一番,发现竟然有的马匹连根根肋骨都能看见了。缺乏草料造成了马匹瘦弱,一个个有气无力的,照这样发展下去,不是这些马能不能冲锋了,而是能不能驮人都是个问题。士兵如此,战马如此。城里的民夫更是跟难民没什么区别。祖大弼在边关驻扎的时候也见过因为兵灾,旱灾等逃亡的难民。那些人一个个眼睛空洞无神,或是蹲在路边瑟瑟发抖,或是蓬头垢面,头发里满是虱子的躺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具尸体,只有走过去查看才会发现这些人还活着。而现在城内民夫就是这样的状态。 这些民夫都是青壮,平时干的都是体力活,粮食的消耗量肯定大。按照现在大明的情况,这些普通的劳动人民和士兵缺少副食品和蔬菜。也就是油水不足。所以这些青壮的饭量都出奇的大,一个人一天一斤多米那是必须要消耗的,换成馒头,就算一天只吃两餐,一顿怎么也要三四个杂粮馒头才成。而现在士兵的口粮减到一天只有三个杂粮馒头。民夫更是只有可怜的一个。这怎么能维持人的正常需要,前段时间还一个个健壮的民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现在很多人显得瘦骨嶙峋。脸颊上的肉深深的凹陷下去,颧骨突出。 看见祖大弼从身边走过,很多民夫都跪在他身前求他多发一些粮食给自己果腹。祖大弼只能紧闭着双眼,好像看不见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 士兵和民夫如此,将军官员的日子也未必好过,邱禾嘉带头,将自己的伙食降为一天一顿,每顿只吃两个杂粮馒头,一碗吹一下都能碧波荡漾的照出人影的稀粥。祖大寿和何可纲也跟他差不多。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城内所有的肉食早已用尽,只剩下了极少的米面。被困在这城里,连去城外挖野菜的机会都没有。而城外的皇太极为了瓦解城内人马的抵抗意志,经常将整只的烤全羊之类的食物就放在城下二里处烧烤,大量肉食的香气随风飘上城头。每当这时候,祖大寿都会下令城上的火炮开火,不管能不能打的着,但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大明的军人不怕死。 城里的士兵能撑到现在,除了几名将领的抵抗意志比较坚决以外,还有很多民夫怕金兵屠城的缘故。毕竟他们很多人从蓟镇过来,金兵在蓟镇的暴行他们也都知道,甚至还有亲历者,当然惧怕金兵进来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通通杀死。而关宁军的将士们跟金兵本来就是老对手,加上袁崇焕一炮炸死了老奴酋努尔哈赤,当然跟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关宁军除非是金兵有意收编,否则一般抓到了都是砍头了事,还喜欢将人头挂在树上,震慑明军。并且关宁军在袁崇焕的打造下,纪律性很强,即便是在饿肚子的情况下,也是完全服从上官的指令,祖大寿等人还在坚持,他们也只能听军门的号令。 “三弟,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这些将士们都是我祖大寿带出来的兵,他们受难我祖大寿比谁都难受,可是现在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等。援兵不到我们不能贸然出击。”祖大寿说道。“可是城里的粮食就快用尽了,邱巡抚,你管粮食,你倒是说句话啊。”祖大弼急道。 邱禾嘉面色凝重的开口了,“我也不瞒各位将军了,就在这里说个实话吧,按照现在剩下的粮食,就算我们再节省,三日后必定断粮。城里的三万人实在不行只能杀马而食了,草料再过几天就会全部用尽,马匹没有了草料也只有饿死这一条路了。” “不行,战马不能杀,实在不行,把所有的战马集中起来,我今夜带兵出城杀一轮,看看能不能打开突破口,掩护你们先走。”何可纲站起来反对道。这些战马是最后的希望,如果杀了就等于自己断绝了突围这条路。只能等待外面的援军来救援了。 “都坐下!还没到最后的时候,这样吧,把剩下的草料集中起来,从军中挑选一半的战马保持战斗力,剩下的如果实在不行,就,就都杀了吧。。。”祖大寿艰难的说道。 何可纲还想开口,但是看看邱禾嘉,祖大弼脸上的神情,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四百三十四章 援军之争 城中即将断粮之际,远在京师的明廷爆发了巨大的争论。孙承宗的请援奏折八百里加急飞马报知京师。朝堂之上,以兵部尚书梁廷栋为首的一派和户部尚书毕自严为首的两派争得不可开交。崇祯坐在龙椅之上甚是头大。 孙承宗的奏章到了之后,崇祯闻讯大惊,没想到皇太极竟然又再一次尽起全国之兵攻明,而且按照孙承宗奏折上所说,简直跟去年的己巳之变如出一辙,又是金兵和蒙古兵组成的满蒙联军十一万人杀将过来。只不过这次没有将重点放在关内,而是放在了宁锦防线。即便是崇祯自己也知道,皇太极这么做肯定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鼓作气征调大军击破宁锦防线。崇祯自己分析,去年皇太极攻明,打的大明是焦头烂额,这样也暴露了大明外强中干的特性,皇太极一定认为大明精锐全部聚集在辽东,去年的作战只是打击了关内的军队,辽东军除了袁崇焕带回关内的兵马以外并没有受到巨大的损失,只要辽东这颗钉子不拔,皇太极一定辗转反侧,觉都睡不好。按照崇祯的想法,辽东一定要救,否则辽东一失,山海关和长城一线直接暴露在金兵的打击下,那以后皇太极连路都不用绕,蓟镇和京师还不就成为了金国的后花园,没粮食了就来抢掠一番,崇祯如何能忍得。 发兵救援那是肯定,按照孙承宗的说法,救辽东就必须救大凌河城,大凌河城是整个宁锦防线的最前沿,是整个辽东以守代攻战略的起点,如果失去了大凌河城,锦州之前再无屏障,如果锦州受到直接威胁,金兵随时有可能拿下锦州,那么宁锦防线从何谈起。从萨尔浒开始,明军一退再退,先是丢了沈阳,过了几年又丢了广宁,西平。如果再让金兵得了锦州,宁锦防线就基本瓦解了,锦州之后仅有宁远一地可守,金兵破之指日可待。 所以派救兵是崇祯定下的基调。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派,派谁,派多少?这个问题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争论。按照孙承宗的建议,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调蓟镇兵马入卫辽东,虽蓟镇兵马去年新损,战力不足,但野战不行,守城应该没什么问题。孙承宗的本意是节省时间,立刻派遣山海关的朱梅,调任开平的徐敷奏立刻率领三万蓟镇兵入卫辽东高台堡,沙河堡,大兴堡一线,加强对蒙古兵的防御,让孙承宗可以放心的抽调最精锐的全部关宁军前往大凌河城救援。如果是从时间上来看,这确实是省时的方法。毕自严和刘廷元带头支持这个提案,对于户部来说就近调兵,这样粮饷都可以省下一大笔,国库已经极度空虚,真的是无法从更远的地方调兵了。就算是从北直隶派兵,穿过整个蓟镇,再到宁远,这中途要花费的钱粮物资根本就无法计数。户部拿不出来。从工部的角度也是一样,军械军备跟户部是一样的道理。本来孙承宗,毕自严,刘廷元三位大佬支持,这个方案应该能获得通过。就连崇祯自己也倾向于这个方案,自己带头节衣缩食,除了外罩的龙袍,内里的衬衣都是带着补丁的。自己的周皇后也和寻常妇道人家一样,在坤宁宫缝缝补补,亲自给自己还有皇子们修补衣裳。崇祯更是严格要求自己,每日早饭必定是一个白面馒头,一碗稀粥。中午只吃一荤一素一汤,晚上亦是如此,就连夜宵也是能免则免。 作为大明帝国的皇帝晚上竟然饿着肚子办公,就连王承恩在一边伺候的时候都是暗自垂泪。为什么圣上如此苛待自己,国事仍是如此艰难。所以从省钱的角度来说,崇祯自己举双手赞成。但是孙承宗的意见遭到了兵部尚书梁廷栋,吏部尚书王永光的强烈反对。这二人反对却不是为了大明朝的利益,特别是梁廷栋,根本就是从自己的个人角度出发。孙承宗作为辽东督师却一直挂着兵部尚书的衔,他的话比自己的话在圣上心中还管用。梁廷栋一直想要扳倒孙承宗,恨不得看到孙承宗失败,至于几万关宁军和关外军民的死活关自己什么事?都是些贱民而已。只要自己能坐稳大明朝兵部尚书的位置,一切都值得。而王永光作为老对头,自然容不得孙承宗在外还能深刻影响朝政。两人一拍即合提出了反对的理由。 (渔夫按,很多人觉得既然都能做到一品高官了,就算是搞政治斗争也不会拿整个大明朝开玩笑吧。大明朝被他们折腾灭了,自己不也完了吗,有什么好处呢?关于这个问题渔夫自己也无法理解,明末的东林党和无耻文人们真的就是这样,渔夫有时候觉得他们好像弱智一般。好比蛔虫寄生在人体中是为了吸取人体的养分,可是你如果把人弄死了,自己不也死了吗?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为什么明末的这些人就不懂。为了搞死一个竞争对手,把整个大明毁了,这真的是政治智慧吗?呜呼哀哉!) 偏偏两人的理由还头头是道,并且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利益。他们提出,第一,去年在蓟镇的事情上已经吃过亏了。金兵无比狡猾,现在大军就压在长城外面,焉知他们没有留后手?如果贸然的将山海关到开平一线撤防,这个真空谁来填补,即便是填补,短期内能不能到位?如果不能,金兵故技重施又从长城突破怎么办?又要来一次己巳之变吗?况且袁崇焕在时,皇太极是实施了声东击西的策略的,骗过了宁锦防线,这次难道不会是他在用计吗? 第二,蓟镇兵马主力在去年的战斗中几乎全部损失,后面补充的新兵没打过仗,把他们贸然派到辽东是福是祸?如果皇太极真的志在辽东,那么这群人过去究竟能不能帮上忙?有时候不帮忙跟帮倒忙是有本质区别的。 紧接着,梁廷栋提出了一个建设性方案。既然辽东如此重要,不如调强军前去增援。山东登莱二州有辽东兵三万,皆为毛文龙旧部,毛文龙被杀后,一部分兵马和辽东的兵马混编驻扎在登莱二州以防辽东不测。可令巡抚孙元化抽出全部骑兵约万人,星夜奔赴宁远进行支援。其二,北直隶新军卢象升的天雄军成军也有近一年了,可以一并派过去。第三,急调南直隶新军北上,填补北直隶空缺,以防万一。如果战事有变,增派南直隶青弋军去前线也可。 “梁爱卿,前几个月,卢象升上了折子给朕,说天雄军正在训练新式战法,朕以为天雄军虽然成立一年,但卢象升前往南直隶接受刘毅的新式战法才不过数月时间,现在派他们去是不是为时尚早?”崇祯问道。 “启禀圣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微臣身为兵部尚书,亦知兵事,天雄军战力总比蓟镇军要强出许多,国家危难之时更应挺身而出。况且南直隶新军北调,实在不行还有青弋军殿后,圣上无需担忧。”梁廷栋躬身道。卢象升这个混蛋,仗着孙承宗撑腰,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好,就让你去辽东历练历练吧。 万万没想到的是,梁廷栋和王永光的建议竟然得到了周延儒和温体仁的一致支持,也难怪,作为一个利益小团体,至少在对付孙承宗的问题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韩爌和钱龙锡倒台之后,也就是一个手握兵权的孙阁老不是自己这一派的了,这样的人不能让他继续掌权。有了这样的想法,周延儒和温体仁立刻出言附梁廷栋议,身后的一班干将全部出言支持。朝堂上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渔夫按,关于历史上的大凌河之战,渔夫始终有一个疑问,就是关于援军的问题,历史上援兵一共支援了三次,在书中渔夫都是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和改编,可是在历史上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首先,第一轮援兵是松山堡出发的两千人马,渔夫不禁感到有些滑稽,两千人马前去救援祖大寿的三万人?怎么看都觉得很搞笑。能把祖大寿的主力围住的金兵是两千人马就能击败的?松山堡守将不是疯了就是昏了头。白白的送了人头。这就算了,姑且认为他松山堡是小地方,那边人没什么大局观。可后面总兵吴襄和副将宋伟带了六千锦州兵就敢去救又是让人晕倒。难道他们出发前不派斥候侦查,就算是不派,想也能想到吧,祖大寿,何可纲两人合兵一万五千人,其中有七千骑兵,还是守城。按照最基本的兵法,谁都知道攻守比至少一比三。就算八旗兵战斗力强悍,一比二的比例总是要有的。所以前来的八旗兵不下三万人。吴襄作为总兵带着六千人就过去了。是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吗?渔夫不禁对关宁军的智商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在书中是因为祖大成救兄长心切。但历史上祖大成当时不在锦州。吴襄是怎么做出的判断,难道他跟祖大寿袍泽情深? 这还没完,在吴襄的六千人马遭遇阿济格率领的两白旗大军之后自然被打的一败涂地。他两人领兵逃回去之后竟然又组织了六千人马再次来援,这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别的不说,两白旗可是一万五千马队啊。你要是两次并一次一万两千人来援就算了,竟然分两次,每次六千人,渔夫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如果有知道的或者是能给出合理解释的朋友请在评论区留言给渔夫答疑解惑。) 四百三十五章 全国征调 “圣上,孙阁老在前线,宁锦防线的情况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他提出的建议一定是从实际角度出发,臣身为户部尚书,深知钱粮的重要性,现在打仗打的是什么,无非是钱粮,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孙阁老奏章中写的很明确,祖大寿他们在大凌河城已经被建虏围住,突然被围,粮草肯定不多,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城中粮草耗尽,他们会不战而降。从被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快二十日,他们还能坚持多久犹未可知啊,陛下!”毕自严作为户部尚书能说出这番忧国忧民的话来,也算是水平不差了,当然他的本意还是希望朝廷能采用孙承宗的方案,因为户部真的拿不出来饷银了,如果像王永光,梁廷栋这帮人所说,再次征调各省兵马的话,这些饷银只能拖欠了,那些个老军头,要他们去卖命,又没有银子,弄不好他们要哗变。最后的责任还不是毕自严自己来担,轻则罢官回乡,重则人头落地。 (渔夫按,历史上,正是因为待遇太差,登莱二州虽然是山东地界,但是驻守的士兵却是辽东军,因为本身粮饷不够,辽东兵和山东本地兵马又关系不和,导致辽东的人马在驰援宁远的路上因为没粮食,偷了地主家的鸡,结果地主不依不饶将偷鸡的士兵抓住游街,引发了辽东军的不满,主将孔有德本来对毛帅被杀的事情就耿耿于怀,在部下李九成的煽动下领兵在吴桥哗变,返身杀回山东,因辽东兵马特别是皮岛的残留兵马战力强悍,连下山东数城,引发了持续一年多的登莱之变,杀得山东血流成河。最后这些人渡海归顺后金,带去了一万两千精锐和大量的火炮与工匠,让后金的火炮技术突飞猛进。顺利组建了强大的乌真超哈炮营。堪称是一只老母鸡引发的血案。但是根本问题还是出在粮饷上。如果粮饷充足,吃饱的士兵们何必去偷鸡呢,只能说末世的大明,举步维艰。) “陛下,万万不可!”周延儒带头发话了,“去年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臣说一句万死的话,到底是先保大凌河还是先保京畿?”崇祯的脑袋如遭雷击,去年的噩梦他真的不想再一次重演。这种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受。这一刻,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满腹猜疑的性格在崇祯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知道,远在辽东的数万关宁军固然重要,可是周延儒说的有道理,现在谁也不知道金兵是不是故技重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是崇祯仿佛忘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去年孙承宗在京师时崇祯是多么的信任他,既然派他重新坐镇辽东,自然也应当给予相当大的信任。孙承宗作为阁老,作为一线战斗人员的话都不信,那这仗还怎么打? “周爱卿说的也很有道理,朕。。。朕。。。”崇祯的内心无比纠结。温体仁给王永光还有梁廷栋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出列道:“请陛下三思!”满朝文武哗啦一下站出来一大半人,他们齐声高喊道:“请陛下三思!”呼啦一下,大片的臣工跪倒在地。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崇祯终于被众臣的施压所左右,“王承恩,拟旨,用梁尚书的方案吧。”话音刚落,毕自严刘廷元一齐跪下道:“陛下!陛下啊!” “退朝吧。”崇祯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王承恩上前一步用尖细的嗓音道:“文武百官,退朝!”崇祯从龙椅上起身,在王承恩的搀扶下下去了。留下了满朝的文武在金銮殿中,周延儒一派的官员额手相庆,于公来说这是一种政治上的胜利。于私来说,采纳了周延儒的方案就意味着他们在城外的庄园田产有保证了。至于关外,那就由他们去吧。反正真要出了事情还不是孙承宗要担主要责任。 毕自严叹息着站起身来和刘廷元对望一眼,两人摇了摇头一起走出了殿外。既然崇祯下了旨意,兵部立刻拟定了传令文书。第一,蓟镇的兵马保持不动,严密防范满蒙联军可能会和去年一样从长城防线突破的事情。第二,令孙承宗立刻派兵支援大凌河城,对建虏发起攻击,减缓大凌河城的压力。第三,调集山东兵一万,登莱二州屯住辽东军一万发兵宁远,到达后归孙承宗指挥,协防宁远一线。第四,调北直隶卢象升之天雄军,过山海关,进驻沙河堡至大兴堡一线,抵御草原攻势,让孙承宗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最后,调南直隶新军五千北上,协防京师。如此全国征调兵马,力保京畿万无一失。 文书拟好之后,立刻快马飞传,令各部接令之后,五日内立刻北上,按照兵部的部署执行命令。七月五日,京师城门打开,十几名塘马背插小旗,将命令传至全国各地。 啪的一声,刘毅重重的将鸽信拍在桌上,“混蛋,梁廷栋,王永光,周延儒,温体仁,这帮东林奸佞误国!至我数万将士的生命于不顾,眼睛就盯着自己屁股下面的位子和城外的庄园田产。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他们抄家灭族,将他们贪污的金银全部拿出来充实军费!” 刘金的情报军在去年建虏入关南侵之后,就将重点放在了北直隶,南直隶这边的情报点已经比较完善,有洪伯在这里盯着不会出问题。北方,刘金亲自挂帅,在山东,河南建立传递点,然后在北直隶设立情报站,不仅仅渗透到民间,还渗透到军队,甚至是官场。比如在京师兵部,兵部职方司主事韩斌就是情报军的一个线人,作为兵部主事,俸禄不高,刘金找到他,给他每月五十两白银的补助,叫他把兵部的情报透露给自己。韩斌一开始当然是很怕的,他并不知道刘金的来路,也不敢将情报透露给他,刘金当然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来路,毕竟这都是机密。韩斌就怕刘金是建虏的细作,如果这样自己有抄家灭族的风险。 但是刘金不断的加码,一直开到了每月给他五十两白银,一年六百两银子的补助。这还得了,他自己的俸禄一年不过才五十两银子,这一下子就开了十倍的金额。由不得韩斌不动心,一来二去在高额的利诱下,韩斌答应给刘金提供情报。所以那天的朝会之后,兵部刚将全国调兵的方案拟定好。韩斌就提前到刘金在京师城内的接头处将情报传递了出去。刘金立刻将情报整理好,飞鸽传书,直奔南直隶,所以,自然的,刘毅得到情报的时间比塘马传递到南直隶快了三天。看到鸽信之后,刘毅无比的愤怒。第一,大凌河之战竟然已经爆发了,要不是刘金送来情报,刘毅甚至还不知道。本来他还指望着晋军占领耽罗岛之后,等大凌河形势危急,水师和水师陆战队可以在松山一线策应一下,减缓前线的压力,而现在,耽罗那边的情报还没有收到。还不知道晋军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其实晋军的情报已经派人传递到了平户,平户正准备飞鸽传书到南直隶告知刘毅。只不过耽罗和平户之间信鸽的渠道还没有建立好。所以暂时只能用人力传递。速度自然慢了许多。况且就算刘毅知道了晋军已经在耽罗取得大捷,他也没办法立刻要求晋军北上策应孙承宗。 “将军稍安勿躁。”成康在一边摇着羽扇说道。时值夏天,南直隶更是燥热,刘毅特地给成康配了一柄羽扇,这样成康平时摇着羽扇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诸葛亮的意思。听见刘毅的怒骂,成康在一边安慰道。“既然形势已然如此,将军就不要再纠结其他,还是应该见招拆招才是。我们来看看这份调兵令,分析一下其中的利弊得失。” 刘毅听了成康的话,也觉得刚才有些失态。自己因为是穿越来的,自然对这些人不会抱有任何好感,但是如果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假如自己就是大明朝的人,一名地方上的武将,又怎么会知道京师中的阴暗事情,上面有命令下来,自己执行便是。现在最大的危机不是东林党这帮祸国殃民之人,而是宁锦防线的危机怎么解决。这么看来,恐怕祖大寿那边已经救不了了,刘毅知道,祖大寿正是因为弹尽粮绝,城内甚至出现了吃死人肉的情况才会在绝望之下开城投降。孙承宗在得不到关内兵马的及时支援下,派出仅有的可以机动的关宁军去救援,估计也避免不了历史上的命运。即便是青弋军现在出发去辽东,恐怕也需要近一月时间,应该来不及了。现在应该想的是,一旦大凌河丢了,关宁军被击败之后应当怎样维持宁锦防线,经过去年的挫败,现在的皇太极比历史上更加的激进。那么会不会大凌河在被攻下之后,金兵选择直接攻打锦州呢。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那么青弋军该怎么办?兵部的命令是驻防京师,说白了就是让新军给这些达官贵人当保镖去了。还有天雄军,别人不知道,他刘毅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天雄军战力根本未能形成,一开始只是基本的军纪,队列训练。真正的进入新军训练模式还是在今年的四月份,按照他的设想,将孙德海,李福他们派过去是至少要帮助卢象升训练一年的,现在不过三个月就让天雄军出师辽东,就算是面对蒙古兵,危险系数也非常高。刘毅绝对不愿意看到卢象升遇险。 (近日的在铁血网登陆的新书《大明征龙吟八道》遭遇滑铁卢,还请各位老粉提出自己的宝贵意见。渔夫总结经验进行修改。拜谢各位。) 四百三十六章 棋局 “先生说的对,是本将焦躁了。”刘毅对成康施礼,然后坐了下来。早有亲兵端上了凉茶。站在成康身边的袁承志给刘毅和老师倒上了茶水,然后退到了一边。 “还请先生讲解一二。”刘毅对成康说道。成康对刘毅的态度非常满意,刘毅虽然是武将,但绝对不是什么刚愎自用的武夫。如果说成康一开始还有一些怀疑,怕刘毅请自己出山的时候是装样子,回来自己的大本营就会原形毕露的话。那么现在的事实说明,成康的一切担心都是多虑了。这么多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成康已经完全了解了刘毅此人,他真的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心系黎民,胸怀天下之人。为这样的人效力是自己的荣幸。 成康捋须缓缓说道:“就像下棋一样,鄙人认为,应当按照棋路将思维理顺,这样才能将棋局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刘毅点点头,示意成康继续说下去。“我们逐条来看。第一条,蓟镇的兵马不动,这个我倒认为没有什么问题。蓟镇的兵马去年遭受巨大损失,新兵居多,好不容易熟悉了驻防的环境,让他们去辽东接替本地的军马,让本地军马抽调出来前去大凌河,看起来是一个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但是不能排除他们守不住的风险。最正确的做法是应当立刻抽调北直隶和宣大所有骑兵,组成机动部队,星夜驰援孙阁老。依鄙人来看,不讲人情的话,现在的情况,大凌河应该是守不住了,金兵志在必得,祖大寿他们毫无防备被打的措手不及。孙阁老现在应当考虑的是怎么稳住锦州,守住锦州再调强军重新突破大小凌河才是上策。” “唔。”刘毅对成康的说法表示赞同。大凌河按照现在的情况很难守住,只是可惜了祖大寿麾下的兵马,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最后祖大寿开城投降。白白便宜了金兵,但是站在人情的角度,他也能理解祖大寿不突围的想法,突围回来也没用,麾下的兵马都没了,在大明有兵才有权,本身就是有案底的人,要是失去了兵马,崇祯杀你就跟杀鸡似的。 成康喝了口茶,“第二,朝廷让阁老立刻派兵前去支援大凌河城,如果根据刚才的第一条分析,孙阁老现在麾下不过两万余骑兵,按照辽东舆图来看,将所有需要驻防的要点全部配置兵力之后,孙阁老能抽调出的兵马不过四万余人,其中还有一半的步兵。用这样的兵力主动攻击建虏,胜算渺茫。还不如先驻扎在锦州一线,给建虏施加压力。如果能谈是最好,保住有生力量,但是成某认为应该行不通,大明辽东局势恐怕就此糜烂。” 这也是刘毅担心的一点,按照孙阁老的性格,崇祯皇帝下了旨,恐怕孙阁老不得不执行,选派援军前去大凌河,一去能不能回来还打个问号。目前最稳当的办法就是成康说的,看看能不能谈,用金银换取有生力量。但是依着大明现在的财政状况恐怕不现实。 “第三,调集山东和登莱二州的辽东兵马各一万前去宁远救火。其一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其二,山东兵和辽东兵素来不和,山东兵马总是觉得辽东的人马占了他们的地盘。这两支部队前去宁远,根本不可能协同作战,恐怕还会成为孙阁老的负担,应当只选派一支兵马前去即可。事出突然,否则用水师运送辽东军前去宁远也是可以的。”成康道。 说到这一茬,刘毅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另外一件事情。历史上好像正是因为辽东军和山东兵不和,直接导致了辽东兵作乱,荼毒了山东一年多的时间。看来历史好像并没有发生改变。现在依然是从登莱二州调集辽东兵去前线,那么辽东兵会不会在半路作乱呢。可是刘毅又不能明说,只能拐弯抹角的对成康说道:“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敢问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山东兵和辽东兵不和而发生了兵乱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应该怎么办呢?”刘毅话一出口,成康立刻有些怪异的看着刘毅。自己只是说两支兵马不好协调,怎么到刘毅这里变成了如此恐怖之事。如果两支兵马自相残杀那还了得。这跟造反没什么区别了。他咳嗽一声道:“如果真的像将军所说,那鄙人认为没什么好讲的,兵乱自然应该强力镇压,晋军的水师不是在耽罗岛了吗,拿下耽罗不成问题,我立刻修书一封,通过平户藩传递给耽罗,让晋军占领耽罗岛之后派遣水师一部在辽东湾一线游弋,搭载陆战队的士兵。同时我会告诉刘金,叫他监视山东兵和辽东兵的动静,如果他们打起来或者作乱,我们可以立刻通知水师,让陆战队登陆截住他们,绝不让他们把兵乱带到宁远,影响孙阁老作战。这样将军也算是给了孙阁老最大的支持了。至于水师现在不能贸然介入辽东战事,三千陆战队全是步兵,人数太少,耽罗不像皮岛,可以随时撤退。我们现在立足未稳,如果要介入辽东战局,非一个齐装满员的整编师不可,青弋军力量宝贵,特别是陆战队,凝聚了多少心血,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对啊,成康的提议非常有道理。可以用情报军监视他们的动向,陆战队准备随时介入。如果晋军此刻已经顺利占领了耽罗岛的话。三千陆战队士兵对付兵乱的明军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第四点和第五点,鄙人想问将军一句话,将军对孙阁老想如何待之?”成康问道。 “对孙阁老想如何待之?”刘毅反问道。“正是。”成康回答道。“如果说我对孙阁老的感情,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更加短暂,但是我的表字还是孙阁老亲赐。这份恩情刘毅没齿难忘。孙阁老在刘毅心中便如师傅程冲斗和袁督师一般,不仅是我的贵人,更是我的恩人和知己,如今孙阁老有困难,我一定鼎力相助。”刘毅坚定的说道。 确实,孙承宗对刘毅可以说恩重如山。刘毅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就是孙承宗,袁崇焕和程冲斗。袁崇焕已经身故。但是好歹死前因为刘毅出手,并没有受到什么痛苦,这也是刘毅唯一能得到安慰的一点。而程冲斗自从被阮星接到芜湖县城以后,刘毅让自己原来的老仆人福伯前去伺候,程冲斗不喜欢被一大群人簇拥,一个福伯倒是不会引起他的反感。而且在芜湖县城得到刘毅的照顾,生活现在没有问题。刘毅现在只要有空就会去看看程冲斗,陪他聊聊天。程冲斗在芜湖县城终于是可以安享晚年了。除了这两人以外就是孙承宗,孙承宗跟自己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不能否认孙承宗是刘毅的贵人,也是赏识刘毅,懂刘毅的人,特别是历史上最后孙承宗壮烈殉国,被金兵残忍虐杀。何其壮哉。刘毅对于这样的人只有敬重,现在孙承宗有难,如果自己不能出手相助,怎么能对得起孙承宗的恩情。 “好,既然将军这么说,那成某认为,将军第一可以组织一支快速部队,我的建议是此次奉诏就不要调集步军了,全部调集骑兵,星夜兼程赶到北直隶,圣上如果问起我们为什么有这么多骑兵,将军就说当地士绅支持,提供了许多马匹,这些骑兵有很多都是骑马的步兵,以此理由搪塞过去,相信南直隶的兵部也会帮将军说话。这个不重要,圣上现在希望的是有强军保卫社稷,些许违规没关系。第二,鄙人建议,将军上书将卢公的兵马和青弋军对调,让天雄军拱卫京师,青弋军出关作战,这样的做法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帮助孙阁老,相信我们介入会给他们巨大的帮助,也能避免天雄军可能出现的危险,等于也帮助了卢公,将军的心里会不会好受很多。其二,按照孙阁老以前的设想,我们很可能以后会参与到辽东的防御当中,既然如此,我们这次可以先探探路,熟悉辽东的环境,摸清情况。另外还有一件事,现在刘金不是正在北直隶吗。我们可以将刘金的人马发展到辽东去,再不济也可以往蓟镇扩展,在青弋军军事行动的掩护下,情报军打入蓟镇应该比较简单。如此我们一举三得,岂不妙哉。”成康微微笑道。手中羽扇不停的摇摆。 刘毅深以为然,成康果然厉害,思维比自己还全面,考虑问题比自己还要周到,他说的不错,如果青弋军此次可以直接奔赴辽东参战,确实为以后的布局打开了道路。 “好,就按先生说的办,我现在就去准备!军令三日后必到。”刘毅有些激动的起身道。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甲午的声音,“将军,将军,水师战报,大捷!”“什么!”成康和刘毅同时喊道。 四百三十七章 再组援军 “快将战报拿过来!”甲午立刻飞奔进议事堂将从平户藩过来的鸽信递到了刘毅的手中,刘毅匆匆浏览一遍又递给了成康。成康看完鸽信大喜道:“晋将军果有大才,一船未失就将全罗水师打残,干的漂亮,按照他信中所说,拿下了耽罗之后又将全罗水军节制使金载圭发展成了我们的人,现在等于是将耽罗稳稳的拿下了,全罗水师对我们不会构成威胁,而他们国内政局不稳,有的忙活了,至少可以给咱们牢牢拿住耽罗争取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就算他们解决了内政问题,再回过头来看耽罗的时候,那已经是一个驻扎上万大军的堡垒了,以我们青弋军的火力,别说登岸了,就是想跨过耽罗海峡都是个问题。” 成康一语成谶。就在南炳赫身死之后,按照崔鸣吉的方案,李倧的人马对光海君的人进行了包围歼灭式的打击。首先,本来准备利用大猎,领精锐进王京的张英石,在王京郊外的猎场被世子翊卫,训练院和同样参加大猎的平安道兵马团团围住,本应在王京的李倧竟然现身猎场。张英石困兽犹斗,一千死士拼命朝着李倧的方向攻击,没有任何悬念的,所有的人马被全部歼灭。张英石身中数十箭,惨死当场。李氏王朝的政治斗争也是非常残酷的,一千咸镜道士兵以谋逆罪全部被问斩,没有一人逃脱。之后平安道和咸镜道两地守军合并,全部交由平安道统制使指挥,这样在收编了南边的水师之后,北地边军也全部向李倧宣示效忠。而就在张英石在猎场动手的时候,城内也爆发了骚乱,右议政河正弼联合所有支持光海君复辟的官员在当天带领自己的家丁仆人组织了两千人不到的肃政军,直接攻入景福宫,要逼李倧退位。可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是,等待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李倧,而是站在大殿上,一脸风淡云轻的崔鸣吉和李倧身边的大总管金介一,当然还有御营的五千顶盔贯甲的士兵,五千把弓箭,军弩直直的指着叛军,箭头上散发着点点寒光。孤注一掷的河正弼带头拔出了佩剑,疯狂的指挥大家突击。雨点般密集的箭雨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让景福宫恢复了寂静,士兵们开始清理尸体。崔鸣吉看着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死不瞑目,瞪着眼睛的河正弼,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士兵将尸体挂在王京的城头。 随后整个王京开始了肃清,通过崔鸣吉掌握的名单。御营在城内挨家挨户抓人,凡是参与谋逆的人一律抓走。重罪的全部处死,汉江都被鲜血染红,那几天也不知道多少人人头落地,河正弼更是被满门抄斩。至于光海君,李倧已经不想再见到他,就在崔鸣吉带着毒酒去江华岛的路上,光海君已经在江华岛的幽禁之所上吊自尽。然后,李倧开始在全国范围内,不论是民间,军队,官员中开始清洗,将一切有关光海君的痕迹全部抹去,换上自己的人马。这么一闹腾,三千里江山元气大伤。金兵攻打大明搞的整个朝鲜人心惶惶,生怕他们又打进来,等到一年多以后李倧才想起来还有耽罗岛的事情没有解决。而那时,从金载圭上的折子来看,耽罗岛已经被强大的海盗实际上占领了,李倧连夺回来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后话。 青弋军按照成康的方略开始整军备战,既然此次情况特殊,刘毅索性将整个骑兵师集结,正好六千名骑兵,刘毅准备全部带走,还是由吴东明做副将,戊戌作为斥候营的将领,作为先锋。剩下的人全部在安庆卫待命。同时成康按照他和刘毅商量的结果,传书给晋军,让晋军在巩固耽罗的同时,注意巡防辽东湾,监视海面,将整个山东半岛纳入巡防体系,如果有异动,准备切准时机,介入局势。另外一定要将鸽信的通信渠道尽快建立好。没有鸽信确实太不方便,成康的文书要到十几天之后才能送到晋军手上,算上晋军整军出动的时间,等到水师巡防辽东湾,最少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如果步调一致,一切顺利的话,可能和刘毅进入辽东的时间差不多。刘毅时常感叹,这时候没有电话之类迅速的通信方式真是太不方便了,现在的情况自己根本没法及时的了解前线的变化,做出相应的调整,以前军队少,都在自己的直接指挥下,这种矛盾没有突出。而现在随着青弋军势力的扩大,到处都要安排兵力,兵力一分散,这种及时的联系就显得非常重要。否则,现在制定的战略不一定能适应十几天后的情况。 “阁老,没有时间了,沙河堡和大兴堡一线的兵马下官不动,您就将手头现在能派出的兵力全部给下官,要是还等朝廷的回信,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宁远军衙,本就是炎炎夏日,接到锦州救援兵马一败涂地,吴襄失踪的战报之后,监军张春的额头已经布满了黄豆大的汗水,宋伟已经将情况说的非常清楚,此次皇太极对大凌河城是志在必得。或者说,他是铁了心要破坏压缩金国生存空间的战略。这次辽东军面对的是巨大的困难。 孙承宗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手中从锦州城送过来的败报,锦州的五千骑兵救祖大寿心切,大凌河城外遭遇金兵主力,五千人马折损了四千,现在已经无力再战,仅剩下一千多骑兵和五千余步兵死守锦州城。锦州城已经实施戒严,城里的人不准出去,城外的人不准进来,封闭城门。祖大成生怕金兵会趁着锦州兵新败的时机,大举压上,趁乱拿下锦州。 而更糟糕的是,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祖大寿那边城内的军粮应该就要用尽了,如果再不去救援恐怕他们就要坚持不住了。但是孙承宗的文书已经递交上去,如果朝廷不给回复,他也不好擅自出兵,有时候他甚至想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准备提笔写信给朱梅,徐敷奏,让他们带领蓟镇兵入卫辽东,替换辽东兵马,现在孙承宗手头能动的兵马不过两万关宁军骑兵,加上一些沿海地区的步兵不过四万人还不到,张春倒是请战,要求带兵前去解围,可是这么点兵马还有一半的步兵,要面对完整的八旗兵力,到底有没有胜算,祖大寿城中粮食断绝,按照一名将领的正确做法,肯定是优先保证一部分人的战斗力。按照孙承宗的估算,祖大寿那边最多能保证五千骑兵的战斗力。等张春和金兵混战的时候,从城内杀出支援一下,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兵力还是处于劣势,本来战斗力就处于劣势,现在人数上又比金兵少,战胜的可能性很小。宋伟将在大凌河城外看到的情况仔细的汇报给了孙承宗,孙承宗现在明白今天所面对的金兵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主政辽东时候所应对的金兵了。现在的金兵因为地盘的扩大,实力的增强,尤其是皇太极不断的提拔汉臣,利用汉臣的智慧配合金兵强悍的战斗力,让八旗的作战效率不断提升,战法也是变换莫测。可笑,大明许多井底之蛙还以野人来称呼金兵。如果这些人是野蛮人,那屡屡败在野蛮人手下的明军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三道壕沟,距城三里,还设置了围墙,火炮。孙承宗不禁心底叹息:“华夏之术皆为女真所仿,而不知兵法也。”意思是,华夏的兵法都被女真人学去了,自己反而不会运用兵法了。“阁老,阁老,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不能再等了,我张春愿意一力承担。若不救,数天内,大寿必溃!”张春眼睛都红了,跪在孙承宗面前砰砰磕头道。 孙承宗看着张春,他是从下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官员,不是那些夸夸其谈之辈,在军事上颇有自己的见解,也非常有能力。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皇太极围城,自己有心推荐他更上一层楼。这样的官员才是国家的栋梁。孙承宗一直很欣赏张春。他岂能不知道张春说的很有道理。张春还在磕头。额头上已经能看到丝丝血印。孙承宗猛然起身道:“景和!不要再说了。本督知道祖大寿必须要救,不能寒我辽东十数万将士的心。有什么责任就让我孙承宗来担吧,我将关宁军两万骑兵全部给你,你将沿海能抽调的步卒全部抽出,另外宁远城守军一万,你带五千车营走,将兵马凑足四万之数,大军到了锦州之后,让祖大成将能组织起来的骑兵全部派出来助你一臂之力。记住,建虏骑兵犀利,本督将车营给你,是希望你用车阵抵消他们的骑兵优势。不管胜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阁老!”张春泣不成声道。 四百三十八章 又施毒计 就在孙承宗授权张春,不等朝廷的通知立刻组织辽东军镇内部兵力展开救援行动的时候。已经被围了二十天的大凌河城外。鲍承先对皇太极又提出了更加毒辣的计策。 “大汗,我们每天的炮击对于大凌河城影响有限,只能对他们的军心士气造成打击,但是不能对他们产生太多实质性的杀伤,奴才的意思是,如果不能进一步打击城内的敌军,削弱他们的力量的话,恐怕他们还会继续死守,这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两黄旗大帐之中,除了阿济格和杜度领着两白旗在小凌河那边以外,结束了歼灭锦州援军的八旗剩下的所有贝勒,旗主,满汉将领都集中在两黄旗大帐,听取皇太极对他们下一步的安排。 对于这场围城之战,鲍承先又提出了新的建议。皇太极对鲍承先的说法深以为然,确实,城里的人马除了受到每天的炮击威胁之外并没有伤筋动骨。皇太极也不傻,也想进一步杀伤城内的士兵,最好逼得祖大寿开城投降。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不可能浪费八旗勇士的生命去直接攻城。他的本意就是迫降祖大寿,收编更多的汉军。听见鲍承先说话,皇太极立刻转头问向鲍承先道:“不知鲍先生又有什么好计策啊。” 对于鲍承先这颗脑袋,皇太极是极为欣赏的,每每总能提出一些奇思妙想。鲍承先看看诸位满汉贝勒将领,故作高深的捋须。看来汉臣之中,范文程虽然资格最老,但是他长于政务,疏于军务,宁完我也是一样,要说出谋划策,还是要看我鲍承先的。他有些得意的想到。看见大家一脸私塾里等着先生讲课的学生的样子,鲍承先心里别提多舒服了。他咳嗽一声道:“咳咳。大汗,奴才这里有一计,名为以假乱真。还请大汗和诸位将军参详。” “哦?以假乱真?”皇太极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他学着汉人的样子起身道:“还请先生详解。”下面的阿敏不禁冷哼了一声。这个鲍承先,不过一个下贱的尼堪。他和范文程他们一样,非要鼓动皇太极实行什么汉化政策,引入大明的法度,大明的礼仪,这不是摆明着要让大金低下高傲的头颅学习大明吗?大明有什么好,绵羊一样的尼堪值得大金去学习吗?虽然阿敏冷哼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皇太极捕捉到了。他不禁面色阴冷的对阿敏说道:“阿敏贝勒,好像你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在这里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可好?” 阿敏只是表达对汉臣的不满,怎么会有什么高明的计策。如果他有,他就不是只知道屠城的莽夫了。见皇太极生气,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济尔哈朗拼命的给阿敏使眼色。阿敏也知道现在敏感时期,皇太极就在抓自己的小辫子呢。他立刻跪下道:“奴才,奴才愚钝,哪里会有什么好主意,大汗天威,深不可测,奴才们只要执行便可,不敢妄言。” “哼,最好是这样,如果本汗再听到你有什么不满的言论,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惩治你上次损兵折将的罪过。记住,这件事情在你立下新的大功之前永远不会结束。”皇太极恶狠狠道。阿敏吓得浑身都打起了摆子,“是是,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本来叱咤风云的二贝勒,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变成了匍匐在皇太极脚下的一条狗。众旗主更是感叹皇太极的手腕狠辣,没有人敢掠他的锋芒。眼见阿敏已经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他重新对鲍承先说道:“先生请讲,现在不会有人敢打断先生。” “是,大汗。咱们消灭了锦州过来的援兵,缴获了衣服兵甲无数,大汗有没有想过用这些兵甲衣服做些文章。比如我们完全可以弄一次假增援,让城内的祖大寿出城接应,然后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上次消灭了锦州援兵近四千,我们完全可以让一部分士兵穿上明军的衣服伪装成明军的救援力量,对我们的大阵发动攻击,然后咱们假装不敌,故意空出一个口子,让明军突进去,城里面的人不知是计,一定会出城接应,到时候我们两面夹击,一定能取得重大战果。哦对了,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上次明将的战旗我们应该还保存着,祖大寿本来就是锦州总兵,这些明军一定是他的部下。大汗想想,上次他的部下过来,祖大寿硬是闭门不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杀,如果这次锦州再来人,就算他祖大寿忍得住,城里的其他兵将肯定忍不住,谁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歼灭两次!”鲍承先朗声道。 啪啪啪,皇太极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先生真是本汗的卧龙凤雏啊,如果先生生在三国时代,恐怕能取得比诸葛亮还要大的成就,哈哈哈。”皇太极大笑道。鲍承先的计策实在是太巧妙了,利用缴获的兵甲衣物冒充明军搞一次假增援,这是怎么想出来的。看来汉臣一定要大用啊,这么一看他的脑子可比阿敏这种蠢猪要好的多了,有汉人的智慧,女真人的英勇,拿下大明根本就不是天方夜谭,而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事情。 “好,本汗决定,立刻采用鲍先生的计策,佟养性!”“奴才在!”佟养性出列道。 “你的火器部队里面有许多汉人,本汗决定将汉人和女真人混编在队伍当中。冲锋的时候用汉话喊杀,喊得越大越好,让城里的人听清楚,好让他们出来接应。德格类!” “奴才在。”葛布什贤超哈营统领德格类出列道。“本汗命你将所有葛布什贤超哈武士编入假明军的队伍,先跟咱们自己人假打,等到城里的明军出击之后,立刻扑向他们,所有扮演明军的士兵记住,在右手臂上缠上黑布,用于区分敌我!”“奴才遵命!”德格类领命道。一番布置完毕,为了将战斗演的逼真,在大戏开始之前,先用火炮轰击大凌河城,然后再让假明军冲出,弄成一副炮口来不及调转被敌人偷袭的样子,这样更加具有欺骗性。 众将领命,纷纷下去准备了。德格类找到了上次缴获的战旗,虽然有些残破,不过在远处很难发现。尤其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城上的明军不会严格区分。而且皇太极将时间安排在今天傍晚,光线不是很好的情况下更难发现破绽。 “开炮!”佟养性的炮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怒吼,连续几天的炮击,城上的士兵早已经习惯。除了留下警戒哨观察城外的动静以外,剩下的士兵和民夫都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靠在墙上。他们已经极度饥饿,粮食已经基本告罄,人们现在连给马匹吃的草料都放在锅里煮煮吃掉,城里已经将民夫用来拉砖的骡子和驴全部集中起来,如果实在不行就全部宰杀,而下一步就只能杀马了。民夫们已经开始在城内动员起来,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翻出来,老鼠,飞鸟,野猫都被抓住分食,可是这些都是杯水车薪,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管这些了,在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没有人会保留粮食,有什么就立刻吃光。 祖大寿和何可纲两人就在城头席地而坐,作为总兵,他们还有仅剩的一点口粮,不过过了今天,估计也什么都没的吃了。“老何,该死的野人,这围城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祖大寿叹气道。“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也许朝廷的大军正在来的路上,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自己放弃,反正叫我老何投降金兵,这样的龌龊事我干不出来,真要是金兵攻上来了我宁可力战殉国,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贝勒垫背!”何可纲鼓励祖大寿道。 他的话音刚落,带着呜呜的呼啸声。城下的金国炮兵又开炮了。轰轰轰,城砖飞溅,可是没有一个士兵或民夫起身查看。每个人都是听天由命的样子,反正他们的炮弹打不死多少人,不乱跑可能还安全一些,当然,人们也没有力气跑了,也不想跑了。轰,一段护墙被炸塌,飞射的砖块砸中了两个靠在墙上的民夫,他们哼都没哼一声,身体软软的滑到,然后鲜血涌出,就那样死了。边上几个士兵瞪着空洞无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士兵慢慢挪动过去,在两人的身上摸索着。“狗剩,你他娘的干啥哩?”一个老兵骂道。 叫狗剩的士兵头也不回,只是嘴里喃喃的说道:“看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吃的。” “两个民夫能有什么吃的,赶快回来,那边危险,你不要命啦!”老兵急切的提醒道。狗剩摸索了一会,没有发现任何粮食,有些失望的准备退回去。低头一看发现双手已经沾满了两人的鲜血,他呆呆的看着手掌,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嘿嘿,王头儿,你别说,血是咸的,挺好吃哩。”他回头咧开嘴,露出已经变成红色的牙齿,对着老兵笑道。 老兵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他发现狗剩的眼睛里好像闪着骇人的光芒。 “**养的野蛮人,朝爷爷这里打,来啊!来啊!”一名士兵似乎是已经发狂,他脱下外衣,露出可以看见根根肋骨的胸膛,对着城下大吼道。炮弹从他的身边飞过,他浑然不觉,好像已经不知道害怕,就是在那里叫骂着。“你省省力气吧。”边上一个士兵有气无力的提醒道。可是这名士兵还是自顾自的骂着。忽然,他的骂声停了,他伸出细长的手臂指着城下喊道:“援兵!” 四百三十九章 假援兵 “援兵!援兵来了!”“什么,援兵来了?”“在哪呢?”“哪有援兵,让让,让让,我看看!”城上立刻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听到又有援兵过来的消息,让城上已经快要绝望的士兵们心头一震,仿佛他们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士兵们争先恐后的涌向垛口,不顾炮火的危险,将头伸出去观看城下的动静。 “杀!杀奴!”“杀!”城外旌旗招展,大队的骑兵从三道壕沟的后方再次冲向金兵的防线,城上的士兵们清楚的看到,城下方才还耀武扬威不断攻击城头的火炮,在金兵的推动下忙不迭的转向,似乎想阻击阵后的敌军。祖大寿听见士兵们的欢呼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何可纲也是一样。他们听清楚了部下们在喊着援兵,援兵。祖大寿一个激灵,这个时候还有援兵过来吗?他和何可纲同时抢前两步,来到了垛口前,探头一看。只见大队骑兵从树林中涌出,明盔明甲,都是大明骑兵的打扮,不是关宁军还能是谁?何可纲猛然惊道:“老祖你看,是老吴,是老吴他们!他们没死,他们又杀回来了。”因为激动,何可纲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身后传来了祖大弼的声音,“兄长,兄长!”邱禾嘉听闻消息也一并上城。 镶蓝旗的金兵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好像是没有料到明军竟然又有援兵从身后过来。三眼铳砰砰砰的打响,壕沟防线处一片白烟弥漫,看不清具体的战况,只听到明军杀声震天。祖大弼大喊道:“兄长,是吴总兵,兄长,你看见了吗,是吴总兵他们啊。” 隐隐的白烟之中,吴襄的战旗显得格外的显眼,他们隐约看到,明军骑兵们在阵中左冲右突,镶蓝旗的马甲们纷纷落马。士兵们都兴奋的欢呼起来。祖大弼冲到祖大寿身边道:“兄长,这次一定是孙阁老的主力到了,要不然锦州兵都打光了,吴总兵哪里能这么快组织这么多关宁军来援,看架势不少于三五千人,锦州的骑兵就五千,上次都折了,一定是他们回去以后遇到了阁老,阁老发兵来救咱们了,兄长,有救了,大凌河城有救了。让我带兵出城接应一下吧,兄长!”祖大弼跪在祖大寿腿边高喊道。 “等一等,再等一等。”祖大寿有些犹豫道。 祖大寿话音刚落,城外金兵的阵地爆发出巨大的呼喊声。一支数千人的骑兵举着战旗杀了过来,又是两黄旗。此战几乎就是上次作战的翻版,金兵大举压上,将明军骑兵团团围住,镶蓝旗的人马获得了喘息的时间,大队的人又围了上去,眼看着形势对明军愈发的不利。祖大弼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见兄长还在犹豫,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站起来道:“大哥,我祖大弼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绝不会看着同袍在我眼前死上两次,我就是到了阎王殿,我也没有面目见他们,今天你就是拦我,我也要去!”说完他站起来一撩披风,就要下城。 祖大寿一把抓住要下城的祖大弼,高声道:“三弟,我跟你同去。”“大哥!”祖大弼激动的抓住祖大寿的手臂到。“我也去!”何可纲高声道。 “不行,老何,我们两人只能去一个,你和邱巡抚在这里守着,我们带所有的骑兵出城接应,邱巡抚,把最后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吧,不留了,今天成败在此一举,给骑兵弟兄们吃一顿饱饭,今天杀出去,大家就能活!”祖大寿看着邱禾嘉,坚定的说道。 城上的士兵们被祖大寿的情绪感染,他们振臂高呼道:“要活!要活!要活!”邱禾嘉二话不说转身下城,将军衙府库中最后的一些杂粮馒头全部抬了出来,大夏天的,馒头放不了几天,有的馒头甚至都有些馊味了,但就是这些,在士兵们眼中都是珍馐美味。但是今天,这些馒头不能给所有人吃,它们要留给骑兵战士们。祖大寿吩咐将最后的马料一次性喂给战马,这么多天,跟人一样饿的晕头转向的战马也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就算何可纲再三坚持,祖大寿也不许他出战,一定要自己和三弟同去。“我和三弟真要有不测,还有大成活着,你老何要是死了,可就全没了。”何可纲是家中独男,只有姐妹,没有兄弟。所以祖大寿只是不许,何况此次出战的骑兵大部分是祖大寿的麾下,所以祖大寿才要亲自领兵,激发士兵们发挥出最大战斗力。 五千骑兵翻身上马,静静的列在南城的门口。何可纲指挥一部分士兵在门口堵路的巨石处放上两桶火炮的发射药,用于炸开巨石。这样骑兵才能冲出去。祖大寿抓着一个馒头,五千骑兵每人都抓着一个馒头。祖大寿大声道:“弟兄们,今天没有壮行酒,咱们就用这馒头代替酒,干!”祖大寿狼吞虎咽,几口就将馒头全部吃掉,所有而骑兵都跟他一样,三下五除二将馒头吃完,甚至将手指都吸吮干净。然后将三眼铳提起。左手抓住缰绳。 城外杀声震天,仿佛正在进行激烈的交战。五千骑兵的战马仿佛能感觉到主人的焦躁不安,也在纷纷打着响鼻。前蹄不断在地面上蹬踏。祖大寿提起大刀,祖大弼紧随他的身边,只听他一声狂吼:“老何,炸门!”轰!一声惊天巨响,堵在城门洞的木头和巨石被两桶火药炸的粉碎,哗啦哗啦,堵路的石堆猛地坍塌。 “杀奴!”祖大寿大刀一挥,一马当先杀了出去。“杀奴!杀奴!杀奴!”五千骑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开闸的洪水一般杀出南城门,疯狂的冲向了正在围住明军厮杀的八旗兵。 “三弟,你带一个千总队从左翼插进去,封住两黄旗,给我争取时间,我带大军冲镶蓝旗,接应老吴,镶蓝旗不顶事,挡不住我们的!”祖大寿对祖大弼喊道。 “得令!儿郎们,跟我杀!”祖大弼带着他自己的千总队从大队中分裂出去,向左翼的两黄旗直扑过去,骑兵们都知道,他们是在用生命为主力争取时间。 “吴总兵莫慌,祖大寿来也!”祖大寿高声叫道,四千铁骑一头扎进了镶蓝旗的金兵大阵之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看到祖大寿等人凶猛的冲杀过来,围住明军攻打的镶蓝旗金兵竟然自动分开了道路,纷纷向两边闪避。祖大寿有些莫名其妙,金兵今天是怎么了,按照平时的套路,肯定要跟自己拼杀一番,今天怎么还没打就往后逃了。他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大队骑兵越往里面冲,金兵就闪避的越快,杀出一两百步,竟然没有一个镶蓝旗的士兵上前交战,这下不仅是祖大寿,就连身后的士兵们也感到奇怪了,今天的自己看起来这么厉害吗?怎么金兵连个照面都不打就往回跑。 祖大寿向左翼看去,弟弟祖大弼倒是杀得难解难分,跟两黄旗的人马交战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不时传过来。祖大寿不禁加快了马速。大军向前冲刺,终于,镶蓝旗的阵型分开了,明军也快接近了第一道壕沟的边缘。金兵的火炮已经被两黄旗的兵马掩护着撤到了一边。城上的何可纲和邱禾嘉二人手心已经捏出汗来,形势无比严峻。金兵的人马比明军多出不少,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军门,不对啊,地上怎么没有尸体!”就在祖大寿的主力已经看到了打着吴襄旗号的明军,甚至可以看清楚他们的战袄棉甲的时候,跟在祖大寿身边的一名亲兵叫道。祖大寿定睛一看,背后瞬间被冷汗湿透。是的,为什么地上没有尸体,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打了这么久,好像一直没听见这边有惨叫声,一直都是喊杀声。 更可怕的是,眼前明军打扮的骑兵们好像停止了和镶蓝旗人马的战斗,一个个端坐在马上,好像在冷冷的盯着祖大寿的骑兵。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庞,但是祖大寿还是浑身发毛。猛然,祖大寿发现阵内的明军好像右手绑着一块黑布,这是为什么,他急忙勒住缰绳,喊道:“放慢速度!”关宁军士兵们习惯性的服从祖大寿的命令,纷纷的勒住缰绳,战马唏律律的扬起前蹄。就在这时,阵内的明军爆发出喊杀声,他们摘掉了头上的钵胄盔,举着战刀纵马杀了过来。 祖大寿的瞳孔猛地一缩,金钱鼠尾!“他妈的,上当了,他们是金兵假扮的,快撤!”祖大寿绝望的喊道。调转马头带着士兵们撤退。城上的何可纲和邱禾嘉张大了嘴巴,不仅是他们,所有的明军都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城下陡生的变故。刚才还是自己人的明军对着祖大寿举起了战刀。。。 四百四十章 绝望 德格类冲在最前面,他已经能看见关宁军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确实,这种转折实在是让人精神上接受不了,这不仅仅是死多少人的问题,而是精神上的彻底毁灭,城内的守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可纲一度认为是不是有明军投降了金兵。 “杀尼堪!”冲在最前面的是葛布什贤超哈营的精锐战士。大乱的祖大寿部对着他们胡乱的施放着三眼铳,用来掩护自己撤退,可是这样盲目的施放,根本就没有准头可言,甚至还出现了飞射的流弹将自己人打下马来的事情。尖刀一般的葛布什贤超哈营骑兵死死的插进了明军的队伍,劈波斩浪一般将祖大寿的兵马打乱。德格类战刀狂舞,左劈右砍将一个个明军杀下马来。转眼间,挡在他身前的十几名明军就被全部杀死。德格类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眼中散发出野兽的一般的嗜血光芒。 祖大寿的兵马遭遇骤然的反转,根本来不及组织抵抗,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状态。祖大寿自己已经打马往回奔,他眼见落在最后的骑兵们被金兵一个个挑落下马,不禁目眦欲裂。而更让他担心的是三弟祖大弼的人马,他们被围困在两黄旗的阵中,就算祖大弼神勇,连斩十数人,还是不能突出重围。如果三弟死在城外,他这个大哥以后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祖大寿心中发狠,他大呼一声召集自己的亲兵。“儿郎们,跟我去救三将军。”跟大部分兵马不同的是,祖大寿的一千亲卫更加的精锐,所以在突遭变故之后,这一千人并没有散乱,而是紧紧的围绕在祖大寿的身边,被德格类大砍大杀的是普通的关宁军骑兵。 一千人的亲兵在祖大寿的召唤下勒住了战马,祖大寿略一思索,现在去直接救三弟不现实,自己也不过一千余人,去了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采用围魏救赵之策。他盯上了被两黄旗掩护着撤退的金兵炮队。祖大寿大刀一指道:“儿郎们,跟我杀!”一千骑兵脱离队伍,身后的三千骑兵成了人肉盾牌,跑不过金兵的只有被砍下马的命运。俗话说困兽犹斗,落在最后的明知必死的明军反而跟葛布什贤超哈营用起了以命换命的打法,一名金兵大刀砍向明军的脖颈,明军也不闪避,端着三眼铳对着金兵的胸口就开火。白烟过后,一颗斗大的头颅飞起,明军自然被砍掉了脑袋,但是金兵的胸口也出现了一个可怖的血洞,他不敢相信明军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身体在马上晃了晃,一头栽倒。类似的场景不断发生。疯狂砍杀的德格类才意识到了不妙,葛布什贤超哈营是大汗的精锐卫队,虽然大汗派他们出战,可是要是损失惨重,自己回去根本没办法交代,这种追击残兵的活交给镶蓝旗就好了,用不着自己拼命。他高声叫道:“查木阿!查木阿!整队!整队!”副将查木阿听见德格类的命令,立刻协助他开始整队。葛布什贤超哈营渐渐的跟明军脱离接触,而镶蓝旗的士兵为了洗刷前次蓟镇大战的耻辱,从德格类他们的身边冲过去,杀入了明军的队列中。 祖大寿的一千卫队突然转向,让两黄旗的兵马始料不及,他们一心围着祖大弼的人马攻打,没料到已经丧胆的明军还能打一波反攻,祖大寿将大刀舞得风车一般,碰到即死,一口气连续斩杀数十人,两黄旗的金兵也是精锐,可是在祖大寿面前好像被砍瓜切菜一般就丢了脑袋。一个拔什库看见祖大寿将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砍死,大吼一声,提刀冲了上来,祖大寿看也不看,一招横扫千军将他连人带马砍成两段,热血喷了祖大寿一身,让他看起来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一般。金兵被祖大寿的疯狂吓破了胆,纷纷闪避。祖大寿竟然一下子就冲到了炮队的身前。佟养性难以置信,数千马甲挡不住一千明军。吓得大喊一声,拨马便逃。可苦了后面的炮手,他们是步兵,哪里跑得过战马。被祖大寿率领的人马一冲,立刻被杀的七零八落。围困祖大弼的正是豪格的人马。看见炮队受到威胁,豪格心中大急。那可是父汗的宝贝,自己要是弄没了大炮,回去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已经被正黄旗围住的明军,大喊一声,“跟我去救佟养性!” 正黄旗的兵马跟在他身后,冲向祖大寿的人马。“军门,千里镜!”身边一个亲兵拿着一个铜管对祖大寿喊道。原来,皇太极为了加强炮兵的战斗力。将缴获的何从朝鲜获得的千里镜配了几杆给佟养性。刚才祖大寿一阵冲杀,有千里镜被乱军丢在了地上,正好被祖大寿的亲兵拾得。锦州城里是有千里镜的,但是这次修复大凌河城,祖大寿却没有想起带上一杆。搞的远处的情况都看不清楚,现在捡到了一杆千里镜。祖大寿如获至宝。立刻将千里镜放入马袋。正准备下令骑兵破坏大炮,豪格已经率领正黄旗冲了过来。三弟祖大弼也侥幸突围,率领三五百残兵朝祖大寿这边汇合而来,被镶蓝旗追赶的明军也有一部分逃脱追上了祖大寿,祖大寿眼见已经没有时间,立刻下令全军撤回城内。 城上的何可纲,邱禾嘉等人虽然震惊,但是还是做好了接应祖大寿的准备,当祖大寿的兵马冲过了城上弓箭火铳的射击范围之后,上面火器弓箭齐射,阻断了镶蓝旗兵马的追击,豪格看到大炮并没有被摧毁,只是炮手受到了一些损失,反正都是些仆从军的炮手,没什么好可惜的,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损失不大。 镶蓝旗的兵马因为马匹的惯性又往前冲击了一段距离,在城上远距离武器的打击下损失了一些人马这才悻悻作罢。在阿敏的命令下,调转马头,回归本阵。城上的士兵本来就是忍饥挨饿,又经过一轮作战更是体力耗尽,金兵潮水般退下,城上的人憋着的一口气一泄,纷纷瘫倒在城头大口喘息起来。何可纲组织一些还有体力的士兵将巨石,木头重新堆积到南城门,再次封死了出城的道路。 祖大寿一直冲到城中心,才惊魂未定的收拢兵马。三弟祖大弼策马跟上来,他的头盔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满脸的血污,头上的发髻也被打散,披头散发的跟叫花子没有区别,身上的铠甲也被金兵砍出了几个大口子。好在里面还有一层锁子甲,应该没受什么伤。祖大寿略略清点了一下人数,出城五千兵马,现在回来的一半都不到。大约只有两千出头,他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带动了将士们的情绪,活下来的骑兵将士们无不痛哭流涕,他们既是在哭城外战死的同袍,也是在哭自己悲惨的命运,援兵的希望看来就要断绝,城外全是金兵,好不容易过来的援军也是金兵假扮,为了出城接应,他们将剩下的粮食全部耗尽。从明天开始城中再无一粒粮米,就算自己不出去跟金兵拼杀战死,在这城中继续坚持下去也是活活饿死的命运。所以士兵们才嚎哭不止。 城中的哭声传到了城上,民夫和步军们也不禁哭嚎起来,城里的粮食已经全部吃完了,没有援军过来他们还能撑几天?何可纲和邱禾嘉也呆呆的瘫坐在城头。城下的金兵已经开始打扫战场,这一仗,城内明军丢失了一半的战马,本来这些战马真到应急的时候还能杀来吃掉,现在连吃的机会也没有了。跟上次一样,金兵同样在城下将明军的衣服铠甲脱去,然后将尸体掩埋,他们甚至将死马全部集中起来在城下烧烤,然后当着城上明军的面大吃起来。阵阵烤肉的香气飘向大凌河城,城上早就饥肠辘辘的明军士气更加低落。而城下的金兵放声大笑起来。豪格微笑着看着高高耸立的大凌河城,按照这样的架势,恐怕过不了多少时日应该就能拿下了吧。 经过假援军的事件之后,祖大寿几乎绝望,也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下令将所有城门彻底封死,后来金兵又故技重施了一次,但祖大寿在千里镜中看的清楚,没有理睬。金兵的这种心理战术形成了良好的效果,当真正的援兵到来的时候,祖大寿反而因为已经上过金兵的当没有出兵接应援军,导致城外浴血奋战的明军被金兵消灭。皇太极听从鲍承先的建议所实施的高明战术,为日后张春部血染大凌河埋下了伏笔。 史载,“城外援兵至,厮杀多时,大寿引城内军接应,竟为敌假扮,箭射我军,兵冲我阵,大寿军自乱,死三千人。至城内,封四门,固守不出也。” 四百四十一章 多路援军上 祖大寿被金兵所欺骗,损失惨重。大凌河又已经断粮。局势更加的危急。与此同时,朝廷的旨意也按先后顺序,陆续到达了兵部所征调的几路援兵的手中。 “骑兵千总!进攻!”“杀!”北直隶大名府,卢象升仿照青弋军的样子,在大名府城外为天雄军也建立了大校场。所有的士兵都在大校场统一训练。天雄军的一万人马暂时还没有按照青弋军的编制进行改制,军制上仍然是和大明其他地方的士兵一样按照千总为单位,一万人分成十个千总,基本的作战单位是小旗。当孙德海,李福,吴道荣等一批青弋军援助的军官暂时编入天雄军之后,天雄军便在他们的指导下展开了新式训练。钱明德作为在青弋军中参加培训的天雄军军事主官,全面领导新式训练。 这不,正在大校场那头领着骑兵冲击的,正是孙德海,整个天雄军十个千总卢象升是准备配备两个骑兵千总,一个火炮千总,一个辎重千总,剩下六个步兵千总。辎重千总不仅包含伙夫,也包含医护力量。他们没有时间和庞大的财力建立像青弋军那么完善的后勤体系,暂时先这么安排,以后扩大了,或者是朝廷的拨款增加了,再进一步的优化完善。而六个步兵千总因为火铳的问题目前暂时只能装备三个千总的纯火器部队,统一使用青弋军援助的二六式火铳,而剩下的三个千总则是长枪兵,这样近战远战兵器配合,远战用火铳,近战用长枪。倒是跟青弋军成立初期的战斗模式一样。这是一种快速高效的形成战斗力的方法。目前的财力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天雄军的火器,士兵的铠甲装备等在北地之中比边军还要强上许多,只不过作战经验欠缺罢了。 两个骑兵千总在孙德海的带领下冲进了靶场,大砍大杀,靶场上的木头标靶被砍的木屑飞溅,骑兵们从东头冲到西头,然后又兜头冲回来。“很好,就是这样,阵型要稳住,新军注重的就是队形,步兵打仗需要队形,骑兵也一样,骑兵的队形不能乱,要记住,我们是新军,新军是一个集体,我们要发挥的就是集体的力量,而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你再厉害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而集体的力量是可以成倍增加的,一千人凝聚在一起的力量要超过一千个单独的人。”孙德海对骑兵战士们训话道。 虽然这番话每天在训练的时候孙德海都会重复一遍,一开始新兵骑兵们听着还有些云里雾里,甚至有些不明所以,不耐烦。但是现在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之后,骑兵们已经彻底领教了集体战术的威力,本来这支骑兵当中就有一部分参加过蓟镇大战的老兵,在孙德海的主导下,老兵们的带动下,新兵成长的很快,已经初步具备了新军骑兵的雏形。至少现在他们在装备加成的情况下甚至比边军的战斗力还要强一些。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骑兵们高喊着口号,迅速整队,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谢嗣峰!”“小人在!”“他娘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新军之中不要称小人,你是新军的战士!”“是!卑职在!”大校场另一端的火铳靶场,李福正在和一个后期应征的新兵交流道。新兵名字叫谢嗣峰,本来是河北真定府人士,家境殷实,算是地主家的少爷。他的老子一直希望他能好好读书,将来考上进士,出去做官。因此,从小就将他送到乡里最好的私塾读书,但是谢嗣峰这个小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一天天的尽想着怎么舞枪弄棒。跟着乡里的赤脚武师学习武艺,没事就逃课,他老子根本就管不住他,经常把乡里的小伙伴打的哭爹叫娘,没少给他老子惹事,后来为了防止他再为祸乡里,一狠心就把他一个人送到了真定府府城内的学堂,让学堂的教授好好的管教管教他。没想到这谢嗣峰更是胆大包天,一到上课的时候就翻墙跑出去了,跑去哪里了呢,跟这赤脚武师学武不过瘾,他干脆偷偷的跑到城内的武馆,想跟着武馆的武师学习武艺,无奈人家不收他,他只好趴在围墙外面偷偷的学习,回到住所自己练习。 他自小经常听村里的戏班子唱戏,每每唱到常山赵子龙的时候他就非常兴奋,立志要成为常山赵子龙一般,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人物。可是因为没有名师传授,就靠自己的那点偷学来的三脚猫功夫怎么也不得其法。他老爹去城里看他,没想到他竟然不在学堂内,他老爹气的提着棍子满真定府的找人,最后在武馆外面找到了他,要拿棍子打断他的腿,他跑掉了,一直跑出了城外。他老爹也没找到他,紧接着就碰到了建虏南侵,外面兵荒马乱的,因为真定府离京师很近,所以整个真定府也是人心惶惶。他老爹本来是想教训儿子,可是儿子竟然跑了,外面都是建虏,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这把他老爹吓得,他老娘更是在家差点哭瞎了眼睛,天天骂他的地主老爹打跑了儿子,现在生死不知。他的地主老爹只能天天在家里祈祷儿子不要出事。 其实谢嗣峰跑出去之后就来到了大名府,他决心摆脱老爹的束缚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便隐藏了自己地主少爷的身份,想在大名府谋个生计,结果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虽然身子骨还算壮实,但是饭也不会做,家务活也不会干,就是大户人家要个打杂的,酒馆茶馆要个跑堂的他都干不了,很快他就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在大名府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差点饿死。可是因为不想回去被老爹嘲笑教训,所以他硬撑着在大名府继续挨日子。 终于有一天,十九岁的他看到大名府要征兵,领头的还是已经威名传遍大名府的卢知府,现在应该叫按察使了。卢象升奉皇命在家乡招募兵员,为圣上组建新军。谢嗣峰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前去应征,征兵的军官看他很瘦弱,而且脸色蜡黄,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本来不想要他。但是谢嗣峰恳求军队收留。几个士兵不耐烦的想要推他走,可是他反手一下子扭住了一个士兵的手腕,却是在真定府武馆偷学的小擒拿手,只不过因为饥饿,力道不足,很快便被几个士兵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不过好在那名军官看他有些武功底子,最后还是把他招进了队伍,没想到在军队里吃了几顿饱饭之后,谢嗣峰恢复了力气,和一个老兵过招,竟然能接住三招,这在新兵中就算不错的了,这才正式加入了天雄军。 再后来卢象升带着军官团从青弋军那边回来,一回来就要进行新式训练。谢嗣峰这种新兵自然对什么都好奇,看见卢象升要组建火铳队,硬是嚷嚷着要报名参加,没想到这小子因为小时候总在乡里用弹弓打鸟,对于远程武器有一种天赋,卢象升让士兵们每人试射一发,没想到谢嗣峰竟然一铳命中了五十步外的靶子中心。这把李福也震惊了,他自己就是青弋军的神射手,但他是铳弹喂出来的,还没见到第一次摸铳的新兵能打出这个成绩。他觉得这个新兵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所以给他装弹,把靶子移到了六十步外,让他再打,没想到又是命中,虽然不是靶心,但是六十步外能上靶就已经了不起了,把靶子移到七十步,又命中了。李福这才信了,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叫做天才。他立刻将这个叫谢嗣峰的新兵纳入了火铳千总,要重点培养。 靶场上,李福点了谢嗣峰的名,谢嗣峰出列才发生了上面的对话。“你给大家演示一下,火铳射击三要素!”李福说道。因为李福是青弋军过来的军官,本来天雄军的新兵战士们还有些不服气,虽然老兵经常给他们讲青弋军的兵马如何如何神勇。可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总觉得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有啥了不起的。李福亲自带领火铳兵训练,他也隐隐的感觉到新兵蛋子们有些不服。所以那天李福在大校场露了一手盲射。 这可是李福的绝活,先将眼睛蒙上。然后将手铳别在腰上,二十步外放出一只飞鸟。扑腾扑腾,李福用耳朵感知飞鸟的方位,猛然从铳套中拔出手铳,对着前方的天空砰的一声,飞鸟应声而落。这一手露的让新兵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嘴巴。钱明德只是在一边笑着摇摇头,这帮新兵蛋子,青弋军来的都是高人,岂是他们能小看的。自那以后,没有新兵不对李福服气,包括心高气傲的谢嗣峰也虚心起来,因为他的射击天赋,李福一直将他作为自己的大徒弟一般看待。 四百四十二章 多路援军中 李福让谢嗣峰演示火铳射击三要素。谢嗣峰不敢怠慢,立刻提着火铳出列。李福面对着火铳队的士兵们喊道:“都睁大眼睛看好了,记住,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天雄军的士兵高声喊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卢象升独自一人悄悄的来到了大校场,看见麾下的天雄军拼命的训练,不禁心怀大慰。听着天雄军喊着口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弋军到了大名府呢。他不禁微笑起来,终于是初见成效了。看来新式的训练方法确实很好。短短几个月就能把天雄军训练的嗷嗷叫。要是能训练个一两年,天雄军的战斗力就算赶不上青弋军,那也是大明第二的强军了。可是朝中的诸公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点时间,他捏着手中的兵部行文,一言不发。 “火铳射击三要素,第一,稳!”谢嗣峰在三千火铳兵面前高声喊道。他自己给自己喊着口令。“举铳!抵肩!瞄准!”哗哗哗,动作如行云流水,瞬间就变成了射击的姿态。李福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碎银子,放在了谢嗣峰的铳管上,谢嗣峰牢牢的端稳火铳,碎银子连一点晃动都没有,更不用谈会掉下来。 “很好!跪姿!”李福命令道。谢嗣峰啪的一声,单膝跪地,但是上肢仍然稳稳的端着火铳,碎银子还是没有掉下来。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好!好!”火铳兵们一起叫好起来。他们的叫好声吸引了旁边训练的长枪兵,吴道荣破例允许长枪兵过来观看片刻。“起立!”李福道。咔的一声,谢嗣峰应声而起。“碎银子自己收着吧,赏你的。”李福笑道。“谢谢师傅!”谢嗣峰喜道。“混账!军营之中。。。”李福话还没说完。“谢大人!”谢嗣峰立刻改口道。 这也是新军的规矩之一,在军中一律用军中称谓,不许采用民间的称谓。也不许自贬身份,官兵除了职务高低,人格上是平等的。这是别的旧式军队所没有的,所以天雄军的士兵们过了新鲜劲之后对这支军队有了更高的认同感,这才是王者之师的样子。 “继续吧。”李福说道。“火铳射击三要素,第二,准!”谢嗣峰瞄准百步外的靶子砰的一声,白烟飘过。那边的报靶兵高举红旗,显示中靶。谢嗣峰根本没有关心自己的战果,在他扣动扳机之后立刻道:“火铳射击三要素,第三,快!”他飞速的从布袋中掏出纸壳弹,咬破,倒入一些发射药进入药锅,然后关闭龙头,将剩下的纸壳弹塞入铳膛,放入铅弹,用通条捣实。然后恢复了举铳的姿势。一系列动作下来,还没用到十息,让人眼前一片眼花缭乱。“不错!入列!”李福喊道。“是,大人!”谢嗣峰转身,小跑着进入队伍。 “哦!好!”又是一片叫好声,欢呼声。很多火铳兵内心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像谢嗣峰一样,将火铳打的出神入化,像他一样稳准快。听说卢大人已经制定了晋升机制,只要表现特别好的士兵,经过考核可以担任军官。像谢嗣峰这样的好兵,估计年末就能当上小旗官了。火铳兵们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发誓要好好训练,争取自己也当个军官。 钱明德也在一边鼓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部队在他这里比卢象升还要亲,因为这是他日夜陪伴的一支队伍,是眼看着这支队伍建立起来的人,他跟这支队伍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卢象升要长的多,别看一支部队有一万人,很多新兵钱明德都能叫上名字。这支兵马就跟他的儿子一般。这个叫谢嗣峰的新兵他也知道,李福跟他说过,是个射击天才。以后等青弋军支援更好的火铳之后可以单独组建神射手部队,将火铳打的准的士兵集中起来使用,放在战场的荫蔽角落,专门射杀敌军军官将领和重要人物。钱明德觉得这个设想非常好,其实这也是李福在青弋军学到的理念。刘毅已经在秘密挑选神射手组建神射手部队,制造总局的谢伟经过不断的研制,已经初步的造出了将千里镜和二八式火铳结合起来的样铳,只不过千里镜的体积还是太大,火铳太重,谢伟正尝试这能不能将千里镜缩小。刘毅的要求是只要能准确看清一百五十步的目标即可,做到二八式火铳的最大射程。并且改良二八式,将配发给神射手的二八式制作的更加精密,保证射击的稳定性。 “钱将军,请过来一下。”钱明德正在鼓掌,身后却有人叫他的名字。钱明德一回头,发现卢象升正站在他的身后,他立刻小跑过去抱拳施礼道:“大人!” 卢象升摆摆手,“今天的训练不错啊,看的出将士们都很卖力,天雄军能有此发展,钱将军你功不可没。”钱明德却摇摇头道:“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将士们努力训练的结果,跟末将沾不上关系,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按照这个训练势头继续下去,一年的时间,我们一定能成为北地第一强军。”钱明德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信心。 卢象升却叹了一口气。钱明德有些奇怪,对卢象升道:“大人何故叹息?”“钱将军,你先看看这个吧。”说完,卢象升将手中的兵部行文递给了钱明德。钱明德有些疑惑的接过来,展开一看,立刻惊讶道:“这,这万万不妥啊,这才几个月时间,不错,我承认,我们已经初步具备了不错的战斗力,可以说比卫所兵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甚至就是比一般的正兵营边军恐怕还要强上一些,可是大人,你也知道,我们接受新式训练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在训练中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有待改善,我们现在正在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各兵种之间的磨合也还不够。最重要的是,现在只是在训练中能表现出这样的成绩,末将也是看过纪效新书的,戚帅早就说过,只要能在战斗中将平时训练的成果发挥出来十之一二,就有很大的胜算了。可是这是对普通军队,天雄军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要像青弋军那样,将平时训练的成果发挥出十之八九,甚至是满分。大人看看青弋军,千万人如一人,这正是经久训练的成果,让士兵们已经养成了本能的习惯。而我们还没有做到这一点,带来的问题就是战场上士兵们因为紧张,很可能会忘记他们平时训练的步骤,比如就说火铳兵,在战场上只要有一个人紧张,提前开铳,带动整个大阵射击,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一点,在无数的卫所兵,边军身上已经得到了证实。现在兵部叫我们出击辽东,大人,末将担心会出大问题啊,咱们新军就一万人,经不起任何折损。派这么一支训练了一半的军队上战场,万一出现任何差池,大人,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而大明再也无法在北地组建强军了。” 钱明德一口气说完,可以说句句在理。卢象升只得说道:“钱将军,本官何尝不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是皇命难为,圣上当初授权我组建天雄军,正是要为大明出力,可是现在大明遇到危险了,天雄军就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圣上有令,我们不能不从啊。” 钱明德进一步道:“不错,可是大人咱们在青弋军不是也经常听刘将军说吗,凡事一定要实事求是,现在的情况是咱们并不适合出击,毕竟我们大部分是步兵,蓟镇大战大人也参加了,对付建虏最好的进攻方式应该是以骑制骑。而现在我们的骑兵还没有真正的像青弋军的骑兵那样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当时刘将军给我们演示的步骑协同,步炮协同也还没有得到训练。如果将我们的整支部队比喻成一杆火铳,那现在我们就是一杆只有铳管没有机括的半成品,还远远不到出战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请求圣上让咱们不要出兵。” 卢象升有些遗憾的说道:“恐怕不行啊,钱将军,既然是兵部发的行文,那么一定是经过朝中诸公讨论过了,我一开始跟你想的一样,都是觉得咱们现在还有很多不足,贸然出击肯定不妥,但是站在朝中诸公的角度,或者说站在圣上的角度,你想想看。他们要救的是辽东,现在的军情十万火急,以孙阁老行事谨慎的风格,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请朝廷增援,毕竟辽东有十几万大军,现在既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说明孙阁老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必须有临近的军队立刻去救,你看这行文,调了我们和山东兵,登莱兵入卫,甚至连青弋军也动了。蓟镇兵不堪用,除了我们,应当是没有人能救的了了。” 钱明德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见卢象升的表情,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长叹了一声,“国事艰难,为什么大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四百四十三章 多路援军下 七月六日,兵部的行文到达了正在训练的天雄军军营。天雄军在卢象升的带领下,立刻集结,将战备物资准备好。三日后动身,出发前往辽东。只是,即便是从大名府赶往辽东,按照天雄军大部分是步兵的状态,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作为孙承宗的簇拥和坚定支持者,卢象升也不想看到大明的局势糜烂至此。特别是孙承宗求援,一定是建虏北虏的进攻压力非常大。现在的卢象升担心的不是天雄军的安危,而是天雄军能不能尽快赶到辽东,投入战斗,给孙承宗解围。看着正在集结的天雄军将士们,卢象升从内心里祈祷,这些好儿郎能少受一些损失,发挥出超常的战斗力击败建虏。 塘马兵分多路,另外两路人马已经直奔山东境内和南直隶境内,负责通知山东兵,登莱兵,还有青弋军。“闲人闪避!闲人闪避!”塘马在官道上一边大喊,一边打马飞奔着。 七月七日,塘马到达了济南府,山东巡抚余大成接令。立刻通知山东各卫调集兵马在济南府集中,前往辽东支援孙承宗。山东五卫抽调了骑兵四千,步卒六千,组成一万人的队伍在济南府集结,领兵的将领是山东副总兵沈廷谕,参将陶廷龙。山东兵马因为处于沿海地区,也离京师比较近,所以在精锐程度上略好于内地的兵马,但是他们毕竟也是卫所兵,集结的速度并没有多快,七月七日到达的文书,一直到七日后,各卫兵马才陆陆续续汇集到济南府,真要是动身出发,还要到七月十五之后了。而同样身在山东的登莱兵马就要快速一些,第一是因为登莱二州地方并不大,兵马调动快。第二,登莱的兵马本来是毛文龙的下属东江镇部队,所以也是辽东军的一部分,其中有不少骑兵。按照军令,登莱二州的近三万辽东军应当抽调一万人参战。此时登莱巡抚是孙元化。领兵的主要将领有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应元等将领,都是毛文龙的老部下。 孙元化此人乃是一代能臣忠臣,天启年间的举人。是徐光启的高徒,徐光启将毕生关于火器的学问全部传授给了孙元化。所以除了官员的身份之外,孙元化还是一个武器专家。跟毕懋康和赵士桢等人类似。属于既能处理政务,又能搞发明研究的人。后来他经过孙承宗的推荐进入兵部,一开始主管大炮制造。根据徐光启和他的研究,改良了大明的铸炮技术,让大明的火炮质量有了很大的进步。后来升任兵部职方司主事,又升郎中,直到去年升任右佥都御史,因办案正直受到了崇祯的赏识,调任登莱巡抚,主管一地军政事务。 “孔将军,耿将军,诸位将军,本抚刚刚接到兵部行文,辽东战事紧急,圣上和朝廷对我们登莱军寄予厚望,希望我们能星夜驰援孙阁老,再立新功,这是文书,请各位看看吧。”登州府衙,孙元化召集耿仲明,孔有德等诸将议事,将兵部的行文告知了他们。 孔有德等人将行文接过来仔细阅读,半晌,几人相视一眼大笑而起。耿仲明哈哈笑道:“哈哈哈,祖大寿啊祖大寿,还有何可纲,你们也有今天,当初不是帮着袁崇焕诋毁大帅吗,现在好了,遭了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孔有德,李九成诸将也是心下大喜。众人根本就没有把辽东的局势当一回事,反而因为祖大寿等人遭难而感到开心无比。 孙元化在一边脸色铁青。他一拍桌子怒喝道:“诸位将军,如此做派,成何体统!”孙元化上任登莱巡抚之后,从公事的角度出发,认为东江军虽然是所谓叛将毛文龙的部下,但是不能因为毛文龙的罪责而迁怒于他的部下。这些兵将都是大明的兵将,久在关外,处于抗击建虏的第一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多年生活环境艰苦,却能坚持和建虏作战。也都是英雄好汉。并且作战经验丰富,就对付建虏来说,他们算得上是很有经验的老兵。战斗力很强。现在毛文龙的部下解散,这一部分人既然被安置在登莱二州,那就一定要让他们一心为大明效忠。所以他不断的上书朝廷,请求朝廷给孔有德,耿仲明他们升官。比如孔有德,本来是一个游击将军,因孙元化上书,被升为参将。耿仲明他们也是如此。 孙元化并没有任何私心,他只是希望自己给这些辽东兵将多争取一些福利,他们能更加拼命的为朝廷效力仅此而已。对于不听话的辽东军将领,他也是示之以威。如果不听他号令的,他就会上奏朝廷将此人罢官免职。所以一方面孔有德等人对孙元化给自己升官的事情感恩戴德,一方面也惧怕孙元化将他们打回原形。可以说孙元化的恩威并施将孔有德等人治理的比较服帖。在辽东军中,孙元化也有着很高的权威。所以孔有德他们放浪形骸,孙元化一发怒,他们就立刻偃旗息鼓了。 孔有德,耿仲明诸将跪在孙元化面前道:“末将知错,末将知错,还请大人原谅则个。”孙元化也不想跟他们计较,这种历史原因的东西孙元化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只是叹息了一声道:“诸位请起吧。本官不是针对你们,只是大家同为大明的兵将,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何况此次是孙阁老亲自上书,孙阁老这么大年纪的人,日夜在辽东操劳,诸位,大明局势危急,本抚只希望诸位能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啊。” 孔有德立刻高声道:“吾等有负圣恩,自当奉命领兵入卫!”耿仲明等人一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唔。”孙元化点点头,不错,军心可用。 (渔夫按,关于孔有德等人和祖大寿等人不对付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孔有德等人是毛文龙的嫡系,自然是唯毛文龙马首是瞻。而祖大寿等人是袁崇焕的嫡系。说白了,两拨人马虽然同属于辽东军,但是毛文龙是东江总兵,也就是东江兵的头。而袁崇焕一手建立了关宁军,所以东江军和关宁军一直是两套体系。毛文龙被袁崇焕矫诏杀死,整个东江军分崩离析,被袁崇焕完全拆分,一开始分成四协,后来又将四协拆分的七零八落。刘光祚,徐敷奏,孔有德,耿仲明,黄龙等人各领一军,再加上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分别各领一军驻扎在全国各地。其中也就数孔有德,耿仲明,黄龙所统领的皮岛军主力最庞大了,一共两万多人移驻登莱,加上一些本地的兵马,形成了一个皮岛军在山东半岛的小团体。他们心中对袁崇焕肯定是深恨之。看到祖大寿等人落难,自然是幸灾乐祸。) “好,既然诸位都有忠君爱国之心,那本抚就亲自点将了。孔有德!”“末将在!”孔有德插手应道。“命你率领本部骑兵三千明日一早在登州城外军营集合!”“得令!”孙元化拨出一支令箭递给孔有德,孔有德双手接令。 “耿仲明!”“末将在!”“命你率领本部骑兵三千,明日一早在城外和孔有德汇合!”“得令。”耿仲明同样接过一支令箭道。 “李九成!”“末将在!”“领本部三千步卒,随军行动,协助押运粮草和辎重。”“得令!” “李应元!”“率领炮队尽量跟上他们的脚步。建虏强在骑兵,你们也在辽东和他们多次交战,应当知道建虏惧怕咱们的火炮,有大炮压阵,建虏不敢放肆。只是路途遥远,大炮要运抵辽东,需要很长时间,李应元,无论如何你要尽快!”孙元化叮嘱道。“得令!” 登莱二州面积小,自然士兵集结的速度要快于山东五卫。所以三日后,七月十一日,登莱军的一万人马便集结完毕,整军备战后于七月十三日全军出发,支援辽东战局。因为大炮的拖累,其实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 而青弋军是最后接到军令的,接到军令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日,但是刘毅跟其他的援军不一样,刘毅在接到了刘金提前数日发来的消息之后就已经在整军备战,接到命令就能出发,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一切都按照成康制定的计划来执行,此次作战全部用骑兵,不用步兵和炮兵,力求速战速决。他是准备去替换卢象升的兵马的,所以在刘毅出发之前,他已经写了奏折,让南直隶兵部飞马报知京师。他的意思是,既然青弋军全是骑兵,那六千骑兵就不要在京师浪费时间了,不如顺着官道一路进入辽东。而卢象升的兵马如果还没出发就不用出发了,如果已经出发可以原地转向,青弋军的战斗力请圣上放心,一定能将建虏击败云云。。。 四百四十四章 炊骨析骸 “报!南直隶兵部八百里加急文书。南直隶兵部八百里加急文书!”传令兵翻身下马,冲进了京师兵部衙门。守门的士卒不敢阻拦。八百里加急都是紧急军情,需要立即上报。梁廷栋正在兵部衙门办公,听见有南直隶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士兵冲到门外将文书递交给职方司郎中。他推开大门对已经起身的梁廷栋说道:“尚书大人,南直隶申用懋的紧急文书,还请大人过目。” “念!”梁廷栋最近已经被各种文书弄得焦头烂额,现在申用懋又给他上了一道加急文书。还嫌事情不够乱吗?郎中听见尚书发话,立刻念道:“南直隶新军骑兵六千入卫京师,然主将刘毅呈交圣上及内阁,天雄军新训时日尚短,战力不足,此次青弋军特组建骑兵队与马步兵队计六千勇士北上,为保北地新军不失,愿直接入卫辽东,替换天雄军。。。”“你说什么?”郎中还没念完,梁廷栋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道。 他一把拿过郎中手上的折子翻看起来。一目十行的扫过一遍。梁廷栋深感事关重大,立刻对郎中说道:“兵部的事情,你去通知左侍郎,让他照看一下,我去一趟内阁。”郎中立刻躬身道:“谨遵大人之命。” “备轿!”梁廷栋的侍卫队长高喊一声,早有仆从在兵部衙门外将梁廷栋的轿子备好。梁廷栋也没来得及整理官服。将放在桌案上的官帽一戴。立刻风风火火的出了兵部衙门。登上了轿子。轿夫们抬着轿子飞快的朝内阁走去。此时内阁里,周延儒,温体仁,王永光三人正在商议国事。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启禀首辅大人,外面兵部梁尚书求见。说是有要紧事。”周延儒和温体仁同时扭过头来,温体仁开口道:“这两天全国调兵,辽东的军务又繁杂,照理说梁廷栋应该非常繁忙才对,这是怎么了,突然有什么急事要过来?” 周延儒沉吟了一下道:“速去请他进来。”王永光整理了一下官服。正襟危坐起来。梁廷栋急匆匆的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首辅大人,次辅大人。哦?王大人也在。”周延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立刻道:“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梁廷栋立刻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申用懋的折子,递给周延儒道:“还请几位大人看看这个。”周延儒立刻接了过来,竟然是南直隶的折子,他饶有兴趣的打开一看,立刻震惊地道:“这刘毅要干什么,朝廷怎么调兵还用得着他来指手画脚,不错,朝廷是大力支持新军的发展,可是没说刘毅可以飞扬跋扈,说白了,他的新军再能打,还是必须要听朝廷的调遣,难道朝廷诸公这么多人的脑袋没他一个人聪明?还用得着他来排兵布阵?那还要兵部干什么,要内阁来干什么?”周延儒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说的几人连连称是。 温体仁表面上毕恭毕敬,内心里不禁想到,周延儒这个老狐狸,为了自己身下的那把椅子可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好像义正言辞的样子。当时商量对策的时候大家都在,谁还不知道他内心的那点小九九。调青弋军北上是为了保卫京畿重地,说白了是要让青弋军看家护院的,京城里这么多达官贵人可经不起折腾了。上次京师大战,青弋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满朝文武跟崇祯皇帝自己都在城墙上看着呢,几千新军硬是顶住了十万满蒙联军的进攻,这么强的军队不放在京师还能放在哪里?最起码有他们在,京师才能安然无恙啊。 温体仁有些鄙视的想到,所以他周延儒才不敢点头同意刘毅的方案,大家都知道,如果将青弋军派往辽东,十有八九能将金兵打的落花流水,可是谁敢保证没有敌人在窥伺长城防线,如果趁着青弋军去辽东的档口。有建虏从长城突破,跟上次一样杀入京师,那么这城外的田产还有北直隶各地的田产庄园不是全完了,那这些个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能饶得了周延儒,弹劾的文书还不把他淹死,别说是他,就算是皇帝恐怕也是压力巨大。所以青弋军必须待在京师,跟辽东那些大头兵比起来,显然京师的贵人们更加重要。 周延儒一番批判,众人纷纷出言支持。温体仁计上心头,他要坑周延儒一把,“首辅大人,下官看不如这样,圣上日理万机,早就身心疲惫,支援辽东的计划是大家一起定的,圣上也是同意的,既然这样我们就按这个方案执行便是,不用节外生枝。我看这封奏折就不要再报给圣上了,徒增烦恼,反正青弋军是来保卫京师的,也就是保卫圣上的,在这个大义面前,谁也无法驳斥。就压在内阁留中不发,不必打扰圣上。” 温体仁等于是给周延儒挖了一个坑,他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如果原计划成功,那么计划是梁廷栋和王永光先提出来的,周延儒不过是附和而已,他拿不到头功。孙承宗因为闹出这么大乱子,让这么多关宁军被包了饺子,肯定也落不着好。这样这样周延儒的地位也没上升,孙承宗的地位下降了。反之,如果卢象升和山东,登莱的兵马不堪用,吃了败仗。到时候按照刘毅的性子,就算他不上报,肯定也要给孙承宗说,孙承宗肯定要将文书放到崇祯案前的。只要自己私下跟崇祯说刘毅曾经提议替换卢象升,但是周延儒把折子给扣住了,到时候周延儒的无能就会在崇祯的心中放大,等周延儒失势,自己上位就指日可待了。 周延儒一时没有意识到温体仁是在给他挖坑,立刻道:“温大人言之有理,这封奏折老夫做主了,就在内阁留中不发,刘毅有些太嚣张了,小小的参将还对朝廷大事指手画脚。”刘毅和成康千算万算,没料到周延儒竟然为了保住达官贵人在北直隶的田产,为了保住自己首辅的位子。置辽东局势于不顾,把青弋军当成了一条给京师看家护院的看门狗。 各路援兵集结发兵都需要时间。而在辽东,因为等不了关内的援军前来,监军张春主动请战,孙承宗只能调集所有可以机动的关宁军骑兵,加上可以调动的步兵,车营,炮兵。凑足了四万人马交给张春,让他到了锦州之后将锦州的兵马抽调一部分出来,共同组成大军杀向大凌河,突破大凌河的防线。孙承宗给张春交了底。想将城里的人全部救出来估计不太现实,所以最坏结果,将祖大寿何可纲几人和关宁军的骑兵救出来便可。士兵能救多少救多少,民夫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了。这么多人马前去救援,祖大寿肯定会突围,只要他们一进入明军阵中,就立刻建立阻击线,不分敌我,敢冲击阻击线的一律格杀,然后缓退至锦州城。 “老王?老王?你怎么样了。”几个已经饿得眼睛发绿的民夫围坐在大凌河城内只剩下破败院墙的一座民居中,城中的口粮已经吃尽。这些天他们只能捕捉一些飞鸟老鼠充饥。甚至用来筑城的木料外面的树皮都被剥下来吃掉。还有人将屋顶的茅草拆下,用水反复煮烂然后和着树皮囫囵吞枣吃下去。当树皮和茅草都快吃尽的时候。人们就只有靠在墙边等死了。一个年纪大点的民夫坐在墙角闭着眼睛,一个年轻的民夫推了推他,叫着他的名字,但是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年轻民夫又推了他一下,只见老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一个民夫大胆的走过去将手放在他鼻子下面。“死啦!死啦!老王吃观音土死啦,那玩意有毒不能吃。” 原来,他们这一队民夫已经将树皮茅草吃尽。当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叫老王的民夫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面饼似的东西,凑到几人跟前道:“看好了,这叫观音土,我在城东头那边发现的,在我们老家,饥荒的时候就吃这个度过难关。”“土能吃吗?”众人纷纷表示疑惑。老王见大家不信,掰开一小块放进嘴里,不一会他说:“你们看,我现在不饿了。”大家见这么神奇,都掰下一块放进嘴里,苦涩难吃。但是众人还是和水咽下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众人竟然一会就不饿了,甚至还感觉肚子有些发涨。众人如获至宝,将老王的观音土分成好几块,每人一个放在怀里。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观音土就是制造陶器的黏土,根本不可能被人体吸收,吃下去确实短时间内有饱腹感,少吃没事,多吃就会腹坠而死。而老王就是因为太饿,多吃了一块,就靠在墙边死了,也没有人及时发现。 随着民夫的一声大喊,众人纷纷将怀中的观音土扔掉,有的人还使劲的扣喉咙,想把观音土吐出来。好一通忙活,大家才安静下来。可是没了观音土,又能吃点什么呢?大家一通乱忙,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经不起折腾,此时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突然,刚才推老王的年轻民夫发出一阵不似人生的嚎叫,扑向了老王的尸体。半晌他抬起头来,人们惊恐的看到他的嘴边流着鲜血,嘴巴还在有力的蠕动着,嘴里嚯嚯有声:“好吃,真好吃,有肉吃了,嘿嘿嘿嘿。。。”众人疯狂了,他们恶狼一般冲向了老王的尸体。 今天傍晚,大凌河城内甚是奇怪,有很多地方飘起了炊烟,空气中竟然还弥漫着烤肉味,祖大寿等人一度以为自己饿晕了出现了幻觉,而当亲兵将事情禀报给几人知晓之后,祖大寿目瞪口呆,而邱禾嘉更是哭嚎道:“吾陷数万军民于险地,以至于数日无食,饿殍遍地,炊骨析骸,吾有罪于辽东军民,有罪于督师,有罪于朝廷,深负皇恩,虽万死而难辞其咎矣。”他嚎哭着扑倒在地,最后竟然哭晕了过去,就连祖大弼,何可纲这种战将都是黯然落泪,祖大寿更是咆哮着拔刀将面前的桌案劈断,恨恨道:“奴贼可恶!奴贼可恶矣!” 太宗实录记载“大凌河围城二月,城中粮尽,飞禽走兽,草根树皮皆食尽,继而人相食,城内饿死之人,有军民取之尸身,炊骨析骸。城内每日有烟气,乃炙烤人肉也。” (渔夫按,这是历史上的真事,发展到最后城内的人将死人肉割下,骨头当柴火烧,烤人肉吃,其状之惨,史书都不敢详细写。) 四百四十五章 大军出发 “景和,此去凶险,万望保重。老夫年迈,不能执剑杀敌。”七月十二日,孙承宗顶着沙河堡到大福堡一线被蒙古大军攻击的巨大压力,硬是从前屯,塔山,高台堡,甚至觉华岛抽调了步兵一万五千人配发给张春。又从宁远城调遣精锐车营兵五千,加上两万能机动的关宁铁骑。一共四万大军,组成援兵,前去救援大凌河城。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配置。在关内各路援兵没有到达的情况下。整个辽东镇十万出头的人马,除掉大凌河被围住的一万五千人,锦州的一万人,松山堡被歼灭的数千人以外。剩下不过七万余人,给了张春四万人马。加上沙河堡一线的三万人。剩下各地的驻扎兵马加起来总共才一万人。可以说是非常空虚,特别是宁远城,孙承宗将驻扎在宁远城的五千关宁军车营调配给张春之后,宁远城内的兵马剩下不到五千,全是步卒。一旦沙河堡一线出现任何一个防御漏洞,蒙古兵马攻打进来的话,孙承宗手上一个能调派封堵缺口的兵力都没有,形势可以说是万分凶险。 “阁老,下官好歹有四万大军,可是阁老现在手头一个能移动的士兵都没有,情形比下官还要危急,请阁老保重才是,下官一定不辱使命,将祖大寿他们救出来。”四万大军在宁远城外静静的列阵,点将台上,张春对着孙承宗不断叩首。孙承宗保举张春做此次救援战役的前线总指挥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辽东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全部被围住了,只剩下张春才能比较突出。虽然张春是四万大军的指挥官,可是手下一个能扛旗的大将都没有,尽是些参将游击,总兵级别的一个都没有。孙承宗生怕他有失,所以嘱咐他到了锦州之后叫祖大成等一干猛将加入队伍,这样麾下才有几个勇猛的大将。 士兵们的情绪都非常凝重,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战难度非常大,以往就算是在袁崇焕手下,跟金兵也互有来往,双方没少交手,但是这种大规模级别的战役从来没有发生过,即便是袁崇焕的几次宁锦战役也都是防御战,或者说是守城战。而这次是当面锣对面鼓的野战,要命的是,明军将士们都知道八旗骑兵犀利,野战无敌,自己的胜算并不大。以往明军跟八旗兵野战必须要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以多打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而这一次情形刚好相反,八旗有六万余人,自己只有四万人,大凌河的士兵已经被围困许久,不知道还有没有战斗力,就算有,全部加起来,金兵还是占据人数上的优势,而己方的人马当中只有一半的骑兵,对付一支纯骑兵队伍,到底能不能打赢?每个人心中都是忐忑。 “景和,莫要怪老夫多嘴,此战胜败就在车营,一定要将车营利用好。”孙承宗再次叮嘱道。张春立刻应答道:“阁老放心,我一定会按照咱们先前商定的方略步步为营,不会冒进。”孙承宗拍拍张春的肩膀道:“那就好,那就好,时辰不早了,出发吧。祝你早日凯旋!” 张春不知道是为孙承宗的处境担忧,还是为自己的前途未知而担心。眼眶泛红道:“阁老,我走了,保重!”孙承宗点点头,转身对着四万即将出发的将士道:“诸位,我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不能和诸位一起上战场,对不住大家了,请诸位保重,击败金兵,都活着回来,都活着,拜托了!”孙承宗面朝大军,缓缓跪下,一揖到地。 骑兵纷纷下马,和步兵一起朝着孙承宗对拜,四万兵马齐声高喊:“阁老保重,我等自当奋勇杀敌!”一时间狂风猎猎,将大军的战旗吹的哗哗作响。 史载:“大军自宁远出,承宗送行十里,劝,乃回。心不安。” 七月十五日,张春的大军前军到达了大兴煲,再往前数十里就是锦州城了。此次行军的队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五千最精锐的骑兵作为前锋开路,张春带着车营走在中间,步兵落在后面,两翼都有骑兵护卫,是典型的辽东军镇行军队形。这次救援行动,一开始孙承宗就在宁远城和张春一起讨论了应对的策略。建虏都是骑兵,或是骑马的重甲步兵,也具有骑兵的作战功能。而且建虏的骑兵和蒙古的轻骑兵不一样,也不是重骑兵,算是中等防护的骑兵,同时具备了机动性和战斗力。所以非常难对付。关宁军不过两万骑兵,当然不可能和建虏打对攻,只能抓住时机突袭,或是侧翼出击,打击建虏的两翼。所以此次,唱主角的就是车营,所谓车营,并不是那种推着手推车或者是坐着马车机动的车营,就好像刘毅的士兵都是坐马车行动一般。这时候的车营就相当于古代的坦克部队,大明军器局制造的都是战车。而这种战车跟春秋战国时代那种马匹拉着的战车不是一个东西。 大明车营所配备的战车,是在以马车的底盘为基础,将上面的部分改造成半人多高的防护板,由硬木制造,内外蒙上两层铁皮,如果需要防火,还可以跟关外的草原人一样蒙上生牛皮。在护板上开有方孔,这些方孔是留给火炮的,战车的底盘做的很宽大,除了大将军这种重炮以外,其余的中小佛郎机都能放在战车上,借助射击孔向外喷射火力,而士兵们则以防护板为掩护,用火铳弓箭震天雷等远程武器杀伤敌人。这就算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武侯战车的升级版。最重要的是,大明的士兵可以利用战车结成车阵,这是在对付游牧骑兵时候屡试不爽的一招,因为游牧骑兵缺乏攻坚能力,所以当很多的战车连接成阵型的时候就仿佛在平原上突然拔地而起了一座坚城。游牧骑兵根本无法攻进来,只能在外面徘徊放箭,从而受到阵内大炮和火铳火力的杀伤。当伤亡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不战自败了。 所以这次的战斗,张春就准备采用这个方法,到达大凌河城外之后,先用车营结阵,牢牢的吸引住八旗的兵力,让他们来攻打,一万五千步兵和五千车营的战士死死的拖住八旗兵,再利用两万关宁军趁着八旗都被吸引的功夫,突然出击,大乱八旗的阵型,只要城内的祖大寿突围,有极大的可能趁乱突出去。待到祖大寿的人马来到自己的阵中的时候,关宁骑兵护住两翼,车阵展开,变成一字型,像一堵墙一样堵住八旗,然后缓缓撤退,只要到了锦州城下,基本上目标就达成了,至于祖大寿麾下的步卒和城里的民夫,能跑出来多少是多少吧,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番安排按照理论上来说是比较可行的方案,或者说是目前援军唯一的可行方案,在野战战斗力跟金兵不对等的情况下,只能借助技术性兵器的加成来抵消金兵的骑兵优势。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重大因素,或者说思维定式造成了辽东将领对金兵的认识还限制在去年京师大战的时候,孰不知,金兵也拥有了相当数量的火炮,而火炮对于固定防御的车营来说就是最大的噩梦。这也为后面大凌河战役的惨败埋下了伏笔。 “大人,大人,我们已经过了大兴煲,前军应该快到锦州城了。”一名传令兵策马冲到张春身边禀报道。“唔,很好,给锦州的塘报已经到了吧?”张春点点头问道。 “启禀大人,塘报昨日就已经发出,一人三马,想必早就到锦州了。”昨日的时候,张春命令传令兵给锦州送信,让锦州的祖大成等人准备一下,援军就要到达锦州。祖大成在宋伟,吴襄兵败之后情绪无比低落,兄长生死未卜,如果再没有援兵前来支援,祖大寿的情形就非常不妙了。昨天傍晚祖大成收到了张春的书信,大军不日即到,祖大成喜出望外,阁老的大军终于到了,他立刻亲自带人在锦州以南三十里的地方等待迎接张春的大军。此时前锋已经和祖大成的人马碰面了。前锋将军是宁远参将张霖,他跟祖大成见礼道:“祖将军,辛苦了。”祖大成也是回礼笑笑,锦州兵新败,损兵折将不说,连总兵吴襄现在都杳无音信,这种情况下,祖大成也没有心情跟同僚客套,待会监军大人到了,自己少不得要领军法,但即便是这样祖大成也不后悔。 “大人,前方锦州祖大成将军已经在等候大人了。”“看来他也是急了,难怪,自己的大哥和三弟生死未卜,是人都会着急,我们也加快速度吧,赶紧到锦州去,本官也要了解一下前线的战况。”张春对周围的将领吩咐道。众将领命,立刻打马去后阵,催促加快速度。后面的步兵一路小跑前进,全军的动作变快了起来。 四百四十六章 血染大凌河一 “末将锦州参将祖大成参见大人。”张春的人马终于出现在祖大成面前,他立刻冲到张春的面前,下马跪地见礼道。张春冷冷的哼了一声,前次祖大成不听劝告非要出兵救援,六千兵马怎么可能是十倍于自己的建虏的对手,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这一场大败损失了锦州几乎全部的骑兵,这样的罪责就算是斩了祖大成也不为过,祖大成自知罪责甚重,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总兵吴襄呢?他怎么不来见本官。”“吴大人他,他在上次战役中失踪,至今未归。”祖大成硬着头皮说道。 张春大吃一惊,祖大成和宋伟的报告并没有提到吴襄失踪的事情。看来他们也知道罪过太大了不敢直接禀报,而是等张春来了才当面说。张春刚要发火,但是想到现在大战还没开打,临阵处罚将领不合适,况且祖大成是一员猛将,大凌河之战还要靠他领兵突击,暂且将他和宋伟的罪过记下来,让他们戴罪立功好了,只要能将祖大寿一干人等救出来,其他的暂时不重要。等了半天,已经准备好迎接张春雷霆之怒的祖大成,竟然半晌都没有听见张春的声音。他不禁疑惑的抬头看去,却发现张春根本没看自己,而是抬头眺望着锦州城的方向。他轻声说道:“大人?监军大人?”张春这才反应过来,摆摆手道:“你的事情先往后放放,你起来吧,本官这次要你戴罪立功,进攻大凌河你和本官同去。” 祖大成有些奇怪,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张春作为监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哪里知道,现在张春根本就没有心情计较他的事情,大战在即,张春的心里比谁都要紧张,这是他第一次领这么多兵马和金兵面对面的野战,跟以往的守城战斗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祖大成和张春策马并行,一边往锦州城的方向前进,在路上祖大成一边给张春介绍前线的情况。张春听见前线的战况不禁眉头紧锁,没想到金兵的防备竟然这么完善,而且使用的计谋也非常巧妙,吴襄和宋伟完全是被正白旗骑兵的计谋所蒙蔽才落入了金兵的圈套之中。张春立刻感到眼前的对手现在非常难对付,他知道金兵的阵营中现在有了许多汉臣,这些人甘愿给皇太极当走狗,给他们出谋划策。很多计谋都是出自汉臣之手,最让张春担忧的是当金兵开始学习汉文化之后,就会加快满汉的融合。这会带来一个巨大的负面效应,张春也是文人自然是熟读史书。历史上例如南宋,北宋被金国占领了之后,金国一改前期对北方的激进政策,而采取怀柔政策,虽然北方前期汉人的反抗风起云涌,但是到后来,金国的兵马当中有各族的士兵加入,无形中增强了战斗力和兵马的来源。最重要的是经过数十年之后,这些被占领的地方的人民的后代就会习惯这样的统治,并不认为自己跟原来的故国有什么联系。而皇太极现在重用汉臣,一旦辽东被占领地区的人民被同化之后,就会变成皇太极的兵员。最后的事实证明张春的判断完全正确,皇太极重用汉臣之后进一步采取了满汉同化的政策,倡导满汉混居,设立汉八旗,官员以满为正汉为副,满人无缘无故骚扰汉人一样要受到惩罚,这样的政策很快平息了辽东地区汉人的激烈反抗。在日后统一全国的战争中,汉军替代八旗成为了主力部队。 宋伟已经等在了城门口,看见张春和祖大成一起回来,他立刻迎上去道:“末将锦州参将宋伟参见监军大人。”既然都已经不计较祖大成的事情了,张春也不想再和宋伟计较,毕竟他也是领兵和建虏生死搏战的将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惩治他不是让数万将士寒心吗。现在一切的重点都是要团结,自己内部不能乱。“你起来吧。”张春淡淡道。 可是宋伟还是没有起来,张春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宋伟看了看祖大成,又看了看张春,祖大成出城迎接张春的功夫,城内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宋伟咬牙说道:“启禀监军大人,吴总兵他,他回来了。”“什么?”张春和祖大成同时惊呼。吴襄失踪了好些天了,竟然回来了?张春急忙问道:“现在人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宋伟立刻回答道:“吴总兵就在城里,他和几个亲兵一起逃回来,只是虚脱昏厥了,受了轻伤,不碍事,军医已经在诊治,相信再过上几个时辰就能苏醒了。”原来当日,吴襄和宋伟的兵马被建虏大军包围,宋伟带着残兵撤退之后,吴襄却被建虏逼入了小树林之中,身边只剩下十几名亲兵紧紧相随。吴襄没有办法,虽然明知道逃跑的方向不对,但是已经不能回头,还是策马向前冲去,身后也有一部金兵冲进密林追赶,双方好一阵你追我赶。金兵的箭支嗖嗖的从身边飞过,十几名亲兵有一大半中箭落马。就连吴襄也被射中了大腿。还好是刺箭,如果是披箭的话这条腿就算是废了。后来他在密林中到处躲藏,总算是甩掉了金兵的追击,忍着伤痛等上了一天,待金兵走远之后,一行人才打马向南奔去。可是他们速度又不敢太快,小心翼翼的走了好些天,路上只能用一些野果充饥。好歹于今天逃回了锦州城,一进城,吴襄就因失血过多,又饥肠辘辘而晕倒,被宋伟所救,好在伤势不重,不危及性命。 两个时辰后,张春和祖大成一起进入了锦州府衙,吴襄已经苏醒,亲兵给他端来了稀粥,饿了这么多天不能一下吃太多的食物,要从稀粥开始循序渐进。吴襄一口气将小米粥喝完,身体舒服了许多。腿上的伤口已经敷上了草药,草药应该含有麻沸散的成分,现在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他坐直了身体对亲兵道:“宋将军呢,怎么没有见到他。”“将军,宋将军出城去迎接监军大人了,阁老的援兵到了,现在就在城外。”亲兵回答道。 吴襄大惊道:“援兵到了?”说着就要下床,可是这才想起腿上有伤,这么一挣脱,伤口又开始渗血了,他疼的龇牙咧嘴又跌倒在床上。“援兵来了多少人?”吴襄忍着痛问道。“来了四万。”门外传来了洪亮的声音。门被推开,张春领头带着祖大成宋伟等人走了进来,吴襄看着门口,猛然反应过来竟然是监军大人,他挣扎着想起来参见张春,可是张春却上前一步按住他道:“算了,身上有伤,就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 吴襄在床榻上抱拳道:“请监军大人恕罪,末将参见大人。”张春摆摆手,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祖大成几人站在一边。“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误,现在本官告诉诸位,明天一早我就会领兵出发,直奔大凌河,四万大军在锦州休整一天。另外,你们不要以为你们就万事大吉了,既然吴襄受伤了,来的路上本官已经考虑好了,明天出征大凌河,吴襄留守锦州城,锦州现在还有多少骑兵?”张春扭头问祖大成道。 “启禀大人,城中骑兵还有一千余人。”祖大成立刻抱拳躬身答道。“唔。这样,明天祖大成和宋伟领全部锦州骑兵加入援军,剩下五千步兵交给吴襄镇守锦州,祖大成和宋伟作为全军的先锋,我拨给你们一万骑兵。张霖!”“末将在。”参将张霖插手应声道。“剩下的一万骑兵交给你和游击严昊掩护中军的车营,前军不要跟敌军恋战,主要是给城内一个明确的讯号,让他们知道有援兵前来,你们发号箭让祖大寿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出城作战。等到我的车营在城外扎下大阵,让金兵前来攻打,张霖和祖大成的骑兵再伺机而动,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最后,大家听好了,只要祖大寿和邱禾嘉等人突围出来,只要咱们一接应到他们就立刻撤退,不跟金兵纠缠。”张春部署道。 祖大成开口道:“大人,那城中还有步卒和民夫怎么办?”张春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祖大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但是看见张春冷峻的表情,他知道,这些步卒和民夫恐怕只能被放弃了。众将一齐插手应道:“得令!” “贝勒爷,明国的援军到了,有数万人之多,已经出了锦州城,正在向咱们这里赶来。”小凌河城,哨探照例将锦州城的情况禀报了多尔衮,四万大军的行踪不可能隐匿,被金兵探知也很正常,张春倒是有这个准备。多尔衮点点头,“通知阿济格贝勒和大汗。我们撤!”他带着一千多骑兵向大凌河城的方向退去。阿济格和皇太极接到禀报后立刻起兵向明军两翼包抄。 四百四十七章 血染大凌河二 “驾!驾!”祖大成和宋伟领着一万骑兵在前面开路,四万余人按照张春的布置,排着严整的队形,宁可放慢一些速度,也不能让骑兵,车营和步兵脱节,张春深知八旗骑兵的威力,知道他们喜欢见缝插针,为了防止士兵脱节而被各个击破,整个援兵的阵型收缩的比较紧密,无论八旗兵从哪个地方过来都会撞进刺猬阵当中。除非是他们全军压上,否则小股部队很难突破。 为了增加车营的火力,张春在出发前特地放下了一千步卒,替换了锦州城中原来接收了二六式火铳的一千袁崇焕的老兵。将这一千人配置到了车营之中,加强了车营的远程攻击能力。此次作战他们也带了火炮,不过大多数都是中小型的佛郎机,大将军和红夷大炮不是不想多带,而是因为在辽东,这些大炮都被用在了守城战当中,因为张春将兵力抽调一空的缘故,现在的孙承宗本来就兵力不足。张春觉得要是不留一些火炮给阁老的话,兵力又不足,火器又不够,这城还怎么守。所以张春的援兵只带了大将军和红夷大炮各十门。他根本没有料到,金兵比他的火力要强出很多。 “豪格!敌人已经迫近大凌河城了,你觉得这仗应该怎么打?”就在大凌河城西南面的不远处,两黄旗的大军在接到了多尔衮的禀报之后由皇太极亲率,运动到了预定的伏击地点。而阿济格的两白旗在相对的位置也已经埋伏完毕。皇太极的战术很简单,等明军到了,就在大凌河城南面跟他们展开野战,将攻城的炮火掉过头来轰击明军,从两红旗和两蓝旗各抽调两个甲喇,组成一万余人的队伍正面攻击吸引明军火力。城里的祖大寿剩不了多少能打的部队了,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还有劲打仗。何况自己已经把他吓破了胆,又有援兵前来,估计他要观望许久,等他反应过来,仗都打完了。两红旗两蓝旗的马队进攻之后,埋伏的四旗兵马和葛布什贤超哈营的精兵再突击,一举击溃明军。这是皇太极的设想,但是他想要考考儿子豪格,便问他道。 豪格想了想,不知是灵光一现还是怎么滴,竟然想起了范文程经常说的话。“父汗,范先生不是经常说吗,要因地制宜,实事求是,平时自然是很难做到,但是今天,明军就在眼前,儿臣愿意领一支兵马前去哨探,将明军的阵型打探清楚,回来禀报父汗再做决断。”皇太极有些吃惊的看着豪格,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皇太极非常欣慰的说道:“不错,很好,因地制宜,实事求是,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我们必须抓住每一个细节的变化才能掌控全局,你能认识到哨探的重要性,这非常好。” 豪格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励一般,“父汗,儿臣不才,请父汗允许儿臣亲自前出哨探。”皇太极看看周围的两黄旗将士,豪格未来将会是继承人,这时候也是他树立勇武形象的好机会,虽然他经常干一些蠢事,但是在这些儿子当中,皇太极还是觉得豪格比较靠谱,只不过缺乏磨练罢了。女真民族和中原不一样,他们信奉强者,如果豪格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确实不能让众人服气。既然今天豪格自己提出来了,就给他一个机会。皇太极解下身上的盘龙黄金甲,命人递给豪格道:“豪格,哨探是非常危险的,本汗将宝甲赐给你防身,让德格类和查木阿带着葛布什贤超哈营和你同去。”豪格激动的不能自己,他翻身下马,双手捧着卫士递过来的盘龙甲高声道:“儿臣多谢父汗,绝对不会让父汗失望。” 正黄旗的士兵们高兴的欢呼起来,豪格受到了大汗的肯定他们也与有荣焉。很快,一千骑兵打马飞奔而出,直奔明军的方向而去。 “前面的斥候怎么还没有把消息传过来?”前军的行动比较快,已经快要接近小凌河城,在前军的前面,祖大成派出了精干的数百名斥候,分成数十队,散开侦查。这部分人是原来锦州的骑兵,上次在小凌河作战对战场环境非常熟悉了,所以祖大成特意让他们组成斥候队去探路。豪格带着葛布什贤超哈营沿着小凌河城附近的山路一路疾驰。 “总旗大人,你看!”在同一条山路附近的山坡上,一名目力极好的骑兵指着前方的滚滚烟尘对自己的长官说道。他们一共二十余人,由一名总旗率领,剩下的一半人在另外一条路上。总旗顺着骑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确实是有滚滚烟尘,看来是有大队骑兵正在接近。“注意隐蔽,我们凑近点看看!”总旗一挥手,士兵们立刻隐藏在山坡上的密林中,朝烟尘的方向接近过去。不一会他们就看清楚了,真的是骑兵,这个时候从小凌河方向过来的,只能是金兵,不可能是别的队伍。他们又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这股人马的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就一千人。是一支小部队。“总旗大人,我看这帮建虏应该跟咱们一样。”骑兵又说道。总旗点点头,不错,跟他的判断一样,这么小一支队伍肯定也是斥候,只不过还没散开而已。他回头对将士们说道:“弟兄们,我们立刻回去,将消息上报给祖将军。”一行人立刻调转马头回去禀报。 “将军,东北方十五里有建虏骑兵,正在向我们这边赶来。”总旗飞马报知祖大成。“你可看清楚了?”祖大成吃惊道。“绝对不会错,但是他们人数不多,大约只有千把人,末将想应该是一支斥候队伍。”总旗想了想回答道。 宋伟在一旁说道:“狗东西,欺人太甚,斥候都到了这么近的位置了,就一千人,歼灭他们吧。”祖大成回头对传令兵说道:“全军停止前进。”“全军停止前进!停止前进!”传令兵策马向后传递命令。正在行进中的明军马队得到命令之后全部停了下来。“你去禀报后面的监军大人,我们想歼灭这支金兵,请他定夺!”祖大寿又对报信的总旗说道。 “得令!”总旗抱拳,翻身上马向阵后而去。张春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五里的地方。总旗官很快便将情况告知了张春,“你确定只有一千人?”“卑职以向上人头担保,只有一千人。”总旗肯定的说道。张春沉吟了一下,双方交战,军心士气也很重要,一千人的金兵抵近过来,如果不打岂不是示弱,不利于士气。何况前军有一万人,一万打一千,稳操胜券,可以打。打赢了士兵们士气高昂,可以一鼓作气杀过去,破了金兵的围城。张春抬头斩钉截铁道:“告诉祖大成,打!务必全歼!”“是!”总旗兴奋的领命而去。 “关宁军的弟兄们,咱们跟金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狗东西现在还反了天了,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一千人就敢来找咱们的麻烦,都跟我上,先解决这股敌兵,然后一鼓作气救大帅!杀!”祖大成拔出战刀,大声的鼓舞士气,关宁军虽然深知金兵不好对付,可是一千人过来挑衅一万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关宁军都是热血男儿,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们纷纷高举手中的兵器,跟在祖大成和宋伟的后面,朝东北方冲过去。 “贝勒,你听见了吗?”刚刚冲出山路的一千金兵来到了一片开阔地,按照明军的行进速度,应该离他们不远了,豪格的意思是穿过这片开阔地,然后分散到那边的几个山头上去,明军一定会从山下经过,到时候居高临下可以看得更清楚。可是查木阿听见了异常的声音,立刻上前提醒豪格道。“恐怕已经不用豪格贝勒听了,你们看!”德格类指着前方的山头,那边有大量的飞鸟从林中飞出。长年在白山黑水间生活的女真战士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林中肯定有敌人。下一刻,豪格他们猛然看见了,从林中杀出了无数的明军骑兵,像火红的海洋一般,扑向了他们这边。 豪格的脑袋都要炸开,自己的行踪比较隐蔽怎么会被这么快发现,还招来了这么多明军骑兵,这只能说豪格太小看关宁军了,袁崇焕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关宁军还是那支关宁军,在孙承宗的领导下,关宁军的战斗力和袁崇焕在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的斥候当然也比普通明军强出很多,最重要的是,祖大成用的是锦州兵,本身就对这块的地形比较熟悉,加上上次在这里爆发激战更加对这边的地形谙熟于心。豪格他们被发现一点都不奇怪。 祖大成已经看到了前方的千余金兵,他大吼一声:“弟兄们!杀上去!杀奴!”“杀!”关宁军直冲过去。 四百四十八章 血染大凌河三 豪格看见明军朝他这里猛扑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身后的葛布什贤超哈营战士倒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他们都是百战精英,就算对面的明军比他们多很多,也没有一个人有退缩的意思,大不了就全部战死在这里,作为一名大金的武士,光荣的战死是他们最好的归宿。看着还在发愣的豪格,德格类的内心不禁摇摇头,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大金走向辉煌。 宋伟眼尖,看见对面的金兵为首之人好像穿着明黄色的铠甲,而身后的士兵都穿着黑甲。他的脑子中一个激灵,大叫道:“二将军,你看,他们是黑甲兵!你看为首的那一个!”祖大成闻声抬头看去,果然是黑甲兵。祖大成自然对金兵比较了解,八旗哪有黑色的,黑甲兵只能是金兵的王牌葛布什贤超哈营,也就是皇太极的卫队,而前面的为首之人正好穿着明黄色的铠甲,那么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难道是皇太极本人?祖大成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其实是肾上腺素剧增的表现,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如果对面真的是皇太极本人的话,一万打一千,就算他的卫队再能打也顶不住一万关宁军的攻击吧。如果能在这里阵斩了皇太极,兄长他们得救,辽东军大捷不说,他祖大成岂不是千古流芳,名垂青史。 祖大成手中的大刀因为激动差点拿捏不住,他大叫道:“弟兄们,前面是皇太极,斩了他,千古留名!功成名就!”听见祖大成的大喊,身后一万关宁军爆发出了惊天的吼声,天啊,竟然是皇太极,每个人的眼睛都泛着血红色,仿佛在眼前的不是金兵,而是他们的功名利禄,这一刻,关宁军的将士们疯狂了,他们抽打着战马,高举着战刀,大喊着冲杀。 现在调头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被明军撵着屁股后面打,就算能跑出去也会遭受不小的损失,“豪格贝勒,不要发愣了,既然他们来了,就打一场吧,明军不过是一时之勇,我们是大汗的卫队,整个八旗最精锐的武士,我们一定能打赢!”德格类喊道。他舔了一下嘴唇,猛地抽出了顺刀,“葛布什贤超哈的勇士们,让敌人的鲜血为我们证明,我们是这天地间最勇敢的人,为了大金,为了伟大的天聪汗,杀尼堪!”德格类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黑甲武士的情绪被他最大化的调动起来,是啊,他们是最精锐的战士,他们怎么会怕前面的明军。德格类一马当先带头冲了出去,查木阿紧随其后,黑甲武士们从豪格的身边冲过,迎向了明军。祖大成有些惊讶,这股金兵竟然如此悍勇,不愧是大汗卫队,十倍的人数差距下还敢对明军发动反冲锋。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既然敌军冲过来了,那就受死吧。 “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传来,金兵在百步的距离上借着战马的惯性,飞速的射出了箭支,葛布什贤超哈战士的射术果然高超,他们知道,百步的距离上,战马全力冲刺根本不可能射出第二轮箭支,所以他们每个人同时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箭,将长梢弓横过来,箭支斜斜的指着天空,嗡的一松弓弦,三千支刺箭在七十步的距离上射出,他们根本不看战果,反手将弓挎在身上,抽出马袋中的标枪,身体微微前倾,借着马速,将标枪以很低的角度投掷而出。弓箭射人,标枪射马,形成了立体的打击线。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士兵跟其他普通金兵不一样,他们统一使用虎枪,贴身战用顺刀。标枪一脱手,他们立刻将虎枪平端,直直的杀向明军。三千支箭形成的箭雨一下子覆盖了明军的前队,关宁军的三眼铳还没到射程,硬是挨了一波箭雨,祖大成将大刀舞得密不透风,拨打着箭支。 “啊!啊!啊!”惨叫声不断传来,明军没有想到,区区一千人的金兵马队竟然射出了远远跟他们人数不相符的规模的箭支。数百明军应声而倒。马上的骑士纷纷中箭落马。这还没完,前队的马匹摔倒,一下子绊倒了后面的骑士,前队一片混乱,有的骑士骑术精湛,从前面倒下的战马身上跃过,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又是一波标枪,标枪的杀伤力可比弓箭要大的多,金兵的第二轮标枪是冲着明军的战马去的,好不容易跳过了倒下的骑士,却又被第二轮标枪命中,而且命中的都是战马,战马的前蹄跪地,又将马上的骑士甩出去老远。身后的马队不可能停下,立刻将这些摔下来的骑士踏成了肉泥。 砰砰砰砰,一片混乱中,明军的三眼铳打响,可是只有前面一部分人能射击,密集的阵型下后队的骑兵没有获得很好的射界,想要抛射,可是金兵的战马速度非常快,几乎已经要撞击在一起,三眼铳这种没有准头的火器很容易打到自己人。在一片人喊马鸣声中,两支队伍撞击到了一起,金兵的战术素养立刻体现出来。一千人紧密的靠在一起,仿佛一个攥在一起的拳头一般狠狠的打进了明军的队伍当中。虎枪的威力立刻发挥出来,阵势被打乱的明军还没来得及收拾队形就被金兵凿穿,德格类冲在最前面,他们将豪格牢牢的护在中间,箭头一般直插明军大阵中心,劈波斩浪,虎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士兵们的惨叫声不断传来,有的金兵力大无比,牢牢地握着虎枪一下子刺穿了两三个明军骑兵,虽然明军人多,可是面对葛布什贤超哈这样的强军也不是没有劣势,至少黑甲武士的周围都是明军,他们的虎枪只要随便的刺杀都能刺中密集的明军。如果从天空中看去,一切就仿佛京师大战青弋军凿穿草原骑兵大阵的翻版一样,在红色的海洋中,黑色的鲨鱼飞速的游动着,从这头一直到那头。 祖大成万万没有想到被包围的金兵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大汗卫队一直是神秘的,他们并没有系统性的交过手,或者说在野战中他们并没有对冲过。祖大成和关宁军低估了大汗卫队的战斗力。德格类的虎枪已经折断,他用顺刀在明军中大砍大杀,武艺高强的他是金国勇士当中少有的技战派,不像很多战士是靠着自身的蛮力,德格类除了力气大以外,刀法也是纯熟。从小他就跟着一个蒙古武士练武,虽然走得不是中原的路数,但是蒙古武士的刀法更适合在战场上使用,非常的灵活,加上高超的马术,让德格类的战斗力成倍的增加,明军根本就近不了德格类的身。他从马袋中抽出飞斧,唰的一声扔出去,命中一个明军的头颅,立刻给他开了瓢,红白之物喷出,骑士落地而死。 又有两个明军一左一右冲杀过来,德格类虎吼一声将明军的枪头劈断,然后将顺刀掷出,一名明军被透体而过,当场惨死。他的大手伸出,抓住了另一名明军被劈断枪头的枪杆,用力一拉,将明军拖下马来。胯下战马扬起前蹄,重重的踏在明军的身上,将他当场踩死。就在德格类在这边疯狂砍杀的时候。宋伟却迎上了查木阿。宋伟身上穿着鳞甲。银色六瓣盔在一片钵胄盔的海洋中显得犹为显眼。查木阿立刻杀过去要将这员明将斩于马下,两人大刀相击,当的一声,宋伟的虎口被震裂,鲜血直流,查木阿反而跟没事一样,又是一刀向上撩去,宋伟一个铁板桥躲过这致命的一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已经知道眼前这员金将的武艺比自己高,单打独斗不是对手。祖大成看见宋伟遇险,一刀劈死面前阻拦的一名黑甲武士,提刀和查木阿战在一起。冷不丁,宋伟大喊一声,“二将军小心!”祖大成本能的闪避,血光闪现,原来是一个黑甲武士瞅准时机将弓箭摘下,搭上一支月牙披箭对着祖大成射出,祖大成哪里想到竟然有人从背后偷袭,虽然听见宋伟的提醒身体本能的一躲,可是还是被月牙披箭带去了右臂一大块血肉,战刀拿捏不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查木阿冲上去就要一刀劈死祖大成,宋伟从旁边杀出,硬是架住了致命的一刀。祖大成伏在马上,鲜血顺着右臂流淌下来。宋伟眼看明军不断的被金兵挑落下马,那边一个金将更是发了疯似的,近身者即死。 颓势已经显现,他顾不上祖大成,大喊道:“撤退!撤退!重新整队!重新整队!”当当当当,急促的鸣金声响起,关宁军的阵型已经大乱,听见了鸣金的声音立刻向后撤退,跑的慢的被金兵一刀斩于马下。德格类不傻,知道明军这是短暂的被冲乱了队形,如果整队再战,蚁多咬死象,自己讨不了好,他瞅准这个空档,大声下令:“撤!”训练有素的卫队战士立刻勒住战马,没有一个人恋战,动作整齐划一好似青弋军一般。他们立刻后队变前队,德格类的顺刀已经遗失,他从一个明军的尸体上拔下一杆虎枪,提在手上断后。“不惜马力,全速脱离,撤回去,快!”德格类亲自断后,在他的命令下,金兵趁着明军后撤的功夫一溜烟的撤出了战场。等到宋伟的兵马重新整队之后,黑甲武士们已经跑出很远。 战机已经失去,祖大成又受了伤。一万明军死伤一千余人,却仅仅给敌人造成了百余人的杀伤。明军刚才高昂的士气瞬间低落下来。 四百四十九章 血染大凌河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祖大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万人打一千人竟然被打的大败。他捂着受伤的手臂喃喃道。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援军的主力部队在张春的带领下到达了战场。眼见前方尸横遍野,张春也是吃了一惊。再看看明军盔甲歪斜的样子,这哪里是打了胜仗的队伍。宋伟和祖大成一起上前,看见祖大成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张春关切的问道:“祖将军,你受伤了?”祖大成却道:“不碍事,被蚊子咬了一口。”话是这么说,额头上却已经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宋伟抱拳道:“监军大人,末将无能,一万人围住一千人却被击败,损兵折将,末将甘愿受罚。” 果然还是败了,金兵到底为什么这么强悍,如若这样,解围还解得成吗?祖大成为宋伟辩护道:“不管宋将军的事,方才的金兵并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精锐的黑甲武士,那是皇太极的卫队,如果末将没有看错,刚才皇太极就在队伍中。”“不错,末将也看见了一个穿明黄色铠甲的金将被黑甲武士团团围在中间。”宋伟接话道。 张春猛然意识到,难道刚才真的是皇太极本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此之败倒是情有可原,毕竟葛布什贤超哈营张春也很清楚,明军突然遭遇这样的强军,再加上皇太极在阵中,他们肯定是拼死保护大汗,明军没打赢也不奇怪。既然他们已经逃脱,现在追上去也没用了。张春叹息一口气道:“张霖。”“末将在!”“将阵亡将士的遗体掩埋,受伤的士兵放到后军好生照看,大部队继续前进。祖将军受伤了,你接替他的位置,让祖将军到中军来。”“是!”张霖躬身领命,带着人马打扫战场去了。 一个时辰后,四万人马继续出发。“折损了一百人吗?”皇太极皱着眉头问道。葛布什贤超哈营是精锐中的精锐,不要说一百人,就算是一个人的损失,皇太极也是心痛异常。不过豪格向他报告,他们是突然遭遇了明军大部队,不仅没有战败,反而把明军击溃,斩杀近千。听到这样的战绩,皇太极才勉强点点头。只能说豪格的运气不好,无意间碰到了明军主力,就算是自己带兵估计也就能打成这个样子,这倒不是豪格的错。皇太极看看儿子也是满脸疲惫,铠甲上也有鲜血,说明他也跟明军拼杀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看着豪格道:“豪格,你辛苦了,这次不关你的事,下次这种行动还是要小心,不要碰到明军的大部队,白白的浪费精锐,你先下去休息吧,待会回正黄旗,等明军大部队来了,再跟他们决战。”见父汗并没有责怪自己,反而是在安慰自己,豪格心中不禁大喜过望。边上的德格类心中不禁暗暗鄙视,豪格身上的血哪里是明军的,分明是身边的卫士被明军的铳弹击中,鲜血溅到了豪格身上而已,可是当面,德格类不能拆穿豪格。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豪格以后真的继承了大统,现在跟他为敌显然是不明智的。 援军顺利的全部渡过小凌河,一路上皆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但是张春的心里丝毫没有放松下来,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前面一定是八旗大军枕戈待旦,但是不管怎么样,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冲了。 “兄长!兄长!你看!”大凌河城中,和祖大寿一同靠在城墙上的祖大弼推了推祖大寿道。城里的活人数量急剧下降。很多人饥饿而死,特别是民夫的数量锐减,一万五千民夫现在活着的不过还剩下万余人,有数千人倒毙在城中,庭院内,城墙根下。自从上次炊骨析骸的恐怖事情发生之后,祖大寿下令除了留下三百匹战马以外,将剩下的战马分批屠宰,每日分一些马肉汤给城内的人,这才勉强撑到现在。民夫死了数千人,军士的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除了饿死了近千步卒以外,在城外作战受伤的骑兵因为缺医少药又没有吃的,大量的死亡,现在在城内已经没有活着的重伤员了。在大凌河城,受重伤就等于死亡。 刚刚又杀了数百匹战马,每人喝了一些肉汤,大家的精神要好上一些了。祖大寿跟其他的士卒一样同甘共苦,吃的并不比他们多。所以这些天也是精疲力竭,刚才喝了一晚马肉汤,祖大寿的气力恢复了不少,数日来身心俱疲,便靠在城头打起盹来。祖大弼忽然推他,他一下惊的坐直了身体,“建虏,建虏登城了?”祖大弼见兄长魔怔了,对祖大寿说道:“兄长你怎么了,建虏没登城,你看下面,建虏在调兵往南。会不会有援兵?” 祖大寿立刻移动到垛口,探出半个头去看下面的动静,只见下面有两红旗的兵马,也有两蓝旗的兵马,加起来估计超过万人,他们在南边集结,然后背朝着城池列成了整齐的阵型,好像在防御着什么?祖大寿惨笑一声:“他娘的,狗东西,还是不死心,还来,总这么弄有意思吗?当我祖大寿是傻子吗?”他看向祖大弼,“三弟,你觉得还会有援兵吗?建虏这种把戏已经玩了好几次了,这次又想怎么样,再让我们出一次城,阵仗搞得这么大,我要不是上过当,我就带兵出去了,哦,现在想出去也难了,就剩三百匹战马了,逃命可以,出战恐怕不行。步卒出去也是凶多吉少啊。”祖大寿摇摇头,听大哥这么一分析好像是很有道理,金兵现在千方百计的不就是想诱自己出城吗。真出了城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些天皇太极确实也没闲着,劝降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先是许诺金银财宝,后又加封高官王爵,又是让祖大寿做所有汉军的首领,又是答应只要拿下锦州就将锦州作为他的封地。当然对城里其他人等,像邱禾嘉,何可纲也是施以同样的手段。 邱禾嘉和何可纲当然不会吃皇太极那一套,生为大明臣,死做大明鬼。每当这种劝降信射上城头,邱禾嘉和何可纲都是撕碎了扔下城去,祖大寿就算是想看看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机会,所以皇太极写的内容他们无从知晓,不过也不用知晓,无非就是高官厚禄而已。 “贝勒,明军离我们很近了,不足十里。”“佟养性!”“奴才在!”“把炮队准备好,待会明军要是杀上来就给本贝勒狠狠的打!”“遵命!”两蓝旗和两红旗抽出一共八个甲喇的兵力,共计一万两千人在南面旷野列起了大阵,火炮就藏在他们后面,再后面就是围城的壕沟。这支部队的总指挥是岳托。刚才正是岳托在命令佟养性将火炮摆好,准备轰击明军大阵。为了迷惑明军,他们特地将大炮放在了骑兵队的后面,准备趁明军过来的时候,骑兵大阵朝两边分开,露出后面的大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咚咚咚,摄人心魄的战鼓声响起,大队的关宁军骑兵穿过密林在旷野上列阵,这里距离大凌河城大约有七八里的距离,用千里镜也不能看的很清楚。只是因为明军人数极多,火红的一片才能分清楚敌我双方。祖大寿站在城头用千里镜观看了一阵,“呵呵,这皇太极还真是舍得下本钱,为了诱咱们出城,这是拉来了多少人马?恐怕万人都不止吧。”祖大弼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么多人,会不会真的是援兵?”祖大寿摆摆手,“三弟,还有两黄旗和两白旗没有出现,他们可有三万多人啊,能摆出这样的场面不奇怪。”祖大弼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兄弟两人静静的看着城下,想要看看皇太极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车营列阵。”张春回头说道。张霖的前军到达战场后就变成了右军,而宋伟和祖大成领着一万人马变成左军。中间是两万人的车营和步兵。张春下令车营列阵,轰隆轰隆,数百辆大车行动起来,很快在旷野上结成了一个圆阵,中小佛朗机从射击孔中伸出炮管,战车上的火铳兵将密密的火铳翻下,对着金兵,圆阵中的弓箭手抽出箭支插在地上,这样方便取用。一切准备就绪。张春命令道:“发信号!”啾啾啾,几支鸣笛火箭射向天空,这是关宁军特有的突围的信号。不用千里镜,用肉眼城上的人也能看见。“兄长你看,是我们的信号,突围。”祖大弼指着南边道。 “呵呵,三弟,皇太极还真是看得起我们,装都要装全套,咱们被俘的人也不少,这些讯号泄露给皇太极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祖大寿淡淡道。祖大弼在一边叹了口气。 “大人,城里怎么不回讯号?”张霖有些奇怪的问道。张春也感到奇怪,他哪里知道,皇太极用假援兵的把戏让城里的祖大寿根本不敢相信城外的援兵。 四百五十章 血染大凌河五 正要下令再发一次讯号,金兵的大阵却动了,四旗的骑兵缓缓向前移动起来,跟明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足四里了。张春不知道,金兵用骑兵遮挡了后面的炮兵,他们想抵近到三里的距离然后对车阵进行突然打击。火炮躲在骑兵后面,紧紧的跟上。 “讯号祖大寿他们肯定看见了,要不就是他们的号箭用完了,要不就是祖大寿在等待时机,估计城内的战马也所剩不多了,没有草料,这么多战马活不了那么久,只能保住少量用来突围。”张春话音还未落,“金兵逼上来了!”张霖喊道。张春一看金兵开始进攻了,立刻大声命令道:“准备作战!”“吼!”明军士兵火铳抵肩,弩箭上弦。骑兵躬身牵住缰绳,准备进攻。而火炮也已经准备好,十门大将军和十门红夷大炮已经装填完毕,炮兵拿着火把,金兵一到三里就开火。 明军将士们严阵以待,可是对面的金兵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集团冲锋,而是让战马迈着小碎步,缓缓的压向三里的距离,这也算是一种心理施压战术,火铳兵们扣着扳机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捏的发白,很多人已经紧张的满头大汗,就连跟金兵搏战过的骑兵此刻也是非常紧张,应该说自从萨尔浒大战之后,辽东明军还从来没有跟金兵打过一场五万人以上规模的战役。而今天的情况很明显和往日不同。 明军没有发现的是,两白旗和两黄旗的兵马已经悄悄移动到明军两翼不到五里的地方,他们在等,等佟养性的炮声,只要佟养性的炮营一开火,两边的马甲就会从左右两翼同时包抄过去,击溃明军的两翼,中间的四旗兵马会在岳托的率领下,趁着明军大乱的功夫直接扑上去,三路人马同时出击,这么多骑兵的冲击一定会让明军崩溃,到时候他们的步兵就是待宰的羔羊。皇太极如是想着,此战葛布什贤超哈营保护着他在后面观战。 “三里五!”明军炮手观测着金兵的距离,将数字报给张春知晓。张春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金兵,他在整个车阵的最后方,数百亲兵保护着他。站在战车上的明军士兵除了袁崇焕留下的一千精锐火铳手以外,剩下的士兵可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一名年轻的士兵不知怎的,啪的一下扣动了扳机,燃烧的火绳接触了药锅,砰的一声,他手中的火铳发射了,这么远的距离上根本打不到金兵,但是却起了很坏的带动效应,砰砰砰砰,很多临战经验不足的火铳兵顺势扣动了扳机,阵前火光喷射,白烟飘散。军官们大吼着:“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混蛋,谁让你们开火的!”混乱之下军官们找不到谁是带头射击的人,只能大声的呵斥着身边的士兵让他们停火,明军阵前一阵混乱,打出火铳的士兵们立刻开始手忙脚乱的重新装填。张春在后面瞪大了眼睛,额头上的青筋都要暴出,混账!还没打就被金兵吓得乱了阵脚。 岳托不愧是名将,看见明军因为紧张竟然抢先施放了火铳,一片白烟遮挡了明军自己的视线。他立刻命令道:“全军加速,冲上去,进入三里,佟养性,看你们的了!”“遵命!”战马迈开修长的四肢奔跑起来,推着火炮的步兵开始加速,用力推炮,跟上骑兵的节奏。白烟短暂的遮挡了明军自己的视线,让炮手不能准确的观察金兵和自己的距离。但是马蹄声他们能听到,“不好,金兵冲过来了!”炮手大声喊着,可是看不见目标,谁也不敢贸然下令开火。“散开!”岳托高声喊道。四旗兵马按照两红两蓝的划分,立刻向左右两边散开,露出了中间的炮营,黑黝黝的炮口直指三里外的明军车阵。 就在金兵阵型分开的时候,白烟终于被风吹散,明军将士们突然看见了三里外金兵竟然也摆上了炮阵,手持千里镜的张春差点要将镜子捏碎,他绝对想不到金兵居然能摆下炮阵。没有给他后悔的时间,对面的大炮开火了。佟养性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开炮!”轰轰轰轰,四十门大将军和红夷大炮打出三斤和五斤的实心炮子,炽热的火球转瞬即到,明军的炮手正准备还击,轰隆轰隆,金兵的炮弹已经落在了明军的阵地上。 一辆战车被一颗红夷大炮的五斤炮子直接命中,瞬间被打的四分五裂,上面的十几名火铳兵被炸得飞了起来,就连佛郎机子母炮也飞出去老远,砸到几个明军身上,将他们砸的血肉模糊。又一颗三斤炮子弹跳着越过了车阵砸进了车阵中间的步兵阵营,密集的步兵很快被大量的杀伤,炮弹滚断了十几个人的小腿才停了下来。四十颗炮弹在明军中央大阵中趟出了数十条血胡同,明军顷刻间死伤惨重,残肢断臂飞溅,受伤的明军捂着自己的伤口翻滚在地,一片惨嚎声,鲜血染红了明军脚下的大地。一颗炮弹不偏不倚砸中了明军的一门红夷大炮,连带着旁边几门大炮的炮手都受到波及,瞬间倒下一片,他们这才想起还击,匆忙中,明军这边的大炮打响,十几门远程火炮稀稀拉拉的开火,因岳托指挥骑兵散开,明军的炮火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杀伤。只不过打死了数十名骑兵而已,在万余人的骑兵队伍中,数十人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两边的炮手都在紧张的刷膛重新装填。但是皇太极不会给明军时间了,炮声就是信号。阿济格和豪格同时抽出战刀,两黄两白旗的全部马队三万人从五里外的树林中猛然杀出,直扑明军阵地。岳托也提着虎枪,狂吼着领兵从正面突击,四万余金兵同时杀向了明军大阵。明军懵了,他们没想到两翼竟然有这么大规模的伏兵。 张春的心脏已经快要从胸膛中跳出,他高喊着:“张霖,宋伟,带队阻击,中央大阵听我指挥,挡住他们的骑兵!”虽然骑兵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是张霖,宋伟,祖大成等将都知道,如果现在不挡住两翼的骑兵,一旦被包抄,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金兵们张弓搭箭射出了手中的箭支,三万支箭划过天空落向关宁军骑兵,“举盾防御!”张霖和宋伟同时高喊,出发前,他们砍伐了一些树木做成了简易的木盾,除非是在极近的距离上,要不然金兵的箭支射不穿木盾,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护住了头颈胸腹等要害部位。可以说,效果还不错,防御住了金兵的大部分箭支,金兵的第一轮箭支并没有造成意料中的杀伤,明军只死伤了一两千骑兵,而高速奔驰的骑兵很快便接近了,明军同样施放了反击的火力,三眼铳开元弓同时打响,反而给金兵也造成了过千人的伤亡。 两军的炮兵再次打响了炮战,但是佟养性的炮火数量多,且打的是固定目标,而岳托的骑兵是在移动当中,张春手中的远程炮火又少,两下对比,双方的伤亡数量根本就不成正比,金兵很快杀了上来。张春稳定住心神,他知道,越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乱,如果自己乱了,将会导致四万明军的崩溃。他深吸一口气,沉着指挥道:“中小佛郎机开火,虎蹲炮放霰弹!”命令传达下去,已经冲到一二里距离的岳托部遭到了明军顽强的反击,一百多门中小佛郎机炮将一二斤的小炮子投射出去,金兵一片人仰马翻。岳托咬牙打马冲锋,现在根本就不能停,明军火炮射速不快,只要冲过这个地带,明军就死定了。“勇士们,满洲万岁!”“万岁!”金兵并没有被死亡吓倒,他们士气高昂继续冲击。轰轰轰,二十门虎蹲炮的霰弹终于发射了出去,冲在最前面的金兵瞬间被打空。挡在岳托身前的一名正红旗马甲被数枚拇指粗的铅弹命中,刹那之间四分五裂,血雾漫天,跟在后面的岳托被淋了一脸,他惊出一声冷汗,如果不是这个马甲,那么死的就是自己了。无数的铅弹将金兵连人带马打出大量的血洞,上千骑兵扑倒在地。但是金兵不顾伤亡,冲进了百步的距离。 “火铳放!”张春命令道。砰砰砰,战车上的火铳兵终于打响了火铳,一千杆二六式火铳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铳弹镰刀一般划过金兵的马队,又是数百骑兵栽倒。岳托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火铳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青弋军的火铳和大明普通的火绳铳发射声音不一样,新军的火铳发射声非常清脆,不像火绳铳很沉闷。岳托猛地意识到,难道是?还没想完,对面的火铳声又响了。虽然袁崇焕留下的督标营没有新军精锐,但是射击节奏也算快的。岳托简直不敢相信,那支魔鬼一般的军团在阵中? 四百五十一章 血染大凌河六 不仅是岳托吃惊,两边已经和明军混战在一起的两黄两白旗也听见了这可怕的声音,阿济格和豪格对这样的声音太熟悉了,不仅是他们,军队中参加过己巳之变的老兵都害怕听到这恐怖的铳声。那意味着鲜血和死亡,金国的勇士们不怕死,但是他们怕无意义的死去,而这种火铳让他们像猪羊一样被屠杀在阵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他们想要的战死的方式,真正的勇士应该在和敌人的搏战中阵亡,而不是连敌人的脸都看不见就死了。 金兵的攻势为之一滞。后面观战的皇太极大惊,因为距离较远,战场上声音嘈杂,炮声,铳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皇太极听不出二六式的声音,只是看到金兵本来势头正猛,却突然停滞了,骑兵们纷纷放缓了脚步。他立刻扭头问旁边的德格类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勇士们放缓了进攻节奏?”德格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好在,往来战场和皇太极这边的哨探很快将前方的具体消息给带了回来,哨探都是精锐老兵,自然对新军的火铳声不陌生。“大汗,大汗,不好了,是,是他们!”骑兵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道。 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德格类一马鞭抽了过去,“狗奴才,什么不好了,说清楚!”哨探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将自己恐慌的情绪表达了出来,这不是一个黑甲武士应该有的表现。他立刻战战兢兢道:“启禀大汗,我在前方听见了那可怕的铳声,好像,好像是明国的那支新军。”说完他也不敢抬头看皇太极。 皇太极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他没有听错吧?刚才这个哨探说什么?明国的新军?“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皇太极开口道。哨探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大汗要是发怒的话自己的小命可就完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德格类大怒,马鞭劈头盖脸的抽过来:“狗奴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现在就杀了你。”德格类铿的一声拔出了顺刀。 “不,不要,饶了我吧。大汗,贝勒爷,是明国的新军,在京师和蓟镇攻击我们的那支新军,他们在大阵里!”哨探在死亡的威胁下一口气说完。这下皇太极听清楚了,他刚才也没有听错,新军,那支该死的新军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是在南直隶吗?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太极感到一阵眩晕,在马上身形不稳,晃了晃就要掉下马来。德格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皇太极“大汗!大汗!您怎么样了?”皇太极终究是稳定了一下心神,他无力的摇摇头,“德格类,派人再探,如果真的是他们,我们就撤吧。”德格类没想到皇太极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是蓟镇大战他也在军中,当然知道那支军队的可怕,如果硬打,就算歼灭了他们,八旗勇士的血恐怕也要流尽了,人都打完了,胜利又有什么意义。他命令道:“你们几个再去探报!”“遵命!”几名黑甲武士打马而去。 张春没有想到,本来士气如虹的金兵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疯狂的精神好像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意识到难道是新铳,金兵畏新军如虎,他们听见新铳的声音是不是以为新军来了,所以才犹豫了,害怕了?一阵风吹过,阵前火铳散发出的白烟消失了,是南风,等等,南风?电光火石之间,张春的脑中灵感突现,现在的风向正对着金兵,金兵又被新铳打的慌乱,如果一鼓作气是不是可以击败他们。他立刻大喊道:“你去通知祖大成,火油,用火攻,现在是南风。烧死他们!”一名亲兵领命而去。祖大成正在右翼奋战,本来金兵攻势极其犀利,他们就快支持不住,没想到他们突然放缓了节奏。“二将军,二将军,大人有令,南风,用火攻!”士兵传令道。 祖大成一拍脑袋,高明啊。他不加思索的喊道:“准备火油,准备火油!”前线的明军携带了一些猛火油,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大车上的明军将阵内的猛火油扔到车阵外面,张霖和宋伟祖大成的骑兵接到命令捡起猛火油袋子立刻扔向金兵阵中,“放箭!”骑兵们用开元弓射出了大量的火箭,轰隆,很多的猛火油爆燃。熊熊烈火瞬间引燃整个战场,黑烟不断升起,在南风的助推下,猛火油疯狂的席卷着金兵大阵,在爆点附近的八旗士兵很快被火焰吞噬,战马和骑士一同被点燃,吃痛的战马疯狂的带着火焰奔跑,将马上的骑士扔飞出去,更多的火人火马在战场上乱窜,然后被烧的蜷缩起来,因为双方已经进入近战模式,火炮停止了轰击,但是明军的火铳依然接连不断的发射着,收割着金兵的性命。 无数的金兵扑倒,皇太极的眼睛都要流出血泪,他悲惨的厉声嚎叫着,指着苍天发出呐喊:“萨满大神啊,您真的要放弃您的子民吗,请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吧!”皇太极怎么也想不到,本来稳操胜券的一场大战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局势扭转,八旗的士兵们在这修罗地狱中成片的死亡,那都是部落中的勇士啊,打到现在八旗都没有什么伤亡,眼看着就要迎来最后的胜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春大口呼吸着,快要赢了,自己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战役竟然这么轻松就要赢了?什么兵法诡计,什么阴谋阳谋。在老天的相助下,一切都是这么简单。大明气数未尽,气数未尽啊。“圣上,阁老,你们看见了,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张春激动的喊道。 大凌河城头上的祖大寿终于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金兵从两翼杀出无数骑兵,按照城下的士兵和前方战场士兵的人数判断,已经超过了八旗的总兵力,况且前方又是火炮又是火铳,还有黑烟和爆燃,就算是诱自己出城也犯不着下这么大血本吧。祖大弼和后来上城的邱禾嘉,何可纲等人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何可纲道:“老祖,是援兵,这次是真援兵,建虏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这么大阵仗没必要摆给我们看啊,咱们犯下大错了啊!”祖大寿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自己怎么就没有早发现,现在出去还来的及吗? “把能动的士兵,不管骑兵步兵全部集中起来,出城跟狗东西们拼了!生死就在此一举!”祖大寿挥手道。他提着大刀转身下城,祖大弼和何可纲紧随其后。身体中肾上腺素极速分泌,祖大寿他们此时已经忘记了饥饿,只要杀出去助城外的援军一臂之力就行了。这次的集结比上次骑兵出击慢上很多,战马只剩三百匹,还有力气出城作战的步兵也不过三五千人。他们从城池各处走路到南门集结需要耗费很多体力和时间。 而就在祖大寿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正在城内集结兵力之际,城外本来一边倒的战局却陡生异变。“大人,大人,你看!”张春正在激动,身边一名亲兵却摊开手掌放在了张春的面前。上面有几个小水珠。亲兵瞪着眼睛说道:“大人,下雨了。”张春好似胸口被重重的打了一拳,竟然下雨了,早不下晚不下竟然在这个时候下雨了。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了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可怕的一幕发生了,本来还吹着向北的正南风,风势忽然逆转,变成了正北风,席卷金兵的火舌竟然反了过来吞噬了关宁军的骑兵,同样的一幕在关宁军中上演,更要命的是,本来在战车上从容射击的火铳兵弓箭兵们被反卷的火舌燎到了眼睛,热浪喷涌,很多人不得不蹲在护板的后面,而火舌依然从护板上的方孔突入进来,轰的一声,一辆战车上的佛郎机发射药被火星点燃发出惊天的巨响,战车被炸飞,撞向了边上的好几辆战车。一片人仰马翻,车阵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皇太极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样,刚经历了大悲,突然又迎来了大喜,雨点打在他的脸上,皇太极向苍天祷告着:“萨满大神,感谢您的恩德,您的子民永远信奉您。”神迹让金兵疯狂了,萨满大神显灵了,萨满大神来搭救他的子民了。皇太极亲自手执黄金龙旗,带着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士兵发起冲锋。“勇士们,萨满大神助我们一臂之力,跟着本汗杀上去,今天的胜利属于我们,属于大金,属于满洲!杀!”铺天盖地的金兵呐喊着淹没了明军。祖大寿还没来得及出城,邱禾嘉下城冲过来拉住他的缰绳道:“不用了,援兵败了。”祖大寿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四百五十二章 吴桥兵变上 张春眼看着金兵疯狂的杀上来,他绝望了,身边的亲兵拼死护着他。他看见了,关宁军的骑兵被火烧死,被弓箭射死,被马踩死,被金兵劈死。他看见了,车阵到处都是缺口,金兵顺着缺口打马飞奔进来,手中标枪飞斧不断投掷,战车上的火铳兵弓箭兵被成片的撂倒,就算是拿着新铳的原督标营人马也被砍瓜切菜一般杀得丢盔弃甲。阵中的步兵更不用说了,密集的箭支射向他们,连跟金兵面对面搏战的机会都没有就扑倒在地。宋伟被一刀劈落马下,立刻有几名金兵挺枪向他刺来。而张霖更是身中数箭,就坐在马上保持着战斗的姿势而死。近百名千总以上的战将一个个战死。祖大成也不知所踪。终于,金兵扑到了张春的跟前,他已经来不及逃走,身边的亲兵一个个被杀死,他抽出腰间的宝剑想要自刎,却被金兵的绳套从马上拖拽下来,几个金兵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按住。 大金获得了决定性的大胜,四万明军全军覆没。皇太极带头欢呼胜利,整个大凌河城外,满洲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城内的士兵眼睛空洞无神,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明史记载“时有黑云起,且风向我军,明兵趁风纵火,火燃甚炽,将逼我阵”。“天忽雨,反风向西,火灭,明军反被火燎”。一场天意彻底改变了辽东的格局,明金在辽东的实力对比发生了决定性的反转,而此时远在宁远城的孙承宗还不知道兵败的消息。 七月二十二日,山东的两路援兵已经在前往辽东的路上了,登莱的兵马因为集结时间短,反而比山东的兵马提早出发了三天时间。本来孙元化考虑是不是可以借调天津卫的一部分水师,或者是让旅顺的水师接应一下,毕竟从舆图上看,水路到辽东的直线距离要短一些,但是天公不作美,夏天正是台风多发的季节,正是辽东湾的台风季,孙元化担心,不要士兵们还没运到辽东就在半路上翻船喂鱼了吧,现在真是一点差池都出不得。孙元化是孙承宗和徐光启提拔上来的,自然也是忧国忧民的好官,他不希望孔有德等人的援军到不了辽东,拖累战局,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走陆路安全一点,一万登莱辽东军以骑兵做先导,孔有德李九成在前,耿仲明李应元率领步兵在后的队形借道北直隶杀奔辽东。 到了今天,因为他们的动作比余大成调集的山东兵要快,他们已经甩开山东副总兵沈廷谕,参将陶廷龙的山东军一大截。目前登莱兵到达了北直隶河间府境内的吴桥县。而山东兵还在山东境内的武定洲。本来两支军队就不和,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孔有德也不会等待他们。在山东境内登莱的辽东兵没少受欺负,山东境内的官民觉得,这帮辽东兵其一是侵占了他们的地盘,将一个好好的山东愣是分裂成了两块,登州和莱州竟然自成一派。而且辽东兵因为是边军,况且在毛文龙的率领下皮岛军在外的名声一直就不怎么好,经常也会发生他们扮作海盗在山东沿海劫掠的事情,所以自从毛文龙被杀,孙元化将毛文龙的部下安置在登莱二州之后,山东的军民就从来没给过他们好脸色,辽东军在登莱当地还好一些,只要一出自己的地盘立刻是被地方官和山东兵马欺凌。比如这次,孔有德出发之后,路过的所有山东的县城,府城,没有一个地方官来劳军,不仅如此,连城门都不开,就让一万辽东军在城外风餐露宿,不管他们的死活。而孔有德在毛文龙死后也知道自己是处于寄人篱下的地位,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有孙元化罩着还好,一旦脱离了孙元化的掌控范围,那真是如过街老鼠一般夹着尾巴做人。按照孔有德原来的脾气,要是在辽东有人敢这么对他们,早就一刀砍过去了,可是这次在山东巡抚余大成的地盘上,孔有德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地方官让他们怎么办他们就怎么办,孔有德甚至还自我安慰道:“不进城就不进城吧,在青山绿水间安营扎寨也挺好,就当是欣赏欣赏美景了。”他自我安慰不要紧,部下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山东对辽东军的封锁导致了一个非常坏的结果,就是他们随军携带的粮草在到达吴桥境内的时候因为一直没有得到补充,就快告罄了,米面还剩下一些,可是蔬菜肉类等副食已经全部消耗完毕,他们本来就在辽东苦寒之地跟金兵打仗,自然知道到了辽东之后肯定是要什么没什么,所以现在能吃点肉,就吃点肉。孔有德对部下也不差,总也想着给将士们弄点肉吃。到了吴桥,总算是脱离了山东境内,孔有德觉得应该去县城内弄点补给。大不了给银子,这次出兵军中倒是携带了不少银子,都是孙元化从府库里给他们的,不得不说,登莱巡抚孙元化对他们还是不错的。 “李九成!”“末将在!”孔有德骑在马上对副将李九成说道。“咱们分头行动,你拿巡抚大人给的市马钱去城内马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马可以买,巡抚大人说了,咱们从辽东带过来的马匹不多,也没有补充,如果在街市上看到好马,能买就买上一些,再不济买些骡马,给军队运辎重,拉大炮也是好的。我去找知县,看看能不能买点粮食和肉,给弟兄们开开荤。”李九成听见孔有德的话抬头看着他道:“将军,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孔有德说道。“那好,咱们辛辛苦苦是为谁打仗,不说为了皇帝老儿吧,也算是为了大明百姓,可是你看看,这些人他娘的都干了些什么,老子们在前方出生入死,这些人不提供粮草金银也就算了,竟然还叫我们自己去买,买也就罢了,山东那帮狗东西给银子都不卖,还怕咱们赖账不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真想一刀活劈了他们。” “你他娘的废什么话,告诉你,毛帅已经死了,我们也不是在东江镇那会的时候了,现在这世道要想活下去,就要夹着尾巴做人,这些东林党,这些文官哪个不是一肚子坏水,到时候别脖子上的脑袋搬家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毛帅倒是个人物,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给袁崇焕一刀砍了。”孔有德一阵斥责,将李九成说的哑口无言,李九成乖乖的从军中拿出市马钱和孔有德分头行动,进了吴桥县城。而大军只能暂时先驻扎在城外。 “林县令,外面有一名将军,说是从山东那边过来的,要见您。”吴桥县令林平正在县衙办公,衙役进来禀报道。“山东来的?我去看看。”林平跟着衙役后面往门外走。林平也是东林党的外围成员,跟余大成是一派,所以听闻是山东来人,自然不敢怠慢,出来迎接。刚出了正厅就看见一个将军负手站在大堂上,看样子至少是参将级别。“下官林平拜见将军。”林平立刻见礼道。孔有德听见身后声音传来,立刻转过身,看见县令正在向自己施礼。过了这么多县城,这还是第一个跟自己见面的县令,既然人家这么给面子,孔有德自己也不能仗着官职自大。他立刻上前一步托起林平道:“县令大人有礼了。” 林平打量了一下孔有德,这位将军面生的紧,余大成手下几个大将他都见过,没发现有这号人物啊。孔有德立刻自我介绍道:“林县令,本将是登州参将孔有德,奉旨出兵辽东,路过贵县还想向县令筹集一些军粮。”林平毕竟是县令,不像大官那样城府那么深,脸上的表情立刻变色,竟然是登州的辽东兵。作为东林党一派或者说余大成一派的人,当然对辽东军不可能有任何好感,在他们这些地方官心目中,这些辽东兵行事野蛮,不是好人。 孔有德看见他脸上神情变色,他有些尴尬,孔有德以为县令是听见自己要筹集军粮,觉得军队想要免费得到物资,这些小县城财力有限,一万大军的军粮要他们拿出来确实有困难。孔有德立刻满脸堆笑道:“县令不必担心,本将话还没说完,本将并不是要县令将粮食送给我们,而是我们花钱买,本将有的是银子,还请县令行个方便,县令放心,吴桥县的市价是多少,我们就按多少钱买,绝对不会干那种欺行霸市的事情。”这倒是孔有德的真心话,可是在林平看来,孔有德满脸横肉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孔将军,实在是抱歉了,本县地方小,民众寡,不是不将粮食卖给将军,如果我有余粮,我送给将军都行,只是现在府库里的存粮都是防着饥荒的,将军要是拿走了,我们也不能把银子吃进肚子里,是吧。”林平委婉的拒绝道。 四百五十三章 吴桥兵变中 孔有德忽然从林平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心中无比恼火,这个狗官,府库里面怎么会没有粮食,北直隶地区又没有旱灾,怎么会有饥荒,摆明了是一种推托之词,看来这个狗东西跟山东那帮人沆瀣一气,根本就是一伙的。孔有德也不想跟他再废话了,“真的没有粮食?”“真的没有余粮。”林平肯定地道。孔有德哈哈大笑起来:“好,很好,既如此本将告辞。”说着便转身出了县衙。林平看着孔有德的背影,不禁呸了一声:“辽东的一帮下贱兵匪,还想从我这里搞粮食,做梦去吧。我们回去,今天真是晦气。”他转身跟衙役到后堂去了。 马蹄声在吴桥的街道上响起,孔有德却没有心情看着两边的人文风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刁民,就像李九成说的,自己拼死拼活是为了谁,如果说是为了保住这些人的性命,还不如让建虏杀进来把他们杀光。 就在孔有德在县衙的时候,李九成却和亲兵们一起在吴桥的马市上买马。“将军,我看这些马匹的品相都不怎么样啊,这样看来我们能买到好马吗?”一个亲兵凑上前说道。“你他娘的懂个屁,马匹好不好难道你说了算吗?滚到后面去,都跟老子学着点。”亲兵们点头哈腰跟在李九成的后面。刚要进入马市,就见边上一阵吆喝声传来:“今天大赌局,大赌局了啊,东主设局,买大小,赢利翻倍,押上一两银子,要是买赢了,除了赢得二两以外,本金也退回!”这一下吆喝,引得大量的赌徒聚集过去,今天这吴桥赌场抽什么风,竟然把倍数翻到了三番,下一两赢三两,这可是大好事啊。李九成他们走到马市门口也被这声音吸引住,辽东的这些士兵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哪个不是五毒俱全,听见这样的赌局,哪个不心动,亲兵们连道都走不动了,李九成当然也是心动无比,可是还要买马,哪有时间去赌场。一个亲兵怂恿道:“将军,不如咱们去。。。”他指了指赌场。李九成呵斥道:“想什么呢,办正事。”余下几个亲兵一齐道:“将军,就一回,就一回,下不为例。”李九成早就心痒难耐,既然兄弟们这么说,他娘的,干了,“你们说的啊,下不为例,走!”李九成揣着一万两的会票走进了赌场。“哟,几位军爷好雅兴,里面请,里面请。”门口的小厮将他们迎了进去。 “老子都快饿死了,老李头,你看那边,有个庄园,不如咱们去看看,不说弄一头大肥猪,要是能弄一只老母鸡出来也算解个馋了。”“马胜,你可别打歪主意了,巡抚大人再三强调军纪,你不知道参将大人带着钱去县里买粮食去了吗,参将都带着钱去买,你要是想吃,你也拿钱去买,偷鸡摸狗的,被抓到了可是要军法伺候的。”城外军营,两个士兵靠在军营的栅栏边闲聊道。天天就是馒头,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年轻的士兵想去那边的庄园搞点吃的,年纪大的士兵反对道。“我不管,你忘了山东兵那帮混蛋是怎么欺负咱们的吗,在毛帅手下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亏?”马胜忿忿道。“行了行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等下到午饭点了,吃个馒头早点休息,说不定参将大人回来了,晚上又得赶路。哎,好不容易从辽东回来了,还他妈的回去作甚!”老李头摇摇头走开了。马胜却盯着那边的庄园起了歪心思。 一根带着钩子的绳子挂上了庄园的围墙,一个人影顺着绳子爬到了围墙顶端,然后唰的一声,身手非常矫健的翻进了庄园。原来,吃过午饭,士兵们都在营帐中休息,晚上可能要赶路,所以士兵们都抓紧时间小憩一会。一个馒头像是马胜这样的健壮士兵怎么可能吃的饱。所以他寻思着还是去庄园看看,搞点吃的。他趁着大家休息,哨兵也打盹的时候溜出了军营,穿过了军营边的麦田,潜伏到了庄园的围墙边,他蹲在墙边听了一会,院子里好像没有动静,庄园挺大,但是气味不会骗人,到了围墙的墙角位置就闻到了一股鸡圈味,隐隐的还能听见咕咕咕的声音,是老母鸡没错了。马胜身手敏捷的翻进院子,果然就在他翻进来的位置是一个不大的鸡圈,里面养着十几只母鸡,“奶奶的,没带箩筐,要不然全给他带走。”马胜想着,没有容器,只能抓一只就走了,他立刻冲进鸡圈,瞅准一只最肥的鸡然后一把提起,冲向院墙边。母鸡发出了咯咯咯的惊叫声。“什么人!”一声大喝传来,原来,庄园里面一个家丁正好要来鸡圈给鸡喂水,好巧不巧看见了马胜偷鸡,马胜一看行踪败露,立刻翻上院墙,原路逃跑。“有贼啊,抓贼啊!”身后传来家丁的喊声。 不一会,庄园的大门打开,十几个家丁跟在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后面,提着木棍朝麦田追去。马胜已经甩开了他们一大截,一溜烟的往军营跑去。 “把人交出来!把人交出来!”马胜跑的快,一会就从栅栏翻进了军营,家丁们看见他进了军营,只好绕到大门处叫喊起来。守门的士兵只是不让他们进入。一会功夫,留守的一名千总出来了,“敢问诸位到军营有何贵干?”“有何贵干?你们这些贼配军,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到王大人家里偷东西,我看你们一个个是活的不耐烦了,识相的赶紧把人交出来,别让爷爷我动粗。”管事说道。“你他妈的谁啊,我看你是找死!”千总听见此人说话如此不敬,大怒道。管事怒极反笑:“哈哈哈,好,好,好,咱们走着瞧!我们走!” 孔有德阴着脸回到了军营,什么都没买到,再过几天他们就要饿肚子了。“我不在的时候,军营里没有发生什么吧?”孔有德一回大帐就问留守千总道。“回禀将军,没有,哦对了,倒是有一件,中午的时候有一群大户人家家丁打扮的人到军营闹事,说是咱们的士兵偷了他们家的鸡,要咱们把人交给他,我看他出言不逊,把他骂走了,他说叫咱们等着瞧。” 孔有德一听大怒:“放他娘的屁!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老子头上拉屎,你让他来,老子剁了他。”孔有德一掌拍在桌案上,差点将桌案拍碎。 “将军!将军!不好了,外面,外面,有人来闹事!”一名亲兵进来禀报。“肯定是中午那帮人,还真是不识抬举!”千总骂道。孔有德提着腰刀一把掀开了营帐的帘子:“把弟兄们都叫上,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他怒气冲冲的带着一大帮亲兵冲到了营门口。到了门口,孔有德一下子傻了眼,他隐隐感到气氛不对。 原来,营门口站着的正是上午见到的县令林平,身后跟着一大帮衙役,还有一大帮家丁打扮的人在一边。门口落着一顶轿子,在外面看不见轿子里面的人。看见孔有德出来,林平躬身道:“老大人,孔有德出来了。”轿子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唔,叫他近前答话。” 林平转身也不施礼,而是对孔有德颐指气使道:“孔将军,老大人叫你近前答话,还请上前吧。”这一下气场倒是把孔有德镇住了,老大人?哪个老大人?孔有德都已经参将级别了,当然不是傻子,他知道这里离京师很近,别是哪个大官在这里吧?这么一想,气焰立刻就下去了。他将腰刀交给身边的亲兵,亲兵们一看这个架势,知道今天遇到硬茬子了,也是怂了,向后缩了缩。 孔有德整理了一下军服,走到轿子前道:“本将是登州参将孔有德,敢问大人是?”“老夫是王象春!”轿子里传出声音。孔有德一惊,王象春,好熟悉的名字,王象春。他猛然想了起来,竟然是王象春。孔有德吓得都快晕过去了。王象春,明史载“雅负性气,党论异同,虽在郎署,咸指目之,以为能人党魁也”,意思是王象春虽然只不过是吏部郎中,但他也是万历三十八年科举考试的榜眼,俨然是东林党的元老级人物。 往大了说,王象春虽然年迈致事,但是要是他动动嘴,就算周延儒也要敬上三分。没想到孔有德竟然得罪了这么一个大人物。“末将,末将,拜,拜见老大人。”孔有德膝盖一软,跪在了轿子前面。王象春也不出来,“孔将军,你起来吧,老夫只是来告诉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军士犯法就理应受到地方官的惩处,孔将军明白我的意思吧。”王象春说道。大热天的,孔有德的背后却被冷汗湿透。 四百五十四章 吴桥兵变下 五千骑兵集结在军营内,后面耿仲明他们还没赶上来,所以目前吴桥县城外只有孔有德的五千人马。军士们集结后一言不发,王象春年迈已经回府了,留下林平和府上的管事两人来处理这件事情。他们和孔有德一起站在了点将台上。 “弟兄们,平时孙大人都怎么教你们的,本将也是三令五申,军纪!军纪!你们怎么就记不住?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要给王大人府上一个交代,谁偷的鸡自己站出来吧。”孔有德在点将台上说道。台下鸦雀无声,也没有人站出来。管事大笑着对下面的士兵说道:“你们这些贼配军竖起耳朵听好了,一只鸡不算什么,老大人慷慨,就是送你们一百只鸡也没问题,可是有人去偷,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说白了,是打了老大人的脸!你们不站出来可以,到时候老大人要是上折子到京师,恐怕就算是你们孔将军也吃不了兜着走。” 孔有德一听慌忙道:“管事,管事,还请管事高抬贵手,都是我带兵无方,我愿意输银,多少都行,只求放我们一马,多谢多谢。”孔有德又是鞠躬,又是作揖。下面的士兵忍着心中巨大的屈辱感看着台上的这一幕。这些为国出生入死的士兵竟然因为一只鸡被一个连官员都不是的管家骑在头上,而他们的主将竟然还在赔礼道歉。真是太滑稽了。 “将军,别给他赔礼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鸡是我马胜偷的。”下面爆发出一声怒吼,老李头想拉住马胜,可是没拉住,马胜上前两步,站到了台下。五千双眼睛哗的一下看向了马胜。孔有德也吃了一惊。“好,是条好汉。”管事竖起大拇指道。“林县令,偷鸡按照大明律怎么罚啊?”管事问县令道。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管事在吴桥城里说话可比林平管用。林平道:“应当重罚三十杖!”“那你还等什么?”管事道。 林平一挥手,立刻有几名衙役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将马胜逮住。五千官兵的拳头都捏的发白,他们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了。衙役将马胜按倒,一人抄起小臂粗的木棍,朝着马胜的后背就打,啪啪啪啪,每打一下,所有士兵的心头就震动一下。就算是孔有德,心中也是悲愤异常。可是王象春太厉害,不能惹,他一封折子可比孙元化说话还要管用。 二十下过后,马胜已经口吐鲜血昏死过去,管事早就跟衙役吩咐了,要他们重重打。意思就是不打死不罢休。老李头再也忍不住,从队伍中冲出,一把抱住了正在行刑的衙役,“官爷,官爷,求求你,不要再打了,这样打下去人就死了,就算是偷鸡也罪不至死啊官爷。”又是几个家丁冲了上去将老李头拖开,当着全军的面对老李头拳打脚踢。“林县令,阻挠行刑该当何罪?”管事问道。“应当受二十杖,然后游街示众,不过军营之中不能游街,那游营也是可以的,军营里不是有种说法叫穿箭游营吗?”林平说道。 孔有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林平怎么如此歹毒,穿箭游营乃是军队中非常重的刑罚,这林平是怎么知道的?这刑罚顾名思义,就是用箭将犯人的手掌钉在横木上,然后将犯人捆在大车上,全营游览,警示全军。这老李头不过给马胜说两句好话,怎么就穿箭游营了呢?家丁们按住老李头,就要把老李头往点将台边上拖,看来是要动刑。 “够了,狗仗人势的东西,欺人太甚!”一声暴喝传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正在给马胜行刑的衙役都停下了手中的木棍。林平和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是什么声音?有人竟然敢骂自己?什么人这么大胆。家丁们幸灾乐祸起来,得罪了管事大人,就算不人头落地,基本上也是半死之人了。五千将士更是将目光统一移到了军营门口。 原来,大喝之人正是李九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李九成中午带着一万两的会票进了赌场,今天赌场的赔率是挺高,可是东主也是有所准备的,他请了一个摇骰子的高手坐镇,李九成本想着玩两把就收手,可是没想到,一下子连输三把。这把他的火气给激起来了,他不管不顾的继续下注,反正身上有一万两,他就不信运气能这么差。一开始是十两十两的下,很快就变成一百两一百两的下,输急了眼为了翻盘,到最后更是一千两一千两的下,不到两个时辰竟然把身上的市马钱全部花光。这下好了,战马一匹都没买,身上的钱倒是一分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这要是回了营岂不是要被孔有德给剥皮? 几个人一路垂头丧气的回军营,亲兵们也没了主意。一路上李九成都在思考,怎么和孔有德交代,就这样磨磨蹭蹭进了军营,没想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连日来的怒火终于在李九成的心中爆发,他恶向胆边生,反正市马钱花完了按照军法也是个死。朝廷无道,还不如反了他娘的,眼前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吗? “大胆,贼配军,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个狺狺狂吠之人拿下!”管家大喝一声,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气势汹汹的朝李九成扑了过去,李九成铿的一声拔出腰刀,对亲兵们大喝道:“反了他娘的,宰了他们!杀!”李九成当头一刀将一名家丁人头剁飞,身后亲兵一拥而上,将手持木棍的家丁一个个砍翻在地。怒火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出来,五千东江骑兵爆发了,他们大吼着拔出战刀冲向了点将台。顷刻间淹没了林平,管事还有家丁和衙役们,将他们剁成了肉酱。孔有德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在兔起鹘落之间发生,等他想阻止的时候,场上的几十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将军,事已至此,反了吧!”李九成跪在孔有德面前道。孔有德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想一刀劈了李九成。“你他娘的!”孔有德拔出战刀道。可还没等他说完,五千大军一齐跪地道:“将军,反了!反了!反了!”五千人的巨大威压之下,孔有德内心的魔鬼被释放出来,朝廷无道,狗官横行,这大明还有什么值得效忠的。满腔热血准备重回辽东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们难道不应该得到箪食壶浆的待遇吗?为什么这世道如此不公。此刻,孔有德的心中只感觉到寒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耳朵好像失聪,只看到五千士兵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李九成抓住了他的裤腿,大声的叫喊道:“将军,杀!杀狗官!”孔有德猛地一举战刀。“将士们,朝廷不公,我们只能自谋生路了,上马,跟着本将,杀回去!杀!” 吴桥县城在那天变成了修罗场,五千辽东骑兵挥师吴桥县城,守城门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三眼铳一阵攒射打成了筛子,五千骑兵从大门杀将进去开始烧杀,整个县城笼罩在恐怖之中。老人们被一刀砍死,男人们被剁下头颅,女人们被抓进军营轮营,年轻貌美一点的更是命运凄惨。完事之后都被一刀杀死。整个吴桥最后活下来的人不到十之一二。王象春跑得快,被家丁们簇拥着坐马车逃往京师。可是他的家人没这么好运气,他刚逃出去,他的儿子们还在收拾细软,李九成就领兵包围了王象春的府邸,一声令下,上千士兵冲杀进去,将见到的每一个活人统统杀死,也包括王象春的儿子。 王象春逃到京师之后,因为逼反官兵,被反对派上书弹劾,崇祯下令斥责,王象春在狱中惊惧而死,当然这是后话。孔有德屠戮了吴桥之后,立刻挥师返回山东,在临邑县和耿仲明的五千人马汇合,并且向耿仲明说明了事情的经过。耿仲明何尝不是跟他一样憋了一肚子的火,听见孔有德要反,立刻不假思索的同意。并且提出立即挥师返回,将落在他们后面武定洲的一万山东兵击溃,山东兵是内地卫所兵,不可能打的过边军。灭了他们之后,耿仲明提议回师登莱,将登莱留守的两万兵马调动起来,攻下山东,要不就占领山东全境,跟朝廷对抗,反正有兵在手,什么都不用怕,朝廷现在根本就调不出更多的兵力镇压他们。如果事不可为,实在不行就渡海前去东江镇割据为王,万一要是上面两条路都行不通,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加入后金阵营,反正那边也不是没有降将。自己兵多将广,又有数百门大炮,由不得皇太极不重视,金兵不是最缺火器吗,自己过去怎么也得混个贝勒当当。 四百五十五章 兵至京师 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巧合,就在吴桥兵变的当日,刘毅率领六千青弋军铁骑从大名府经真定府直奔京师,和旁边的河间府擦肩而过。和孔有德完美的错过。按照刘毅的设想,青弋军如果要想在一个月之内赶到前线,那么在出发十五天之后就应该到达京师,好在此次出兵是清一色的骑兵,一人双马,都是矫健的好马,速度很快,他们马不停蹄的往北赶,除了夜里休息的时间,基本上都在路上,所以行动迅速,在二十一日就已经穿过山东到了大名府,大名府是卢象升的大本营,刘毅特地去府衙询问,得知卢象升已经在十日前动身出发,天雄军的步兵虽然没有刘毅的配置那么好,不过为了节省行军的时间,卢象升特意仿照刘毅征用了许多的大车运载步兵和辎重,行进速度虽然没有青弋军去年千里北上京师的时候快,但是比一般的步兵要快很多,两千骑兵在前面打前站,步兵和火炮,辎重随大车跟在后面。当然他们的大车就是普通的民用大车,不是像青弋军那样还设置有座位的平板马车。卢象升现在的财力买不起那么豪华的装备,只能先用这些驴车,骡车凑合。 大名府当地的百姓和太平府的百姓一样淳朴,天雄军基本都是北直隶人士,其中一大半都是大名府当地人,所以说天雄军是大名府的子弟兵也没错,就跟青弋军是太平府的子弟兵是一个道理。当卢象升向民间征集大车和物资的时候,大名府当地几乎是家家箪食壶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让卢象升大为感动,特意在府衙前拜谢全府百姓,一时也传为佳话,不能不说,大明的百姓还是勤劳善良的炎黄子孙,而那些个摆弄是非,通敌卖国的无耻官员和富户才是人民的敌人,历史的罪人。 从大名府府衙出来,刘毅大致的推算了一下,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卢象升已经出发了十几天的时间,现在应该到了蓟镇中部地区了,当日自己派出快马将自己的建议报知兵部,如果兵部派人叫卢象升返回或者原地待命的话,那么现在他应该还没到遵化,自己去把卢象升换回来应该没问题。 城门口,六千骑兵已经在吴东明的率领下在城外列队等候,他们就在城外席地而坐休息了一会,大名府的百姓很热情,南边的百姓不熟悉,可北直隶的百姓对这支兵马可是有很深的印象,京师附近的人谁不知道他们是南直隶过来的好汉,去年就把建虏击败,有他们北上支援,建虏落不着好。所以,很多百姓也包括城内的一些士绅,富商都拿出食物钱粮前来自发的劳军,吴东明坚持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始终不接受。让人在遗憾的同时不禁纷纷赞叹强军风范。确实,在大名府的百姓看来,天雄军已经是北地强军了,在卢大人的率领下他们觉得天雄军相当威武。可是在这支清一色的骑兵面前好像还是不够看。有好事者对身边人说道:“你看这些骑兵身上的甲,胯下的战马,佩戴的兵器,啧啧啧,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哪,都说南地富庶,果然不假,这用银子堆起来的兵马建虏自然是打不过的。”身边人纷纷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大名府的官员一致要送送刘毅,刘毅在城门处和这些官员客套了好一番这才脱身。卢象升作为文官,又是原来的大名府知府,现在大名府的官员自然是他一手提拔的嫡系,青弋军对天雄军帮助这么大,既然刘毅来了他们的地盘作为东道主当然要热烈欢迎,好好招待,可是没想到军情紧急,刘毅没法久待,所以只好全部来给刘毅送行。刘毅告别了这些官员才发现大名府的百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青弋军围了起来,一个个正在品头论足。刘毅不禁笑着摇摇头,这国人爱看热闹的习惯还真是千年遗传。他走入军中,翻身上了赤电驹。然后对周围的百姓抱拳道:“诸位,在下是新军主将刘毅。”“嚯!”下面发出了一阵惊呼,原来他就是刘毅,真是勇冠三军的好汉。 刘毅又道:“此次奉旨北上,建虏还在山海关外肆虐,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一日不灭他们,大明一日不得安宁,青弋军多谢诸位乡亲,心意咱们领了,东西咱们不能收,青弋军的军纪第一条就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军情紧急,我们要立刻赶到京师,就在此跟诸位乡亲告辞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大名府再来讨杯酒喝。当然先说好,我们会给银子的。” “哈哈哈。”百姓们传来阵阵笑声,都觉得这位将军虽然英姿飒爽,可是说话也挺幽默。刘毅重重抱拳:“诸位保重!”六千将士一起抱拳:“保重!”齐声大喝,响彻云霄。刘毅拨转马头,六千骑兵一齐转向,大军继续向北疾驰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和远去的马蹄声。强军气势早就将上万百姓震住,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回礼,大军就已经出发了。新上任的大名知府喃喃道:“卢公常说南兵乃王者之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想招呼百姓回城,可是这才发现大家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眺望着大军远去的方向。。。 七月二十五日,刘毅按照原定计划赶到了京师城外,战马需要歇息,喂食黄豆和草料,军士们连续赶路十五日也很疲惫,刘毅决定让兵马在城外扎营,休整大半日,明早出发。刘毅的文书到现在没有回音,所以他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兵部,第一是拜会一下新任的兵部尚书梁廷栋,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全国兵马名义上的老大,拜码头还是要走一下程序的。另外是具体将他的战术意图作一个汇报,刘毅根本就没想到朝廷竟然会否决他的建议让他防守京师。而此时卢象升已经到了永平城,卢象升几乎和刘毅做了同样一个决定,在永平城休整一日,明日出发前往山海关。 城门口的士兵早就发现了这支大军到达了城外,在看清楚他们的旗号之后,守城官兵们肃然起敬,这支部队曾在京师城外奋勇拼杀,京城的守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这支兵马和建虏血战数日的。所以当刘毅进城的时候,他一出示告身,所有的守城兵丁都是行注目礼,守门总旗无比恭敬的将刘毅迎入城内,早有小校去兵部报告青弋军到达的消息去了。刘毅直奔兵部,此时梁廷栋并不在衙门内。作为一个兵部尚书,梁廷栋深深的觉得,站队才是头等大事,而现在他要站的队伍就是周延儒,温体仁和一干东林人士,现在朝堂之上是东林党一家独大,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牢牢的抓住东林党这条绳索,那他梁廷栋的位置就不会有变化。所以他在本应该在兵部衙门内办事的时间却并不在衙门内,而是在内阁,他已经快变成了内阁的一个小跟班,每天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要向首辅和次辅汇报。 兵部左侍郎魏云中接待了他。“参见大人。”刘毅施礼道。魏云中笑呵呵道:“刘将军请坐吧,梁尚书不在,衙门内的事情暂时交给本官代管,如果刘将军要见尚书大人,可得等一等了,现在还没到晌午,大人一般在午饭的时候会回来。”魏云中对刘毅倒是非常客气,一点没有上官的架子,让刘毅心生好感。他在脑中仔细想想,对魏云中这号人没有什么印象,看来在明史中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其实在历史上魏云中还是有不错表现的,他在任宣大总督期间狠狠的打击了农名军,给明朝又争取了几年续命的时间。但是比起洪承畴卢象升等明末名人来说,他的名气确实不算大。 “大人,末将有一事想问大人,不知?”魏云中正要转身去公房,刘毅站起身来说道。魏云中转过身来,“呵呵,刘将军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好,不知大人知不知道末将前些日子上了折子到兵部,是关于辽东战事的。”刘毅旁敲侧击问道。虽然折子是给梁廷栋的,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左侍郎是仅次于尚书的人物,他们内部应该讨论过才是。没想到魏云中一脸诧异的说道:“你上了折子?本官并不知晓此事。”刘毅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要坏事。折子不可能没到兵部,传令兵回来说已经亲手交到了兵部,青弋军的士兵不会骗人,这点事情也没必要骗人。既然作为二号人物的魏云中都不知道,那就说明梁廷栋把折子给扣下了,为什么要扣下呢?刘毅的脑中像被闪电划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刘毅渐渐握紧了拳头,心里暗骂,这帮狗官! 四百五十六章 兵部争辩 魏云中转身去了,刘毅独自在大堂等待,到了中午,梁廷栋回来了。门口的卫士早就将刘毅到来的消息告诉了梁廷栋,梁廷栋一进大堂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等自己的刘毅。刘毅虽然未跟梁廷栋谋面,不过大红官服他还是认得出来的,刘毅起身拜道:“末将南直隶安庆卫参将指挥使刘毅参见尚书大人。”梁廷栋立刻上前两步扶起刘毅道:“哎呀,刘将军辛苦,辛苦了啊,远道而来累了吧,待会兵部这边就组织一下到城外劳军,将士们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得多吃点好的才有力气保家卫国啊。”没想到梁廷栋竟然如此客气,刘毅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莫非自己刚才的猜测错了?其中有什么隐情? 刘毅立刻抱拳道:“多谢大人,不敢劳大人费心,说起来末将一直在南直隶操练新军,没有时间北上拜会大人,是末将做法欠妥了。”梁廷栋立刻摆摆手,用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口吻说道:“唉,刘将军此言差矣,如今大明正是用兵之际,南直隶有青弋军这样的强军是好事,练兵当然是最重要的,为将要忠于圣上,忠于大明,拜会我都是小事,怎可因私废公?本官可要好好批评批评你。”梁廷栋一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大领导的派头十足。让刘毅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刘毅愣了愣道:“是是是,尚书大人说得有理,是末将考虑不周。” “这才对嘛,呵呵,这样,今天中午就在兵部用午饭,圣上倡导咱们要节俭,咱们兵部的午饭也很简单,但是你既然来了,本官要是连饭都不管,岂不是枉为上官。就这么定了。”梁廷栋说道。到此刻为止,刘毅都丝毫没有察觉出梁廷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看都是一个和善的朝中大佬。对晚辈关爱有加的样子。 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梁廷栋自己不也说了吗,不能因私废公,刘毅想了想还是抱拳道:“多谢大人。另外此次前来末将还有一事要禀报大人。”梁廷栋捋须道:“哦?你说吧,什么事情?”“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从南直隶出发之后末将曾经派人飞马至京师兵部上了一封文书,是直接呈给大人的,不知道尚书大人可否阅览?” 梁廷栋脸上微微色变,这个刘毅,还真是为那件事来的。到现在没有回复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作为基层将领,听上面的命令就好,国家大事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参将插手。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自己吗?心里虽然非常不快,可是梁廷栋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哦,刘毅,你这么说本官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提的意见本官看了,可是事关重大,既然是内阁已经议定了,就没必要更改了。调你北上入卫京师当然也是加强京师的安全。” 刘毅这才意识到,他的猜测是对的,文书梁廷栋肯定是看到了,然后他将文书扣下了。“尚书大人,事情是这样,朝廷调南直隶新军北上当然没问题,可是大人,天雄军新建不久,而且他们大部分是步兵,长途跋涉去辽东作战,一旦被满蒙骑兵包围,后果不堪设想,此次末将带来安庆卫的所有骑兵和骑马步兵一共六千人,我们战斗力强,战斗经验丰富,移动速度也快,还请大人将天雄军调回,他们协防京师没问题,让我们青弋军前去援助阁老,末将绝对没有和卢大人抢功的意思,如果尚书大人首肯,我就是将全部功劳让给卢大人都可以。还请大人成全,让青弋军出战!现在让青弋军出发还能赶得上天雄军。” 梁廷栋恼火了,刘毅这个混蛋,才多大的官,就敢干涉内阁和兵部的决定吗?梁廷栋一拍桌子道:“混账!你要干什么,内阁和兵部共同作出的决定,圣上也是同意的,岂能因你一封折子就改来改去,天雄军的战力本官当然评估过,本官认为卢象升出战辽东没有任何问题,都像你一样,国家大事岂不成了儿戏,况且京师和辽东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吗?”刘毅心中已经对明末的这帮官员彻底失望了,这些人根本就不顾大明朝的利益,而是将自己的私利放在前面。他抬头看着梁廷栋道:“尚书大人,难道您不相信孙阁老吗,辽东十余万大军,如果不是到了十万火急孙阁老绝对不会求援,如果辽东军都控制不了局面,那么可以这么说皇太极一定是倾全国之兵力攻打辽东,并且得到了蒙古诸部的支援,跟己巳之变的情况是一样的。京师现在受到的威胁远远不比辽东,天雄军守城有余,野战不足,还请大人考虑实际情况。” “刘毅,你放肆,本官再对你说一遍,你的任务就是执行命令,其他的一概不准参与,更不准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难道朝廷诸公还抵不过你一个小小的参将?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左右朝廷的决定?今天要不是看你远道而来,本官一定将你乱棍打出去。你走吧,本官现在不想见你。”梁廷栋不耐烦的说道。 “大人,莫不是因为城外的庄园和田产?”刘毅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说完了他才惊觉自己失言了,怎么能把后世的观点或者说是梁廷栋这帮人的痛点给说出来呢?毕竟梁廷栋现在还是兵部尚书,如果他给自己下绊子的话会有不少麻烦。果然梁廷栋脸上浮现出青气,嘴角不停的抽动起来。好像内心有着极度的愤怒。他刘毅算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参将,他当这是哪里?这里是兵部,是整个大明帝国的军队中枢,就算是威震一方的总兵来了也得跪着乖乖听梁廷栋训话,这刘毅是个什么玩意,怎么就敢顶撞自己。按照后世心理学的观点,当一个人被戳穿面具之后很多人会有恼羞成怒的表现。梁廷栋现在就是如此,他恨不得把面前的刘毅给活剥了,梁廷栋怒吼道:“刘毅!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你难道不把我这个兵部尚书放在眼里,你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刘毅只是不答话,在旁边公房办公的魏云中听见了梁廷栋的咆哮,立刻从公房中奔了出来,前面的谈话魏云中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刚才刘毅问他知不知道文书的事情,他就觉得奇怪,所以他特地留了个心眼,准备等梁廷栋回来之后,听听刘毅跟他讨论些什么,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回事。魏云中可不是梁廷栋,他也是一个比较正直的官员,所以他了解了事情的缘由之后心底里是支持刘毅的,刘毅说的对,孙阁老那边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才求援的,现在的问题是,朝廷商议后调集的兵马抛开战斗力不说,这些军队一时半会根本就到不了辽东,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魏云中能做到兵部左侍郎自然知道大明军队的德性,要说救援京师可能还好一点,毕竟能在皇上面前邀功,可是救援辽东这种艰巨甚至严重点说是九死一生的任务,这些内地兵马有多少人愿意去的。卢象升的兵马情况魏云中也了解,他知道刘毅说得对,建虏可不是流贼,那是一个强大的对手。非要有一支强军前去应对不可。他又想到了梁廷栋的做法,那现在事实已经很明确了,文书到了梁廷栋手上,可是梁廷栋根本就没有在兵部内部讨论这个方案,而魏云中几乎可以肯定,梁廷栋汇报给了周延儒,至于是谁做的压下这封奏折的决定已经不重要了,如果现在能派青弋军出击还来得及。 魏云中从公房走出来,准备给刘毅求情,既然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就不能坐视不理,辽东对大明实在是太重要了,现在的辽东镇虽然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么大面积,但是宁锦防线毕竟是一个缓冲地带,也是整个长城防线的延伸,如果宁锦防线没了,山海关和长城沿线就等于直接暴露在金兵的威胁之下,到时候金兵来去自如,这么长的防线,明军不可能处处都设置重兵,而主动权在皇太极的手上,他想选哪里突破就选哪里突破,京师本来就在北边,离边境很近,说是天子守国门,可是风险也是很大的,万一皇太极的兵马再次长驱直入攻打京师,到时候又该作何应对呢?魏云中给梁廷栋施礼,刚要开口,梁廷栋却问道:“魏侍郎,你来做什么?” 魏云中立刻说道:“下官以为,刘将军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梁廷栋怒极反笑,今天真是邪门了,这魏云中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跟个老好人似的,今天吃错药了,正要发作,门外的卫士冲了进来,“尚书大人,尚书大人不好了,刚刚接到山东飞鸽传信,登莱的辽东兵反了!”“你说什么?”梁廷栋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四百五十七章 无奈选择上 七月二十二日吴桥兵变之后,吴桥县城被屠戮一空,二十三日,孔有德和耿仲明的人马在山东境内汇合,二十三日夜在武定洲击溃了沈廷谕和陶廷龙率领的山东兵马,因为是偷袭,或者说沈廷谕二人根本就没想到孔有德竟然有这么大胆子造反,在武定洲看见孔有德的兵马的时候,沈廷谕还非常奇怪,他们不是已经在自己前面了吗,怎么会又绕回来了。还没等沈廷谕派人前去询问,孔有德的一万大军立刻对山东兵的营地展开了突袭,有耿仲明的炮火加持,攻击一开始就非常迅猛,就在辽东和建虏鏖战的东江军战斗力肯定远远超过山东的兵马,一阵猛烈的炮火之后,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的辽东兵马呐喊着杀向了山东军的营地,山东的这些卫所兵一上来就被打懵了,他们根本想不到在山东境内,在自己的地盘上会遭到攻击,一点准备都没有,又被炮火炸得七零八落,当东江军的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不就是跪地求饶,要不就是转身逃跑。没有一个人抵抗,沈廷谕领着亲兵和陶廷龙一起第一时间逃出了大营直奔济南府,他们根本不敢停下,不惜马力往济南府狂奔,跑死了十几匹战马,才在二十四日晚上到达了济南府,余大成接到消息之后震惊万分,立刻放鸽信报知京师,梁廷栋这才收到了消息。 而一万在武定洲的山东兵被歼灭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当中除了逃跑的以外有近三千人被俘虏,孔有德麾下的东江军为了发泄怒火将这些人全部处死,一个不留。孔有德默许了这种行为,反正已经造反了,就不在乎这些礼义廉耻了,弟兄们的士气最重要。歼灭了这一万人之后免不了的武定洲也遭了殃,跟吴桥县城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二十四日白天,孔有德的大军沿着滨州,利津一线前进,顺着沿海要回到登莱。按照他们的计划,第一步就是先回登莱召集旧部,毕竟还有两万大军在登莱,一定要把这两万人并入自己的队伍,这样才能成事,一万人还是太少。为了赶时间,他们一路急行军,就在兵部收到鸽信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寿光境内,将寿光也变成了人间地狱。 余大成立刻收缩防线,一万出发救援辽东的山东兵被歼灭,这意味着山东境内能打的精锐被全部消灭了,虽然他们的战斗力也不怎么样,可是现在留守山东各府的军队更加不怎么样,战斗力还不如那一万兵马。没有办法,孔有德集中兵力到处攻略,余大成只能先保住济南,他调集济南周边几府的所有兵力围绕济南建立防御圈,这样才勉强获得了三万余兵马。而登州的孙元化尚未得到孔有德造反的消息。 刘毅的情报军虽然已经在山东和北直隶境内开始布置,可是目前还是集中在府城,对于县城没有太多的管控力度,其实在二十四日,当沈廷谕他们进入济南府向余大成汇报之后,没过多久安排在济南府官衙的暗线就将情报传递了出去,鸽信分别飞向太平府和京师。在刘金将京师作为北地的情报汇总中心之后,各地的鸽信一般都是同时发往南北,刘金那边一封,军部一封。其实今日刘金就在京城里,只不过刘毅先要去见梁廷栋才没有去找刘金,而刘金已经得知刘毅今天到达京师的消息,所以已经派快马将情报送至城外大营,只是他没想到刘毅不在营中。 这么一个惊天的大消息将刚才的场面掩盖了过去,现在梁廷栋没时间找刘毅算账,这下不得了了,孔有德一反造成了两个非常不妙的后果,其一本来支援辽东的三路大军一路造反,一路被叛军歼灭,只剩下了卢象升的一万兵马,一万人去支援辽东还有什么意义。万一要是不成,辽东丢了,孙承宗固然要完蛋,恐怕自己也有连带责任,谁叫山东离北直隶这么近的地方出了事情呢,自己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其二,山东能打的部队已经完了,如果登莱二州的辽东军一起造反,那可是三万人的力量啊。京师附近的兵马更加要承担保卫圣上的任务,那问题来了,调哪支部队去平叛?北直隶其余的兵马去年被重创,元气尚未恢复,也就能坚守城池。山东余大成那边现在肯定也没有多余的人马了,河南兵根本不经打,比山东兵还弱,怎么可能是东江军这种能跟建虏对打的虎狼之师的对手。临近几省的兵马都不能调动,除非现在命令南直隶派兵北上或者是调集边军南下,可是最快也要十几二十天的功夫,这么长的时间恐怕山东局势就堪忧了。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最重要的是东江军可不像西北的那些农民军那么好对付,他们不仅人多而且战斗力强,说白了就是调集边军南下,梁廷栋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么办?怎么办?忽然他看到了面前的刘毅,哎?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青弋军不是在这里吗?叫他们去平叛不就完了,六千骑兵杀到登州不过也就是四五天的功夫,青弋军战斗力这么强,灭了三万东江军还不是小事一桩,再加上余大成的配合应该不难。他刚要开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自己这个猪脑子,光想着山东了,那辽东怎么办?辽东的援兵就剩下一路了,杯水车薪。他无比的苦恼。正在这个时候,兵部外面传来了尖细的嗓音。“圣上有旨,宣兵部尚书梁廷栋,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养心殿觐见!”皇上怎么知道自己来了?刘毅心中打了个问号。梁廷栋也是惊讶万分,圣上的消息好灵通,不过瞬间,梁廷栋的冷汗就打湿了后背,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 梁廷栋想的没错,兵部衙门里有锦衣卫的人。自从魏忠贤执掌东厂打压锦衣卫之后,锦衣卫就变成了一个东厂的附属机构,没有什么权利了,各级组织的运行也处于中断状态,他们彻底沦为了东厂的跟班或者说是外围人员,而崇祯上台扳倒了魏忠贤,让骆养性重新执掌锦衣卫之后,顺序颠倒了过来,锦衣卫开始慢慢恢复昔日的荣光,将东厂那帮太监慢慢的进行边缘化。骆养性致力于将锦衣卫恢复到以前的水平,所以自此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之后先从京师衙门,文武百官开始,安插大量的暗线人员进入各衙门任职,比如兵部衙门,不管是低级的文书,或是守门的士兵,都有可能是锦衣卫的暗桩,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的真实身份。总之青弋军一到京师郊外,就有混在京营中的锦衣卫向上报告了消息,刘毅进入兵部衙门之后自然也有人向圣上汇报,所以崇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刘毅已经到达的消息。崇祯很喜欢这种可以操控全局的感觉,他觉得魏忠贤当年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他完全蒙蔽了皇兄的视听,让皇兄成为了聋子瞎子,所有的信息只能从魏忠贤的渠道得知。这里面有多少真,有多少假根本就无从分辨。所以他开始大力扶持骆养性,希望能将锦衣卫重新打造成自己的耳目,只不过这项工程太过浩大,只能慢慢来,暂时还只能先恢复北直隶的基层锦衣卫机构。 既然小黄门来宣旨,梁廷栋和刘毅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刘毅的心中和梁廷栋一样纠结,现在他更加担心卢象升的命运了,同时也担心起登莱之乱的波及范围。竟然登莱的事情也提前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么多事情都赶到一起了,可是自己怎么办,如果放任山东不管,孔有德能发展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最可怕的是万一孔有德真像历史上那样带着工匠,士兵,火炮渡海投降了皇太极,那辽东就真的完了。皇太极的火炮一旦超过宁锦守军,那就是关外防线彻底崩溃的时候,青弋军现在虽然人数也不少,可是除了自己带出来的精锐骑兵和一部分步兵的老兵以外,剩下的也是才训练一年的新兵,青弋军的布局远远没有完成,现在根本不可能控制大明的局势。刘毅的心中也在问自己,怎么办?等下见到圣上应该如何做抉择。 紫禁城,养心殿,当刘毅他们到达的时候,几人看见,内阁和六部尚书也都到了。王承恩将最后到达的梁廷栋和刘毅引进了养心殿,然后吩咐卫士将门给关上。梁廷栋和刘毅一走进内室,已经到达的周延儒等人纷纷侧目看向了刘毅。 这群人中,像是毕自严,王永光刘毅是见过的,也在袁崇焕的事情上交锋过,但是温体仁,周延儒刘毅没见过,虽然当日他们也在朝堂上,但是刘毅并不认识他们。而这帮人都是认识刘毅的,免死金牌的事情众人还历历在目。 四百五十八章 无奈抉择中 梁廷栋和刘毅一进来便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齐声道:“臣兵部尚书梁廷栋,安庆卫指挥使刘毅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位爱卿平身。”前方传来了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刘毅和梁廷栋这才同时起身,站在了一边。“刘毅,近前答话。”崇祯的声音再次传来。“遵旨。”刘毅向前一步站在了正中。梁廷栋不禁心里暗暗嫉妒,这刘毅真是好运气,免死金牌的事情顶撞了圣上竟然没有被怎么责罚,看现在的架势,好像圣上并没有对刘毅感到厌恶,反而还关爱有加的样子。 “不错,新军的行动很迅速,这么快就到了京师。”崇祯赞许道。刘毅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崇祯,养心殿的布置不像金銮殿,龙椅是高高在上的,养心殿的龙椅就是和大家处于同一个水平的位置,所以刘毅只要抬一下眼皮就能看见崇祯。这次的距离很近,刘毅的目力又好,他惊讶的发现,今年不过才弱冠的崇祯皇帝竟然鬓角有了丝丝白发,而他的神情更是疲惫,黑眼圈很重,眼袋也很深,一看就是常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你在看什么?”崇祯发现刘毅正在打量自己,心里有些不快。他开口问道。 刘毅没想到崇祯的观察力这么细致,连忙躬身道:“圣上面色倦怠,想必是日夜操劳所致,还请保重龙体,末将府上有从朝鲜国得来的百年山参,末将愿意进贡给陛下,调养精气。”刘毅的回答让崇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武将的观察力竟然这么细致,说话如此得体,心下不禁有些感动,国事纷繁,无人为自己分担,如果大家都能像刘毅一样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烦心事呢?崇祯笑笑道:“好,既然是你进贡的山参,朕倒是要尝尝,你南直隶有徽商总会,总能搞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朝鲜国自光海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进贡像样的东西了,你倒是有本事还能搞到老山参。呵呵。”崇祯的表现让大家大跌眼镜,没想到刘毅在圣上心中的分量这么重。梁廷栋的嫉妒之心更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刘毅因为战功卓著深得圣上欢心,可是实际上这小子是个飞扬跋扈之人,敢对军国大事指指点点,如果现在不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日后他要是坐上了总兵,或者是像袁崇焕那样都督一方军事,那还不把兵部给吃了,而且梁廷栋也不否认,按照新军的战斗力,要是再对建虏取得几场大捷,这种事情就很有可能发生,刘毅已经是大明最年轻的卫指挥使了,再出个最年轻的总兵梁廷栋不觉得奇怪,不行,要想个办法打压他才行。 “刘毅,此次召你进京入卫,你有何看法?”崇祯随口问道。周延儒等人就怕崇祯问这个,要是刘毅把他上书的事情给捅出来那可就不好办了。温体仁更是窃喜,这下好了,都不用自己出手了,刘毅这个武将不会有文臣那么深的心机,只要他将已经上交文书的事情说出来,周延儒可就要倒霉了。可是没想到刘毅并没有提上书的事情,其一刘毅心中清楚,既然文书已经送到了,那就说明有人故意扣下来了,而扣下来的这个人就在堂中,很有可能是温体仁或者周延儒,现在得罪他们是非常不明智的。其二,山东突然爆发了孔有德叛乱,现在再提这封文书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局势已经不是他所料想的那样,当日倒是和成康商议,报知晋军,让水师盯着辽东湾和山东沿海,现在孔有德之乱的提前爆发,恐怕晋军的水师还没得到消息,毕竟鸽信渠道还没有畅通。 “陛下,恐怕现在末将没有时间发表看法了,就在陛下宣末将来之前,梁尚书和末将接到了一个重大消息,山东登莱二州的辽东军反了,不仅反了而且歼灭了山东支援辽东的一万兵马,现在已经杀回山东境内,恐怕他们有更大的目标。”刘毅平静的说道。 啪的一声,崇祯正准备端起茶杯喝茶,手中的杯盖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颤抖着道:“你说什么?”刘毅的一番话让周延儒,温体仁等人差点晕过去,怎么会这样,东江军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造反,他们的破坏力可不亚于建虏啊,而且是在大明的腹地,山东河南根本就挡不住他们啊,怎么办,万一他们要是发疯北上攻击京师,那可就糟了。崇祯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所爆发出的是无边的愤怒:“梁廷栋!”他将手中的茶杯扔过去,砸在了梁廷栋的脚下,茶杯粉碎,茶水溅的到处都是,梁廷栋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磕头道:“陛下!陛下!臣,臣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突然就反了,臣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在崇祯看来,毛文龙被杀后东江军四分五裂,后来袁崇焕又被处死,东江军的接收方案也是兵部拟定的,当时孔有德的这一支队伍被安置到了登莱二州,并且派孙元化去当巡抚,他是孙承宗举荐的人,崇祯当然知道。可是谁能想到,本来离开了辽东的苦寒之地,到山东应该算是优待了,这帮人不思效忠竟然造反,崇祯内心愤怒也就不难理解了,更重要的是他将这个罪责算在了兵部的头上,你下面的人出了问题,你梁廷栋当然有责任。 梁廷栋在一边磕头,周延儒却站出来说话了,“陛下,现在不是追究兵部责任的时候,这件事是突然发生的,边军野蛮,不服管制,出现这种事情也不奇怪,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制止这场叛乱,既然山东兵被消灭了一万,恐怕余大成那里也是捉襟见肘了,北直隶兵力去年己巳之变受损,恐怕守土可以,进攻乏力,依臣之见只能调河南兵介入了,再通知申用懋,让南直隶出兵将他们封堵在山东境内,这样方能将叛乱的波及范围限制在山东一地,等朝廷解决了辽东的事情再做计较。” 周延儒话音刚落,温体仁站出来道:“臣支持周大人的说法,可是现在有一个大问题,辽东怎么办?三路援兵只剩一路,万一宁锦防线顶不住的话就危险了。”温体仁非常阴险的抓住了周延儒话中的漏洞,表面上支持周延儒,却在背地里下软刀子。周延儒直到这时才有些回过味来,这段时间总觉得温体仁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直到今天温体仁站出来周延儒才意识到温体仁有问题,周延儒也是官场老狐狸,只不过温体仁一直是他的跟班,以往都是灯下黑罢了。没在意到温体仁,这时候又想起了前次压下刘毅文书时温体仁的所作所为,周延儒不禁冷汗直冒,这小子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脑子里这个弯一转过来,周延儒立刻就戒备起来。 温体仁的话说的有道理,现在等于是两线作战,山东的事情和辽东的局势都很重要,朝廷不能顾头不顾腚,摁下葫芦起了瓢。崇祯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刘毅此时心中更是酝酿着一个想法,可是他知道这个方案的执行难度无比巨大,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很多事情没有考虑周全,没有将事情放到最坏的地步去思考。其实这也不能怪刘毅或者成康,毕竟整个时代没有电话,没有手机,通信手段有限,很多事情并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等你做出决断的时候,可能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毅的额头已经冒汗,刘廷元,王永光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可是没有一个靠谱的,都有些不着调。什么调边军啊,重金招降啊都不可能实现,国库都空了,哪里来的钱,难道让文武百官,达官贵人捐钱吗,这帮人都是铁公鸡,怎么会有人愿意从自己的金库里拿银子。崇祯皇帝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心中厌烦无比。 “陛下!”一声大喝传来。众人一瞬间停止了说话,唰的一下目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刘毅挺直身体站在养心殿的中央,长舒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一字一句的对崇祯说道:“陛下,末将不才,青弋军愿为朝廷分忧!” 崇祯张大了嘴巴,他当然知道一卫的兵马不过数千,就算青弋军有民团也不过万人,这次北上京师不过数千人,锦衣卫已经报告了,说是有数千骑兵,这个事情崇祯还没来得及问呢,一个安庆卫哪里冒出来的数千骑兵,这都快赶上总兵了。 “陛下,此次青弋军一共出动骑兵两千余,骑马步兵三千余,末将想将部队一分为二,同时应对辽东和山东两地局势。末将领兵奔赴辽东,让副将吴东明带兵去山东。”刘毅道。 四百五十九章 无奈抉择下 刘毅此言一出,周遭立刻传来了低低的惊呼声,就连崇祯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姑且就算刘毅已经将数千骑兵的来源给解释清楚了。崇祯能理解,江南富庶,本来新军就得到了当地商会的支持,那么给步兵配上一些战马也很正常。骑马步兵古来有之,比如大秦帝国的骑兵队其实就是骑马的弩兵,当时没有马镫,基本不可能实现在马上搏战,所以马匹只是用来机动,对于骑术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是作为骑乘的工具而已。既然刘毅说自己的部队中有骑马步兵三千余,这个数字是可信的。在崇祯看来,刘毅的部队加上民团肯定不只这么多,但是刘毅此次出兵一定是将军队中的精锐全部带来了,能骑马的步兵在大明也是精英。新军出动了六千人,这六千人应该就是他正兵营的所有兵力,崇祯如是想着。 当然崇祯感到不可思议的不是这个,而是刘毅提出的分兵的策略,他这是要干什么,六千人马分成两半前去同时对付建虏和叛军,这怎么也有些天方夜谭了。崇祯是见识过新军的战斗力的,当日在城外,四千新军硬撼十万满蒙联军不落下风,后来因为皇太极全力压上才差点被击败。但是本次的情况不同以往,上次作战依托坚城,并且是建虏是深入大明腹地,前面连番鏖战已经消耗了敌军不少气力,而这次不一样,关外之地是可以说是建虏的地盘,大凌河城的战事从天启年间就没停过,崇祯当然熟悉,那边可是建虏常年盘踞的地方。去了那里就基本失去了地利和人和。最重要的是新军胜在火炮犀利,而按照锦衣卫的汇报和刘毅的说法,此次他们是骑兵入卫京师,根本就没有携带重炮。少了火炮,他们能抵挡的住金兵吗?再说叛军,虽然崇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登莱二州是毛文龙的旧部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这些人能在辽东和建虏对峙作战这么长时间岂能是等闲之辈,况且他们也有数万兵马,孙承宗举荐孙元化的时候就说过,登莱二州的辽东军也是长于火炮,这么一来形势非常被动。如果新军出动三千人去对付叛军,一无重炮,二无援兵,崇祯不傻,河南,山东的那些卫所兵什么德性他还是知道的,守城勉强,进攻基本免谈,不拖新军的后腿就烧高香了。 刘毅提出方案,崇祯半天没有接话。其实刘毅何尝不知道此次作战凶险异常,自己没有带火炮,本来是指望着到了辽东之后去找孙承宗征调火炮,刘毅很清楚,光靠六千人想要歼灭建虏根本不可能,只是打退他们即可,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大凌河的祖大寿等人估计完蛋了,但是刘毅想的是至少要保住锦州不失,同时消灭一部分建虏的有生力量,让他们再缓上个一两年,这样就能从容布局。可是谁能想到山东出了事情。自己绝不能让孔有德将大量的火炮和工匠送往金国,那样的话宁锦防线就完了。日后金兵炮火犀利,攻城势如破竹。 现在将自己的军队一分为二,光是攻打登莱的这一路就很困难。自己是进攻方,骑兵没有攻城的火炮,如果孔有德等人野战也就算了,可是他们要龟缩在城里呢,自己能派多少人前去击败孔有德?最多不超过三千人,攻城绝无可能,最多只能限制孔有德的活动范围,将他挤到沿海,可是孔有德极有可能狗急跳墙,扬帆出海,自己就爱莫能助了,但是山东的百姓又不能不救。去是肯定要去的,只能派吴东明去,看看能不能将孔有德拖住一段时间。自己已经通知了晋军巡弋辽东湾,那么只要水师能控制水路,实在不行在海里歼灭孔有德也行,吴东明必须要争取二十天到一个月的时间才行。而自己带着剩下的兵马前往辽东更是前途未卜,远途征战问题多多,水土不服,友军配合,缺乏辎重,人数稀少都是劣势。辽东只能是自己去,毕竟整个青弋军恐怕就是陶宗,刘金和自己对辽东熟悉了。两难啊。计划被全部打乱了。 “刘将军,朕以为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新军兵力单薄,集中在一起尚且不能保证全胜,更何况分兵?太冒险了,新军是明军精锐,就这么些人,要是有个不测,朕愧对列祖列宗啊。”崇祯说道。可能崇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这支兵马能留在京师附近,实在是被上次皇太极的南侵给弄怕了,辽东跟京师比,肯定是京师重要,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全部派过去镇压叛军,先解决关内的问题才是正理。 “哎,世事如棋世事如棋啊?人算不如天算。”太平府,青弋军军部,成康已经接到了从山东济南府传来的鸽信,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孔有德竟然反了,这完全打乱了自己和将军的部署。看来自己考虑问题还是不够全面,没能算到这个因素。天气本来就燥热,成康手中的羽扇不断的挥动着,他忧心忡忡的在大堂来回踱步。成康派人通知了史可法和就近的陶宗和陈宝,将他们招了回来。不一会几人就聚集在军部议事堂。史可法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请问军师,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成康将鸽信递给几人,“大家先看看这个吧。” 史可法凑过去一看,立刻惊道:“孔有德这个混蛋竟然造反了?”众人都是有些惊异,孔有德是毛文龙的部下,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没有牵连他们,反而给他们正常的待遇,后来孙承宗将他们安置在山东应该说朝廷对他们不错了,为什么不思报效反而要造反呢?史可法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关节,虽然孔有德造反是大事,可是成康为什么这么忧心呢?陈宝等人也是疑惑不解?陶宗开口道:“军师,此事重大不错,可是跟咱们新军有什么联系?” “承志,你可看出其中关节?如果你看出来了,跟几位将军说明一下吧。”成康回头道。“老师,那我斗胆分析一下,不对之处还请老师指正。”自从袁承志跟随成康学习战阵兵法之后,成康有意识的培养他独立思考的能力,遇到事情先让他自己分析一番,有不足的地方成康再补充,这么长时间下来,加上袁承志天资聪颖,成长非常迅速。成康很看好他,一直把他当作闭门大弟子培养,也是给新军的第二代谋士埋下伏笔。 袁承志上前一步道:“诸位将军,老师真正忧心的是大人。大人和吴将军领兵去了京师,现在山东局势告急,按照鸽信所说,山东精兵已经被消灭,余大成剩下的兵马不过是守城罢了,河南兵不堪用,根本阻挡不了东江那帮虎狼之军,那么朝廷会怎么办?”史可法猛地回过味来了:“你是说,朝廷会让已经道京畿的青弋军南下平叛山东?”袁承志点头道:“不错,按照朝中那些人的想法,什么也比不上北直隶的田产庄园重要。而问题的关键是,辽东三路援军已经消失了两路,其中一路还成为了祸害,大人重情重义,一定会去援助孙阁老和卢大人。而朝廷又会让他平叛,试问诸位,大人会怎么选?” 陶宗站出来一步道:“坏了!以我对大人的了解,他的性子恐怕两头都要救。”成康长叹了一口气,“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啊。”史可法彻底明白了,他开口道:“一旦大人选择违抗朝廷命令同时救两头的话,第一是得罪了朝中诸公甚至是圣上,当今这位好猜疑,大人要是这么选的话恐怕日后上面要对他不利啊。第二,青弋军分兵使得本来就不多的兵力更加分散,在没有重炮的情况下,战局不利啊。” “几位将军,我们剩下的步军军士中还有能骑马的吗?”成康问道,他想如果能凑一些会骑马的步兵,组成队伍,立刻北上山东,支援山东的战役,让刘毅腾出手来专心援助辽东,哪怕此举不是奉旨,也必须要做,总比刘毅直接忤逆圣上的意思强。陶宗和陈宝却摇了摇头,“军师,你知道的,咱们的新军一直都是术业有专攻,将军已经将骑兵全部带走了。步兵兄弟们并没有训练骑马。恐怕...” “承志,立刻发鸽信通知平户藩,让晋军的水师威胁登莱后方。陶将军,将教导师的三个步兵团组织起来,携带火炮,立刻乘马车北上,将最好的马配给他们拉车,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最短时间奔赴山东。这样吧,我亲自领兵。承志随我同去。陈将军你镇守太平府。”刘毅交代过,自己不在的时候紧急军情由成康全权做主,兵马统一听他调遣。成康如此布置道。 “军师,山东有我去便可,军师怎能亲自犯险,此事大为不妥。”陶宗说道。成康严肃的说道:“陶将军,本军师明白你的担心,但是此次去山东还有一件要事,非本军师去不可,请陶将军休要再劝。” 陶宗还想再说些什么,毕竟成康是一军的军师,留在后方出谋划策即可,要是出现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这些留守的将领怎么和刘毅去解释。成康也知道这些将领的担心,但是那件事必须自己去办。他从怀中掏出刘毅给他的金牌,见金牌如见刘毅。众将只得领命而去,大家都知道情况十万火急,没有什么可说的,要立即执行。 这件事情给成康敲响了警钟,也促使了青弋军日后建立如同拿破仑麾下龙骑兵那样的骑马步兵队伍。 四百六十章 抗命 “陛下。。。”刘毅刚想开口争辩一番,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争辩的好。崇祯根本不可能了解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或许保住京师才是最重要的,毕竟辽东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京师就在不久之前受到了一次重创,如果自己是崇祯恐怕也不能接受短期内两次重创的结果吧。可是崇祯不知道的是。。。哎!这要自己怎么说才好,难道告诉他,如果不管辽东,那么金兵每隔两年就会打进关内一次,一直持续到一六四四年你上吊自杀吗?显然这话没法说,但是。。。刘毅的嘴唇动了动。 “咳咳咳,刘将军,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圣上的担心绝不是没有道理的,京师不容有失,本官以为,刘将军当集中精锐护卫京师,平定山东之乱,至于关外,等内部整合好之后再图辽东。”作为首辅的周延儒是知道崇祯的脾气的,看崇祯刚才的意思,分明是已经动了留下新军的心思,这时候如果刘毅不识相的话肯定会触怒龙颜。所以周延儒立刻出来压住了刘毅的话头。周延儒自己就想将刘毅的新军留下,何况崇祯已经表明了心态。 周延儒这么一说,温体仁梁廷栋等人纷纷附议道:“陛下所言甚是,新军兵寡,更不能分散使用,犯兵家大忌,阁老所言老成持重,攘外必先安内,勿复议也。” 众人纷纷表态,自然正中崇祯皇帝下怀,既然群臣支持那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崇祯转头对刘毅说道:“既然周阁老和诸位重臣都是如此意见,朕意已决,刘将军,你立刻领兵前往山东平叛,拱卫京师,务必消灭叛军。” 周延儒见刘毅不动,在一旁出言提醒道:“刘将军,圣上已经下旨,赶紧领旨吧。”刘毅这才反应过来,无奈跪下道:“末将领旨。” 出了养心殿,刘毅一路是闷闷不乐。周延儒等内阁大佬自然是不会去关心刘毅的想法,出了宫门也是一道结伴而行,只有刘毅孤身一人返回城外军营。没想到崇祯这样没有战略眼光,作为皇帝,目光应当放眼全国,怎么能只看着京师这一亩三分地,如果说众臣想让新军拱卫京师可以理解,毕竟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小人,在他们眼中,庄园田产自然比家国社稷重要。可是崇祯呢?崇祯是整个大明帝国的皇帝,如果辽东没了,那么山海关完全裸露在金兵的铁蹄之下,到时候皇太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凭借长城防线那一层薄薄的兵力就能拦得住他们?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哼!刘毅这小子,端的不识好歹,阁老和诸位大人都发话了,他还要顶撞,他以为自己是谁?凭借六千骑兵就要以一打二?本兵执掌兵部这么长时间以来,全国兵马的情况也算了解的比较清楚了。不错,新军是很能打,然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刘毅上次侥幸表现出彩,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连阁老的话都不放在眼里。着实可恶!”众臣一起结伴而行,周延儒提议大家都不要坐马车,就这样走着去内阁,也算是透透气。说话的正是兵部尚书梁廷栋,眼见刘毅有点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他立即在周延儒和温体仁面前表达起自己的不满来。 温体仁今天表现的特别反常,从上场到下场愣是没说一句话。当然他是刻意而为之,作为次辅,或者说是未来的首辅,温体仁可能在政务上比不过以往的首辅,但是在阴谋诡计方面温体仁无出其右,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周延儒开始怀疑他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也就意味着周延儒跟他撕破脸的时候快到了。但是现在根据温体仁的经验来看并不是跟周延儒翻脸的最好时候。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很可能会发生变化,即便要斗争也要在这次皇太极和山东的事情结束之后。如果周延儒处理的不好,正好就是拿来攻讦他的把柄。所以温体仁现在是越低调越好,能拖一时是一时。 周延儒眯着眼睛看了看温体仁,见温体仁一副低调恭谨的样子,心里更是冷哼连连,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没想到问题竟然出现在自己统领的内阁之中,温体仁跟自己在同一条战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究竟为什么突然反水,周延儒一时也没有想明白,况且自己跟温体仁合作的也算不错,而且大家就目前来看也是有共同利益的,自己也没得罪过他,怎么就有了反心。他哪里知道,温体仁没有别的理由,从他以前弹劾钱谦益科考舞弊一事就应该知道,这个人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之人,管你是谁,只要是挡在他晋升首辅的道路上的人都是他的敌人,那么很明显,作为现任首辅的周延儒自然是他要拔除的钉子。 周延儒不再看他,而是回答梁廷栋道:“梁尚书,其实你也不必大动肝火,有失身份,你一个兵部尚书和一个参将计较,传出去不是笑话吗?大明除了圣上,就是内阁,他刘毅就是如来佛掌中的孙悟空,不错,他是能打,但是他还能反了天?只要我们将他牢牢限制在京师就行了,等会你就从兵部选调监军。立刻派往城外刘毅的军营,监视住他。” 梁廷栋听见周延儒的话,深感周延儒老谋深算,不错,既然刘毅的新军临时北调,那么兵部也可以临时调派一名监军过去,这样等于给孙悟空上了紧箍咒,不怕刘毅玩花样。 “将军,你。。。”刘毅回到军营,吴东明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道在兵部发生了什么,可是吴东明不傻,他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将军去兵部拜会一下梁廷栋,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另外还是这副脸色,难道是兵部的人给将军脸色看了,早就听说兵部这帮大老爷一向排外,地方上去京师的将官,哪个没受过他们的气。他不禁怒火中烧,竟然敢给将军脸色看,他们难道不知道城外的兵马是青弋军。 刘毅摆摆手,示意吴东明坐下。他开口道:“东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吴东明起身道:“将军尽管问。”“不用紧张,坐下吧。” 刘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朝廷让我们驻扎在这里,拱卫京师,你若是主将,你会怎么办?”吴东明惊讶的看着刘毅,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朝廷不许将军支援辽东?朝廷是不是疯了,前人苦心孤诣经营良久的辽东军镇,眼看着就要被建虏击破,就算不是摧毁,也是要歼灭辽东军大量的有生力量,这跟击破就没什么两样了,未来辽东也是守不住的。将军既然这么问,一定是朝廷内部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吴东明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刘毅的问题。 “你尽管直说,就跟着自己的本心走,假如你是主将,应该怎么办?实话告诉你,我在京中遇到了大难题,圣上和内阁一致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要将我们的兵马留在京师,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帮忙平息山东的叛乱。可是这样一来,辽东我们根本就来不及救援了,卢象升的天雄军根本就没有形成战斗力,短短几个月的集训,就算是训练场上的成绩还行,可是一旦进入真正的战场,士兵们一紧张,立刻就会原形毕露,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形成条件反射,你也是带兵之人,不会不知道我说的道理了。”刘毅对吴东明诚恳的说道。 吴东明这才肯定,果然是上面出了岔子。上面是怎么想的,辽东战局牵一发而动全身,山东的叛军虽然也难缠,但是比起建虏来,肯定是小巫见大巫了。孰轻孰重就分不清楚吗?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刘毅道:“将军,既然将军这么问,末将就实话实说了,如果这个问题末将遇到了,那就只有抗命了。天地良心,人活在世上,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朝中的人不知道前线的艰难,更不知道百姓的疾苦。民为重,君为轻。这是数千年的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是水都没了,还要这舟有个屁用。将军不是常说吗,青弋军的使命是保家卫国,什么是保家卫国,在末将看来,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能安安稳稳活着那就是家,有了他们才能有国,而我们要保护的正是这些淳朴的百姓。辽东要是没了,建虏年年入关,何来家国。末将不才,若是这样的情况,末将一定分兵拒之,辽东山东都要保!” 刘毅盯着吴东明半天说不出话来,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吴东明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看来青弋军的将军们不仅是文化水平在不断提高,眼界也是不断的开阔。吴东明的话仿佛一柄大锤,一下子将刘毅敲醒,是啊,吴东明说的对,自己本就是穿越来的,还他娘的在乎朝廷那帮奸佞干什么?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可是他刘毅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百姓,虽千万人吾往矣,有什么好怕的。袁督师即便是死,也要坚持自己的理想。难道自己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吗?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穿越到汉朝还是秦朝去算了。孙承宗,卢象升,这些忠臣良将如果都不救的话他刘毅还算是个人吗?何况这些人对自己的情谊,分兵!必须分兵!抗命算什么,刘毅什么事情没有干过,连他娘的魏忠贤都救出来了,要是被锦衣卫得知了,哪一条不是死罪,何况再加上抗命这么一条。青弋军不是崇祯的军队,也不是周延儒的军队,他们是新军,是大明的新军! 四百六十一章 分兵上 “东明,你说的对,是我瞻前顾后了,没什么好犹豫的其实,道理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摆在那里,只是我一时间没有看明白罢了,我们这些年做的大事,每一件都可以说是死罪,那又如何,青弋军本来就不是为了保护达官贵人们而诞生的,更不是给他们看家护院的,他们太小瞧我刘毅的决心了。为了大道,就是跟这个腐朽的明廷作对又怎么样,周延儒等这帮混蛋要是不满意,那就放马过来好了,将士们手中的火铳可不是吃素的!”刘毅起身挥拳道。 吴东明不禁说道:“将军说的正是,青弋军从来不怕任何牛鬼蛇神,如果有,就用火铳火炮将他们轰烂,一切挡在我们身前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报!将军,兵部派遣职方司主事韩斌至军中任监军。”一名亲卫进帐禀报道。 “绑了!本将现在没工夫和他们废话。”刘毅大声道。“得令!”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对刘毅的命令产生任何的怀疑,如果这样的事情放在普通军队的士兵身上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青弋军没有这样的习惯,长久以来,士兵们接受到的指令都是上级命令绝对服从,即便这个命令是错误的也要先服从。所以亲兵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等等!”刘毅叫住了正要起身的亲兵。“你刚才说兵部派来的是什么人?” “是兵部职方司主事韩斌。”亲兵再次回答道。刘毅刚才听到这个亲兵说起此人名字觉得有点耳熟,他回想了一下,韩斌,韩斌,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啊,对了!是他!刘毅想起来了,韩斌正是刘金在兵部收买的那个官员,也就是事先提供给青弋军情报的那名官员。真是好巧不巧,兵部为了监视自己派遣一名官员到军中来做监军,竟然正是这个韩斌。 “把他带进帐中!”刘毅命令道。“是!”亲兵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青袍,胸前绣着鸳鸯补子,头戴乌纱帽的官员跟着亲兵走了进来。刘毅并没有见过韩斌,但是只看一眼进来的人的面相,刘毅就肯定,这一定是韩斌没错。原来进来的这名官员个子不高,尖瘦的脸型,两撇八字胡,眼睛很小眯成了一条缝。在看多了后世电影的刘毅的眼中,这人长得就是一副贪财的奸臣形象。虽然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是此人还是让刘毅觉得有些猥琐,能被银子收买感觉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下官韩斌,拜见指挥使大人。”韩斌一进来,他就看见帐中的主座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将官,刘金早就告诉过他,青弋军的主将非常年轻。韩斌不傻,察言观色也是官场的本领,此人一定就是刘毅了。所以他才拜见道。 刘毅示意韩斌坐在吴东明对面的位置。他开口道:“原来是韩大人,失敬失敬。说起来刘某还要多谢你啊。”韩斌没想到刘毅说话竟然这么直接,一下子就要点出自己的身份,可是对面还坐着一员韩斌不知道身份的将领。韩斌的额头见汗,只是不断地用眼睛瞟着吴东明。刘毅哈哈笑道:“韩大人,不必紧张,进了青弋军的军营就跟回到自己家没什么两样,这位是青弋军骑兵大将吴东明,你作为兵部主事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韩斌一拍脑袋,原来是吴东明,这名字倒是如雷贯耳,这不就是当初杀入蓟镇的几名将领之一吗?韩斌立刻起身对吴东明拱手道:“原来是吴将军当面,吴将军胆色过人,在蓟镇大展神威,火烧遵化城,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吴东明是知道韩斌的存在的,这一点也是刘毅对于几个大将信任的体现,像是情报军得知的消息,只要不是刘金特地注明绝密的,一般情况下,青弋军的几名主要将领都会知道。所以吴东明听说过韩斌不奇怪,也知道这是情报军发展的一名暗线,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反正韩斌的把柄在青弋军的手上,此人应该可靠。 “韩大人,听报信的亲兵说,朝廷派你来给青弋军当监军?”刘毅似笑非笑的问道。韩斌一时间没明白刘毅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启禀将军,正是,也算是巧合,梁尚书今日有些面色不善的回兵部,说是要挑一个人去城外新军军营当监军,正巧我当值,而且官职不高,所以梁尚书派我前来,我猜应该是应该是梁尚书对将军因为什么事情不满意才派我来的。” 刘毅听韩斌这么说,倒是对韩斌另眼相看起来,这韩斌还真是个人才,他是怎么分析出梁廷栋对自己不满的。“韩大人,你如何得知梁尚书对本将不满?”刘毅问道。 “呵呵,不怕将军笑话,其实很简单,梁尚书既然面色不虞,那么去当监军肯定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又派我来,您想想,要是肥差哪能轮得到我,把我这么个芝麻官抓出来一定是苦差。”韩斌有些自嘲的说道。 “哈哈哈,韩大人倒是有些意思,只是梁尚书千算万算,算不到竟有如此巧合,他选出的这个芝麻官竟然是我们新军的人。”刘毅笑道。 “这个,这个,下官,下官,将军,隔墙有耳,说不得,说不得啊。”韩斌急的起身摆手道。刘毅竟然真的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了,作为兵部主事他当然知道朝廷在很多军队当中都混入了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用来监视将领,万一要是新军之中也有这样的人,被他们听了去,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京官私交军镇将领,还提供情报,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要是张居正,刘毅要是戚继光,那就是在朝堂上明说都没关系。可是他不过一个小小主事,刘毅也不过是个参将,这要是深究起来,谁都跑不了。 刘毅却摇摇头道:“韩大人放心,我新军军营绝对安全,全都是手足兄弟,说句自负的话,就算是锦衣卫来了,他也会被新军的气氛感染,真心加入新军。说这些你也许不明白,反正你知道便是。现在我们谈谈正事,既然是自己人,我刘毅说话一向是心直口快。不瞒你说,刚才我准备让亲兵把你绑了。” 韩斌大吃一惊道:“将,将军,这是为何,我韩斌虽然跟新军合作时间不长,可是也没做过什么损害新军利益的事情啊。”“韩大人不用紧张,既然你知道梁尚书对我不满,反正这个委屈你也是要受的,本将就直接告诉你吧。梁尚书对我不满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想配合朝廷协防京师,我要去辽东助孙阁老一臂之力。”刘毅直言不讳道,倒不是刘毅完全信任这个韩斌,而是等下必须要让韩斌受点委屈,所以迟早他会知道,现在告诉他也证明自己没把韩斌当外人,这些外部的线人,最担心的就是主家抛弃他。后世刘毅非常喜欢看无间道,他觉得既然别人给你当卧底,那就不能寒了别人的心,否则多行不义必自毙。 韩斌这下不是大吃一惊了,而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刘毅刚才说什么,朝廷叫他协防京师,他竟然要去辽东,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对抗皇命?对抗朝廷?看见韩斌脸上的表情,刘毅淡淡说道:“是的,韩大人,你没有听错,梁尚书叫你来的目的就是监视我们,我没有说错吧。”韩斌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确实梁廷栋给他的命令是牢牢监视住刘毅,不管刘毅有什么动作都要一字不漏的汇报给自己。 刘毅继续说道:“现在形势危急,我也不想对韩大人你多做解释,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今天夜里就会开拔。但是既然韩大人是兵部派来的监军,少不得要受一些委屈,待会我会写一封信件交给韩大人,但是对不住了,本将要将韩大人绑缚起来。等到明天城里的士兵来查探的时候韩大人再把这封信件想办法交给王承恩王总管,记住,必须交给王总管,如果交给梁廷栋的话,韩大人,我想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韩斌自从当情报军线人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站在自己身前的并不是刘毅一个人,而是一个可怕的,新兴的军事集团,只不过受限于当时的认知,韩斌虽然无法窥探整个青弋军的全貌,但是他也知道,这支部队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像唐代藩镇割据时代一般的独立集团,表面上隶属于大明,但是暗地里不知道背着朝廷干了多少阴私之事。他甚至有些怀疑刘毅是不是要谋反,可是旋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要谋反,何必大费周章的救援京师呢?不合常理。虽然不清楚刘毅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有一点韩斌清楚,如果现在胆敢背叛刘毅那么等待自己的一定是死路一条。 四百六十二章 分兵下 看见韩斌踌躇的样子,刘毅低声说道:“韩大人,跟我们新军合作这么久,你也知道新军的作风,你放心,只要你跟我们好好配合,我们断然不会亏待你,这是付给你的定金,你把事情办完了,还能拿到剩下的部分。”刘毅从怀中拿出一叠会票,亲自交到了韩斌的手上,韩斌略略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竟然是五张一百两的会票,刚才刘将军说什么,还有剩下的部分,那岂不是? 刘毅看见他这副贪财的表情,才彻底放下心来,这种人是最好控制,有钱就是娘,为了钱财没什么他不能干的。“剩下的银子你放心,我们自会有接头人给你,当然了,数量肯定比五百两要多得多。”韩斌幸福的就要晕过去了,竟然比五百两还要多,这跟新军合作几次,自己岂不是要成为京城的大富豪了。他已经在幻想娇妻美妾,田产豪宅。也是,当了这么久的主事,这种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惨就惨在,他是京官。这偌大的京城里,走路都能撞见三品官,他一个主事放在地方倒是和知府一般大小,可是在京师那真是不够看,兵部也算半个肥差,可是等到好处分到他这一级,可就什么都没了。家里的黄脸婆没少唠叨,张家长李家短的,反正周围这一圈都是比自己官位高,比自己俸禄多的,人都这样,看见别人的好处都眼红。为此,韩斌在家和在衙门都抬不起头来,这好不容易来了一条大粗腿给他抱抱,那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反正也不坏事,这年头,朝中大员跟地方结交的多了去了,也不差自己一个芝麻绿豆官,何况有这么大把的好处可以拿。 韩斌立刻翻身跪倒在刘毅面前道:“感谢将军看得起在下,将军放心,新军的事就是在下的事。在下一定给办得妥妥帖帖,不劳将军烦心。” “那是最好,吴东明,把韩斌给我绑了,就关在这军帐之中,另外,韩大人,劳烦你受些皮肉之苦了。”刘毅对吴东明和韩斌同时说道。韩斌还没来得及答应,只见吴东明无声无息的靠了上来,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吴东明出手非常迅速,一个手刀斩在了韩斌的后颈上,不过只用了一半的力气,这一下能把韩斌砸晕了。然后几个亲兵进来,和吴东明一起将韩斌绑在了帐中的立柱上。 “好了,可以了,也别绑的太紧,要不然血脉不通会死人的,只要让这一切包括韩斌身上的绑痕看起来不似作伪便成。”刘毅吩咐道。他走出帐外看看天色,折腾了一天,太阳也快落山了,他已经决定,今夜子时立刻分兵,一路由自己亲率奔赴辽东,希望能来的及。一路由吴东明率领杀入山东境内,一定要将孔有德等人堵在登莱,然后只能祈祷晋军可以及时收到信,然后封堵他们出海逃往辽东的道路。另外将戊戌带领的斥候营也配给吴东明,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至于这边一路,有自己坐镇,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将军,收拾停当了。”甲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刘毅的身后,刘毅下午一回来就立刻安排甲午前去通知全军夜里准备开拔的事情,让大家全部准备好,吃饭喂马,抓紧时间休息。所以刚才韩斌来的时候甲午并不在帐中。 “唔!很好。”刘毅点点头道。“甲午。”“末将在!” 刘毅回头看看甲午,他也跟了自己不少年了,这次打完了仗,也该让他领一支兵马了,戊戌已经独立领兵,刘毅也能看出来甲午对领兵的渴望,总是当自己的亲兵队长也确实不合适,有些话甲午不说,但是刘毅自己能看的出来。“甲午,你觉得本将这次做的对吗?” “末将虽然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是将军做的总是对的,将军,别的道理我不懂,但是全军将士们都完全信任将军,自从将军掌控太平府以来,好处是大家眼睛都能看得见的,将士们也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将军干,将军志存高远,将士们不傻,朝廷如今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如果再没有人挺身而出,这些狗官死不足惜,可是亿万百姓何其无辜,那关外野人要是打进来了,能有老百姓好果子吃,既然我们有这样的实力,就应该发挥我们应有的价值,乱世出英雄,英雄亦凡人,大家都当缩头乌龟,这世道就真没救了。”甲午诚恳的说道。 刘毅笑了笑,每次跟甲午聊天都有新的收获。这家伙,平时半天闷不出一个屁,但是有时候一说就是一个崭新的道理,有时候刘毅都觉得甲午有点哲学家的潜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夜天空中多云,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的,刘毅要求全军不得点亮任何火把火烛,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的在营内集结。青弋军的战士们平常的吃食营养均衡,自然是没有夜盲症的,借着微弱的月光,虽然只能看的清自己这一队同伴的脸庞,不过这就够了。在吴东明和戊戌的强烈要求下,刘毅只能对全军不作拆分,按照团为单位,将六千人分成了三个团和两个团两支队伍。刘毅带三千六百人北上,剩下两千四百人去山东。刘毅实在是不放心吴东明他们,可是戊戌等人再三坚持。刘毅北上毕竟是孤军作战,而他们还有极大可能得到晋军水师的支援,况且,消息要是传到南直隶,不论是大本营还是情报军都不会坐视不理,在大明腹地作战,始终是能得到支援的。而刘毅面对的可是强大的金兵,或者说满蒙两军,区区三千六百人,比上次入卫京师的人数还要少,这怎么能让吴东明他们放心。刘毅知道他们是在关心自己,建议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既然大家坚持,刘毅不再多说,他将带领一二三三个骑兵团立刻北上。 “将士们,战前动员本将就不做了,你们都是青弋军的骄傲,是精锐,现在我们要北上再次迎战满蒙联军,就让他们知道新军铁骑的厉害。出发!”没有更多的话语,刘毅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大军跟着他先向东,再向北,尽量避开京师,与此同时吴东明戊戌也带领四五两个骑兵团奔赴山东。 本来还满满当当的大营顷刻间撤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依然在昏迷状态中的韩斌在帐中。青弋军的行动速度果然是迅疾。 “哎?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京师城头上,一名值夜的士兵问身边的同伴道。身边的同伴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奇怪了,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奔跑的声音。”士兵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兴许是什么野兽吧,天气这么热,有些野兽夜里跑出来凉快凉快也正常。”同伴解释道。 士兵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当然没有听错,那就是青弋军的马蹄声,只不过他们的马蹄都被包裹,发出的声音很小,而且跟平时马蹄敲打地面的清脆声音不一样,像是沉闷的鼓点声,所以城上的士兵自然没有联想到会是骑兵。这些京兵除了去岁的京师大战以外本身也没有什么作战经验,自然分辨不出来这种声音,要是给有经验的边军将士一听,恐怕就能听出来了,毕竟边军经常和游牧骑兵作战,他们最喜欢干这种包裹马蹄的事情,有利于他们夜袭。 两支大军朝着两个方向滚滚而去。将士们面沉似水,没有人说话。戊戌和吴东明更是一脸的凝重,前途未知,战局未卜。新军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的朝阳如常到来。“醒醒,快醒醒。”熟睡的士兵被身边的同伴推醒。这些个京兵,说是值夜,可是没有谁到下半夜不偷懒打盹的。还是昨天夜里说话的那两个士兵,到了后半夜,巡夜的队伍也不来了,他俩就靠着垛口打盹起来。同伴被朝阳散发出的红红的光线惊醒,起身一看,发现城外不到五里处的军营好像有点异常。他立刻推醒了身边的同伴。 “他娘的,老子正梦到吃烧鸡,你好歹让我吃上一口啊。”士兵责怪同伴道。“别他娘的烧鸡了,你看城外的新军军营,好像不对劲啊。” “天天他娘的疑神疑鬼,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士兵骂骂咧咧的起身朝新军军营张望而去。确实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新军的军营看起来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一般,京师的城墙高大,从上面向下望去,视野开阔。不到五里的距离,看的应当是比较清楚的,照理说这个点,士兵们也该起来操练了,毕竟也快到了城上守军的换班时间。大明的操典应当是差不多的。可是城外新军军营好像连个巡逻队都看不见,仿佛是一个空营一般。 不止他们两人,守门的百户也已经发现了异常。他立刻向城门千总汇报,虽然京营的主将现在是孙兴,可是下面的几个千总不一定是他的人,比如此时南面城墙的防守千总就是梁廷栋的人,派出了韩斌梁廷栋还不放心,叫千总也盯着点。这就发现了异常。 千总不敢怠慢,一到开门之时便立刻派出快马查探。快马绝尘而去,而当他冲到新军军营门口的时候,快马惊恐的发现,营门大开,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他有些不相信的继续深入,真的一个人都没看见,直奔中军大帐,一掀开门帘,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快马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四百六十三章 君臣上 “反啦!反啦!刘毅的新军造反啦!”大清早的京师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城门千总的大嗓门便将让人震惊的消息传递到京师各个角落,早起的人群有些发懵,刚刚那名骑着马奔过去的军将说什么?新军反了?什么新军?刘毅的新军? 疑问不断的在人们脑中浮现,下一刻他们才意识到,此人说的正是去年京师大战中在城外和建虏血战的新军,新军反了?新军不是刚刚到达来拱卫京师的吗?怎么反了?直到此时,人们才意识到,新军竟然反了?这么强悍的新军造反意味着什么后果,大街上一片鸡飞狗跳。经过去年的建虏南侵,现在京师的人们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再也经不起折腾。这新军造反的消息比建虏南侵更加令人惊恐,新军什么战斗力别人不知道,京师还有谁不知道吗?京师的民众焦急的互相询问打听起来,有的人开始奔向米店的方向,他们要买粮。 时间还早,还没有到办公的时间,此时的梁廷栋刚刚走出府门,准备上轿去紫禁城参加早朝,一名护卫刚刚给他拿来垫脚,正准备扶他上轿,远处的马蹄声传来。“大人,大人,急报!” 梁廷栋奇怪的回头望去,只见一人一马快速的向他飞奔过来,身边立刻有两名护卫拔出腰刀,挡在梁廷栋身前。来人离得近了,梁廷栋这才看清,这不是自己安排在南门的守城千总吗?他不好好守城,跑到自己府前要做什么?来人冲到梁廷栋身前,翻身下马道:“尚书大人,大事不好了,新军,新军造反了!” 梁廷栋听到千总的禀报,骇的他差点从垫脚上摔下去,两名护卫也是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怎么可能,刘毅不是昨天还到兵部来找自己谈话吗,不是圣上还召见了他吗,怎么一夜之间新军就造反了。不仅如此,梁廷栋还听到了远处的街巷传来民众奔走叫喊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正在逃亡一般。他稳定了一下心神,对其中一名护卫说道,你赶紧去街口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护卫立刻领命奔去。 梁廷栋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千总拉起,然后质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本官说清楚了!”“是,是,大人,本来一切如常,今早守城的兵丁在城上望见城外新军军营好像有些异常,就是平日里军营到了朝阳升起的时候应该都是有军士出操,可是今日城外军营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甚是奇怪,城门百户就来禀报末将,末将派人出城查看,竟然发现整个新军军营已经人去营空,一个人都没有,最骇人听闻的是,昨日大人派去新军军营的监军韩主事,他,他竟然被。。。”千总有些犹豫的说道。 “他怎么样了?”梁廷栋咬着牙问道。“他被刘毅五花大绑,扔在了中军大帐。”千总回答道。 “混账!混账!欺人太甚!我要立刻进宫禀明圣上,调集天下兵马消灭叛军!”梁廷栋气的拔出腰间佩剑,一下子砍在了轿子的扶手上,咔嚓一声将扶手削断。 “大人,京师的民众乱了,到处都是慌张奔跑的百姓,还有人在米店抢米,一切都乱套了。”跑去街口查探的护卫回来禀告道。“你说什么?”梁廷栋一把揪住了护卫的衣领,他瞪着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盯着千总道:“你来的路上都干了什么?” “我,我,我。。。”千总只是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梁廷栋明白了,一定是这个弱智在来的路上一路喧哗新军造反,这才引起了京师的恐慌,这种事情怎么能大肆宣扬,不知道现在京师民众的神经都紧绷着吗?真要是出了不可收拾的局面,新军叛国自然罪不容诛,可是他梁廷栋领导不力,作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到时候为了平民愤,少不得要把自己推出来祭旗。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啪,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千总的脸上,差点将他的牙齿打掉,他的半边脸立刻肿起来老高,梁廷栋含怒势大力沉的一巴掌,威力不小,将千总打的眼冒金星。“你个混账东西,这种事情还没有禀报圣上,你怎么敢大肆宣扬,要是京师出了什么乱子,你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回来再找你算账,你现在立刻将韩斌带到紫禁城,我要马上见他。” 千总忍着痛领命去了,梁廷栋深吸一口气对护卫道:“现在去紫禁城,越快越好。”梁廷栋踩着垫脚钻进了轿子,轿夫们抬着轿子飞快的朝紫禁城而去。 这种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从城门开始飞快的向城内蔓延,不一会,大半个京师都知道新军造反的消息了。凡是听到的人无不是错愕惊讶。大家不能理解,去年还拼命保卫京师在城外和建虏血战的王者之师怎么会叛变,这太可怕了。梁廷栋还没到紫禁城,已经有不少官员得到了消息。就连还没有出门的周延儒和温体仁也得到了消息。周延儒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说反就反,一点预兆都没有。就连心性一向沉稳的温体仁也坐不住了,虽然他想通过一系列的事件拉周延儒下马,但是新军造反这种大事件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住的,上面那位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谁会来背这锅,恐怕周延儒一个人不够,整个内阁都要跟着倒霉,毕竟昨天在养心殿,大家可都是在场。刘毅造反是什么原因,无非是大家不听他的建议,非要将他留在京师,让他不能去救孙承宗,以刘毅跟孙承宗的关系,这帮人可不是把见死不救的罪名就扣在了刘毅的头上吗?所以刘毅有情绪可以理解。现在的问题是,刘毅造反到底是什么样形式的造反,是要攻打京师了?还是要回老家了?还是要抗命去辽东救孙承宗了?如果是第一种那么事情就麻烦了,搞不好周延儒和他自己都要掉脑袋。 如果是后两种的话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尚能挽救。特别是如果他是去救孙承宗了还能从道义上说的通,润色一下,刘毅固然要倒霉,但是自己的事情可就撇干净了。 想到这些,温体仁立刻吩咐家丁备车,他要立刻赶到紫禁城见崇祯,不仅仅是他,各部尚书全部都在得到消息之后往紫禁城赶去。 时间尚早,紫禁城的大门刚刚打开,还没到点,百官只是聚集在大门外,不敢不顾规矩冲进去。周延儒,温体仁等人已经是赶到了门口,他们直接找到了已经被几个尚书围住的梁廷栋。周延儒分开人群直奔梁廷栋的面前大声问道:“梁尚书,到底怎么一回事?” 梁廷栋一指身边的一名官员道:“阁老,你问他吧,这是兵部主事韩斌,昨日我派他到刘毅那边当监军,可是刘毅竟然将他绑了。你看他的脖颈后面。”梁廷栋将韩斌转过来,周延儒等人立刻看到了韩斌脖颈上的红印,虽然吴东明出手并没有用全力,但是不可避免的,肯定会在脖颈处留下伤痕,手刀要想将人打晕,可不是像各种神剧上的那样,轻轻点一下,人就晕倒了,而是必须施加很大力气,给人造成钝击伤害,震动才会形成短暂的脑震荡。将人震晕。 “韩主事,你快快讲来。”周延儒急切的问道。温体仁和毕自严等几个人将周围的中低级官员驱散,这种细节的事情在上报圣上之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没必要搞得满城风雨的,现在一切都还不好说。 “启禀阁老,说来惭愧,昨日我一入军营就被刘毅绑缚,他说朝廷竟然不顾辽东死活,辽东重要不应放弃。”韩斌话还没说完,温体仁立刻插话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昨晚刘毅悄悄拔营去支援孙承宗了?” “应该是这样的,梁尚书已经派出斥候追踪新军的行动路线去了,想必不久就会有回音了。”韩斌说道。“正是,本官已经派遣多批斥候出城前去侦查,料想刘毅的踪迹躲不过这些兵部的精锐斥候。”梁廷栋答道。 “那京营呢,京营那边有什么行动?”周延儒刚问完。身边响起了洪亮的声音,“回禀阁老,京营已经加强各个城门兵力,城内已经暂时进行戒严,城门关闭,各城门皆有京营严格守卫,请阁老放心。” 周延儒回头一看,不是孙兴还能是谁。照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孙兴应该是在城头部署才对,可是不知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听说了刘毅此次不听号令的原因之后,孙兴怒气冲冲的赶到了紫禁城,这个京营提督他可以不做,可是这个公道他必须要讨回来。这帮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脑子里竟然想的还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关外什么局面他们不知道吗?竟然阻止刘毅去支援孙阁老,孙阁老一个人苦苦在关外支撑,为什么就没人想想他的处境,难道他不是为了大明拖着已经七旬的身体还在戍边吗? 还有卢象升,天雄军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让训练不足的天雄军去送死吗?此刻,孙兴的心中只有悲愤。 四百六十四章 君臣下 听到孙兴说话,不论是周延儒还是梁廷栋,脸上都有尴尬的表情,他们知道孙兴是孙承宗的亲将,自己这帮人做出不救孙承宗的决定,也不知道孙兴知不知道,如果孙兴知道的话肯定心中会非常不满。虽然孙兴只是一个副总兵衔,放在内阁这帮大佬面前当然有些不够看,可是仔细想想,孙兴毕竟是崇祯亲自下诏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拔到京营提督的位置上的,换句话说当日立功受赏的几名将领,除了北地边军的几个人以外,剩下的几乎都被关联了,不论是刘毅,卢象升,孙兴,甚至是孙承宗本人现在都处于不利的境地。 再换句话说,要是这几个人把事情闹到不能收拾的地步,这几个人固然是要倒大霉,可是内阁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依着崇祯的脾气,周延儒自己恐怕要到鬼门关走一遭了。 周延儒不看到孙兴还好,看到孙兴他才意识到,现在的事情已经变得失控了,表面上看,这次是一把消灭孙承宗势力的好机会,但是反过来看,如果在现在的情况下,孙承宗势力全部倒台了,那么辽东和山东肯定是完了,这个责任谁来负?还不是内阁来负,自己当上首辅才几天,要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岂不是要遗笑万年。 周延儒看看韩斌,既然此人刚进入军营就被打晕,那么也不会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了。现在第一是要稳住圣上。第二是要兵部尽快查清刘毅军队的去向,好让内阁掌控局势。 紫禁城宫门外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宫内崇祯皇帝也没闲着,甚至他是和百官们同步知道消息的,自从骆养性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后,虽然锦衣卫和东厂经过魏忠贤的折腾之后基本游离于主要权力圈之外,已经今非昔比,但是骆养性还是加强了京师和北直隶地区的锦衣卫建设,最起码在北直隶范围内整个锦衣卫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锦衣卫作为特务机构,他们不仅仅隐藏在军政机关当中,大量的锦衣力士其实根本就是分布在民间,说白了,天桥下面说书的,卖糖葫芦的,都有可能是锦衣卫底层情报人员。所以,守城千总这么大嗓门说新军造反,底层的锦衣卫早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禀报了骆养性,骆养性在百官来到之前就已经进宫跟皇帝禀报了。作为天子亲军,骆养性和百官不一样,他有不经通传,直接面圣的权力,何况他本就是在崇祯还是信王时跟着崇祯的老人,自然跟王承恩一样是崇祯的心腹,所以崇祯准许他,哪怕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也可以面圣。 “那,泰如,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朕,朕。。。”养心殿,昨夜崇祯见完刘毅之后便没有出养心殿半步,一直在此办公,最后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王承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万岁爷要是这么高强度的办公下去,恐怕这身子骨就要坏了,刚过弱冠之年的皇帝怎么能经得起如此折腾。 而天刚亮就就被骆养性直闯养心殿惊醒的崇祯更是被骆养性带来的消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落到地上,桌子上的奏折都被他扒拉了一地。新军造反了?这个消息犹如雷击,一下子劈在了崇祯的心里。他百思不得其解,昨天不是刚跟刘毅见过面吗?怎么会说反就反。一点预兆都没有。 直到骆养性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崇祯的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一些,骆养性安慰道:“陛下,现在具体城外是什么样子,微臣已经派遣锦衣卫精锐出城查探消息,相信兵部也已经派人了,稍后肯定会有更加确切的消息传回来,圣上,新军造反这种说法有些耸人听闻。试想,既然昨天陛下接见刘毅的时候并无什么异样,那么所谓造反这种定论下的为时尚早,还是应该再看看深层次的原因。” “不用再看了,泰如,朕不瞒你,昨日刘毅提出要去辽东救孙承宗,朕一时没有应允,才铸成今日大错。”崇祯有些后悔的说道。他不是不知道刘毅和孙承宗的关系,当然也知道辽东的局势确实危急,可是他的心中一直是想保住京师,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建虏打进京畿的事情,直到现在,知道了新军有可能造反的消息,他才有些追悔莫及。骆养性听见崇祯这么说,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那么事情其实就好办了,只是崇祯一直陷在里面,没有看清楚事实罢了。 “陛下,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事情应该没那么复杂。陛下且放宽心。”骆养性说道。“哦?泰如此话怎讲?”崇祯精神一振,既然骆养性说事情没那么复杂,看来他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适才微臣不知道原因,现在既然陛下说起,那么微臣心中应该是有点数了。刘毅和孙承宗的关系,陛下不是不知道。孙承宗给刘毅起了表字,这种事情一般是家族长辈来做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孙承宗就像刘毅的祖父一般,陛下,如今辽东有难,刘毅作为一个年轻的有热血的将领,如果不去救,岂不是不孝不义?只不过他忘了在这之上还有忠君。所以微臣以为,刘毅的新军不是反了,而是违抗皇命擅自发兵辽东去了。”骆养性说道。 经过骆养性这么一分析,崇祯的心中好像有点谱了,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新军造反应该是不可能,可是违抗皇命同样是死罪。忠君为大,连君都不忠了,还要孝和义有什么用?想到这里崇祯的脾气又要发作了,他就是这么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事态经过骆养性的分析稍稍安定下来,内心一股怒气又开始升腾。 骆养性看见崇祯面色不虞,立刻接着说道:“圣上,现在不是跟刘毅计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当立即将此事平息下去,不要再生乱子。这个刘毅前次拿着免死金牌抵抗圣旨,这次直接带兵违抗皇命,确实有些无法无天了,等我们把事情理顺了再收拾他。现在不应当给他施加过多压力,须知新军不比寻常,真要是把他们在京畿附近逼反了,那恐怕后果。。。” 崇祯一个激灵,刚刚升起的怒气又渐渐消退下去,骆养性说的不错,这个刘毅是要教训,但不是现在,新军的战斗力太可怕了,六千新军骑兵抵得上数万建虏,要是现在新军作乱,那北直隶可就完了,往严重了说会威胁自己的统治地位。“泰如有何高见?”崇祯问道。 “现在第一是要皇上下旨,严惩报信的千总,就说新军明明是昨夜奉了圣上的口谕前去辽东解围,怎么就被误传为造反,这要是让忠勇将士们听了,岂不是寒心,非常之时要用非常之法,必须拿千总的人头祭旗了。”骆养性说道。崇祯立刻道:“准奏!” “第二,立刻撤销京师戒严,最起码表面上要撤销京师戒严,三大营的兵力保持戒备状态就行,不能让京师的民众产生恐慌情绪。至于第三。。。” “泰如,你不用说了,朕知道第三应该怎么做。” 哗啦,桌上的奏折被扔了一地,堂下跪着的几名官员全部穿着大红色的官袍,胸前皆是好大一块仙鹤补子。今日的早朝破例取消了,崇祯召集内阁养心殿议事。周延儒领着众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王承恩出来迎接他们,然后轻轻的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周延儒的心里咯噔一下,恐怕崇祯要拿内阁开刀了。果然,他们刚一进去跪拜,就被崇祯扔过来的奏折砸了一头一脸。 养心殿里传来了崇祯的咆哮:“梁廷栋,瞧瞧你带的好兵。”锦衣卫无孔不入,骆养性已经将那名千总秘密逮捕,当然也就得知他其实是梁廷栋安插在京营里的人。梁廷栋面如死灰,他知道这次崇祯恐怕要将这个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了,崇祯是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既然如此,昨天刘毅在的时候群臣提议,你崇祯为什么不反对,还不是因为你也想保证京师安全为先。现在出了事情就把自己推出来顶罪,这大明朝的文官还真是不值钱。 周延儒知道,现在只能大局为重,丢卒保车了,唯有祈祷一点,就是新军能把局势给挽救回来。现在的局面非常微妙,可以说完全捏在刘毅的手里。如果刘毅在辽东帮助孙承宗撑住了场面,那么朝中这帮人反而没事,要是辽东被建虏攻陷,而山东也没保住,那么就全完了。 “报,陛下,锦衣卫急报!”一名锦衣卫千户在门外大声喊道。骆养性立刻起身对崇祯道:“陛下,我出去看看。”崇祯点点头,其实他很紧张,因为他知道一定是锦衣卫探知了关于新军的消息。 片刻,骆养性冲进了正堂,“陛下,万幸,万幸,刘毅兵分两路同时去了辽东和山东。”“什么?”崇祯一下子站了起来。周延儒长吁了一口气,心道:“还有得救!” 四百六十五章 反对议和上 “张大人,本汗给你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七月二十二日,孙承宗给张春率领的四万援兵被金兵在大凌河城外全部歼灭之后,辽东再无任何力量可以抽调出来增援大凌河城了。而皇太极又将明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告知了正在攻打沙河堡和大福堡一线的土谢图等人,这些蒙古兵的干劲更足了,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孙承宗手上一个可以机动的士兵都没有,现在的辽东防线就是薄薄的一层,只要打破一点,打破就是打破了,不会有任何明军赶过来封堵。蒙古兵立刻加强了攻势,如果说前段时间草原骑兵只是围绕着各个堡垒进行试探性进攻,或者只是远远的放箭的话,那么现在的攻势就是完完全全的总攻了。在土谢图科尔沁部领头进攻的情况下,蒙古各部都爆发了巨大的勇气,辽河套和辽东军镇的地盘深深刺激着这些草原部落。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谁先抢占了新的地盘,那么对这个地盘就有主导权,大家怎么能容许土谢图先杀进去,何况如果土谢图的功劳最大,皇太极就会把辽河套最肥美的一块给他,这让大家怎么能服气。所以蒙古兵开始猛攻整个辽东军镇西线。孙承宗的压力陡增。另一方面,在大凌河城外的金兵大营之中,皇太极开始对张春的恐怕是第十次劝降了。 今天已经是七月三十,从张春被俘的那一天起,皇太极几乎每天都来劝降。他知道,张春的分量在辽东军镇中是仅次于孙承宗的二号人物,如果能把张春收入自己的麾下,成为给自己效力的汉臣,那么会在政治上赢得巨大的声望。前面也提到过,从去岁开始,皇太极对于汉民的政策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按照他的设想,辽东的汉民在父亲努尔哈赤手上被杀了不少,所以他们对女真有着天然的敌视情绪,可是这么庞大的人口数量始终是一个隐患,假如哪一天金兵在外征战,可是国内百万辽东汉民爆发叛乱的话,那将是不可收拾的局面,但是反过来看,辽东这么多汉民也是可以利用的庞大资源,女真在外征战,汉民可以从事生产,为大金的繁荣添砖加瓦。所以现在必需要笼络住他们,而笼络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们有认同感,所以皇太极现在才大量的任用汉官,虽然基本都是副职,但是对于以前的大金来说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进步了。而张春在辽东也是有一定威望的,他跟鲍承先等人不同,鲍承先等人是武将投降过来的,而范文程等人是一开始就加入大金的,宁完我原来也不过是低级的官员。张春可了不得,辽东军镇的监军啊。如果说收服孙承宗这种德高望重的老臣是一种奢望的话,那么张春为什么不能争取一下呢,如果能让张春臣服自己的话,这在汉民当中会产生多么良好的模范效应。 皇太极最近一直在考虑,等到这次的战役打完了,大金可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是不是能效仿中原来一次科举,其实这个想法范文程早就提醒过皇太极,既然要学习汉文化,那就要方方面面都学到,诚然,阻力肯定是非常大的,但是千秋大计怎么能因噎废食。而汉文化的一个核心就是科举制度,汉人的核心是士子,只要笼络住这帮士子,那么汉民就翻不起大浪来,汉民和女真的对立本质上就是没有认同感。总觉得汉民是低等人,女真人对汉民也有敌视的态度。可是如果开放科举,让汉民也有机会考试做官,那么对这个政权就会有高度的认同感,当然就能收服人心。大家有了努力的目标就会忘记先前的不快。 皇太极认为范文程的建议非常高明,这是从人们的内心出发,从心底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让他们专心的为大金服务。此次若是能收服张春,将来科举的时候可以让他作为主考官,那该对整个汉民阶层产生多大的震动啊。皇太极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甚为得意。 今天,他再次如常来到张春的营帐,对他进行劝降。张春被俘之后,皇太极并没有为难他,反而给了他一顶独立的帐篷,还特地安排了两个汉民包衣奴才伺候他的起居,就算是饮食,也是专门有人给他做中原的食物。完全就是把张春当做了上宾。可是张春到现在几乎是没有吃饭,只是喝一点水,他已经有绝食而死,以明大志的想法。当日在战场上没能自刎而死已经是一种耻辱,现在作为监军却深陷敌营,对于这种自小受礼法忠义教化的人来说是不可忍受的,何况每天皇太极都会来劝降,这更让张春感到非常屈辱。 皇太极每次来,张春都对他不理不睬,但是皇太极一点也不恼怒。在他看来,这些汉臣都有些臭脾气,没关系,自己有的是时间,这是战略而不是战术,从战略大局出发,就算是张春天天指着自己鼻子叫骂他也能忍,张春在他眼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精神图腾,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就会有更多的明朝文臣动摇自己忠君爱国的想法,以后要是俘虏了他们,就会有样学样,一股脑的跟风投降。所以皇太极只是对着张春说话,至于张春一时半会有没有反应,那并不重要。更何况张春只是不说话,也没有骂他不是。 (渔夫按,要说皇太极的耐心那是真的不错,这个战略也是皇太极一直坚持的政治方针,只要收服有分量的明朝文臣,那么就会动摇明朝的统治根基,不能不说,作为一个战略大家,皇太极的眼光非常独到。而这一战略终究应在了洪承畴的身上。洪承畴之前,明朝的武将有投降的,但是文臣几乎没有,一般都是自杀或者战死,一些不入流的官员投降也不能代表整个文臣阶级,但是洪承畴一投降那可不得了,三边总督投降金国带了个非常坏的头,自他之后,文臣也开始和武将一样大量投降。很多人不再为大明殉节,而更坏的影响恐怕连皇太极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等于是在间接的帮助李自成,大明的很多文官在后期想了想,与其投降异族,还不如投降同族的李自成,最起码李自成的大顺国不过是改朝换代,这些官员该干嘛还是干嘛,可是大清入主中原那是文化的对立,这些孔孟之道的人怎么能容忍这种千古骂名,所以李自成后来过城即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真的想听我的想法?”张春低声说道。皇太极震惊的看着张春,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张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自己每天来劝降,其实台词基本也是千篇一律的,无非是只要张春投降自己,就给他封个什么什么官,给他什么什么等级的俸禄云云,甚至皇太极连首辅这样的位子都开出来了,反正本来皇太极也准备仿效明朝建立内阁,像是范文程,宁完我啊都可以入内阁占据一席之地,再加上一些满臣,这样满汉均摊一下,内阁就建立了,也不在乎多给张春添上一把椅子。只要张春配合自己什么条件都能先答应。皇太极这么一来,可把鲍承先等人嫉妒的要死,自己几人可是跟着皇太极打天下的老臣啊,而现在稀里糊涂的冒出来个张春,眼看着就要骑到自己头上了,这怎么能叫他们不嫉妒。所以鲍承先他们是天天祈祷张春不要答应皇太极,要不然首辅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了,哪怕让代善做首辅也不能让张春当啊,那以后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吗? 听见张春开口,皇太极有些喜不自胜,难道张春终于动摇了吗?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非常恭敬的说道:“本汗当然想听张大人的真实想法,张大人但讲无妨,本汗一定洗耳恭听。”说完,皇太极站起身来,学着汉人礼贤下士的样子,对张春拱手道:“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张春也是起身,“赐教不敢当,但是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这些天在金兵大营之中一闭眼都是死难的将士。有时候我在想,两国这样杀来杀去,死的还不都是两国的黎民百姓,我有一言,不如两国罢兵,重修秦晋之好。也好让黎民百姓脱离苦海。” 皇太极万万没想到,张春不是为了自己的什么官位利益。而是劝皇太极和明朝讲和。皇太极惊讶的看着张春,心里想他的脑袋是不是出问题了。现在的情况明明是箭在弦上,而且金国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讲和恐怕不太现实。 张春接着道:“现在金国最缺的是什么,无非是金银财宝,人口粮食。那为什么不能通过和平的手段去取得,非要进行战争呢?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修书一封,寄回朝内,劝说大明和金国和谈。难道你以为,光凭几万金兵就能征服整个大明?” 四百六十六章 反对议和中 张春提出了一个其实在金国内部也是争论不休的问题,金国内部很多人也认为光靠几万八旗兵就算加上蒙古的兵力,也很难对大明完成征服,上次回来之后就有努尔哈赤留下的一些老臣对皇太极说过,打进大明京师算是一次侥幸,就算是把北地都席卷一遍可是大明还有富庶的江南。更何况,想要占领一个地方,就需要派兵把守才行,十几万人马不断的把守大明各地,最后能用于进攻的还能剩下多少,所以要想完成对大明的征服必须先收服大明的人心,占住一块地方,就要让民众真心实意的臣服于自己,这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前进。 现在张春将这个问题赤裸裸的提出来,倒是让皇太极犯了难,是啊,这次打下了大凌河城,可是勇士们也受到了损失,如果不断的这样攻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况且经过去年的战争他已经发现,大明的军队也不是完全都不堪一击,还是有强军敢和自己面对面野战的,大明地大物博,鬼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军队,万一以后又冒出来两支呢,那八旗岂不是倒了大霉。 皇太极丝毫没有在意张春对自己不叫大汗,而是直接称呼你。他依旧恭敬的说道:“张大人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本汗也知道,大明很大,也有亿万人民,光想用八旗去完成对整个大明的征服,确实是比较困难,但是张大人也不要误会了,此次战争的发生,完全是大明想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我们不得已才进行反抗,这点还请大人明白,实际上是明军先挑起了战争。” 张春冷哼一声道:“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吧,说起来努尔哈赤还是大明的军将,一个建州卫指挥使,建州卫的地盘究竟在哪里,你不会不知道吧,可是现在你再看看呢?恐怕大金的地盘已经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了吧,所以究竟是谁先背叛的大明难道你心中没数吗?” “呵呵,张大人,如果我们一直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恐怕永远不会有一个结果,那我父亲和祖父跟大明朝的仇又怎么算呢?如果不是李成梁父子,我的祖父怎么会死,父亲怎么会用遗甲十三副起兵,所以有些历史的事情我们是说不清的。还是看看以后应该怎么办吧。”皇太极说道。 “不错,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现在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我提议大金和大明议和,当然大明可以给足大金足够的利益,我打一个非常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北宋和辽国的关系那样,谁也不能消灭谁,但是两国却能一起共处一百余年,难道你不认为这对两国更加有利吗?而战争对金国来说其实是不利的,每次打仗都是劳民伤财,大明尚且有这么大的架子在这里可以支撑,但是金国呢?金国能承受得了这么高强度的战争吗?说白了战争打的就是钱粮,金国每次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打仗,真的回本了吗?好比去岁,最后还不是在蓟镇被明军截住了,这样的战争对金国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春不提这个还好,提到去年的蓟镇战役,皇太极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要不是因为那支该死的新军自己怎么会失败,怎么会如此的被动。皇太极起身道:“张大人说的话本汗要回去考虑考虑,战争的车轮不是本汗说停下就能停下的,也要看我的族人答不答应。本汗还是希望大人能好好考虑本汗的建议,如果大人愿意和本汗合作,实不相瞒,未来组建内阁,首辅的位置一定是大人的,那么反过来说大人所提议的明金议和是不是更加容易实现了?在那个位置上应该更加容易干出大事情吧,还请大人好好想想,告辞了。” 说罢,皇太极也没有回头,径直出了营帐。两个汉民包衣一直跪在门口,看见皇太极出来,他们立刻伏在地上道:“恭送大汗!”皇太极和葛布什贤超哈营的精锐护卫们很快便离开了。两个汉民包衣对望一眼,立刻有一人起身,闪身消失在了大营的帐篷之间。 砰的一声,在两黄旗大营的一顶帐篷之中,一个茶杯被打翻,里面的茶水撒了一地。“你说的可是真事。”“小人句句属实,可以对天发誓。”“哼,一个俘虏竟然还对大金的局势指手画脚起来了,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死人吗,简直欺人太甚!” 原来,那两个包衣奴才虽然是皇太极指派前去伺候张春的,但是当初去挑人的并不是皇太极本人,当然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皇太极本人去,而是他吩咐鲍承先去办这件事情。所以鲍承先挑了两个自己的心腹奴才前去伺候张春,顺便将张春的一言一行偷偷记录下来,汇报给自己。特别是在皇太极对张春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之后,鲍承先的这种危机感愈发的加深了,眼看着张春就要一步登天骑到自己的头上了,或者说不仅仅是自己的头上,而是骑到所有的汉臣头上去了,在这件事情上,鲍承先,范文程,宁完我等人有着共同的利益。 鲍承先也将这件事飞鸽传书告知了范文程,范文程立刻找来宁完我商议,宁完我建议想办法除掉这个张春。这件事情就落到了鲍承先的头上。而今日,鲍承先得到了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张春竟然建议皇太极和大明讲和,要知道,现在整个大金一系列针对汉民的政策都是在为战争进行下一步的准备,一旦金国的思想放松了,迷失在了大明的金银攻势之中,那么他们苦心建立的一切就会毁于一旦,不要指望那些贝勒们有什么宏图大志,不过是一群强盗罢了,一旦给足了他们银子,这些人就会躺在金山银山上享福起来,不会再有什么进取之心,而自己等这些汉臣更是失去了用武之地,最后会被完全排除出去,一棒子打回原形。这叫鲍承先怎么能受得了。好不容易背着骂名投靠了大金,断然不能得到这个结局。 “大汗有请!”就在鲍承先得到消息,对张春恨之入骨的时候,有大汗卫队的士兵前来传令,让鲍承先前往皇太极的中军大帐议事。鲍承先立刻连声答应,脑中一转,恐怕皇太极这时候叫他十有八九是为了张春的事情,也好,就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置张春于死地。敢和自己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张春在自己的营帐中来回踱步,这些话他其实已经考虑了很久,倒不是真心想让明金议和,而是现阶段,不得不采取的方法,经过这次战斗他深深的认识到了明金之间战斗力的差距,明军如果不是借助天时地利,根本无法在和金兵的对决中胜出,而此次更是天时地利都不站在明军这一边,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惨败。他提出议和,站在他的立场,本意是想拖延时间,大明现在最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的时间。他知道,大明朝已经有一部分官员觉醒,但是这些人的数量还太少还不够,只要给大明争取个十年的时间,那么很有可能将国内的农民军造反全部平定,然后反过来操练更多的新军。这十年的时间哪怕是像北宋对辽国那样每年给金国岁币都成,麻痹女真人的思想,让他们松懈下来,等到十年之后他们再想进攻大明,就会发现明军已经今非昔比,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同时他提出议和也是在帮助孙承宗,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大凌河的问题,就是锦州能不能守住还是一个未知数,特别是自己将四万精锐兵马丧失殆尽,那么蒙古兵那边呢?蒙古兵那边会不会攻破沙河堡防线,那阁老拿什么去抵挡,一旦丧城失地,阁老肯定要被朝中攻讦的奏折淹死,如果连孙承宗都不保的话,大明恐怕在朝中就真的没有能臣直臣了,为了保住孙阁老,也只能使出这个计策了。可是张春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种想法已经动了金国内部一些人的蛋糕,这些人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大汗,万万不可听取张春的一派胡言,他这分明是缓兵之计,现在的情况明明是我们占据了上风,为什么要停下来议和,就算是明国恳求我们我们也不能答应,这分明就是拖延我们的脚步,若是答应了该当如何,难道让土谢图撤兵?难道将眼看着就要拿下的大凌河城拱手还给明国?大汗忘了先祖的宏愿了吗?大明已经是孱弱不堪,现在正是一锤定音的时候,怎么能半途而废。且不说关内如何。只要我们能将辽东军镇连根拔起,我们就会成为关外第一大国,到时候还怕明军不来找我们和谈,那我们的筹码就会更多更大,大汗不是在实行新的汉民政策吗?收服了辽东军镇,我们又会平添百万汉民的力量,这对大金来说简直是萨满大神赐予的恩德啊!”中军大帐,几名旗主贝勒济济一堂,鲍承先跪在正中,拜伏在地,用颤抖的声音劝说皇太极道。 四百六十七章 反对议和下 回到中军大帐之中,皇太极对张春的提议想了又想。自己无法做出决断,还是请各位旗主贝勒,也包括鲍承先来商议一下的好。没想到鲍承先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其实不仅仅是鲍承先这么想,就算是代善等一帮人也是不愿意议和,以代善为首的贝勒们对鲍承先的提议表示支持。这给皇太极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们倒不是担心明朝一旦议和会不给他们银子,而是觉得现在议和并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眼看着就能将整个辽东军镇消灭掉,如果议和的话不是给了明军喘息的机会吗?况且如果在消灭辽东军后再议和,应该能给金国带来更大的利益。 作为一个战略大家,皇太极内心是不想议和的,可是张春拿议和来做要挟,那就等于如果答应了张春,那么针对汉民和汉臣的方略就极有可能成功,而反之如果不答应,那么拿下辽东的策略就有可能成功,两个战略对于皇太极来说都是国本之策,无论哪边都很重要,无非是一个取舍的问题。 皇太极对跪在下面的鲍承先说道:“鲍先生,请起吧。”“奴才遵旨。”鲍承先起身道。 “其实你说的事情本汗明白,现在当然不是谈判的最好时机。可是本汗。。。”皇太极有些犹豫,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当着各个旗主贝勒的面说出来,当初提出组建内阁的这个想法的时候也不过是在范文程等人面前说说,虽然现在皇太极已经一步步的在实施满汉合并的政策,可是在很多旗主贝勒,或者是老旗人的眼中,他的这个政策是非常不合适的,这等于是将满人的地位放低,那他们建立大金国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反对者非常多,只不过皇太极很多事情做得比较缓和隐蔽,偶尔挑出来的刺头都被收拾了,所以政策在磕磕绊绊中还是推行下去。但是效仿明廷,组建满汉内阁的事情皇太极现在还没准备说出来,他已经能想到,如果自己一旦说出来,恐怕就算是代善也不一定会支持自己,毕竟现在汉臣更像是谋士或者是辅助的存在,一旦让他们全面的介入金国的内政,尤其是让他们可以针对女真人发号施令的话,恐怕会引起很大的反弹,所以皇太极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不能说出内心的想法。 鲍承先何等聪明,他从皇太极犹豫的脸色,和支支吾吾的话语中立刻想到了皇太极担心的是什么,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瞬间在他的脑中形成,不能不说,鲍承先确实是一代毒士。放在三国的话,恐怕能当一个贾诩贾文和。 鲍承先立刻闭嘴退到一边,皇太极说又不能说,心中烦躁,挥挥手道:“既然大家对于议和的提议没有达成一致,那么这样吧,暂且退下,让本汗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众人施礼退出了大帐。鲍承先故意落后了一步,他悄悄的走到了准备回营的代善身边,在代善身旁小声的说道:“大贝勒,能否借一步说话。”代善疑惑的看了鲍承先一眼,对于鲍承先这个人,虽然代善不像阿敏他们一样,直接连面子都不顾及,经常甩脸子给鲍承先看,但是代善本人对鲍承先也甚是不喜,总觉得此人不是光明磊落的人,虽然曾经是一个武将,但是阴险狡诈,好在这个人是大金这一边的,要是明国那边的恐怕会给大金带来不少麻烦。 虽然不喜欢鲍承先,也觉得金国勇士的英武跟鲍承先的阴险格格不入,但是鲍承先目前作为皇太极帐下的红人,代善还是要给他三分面子。他对身边的两个护卫说道:“你们把马匹牵到那边等着,我和鲍先生说几句话就过来。”“奴才遵命。”两人领命而去。 “鲍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贝勒不喜欢搞那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代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这倒是把鲍承先弄得有些尴尬,不过为了更重要的事情,即便是代善不给面子,鲍承先也要把计策说出来。“呵呵,大贝勒,难道您就不好奇,为什么大汗欲言又止吗?”鲍承先也不恼,笑眯眯的反问代善道。 这下代善是真的有些好奇,没错,刚才皇太极好像是说了半句话,并没有说完,代善也在思考后半句究竟是什么,现在鲍承先将这个疑问说出来,代善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问道:“哦?先生知道是什么原因?”鲍承先点了点头。代善看着他等待着他说出下文。 “大贝勒,今天下官说的话还请大贝勒能保密,下官跟大贝勒说这些也是希望大贝勒能清楚大汗的一些想法,更是消除一些大贝勒对汉官的芥蒂,大家都是想把事情做好,为了整个大金国的繁荣昌盛,我们可不能像明朝一样热衷于内斗。”鲍承先故作诚恳的说道。 代善有些不解的望着鲍承先,心想,今天这个鲍承先怎么转性了,跟自己掏心掏肺起来了。鲍承先接着道:“其实大汗早有组建满汉内阁的想法,不过这还停留在纸面上,只是跟范文程等几位大人探讨过,真正实施,还有很长的时间。”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代善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想到皇太极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一旦让汉臣介入大金的国政,那么后果是不可预料的,万一他们有异心那该怎么办?鲍承先眼见代善面色不虞,立刻趁热打铁:“这次这个张春被俘,因为他是辽东军镇的监军,所以大汗对他礼遇有加,甚至说出了建立了内阁之后让这个张春来当首辅的话来。大汗之所以对这个议和如此犹豫,正是因为张春说如果大汗同意议和,那他就答应投降,如果不同意他就绝食而死,大汗想争取汉民所以才犹豫再三。” 代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原因,怪不得大汗没有了往日的果敢,迟迟拿不定主意。同意议和就能争取汉民,不同意议和就能拿下辽东,两个都很重要,很难取舍。可是大汗有没有想过女真族的利益,大汗自己也是女真人,这个时候怎么能不为女真人着想。 代善握紧了拳头,如果大汗做不了决定,好,这个事情就让他代善来背负,为了数十万女真族人,他代善就是死又有何妨。辽东汉民是资源,但是绝对不能凌驾于女真之上,这件事情就让他代善来做。鲍承先见代善的脸色变了数变,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代善的脑中,如果代善真的按照自己的设想行动的话,那么后顾之忧就解决了。 代善忽然对着鲍承先施礼道:“感谢先生告诉本贝勒这件事情,多谢了,以后先生的事情就是本贝勒的事情,女真族人都会感谢先生的。”鲍承先立刻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只希望大贝勒能多多劝说其余的贝勒,不要对汉臣抱有那么大的偏见,我们这些效忠大金的汉臣是将大金当作自己的祖国的,不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 出了营门,看见代善打马远去的背影,鲍承先嘴角露出了不为人察觉的冷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中军大帐之中,皇太极揪住一个前来报信的葛布什贤超哈营士兵的衣领,大声的咆哮道。早上刚刚起来的皇太极,正准备收拾收拾前去张春的营帐那边接着劝说他,却没想到,一个亲卫前来禀报,说是刚刚收到明军俘虏营地那边的消息,张春昨晚死在了帐中。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当是悬梁自尽,张春的帐篷跟一般的军帐不一样,而是和皇太极与诸贝勒居住的大帐是一种类型,顶部很高,有横梁支撑,张春正是将被褥的面撕下做成了绳子,然后悬在横梁上,上吊自尽。 皇太极推开前来报信的士兵,和卫士们一起匆匆的赶到张春的大帐之中,现场还没有被破坏,皇太极一进去就看见张春的尸体静静的悬在半空中。旁边包衣奴才心惊胆战的跪在一边道:“奴才早晨准备给张大人送早膳,谁成想一进来就见到这副场面。大汗恕罪,大汗恕罪。” 皇太极见到张春的尸体,想到自己招降的大计被搁置,这两个蠢材,连个人都看不好,铿的一声皇太极拔出佩剑,两下将二人刺死。帐中传来了两声惨叫。皇太极又刺了几剑才恨恨作罢。“把张大人的尸体收敛好,按照贝勒的葬礼厚葬。”他对身边卫士吩咐道。 “奴才遵旨。” “哎!”皇太极长叹一声,收起佩剑,转身走出了营帐。 (渔夫按,历史上,张春确实在被俘之后积极的为明金议和的事情奔走,可是这个提议根本就不被明金双方所接受,一方面,张春被俘在明朝的御史言官看来本就是耻辱,所以他的建议自然不会被采纳,而在金国这边,当时已经占了绝对上风的金国根本就没有议和的打算,他们觉得凭借自己手中的战刀可以取得更多的财富,最后张春在金兵军营中绝食数日而死,也算是以死明志了。) 四百六十八章 死或生上 “景和!景和!啊!”张春兵败的第三日,四万大军全军覆没,折损战将数十员的消息传到了在宁远城的孙承宗那里,孙承宗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本想着张春做事也算谨慎,就算不能顺利的将祖大寿等人救出来,也断然不会把四万大军全部葬送。可是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孙承宗怎么也想不到四万兵马竟然在一天之内被八旗兵全部歼灭,张春本人更是生死不知。回来报信的残兵败将说法不一,有人说张春已经被金兵杀死在乱军之中,有人说张春兵败被俘。但是不论哪一点,恐怕张春都是凶多吉少。 孙承宗悲愤的大呼张春的名字,晕倒在地,几名亲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孙承宗。医士过来施救了老半天,才将已经七十二岁的孙承宗给救醒过来。孙承宗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身边亲将,“真的没有一名战将回来吗?”亲将含泪点头,此战,宋伟战死,张霖战死,剩下参将游击阵亡的更是数不胜数,连祖大成也是生死未卜,辽东明军的所有机动兵力全部消失。现在孙承宗手头一个能调动的兵力都没有,各城守军只能固守待援。 孙承宗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口中喃喃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祖大寿他们就完了啊,辽东防线也完了,就连锦州城也是不保。” 话音未落,又有报信士兵带来了更坏的消息,“报。。。”“混账,没看见阁老正在休息吗?退出去!”亲将生怕报信兵又带来什么坏消息,又会将孙承宗刺激的晕过去。立刻怒斥他,让他退出孙承宗的公房。孙承宗却惨然一笑,对亲将说道:“呵,你放心,老夫还没到那个时候,有什么罪过就让老夫一力承担吧,你让他进来。” 亲将只得让报信兵进来,“阁老,这。。。”“无妨,让他说吧。” 报信兵得了允许,知道孙承宗身体不适,只得在亲将身边耳语几句然后退了出去。“说吧,出了什么事情。”孙承宗有气无力的问道。 亲将犹豫了一会道:“阁老,西线急报,草原诸部突然加强了攻势,沙河堡告急,大福堡,大兴堡都是告急,请求增援,可是我们现在真的没有任何援兵可以派了,除非将宁远城周围几堡的兵马全部派过去,那样一来的话,这边就会成为真空地带,只要草原诸部突破西线任何一个点,就算是宁远城恐怕都是要丢了。” “哈哈哈,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皇太极端的是好计策,真是好计策啊!”孙承宗大笑着,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亲将冲上去叫道:“阁老,阁老!” 七月二十五日,孙承宗接连接到了败报,已经风烛残年的身子骨经受不住打击,口吐鲜血,病倒在床榻之上,虽然经过全力救治保住了性命,但是身体状态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只能在床榻上办公,亲将和军中文官们不好再刺激孙承宗,所以尽量只拣重要的事情禀报。七月二十七日,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参将祖大成率领三百残兵费尽周折竟然逃回了锦州城,消息送到孙承宗这里,让孙承宗略略欣慰,有祖大成守锦州,最起码可以抵挡一阵,只要金兵没有衔尾追击,那么宁锦防线还有一些时间静待朝廷的援兵。而孙承宗不知道的是,朝廷的援兵已经出了大问题,孔有德等人在山东造反,三路援军已经只剩下了卢象升一路。 “大金天聪汗致明国祖大寿总兵,将军英勇,坚守残城数十日,虽兵士死伤殆尽,仍不退一步,勇气可嘉。大金敬重勇士,也请将军以将士性命为重,不要再徒劳挣扎,让士兵枉死,本汗承诺,若将军归降,一定倒履相迎,将军在金国之地位绝不会低于明国。近日,金国正筹备组建汉军八旗,旗中职务将军可任意挑选,且将军旧部不做拆分,依旧由将军率领,本汗仰慕将军威名久矣,阵营不同奈何为敌,但将军若归顺大金,本汗一定以金国最高之抱见礼相见,若将军认为与大明为敌心中多有不便,本汗也可立刻承诺,将军所部永不与明军对战。大金国天聪汗以及所有旗主贝勒在此保证。” 八月一日大凌河城,张春已死,皇太极也失去了对大凌河城的最后耐心,他本来是想如果能劝降张春,再由张春将大凌河城的祖大寿等人说服那是最好,既然现在张春死了,那么对于大凌河城被包围的明军而言,无非两条路,要不然就是让他们投降,要不然就是皇太极尽起大军踏平大凌河城。 四万援兵全军覆没七日之后,城里已经迎来了最后的时刻,比皇太极想象的还要糟糕,城中所有战马已经全部被人们吃完,现在城内连一名骑兵都没有了,就连祖大寿自己的爱马也亲自被祖大寿用三眼铳打死,然后让亲兵们分食了,城中本来有一万五千士兵和一万五千民夫,去掉守城作战战死者,出城作战被杀者,伤重不治者约八千人。剩下的两万两千人当中竟然已经饿死了一半人。城里就连一只老鼠也找不到了,甚至就算是昆虫也被吃尽,人相食一开始被称为惨剧,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天气炎热,人们又饿得没有力气,很多死人也无法掩埋,大街上,院子里到处是吃了一地的人骨,还有很多人的尸体没有被吃完,就那么丢弃在一边,腐臭味蔓延,整个大凌河城就像人间炼狱一般笼罩在一股死亡的气息之中,很多士兵因为吃多了人肉,眼睛都开始发绿。连祖大寿何可纲等人见了都是心有余悸。 城中现在还剩一万人出头,但也都是苟延残喘之辈,城中士兵全凭着意志力支撑,现在能拿起武器作战的不过身强体壮者千人,这些人因为本来身体素质就好一些,所以才能撑到现在,而这一千人当中基本上有一大半都是祖大寿自己的家丁,正兵营的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因为太多的尸体来不及处理,剩下的民夫和正兵营士兵之中有许多人染上了瘟疫,基本也就是在等死了。 夜晚的城楼上,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祖大寿独自一人坐在城楼的正厅中,阅读着一封信件。傍晚,有一名八旗骑兵从营中奔出,朝城上射了一支无头箭,上面绑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祖总兵亲启。立刻有亲兵将箭支捡起交到了祖大寿的手上。祖大寿拿过来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金兵的劝降信,自从金兵进攻大凌河城以来不是没有金兵的劝降信射上城头,祖大寿基本是看都不看就给撕掉了,可是今天这一封,祖大寿犹豫了良久,硬是没有撕掉。他让亲兵退下,一个人抓着信封呆立了良久,不知道如何是好。信封上并没有写明写信的人是谁,但是在祖大寿想来,至少应该是旗主之类的人物。 祖大寿的脑中天人交战,这些天他已经见惯了生死,整个人已经麻木了,不仅仅是他,就算是作为文官的邱禾嘉也已经不再哭天抢地了,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祖大寿自己也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不过他身体壮实,还能顶得住,亲卫们也都是面黄肌瘦,祖大寿心里明白,再过两天,哦不,应该不用两天了,明天傍晚事情再没有转机的话,恐怕大凌河城里的人就全完了。心里的意念一旦动摇,人就会做出跟平时不符的举动。祖大寿颤抖着双手捧着信封,心中一个小人说,你是大明的总兵,怎么能跟野蛮人打交道,祖家以你为耻。另一个小人说,打开看一眼吧,看一眼不碍事,就算你自己不想活,难道要让剩下的一万人全部活活饿死吗? 祖大寿摘下六瓣盔,双手深深的插在已经杂乱不堪犹如稻草一般的头发里,他的心里非常痛苦,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大门敞开着,门前一队临时由亲兵组建的十个人的巡逻队伍从门前走过,走着走着,打头的一个小旗官砰的一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身边袍泽围住他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恐怕是再也听不见了。 “他娘的,横竖一死,看一眼吧。”祖大寿横下一条心,哗啦一下撕开了信封,将信纸展开,他没有先看这封信的内容,而是直接看向落款,猛然他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皇太极不是没有给他写过劝降信。可是这封信的外面没有标注写信人,但是里面信件的写信人可不得了,竟然是皇太极本人执笔,所有旗主贝勒加印,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封信不是皇太极一个人的意思,是整个金国朝廷的意思。他稳定住心神,将信件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没想到金国竟然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而且最后一条不与明军交战。这真是戳到祖大寿的心窝子里了,他最怕的就是不能过道义上的这一关,现在金国许诺他让他免了这一条,他怎么能不动心。 四百六十九章 死或生中 “老祖,你在干什么!”门外一声大吼传来,将正在聚精会神看信的祖大寿吓了一条,手中的信件拿捏不稳一下掉在了地上。祖大寿抬起头来,发现来人竟然是何可纲,只见何可纲两步冲过来一把捡起了地上的信件,“皇太极这个狗贼的劝降信,老祖,你动心了?” 火光下,何可纲的脸显得有些狰狞,本来今晚何可纲实在是睡不着,一方面是因为腹中饥饿,祖大寿几天没吃饭,何可纲也和他一样,饥饿之下人胃里难受。另一方面,局势如此,何可纲也愈发的觉得没有了希望,可是自己万万不能投降金兵,实在不行就将剩下的兵马集中起来,趁着夜色突围,能跑掉一个是一个,总比全在这里等死强。所以他急急忙忙赶到祖大寿这里来和他商议,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祖大寿面色凝重的在看一封信,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信件过来,难道是皇太极写的信。心下怀疑,何可纲就吼了一声,没想到祖大寿做贼心虚,竟然连手中的信件都拿不稳了。 何可纲浏览了一遍,“哼,皇太极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又是高官又是厚禄,这次更是厉害,竟然将这么多贝勒拉着一起署名,这是要干什么,给你老祖一个承诺?你老祖忘了辽东死难的百姓了?你老祖忘了跟着咱们出生入死,一个个倒在沙场上的弟兄了?还是你忘了你祖家列祖列宗,特别是你叔叔祖承训这样的好汉了?” “我,我没有,我都记着。”祖大寿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没有打算投降,我就是看看这封信,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撕掉它,还将信封保留,认真查看,分明是已经动了心思。若是这样,城内外数万将士岂不是白死了,今夜我找你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何可纲明白,现在基本上已经是没有什么希望了,阁老的援兵应该是全完了,后面就算是朝廷有援兵也来不及了,等他们到了这城中的人基本上也就全饿死了。所以我准备今天或者明天,凌晨时分直接组织所有人突围,出去一个是一个。我何可纲宁愿死在突围的路上,也不愿意在这城中活活饿死!” 何可纲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将周围很多祖大寿的亲兵都吸引过来。大家都不是聋子,听何总兵的意思,难道祖军门有投降的意思。士兵们的思维不像这些军将,其实很多士兵已经是熬不住了,只不过是因为集体效应和军将们的威压在这里压制着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金兵天天在阵前宣传,那些已经投降了金兵的伪军整日在城下大喊大叫,无非就是让城里的守军放下兵器,投降不杀,还能吃饱饭,在已经人吃人的大凌河城,这样的劝降多少有点作用,只是上面的将军不发话,这些士兵谁敢迈动脚步,前两天有几个士兵想从城上放绳子趁着夜色跑出去,被邱禾嘉的护卫发现,直接拉过去砍了,邱巡抚说了,投降者,动摇军心者杀。况且这些金兵杀人不眨眼,蓟镇屠城还历历在目,他们的话不能信。邱禾嘉好一番劝说才将军心稍稍安定下来。但是今日,祖大寿和何可纲的争吵让士兵们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们不想做叛徒,可是自己尽力了,朝廷的援兵也迟迟不到,孙阁老的援兵也被消灭了。自己只是想求个活路。 周围的士兵越聚越多,大家都围在城门楼跟前。看着何可纲和祖大寿。祖大寿仿佛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般,双手紧紧握拳,半晌,他抬头看着何可纲说道:“何总兵,不如这样,我们假装投降金兵,先让弟兄们吃一顿饱饭,信上说了,他们会让我执掌旧部,也就意味着咱们的弟兄不会被拆散,等兄弟们吃饱了有力气了,我们再寻找机会开溜,这样可好。” 祖大寿这么一说,周围的士兵产生了一阵骚动,这也是一个办法。诈降的事情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要是真能如军门所说,诈降再逃跑,兴许能成。 何可纲却摇了摇头道:“老祖,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知道我老何的性子,我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就直说了吧。假投降根本就不可能,先不说皇太极的这封劝降信到底有多大的效力,出尔反尔的事情,这些年女真和草原诸部干的还少吗?他们是野人,你跟野人讲信义,简直是笑话。假如咱们出了城,他们不按照规矩办事怎么办?到时候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按照信中所说照办了,你能想到诈降,难道他们都是傻子?从这几次的战斗来看,金兵阵中分明是有高人,你难道没有发现,现在金兵打仗越来越有章法了吗?丝毫不比咱们的差,这一次更是连谨慎的孙阁老都栽在他们手上。现在我们营中一个骑兵都没有,我们诈降了之后他们把我们派回大后方怎么办?到时候诈降就会变成真投降,你能背负的起这个千古骂名吗?再说就算我们半路想逃跑,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吗?左右都是一死,为什么不全了气节,非要平白给自己身上增加污名呢?” “老何,你回头看看这些个弟兄们,三万人啊,现在就剩下一万了,各个都跟孤魂野鬼一样,你问问他们想不想活?”祖大寿指着门外的士兵们说道。 猛然,一个年纪较大的士兵跪下了,呼啦啦,士兵们跪倒了一片,那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何总兵,就给俺们一条活路吧,俺上有老下有小,俺不想死在这鬼城里啊。呜呜呜。”三军恸哭,士兵们跪在城门楼前,低声喊着:“俺们想活,俺们想活啊。” 铿的一声,何可纲猛然拔出了腰刀,冲到那名带头跪下的老兵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又推倒在地,“混账,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大明的军人都像你这般德行,那还打个什么仗。老子现在就斩了你这个怂包,好叫你知道什么是扰乱军心的下场。” 何可纲举起腰刀,眼看着就要砍下。老兵吓得用手挡在身前。“老何,你疯了!”一声大喝传来,祖大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就要夺何可纲的腰刀。何可纲大吼道:“祖大寿,你他娘的竟然这么软骨头,老子这么多年白交了你这个兄弟,在京师城下你领兵逃跑的时候老子就该看出来你他娘的是个爱惜自己性命,丧失气节的怂货,你今天要是敢拦着,老子连你也一刀砍了,大明军律,投降者斩!” 祖大寿被何可纲说到了痛处,竟然说了他在京师城下逃跑的事情,没来由的一股怒火冲上了心头,祖大寿也是突然拔刀指着何可纲。“好,好啊,你祖大寿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果然你是起了投降的心思,好,来吧,咱们二人天天斗嘴说要比试比试,可是好像还没真正较量过,今天正好是个机会,祖大寿你听好了,现在醒悟你还来得及,要不然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何可纲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允许有辽东军投降建虏的事情发生,要不然我何可纲对不起袁督师的在天之灵!杀!”何可纲大吼着举刀劈向了祖大寿。 祖大寿立刻提刀相迎,当当当,虽然二人都是两天没有吃饭,但是一旦真的打斗起来,勇力顿生,两人的腰刀不断相击,擦出阵阵火花。何可纲的武艺基本上和祖大寿不相上下,两人拼斗十几个回合都不能将对方击败。当!又是一声巨响,两人使出全力,两把腰刀击打在一起,火花四射中同时崩断,二人的虎口都被震裂,蹭蹭蹭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何可纲和祖大寿同时弯下腰喘着粗气。祖大寿扔掉了只剩下半截的腰刀。“老,老何,你还要接着打吗?此事容我想想吧。”“哼,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想的,无非就是降与不降,现在你下不了决心,分明就是存了投降的心思。”何可纲怒斥道。他从军靴中抽出防身用的匕首,大呼一声刺向祖大寿。祖大寿也是动了真肝火,何可纲竟然如此不讲兄弟情面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大吼一声,赤手空拳冲向何可纲,就在两人要接触到的时候,祖大寿的身形突然一矮,何可纲的匕首刺了个空。而祖大寿用草原上摔跤的手法,双手提住何可纲的腰带,使劲全身气力一个抱摔,将何可纲掀翻在地。砰的一声,何可纲重重摔在地上。 “嚯!”周边士兵发出低低的惊呼。“哼,老何,跟我打,你还嫩了点,起来吧,此事从长计议。”祖大寿伸手想要扶起何可纲。可是何可纲却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老何?老何?”祖大寿拍拍何可纲的身体,还是一点反应没有,他将何可纲猛地翻了过来。“这!这!这!”祖大寿连呼三声,他分明看见,何可纲自己的匕首插在了他的胸膛上。 四百七十章 死或生下 祖大寿浑身瘫软的坐倒在地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匕首没根而入,笔直的捅刺进了何可纲的左胸。鲜血喷涌,仿佛喷泉一般。何可纲已经说不出话,而是在地上颤抖抽搐着,他的手略略抬起,只是指着祖大寿。 祖大寿惊恐的喊道:“不,不,老何,不是我,不是我。”作为军伍之人,祖大寿当然知道,匕首插得这么深,肯定是活不成了,一定是刺破了心脏,血根本就是止不住的。兔起鹘落之间,不仅仅是祖大寿,周围的将士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祖军门竟然杀了何军门。祖大寿,何可纲,赵率教被人们称为辽东三杰。赵率教战死也就算了,袁督师也是身亡。可是剩下的两人竟然自相残杀起来,这让辽东军的战士怎么能不震惊。 何可纲的亲兵最先反应过来,虽然本来何可纲此次在大凌河城的人马并不多,也就三千人,可是当中也有百余名亲兵,何可纲平日巡城之时,都会有十几人相随,今天也不例外。何可纲的亲兵队正眼见祖大寿竟然刺杀自家军门,大喊道:“祖大寿,你胆敢刺杀何军门!”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上下礼仪,作为亲兵,效忠的对象只能是自家的军门。祖大寿已经瘫坐在地上两眼发愣,十几名何可纲的亲兵抽出腰刀就要冲上来抓住祖大寿。祖大寿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十几名何可纲的亲兵要来抓捕自己,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喊:“弟兄们,保护祖军门!跟我上!”原来是祖大寿的一名亲兵眼见自家大帅有难,挺身而出。另外一些亲兵也反应过来,立刻跟着他迎向了何可纲的卫士。双方交战在一起,一片兵器的交击声,这边的城门楼本就是祖大寿的人马在驻守,何可纲不过是带着士兵前来巡查罢了,周围这些围着的士兵基本上全是祖大寿的亲兵和正兵营的人马,一有人带动,自然有效忠祖大寿的士兵上去跟何可纲的人对战,不一会,人群里就杀出了几十名祖大寿的亲兵,惨叫声不断发出,在祖大寿这边绝对的人数优势下,何可纲的亲兵虽然带着满腔的悲愤,但是根本就不是祖大寿的人马的对手,很快包括何可纲的亲兵队正在内的十几人全部被杀死。 两名亲兵搀扶起祖大寿,数十名亲兵一起跪在祖大寿的身前道:“军门,事已至此,弟兄们是死是活还请军门立刻拿个主意吧。”亲兵们拜伏在祖大寿的身前,既然何可纲已经被祖大寿误杀,现在城内的最高军事主官就是祖大寿了,邱禾嘉是巡抚,其实对这些普通的兵丁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平时可能还好一些,可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这些士兵的主心骨肯定还是自家大帅。祖大寿将何可纲杀死,周围祖家军的士兵们都看在眼里,现在拦在他们心理防线之前的何可纲死了,后面的事情就看祖军门如何决定吧。 亲兵们见祖大寿没有一点反应,队正大急道:“军门!大帅!请您立刻拿个主意吧!”上千正兵营的士兵一同跪下,对着祖大寿磕头大喊道:“大帅!给条活路吧!给条活路吧!”一开始喊声还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但是渐渐的,上千人的声音汇聚成了两个字,活路!祖大寿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在这么多士兵的呼喊下,双目突然恢复了神采,他看看黑压压跪在自己身前的士兵们,再看看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全是何可纲的亲兵留下的。他推开扶住他的两名亲兵,径直走上前去,一直走到了何可纲的尸身前。何可纲已经失血过多,气绝身亡。但是双眼还是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祖大寿跪在何可纲的尸身前,低声道:“老何,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你一路走好,吾意已决,我自己一条烂命,早就该死在战场上了,但是城中这剩下的一万将士民夫何其无辜,犯不着把他们的性命全部葬送在此,你老何放心,我给他们谋一条活路,然后就下来找你,给你赔罪。”说罢,祖大寿伸手想要将何可纲瞪着的双眼给合上,可是用手抹了两遍,何可纲的眼睛就是瞪着,怎么也闭不上。 祖大寿颤声说道:“好,好,你老何不想闭眼,那就不闭,你就睁大眼睛看着,看着我给弟兄们个活路。你就看着吧,看着吧。”祖大寿起身,将披风摘下,盖在了何可纲的尸身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还带着淡淡的炙烤人肉的味道的空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般,转头对士兵们说道:“弟兄们,都起来吧,今日本将,当着你们的面,错手误杀了何大帅,本将自会下去给他赔罪,但是弟兄们何其无辜,大家跟着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今日又被我带入绝境,我祖大寿同样对不起你们,更加对不起那些已经死在这城中,连尸身都保不全的弟兄们。好,这千古骂名就让我祖大寿一人承担。所有亲兵!” “末将在!”跪在下首的所有亲兵应声答道。“你们立刻跟我去找邱巡抚,剩下的正兵营将士在各自千总带领下,立刻控制全城,将除了我们之外的人全部集中到城南空地。反抗者,反抗者格杀勿论。”祖大寿几乎要把牙齿咬碎说出了格杀勿论几个字。手下几名将领对望一眼,立刻抱拳道:“末将领命!” 此时城中的一万人当中有超过一半的人是祖大寿的部下,何可纲的部下总计只剩下了一千余人,还有大约三千活下来的民夫。邱禾嘉的卫队也不过几百人。祖大寿的亲兵和正兵营是占了绝对优势的。在祖大寿的命令下,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分头控制大凌河城。 城外的八旗军根本没有料到,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夜晚,大凌河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民夫自然没有任何反抗,本身这些民夫就已经半死不活,一个个饿得头重脚轻了,现在祖大寿的士兵说要给他们一条活路,自然想都不想,跟着祖大寿的人就来到了城南空地。而何可纲的正兵营反应也不大,基本被完整接收,正兵营毕竟和亲兵不一样,况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不想活下去呢?两军并肩作战,彼此本就熟识,祖大寿的人劝说几句,基本上也就乖乖跟着他们一起集合到了城南空地。只有何可纲的数百亲兵进行了反抗,在得知自家大帅身死的消息之后,一些忠肝义胆的家将亲兵想要跟祖大寿的人拼杀一番,但是毫无例外的全部被乱箭攒射,火铳轰打,一片片的被杀死在大凌河城的街头。 火铳的声音将正在熟睡的邱禾嘉惊醒,他甚至以为是不是八旗兵趁着夜色摸进了城池,邱禾嘉翻身坐起,匆匆忙忙披上了外衣,刚把门推开,一名亲卫跌跌撞撞的前来禀报道:“巡抚大人,祖大寿,祖大寿他们反了!”邱禾嘉一把抓住前来报信的亲卫,喊道:“你说什么!”“是真的,城内现在已经全部乱了,祖大寿的人马还在街头跟何军门的兵丁火拼上了,听说,听说。。。”亲卫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听说什么?”邱禾嘉问道。“听说何军门已经被杀死了。”“啊!”邱禾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跌坐在堂中。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大凌河城被围困多日,城中粮尽。已经发展到了吃人肉的地步,想必士兵们的精神底线要也接近崩溃了。这个时候就怕有人要去投降金兵,一旦控制不住,肯定是崩盘的局面,邱禾嘉内心当然也对援兵不报希望了,但是大义名节他不想丢,自己是大明朝的辽东巡抚,怎么能做那苟且偷生之事,正想着,门外传来了火铳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声音渐渐消失,本来还有几声惨叫,后来更是连惨叫都没有了。只听见有人在喊:“放下兵器,大家都是兄弟!”当当当,刀剑扔在地上的声音传来。邱禾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看来是祖大寿的人来了,自己的卫队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他抬头对报信的亲兵说道:“你且自己逃命去吧。”“巡抚大人,你。” 邱禾嘉摆摆手,那亲兵看了看邱禾嘉,只能转身奔出了门外。刚一出门,就被几双大手制住。“里面还有多少人?”低沉的声音传来,那士兵抬头一看,竟然是祖大寿。士兵战战兢兢答道:“仅剩邱巡抚一人而已。”祖大寿挥挥手,示意放开这个士兵。 他站到门前,大声对里面喊道:“邱巡抚,是我,祖大寿。”“哼,逆贼耳,休要胡言,吾只认识为国杀敌的祖军门,却不认识什么反贼!”里面传来了邱禾嘉的怒骂声,搞得祖大寿尴尬不已,脸涨的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百七十一章 开城投降 祖大寿正在尴尬之际,听到里面的邱禾嘉继续骂道:“我来问你,可是你杀死了何可纲何军门?”这下祖大寿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对着门里说道:“邱巡抚,都是误会,请巡抚大人暂且出门,本将自会跟大人分说。”邱禾嘉孤身一人在里面,祖大寿倒不好用强,毕竟这么多士兵看着,虽然他们只听自己的命令,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冲进去抓邱禾嘉,这种事情太骇人听闻了,要是风声不紧泄露出去,自己的后路可就断了。 祖大寿想的很好,先带着士兵们投降金兵,将这一万多人拯救出来再说。然后再见机行事,想个办法逃跑,只要自己能回到锦州城,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反正乱军之中难辨真假,朝廷还需要自己这种军头在辽东和金兵作战,何况自己的人马虽然损失了不少,但是现在大凌河城还有将近六千,算上二弟手中的兵马,超过一万没问题,这样自己的祖家军还剩下一半,自己这个总兵应当能继续当下去,只要不回朝廷述职,皇帝和大臣们便拿自己这种老军头无可奈何,毕竟一万人的队伍在大明也是不少了,何况是辽东军。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祖大寿自然不能伤了邱禾嘉半根毫毛,若是动了邱禾嘉,那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可是放了邱禾嘉肯定也不行,这事情复杂,邱禾嘉不能了解事情的全部,如果他出去乱说,对自己更是不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邱禾嘉先控制住,另做打算。 “祖大寿,你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本来死守大凌河城,还能留下个忠义千古的名声,可是你现在开城投降金兵,难道你想遗臭万年,遭到天下亿万民众唾骂吗?”邱禾嘉继续怒骂。祖大寿回头对两个身手不错的亲兵道:“你们两个射术不错,待会将箭支的箭头拔下,射邱禾嘉的四肢,只要让他不能动弹即可,切记不可伤及邱大人性命。” 两名亲兵领命,提上步弓攀上了墙头,从箭壶中取出箭支,然后将箭头拔去。张弓搭箭,准备听祖大寿一声令下就露头放箭。邱禾嘉怒骂了几句,听见外面没有任何响动,他知道,恐怕祖大寿已经将自己的住所团团围住了,只等他号令,他的亲兵就会冲进来抓人,好,既然如此,那就让祖大寿看看,大明有投降的总兵,但是绝不会有投降的巡抚。 邱禾嘉返身冲进屋内,拿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准备等祖大寿一冲进来,就自刎在辽东军眼前。一名准备放箭的亲兵抬头略略看了一眼院子中的情况,对下面的祖大寿禀报道:“军门,邱巡抚将宝剑横在脖子上,看样子是要自刎。” 祖大寿大急,可不能让邱禾嘉死了,要不然这个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那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他立刻对亲兵说道:“我现在进去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们看我手势,我一握拳就立刻放箭,将他的宝剑击落。然后你们几个一起冲进去,控制住邱大人。”说罢,祖大寿整理了一下军服,闪身进了邱禾嘉居住的院子。 一进去,就看见邱禾嘉正站在院中。满脸的怒气。邱禾嘉正要叫骂,眼见祖大寿走了进来,邱禾嘉怒不可遏,指着祖大寿道:“祖大寿,我原以为你已经幡然醒悟,要为大明死守大凌河城,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要干那背信弃义之事,你可知道,投降野人,将会永世不得翻身!”祖大寿摆手道:“邱巡抚,这可是冤枉我祖大寿了,你是不是听小人说何可纲被我杀死了,那都是误会,不错,何总兵跟我是起了一些争执,咱们也动了拳脚,但是我祖大寿怎么敢杀死何总兵,何总兵跟我老祖的交情你邱巡抚还不知道吗?辽东三杰,老赵死的早,也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刚才咱们比划比划,何总兵受了伤,你如果不信,我现在立刻去把他请过来,给你看看便是。另外,围城这么长时间,城里的弟兄们实在是熬不住了,不是我祖大寿想投降,这么多人的情绪我祖大寿一个人拦不住,巡抚大人还要体谅体谅我的苦衷啊。” 邱禾嘉听见祖大寿这么说,产生了一丝丝的犹豫,先抛开祖大寿要投降这件事情不谈,他自己也确实没有亲眼见到,祖大寿杀死了何可纲,不过是亲卫过来禀报的,亲卫自己也没有见到,也是道听途说来的。难道果真如祖大寿所说,何可纲没死?这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就小了三分,宝剑离着脖子有了一段距离。祖大寿作为武将,眼力见当然好,现在就是绝好的机会,他背在后面的左手猛然握拳。墙头上的两名亲兵得到信号,立刻张弓搭箭,不假思索的朝着邱禾嘉的手腕和宝剑射去。邱禾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有股巨力撞击在宝剑之上,刚要用力握紧宝剑,不至于脱手,手腕又传来一阵剧痛,当啷一声,宝剑落地,邱禾嘉捂住手腕,倒退了两步。大门处冲进来数名辽东军士兵,一下子就围住了邱禾嘉。 邱禾嘉和军士们一样,也是两日未曾进食,本来就是文官,怎么可能是这些士兵的对手,当邱禾嘉被军士们抓住的时候,他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祖大寿眼看危机已经解除,对亲兵们说道:“将邱巡抚暂且绑起来,关押在他自己的屋内,你们几个留下看守,剩下的人随我去控制全城局势。”“得令!”众将和亲兵一起答应道。 祖大寿走到邱禾嘉的身前,对邱禾嘉说道:“邱巡抚,祖某无礼,得罪了,等这件事过去之后,祖某一定亲自到你面前负荆请罪,还请你不要介怀,有些事情现在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等到完结了想必邱巡抚就能明白我今日的苦衷了。” 邱禾嘉紧紧闭着双眼,自己竟然上当了,祖大寿看来是铁了心要投降啊。说起来还真不能完全怪他,始作俑者还是自己,要不是自己不听劝告,非要把右屯和大凌河城一起修建,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就算是一步一步来,先修小凌河,最起码还离着宁锦防线更近一些,断然不会陷入今天这孤立无援的局面。自己才是千古罪人,也罢,祖大寿此举肯定是要投降皇太极了,他可以带着兵丁投降,可是自己万万不能做那不忠之臣。既然已经两日不曾进食,那就再多上几日,这样自己也算可以全了名节。已经犯下大错,不可一错再错。邱禾嘉万念俱灰,根本不想理睬祖大寿。 祖大寿见邱禾嘉不答话,知道他现在肯定在气头上,多说无益,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为妙。他也不管邱禾嘉,只是吩咐亲兵将邱禾嘉押到房中。自己领着大队人马前去南门空地。看看何可纲剩下的兵马还有城内余下的民夫是不是已经全部集中到那里去了。 “军门,城里剩下的人已经被咱们的弟兄全部集中过来了,除了原来何军门的亲兵有些反抗已经被弟兄们解决了之外,剩下的人全在这里了,大约三四千人,时间紧张,末将还没有来的及清点。”一名千总前来禀报,祖大寿已经到了南门。看到空地上黑压压的人头,他知道,应该是城里的活口都过来了。正要往前,三弟祖大弼分开亲兵,走到祖大寿身前道:“兄长!”他只是叫了一声祖大寿,后面的话祖大弼不知道该怎么说。 祖大寿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三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为兄可以控制的了的,说白了,为兄不想让这么多弟兄给我陪葬,三万人已经死了两万,死的人够多了,剩下的就给咱们辽东军留点底子吧。”祖大弼何尝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可是作为大明的将领,他也知道兄长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但是没有办法,长兄如父,祖家三兄弟手足情深,兄长既然决定这么做了,祖大弼也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只是他感到万分失落,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的纷争已经过去,但是过了今夜,恐怕整个祖家都要被天下人唾骂了。 他不想去掺和祖大寿的其他事情,只是感觉到万分疲惫。祖大寿看到自己的弟弟脸色不好,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他说道:“这样吧,你先下去休息吧,邱巡抚那边已经被我控制住了。你去那边看着吧,别出什么乱子了。”听闻邱禾嘉已经被祖大寿控制,祖大弼面露惊异之色,旋即又消失不见,也难怪,何可纲都已经被祖大寿失手杀死,祖大寿控制邱禾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要不然邱禾嘉出了什么意外,恐怕祖家就要遗臭万年了。 祖大弼下去了。祖大寿这才和士兵们一起来到了空地前,本来因为没有力气坐在地上休息的数千人看到祖大寿出现,纷纷站了起来。祖大寿看着这些士兵们歪歪扭扭起身的样子,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他说道:“弟兄们,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过得不是人过得日子,这些我祖大寿都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你们应该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不错,是我错手杀了何总兵,但是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只能说造化弄人。” 祖大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了他误杀了何可纲的事情。场中一片哗然。他也不等士兵们接下来的反应,接着说道:“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了,总之一句话,千古骂名我祖大寿一人承担,但是在场的诸位是无辜的,现在我祖大寿给大家一条活路,我们开城。” 何可纲的正兵营和民夫们这才反应过来祖大寿究竟要干什么。他们知道这样做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他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明人。长时间的围城将他们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想能吃上一顿饱饭,只想着能活下来,其他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本来在各位上官的道义坚持之下,他们不好做什么,现在既然祖大寿带头,那么罪名就是他一个人扛下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祖大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数千人嚎哭着跪下,对祖大寿磕头道:“多谢军门活命之恩!” 四百七十二章 抱见礼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入大凌河城的时候,城门洞传来了巨响,轰隆一声,堵住城门的巨石再一次被炸的七零八落。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城外的八旗兵,围城的两红旗和两蓝旗误以为城里的明军要突围,大家立刻戒备起来。济尔哈朗等人随即派遣骑兵前去通知皇太极。 祖大寿已经让城中的全部人马集结在南门,现在就是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了,可是祖大寿还有很多担心,万一皇太极言而无信怎么办?万一自己的士兵出城之后八旗兵就冲杀上来怎么办?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一旦出城就是待宰的羔羊。祖大寿想了想,唤过身边的养子,也是正兵营的一名千户祖可法,说道:“可法,为父领大队人马在城里,你可敢前去金兵大营探探虚实?”祖可法年轻,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他的父母是辽东难民,在逃难路上冻饿而死,祖大寿行军路过发现了年幼的祖可法,将他带在身边,一直养到现在,还让他在军中出任千总,可以说祖可法这条命早在多年前就应该没了,是祖大寿硬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况且祖大寿这些年对祖可法那是没的说,一直把他当做亲儿子看待,并没有什么不同。祖可法心里早就认定,自己这条命就是祖大寿的,他要是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自己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祖可法立刻出列道:“儿自当遵命。” 城中所有马匹都被吃尽,祖可法只能步行出城。他举着一杆白旗,身后城门洞中,城墙上有无数带着期盼的目光盯着他亦步亦趋的走向八旗兵的阵营。 在得到济尔哈朗的报告之后,皇太极立刻领兵冲到了南门,各旗贝勒闻风而动,纷纷带着卫队前来南门皇太极处汇合。皇太极眼见城门打开,好像有一个人举着旗子走了出来,皇太极立刻取出千里镜,展开来张望。发现是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举着白旗正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他大喜过望,难道说祖大寿受到自己亲笔书信的感召,要投降了。 “德格类,你带一队人前去探探,要是城内的人有投降的迹象,立刻飞马来报。”皇太极转头命令道。“奴才遵命!”德格类立刻领着十几名黑甲武士冲出本阵,直奔祖可法而来。祖可法眼见八旗兵阵中奔出十几名骑兵,他也不走了,看看建虏有什么说法。祖大寿站在城楼上屏住了呼吸,这事能不能成就在此一举了。 德格类领兵冲到近前,发现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只有一个明军把总千总打扮的人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一杆白旗。德格类回头使了个眼色,一名懂汉话的黑甲兵上前问道:“你是何人,前往我大营方向要做什么?”祖可法作为辽东将士当然也有血性,眼见金兵傲慢,心中不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抱拳道:“这位壮士,劳烦通禀你家大人,我是奉祖大寿总兵之命到金国大营面见大汗,商议,商议献城之事。”士兵立刻将祖可法的话告诉了德格类,德格类大喜,竟然真的要献城了,战役就要结束了。皇太极得到禀报,兴奋地对所有的旗主贝勒们说道:“汉人经常说,人无信不立,昨天的书信大家都是联名用印的,想必本汗要说什么你们应该明白了吧。”他们当然知道,皇太极指的是抱见礼的事情。 说起抱见礼,那就要解释一下抱见礼为何物。抱见礼是女真的最高礼节。抱见礼用于非常正式的场合。比如迎接凯旋归来的将领,会见其他各国的首领,或者是用于觐见身份非常尊贵的人。一般情况下,女真人是不使用抱见礼的。而皇太极对祖大寿使用抱见礼,那是开了对汉人降将使用此礼节的先河,当然是为了收复人心。但是皇太极能力排众议选择抱见礼,那也是了不得的胸襟,不愧是大明的最强对手。 皇太极特地派出了骑兵带上马匹将祖可法接回营中,祖可法也没想到竟然直接就见到了金国的最高领导者皇太极。他在皇太极的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穿着金黄色的仿明鳞甲,头戴金龙钵胄盔的中年男子,从面相上来看,甚至显得有些温和。细长的眼睛,偏平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两撇八字胡。下颌并没有续须。身高因为骑在马上,看不出来。皇太极并没有计较祖可法的无礼,跟大明一样,普通人怎么能直视尊贵的大汗。身边的豪格正要呵斥,皇太极却摆摆手道:“这位将军是祖总兵派来的?” 祖可法这才回过神来,听见皇太极正在问话,他猛地一惊,翻身跪倒道:“在下正是,祖总兵是在下义父,特地派在下来觐见大汗,商议献城之事。”祖可法没想到皇太极的汉话竟然说的这么好,有些战战兢兢的回话。 “哈哈哈哈,好,好啊。祖总兵深明大义,征战多日,不论是大明还是大金,军士死伤太多,上天有好生之德,祖总兵高义,本汗佩服之至。听闻祖总兵是一个痛快人,很巧合的是,本汗也是一个痛快人,献城的事情没什么好商议的,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禀告你的义父,信中怎么写的,本汗就会怎么做,如有违背,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天打雷劈!”皇太极坐在马上缓缓说道。 祖可法脑袋一片空白,没想到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一句话都没有用上,皇太极这么痛快的就将献城的事情安排好了。这就结束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豪格不满的说道:“怎么,你怀疑大汗的诚意?我们女真人都是说一不二的。”祖可法立刻告罪道:“不敢,不敢,在下一定回去禀报。”皇太极又问了一些关于城内的情况,祖可法便将何可纲和祖大寿起争执被祖大寿误杀,还有邱禾嘉已经被祖大寿控制的事情一并说了,皇太极更是大喜,没想到城中自己乱了起来,不过也不奇怪,围城这么久,里面人精神崩溃只是时间问题。自己的信件恐怕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八月一日,祖大寿率领城内剩下的一万人出城投降。皇太极在城外率领八旗全部兵马摆开阵势,一方面是迎接祖大寿,一方面也是对其施以威压。好叫他见识一番自己的手段。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数万八旗将士在马上静静策立。无形的压力蔓延开来,祖大寿的一万人步行出城,自然在气势上就比骑在马上的金兵矮了一大截。更何况金兵一个个是龙精虎猛,而反观自己这边是精疲力竭。祖大寿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跟着祖大弼和祖可法。 皇太极身后跟着所有的旗主贝勒,在祖可法回去的时候,皇太极又亲自修书一封,再次强调了自己一定会用按照承诺行事,请祖大寿放心。见到祖大寿领头出来,皇太极立刻翻身下马,身后的贝勒们也是一同下马跟在皇太极身后。两人不过相距十几步,彼此说话已经能清楚的听见。德格类在后面说道:“大汗,让葛布什贤超哈营上去先控制住他们,以防不测吧。”皇太极大声用汉话说道:“德格类,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祖总兵是本汗尊贵的客人,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皇太极的话传到祖大寿的耳朵里,让他一阵愕然。没想到皇太极竟然会这么说。皇太极不带护卫,仅仅领着几名贝勒上前,倒是让祖大寿甚为感动,原来女真的首领也会有如此博大的胸怀。皇太极什么话也没对祖大寿说,而是张开了双臂,祖大寿知道,这是女真和草原上最尊贵的抱见礼。祖大寿快步走上前去,右腿抢上一步,两手张开,左膝着地,双手抱住皇太极腰部,头轻轻顶于他的胸下,皇太极略弯腰,双手轻抚祖大寿的头。低声说道:“祖总兵,本汗能得到祖总兵此等猛将,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本汗代表整个大金国欢迎你的到来。”身后的所有贝勒都是一一以抱见礼相见,给足了祖大寿面子。 金兵们抬来了稀粥,就地分发给城内出来的士兵们,他们太久没吃过饱饭了,皇太极大声道:“将士们,你们太久没吃饭,一下子不能吃太多,现在喝一点稀粥垫垫肚子,今晚本汗设宴款待诸位将士,感谢大家能弃暗投明,本汗发誓,一定对大家和八旗子弟一视同仁。”说罢,他牵起祖大寿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祖总兵,哦不,现在应该叫祖将军了,请随本汗一起进帐,今夜不醉不休,本汗虽是第一次和祖将军谋面,却好似多年老友一般,所谓不打不相识,祖将军的英勇本汗钦佩,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请吧!” 皇太极说话的水平十分高超,几句话平易近人。让祖大寿胸膛剧烈的起伏。祖大寿翻身跪倒,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道:“大汗宽宏大量,祖大寿肝脑涂地,不能报大汗恩德。今后一定为大汗鞍前马后,死而后已。”皇太极一把扶起了祖大寿,“将军何须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他双手拍拍祖大寿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我大金再添猛将,何愁不能再创新胜。大金万岁,满洲万岁!” “大汗万岁!万岁!万岁!”八旗的士兵们高举着兵器疯狂地欢呼起来,历时数十天的大凌河之战,终于以祖大寿开城投降,大凌河城陷落而告终。 四百七十三章 回师登莱 “黄龙,你听着,老子不想跟你打,咱们都是东江兵,你别逼老子!”登州城下,一万东江军摆开了阵势。那日吴桥兵变之后,孔有德的大军很快回师击溃了跟在后面的一万山东兵,东江军战力强悍,且有大量的骑兵包含在队伍中,内地卫所兵怎么可能是如狼似虎的边军的对手,山东境内根本没有一支兵马能跟孔有德匹敌,山东巡抚余大成只能收缩防线,死守济南府,将山东北部几乎是拱手相让,当然,他不让也不行,指望这些县城的卫所兵和孔有德的人马硬碰硬也根本不现实。孔有德立刻从武定洲出发直奔登州,他听取了耿仲明的建议,先拿下登莱,以登莱为根基,以图后事。 他们的攻击非常迅速,山东本地卫所兵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逃之夭夭,要不就是望风而降,孔有德也懒得去追那些逃走的卫所兵,反正这些战斗力一塌糊涂的士兵不配做他的对手,当务之急是立刻召集登莱二州剩余的兵马,这些人就让他们跑吧,等攻打到济南府的时候,这些人还不是他的盘中餐。叛军一路连陷临邑,陵县,青城诸城。 登莱巡抚孙元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惊天大事,当东江军出现在登州城下的时候,孙元化接到报告,一脸的茫然,他想不通怎么孔有德领着兵马又转回来了。孔有德的兵马一路攻城略地,自然是杀气蔓延,孔有德的兵马出城之后,留下来守卫登州的是参将黄龙的五千兵马。黄龙跟孔有德虽然同是东江军阵营,但是两人不是一个派系,东江军在毛文龙在世时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驻岛军,也就是毛文龙的嫡系部队,包括孔有德他们在内的士兵都属于这部分,这也是东江军的主力。但是除了这支部队之外,还有一支敌后军。这是东江军镇原来规模比较大时,在辽东各地也有不少驻军,特别是在今天的旅顺这一块,都是东江镇的势力范围,当金兵势力扩大之后,东江镇的地盘一再压缩,原本在辽东半岛的兵马就被压缩到了沿海一带,黄龙正是属于这支兵马。他们虽然听毛文龙的调遣,但是跟孔有德等人的关系并不紧密,皮岛和陆地被大海分隔开,很多时候两块地方的部队都是各自为战,所以黄龙在这支部队中颇有威望。毛文龙死后,袁崇焕对东江军进行了整编。大部分的驻岛军都被放入了登莱,而敌后军的兵马基本上被全部编入了辽东军,只有黄龙的这一支人马没有打散,一起移防到了登莱,所以黄龙跟孔有德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只不过就是在孙元化帐下听用罢了。两军的官兵也没有什么交集,和他们的主将一样,平时连军营都是分开的。 孔有德的大军杀气腾腾的杀回登州城,负责城防的黄龙所部立刻是关闭城门,他们只是觉得不对劲,凭借着本能进行了戒严。然后去通知黄龙和孙元化。这里孔有德也犯了一个错误,如果他编个像样的理由骗过登州守军,基本上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现在倒好,大军往城下这么一摆,就是傻子也看出来有问题了。 黄龙急急忙忙的冲上城楼,放眼望去,发现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东江军。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这些人明明是奉了朝廷的调令前去辽东增援,即便是朝廷有什么变化,肯定也会先通知孙元化一声,不可能越级发布命令,这是朝廷的规矩,那么现在很明显孔有德并不是孙元化叫回来的,难道说这个疯子要拥兵造反不成,可是他们有什么理由呢?这两年在登莱日子过得也还行,除了跟山东兵不对付以外,比起在辽东的苦日子要好多了。 黄龙怎么也想不到,孔有德他们的叛乱竟然是由一只鸡引发的。黄龙下令士兵们严防死守,听着孔有德在城下叫骂。黄龙回应道:“孔有德,老子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反叛,但是你可知道造反是什么后果?当年毛帅在东江镇,隔着朝廷这么远也没想过一丝一毫的叛乱之事,你怎么就没有毛帅的忠君爱国之心!” “他娘的,你不提毛帅还好,老子问你,毛帅是忠君爱国,可是最后呢,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是被袁崇焕这个狗贼给杀了,好在老天有眼,让狗贼下去给毛帅陪葬了。老子们这段时间在山东过得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大明的边军,不是他妈的阿猫阿狗!老子们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要是有人不把咱们当人看,弟兄们!你们说怎么办!”孔有德回过头去大声问道身后的士兵们。 “杀!杀!杀!”东江军的士兵发出怒吼,将这段时间的怨气全部释放出来。 “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弟兄们的心声,你现在开门,咱们都是东江军的好汉,我孔有德用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为难你们。”孔有德对城上大声喊道。 “孔有德,本官看你是疯了!”城上一声怒骂传来,孔有德和一万士兵的士气一下子被弹压下去。原来是将将赶到城楼上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对孔有德等人发出了正义的诘问。 孙元化自从巡抚登莱以来,在东江军中很有威望,虽然是文臣,但是东江军诸将要是对上他,气势上不禁就矮了三分。“孔有德,你糊涂,毛帅有冤屈,可是朝廷尚未下定论,你们在天下人看来还是戴罪之身,如今这么好的翻身机会你不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包括你身后的一万将士,本官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现在回头,直奔辽东,本官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也不会跟朝廷报告这些事情。”孙元化还不知道孔有德已经歼灭了一万山东兵,还想着事情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为今之计是先稳住孔有德。 孔有德的神情有些黯淡下来,士兵们的士气也慢慢低落。李九成和耿仲明策马到孔有德的身边,看见形势有些不对,耿仲明立刻开口对孔有德说道:“孔将军,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你忘了,山东兵已经被咱们全部给灭了,这个罪过怎么洗也洗不清了,事已至此,不如拼上一次。”李九成看着孔有德神情犹豫,抢先开口对城上说道:“巡抚大人,说什么都晚了,实不相瞒,我们在来登州之前已经把跟在咱们后面的一万山东兵给干掉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巡抚大人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给弟兄们一条活路,我们也不为难巡抚大人,黄将军要是不想跟咱们干,你们现在放下兵器出城逃命去吧,我们放你们一条生路。” 孙元化张大了嘴巴,他万万没有想到,孔有德等人胆大包天,竟然把山东兵给灭了,这下说什么都晚了,造反的罪名已经坐实,官兵造反不比农民军,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而且孔有德等人的东江军在朝廷的名声本来就差,要不然也不会和内地兵这么不对付。现在自己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自己回去,那也是三司会审下狱问罪的命。轻则罢官,重则砍头。但是作为大明的臣子,自己的治下出了事,就算是砍头,自己也要解决掉。 “痴心妄想,尔等犯上作乱,本官姑且给你们一条生路,要是尔等执迷不悟,那就放马过来吧,本官相信,大明多的是黄将军这样的忠义将军,而不是像尔等这样的乱臣贼子!” 孙元化的怒骂激起了孔有德内心的愤怒,本来已经被浇灭的情绪再一次上升,再加上耿仲明和李九成等人的煽风点火。孔有德的右手紧紧的握住刀柄,手上青筋暴突,关节发白,像是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士兵们都眼巴巴的望着孔有德,都在等着他下命令,将士们不傻,知道李九成说的对,自己已经灭了山东兵,这个罪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李应元策马上前道:“将军,还跟孙元化他娘的废什么话,打吧!迟则生变,夜长梦多!” 孔有德回头看着自己的将士们,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己带着他们走上这条路已经没法回头了。这个时候犹豫,自己死了不要紧,弟兄们也要跟着自己陪葬,不行,绝对不行。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道:“攻!城!” 李应元立刻大声传令道:“将军有令,全军攻城!弟兄们,命是咱们自己的,老天不公,咱们就跟命斗上一斗,跟我杀!”李应元一马当先冲杀出本阵,步卒们跟在后面抬着云梯和各种器械发起了冲锋。骑兵在李九成的率领下,分左右两路出击,不断的放箭放铳,掩护着步兵的攻击,城上城下的火炮开始了对轰。 孙元化接过一个士兵递过来的火把,亲自点燃了一门佛朗机的引线,轰的一声,两斤炮子激射出去,直直的撞入了步兵的大阵当中,几个抬着云梯的东江军士兵立刻被炮弹打的人仰马翻,侥幸未死之人抱着残肢断臂在地上翻滚嚎叫着。 四百七十四章 登莱陷落 城头的士兵展开了有序的反击,因为大家同样都是东江军序列,所以无论是兵器还是服装铠甲等等都基本相同,边军都喜欢戴钵胄盔,所以城上城下的士兵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在黄龙的命令下,所有守城的士兵全部在脖子山系上一条白布,用于辨别敌我。两军呐喊着厮杀在了一起。 耿仲明的炮营很有一套,明显要比城上的火炮更加的专业,他们的炮品种齐全,在耿仲明的指挥下有序的施放,先是用大将军等重炮直接轰打城头,压制城头的火力,虎蹲炮小型佛朗机等各式小炮跟着步兵一起行动,紧紧的随在步兵的后面,给步兵提供近距离的炮火支援,不能不说,东江军,特别是皮岛军在长期和建虏的对战之中总结出了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战法,那就是快速推进,他们知道建虏都是骑兵,就算是步兵也是骑马步兵,所以要想给他们的有生力量造成杀伤,就必须迎着他们快速冲上去给他们来一波狠的。而步兵单单冲上去肯定是送死,所以炮兵必须要跟上步兵,等建虏冲到近前了,给他们一轮炮击,当头一棒将建虏打晕。 所以皮岛军的炮兵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他们为了追求速度,并不是推着火炮前进,而是先将火炮拆分成各个小部分。当然重炮除外。就以虎蹲炮为例,通常皮岛军的虎蹲炮发射小组由五个人构成,他们将虎蹲炮拆分成如下几个部分,两个人抬炮身,虎蹲炮的炮身短薄,看着好像挺大,其实并不重,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完全可以抬得动。另外一个士兵抬着底盘。还有两个士兵,一个人扛一小桶十斤的发射药,可以打十轮。另一个人扛上一些散炮子,散炮子可以是任何东西,铁蒺藜,碎石头,铅弹等等都可以,反正虎蹲炮发射的是霰弹,只要给敌人造成近距离的抛射形式的面杀伤就可以了。这样五个人跑起来比单纯的推着虎蹲炮前进要快的多了,等到了发射的位置,他们立刻现场组装,虎蹲炮结构简单,组装不过十几息的功夫。然后就可以进入发射状态。 耿仲明的炮队这样的打法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层次性的炮火将城头层层覆盖,根本不给黄龙的人喘息的机会。特别是随着攻城步兵一起抵达的小佛朗机和虎蹲炮,几乎是在很近的距离上对城头进行点射。又狠又准。本来城上城下进行炮战的时候就是城下的人占便宜,城下打城上,这么大的目标,随便轰打即可,只要能命中垛口,激起的碎石就会造成巨大杀伤。而城上打城下,要想准确的命中从城上看起来不过是一个黑点的对方火炮,无异于登天,在此时滑膛炮这种糟糕的精度下,除非是青弋军用科学的方法射击,要不然普通的明军想要命中,可以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霰弹不断的覆盖城头。轰的一声,又是一门虎蹲炮开火。黄龙一把将身边的孙元化扑倒,手中的盾牌将两人的要害部位遮蔽。碎石子漫天雨点一般砸落下来,两人身边的士兵发出阵阵惨叫,很多人身上瞬间出现了数个血洞,惨叫着扑倒在地,在血泊中抽搐。 孙元化看到眼前的惨状,饶是他做到登莱巡抚的位子,但是也没亲身经历过这种两军混战的惨烈景象,不禁有些发愣。黄龙甩甩脸上头上的灰尘,对着孙元化喊道:“孙巡抚,城上不安全,你赶紧下城,上面有我顶着。现在要小心的是莱州方向,那边全是孔有德他们的人,要是跟他们联合到一起,恐怕登莱就完了。” 孙元化听见黄龙的大喊,这才回过神来,黄龙说的不错,自己是应该想想办法稳住莱州的东江军,否则他们合兵一处,朝廷就算要派兵剿灭,恐怕也是非常困难。黄龙起身想要扶起孙元化,却猛然感到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他龇牙咧嘴的差点摔倒,身边一名亲兵冲过来一把扶住黄龙大声道:“将军,你受伤了。” 孙元化听见亲兵的话立刻低头看向黄龙的腿,只见他的右小腿鲜血淋漓,肯定是刚才的碎石子击中了他的小腿。“黄将军,你受伤了!”黄龙摆摆手道:“小伤,不碍事,我在辽东和建虏大小数十战,什么伤没受过,这种蚊子咬的伤,两三天就好了,巡抚大人赶紧下城,上面危险。”孙元化拱手道:“保重!”立刻掉头下城,孙元化想要立刻回府衙写一封鸽信,然后通知莱州知府,文官体系都是孙元化的人,只要莱州知府能找个借口比如说是议事之类的将莱州留下的几个东江军将领召集到府衙,然后控制住他们,事情还有转机,莱州不乱,就能给朝廷争取时间。山东兵被歼灭,余大成肯定已经快马通知朝廷了,说不定援兵已经在路上。 云梯不断的架上城头,李应元指挥着士兵们攀登城墙,两军混战,火炮已经不能提供直接的掩护,只能不断的吊射,压制对方的后队。而五千铁骑此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不断的放箭放铳,密集的箭雨弹丸覆盖城头,不求精准,只求压制。城上的士兵想要往下面扔滚木礌石,一个士兵刚一探头,就被铅弹击中面门,惨叫着摔下城去,后面的士兵捡起礌石刚要砸下去,又是一阵乱箭攒射将他射的刺猬一般,惨死当场。 东江军的骑兵丝毫不输辽东军,果然是跟建虏马上搏战的军队,技战术了得。黄龙的兵马比起毛文龙的嫡系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再加上耿仲明的火炮犀利,人数又占了优势,城上的守军渐渐吃力起来,黄龙挥舞着大刀就在城门楼上指挥。 孔有德抽出了腰间的千里镜,这还是毛文龙因他作战有功赏他的,也是从朝鲜获得的千里镜,虽然没有青弋军的和郑芝龙的那么好,但是也还不错了,他看了看城门楼上的动静,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去,传令给耿将军,叫他集中火力猛轰城门楼,黄龙这厮就在那里。”轰轰轰轰,耿仲明接到了孔有德的命令,集中手头上的所有重炮,对着城门楼就是一阵猛轰。哗啦一声,几根立柱被同时命中,城门楼突然垮塌,将下面的兵将全部掩埋,站在那里指挥的黄龙一时间也不见了踪迹。 城头上的士兵一阵大乱,黄龙消失不见,他们的主心骨就没有了。趁着混乱的功夫,李应元的步兵一鼓作气冲上了城头,城下的五千骑兵高喊着,投降者不杀!一些抵抗意志不坚定的守军开始有些犹豫了,东江军从好几个地方同时杀上了城头,李应元提着大枪领着数十名亲兵也是攀附上一架云梯,蹭蹭蹭几步跃上了城头,手中大枪发威,将阻挡的几名守军挑翻在地,身后亲兵一拥而上将他们剁成肉泥。涌上城的叛军越来越多。一声大喝传来,“叛贼受死!”刀光飞舞,冲在前面的几人人头被劈飞,无头尸身轰的一下栽倒在地。 一员浑身都是尘土和鲜血的大将,拄刀立在众人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些亲兵。原来正是被垮塌的城门楼掩埋的黄龙,城门楼垮塌之后,剩下的亲兵们疯了一般冲向碎石堆,用兵器挖,用手搬,将碎石移开,好不容易将压在下面的黄龙给拖了出来,好在黄龙体格强健,被压在下面除了皮肉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被救出来之后,他看到叛军趁着自己的士兵混乱的功夫已经杀上城头,心中大急,手中大刀舞得如风车一般将面前几个叛军连续劈死。拖着伤腿的黄龙正要继续冲杀,突然眼前几个黑点飞了过来,黄龙本能的闪避,原来是李应元看见黄龙竟然没死,心中大恨,扔了大枪,摘下背后开元弓,一弓三箭,朝黄龙射来。黄龙身形一矮,将将躲过一箭,手中大刀格挡又击飞一箭,另一箭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钵胄盔将他的发髻射散。黄龙披头散发好似恶鬼一般。 李应元却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指挥身边所有亲兵一起上,只要斩了黄龙,战斗就结束了。士兵们呐喊往前冲,黄龙的亲兵也是拼命抵挡,但是终究寡不敌众,很快被李应元的人马一个个杀死。黄龙大怒,舞刀杀进了人群中。当的一声,刀枪相击,李应元和黄龙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二人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刻又是战在一起。 “鸟铳给我!”城下领着骑兵打马盘旋的李九成发现了城上的一幕,立刻吩咐身边一名士兵递上鸟铳,皮岛军的鸟铳有不少都是从朝鲜得来,仿自日本的火绳铳,精度和射程都不错,李九成自然也是能熟练使用,他接过鸟铳,瞄准城上正在搏战的黄龙,他和李应元的身影在垛口处忽隐忽现,突然,黄龙的后背在垛口一闪而过,就是现在,砰,李九成扣动了扳机,炽热的弹丸呼啸而出。“啊!”一声惨叫传来,黄龙的背上溅出好大的血花,手中大刀拿捏不稳掉在了地上。 扑哧一声,李应元手中大枪应声刺进了黄龙胸腹,黄龙口吐黑血。双手紧紧握住枪杆,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瞪着李应元。李应元想要将大枪抽回,可是无论怎么往回抽,枪杆就是纹丝不动,黄龙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就是盯着他。李应元恶向胆边生,大吼道:“他娘的,叫你瞪着老子,去死!”双臂发力,硬是将黄龙挑起,扔下了城头。。。 四百七十五章 兵逼济南 砰的一声,府衙的房门被踹开。一只被军弩射穿的信鸽被扔在了府衙的正堂之中。 “呵呵,巡抚大人,没想到吧,你千算万算,还是晚了一步,只能说,老天都不站在你这一边。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孔有德狞笑着,踹开了府衙的大门。径直走到了正堂,正堂中端坐的孙元化没想到自己放出的信鸽竟然被孔有德截获。这样一来那可就全完了,本来这封信是写给莱州知府张可的,恐怕现在孔有德已经派人前去莱州通知旧部了,登莱的局势已经完全被孔有德掌控了。孙元化万念俱灰,只是闭着眼睛不理睬孔有德。 原来,黄龙被李久成和李应元合力杀死之后,皮岛军便基本控制了城头的局势,城头的守军在一阵混乱之后结束了有组织的抵抗。李应元的亲兵随即冲下城头打开了城门,孔有德的大军一拥而入,拿下了登州城。他知道,孙元化就在城中,必须先将他控制住。就在孔有德领兵冲向府衙的时候,看见信鸽扑腾着从府衙起飞,他立刻组织军弩齐射,硬是在信鸽飞到高空之前将它射下来,果然,信鸽腿上绑着的书信是给莱州知府张可的。 孔有德气不打一处来,带兵杀进府衙,将孙元化的亲兵斩杀殆尽,抓住了孙元化。但是因为孙元化平日对孔有德还不错,而且积威仍在,孔有德倒是不能把他一刀杀了,而是将他关押了起来,先将登莱地区完全掌握住再说。 登州一场攻城战,叛军和守军互有伤亡,双方大约都阵亡了千余人。城中除了黄龙的五千人马,还有零零散散的东江军两千多人。入城后,孔有德将他们统一收编,这样就有了将近一万五千人的兵力,莱州城守将张涛本就是孔有德的亲信,孔有德飞马传信,张涛立刻领军兵围知州府,张可领着忠于自己的士兵一番搏战,寡不敌众,数百人全部力战殉国。张涛控制了全城的局势。随即和孔有德的大军汇合,双方合兵一处,兵力达到了两万八千人,孔有德又在登莱地区强征民夫,凑足了三万之数。三万兵马气势汹汹,休整两天之后立刻西进,兵锋直指济南。 本来从青城到临邑一线就已经被孔有德的叛军打成了空城,虽然没有派兵进行占领,但是原有的守军,死的死,散的散,孔有德的大军回师,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仅仅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三万大军的前锋军骑兵八千人就已经全部抵达济南附近。 出发前,孔有德特地去府衙见了孙元化一面,孙元化现在被软禁在登州府的府衙之中,任何人不得与他见面,周围有孔有德的上百亲兵把守,苍蝇都飞不进去。 “孔有德,虽然你们已经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但是你若是现在迷途知返,本官尚可在圣上和朝廷面前为你们分说一二。”孙元化见到孔有德进来,开门见山的说道。 “嘿嘿,孙巡抚,我孔有德不是那种知恩不报之人,这段时间你对咱们怎么样,咱们心里有数,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朝廷,咱们是不会再效忠了,毛帅的下场让弟兄们心凉了,朝廷无道,朝中满是奸佞,我倒是觉得,要是谁能建立新朝是最好,新朝总会有新气象,肯定比这种腐朽的朝廷要好得多,咱们弟兄们在辽东常年把人头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也没谁说咱一句好话,临了还要安上个从贼的罪名,说是移防登莱,谁不知道朝廷是怕咱们反了,把咱们给控制在山东罢了,可是没办法,卫所兵无能,根本就制不住我等。我也不妨告诉孙大人,我现在要领兵去攻打济南了,余大成不是看不起咱们东江镇吗?行,这次就叫他领教领教咱们的厉害。”孔有德有些挑衅的对着孙元化说道。 没错,孔有德这些日子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以前顶着毛文龙这顶帽子,做什么事都是唯唯诺诺,缩手缩脚,每天都是忍气吞声,除了在登莱日子好过一点之外,可是上面毕竟还有孙元化这样的人物压着。要是出了登莱,那更是不被别人当人看,到哪里不是受尽了白眼。就算是吴桥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敢给自己这个堂堂二品参将白眼看,这种鸟气不仅是孔有德,所有的东江军士兵都受够了,这次也算是总爆发,这种看着山东各地军民在战刀下颤抖的日子真是爽利。 孙元化闻言大惊:“你疯了,攻打济南府这是什么罪名?你难道想要自立为王?就算是自立为王,你觉得在山东这种临近京师的地方能成事?别的不说,京师你打不下,南直隶又有新军坐镇,你被夹在夹缝之间,还能有什么活路?听我一句劝,及时收手,我保你无事。”孙元化还想对孔有德进行规劝。 孔有德大笑一阵道:“巡抚大人,你现在劝我收手,我能收手,外面的三万将士们能收手吗?有道是众怒难犯,我孔有德也没这个能力压制。但是有一点你说的很对,山东的位置确实不太好,不过我先拿下山东再跟朝廷谈判。能谈到什么程度到时候再看,实在不行我也不是没有退路。”孔有德神秘的笑笑,转身出了府衙。 孙元化仔细的咀嚼着孔有德话中的意味,孔有德已经走远,孙元化看着孔有德远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孔有德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指着孔有德离开的方向大骂道:“孔有德,你个混账,你要是真敢干那遗臭千古之事,我孙元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开炮!开炮!都他娘的瞄准了打!”耿仲明指挥着炮兵,对着城头猛烈的轰击。后队步兵在孔有德的命令下急行军总算赶上了前锋骑兵的脚步,大队的步兵没来及的休整,就立即摆开阵势,在炮兵的掩护下开始攻城。八千前锋骑兵早就对城头进行了覆盖打击,现在孔有德大军的位置是在济南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前,他们位于章丘县。 三万大军红着眼睛拼命的攻打章丘县城,章丘县和前面他们遇到的所有县城都不一样,章丘县因为紧邻着济南府,余大成特意派出心腹将领,参将田建龙领精锐山东兵五千驻扎章丘,加上本来的守军,章丘城内有七千兵马,作为济南城之前的最后防线,抵抗自然是非常激烈。田建龙一直是余大成的心腹爱将,手下五千兵马也是遴选的山东卫所兵善战军士。本来孔有德没想到在章丘县城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仅仅派遣了数千人马前去攻打,没想到被田建龙沉着指挥打的抱头鼠窜,损失了数百人,狼狈的退了回来。等耿仲明和李应元领着后阵的步兵赶到。他们才意识到,现在的章丘县已经是被余大成加强过的县城。里面的兵马至少超过五千人。 在耿仲明的建议下,他们还是用攻打登州的那一套办法,登州城是府城,自然比章丘县城高大不少,章丘县城在耿仲明的炮营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耿仲明的炮营一到立即展开了对章丘县城的猛烈轰击。田建龙万万没有想到东江军的炮营竟然如此强悍,这就是典型的一力降十会,任你的部队再精锐,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再强,但是东江军根本就不跟你近距离接触,而是通过炮火将你的防线全部打崩,重炮在轰击章丘县城的城墙的时候显得非常好用,本来就不宽厚的城墙在炮营的轰击下很快出现了垮塌的迹象。田建龙见事不可为,立刻打开西门,准备领兵撤退。孔有德早就知道城内的兵马肯定打不过就会跑,他已经派李九成领着三千马队,前去章丘的西南角埋伏,只要田建龙出城,立刻切断他的队伍,将他们歼灭。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田建龙领兵刚出县城就遭到了李九成的雷霆打击。他麾下的五千人马,除了千余骑兵逃出生天之外,剩下的步兵被全部堵在了城外,孔有德大军掩杀,一鼓作气拿下了章丘县城,得到了降兵步卒近六千人,队伍一下子愈发的壮大起来。 大军乘胜追击,马不停蹄的攻击前进,又将济南府和章丘县城之间的几个小堡子全部拔除,终于在傍晚来到了济南城下。田建龙抢先一步逃回了济南府,济南的城门紧紧关上。城内立刻实施戒严。余大成并没有过多的责怪田建龙,他知道,危急关头还要大用田建龙。济南城守军算上田建龙带回来的一千骑兵,尚有近一万五千人。城内德王吓得六神无主,余大成请德王将卫队交给他调遣获准。再加上余大成在城内招募的乡勇,勉强凑够了一万八千之数,只是其中一大半人都是原来的卫所兵,战斗力比起派往辽东的援军来说只弱不强,余大成也没有十足把握能顶住三四万人的进攻。 四百七十六章 迅猛一击上 三万余人的大营就在济南的东门外扎下。孔有德只是一个参将,何时指挥过这么多人作战。说白了,现在他能指挥的人数可比大明一个普通的总兵还要多的多。现在的大明,军制已经开始渐渐糜烂。很多将领领个万把人就敢妄称总兵,当然此时可能还稍微好一点,十年之后那更是群魔乱舞,大明的总兵更是跟白菜一样不值钱。 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商议,士兵们已经连续作战多日,骑兵可能还好一点,步兵的体力已经全部消耗了,必须在此地休整一晚。好在他们在章丘县城的府库里弄到了不少的粮食,本来这些粮食足够田建龙的兵马食用半月,现在正好便宜了孔有德,这么多粮草即便是三万余人也够饱餐三日,孔有德和耿仲明张涛等人一致认为,根本不需要三日,三万六千精兵攻打一万多老弱之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济南府打得好,一日便下。 今夜,孔有德让士兵们放开了肚子吃喝。“弟兄们,今晚都给老子吃好喝好,明天拿下济南,咱们就在这济南城里快活一番,我孔有德在这里给大家约定,打下济南,十二个时辰自由行动!”孔有德站在一辆大车上,对营中的士兵们大声吼道。 数万士兵哗然了,就连刚刚加入的原来的山东兵也已经被释放了心中的恶魔。这些普通的军士都是当兵吃饷,谁成想有一天能有这么个机会摆在他们的眼前,济南是山东的首府,更是烟花富庶之地,要是能到济南城中大肆快活一番,就是快活完了就死了这辈子也值了。刚刚孔将军说什么,十二个时辰自由行动,这太有诱惑力了,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来,他们的眼中发射出恶狼一样的光芒。 耿仲明看到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适时的登上孔有德站的大车。振臂一呼道:“弟兄们,咱们给朝廷拼死拼活这么些年,也该给自己争取点什么了。听孔将军的,咱们明日杀进这济南城中,抢银,抢粮,抢女人!” 疯狂了,三万多兵马彻底疯狂了,他们纷纷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有的人扯开自己的棉甲,疯狂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他们想到了城内的金山银山,他们想到了城内的山珍海味,他们更加想到的是城内那无数的年轻美娇娘,这些士兵常年生活在疾苦的环境当中,又何尝体会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娇妻美妾的生活。他们大喊着:“抢银,抢粮,抢女人!抢银,抢粮,抢女人!”今夜的济南城外,群魔乱舞。 就在叛军士气高涨的时候,反观济南城内,倒是一片黯淡。叛军的大营离着济南城不远,耿仲明是用炮的高手,自然知道济南城肯定有射程五里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所以他们的营地大约隔着济南城七里地,即便是红夷大炮开火,等炮子打到营地中,力量也基本消失了,构不成威胁。但是数万人的呐喊还是顺风飘到了城里,城内的守军一开始并没有听清外面的叛军究竟在喊什么,但是嘈杂的声音甚至惊动了巡城的余大成。余大成和田建龙等众将登上城墙,细细听着叛军究竟在喊些什么。片刻,余大成慢慢的扭过头来,田建龙跟余大成对望一眼,余大成的脸色极其难看,没错,他们听清楚了,叛军在喊抢银,抢粮,抢女人。 士兵们也都听清楚了,很多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战的卫所兵不禁浑身发抖,有的新兵干脆身体一软就要瘫坐在地上,幸亏有垛口可以扶着,要不然可就丢人了。 余大成长叹一口气,对着田建龙道:“田将军,明日恐怕是一场苦战啊。”田建龙看看左右的士兵,“大人,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余大成疑惑的看着田建龙:“但讲无妨。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这一万八千兵都是什么构成想必大人心里也有数,按照我这个参将的看法,能战之兵一半都不到,也就一部分老兵参加过镇压白莲教的战役,剩下的那些兵对上这些精锐边军根本不够看。若是事不可为的话,卑职建议,建议。。。”田建龙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讲!”余大成有些不耐烦的道。 “弃城!救德王!”田建龙一字一句道。 余大成紧紧盯着田建龙,田建龙的话就像一道闪电一下子劈中了余大成的心房。没错,按照大明律,丢失济南可能还有挽救的余地,要是失陷藩王,那余大成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不光是余大成,济南的守将全部要砍头。余大成闭上眼睛仔细的想了想,猛然睁开了双眼,对着田建龙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明日若是抵挡不住,我领兵拖延,大不了战死当场,你带着所有骑兵护卫德王从西门走。不要跟我争辩,本官是巡抚,你必须按本官说的做!” 田建龙单膝跪地,将双手抱拳高高的举过头顶,对着余大成重重说道:“得令!” “杀!弟兄们,杀进去,喝酒吃肉,快活一场!”一个总旗摘下了自己的钵胄盔扔在地上,天气炎热,汗水已经顺着额头遮住了他的双眼,他嫌头盔碍事,将钵胄盔扔掉以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高举着腰刀继续冲锋,一边冲还一边激励着身后弟兄们的士气。褐色的海洋朝着济南城移动过来,没错,就是褐色的海洋。东江军常年在偏远之地征战,军服早就被洗的败了颜色,现在只能看出褐色,而不是鲜艳的大红色。不论是战袄还是铠甲,穿在东江军的身上将每个士兵都打扮的风尘仆仆,但是城上的守军知道,越是这样装扮的士兵越是强悍。这正是他们百战余生的写照。不像山东的兵马,战袄都是八成新,一看就没怎么上过战场。 城头的炮火如约而至,将城下正在冲锋的人还犁出了几条血胡同。上百叛军被重炮炮子打的四分五裂,残肢断臂,红白之物铺满了整个战场。耿仲明就在等待这个时机,他知道城内一定有重炮,所以务必第一轮射击就将他们死死的压制住。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必须要让城上的重炮先轰打一轮,以便找出它们的位置。城上的炮兵不可能有耿仲明这么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隔着四五里地,远远的施放了炮火,然后按照平时训练的内容开始继续装填弹药。而城下的耿仲明已经吩咐手下士兵暗暗记住了这些重炮的位置,现在轮到他们发威了。 叛军的炮子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密集的落在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的周围。耿仲明他们久在辽东,后来移防登莱,也跟海上的一些势力打过交道。他们甚至搞到了一批开花弹的样本。而东江军最让人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当年毛文龙在皮岛收罗了一大批可以造铳造炮的匠人,这些人的手艺纯熟,所以皮岛才能像一个独立王国一般可以自给自足。而毛文龙死后,这些人自然也跟着孔有德等人移防到了登莱,登莱甚至拥有自己的简易兵工厂。所以这些开花弹不出意外的,皮岛的匠人们完全可以仿制。 耿仲明在他的重炮里面填充了开花弹,目的就是杀伤城上操作重炮的人员。他的战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开花弹落在城头,当引线燃烧完毕的时候,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破碎的铁壳产生了无数的破片,将围拢在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旁边的炮手一片片扫倒。正在执剑指挥的余大成看的目眦欲裂,一旦火炮失效,敌人登上城墙,他可不指望临时拼凑的兵丁们能和虎狼一般的东江军近身战能打个平手。 “哈哈哈,好,就给老子这样打!余大成顶不住了!”阵后用千里镜观战的孔有德发出阵阵大笑,身边的张涛,李九成等人也是捧腹。看来今天打下济南不是问题。 “将军你看,弟兄们的云梯架上去了,让我带骑兵出击一下,掩护一下步兵兄弟们的攻势,看来这一轮进攻就要成了。”李九成请战道。 孔有德举起千里镜看看前方的局势,点点头道:“也好,反正他们的重炮都哑火了,九成,你顺便通知耿仲明,叫他们的小佛朗机和虎蹲炮压上去,给城头来一波狠的,然后咱们就上去近战。张涛!”“末将在!”张涛插手道。 “这样,你带本部骑兵绕到其他几个门监视,我估摸着余大成要是打不过最起码要把德王给送出去,失陷藩王的罪名他担当不起,可是德王对咱们意义非凡,要是咱们能抢到德王,那你说朝廷会给咱们开什么条件。”孔有德阴阴笑道。 “将军高明!”张涛不禁竖起了大拇指,立刻翻身上马,招呼本部两千骑兵分作数队,前往其他几个城门监视城内动向。 “李应元!”“末将在!”“预备队不留了,一起压上去,用绝对的人数优势拿下济南,老子倒要看看,余大成还有什么手段!”孔有德回头对李应元说道。李应元答应一声,带领剩下的一万步卒加入了攻击的浪潮。 余大成在城头看的清楚,孔有德的预备队压上来了,看来他是不准备有所保留了。这样的攻势之下济南城恐怕就守不住了,他已经见到,自己的士兵们面色慌张,隐隐的有崩溃的迹象,呵呵,这些卫所兵果然还是不堪用啊,也罢,就让我余大成战死在这里吧。 他唤过一名亲兵道:“立刻飞马报知田将军,就说事不可为,让他按计划行事。他明白我的意思。”“是,大人!”亲兵转身领命而去。 四百七十七章 迅猛一击中 “殿下,速速随末将离开吧。” “可是,田将军,这些个金银细软,还有这么大的家业,真的,真的就守不住了吗?” 济南城内,德王府,田建龙接到余大成的口信,让他按照计划行事,田建龙仰天长叹,他知道,一定是城防即将崩溃,余大成万不得已只能按照昨天商议的,赶紧护卫德王出城。免得济南陷落还要担上一个失陷藩王的罪名。可是余大人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啊。 济南守军之中本来只有骑兵一千余人,加上田建龙带回来的一千骑兵,合并抽调的王府卫队,一共大约两千五百骑兵,这是整个济南府可以机动的力量。但是这些骑兵有多少战斗力田建龙心里真的没有底,他对自己的一千人有信心,可是王府卫队说白了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已,平时看着装备倒是不错,其实就跟京师的大汉将军差不多,多是官宦人家或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充任,不过就是到军中混一个资历罢了。 看着府外的王府卫队一脸慌张的表情,田建龙手下的将领们不住的摇头。而府内,田建龙正在苦劝德王立即离开。德王名叫朱由枢,按照亲戚辈分来排位的话算是崇祯的堂兄。崇祯继位之后,将朱由枢由郡王提升到了德王的位置上,所以其实朱由枢坐上德王位子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也就两三年的功夫,从一个小小的郡王一下子提升到了亲王。这对于朱家的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龙子龙孙们来说当然是了不得的进步。 田产,俸禄成倍的提升,重要的是整个王府的规制也往上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这当然是让朱由枢开心不已,他的财产,他的妃嫔,他的田地。自从他到了济南府之后,虽然说没有特殊情况终身不能出城。这是从永乐大帝开始就定下的规矩,也是防止藩王们又来一次靖难之役。所以把他们当猪养。可是反过来说,朱由枢每天过着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也是无比惬意,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在里面,现在倒好,田建龙劝他立刻放弃这一切,带着家人即刻撤离。虽然朱由枢天天被关在济南府,可是他不是傻子。他也知道,一旦叛军攻进城内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这些叛军既然已经选择了反叛朝廷这条路,那么进城之后一定是烧杀抢掠,城内的官家和富户绝对逃不掉这一劫,而作为城内最富有的德王肯定比其他的人油水都要更足,德王府一定会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可是朱由枢还是舍不得他的家产,几年来朱由枢费尽心思才有了这么多的家业,现在叫他立刻放弃,他真的做不到。现在他们的心态跟以前的藩王不一样,他们也知道崇祯节俭,对于这些藩王也比较苛刻。说白了,各凭本事吃饭,把你扶到藩王的位置上,从国库或者皇家的私库给你拨付一笔银子,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好在济南府安定,整个山东也处于大明的腹地,即便是去年皇太极入关,也不过是打到南直隶,山东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影响,所以德王的小日子过得是优哉游哉。如果这一次叛军杀进城,德王的财产就全完了,也不要指望崇祯还会第二次拨付银两,况且国库也没银子。这正是朱由枢犹豫的点。 田建龙急道:“殿下,赶紧走吧,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恕末将无礼,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要那么多财产有何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些肥胖的德王这才意识到,是啊,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叛军已经不管不顾了,只要造反,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杀藩王,他们也一定能干得出来。 德王对周围的几个亲卫说道:“哎,事已至此,你们一切都听田将军的安排吧,来,扶本王一把,上马车,出发吧。” 朱由枢无奈,跟着田建龙出了王府,他后面还跟着哭哭啼啼的世子,妃嫔,郡主等人,还有众多垂头丧气的家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王府。田建龙见着这么多人,咬牙走到朱由枢的面前道:“德王殿下,行路多有不便,末将以为当弃车骑马才是。” “放肆!本王好歹是一个亲王,孤可以骑马,你叫孤的这些妃嫔怎么办,难道和士兵们共乘一马吗?成何体统,孤已经答应你立刻撤离,田将军,你不要过分了。”德王生气道。 田建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本来是要救你的性命,现在哪还管得了什么体统不体统,你德王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斥责救你的人。田建龙只能无奈告罪,作为军将,他考虑的是行军的速度,他知道,城外有敌军的骑兵,人数还不少,东江军铁骑的战斗力可不比关宁军差,作为战将,打仗基本都是有套路的,孔有德不可能不在其他几个城门放哨探,万一这么多人被哨探侦知逃出城外,孔有德要是领着骑兵大队前来追赶,这马车怎么能跑的过骑兵,不到三千人的护卫队,田建龙还真没信心挡住孔有德的铁骑。事到如今,德王发话了,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出发!”眼见全部人员登车完毕,田建龙翻身上马,大手一挥,骑兵护卫着德王家眷立刻前往西门方向。 “怎么样,德王他们走了吗?” “启禀大人,德王他们已经出发了,只是田将军让小的给大人带个话,说是德王他们不愿乘马,田将军恐有闪失,希望,希望大人能再坚持住一段时间。” 城头上的作战已经呈现了白热化,在双方激烈的炮战之后,很不幸的,济南的山东兵完全不是东江军的对手,被耿仲明的火力全面压制,特别是东江军的步炮协同做的很不错,耿仲明的虎蹲炮和小佛朗机硬是抵近到城下,照着城头来了一波覆盖射击,将城头一下子打空了一片。接下来李应元指挥着步兵蜂拥攻城,已经有不少士兵攀上了城头,山东兵之中除了一些老兵还有余大成的亲兵还在奋力搏战之外,临时招募的乡勇民夫已经作鸟兽散,而普通的营兵也有经无法抵挡,他们往往两三个人才能抵挡住一个东江军士兵,而这些东江军的人数其实还远远超过他们,在这种形势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李九成领着后队也已经扑到了城下。正呐喊着向城头放箭放铳。 余大成派去的亲兵向他禀报德王那边的情况,听到德王竟然不愿意骑马,而是让家人乘车,田建龙只能让余大成帮忙再拖延一些时间之后,余大成气的将自己的佩剑咔嚓一声斩在了城楼的立柱上。大叫道:“愚蠢!愚蠢至极!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礼节体统,这不是要害死大家吗!”这个时候了,余大成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就差跳着脚骂朱家的龙子龙孙都是废物了。 西门打开,数千人呼啦一下冲出了城池,马车也是全速前进,但是速度比起骑兵来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骑兵们只能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护卫着马车。 “报!将军,济南西门有大队人马出城向西北方向逃去了!”一名哨探夜不收翻身下马,对着张涛单膝跪地禀报道。“你可确认情报无误?”“末将亲眼所见不敢欺瞒将军,他们有不少人,大约两三千之数,末将隐隐见着骑兵群中还有不少马车,因为这些大车拖累,骑兵的速度并不快!”夜不收小旗官接着说道。 张涛用力拍掌道:“好!太好了!一定是德王出逃!余大成眼看前面顶不住了,肯定是吩咐人将德王护送出城,可笑德王愚蠢,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乘坐马车,这不是便宜了我们东江军吗?还是余大成这个废物以为我们东江军的夜不收都是吃干饭的。孔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儿郎们,跟我杀!不惜马力,第一个抓住德王的。我张涛赏银千两,并且保举他连升三级!”张涛提刀大呼。东江军骑兵的两眼放光,大功劳就在眼前,赏银千两,连升三级,这个诱惑太大了。“驾!嗷哈!”骑兵们怪叫着,打马飞奔,两千铁骑迅速向西门靠过去,准备截住出逃的德王。张涛不傻,也留了个心眼,他知道,既然有两三千人的队伍,说明德王的护卫队人数也是不少,自己只有两千骑兵,虽然对弟兄们的战斗力有信心,但是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还是派人立刻禀报孔有德,让他再派骑兵来援。 “大人!退吧。弟兄们愿意到城内巷战,掩护大人撤退,现在西门那边没有敌军,大人立刻走,骑马还能追上德王,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啊,大人!”亲兵队正跪在余大成的面前请求他立刻撤离。 城头已经基本被东江军控制了局势,有很多东江军士兵已经趁机下城,准备去打开城门。只剩下余大成所在的城门楼中断还在拼死搏战。余大成站在城楼上已经远远看见很多山东兵放下了兵器跪地投降,他不禁悲呼一声,就要举剑自刎。 “大人,不可!”几名亲兵一齐冲上,将余大成的手臂抱住,把宝剑给夺了下来,亲兵队正哭喊道:“大人,留得有用之身,速速退向城内,我们还有几千人可以一战,就在济南府拖住他们,最起码给德王争取一点时间,大人不是说了,失陷藩王的责任咱们担待不起啊大人!” 余大成清醒过来,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死了,城防将会立刻崩溃,德王就危险了,只能听队正的建议了。“你起来吧,速速收拢队伍,进城巷战!” 四百七十八章 迅猛一击下 “田将军,田将军,大事不好,我们的左后方出现大队骑兵,正向我们高速冲击过来,不到五里了!”一名田建龙的哨探小旗官风尘仆仆的打马飞奔过来道。 “什么!”田建龙大吃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果然这些东江军的将领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军头,看来除了被攻击的东门之外,其他几门一定早已是布满了斥候,田建龙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一出城一定就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大事不妙,孔有德派出大队骑兵追上来了,自己的目标太过明显,这么多骑兵护卫着马车,一定是什么大人物,孔有德不是傻子,一定会截住自己。 “德王殿下,斥候来报,左后方出现骑兵,大队的叛军骑兵,已经朝我们杀过来了,不到五里,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现在上马跑还来得及,赶紧走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末将即刻领兵截住敌军,给德王殿下争取一些时间。”田建龙策马冲到德王的马车边大声说道。 德王掀开窗帘还想再问,但是看见周围的田建龙的骑兵全部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田建龙见德王露面,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亲王不亲王了,反正藩王绝对不能失陷。他咬牙道:“殿下请立刻下车乘马,至于家眷愿意骑乘的就立刻下车,不愿意的,恕末将不敬,就留在原地等死吧,末将也豁出去了,左右是个死,殿下若是不听末将的,末将只能用强了,到时候圣上要是怪罪,那就怪罪吧,末将也是一片丹心!” 朱由枢看着田建龙的表情,知道他是发狠了,不是闹着玩的,当然,他也更爱惜自己的性命。他立刻喊道:“停车!停车!所有人听本王号令,换乘马匹,换乘马匹,赶紧逃命吧!” 朱由枢带头下了马车,早有一名王府卫队的护卫过来,朱由枢自己虽然会骑马,但是身体肥胖,当上德王以来,天天酒池肉林的,早就将马术什么的抛到脑后了。现在要是让他自己骑马,恐怕还没有坐马车跑得快,所以他只能和一名亲卫共乘一马,德王在几人的搀扶下上了马,他倒是算快的,剩下的妃嫔们莺莺燕燕的可就慢了不少,还有人嫌弃有的骑兵身上有怪味,不愿意上马的。 田建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身边的副将大叫一声:“将军,你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田建龙回头一看,面色大变,远远的,他已经能看见大股烟尘冲天而起,根本不用想,他也知道那是什么!田建龙急道:“他娘的!反贼上来了,你带德王先走,本部兵马,都跟老子走,截住他们!”田建龙一把揪住了副将的衣领,吩咐他护卫德王先走,这个时候士兵们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带着德王和已经上马的家眷冲向西北方,至于不愿意上马的,那就在原地等死吧,田建龙带着自己的一千兵马冲上去想要截住张涛的人马。 出城的队伍立刻分成了两块,向着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张涛他们远远看见了前面的动静,一名千总出言道:“张将军,你看,他们要跑!分出一部兵马来,肯定是想挡住我们。” 张涛冷笑道:“痴人说梦!弟兄们,杀!杀上去!灭了他们!”“杀啊!”东江军骑兵爆发出惊天的喊声,陡然加速冲向了迎着他们过来的田建龙等人。田建龙听见东江军的呐喊,知道今天这个局恐怕是很难破了。 轰隆一声,两支骑兵对撞在一起,张涛冲锋在前,手中偃月刀上下翻飞,手下没有一合之敌,敢挡在他前面的人纷纷被劈落下马。两支军队,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战力上,一交手就是高下立判,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没有任何悬念的,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田建龙的骑兵被一个个的挑落马下,东江军骑兵三眼铳一阵攒射,又是打翻了上百人。 “啊!”田建龙发出一声惨叫,手中大刀拿捏不稳,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发铳弹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右肩,顷刻间血流如注,田建龙用左手死死捂住伤口,面色苍白。几名东江军骑兵看见田建龙的装扮,穿着山文甲,头戴六瓣盔,一定是个将军,立刻扔下三眼铳,反手抽出马刀就要来取他性命。田建龙身边几个亲兵拼死挡住他们,亲兵队正冲过来道:“将军速走,我们掩护!”田建龙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十几名士兵簇拥着田建龙迅速脱离战场。剩下的数百骑兵很快就被张涛斩杀殆尽。就在东江军即将歼灭田建龙的兵马之际,又有一大股兵马从张涛身后冲杀过来,张涛回头一看,不禁大喜过望,没想到孔有德的援兵这么快就到了。 原来,张涛派人前去孔有德那边求援之后,孔有德却早已派出一支千人队前往张涛方向增援,因为他意识到,要是德王真的突围,恐怕人数应该不少,张涛只有两千人马,虽说都是精骑,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他增派一些人手的好,无心插柳柳成荫,千人队在半路正好遇到了张涛的报信兵,他们立刻加速赶过来,将将赶上了这仗。一千援兵的到来让张涛所部士气更盛,他们一个突击彻底打垮了田建龙部,剩余的骑兵四散溃逃。 “他娘的,不要追了,直奔目标,这些兔崽子等会回头再收拾他们!跟老子上!”张涛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大刀的刀尖犹自滴着鲜血。他摘了钵胄盔扔在地上,举起大刀,高呼冲锋,东江军骑兵舍了田建龙败逃的残兵,立刻追击德王。 “马车不要管了,他们跑不了,都是些女人孩子,给我追前面的骑兵!”在张涛的带领下,东江军高声喊杀,撞进了正在逃命的德王后队。一片骨断筋折的声音响起,挥舞着三眼铳的东江军骑兵们将落后的山东兵砸的脑浆迸裂,胸骨凹陷,一个个惨死当场,他们的马匹却不停的从尸身上踏过去,战场上响起了一片渗人的咯咯声。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王府卫队吓得魂不附体,乱成一团,众人无头苍蝇一般打马到处乱奔。碰到东江军的,连还手的胆量都没有就被这些叛军一枪刺死,或是一刀劈死。“放箭!”后面支援过来的一千东江军摘下背后开元弓,一波密集的箭雨过去,又是射翻数百人。 噗嗤一声,带着德王逃跑的那名骑兵被一支流矢贯穿了咽喉,他瞪大了眼睛,双手脱离缰绳,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然后无力的摔下马去。鲜血喷溅了德王一脸,德王吓得尖叫起来,肥胖的身躯上的肥肉都在抖动。忽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绳索套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勒住,然后几名骑兵一齐用力,硬是将德王拖下了马,砰的一声,德王沉重的身躯摔在地上,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活像一只翻过来的大王八。德王一时间吓得屎尿齐流。 普通的正兵营骑兵和王府卫队根本不可能是凶神恶煞的东江军骑兵的对手,不一会他们就被屠戮一空,侥幸逃得性命的人也是疯狂抽打战马,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就连很多王府的亲随家丁甚至是家人都死在了乱军之中,恐怕连个全尸都难以找到。 已经逃出几里地的田建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将德王套住的几个骑兵,看见德王的衣着华丽,仔细一看衣服上好像隐隐的绣着龙纹,一名有些见识的总旗官定睛一看,虽然说德王的袍服已经被尘土污染了不少,但是龙纹还是若隐若现,当然,总旗官是分不清龙和蟒的区别的,但是一般人看来都是龙,既然此人能穿着龙袍,肯定是皇家人无疑。总旗高兴的大喊起来,“抓住了,抓住德王了,哈哈哈哈!” 他这一队的士兵都高兴的欢呼起来。忽然,几个士兵的胸口激射出血箭,几名士兵从马上跌落下来。然后他们听见了远处传来的砰砰砰的声音,总旗官的脑子里猛然反应过来,火铳?他惊恐的向铳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百步之外,在一片密林之中,冲出了大队的骑兵。他们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了晃人眼球的光芒。 总旗官本能的想要打马回逃,下一刻,他感觉胸口仿佛被巨石击中,脑中充满了嗡嗡的声音,整个人仿佛从马上飞了起来,越飞越高,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他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张涛等人蒙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骑兵。 原来,吴东明和戊戌领着两个团的骑兵火速南下进入山东,在连续奔驰了两天两夜之后停在德州附近休整了一夜,戊戌作为斥候营主将,带领二百四十名骑兵哨探夜不收分成二十队前出三十里探查情报,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叛军如何烧杀抢掠的事情。汇报吴东明之后,大军在第二天清晨继续朝着济南府前进,作为主将,吴东明可不是愣头青,不会一头扎进登莱地区,而是先要和山东巡抚余大成取得联系,最好能和当地兵马协同行动才好。所以第一站肯定是济南府,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叛军大举攻城,隆隆的炮声在十几里之外都能听见,当戊戌将济南被围的情况告知吴东明后,吴东明立刻下令全军强行军,务必最快速度赶赴战场,在野战中击溃叛军,解围济南,没想到好巧不巧碰到了叛军正在围攻一支出城的队伍。 吴东明判断里面一定有什么大人物,叛军才会发起这么凶猛的攻击,所以青弋军立刻从密林中杀出,直奔叛军而来,他们看得清楚,叛军不过两三千人,人数上并没有优势,兵甲马匹别说跟青弋军,就是跟建虏还有不小的差距,青弋军当能快速击溃他们。 没有给张涛任何机会,青弋军一出现就给了东江军迅猛一击,这些骑兵都是久经训练,很多人还参加过京师大战和蓟镇大战,都是精英战士,青弋军不可能给东江军机会,二八式骑铳抬手便打,一轮释放完了还有一轮,连绵不绝。吴东明本就没想着浪费时间。 “长蛇阵,绕圈射击!”青弋军的骑兵们迅速变阵,像一条长虫一般游走在东江军六七十步外的地方。东江军刚刚经过一场战斗,又忙着寻找战利品,阵型早就散乱,这给了青弋军绝好的机会。 四百七十九章 一战击溃 青弋军的二八式火铳无比犀利,就算是建虏在他们面前也是闻风丧胆。何况东江军从来没见过此等厉害的火器。白烟阵阵,火铳不断的释放。东江军想组织反击,零零散散的三眼铳开火,开元弓的箭支虽然在六七十步外有杀伤力,可是那是对无甲目标来说的,对于青弋军骑兵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兵种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一般。箭支射在他们的铁臂护手和头盔上当得一声弹开,侥幸射中身前棉甲的也穿不透内面的鳞甲和锁子甲,歪歪扭扭的挂在棉甲上,何况青弋军的骑士们还配了小圆盾。 戊戌的棉甲上插上了好几支箭,他用手中的圆盾一拨,将箭支打落一地,然后举铳瞄准一个正在放箭的敌军,不假思索的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那人应声落马。他也不去观看战果,立刻装弹,再次击发。仅仅三轮射击,东江军的骑兵就已经倒下了千人,张涛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力量,东江军们更是一脸茫然,这他娘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兵马。 不知何时,一个骑兵看见身边的同伴被一铳爆头,头颅就跟西瓜一样炸裂开来。无头尸身晃了晃就掉下马来,他惊得肝胆俱裂,发一声喊,扭头便跑,青弋军的恐怖战力仿佛地狱过来的使者,将东江军打的溃不成军。张涛根本就无法阻止部队溃散,甚至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何人。只能被大队人马裹挟着往后跑。 边跑他还在想,德王这只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真是匪夷所思。 眼见东江军溃逃,吴东明却不想给他们机会,“戊戌,你带着斥候营的弟兄留下,出城的队伍里肯定有重要人物,注意搜救。我带大队衔尾追击,前面还有更多的叛军,我要先将他们击溃,解了济南的围城再说。”“得令!”戊戌拱手道。战场之上,下级对上级必须绝对服从,这是青弋军的铁律。 吴东明抽出战刀大吼道:“将士们,杀贼!”“杀!杀!杀!”青弋军骑士们面沉似水,纵马急追。青弋军的战马都是千挑万选的好马,皆在马场精心培养,品相不好的只能变成驮马,更何况青弋军跟建虏一样都是一人双马,速度岂是东江军能比的。 青弋军在马上不断轰打,落在后面的东江军骑兵被打的人仰马翻。张涛冲在最前面,他的坐骑自然是好马,比士兵们要快上很多,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可怕的铳声和人的惨叫,马的嘶鸣,他知道,一定是后面阎王一样的追兵追杀上来了。 前来支援的千总在他身后尖叫道:“将军,张将军,他们好快,一人双马,追上来了!”张涛也不回头,只顾着自己闷头逃跑。身后的惨叫声不断,他知道,自己的士兵正在被突然出现的对手屠杀,他的心在滴血,这两千兵是张涛在东江军立足的本钱,两千兵要是被打完了,光剩数千步卒,那顶什么事,孔有德等人恐怕都不会正眼瞧他,虽然东江军现在看起来是铁板一块,但是实际上也是有派系的,比如他们移防登莱之后,像是孔有德他们就是登州一系,而张涛这边就是莱州一系,只是现在因为叛乱的原因才联合在一起,张涛不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但是他知道眼下要是再不加快点逃命,可能就要撂在这济南城下了。 “用手铳!”吴东明大声命令道。青弋军骑士们动作整齐划一,将二八式骑铳插入马袋之中,反手从铳套中抽出了左右各一把二八式骑兵手铳。他们已经接近到了二三十步的距离上,此时再用骑铳没有什么意义了,骑兵手铳打响,又是数千颗弹丸飞向前方逃命的东江军之中,眼前腾起阵阵血雾,又是成片的骑兵扑倒。青弋军骑兵们跃马跳过一地的人尸马尸。杀进了张涛的后队。袖里箭飞射,竟然没有一名东江军骑兵敢回头搏战。 青弋军骑兵在阵中大砍大杀,三千人的东江军骑兵队转瞬间连三分之一都剩不下了。 济南府东门,步卒在耿仲明和李应元的率领下已经基本占领了城墙,余大成在亲兵们的护卫下带着残兵退向城里,准备依托城内的建筑和东江军进行巷战,城门已经被冲进城的叛军士兵趁乱打开,李九成领着马军步军一股脑的杀进了城池。 孔有德在阵后用千里镜看着这一切,心下大快,没想到济南真的不堪一击,仅仅一个回合余大成就败了,真是一群怂包。不知道张涛那边有没有收获,自己还给他加强了一千人马,要是他那边能抓住德王这条大鱼,那可就功德圆满了。 隐隐的,他在千里镜里发现了城池的南边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孔有德立刻调转千里镜仔细查看,只见南边一片烟尘滚滚,好像有大队的人马在朝这里接近,难道是张涛他们回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孔有德立刻扭头对身边的一名亲兵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南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亲兵领命,几人打马而去,孔有德一直用千里镜盯着几人离去。 眼见这些骑兵冲到烟尘近处,然后像是见了鬼一般拼命掉头往回冲。孔有德惊得一下子从马上坐直了身体,看来有问题,难道说余大成手上还有什么援兵不成?孔有德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不应该全军压上攻击济南城,而是应该留下一些兵马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一时间顺风顺水的济南攻城战让东江军全军有些飘飘然,忘了这些兵家大忌。 千里镜中的骑兵冲的近了,孔有德看见了歪歪扭扭的张字大旗,斜斜的在骑兵阵中,时隐时现,孔有德在马上立起,注视着那边,这下他看清楚了,在张涛的身后好像还有一支骑兵正在对张涛的人马进行追击,两军应该已经接触,张涛这是打了败仗逃回来了啊。 孔有德大急,立刻对身边的骑兵说道:“立刻传令耿仲明,叫炮队掉头朝着南边的方向,准备开火,有余大成的援兵到了。” 传令兵领命紧急传令,命令送到耿仲明身前,耿仲明冷汗瞬间浸湿了小衣。方才跟济南城上一阵炮战,大炮特别是重炮正在散热,现在如果轰打,有炸膛的危险,余大成的援兵怎么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这个时候赶到了,难道说这支部队一直就埋伏在附近等待着这个机会吗。 纵观整个战场,不难发现,东江军全线压上,集中在济南东城墙附近,城上城下全是东江军的人马,很多士兵已经从打开的东门杀进城去,乱哄哄的挤在一起,已经没有了章法,而成外停驻的炮队已经失去了步兵的掩护,也难怪,谁不想冲进城去抢掠一把呢?就连炮兵们也是蠢蠢欲动,一个个心痒难耐,大家都不知道先进城的士兵能捞到什么金银财宝,等轮到自己这些个炮兵的时候别连个渣都不剩了。 孔有德的身边更是只有一千亲兵护卫,其他什么也没有,城内已经爆发了激战。特别是府衙附近的战斗尤其激烈,余大成领着三四千残兵死守府衙和王府。济南的府衙和德王府相邻,此时更是被当做一个有机的整体,德王府墙高院深,这时反而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不亚于一座小城池,城外的重炮进不来,轻型火炮还在后面,东江军一时半会没有什么趁手的火器,只能用人命去堆。德王府的墙外已经是铺满了尸体,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跟着余大成退回来的基本都是山东老兵,绝境之下爆发出的战斗力还真让东江军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李应元只能大吼道:“弟兄们,德王府里全是宝贝,连堂上的地砖都是金子做的,杀进去,都是你们的。” “杀啊!”东江军的士兵们瞪着血红的眼睛,想到里面的金银财宝,激发了他们无穷的战力,硬是踩着同伴的尸体拼死突击,围绕院墙双方展开了生死拼杀。余大成也提着宝剑上了墙头,一剑刺中一个敌军胸膛,他惨叫着摔下墙头,又一剑将一个攀上城墙的敌兵手掌削断,那人捂着断臂惨叫着掉了下去。 “给我上,挡住他们!”城外的孔有德慌了,本能的思维定式告诉他,能将张涛三千骑兵击败的兵马肯定不会少于五千人,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山东附近还有什么能打的部队,要不然就是京师派过来支援的,可是就算是京师派过来的那又怎么样,京师无非就是三千营还有北直隶的正兵营骑兵,不是吹的,这些兵马对上东江军,东江军还真不怵。甚至还占着上风,所以一定是大军压境才能击溃张涛,对啊,自己早就该想到的,山东有德王,恐怕崇祯不会不管自己的兄弟。真是糊涂了。孔有德命令身边的所有亲兵冲上去拖住余大成的援兵。 四百八十章 救德王 “将军,你看!”一名夜不收指着地上一人对正在战场巡视的戊戌喊道。戊戌闻讯策马赶了过去,只见地上睡着一个穿着红袍的人,戊戌见多识广,一见此人的胸前竟然用金线绣着蟒纹,难道说?戊戌立刻下马走到了此人身边,他半跪下来,看见此人紧闭双目,脖子上还套着绳索,不过肥胖的肚皮还在上下起伏,他将手伸到此人鼻子下面,还好,还有呼吸,又摸了摸此人的手腕,脉搏也很有力,应当是无事。 转而,戊戌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看着此人身下,竟然有隐隐的臭味,旁边士兵使一个眼色,戊戌这才明白过来,恐怕是此人惊吓过度,大小便失禁了。戊戌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普通人若是遇到这样的场面肯定也是六神无主,何况此人很有可能是王公贵胄,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戊戌吩咐士兵将此人头部略微抬起,然后用手指使劲的狠掐人中,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此人终于是有了动静,戊戌这才想起,这人的脖子上还有绳索,他立刻抽出匕首,想要割断绳索。就在此时,那人猛然睁眼,看着一个兵将打扮的人正拿着匕首伸向自己。他心中大骇,一把将戊戌推开,嘴里连声喊道:“不要杀孤,不要杀孤,你要多少银子孤都给你,饶命,饶命啊!” 孤?这个人竟然自称孤?莫非他是?戊戌立刻翻身跪倒:“殿下勿慌,末将救驾来迟!叛军已被击败,现在殿下已经安全了,还请殿下让末将帮着解开绳索,先找一处僻静地方安歇才是。” “你,你不是来杀孤的?真的不是来杀孤的?那,那你们是谁?”朱由枢眼神飘忽不定的问戊戌道。“末将是南直隶新军斥候营营将戊戌,新军奉圣上调令由指挥使刘毅刘大人领兵北上,特由麾下镇抚使吴东明将军领军前来山东平叛,方才吴东明将军已经击溃了追击殿下的叛军,留下我在此照看殿下。” 朱由枢虽然久居济南城,但是国朝的大事他还是清楚的,当戊戌报出了自家的名号之后,德王大吃一惊,作为皇族,去年皇太极攻伐京畿的事情他当然了解,也知道有这么一支南直隶新军脱颖而出,传闻他们可以以一当十,将建虏打的大败,如今竟然是这支兵马前来救援,那是不是意味着,济南府有救了,自己的家眷和家产可以保住了?德王喜出望外,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刚动了一下,哎哟一声,又跌坐在了地上,戊戌和几名士兵立刻前去搀扶。 原来是德王刚才被叛军套下马的时候,摔着了腿,现在已经不能自己站起来了。戊戌抱拳告罪道:“末将得罪了。”然后反手用匕首将套在德王脖子上的绳索割断。德王扭动了两下脖子道:“现在舒服多了,多谢这位将军了,有南直隶新军在,济南城应当得保不失了。” “这个末将现在无法定论,吴将军已经领着大队前去攻击叛军,相信以新军的战力,应可以将叛军击败。”戊戌躬身施礼道。“战场交给新军打扫,还请德王移步。”戊戌做了个请的手势。此时,斥候营的士兵也基本完成了对战场的搜索,他们暂且顾不了伤兵,只是先把德王的家眷全部集中起来。而穿着叛军军服的人只要受伤的,一律杀了了事,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处理俘虏。青弋军打仗一向是效率为先,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能打胜仗就行。 德王家眷经历生死,重新相聚在一起,清点之下又发现许多人已经身死。剩下的人只能抱头痛哭,德王的妃嫔也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人围在德王身边哭的是梨花带雨,再加上一大群世子郡主。德王朱由枢也是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起来。一群人哭天抢地,倒是将青弋军斥候营的将士们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戊戌深知危险并没有解除,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立刻大声提醒道:“殿下,此地危险,随时会有叛军出没,还请殿下立刻登车,我们先撤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朱由枢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对对对,这位将军说的是,这里不能久留,走为上策。”戊戌吩咐斥候营的士兵找来了一些还算完好的马车,形势危急,也只能将就将就挤一挤了,德王立刻招呼着家眷们登车,斥候营的士兵在外围警戒。 待到这些人全部登车之后,戊戌招手道:“全军出发,西北方向二十里有一处山坳,是个不错的藏身地,大家都到那里去吧。”“得令!”全军轰然应答,气势磅礴,将车中德王和王府家眷们吓得身躯一震。德王喃喃道:“果真是虎狼之师也。” 戊戌说的山坳士兵们都知道,他们作为斥候营的精锐夜不收,侦查敌情是一个方面,地形也是非常重要的情报,所以济南府周边的地势其实已经被暗暗记下,他们当然知道西北方向二十里有一处不错的藏身之地。而吴东明他们也不用担心联系不上斥候营,既然吴东明将这个任务交给戊戌,那么任务完成之后,戊戌肯定会派人报告。 德王在马车上探头道:“戊戌将军,这些伤兵怎么办?”戊戌倒是有些惊异,没想到一个藩王还关心起伤兵来了。他回答道:“叛军的伤员我们已经全部杀了,至于济南府的伤兵,现在没时间救治,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等战斗结束了我们还会回来,现在护卫殿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否则殿下被叛军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德王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新军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对方的伤兵竟然杀了了事,己方的也不管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明白了,这些士兵能跟建虏对战,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看到青弋军士兵脸上凛冽的表情,德王又将头缩回了车内,算了,新军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吧。自己和家眷只要没事便好。剩下的事情自己管不了那么多了,劫后余生,德王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不过这次确实是托了新军的福,他们的主将叫什么来着,刘毅,对了,就是刘毅,等这件事情过去了,自己要上一道折子给皇帝,向他说明新军的功劳。大明有此强军果真是一件幸事。 德王一行人在斥候营的护卫下立刻离开济南西门附近,直奔向避难地。而率领主力部队攻打叛军的吴东明此时已经跟叛军激烈交战在一起。 张涛的骑兵被彻底杀散,剩下的数百人四散奔逃,张涛自己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他只是低头打马狂奔,只要远远的逃离这片修罗场就好。孔有德派出自己的一千亲兵冲上去抵挡青弋军,离得近了,亲兵千总才惊觉这支敌军不对劲,此等装备的军队他们何曾见过,就算是天下闻名的关宁军恐怕都没有这样的装备,他们的马上甚至好像还有马铠。 不仅是亲兵千总,所有孔有德的亲兵都是大吃一惊,这,这,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细细思考,高速奔驰的战马可不是说停就能停下的,两军刚一照面,立刻用远程武器对射了一轮。孔有德的亲兵清一色的三眼铳,这是因为作为皮岛军他们经常跟建虏精锐作战,开元弓的杀伤力不足,金兵很多都是双层甲,再加上体格强健,箭头对金兵不能造成重大杀伤,所以皮岛军也是比较喜欢用火器,加上毛文龙本就是用炮的大师,所以皮岛军跟关宁军一样,批量装备三眼铳。 三眼铳和二八式骑铳手铳隔着三五十步的距离一阵对轰。让孔有德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一幕发生了。三眼铳的弹丸在三十步以外对穿着重甲,手执圆盾,胯下战马都做好防护的青弋军骑士根本不能形成任何威胁。一颗铳弹打在了冲在前面的吴东明的前胸,可是吴东明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胸前鱼鳞甲斗大的护心镜并不是用铜制作,而是精钢练成,其强度跟头上戴的六瓣盔差不多,铳弹打在上面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擦痕,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其余的铳弹击中青弋军骑士基本都是这样,只有一些战马被铳弹击倒。因为毕竟青弋军的马铠是前挡铠,不是全身铠,所以马的侧面也是薄弱环节,一些战马扑倒,将马上的骑士甩飞。总体来说,青弋军不过倒下了数十人。而对面的东江军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本身青弋军就占着人数优势,又有二八式这种火力加成,几乎将前面的骑兵全部打空,一千人的亲兵队转眼就消失了一大半。连骑兵千总也是被打的跟筛子一般惨死当场。把阵后的孔有德看的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四百八十一章 大败叛军上 耿仲明的反应跟孔有德一样,都是被这支骑兵军团的战斗力所震慑。耿仲明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样的敌人没有见过,就算是建虏的精兵也绝对没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何况这支部队看起来火器普及率相当高。可能孔有德对于火器没有那么敏感,可是作为执掌炮营的耿仲明,他对于大明军队的火器可是相当的感兴趣。所以自然也知道很多别人不关注的消息,比如现在遇到的这支军队,他的脑中立刻诞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这支部队是? 耿仲明的判断非常正确,早就听闻大明朝廷最近一直在支持新军,先是南直隶出了一支大规模使用火器,且战斗力非常可观的军队。京师大战之后,圣上和朝廷授意,又在北直隶仿效南直隶的兵马同样编练起了一支新军。虽然从没有和这两支新军打过照面,但是耿仲明知道,这两支部队都是以火器为主,而且听闻火器非常的犀利,可以说在大明首屈一指。 联想到这些,耿仲明立刻想到,这支部队很有可能就是新军,而且本次抽调兵马前去辽东支援,听孙元化说,不仅仅是他们和山东兵,也同时抽调了北直隶的新军,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朝廷收到了山东的情报,将北直隶的新军抽调回来,加入山东的战事当中呢,一定是这样。耿仲明咬紧了牙关,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事情就很难办了,新军的战斗力他已经明明白白的看到了,这支新军听说规模至少万人,如果一万装备先进火器的新军加入战场,但凭东江军的实力恐怕是很难抵挡的住。 耿仲明想归想,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他知道现在火炮正在散热,如果击发的话随时会有炸膛的危险,可是如果不打,让新军的骑兵冲过来,那就一切都完了。大部队已经全部集中在济南城内和城头,现在在城外的就是孔有德的骑兵队和炮队,加起来不过三千人而已,况且孔有德的人马已经被消灭了了大半,如果炮队不能争取时间让攻城的兵马分兵前来支援的话,恐怕东江军就有崩盘的危险。 当下,耿仲明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立刻大声命令道:“所有炮位,调转炮口!瞄准那边,给我打!”众人在耿仲明的命令下,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调整火炮。 火炮口转向完毕之后,所有炮营士兵立刻进行刷膛,装填发射药等各项步骤。耿仲明虽然心中大急,但是他更加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催,火炮不同于其他的火器,一个不小心引起殉爆,那可是一大片人要完蛋,所以他不能催促士兵们,本来他们就紧张,万一装填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得了。 青弋军骑兵已经全面碾压了东江军的骑兵,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被成片的打倒,剩下的士兵发一声喊,四散逃命,孔有德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竟然强悍如斯,自己的一千家丁卫队也是百战精锐,不说原来的三百人就是自己的手下亲兵,一直跟着自己大小数十战,便是后来收编的七百人更是只强不弱,那都是皮岛毛帅的正兵营部队,平时的训练和装备水平都比一般将领的家丁还要强出不少,毛帅死后,正兵营被各家瓜分,自己下手快,先将七百骑兵划入自己营中,这可是能和建虏对战的好汉,战斗力非常不错。可是没想到,一千精骑在对面这些骑兵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瞬间就被击溃。本以为,对面的骑兵仗着的是火器犀利,可是冲的近了,他们的马上近战技巧更是娴熟,骑枪林立,如墙而进,几乎是一线平推了自己的亲兵队,一盏茶的功夫就将自己的人击败了。 “散开!防炮!散兵队形,分左右队,攻击炮队侧后,用骑铳,小心霰弹!”吴东明大吼着。他已经注意到,二里外的叛军炮队正在调转炮口,看来是要轰击自己的骑兵队。 但是对于这支炮兵,吴东明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没有步兵骑兵护卫的炮兵根本就是活靶子。单纯的骑兵对阵炮兵,可以说炮阵不存在任何优势,除非是骑兵正面突击或者是停着不动,否则,只要横向高速奔驰,火炮根本不可能瞄的准,如果是新军的磨盘大炮,因为用手柄齿轮和连杆来摇动炮口,还有可能会跟得上骑兵的速度。普通的火炮使用人力推动,对付固定目标和移动缓慢的步兵尚可,对付高速奔驰的骑兵无异于痴人说梦。 历来火炮轰打骑兵的战术都是需要己方的军队将对方的骑兵限制在一个区域,这样才能从容轰击,或者是两军对冲的时候发炮齐射。像这种骑兵单挑炮兵的场面,耿仲明和吴东明二人都没有经历过,显而易见的,压力几乎全在耿仲明这一方。 本来耿仲明还指望孔有德的骑兵能稍稍拖住对方骑兵一会,给自己争取发炮的时间,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败的这么快,对方的骑兵组织性和纪律性简直不可思议,在耿仲明看来更胜建虏数倍,他们并没有重新整队调整阵型,而是在高速奔驰中缓慢调整,这是什么概念,边打边调整,除非是经过千锤百炼,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的默契度,难道他们都是怪物吗?“将军,敌军横向奔驰,弟兄们瞄不准他们,看样子他们是要绕到我们的侧翼啊!”副将焦急的大声禀报着。耿仲明何尝不知,这时候换霰弹来不及了,二里的距离,只要他们一发起冲锋,转瞬即到,现在不过是在避开炮口罢了。 “加速!加速!再快一些,释放马力!”吴东明高喊着,身边的令旗手将手中的红旗上下翻飞,两千多名骑士纵马狂奔。吴东明在马上一直用千里镜观察着对面的动向。猛然他发现,对面的炮口不再随着骑兵的移动而移动,而是直接由人力推动,开始调转整个炮身。看来对方的主将也是个经验丰富的高手。知道跟着骑兵屁股后面碾没用,竟然动起了将整个炮阵调转过来的心思。其实耿仲明的打法很简单,就是打一个提前量。你不是左右弧线出击包抄我的两翼吗?好,我直接把大炮全部横过来,就对着两翼,跟你来一个硬碰硬。 耿仲明哪里会想到,新军的千里镜普及率如此之高,连一个百户都会有千里镜。不仅仅是吴东明,几乎在耿仲明改动炮阵的一瞬间,所有的百户连长都已经发现了这个异动。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吴东明的令旗。他们知道,对方这是要跟他们对拼,在这种情况下,炮阵根本只能齐射一轮,完全不可能有装弹的时间。然后就会被淹没在骑兵的海洋之中,只是如果这样的话,这么近距离的齐射,骑兵也会遭受不小的伤亡,吴东明不想让骑兵在自己手上遭受过多损失。都是青弋军的精华。 经过和满蒙联军的对战,吴东明其实也学到了很多。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下,吴东明只能使出一个绝招了,不到紧要关头,青弋军也不会用这一招。因为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传令下去,组马阵冲炮阵!”传令兵红旗挥舞不停。各百户瞬间明白了吴东明的意思。 这一招根本就是和满蒙联军有样学样,吴东明的意思是,因为青弋军一人双马,所以让空出的战马组成马阵抢先冲击炮阵,炮阵如果选择开火,充其量不过是打死战马,一样会被跟在后面的骑兵淹没,如果他们不开火,那肯定就会被战马冲的乱作一团,最后仍然是战败的命运。这一招因为满蒙联军多战马,所以也是经常使用,各种史料对此也多有记载,跟三国时期诸葛亮的火牛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青弋军此刻也是一人双马的配置,在己方没有远程火炮压制的情况下,唯有出此下策。此招一般情况下是不能使用的,毕竟战马对于青弋军来说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南直隶不比北地,青弋军的战马都是各地的小马场培育或者是外地购买所得,比起满蒙联军的战马来说,属于缓慢再生资源,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浪费。此次轻兵急进,没想到遇到这么多突发状况,只能用这一招了。 耿仲明本以为直接算准提前量,在惯性的作用下,对方的骑兵不可能立刻转向调整方向,没想到他们竟然能使出建虏的打法,这一招耿仲明不是没见过,在东江镇和建虏对战之时,他们也干过用战马冲击步兵阵型的事情,没想到新军活学活用,放在了冲击炮阵上面。耿仲明额头见汗,他已经没有时间想破解的招数了。 “开炮!”几乎是本能的,耿仲明发出了号令。大炮喷射出炽热的炮子,将两千多匹冲过来的战马群生生的打出近百条血胡同。战场上一瞬间布满了战马的哀鸣。耿仲明却无法观看自己的战果,他高喊道:“撤!弃炮!”然后拨马便走。 四百八十二章 大败叛军中 大量的炮弹穿透了马阵之后,动能已经基本衰退,对紧跟在后面的骑兵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大约只造成了青弋军骑兵数十人的伤亡。骑海很快淹没了炮阵,来不及逃走的叛军炮兵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跪地投降,运气好一点的,可能会被青弋军骑兵绕过性命,而继续奔逃的叛军炮兵则受到了骑铳弹丸的洗礼。大片的弹丸飞射出去,逃跑的炮兵后背绽开一朵朵血花,然后一个个扑倒在地,耿仲明心中滴血,这些火炮和炮兵都是投入了大量的银子锻炼出来的精锐,就这么被别人当做猪狗一般杀死在济南城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此次出战,除了留守的一半炮兵之外,剩下的能机动的炮兵几乎被全部带出来了。 早在皮岛之时,这些炮军就归耿仲明指挥,这些兵不仅仅是毛文龙的王牌,更是耿仲明自己的心血,他知道,在骑兵的冲击下,这些炮兵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极小。千算万算,怪自己这边大意,以为胜券在握。没料到朝廷竟然编练出如此厉害的新军,这样的战斗力,建虏都讨不到任何好处。听到身后砰砰砰的火铳击发声,耿仲明只能紧紧的抱住马脖子,将身体尽量伏低,贴合着马背,然后朝着孔有德的方向狂奔。孔有德正在收拢残兵,朝济南城的方向退去。他派出的塘马也已经将命令带到攻城部队当中,要他们立刻分兵来援。其实不用孔有德命令,攻城部队的后军已经看到了城外平原上的变故,早就有士兵前去通知李九成和李应元去了。 城内的战斗已经呈现了白热化,余大成并不知道城外已经有援兵来援,只是凭着最后的信念和叛军血战到底,困兽犹斗,在逃生无望的情况下,剩下的数千忠勇将士爆发出的战斗力非常可怕,李应元指挥着进城的步军疯狂攻打德王府,死了一队再填进去一队,连绵不绝,就是攻不破德王府的院墙。李九成率领骑兵赶到,“义父,还没打下吗?” 原来,李应元和李九成同姓李,这李九成却是李应元早年在乡间收养的义子,带入军中,因李九成作战勇猛狠辣,所以才升到了如今的位置,在官职上已经和李应元平起平坐了,但是私下里依然保持着对李应元的尊敬。眼见李应元攻击受阻,李九成的骑兵从城中大街飞马赶到,就要加入李应元的攻势当中。 “城内巷战骑兵顶什么用?根本施展不开,你不要添乱,立刻前去封锁其余城门,莫要让城内的人往外逃!”李应元朝李九成大声喊道,战场上,呐喊声,兵器交击声,惨叫声汇集成一片,如果不用喊的,李九成根本就听不见。就在李九成正要听义父的话分兵前去各个城门封堵的时候。孔有德的塘马飞奔赶到,“将军,将军,孔将军急令,城外出现朝廷援军,全是骑兵,请将军立刻领兵出城增援!”“你说什么!”李应元和李九成同时色变,城外竟然出现了朝廷的援兵,这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你看。”德王府内的余大成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就拄着剑站在王府的庭院当中,任凭箭支和抛射的铳弹从他的身边划过,他也是浑然不觉。死就死罢,迎着叛军而死,也算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也是余大成命硬,身边的将士们死伤无数,他就那么站在院中,愣是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弓箭和铅弹好像有意识的避开他一般,纵使身边的地面上已经插满了箭支,余大成依然是巍然不动。墙头上一名百户大声回头对着余大成喊话。余大成猛然一惊,难道战局出现了什么变化不成? 余大成提着佩剑走到了院墙之下,百户从梯子上下来,对余大成说道:“大人,外面的攻势减弱了,叛军好像正在分兵,不知道要干什么?”余大成立刻道:“扶我上去看看!”“大人,上面危险,箭矢密集。。。”“休得聒噪,快!” 百户立刻扶着余大成攀上架在院墙内的梯子,德王府的院墙虽然比不上城墙,但也算是高大,并且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里面的守军跟外面的叛军一样,都是架着梯子在院墙上防守和进攻。最上面的一个人战死或者受伤跌落下来,就由后面一个人顶上去替补。所以李应元一时竟奈何不得。就是因为大型的攻城锤没办法运进城内,火炮也还在外面,城内民房拆下来的横梁充当撞木又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完全只能用士兵的性命去填,当然进展缓慢,别看墙内墙外打的激烈,可是说白了,双方的兵马也就是在反复的争夺院墙而已。 余大成匆匆登上梯子,探出头去看,嗖的一声,一支箭从余大成的侧脸擦过,带出的劲风将余大成的耳朵割的生疼,他顾不上这些,小心翼翼的瞄着墙外叛军的动静,他惊奇的发现,除了围着院子攻打的叛军之外,后队的叛军正在掉头,还有许多骑兵已经向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余大成不禁猜想,这是因为什么,德王府已经是济南城最后的阵地,攻下了德王府济南战役就结束了,这时候敌人不集中兵力猛攻,反而已经杀进城的叛军又重新掉头,朝城门的方向奔去,难道说城外发生了什么变故?要是城外发生变故的话,余大成心脏剧烈的跳动,城外还能有什么变故能让叛军掉头出城,莫不是? “用震天雷,废了他们的火炮!”吴东明高声令道。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战场局势随时有可能发生变故,如果仅仅是将敌军的炮阵冲散而不去破坏他们的大炮,那么一旦大炮被敌军重新控制,肯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骑士们听见吴东明的命令,立即将马袋中的震天雷掏出,然后点燃引线扔进了炮膛之中,轰轰轰,接二连三的震天雷爆炸,将光滑的炮膛,炸出了一个个细密的小坑,这些火炮根本就算是废了,在当时的条件下只能是回炉重造。对于这些火炮,吴东明倒是不觉得可惜,这些炮在大明军中也算是质量不错的,但是比起青弋军的还是不够看。况且现在的目标是先将叛军击溃,将济南的危机解除了再说。如果是当面锣对面鼓的正面决战,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吴东明还真是有取胜的把握。叛军再厉害,交手之后发现,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在青弋军火力的打击下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李九成领着数千骑兵从城内奔出,一出城就发现城外已经乱做了一团,布满了死人死马,一大股骑兵追着东江军四处追杀,东江军人仰马翻,就连炮阵也是被彻底冲乱,大炮凌乱无比,很多炮筒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看来炮阵是全部完了,城外孔有德的亲兵队应该也是全部完了。城头上已经攻上去的士兵根本就不敢下来,他们都是步兵,怎么敢跟骑兵硬碰硬,尤其是见到孔有德的亲兵队败了之后更是没有胆量和敌军交手。 李九成眼见朝廷的援军大砍大杀,这些东江军都是起家的本钱,不仅仅是孔有德一个人的财产,更是大家的共同财产,他李九成同样心疼,要是兵都打光了,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大家早就商量好了,能称霸山东,就称霸山东,跟朝廷谈条件,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在中原待不下去的话,他们还有最后一条退路,那就是退往辽东,退往辽东可不是去辽东占山为王,而是去投皇太极,他们知道,金兵一直忌惮的就是明军的火炮,火炮曾经给金兵带去了重大的伤亡。虽然有传闻金兵自己也组建了炮营,可是他们的炮营训练水平,战法,还是后勤保障能力都处于比较低级的阶段,就从朝鲜搜罗的那些个匠人,比起皮岛的匠人,那肯定是不够看。这也是皇太极急需的的资源,更何况自己手中还有一支强悍的东江军,大明别的军队皇太极不了解,但是东江军和辽东军皇太极可是非常熟悉,东江军的战力不差,皇太极绝对没理由拒绝,何况还有一支不输于辽东军的炮营,那么多现成的火炮,这要是过去,至少得给个贝勒的位置。 现在朝廷的骑兵将这么多大炮破坏殆尽,他李九成还以为朝廷来了多少人,这么一看不过两千人,虽然远远看去,装备很豪华,可是就这么点人也敢在数万东江军面前放肆,李九成认为,一定是他们利用高机动性突然出现,打了孔有德一个措手不及,何况城外的留守兵马人数很少,被击溃了不奇怪,他娘的,朝廷的援兵好算计,选了个这么好的时间。打了个突袭,可是好运气总有终结的时候。碰到了东江军的骑兵大队,那就去死吧。 “杀啊!”李九成战刀前指,数千东江军骑兵冲了上去。 四百八十三章 大败叛军下 青弋军骑兵已经解决了城外最大的障碍,剩下的炮兵们四散奔逃。李九成率领骑兵从城内杀出,青弋军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这么大一股骑兵的动向。吴东明略一思索,立刻下令全军放弃追击逃跑的炮兵和残存的骑兵。他们已经不能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当务之急是立刻击溃他们的骑兵,现在城内的叛军并没有封闭城门,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打垮当面的骑兵队伍,然后杀进城内。 吴东明认为,现在城内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还有残存的济南守军在跟叛军打巷战,战斗还没有结束。如果是这一种情况对自己是最有利,只要能杀进去,里应外合,消灭敌军不是问题。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城内的战斗已经结束,济南守军投降或是被消灭。如果是这一种情况的话,青弋军杀进去会遇到一些的阻力,但是吴东明根据多年的作战经验判断,这支部队根本就是临时起意反叛,而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造反。并且刚出登莱,严格意义上说济南才是第一站而已。作为大明的军将,多少对东江军也有些了解,吴东明也知道东江军并不是铁板一块,而不是铁板一块的军队想要最快的凝聚起来,那就要找到能刺激士气的方法,那么打下济南的花花世界就是一个共同的目标。这些士兵想的也都是济南城内的金银财宝,貌美女子。本质上,这些人跟建虏不会有太大区别,不过是一帮强盗罢了。只要青弋军杀进去,给他们来个狠的,让他们士气崩溃不是问题。 看着叛军的骑兵队越来越近,人数约是自己的两倍,吴东明冷冷的哼了一声,别说是两倍,就算是十倍,在强大的青弋军面前,也会被碾压成齑粉。“一团一到六连第一排,二团一到六连第二排,剩下人马第三排,反向三段击,立刻结阵!”令旗挥舞,青弋军骑兵迅速依照吴东明的指挥进行变阵,用来冲击炮阵的战马暂时不去管它,先解决眼前的敌人再说。 反向三段击这个阵型可是了不得,去岁的京师大战结束之后,虽然满蒙联军被青弋军打惨了,但是青弋军也从满蒙联军的身上学到了不少新的战术。作为骑兵主将,吴东明当然没事就会研究一些新的骑兵战法,他觉得满蒙联军的战法就有很多可取之处,没错,青弋军乃至大明建立的新军都会以火器为主,但是并不意味着装备了大量的先进火器就要放弃很多的战术战法,不仅不能如此,还应该活学活用,将火器和战术结合起来使用。 刘毅也经常对吴东明说,现在他们的火器远远没有达到能让现在的骑兵弹指间灰飞烟灭的地步,无论是威力和射速,只能说做到了大明第一,但是并没有形成对满蒙联军的代差,只是他们的火器没新军的好罢了,蚁多咬死象,真要是打人海战术,新军也会损失不小。所以能减小伤亡就减小伤亡,不作无谓的牺牲。 反向三段击就是吴东明结合了草原诸部的鱼鳞阵想出来的一个妙招,将使用火器的骑兵变成像是蒙古军一样可以边走边打的部队,因为草原骑兵从小是在马背上张大,所以弓马娴熟,他们的蒙古马耐力又好,所以他们甚至可以躺在马背上放箭。这会造成一个很诡异的局面,当己方的骑兵进行追击的时候,他们立刻拨马撤退,但是在撤退的时候可以后仰半躺在马背上放箭,给后面的敌军进行杀伤,然后再加速奔跑一阵,再放箭,如此循环往复,就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你看到它就在前方,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它。除非是碰到青弋军这种己方火器射程占有绝对的优势的军队,这样的阵法往往可以对追击的骑兵造成很大的杀伤。 (渔夫按,蒙古军的这种鱼鳞阵早在成吉思汗攻打欧洲的时候就已经经过了实战的检验,如果是单挑近战,可能几个蒙古骑兵加起来都不会是一个欧洲重甲骑兵的对手,但是实际作战中,蒙古军利用弓马娴熟的优点,始终和重甲骑兵保持一段距离,然后扭身或者半躺放箭,虽然精度不是那么高,但是积少成多,每次杀伤几十人,十几轮下来就是近千人的杀伤。再加上蒙古马本来耐力就很好,跑多远都不累,欧洲骑兵追上去被反向放箭消灭,不追的话蒙古军又会压上来继续放箭,前进后退都是死,成吉思汗硬是用这种战术完成了对欧洲的征服。欧洲军队只能勉强凭借城池固守,要不是蒙古的内讧和宋朝这边的战事,可能欧洲已经被彻底被成吉思汗完成了统一。) 吴东明结合这样的战术发明了反向三段击,其实很简单,就是骑兵在向后奔逃的过程中,扭身放铳,一排打完了立刻伏在马上,第二排射击,然后第三排,继续奔驰的过程中装弹,第一排再射击,循环往复。不求精度,只求覆盖,反正一般骑兵会携带五十发以上的弹药,也就是能射击五十轮。就以这次两千青弋军骑兵为例,五十轮就是十万发铳弹,至少能造成敌军数千人的伤亡。青弋军的精品战马也是保证这种战术成功,己方不会被敌方追上的不二法门。 李九成有些发懵,敌军很明显的变成了三个横排紧密的排列在一起,但却是屁股朝着他们。李九成百思不得其解,这是要干什么,逃跑不像逃跑,进攻不像进攻。 李九成的大刀提起,管他娘的,冲上去放箭放铳,砍杀便是。“准备放箭!”李九成高声令道。东江军的骑兵也算得上弓马娴熟,众人纷纷张开手中的开元弓,搭上了羽箭,更多的士兵端起了三眼铳,准备给敌军来一轮齐射。 “驾!驾!”青弋军的军阵陡然发动。“他们要跑,追上去,消灭他们!”眼看着青弋军的战马开始奔驰,李九成心中大急,朝廷军这是要逃跑啊,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东江军受到这么大的损失,特别是那么些精锐炮队,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 “杀!杀!杀!”东江军爆发出巨大的呐喊,加速冲了上来。气势惊人。 “反向三段击,打!”砰砰砰砰。隔着百多步,前面正在策马奔跑的朝廷军猛地回身放铳,李九成的瞳孔突然一缩,他看到了阵阵白烟从前方的骑兵阵型中显现,然后是火铳齐射的轰鸣声,接下来他眼中看到的就是冲在最前面的东江军骑兵身上冒出血雾,连人带马扑倒在地,甚至将身后的骑兵绊倒,前方出现了一片骚乱,但是后方的骑士无法停下,技术好的纵马跃了过去,来不及反应的只能踩在同伴的身上,马和人同时惨叫,声音听着有些渗人。李九成还没来得及细想,相同的一幕又出现了。白烟,铳声,血雾,惨叫。然后又是白烟。。。 “将军,不能追了,前面有古怪啊,他们的火铳能打好远,马匹也不对劲,咱们就是赶不上他们啊!”副将冲到李九成的身边大喊道。没错,李九成不傻,他只是一时间脑袋没有转过弯来,对方的兵器有古怪,什么火铳能打这么远。这还怎么打,几轮排铳下来,自己这边少说倒下了数百人,这样再追下去,全都得撂在这里。 “停!停!”李九成左手握拳高高举起。唏律律。。。很多来不及刹住的战马撞在一起,东江军骑兵又是一阵混乱。“不给他们机会,前队变后队,杀上去!放铳!”吴东明大吼道。 青弋军的机动性果然强悍,骑兵慢慢的停住身形,然后原地拨马掉头,装好铳弹又呐喊着杀了上来。“将军,朝廷军又杀上来了!”副将有些惊恐的说道。这群朝廷军怎么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他娘的,叫什么叫,还用你提醒,老子不会自己看啊。”李九成恶狠狠道。他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混蛋,杀上来正好,今天就在这里干掉你们。 “迎上去!”大刀前指,东江军重新鼓起勇气,冲向朝廷军。 “齐射!”砰!两千多支二八式同时射击,战场上仿佛只能听见一声铳响。第一排平射,后两排抛射。弹丸密密麻麻的射向了百步处的东江军。 “啊!啊!”一片人仰马翻,正面射击,精度大大提高,东江军的伤亡陡然增加。前排的几百名骑兵瞬间被打空。如果从空中看去,就仿佛割麦子一般,前端的东江军哗啦一下整齐的倒下了一大片。整个冲锋的队伍被打的一滞。在这种雷霆打击下,很多人顾不了许多,本能的施放了手中的弓箭和三眼铳。“混账!谁让你们放箭的!停下!停下!”声音太嘈杂了,根本没人听到李九成的怒吼,即便是掌旗兵疯狂的挥舞红旗,混乱的东江军还是没能准确的执行他的命令。 四百八十四章 危机解除上 “手铳准备,左右穿插包围!”青弋军准确的执行着吴东明的战术命令。阵型仿佛被一杆大刀从中间整齐的劈断,立刻分裂成两支骑兵部队,朝着东江军的左右边缘快速移动,士兵们将二八式骑铳插在了马袋中,左队的骑兵右手举起小圆盾,左手抽出一支手铳,右队的骑兵左手举起小圆盾,右手端起手铳。在各自百户的带领下将队伍延展拉伸,取得最大的火铳射击横截面。务必一轮手铳就将外围的东江骑兵干掉。 叮叮当当,箭支三眼铳打到青弋军的身上发出了清脆的鸣响,有的骑士战马被击中,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吴东明紧咬着牙关,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能贸然射击。还有几十步口袋阵才能完全张开,忍住!几十步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但是几息对于吴东明来说仿佛一年那样漫长,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能看到东江军因为愤怒惊惧而扭曲的脸庞,能看到身边青弋军将士们坚毅果敢的表情。这是百战强军,他们战无不胜。 吴东明慢慢抬起了手中的二八式手铳,扳下了龙头,瞄准了一个头盔上有红缨的东江军,应该是一个百户之类的军官。砰,白烟从吴东明的眼前飘过,铳声就是命令,随着吴东明冲锋的左队立刻全部开火,听到整齐的铳声,右队几乎是同时开火。 唏律律,啊!左右两支青弋军骑兵的统一射击再次将东江军的外围打空,这还没完,吴东明拨下另一个龙头,又是一轮,可以双发的二八式手铳对东江军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不到十息的功夫,青弋军就从东江军的两边掠过,又是数百人倒下,东江军士气崩溃了,他们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打击,只能眼看着自己挨打,却没有还手之力。 有的东江军骑兵明明看见自己的箭支或者是铳弹打在了朝廷军骑兵的身上,但是他们在马上摇摇晃晃一下,又是重新直立起身体,打响了对东江军来说致命的火铳。 “鬼啊,鬼!将军,他们打不死,打不死啊!咱们的铳弹打不透他们,咱们的铳弹打不透啊将军。”一名军官鬼哭狼嚎的奔到李九成面前,李九成看见这个被朝廷军吓得有些疯癫的百户,心中没来由的厌恶,咔嚓一声,鲜血喷溅了李九成一身,李九成手起刀落,凤嘴刀将百户的人头劈飞老远。“谁他娘的再胡话连篇就是这个下场,跟我突围!” 出城的四千东江军骑兵在青弋军的反复打击下,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剩下的人战心全无,李九成也是带兵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能力和朝廷军硬拼,他看见了朝廷军的战旗,“青弋军!”脑中似乎闪现了什么,但是李九成没空细想,朝着周围的亲兵队命令道:“我们做先导,让这些个怂货跟老子们上!” 李九成的亲兵队大约五百人,也是常年跟着李九成作战的老兵,其中还有不少李九成收编的辽东悍匪,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说战斗力强悍,便是战斗意志,也非一般正兵营可比,都是看淡生死的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谁怕谁!李九成一声令下,本来被正兵营包围在中间几乎没受到什么损失的家丁卫队站了出来,冲到队伍的末尾,领头突围。 “往城里退,退到城里!跟老子冲!驾!”别的不说,李九成还是有一身胆气的,否则也不会带头造反。他领衔冲锋,家丁卫队勇气顿生,跟着他猛扑突围。 此时青弋军已经冲到了东江军的后方,李九成这么带头往济南城的方向冲,正好又是跟吴东明面对面了。“找死!拔手铳!”吴东明大喊。 李九成怎么会想到,对面的骑兵竟然有这么多的火器。他本来就已经快抓狂了,自己被火铳打完了,还要挨上一轮手铳,这支部队装备怎么如此豪华,手铳这种东西就算是东江军,也就是毛帅和他的义子们才有装备,平常的军头哪来的手铳,更不要说这支朝廷军骑兵清一色装备手铳,这就是新军的威力吗?李九成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对手了,青弋军,不就是那支在京师城外和建虏血拼的军队吗,竟然是他们,自己败的不冤,可是要说就这么容易认输了,也不是李九成的性格,为今之计,先退往城内,跟城内的部队汇合,朝廷军人数不多,可能步兵还在后面,就凭两千骑兵要想跟数万大军作战,未免太小看东江军的战斗力了。你们的火铳也打的差不多了,应该没时间装弹了,就让我李九成来领教领教你们的近战功夫吧。 “瞄准!”吴东明反手抽出了另一支手铳,对面仍然有零零散散的箭支铳弹施放过来,但是青弋军视若无物,只是忠实执行主将的将令。 “将军,他们!他们还有。。。”李九成身边的亲兵队正大喊道。不用他提醒,李九成也已经看见了,朝廷军的手中变戏法似的又冒出来一支手铳,他娘的,这支部队的手铳到底装备了多少杆,是不是手铳还能连发,怎么感觉刚才的铳声就没断过,他们现在怎么还有手铳?李九成将凤嘴大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我日你姥姥!杀!” “开火!”吴东明瞪着眼睛,看着东江军骑兵冲过来的方向,喊出了开火的命令!砰! 城外的战事结束了,领头冲锋的李九成和五百家丁卫队被青弋军的手铳和袖里箭打成了筛子,李九成身中十数弹,浑身都是血洞,大刀也被一颗铳弹崩断,他从马上摔下来躺在地上,眼睛圆睁,早已气绝。五百家丁被歼灭,剩下的近两千正兵营骑兵群龙无首,又被青弋军杀得肝胆尽丧。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在青弋军的强大威压下他们只能下马跪地投降。 “击毙他们的战马,立刻转向城内,不要耽误时间!”吴东明命令道。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首要目标是解决济南府的局势,已经不能再进行拖延,而自己兵少无法分兵看管俘虏。突然的混乱之下,城内情报军的情报点恐怕也已经被破坏,自己根本无法得知城内的情况。只能杀进去,直奔德王府和府衙。而自己选择击毙东江军骑兵的战马,是无奈之举,要将这些骑兵变成步兵,解决他们的威胁,否则自己一旦进城,这些人会有继续上马作战的可能,而将这些人全部杀死的事情吴东明自认干不出来,只能是杀马了。他知道,如果是刘毅在此,很有可能会将这些俘虏全部处死,死了的叛军才会完全解除威胁。慈不掌兵,他知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可是这样的事情他还做不出。 砰砰砰,青弋军的火铳不断击发,战马被成片的打死。叛军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下一轮,铳弹就会打在自己的身上。吴东明大声道:“你们就跪在这里,本将暂时不想杀你们,将你们交给后面的中军处置,现在本将的前锋军要进城平叛,识相的,就老老实实跪在这里,要是动了逃跑的念头,可就别怪本将的手铳不客气!” “是是是,我等遵命。”降兵们磕头如捣蒜,听话的一个个跪在地上。战场上呈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两千降兵在没有人看管的情况下,就跪在济南城外的平原上。一动不动。 “把李九成的人头带上!”,吴东明下令,然后全军立刻杀进济南城。此时的济南城内已经是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就在青弋军和李九成的人马交战的时候,先前被青弋军击败的孔有德和耿仲明,张涛带着残兵从另外一个方向绕回了济南城中,他们直奔正在攻打府衙的李应元,两人已经被朝廷新军的凶猛战力给打的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城外的李九成是胜是败。而李应元这边,德王府和济南府衙久攻不下,剩余的守军在余大成的率领下拼命抵抗。孔有德怕的就是,这边没打下来,城外的李久成又败了,两面夹击之下,数万人马危在旦夕。 “李应元,撤兵!立刻撤兵,到北门集结。”孔有德冲到李应元的身前对他说道。李应元大吃一惊,为何现在撤兵。没时间给他解释这么多,孔有德吼道:“朝廷援兵势大,城外恐抵挡不住了。”李应元大声回应道:“那九成呢?九成怎么样?”“胜败不知。”孔有德摇摇头道。 “哎!”李应元将腰刀劈在地面的青砖上,擦起一阵火花。作为老将,他知道孔有德说的对,情况不明,应当先行整军,不要让敌人钻了空子。“收兵!退!” 正在攻击的东江军尽管心有不甘,还是只能听主将的命令,全军到北城集结。攻势顿消,德王府内的士兵拥抱在一起。余大成长吁一口气道:“看来真的是朝廷的大队人马到了。” 四百八十五章 危机解除下 吴东明率领着骑兵向着城门发起冲锋,火铳不断的轰打,在城墙上的东江军步兵根本就不敢掠其锋芒,当然他们也无力阻拦骑兵的攻势,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李应元带着兵马攻进城池,这些在城头上清扫残敌的步卒本来就没有什么组织性,又看到城外的骑兵陆续被歼灭,毫无还手之力,当青弋军的骑兵冲向城门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士兵敢冲下城去关门,聚集在城门洞内和城门街口的士兵被一阵阵的火铳打死当场,剩下活着的人立刻作鸟兽散。 吴东明几乎在城门口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这么径直杀了进去。越往城里冲,街上的尸体就越多,不仅有东江军的,有济南守军的,还有很多老百姓的。 青弋军的士兵们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打仗终究最惨的还是百姓。本来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济南城里,说不准哪一天就遭了这无妄的兵灾,说句难听的,尸体就这么放在街上,如果不是青弋军杀进来了,还不知道被叛军糟蹋成什么样子。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青弋军的士兵们每个人都在思考,他们在想,绝对不能让这样的状况发生在安庆卫,发生在太平府,那是一个世外桃源,而青弋军的每一名战士,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守卫这片人间乐土。吴东明拔出战刀,大吼道:“我青弋军!”“必胜!必胜!必胜!”将士们回应道。 “大人,你听见了吗?好像是援兵的声音。”德王府外围的敌军全部撤走,终于让守军喘了口气,城头上的人都在紧张的注视着街上的动静,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听听有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忽然,隐隐的,远处传来了必胜的呐喊。亲兵队正本能的冲到了余大成的身边对余大成禀报道。 余大成摆摆手,“唔,我也听见了,想必是有援兵进城,但是现在事情不明朗,不能放松警惕,东江军毕竟人多势众,不好对付,我们依然要加强守备。不能乱了阵脚。” “是!”亲兵队正躬身道。 “将军!吴将军!”吴东明正领着大军在街道上奔驰,东江军的残兵四散奔逃,越接近济南的中心,他们遇到的东江军士兵反而越少,主要是因为主力都被孔有德带到北城一带去了。刚转过一个路口,吴东明和全体青弋军将士便听到了呼喊声。看样子有十几个人同时在大喊。一名百户冷不丁抬头一看,“在上面!” 唰的一下,数百杆火铳立刻指着街边一栋两层的酒楼的二楼露台,果然有十几个百姓服装打扮的人正聚集在露台上朝着青弋军大喊。吴东明立刻想到了什么,对身边一人说道:“王庆,你带人上去看看,恐怕是我们的人。”叫王庆的百户是一团一连的百户连长,也是土生土长的太平府人,早在青弋军攻打白莲教的时候就已经是青弋军的一员,原来家里是给私人小马场养马的,所以王庆自己无师自通也练了一些骑马的本事,这基础自然就比没有骑过马的士兵要好很多。所以后来组建骑兵师,王庆积功做到了连长的职务。对于这个兵,吴东明觉得还是很不错的,资历能力都不错,未来做个团长都没有问题,吴东明也是对他很看好。既然主将看好自己,王庆也表现的更加卖力,听见吴东明下令,他立刻带领十几个骑兵翻身下马冲上了楼。 片刻,他们带着其中的两个人下楼了。两人一见到吴东明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情报军济南站站长郑泽,副官薛东参见镇抚使大人。”果然是自己人,太好了,有了情报军的支持,青弋军就不会抓瞎了。吴东明立刻下马扶起二人道:“二位快快请起。”两人毕竟是刘金的人,青弋军虽然是铁板一块,但是内部也是分军种的,并且每个军种必须听从本部上官的命令。除非是本部上官不在,才遵循按官职等级下令的原则。 就比如这支情报军队伍,济南站站长,济南的站长算是统领山东情报军各处,级别应当相当于千户团长。只比吴东明低一级,当然吴东明对此人并不熟悉,毕竟情报军结构组织特殊,真名能不用便不用,并且对刘毅负责,对各部分享情报,像吴东明这样的军事主官没必要知道刘金下属人员的名字,知道的人越少,这些秘密战线的人就越安全,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现在当面,两人必须得报出自己的名字,方便日后查证。 吴东明对二人说道:“军情紧急,本将不能在此久留,这一仗打完,再请诸位情报军的好汉吃酒。现在我就问一个问题,城内什么情况,敌人在哪?” 二人知道现在不是闲话的时候,郑泽上前一步道:“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此次敌军攻城的大约三万余人,其中骑兵八千,对我军威胁很大。”“哈哈,二位还不知道吧,八千骑兵已经被咱们全给灭了。”一旁的王庆插话道。 “滚一边去,废他娘的什么话,皮痒了就说。”吴东明不耐烦道。王庆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多,现在什么时候了,哪有空打哈哈。郑泽和薛东对望一眼,好家伙,八千骑兵这么快就被干掉了,自己等久在济南工作,没想到青弋军的野战部队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了。好,天下太平有望了。这些情报军的志士各行各业的都有,刘金的情报军不断的筛选吸纳成员,这些人不论以前从事什么职业,但是都有一颗爱国爱民的心,也愿意为天下大同而奋斗。他们和千千万万的青弋军将士一样,都是最可爱的人。 郑泽继续说道:“剩下的都是步军,没什么威胁,此次孔有德过来,没想到青弋军会这么快杀过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山东巡抚余大成领着残兵在德王府一带抵抗,还不错,德王府尚未失守,如果大人现在赶过去,东江军混乱之中必定不是敌手,不过在大人来之前,德王府那边的动静已经渐渐消停了,我估摸着他们搞不好为了防御青弋军已经撤围了,要不然前后夹击,可就被包饺子了。这处酒肆是我们精心选择的,爬上酒肆的屋顶,能观察到大半个城池的情况,薛东刚才上去看了,东江军应该是往北城走了。大人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去德王府汇合余大成剩下的人马。还有一个选择是。” “还有一个选择是什么?”吴东明急切问道。“还有一个选择是绕过德王府,走这边这条小路,可以直接插入北城。他们要不就是在北城的城门校场集结,要不就是从北城出城。走这里应该至少可以阻拦他们的后队,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郑泽从怀中掏出一张济南舆图,将走近道的路线指给吴东明看。“这里本来是一条死路,上个月,那边一个大户拆了一栋茶馆,本来是准备新建一个怡红院,结果还没建呢,就碰到了叛军攻城,这路也就一直没封上。所以除非是济南本地人,一般人都不可能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 吴东明抱拳道:“多谢了。”他翻身上马,对身后将士们说道:“先不去德王府,随本将击溃叛军!”“得令!”青弋军战士如山般齐声应答。轰隆轰隆,大队骑兵远去。薛东竖起大拇指道:“站长,我青弋军尽是勇士,何愁建虏不灭,天下不平。”“唔。”郑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孔有德等人真是喝凉水都噻牙缝,本来是想在北城整顿一下兵马,恢复阵型应对朝廷援兵。在城里,东江军乱哄哄的,西一榔头,东一棒槌,兵力太分散,也没什么阵型可言,城北的城门校场倒是一个好去处。可是还没等两万多步兵整好队,青弋军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城北。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两万多叛军更是痴痴傻傻的看着大队的骑兵从街角冒出来。张涛喃喃道:“今天真他娘的活见鬼了,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不等叛军做出反应,青弋军骑兵饿虎扑食般杀向了乱糟糟的东江军步卒。火铳声大作,战马冲击步兵,将很多人撞得飞出十几步远,直到青弋军的火铳袖里箭放倒了大批的士兵,马刀劈飞了一颗颗人头,步卒们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抵抗,而是转身逃命,无数的人被杀的哭爹叫娘,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他们蜂拥向城门洞,人挤人,人踩人。孔有德等人顾不上许多,自己逃命要紧,带着残存的亲兵,也不管前面是不是自己人,反正是打马直接冲过去,他们从城门洞鱼贯而出,也不知踩死了多少步卒,青弋军跟在后面猛砍猛杀,骑兵对上没有结阵的步兵那就是屠杀。大量的叛军跪地投降,吴东明一直追出十几里,可恨孔有德等人跑得快,大量的步卒又拖延了青弋军的脚步。这才让几人逃出生天。 孔有德等人不敢停歇,只是打马飞奔,一直奔到了邹平县,轰的一声,张涛的坐骑口吐白沫,前蹄一跪,将张涛甩出去老远。摔了个七荤八素,张涛晃晃脑袋,站起身来。孔有德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身后已经没有追兵。看着自己意气风发带着数万大军攻打济南,而现在身边不过剩下数百残兵,孔有德等人悲从中来,相互对望着嚎哭起来。 穷寇莫追,后面的降卒太多,如果不加以整顿,祸乱山东可不得了。吴东明只能恨恨回军,收拢降卒,也罢,孔有德他们只能逃回登莱,回头再收拾他们。 四百八十六章 济南残局 “站住!什么人!”德王府的墙头上传来一声断喝,将街上正在奔跑的那人叫停。墙头上的守军张弓搭箭瞄准了那人。 “什么情况?”余大成在院内询问道。一名总旗回身道:“大人,外面的街道上有一个穿着百姓服装的人,不明敌我。”“穿着百姓服装的人?我亲自上去看看。”余大成说完,爬上了一架梯子,在墙头上探出头去,果然不错,不远处的街面上确实有一个身穿百姓服装的人站在那里。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白布,用力的挥舞起来。 “自己人!自己人!”那人高声喊道。“自己人?这样,你带两个人过去看看。”余大成回头吩咐总旗道。身边的守城兵马只剩下了一两千人,几乎是人人带伤。两万兵马竟然几乎被打的全军覆没,要不是有援兵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德王,德王要是落入孔有德等人的手里,那就算是济南城守住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身边这些士兵,身上都是血染征袍,就说刚才说话的那个总旗,自己上面的百户千总都已经战死,余大成想好了,这些士兵都是有功之臣,如果自己还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他们保举升职,最少连升两级。都是好兵啊。 街上穿着百姓服装的人正是情报军济南站的副官薛东,情报军在济南的存在一直不为人所知。城内的余大成等人也完全不知道这支队伍的存在。 城内的战斗基本已经结束,吴东明已经领着骑兵前去攻打东江军的步卒了,那么现在城内还有不少被青弋军一路扫荡过来的溃兵,必须要余大成的手下进行归整。要不然城内外的这些溃兵肯定会酿成兵乱,到时候再整治可就晚了。因为济南城是被突袭,城内虽然跑掉了部分百姓,但是至少还有一半的居民留在城里没跑出去,好在孔有德刚刚攻进城,没有拿下德王府,要不然他在战斗结束后放纵士兵烧杀抢掠,肯定会把济南变成一座活的人间地狱。青弋军的终极使命是以拯救黎民百姓的生命为己任。所以崇高的使命感和青弋军的荣誉感让郑泽和薛东在商议后决定,立刻前去通知余大成,让他出来主持城内的局面,即便这么做可能会有暴露的风险。 薛东自告奋勇由他亲自前去,他是老手了,原来正是魏忠贤当初放在扬州的看守人之一,一直跟随着洪伯,也算是洪伯手下一员干将,这次组建济南站,刘金和洪伯讨论了一下便将薛东调过来给郑泽当副手,郑泽原来是新军的战士,在统领全局上有不错的能力,但是真要是涉及到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恐怕还得是薛东出马才行,毕竟刺探情报这种活是薛东的老本行。就说这次通知余大成,薛东有信心不被余大成察觉出任何破绽,何况他们本就是新军的一员,说白了这个身份倒是真的。 总旗带着两名手下翻过墙头,落在了地上,他们半蹲着背靠着墙观察了一下街面上的情况,现在的街上除了遍地的尸体之外见不到任何活物,叛军已经完全退走了,就连伤兵也被一并带走,地上的尸体是没功夫收拾了,有叛军的,也有守军的。待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确定无事,几人才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接近过去。薛东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街面上他早就观察过了,没有危险,所以他才敢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给守军发信号。薛东点点头,这些个余大成的手下还算不错,颇有些精锐的素质,知道观察战场情况,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说明警惕性还是很高的,虽然跟新军没得比,但是在大明的卫所兵当中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几人飞速的奔到薛东身边,总旗直起身子,铿的一下抽出腰刀架在了薛东的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亮明身份!”薛东也不恼,要是依照他的功夫,这几个人几招就能解决,绝对不在话下,但是现在薛东能理解这帮人,在战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们也是惊弓之鸟,对待不明身份的人,哪怕是一个百姓打扮的人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薛东用手轻轻的捏住总旗的刀锋,淡淡道:“这位兄弟,兵器锋利,要小心啊,在下是奉命求见余大成余大人,有重要的口信带给他,在下是朝廷新军的军官,这点不敢欺瞒。”说完,薛东从腰间解下了一面小军牌,递给了总旗。总旗接过去一看,上面分明写着,青弋军把总王振。背面还有日月的图案。军牌是真的,这个把总王振的身份也是真的,不过此王振非彼王振。像薛东这样的情报军高级军官。都借用了青弋军一部分野战军军官的身份。在刘毅的授意下,每个像薛东一样的情报军军官都有一面跟野战军军官一模一样的军牌,并且两人见过面,互相知晓彼此的身份背景。但是单线联系,绝对保密,只有刘金等情报军高层才知道各自所对应的身份是谁。 而薛东等于是借用了王振的身份,在需要公开露面的时候只要报出王振的身份即可,即便是锦衣卫等机构有心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破绽,资料全部有据可查。除非是直接遇到了真的王振本人。但是这种几率很小。情报军可以说比锦衣卫组织要严密的多,连情报军军士互相之间很多都不知道真实的姓名背景,平常也是多用代号和军职互相称呼。 所以当薛东将军牌亮出的时候,他并不担心会被山东兵察觉。如果这样只能说情报军的工作失败。果然,总旗接到军牌之后只看了一眼,浑身一震,立刻将刀收回,将军牌递还给薛东,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不知是王将军当面,失敬失敬,只是。。。”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副打扮是吧?城里战事打成这样,说句难听话,如果我不这样能混过来通风报信吗?穿着新军军服沿街奔驰,万一碰到东江军,我一个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薛东的话说的很婉转,但是总旗还是听出来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其实人家说的也不错,仗打成这个样子,山东兵不仅仅是准备不足的问题,战斗力也是堪忧,一场大战下来,差点济南府就完了,要不是新军及时出手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我要立刻见余大人,有重要讯息我家将军让我务必亲自告诉余大人。”薛东指指德王府的方向道。“请随我来。”总旗和两名士兵带上薛东,几人立刻奔向了德王府的院墙。总旗打了个手势,示意是自己人。院墙上立即放下一节软梯,薛东立刻攀上梯子,纵身一跃翻过墙头,几人鱼贯而入。 “末将,青弋军把总王振参见巡抚大人!”“哎呀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王将军辛苦,王将军辛苦啊,若不是新军及时赶到,本官此时恐怕已经在阎王殿了,守军将士和全城百姓都铭记新军的恩德啊。”薛东一见到余大成便立刻见礼,余大成将他扶起,褒奖了一番。 薛东开门见山道:“大人,此次前来,也是受援兵主将,吴东明吴将军之托,请大人立刻整军在城内清理东江军残兵,东江军骑兵已经被新军击溃,现在吴将军正在领兵冲击孔有德的步兵,相信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肯定会有更多的溃兵,济南城池富庶,难保溃兵不做乱,还请大人立刻发兵,另外城外还有被新军击溃的骑兵,请大人派兵前去看押,此次新军只有两千余骑兵来援,兵马不多,不能同时承担这么多任务。对了,另外还有一件大事,德王在城外遇袭,不过好在新军出击及时,将叛军骑兵消灭,目前德王已经被新军保护起来。” “什么!德王他竟然!”余大成失声道,半晌,长吁一口气道:“万幸,万幸。”薛东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余大成自己消化了好一会,才对身边众将说道:“立刻按照吴东明将军的安排做,他是勇冠三军的大将,建议有理有据,立刻执行吧。”吴东明的名字余大成当然知道,当日跟卢象升他们一起进入蓟镇的新军副将嘛,有些名气。“得令!”几名游击和千户领命而去。德王府大门一开,剩下的两三千士兵一涌而出,以百户为单位,开始在济南城内清剿。 “将军!将军!戊戌将军让卑职前来禀报,任务已经完成,是否可以汇合。”“可以,叫戊戌过来吧,注意德王的安全。把人完好无损的带进济南城交给余大成。”“得令!” 戊戌派来的塘马请求吴东明的命令,吴东明让戊戌直接进城,将德王好生保护起来。拯救藩王,这可是大功一件。有了这件功劳,想必将军那边对朝廷也好交代一些了。 四百八十七章 军师到来上 八月八日,济南城的局面已经被全部控制住,此战先是以孔有德的东江军攻击济南城开始,一直到吴东明率领两千余新军铁骑击溃东江军结束。参战的三方,东江军的损失最是惨重,三万六千东江军精锐,包含了八千骑兵,被青弋军打的溃不成军。八千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不说,步卒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吴东明追着一通好杀,死伤无数。当孔有德逃到邹平县城收拢败军之后,所得兵马不过三千余,基本都是步卒,骑兵不过数百。三万余人都撂在了济南城外,除了被杀死,失踪和逃散的以外,有一万多人被余大成的山东兵过来接收,也就是俘虏。整个东江军可谓是元气大伤。邹平县城离着济南府这么近,孔有德和耿仲明他们也不敢耽误时间,只能快马加鞭一路往登莱的方向逃去。 德王丢了,跟朝廷谈判的筹码转眼间又没有了,现在自己要兵没兵,手上也不过就剩下登莱和孙元化,这样跟朝廷谈判,最后能谈到什么样子,还真犹未可知。 另一方面,山东守军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万人的守城兵马几乎被全部歼灭,要不是余大成带着剩下的老兵死守德王府拖到了援兵到来,恐怕就全完了。余大成的残兵不到三千人,在新军的协助下控制住了城内的局势。百姓们见到战事结束,有些胆大的便开始陆陆续续回到城内,余大成从全城百姓中募集了三千民壮,负责维持城内的治安,防止有东江军的溃兵变成漏网之鱼为祸济南,另外这些民壮也负责伤员的救治和城墙的修复。回来的百姓们也互帮互助,各自修复自家被兵乱毁坏的建筑。济南慢慢有了生气。 青弋军的损失是最小的,战斗力强悍固然是一方面,其二是突然袭击,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要不然要是三万多东江军正面和两千多骑兵决战的话,吴东明基本没有胜算,毕竟耿仲明的炮营不是吃素的,这次只是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被歼灭,如果是周围有大量的骑兵步卒护卫,吴东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灭他们的。但是即便是这样,青弋军骑兵也死伤了三四百人,现在能用的骑兵大约两千出头。真正让吴东明头疼的是,孔有德他们已经放弃了邹平,一路逃亡回登莱去了,新军也需要休整一两天。再加上余大成和德王的挽留,吴东明不好拒绝,必须先将济南的烂摊子收拾完了再去,有了新军在济南,百姓们也安心下来可以完全投入到恢复的工作中,降兵有一万多,余大成的人只有三千,怕是看不住他们,只有让新军暂且在这里镇着。等他从济宁卫调集五千兵马来接防,新军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吴东明无奈,只能先答应下来。他倒不是不想乘胜追击,将登莱给夺下来。但是确实是无能为力,第一,自己兵少而且都是骑兵,攻城这种事情用骑兵本来就是不合理的。第二,最重要的,没有任何攻城器械,攻城梯什么的倒是无关紧要,可是新军长于火器,这次过来,一门火炮都没有,这怎么攻城。吴东明倒是可以调用济南城的火炮,可是这次大战,火炮毁坏良多。特别是重炮,本来就是耿仲明重点招呼的对象,济南城完好的大将军炮都找不到几门,更不用说是红夷大炮这种重炮。而城外耿仲明所部的大炮已经被自己全部毁坏,现在能用的也几乎没有了。这样一来,没有重炮更加不用谈攻打登莱。 根据吴东明掌握的情况,登莱二地在孙元化执掌之后,因为东江军进驻的缘故,所以他们翻修了城墙,使得新的城墙比原来的旧城墙要牢固很多,更关键的是,东江军图省事,并不是将原来的旧墙拆除,在旧墙的基础上修建新墙,而是直接在旧墙的外围直接修建新墙,这就造成了登莱城墙厚度极大,甚至比济南城的城墙还要厚,虽然旧墙已经不牢固,但是有新墙附着在外围,反而新旧两层互相依靠,牢固度非常不错。孔有德试过,就是用大将军炮直接轰击,也不过是打碎一些外层的砖石,除非是连续不停的轰击一个点,否则根本不可能造成城墙垮塌。孔有德试问,在大明目前所拥有的火炮技术下,有哪支军队能做到反复轰击一个城墙的一个点,这样的精度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吴将军,已经五天了吧,怎么样,在山东这边还算习惯吧。这次多亏你们了,这些天本官忙着收拾残局,怠慢了新军的将士们了,今天基本上万事都已经理出来一个头绪了,所以特地前来给吴将军告罪,今晚,本官设宴,城内的富户也早就想招待新军将士。正好借此机会,见见这些勇士。”德王府,余大成走到吴东明的身边说道。济南一战,东江军攻入城中,府衙遭到了巨大的破坏,特别是当时李应元等人指挥士兵使用了火油,一把火将府衙的很多建筑彻底焚毁,短期内,府衙是不能再使用了,余大成已经招募了不少人力开始修复府衙。德王特地让出了一部分的王府房间,给余大成的巡抚衙门办公。 经历了这一次生死,德王在心性上有了新的体会。他并没有责怪余大成,毕竟当时余大成让德王出城是很明智的选择。留在城内的危险性更大。田建龙在被东江军冲散之后,也辗转回到了城里,德王同样也没有责怪田建龙,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田建龙也已经无能为力。德王的大度让田建龙深为感动,在德王面前长跪不起,还是余大成出面劝说才将田建龙劝起,并且德王告诉田建龙,自己会写一份折子递上去说明当时情况的险恶,也不会提那些隐晦的事情。更加会将余大成和田建龙的功劳凸显出来。 两人都是万分感动,跪谢德王的恩泽。有了德王的折子,这一次的失败便可以一笔带过了。德王倒是对新军刮目相看,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新军的名号震天响,就算是这些养尊处优,平日就在府城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爷们也是如雷贯耳。平日里,大明律规定,藩王也不允许和地方上的军队有任何往来,除了就藩的地方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德王平日也不过就是看看山东兵。这次东江军打过来,才让德王知道,原来大明的边军战斗力是如此强悍,可是这帮人是乱臣贼子,要不然在关外定然也能有一番作为。再等到德王看到青弋军这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本以为边军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才能在关外和建虏搏战,没想到大明各地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这支新军的战斗力已经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那么他们能取得对阵建虏的大捷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将军,呵呵,本王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啊,你手下的戊戌将军真是胆大心细,身手矫健,果然是一员猛将。”德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这次被新军相救,少不得要在折子上表彰他们的功劳。吴东明正要再拜,德王却摆摆手说道:“不要弄这些虚礼了,要不是碍着身份,本王应该拜你才对,没有新军,本王已经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哪里,殿下说笑了,新军只是凑巧相救,不敢居功。”吴东明躬身道。 “唔,余巡抚,你看见了吗?新军的镇抚使都有如此表现,怪不得,怪不得啊。”德王对余大成说道。余大成也是暗暗心惊,一个卫所的镇抚使,谈吐都能有条有理,不卑不亢。救藩王这么大的功劳,要是换作一般军将,恐怕嘴巴已经咧到耳朵根了,可是眼前的吴东明呢,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让人猜不透心思,又仿佛这件事情跟他无关一样。 德王笑道:“吴将军,本王准备了白银两万两,算是谢礼了,还请你万勿推辞。”“嚯。”余大成在一边暗暗惊呼,德王可真是大手笔,一下子要给吴东明白银两万两。这还了得,德王富有果然名不虚传。本以为吴东明一定会痛哭流涕,哪知吴东明一点都没有谦让的说道:“末将代表新军,代表刘将军多谢德王殿下赏赐,新军军费自筹,朝廷的补助杯水车薪,有了德王的两万两,将士们的士气会更加振奋。” 德王和余大成没想到吴东明竟然一点不推辞,直接应下了。二人都是略略吃惊。德王哈哈笑道:“好!吴将军痛快,本王最喜欢痛快的人,不拖泥带水的,本王喜欢。”他们哪里知道,吴东明是有意放出这番话来,出来的时候军师说过。青弋军现在太过庞大,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百害无一利,所以一定要低调行事,尽量隐藏实力。其实新军不缺这两万两银子,当年六百人的时候就是用四十万两武装起来。现在有三万多人,两万两又能算得了什么。但是吴东明有意这么说,让大家听起来新军的建设也很艰难。这样余大成的军报会写的好看一些。对新军有利。不被各种势力过早的盯上。话又说回来,没人嫌钱少,蚊子再小也是肉,两万两银子也不错。骑兵师的弟兄们可以改善改善伙食了。这年头,新鲜的上等蔬菜可比肉贵。将军常说士兵们要营养均衡,虽然不知道营养是什么,想必就是人体所需的养分。肉类吃多了,不吃蔬菜也不行。有了这些钱,可以多购置一些了。 “报!德王殿下,巡抚大人,吴将军,城外出现大队人马,是从官道过来的。已经不足二十里。”一名塘马进来禀报。“哦?”三人惊讶的对望一眼。 四百八十八章 军师到来下 塘马说城外竟然出现了一支人马,余大成和德王的脸上明显的出现了一丝慌张的神情。确实,二人已经是惊弓之鸟,德王也就算了,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就算是余大成自己也难免沉不住气。虽说余大成已经年过半百,从中进士一直到现在坐上山东巡抚的位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这次真的是将他打怕了。东江军的战斗力让他认识到了麾下的山东兵不过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真要是碰上大战,几乎没什么能打的。这个年头,手下的兵不能打,圣上到时候砍的可是自己的项上人头啊。 吴东明倒是比较淡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戊戌的人并没有来禀报,所以一定是没有什么危险,说不定是济宁方向过来的人马。吴东明并不相信山东军的哨探,所以他让戊戌带领斥候营在济南城外单独进行哨探,青弋军的哨探可比山东军的要专业许多,绝对不会报告这种模棱两可的消息。必须是敌我信息明确的情况下才能进行通报。所以如果真的是敌军已经接近城外二十里,戊戌那边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东明对着塘马说道:“大队人马是从什么方向来的?”塘马立刻回答道:“是从南面。”“王爷,大人,会不会是济宁过来的人马呢?”吴东明转头问道。余大成稳定了一下情绪,对塘马说道:“你可看清旗号?人数几何?”塘马想了想道:“旗号隔得远并没有看清,但是人数的话绝对不少,小人只看见官道上尘土飞扬,隐约好像有不少辎重大车,小人判断恐怕不下万人。” “这,这,不下万人,济宁那边不过来援五千人,哪里来的一万人。”德王心神不宁,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万人的不明身份的队伍,确实可以让德王心惊胆战。 “报!前方有青弋军骑兵师斥候营的人马,主将戊戌请求拜见主将!”一名骑士打马官道上行进的队伍前头直接冲到了中军。背后的红旗猎猎作响,铁臂护手反射着寒光。连腰间的马刀都显得杀气逼人。骑士来到了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文士服摇着羽扇的人面前,在马上抱拳禀报道。 “呵呵,承志,某说什么来着,首先遇着的肯定是我们的人。”文士摇着羽扇对身边的一名穿着铠甲的年轻人笑道。年轻人披着有些宽大的鳞甲,头戴铁色六瓣盔,盔上并没有红缨。而是插着白色的羽毛。同样带着铁臂护手。腰间别着一杆步军用的单管手铳。马袋中有一柄马刀。听见文士说话,年轻人立刻转身道:“老师果真是神机妙算。” “呵呵,非也非也,承志,这你就错了,某不是神人,只是对青弋军有十足的信心罢了。青弋军乃是百战精英,在将军的带领下一直以严谨的作战习惯,优良的行军作风闻名于世。既然我们在太平府已经分析过这次的局面,那么在山东境内碰见我们的人才是正常的。方才在来的路上咱们不是已经和济宁卫的人马相遇了吗?他们不是跟咱们把情况说明了吗?这次吴将军驰援济南,某相信,现在的济南外围一定布满了青弋军的哨探,咱们步军的哨探可是比不过戊戌率领的斥候营哦。”文士哈哈一笑。正是军师成康。 身边的铁甲小将正是袁承志,而前方一员身着黑色鳞甲,外罩红色护心棉甲,头戴黑色插红缨六瓣盔的不是陶宗还能是谁。陶宗经南直隶兵部报备,也是代游击衔,当然有资格装饰红缨。目前青弋军的体制已经比较健全,在刘毅和成康的研究和授意下,渐渐的有了等级的配置。比如千总以上的武将才可以佩戴插上红缨的六瓣盔。普通士兵的六瓣盔插上的是黑缨。有非常突出表现和战功的战士也可以插红缨。所以红缨基本上就是一个身份的象征,碰上头盔上有红缨的人,哪怕他是一个普通士兵,那也是军中立下大功之人。当然,其实佩戴红缨的也不可能是普通士兵。立下这样功勋的人一定会至少升一级,就算以前是一个普通士兵,现在也一定是一个小旗官了。 成康说的不错,他们的部队接近济南二十里的时候就已经被戊戌的手下发现了,斥候营的这些个百战精英当然不会像山东的普通夜不收那么菜,他们敢于抵近侦查,再加上千里镜的加成,他们早早的发现了成康的人马。戊戌心中也是大惊,成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人通知他啊。难道他已经算准将军会兵分两路,知道这里会遇到麻烦,所以才带领人马前来相助?而且成康的兵马全是精锐步兵,斥候营的兵一看就知道,那是跟他们在一起训练的教导师的战士。三个步兵团全部到了,还有大量的重炮。真是雪中送炭,前些天吴将军就在头疼孔有德他们缩进登莱怎么办,现在好了,军师带着步军赶到了。 最让戊戌惊奇的当然还不是成康的神机妙算,最让他惊奇的是为什么会是军师亲自领兵。当手下人跟他汇报,队伍中有一杆陶字大旗和一杆成字大旗的时候,戊戌还愣了一下。怎么会有成字大旗,陶肯定是陶宗,可是青弋军中没有姓成的大将啊。手下人提醒了一下军师不是姓成吗。戊戌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可是随后疑问又来了,军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刘将军不在太平府,那安庆卫的事情肯定是军师打理,现在军师跑过来了,那安庆卫的军务怎么办?潜意识里,戊戌经常还是将自己当做是将军的亲兵,所以见到军师亲自过来,他立刻火急火燎的要来见成康,劝说他回去,第一是这里危险,万一军师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不得了。第二是家里不能没有人坐镇,这里有他们就可以了。 “既然是戊戌要来见本军师,那就让他过来吧。承志,让为师猜猜,戊戌肯定是来劝本军师回去的。”成康似笑非笑的对袁承志说道。 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好像有十几名骑士正在朝这个方向奔驰,成康已经能听到前方不远处的声音。“末将斥候营主将戊戌参见陶将军!”“免礼,戊戌将军作战辛苦,吴将军此次驰援济南劳苦功高,安庆卫的诸位都担心着大家的安危哩。你是来见军师的吧,那就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去中军吧,军师就在那里,这次是军师亲自领兵,本将也是副手。”陶宗说道。“是!”戊戌抱拳拱手一礼,立刻赶往中军。 “末将戊戌,参见军师。”“参见军师!”戊戌一到中军,第一个翻身下马,身后十几名骑士一同翻身下马,对着成康大声吼道。“好好,士气旺盛啊,很好。”成康接连夸赞了一番。袁承志虽说在青弋军中也待了不少的时日,可是见到这种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还沾着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的精锐战士还是心里有些发怵。又听见戊戌等人整齐的参见声,不禁心跳有些加速,自己也想像他们一样驰骋疆场。 成康瞥了袁承志一眼,淡淡道:“承志,你心中可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和戊戌一样上阵杀敌啊。”袁承志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师,我。。。”“哼!还没学会走就要跑了。你还是先把战阵兵法学扎实了再说吧。”成康佯装生气道。 “老师,戊戌将军他。。。” “戊戌他怎么了,心里不服是不是,是不是觉得跟着为师几天,战阵兵法都学会了,难道还不如江湖出身的戊戌?大错特错!戊戌身经百战,不错,他确实没有专门去学习过什么战阵兵法,可是你不要忘了,为师经常说的一句,实践是验证一切的标准。他的作战经验,一百个袁承志也比不上,戊戌已经达到了战术于胸的境界,承志,你觉得你行吗?让你带兵你现在能打好仗吗?” “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心境浮躁。” “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住,心如止水,指挥千军万马打仗不能只凭热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承志。”成康摇着羽扇说道。 “是,老师,学生谨记。”袁承志低头说道。 戊戌一脸无话可说的表情,你成康教训起学生来头头是道,那你这算什么,你作为军师不坐镇太平府跑到前线来干啥。又不是诸葛亮六出祁山,不过是打击叛军,用得着军师亲自出手吗?这不是不相信吴将军和自己吗? 成康看着戊戌脸上变化不定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戊戌说道:“戊戌,你心里那点事情本军师已经猜透了,本军师确实是有要事要办,而且只能本军师来办,你以为某想跑这一趟吗?” 戊戌张大了嘴巴,军师之智让人捉摸不透了,难道有读心术不成? 四百八十九章 汇合出发上 戊戌跟在成康身边,大军一路继续向济南方向加速前进。而济南城此时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吴东明虽然是相信戊戌和斥候营的侦查能力,但是他不会盲目自大到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所以,吴东明依然是率领一千骑兵集结在南城,而余大成唯恐济南再次有失,也是匆匆忙忙率领着一部兵力,登上南城,加强防御。 余大成和吴东明并立在城头,田建龙因为上次在保护德王的作战中受伤,所以暂时在城中休养,余大成让他安心养伤,军报的事情交给他来润色,肯定会让田建龙渡过此关。田建龙也算是余大成的心腹,余大成将来还要用田建龙,当然要保手下人,要不然以后余大成还怎么在山东服众。其实余大成已经想到了更加深远的层面,如今山东虽然被东江军搅了个天翻地覆,但是从全局上来看,圣上和朝廷已经非常重视山东的局面,山东紧邻北直隶,山东要是有事,北直隶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年前的白莲教之乱已经深刻的证明了这一点。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登莱的局面迟迟不能控制,朝廷还会继续增派援军。而余大成心里也明白,既然登莱的东江军已经反叛,那么孙元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孙元化这个人余大成了解,是一名清官,也是一名好官,更是徐光启的爱徒,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和反贼同流合污,那么依着孔有德这群嗜血好杀的人的性子,恐怕孙元化已经遇难了。 这样的话就会留下一个空缺,最大的可能就是,山东布政使司最后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那就是把登莱给换回来,不再单独设立登莱巡抚。那么登莱作为紧邻辽东的出海口,必须要有一员心腹大将前去镇守,看来看去,余大成觉得,还是田建龙最让人放心。所以,这次无论如何要力保田建龙。 城头上站满了士卒,经历生死,这些老兵显得更加精锐,颇有些气定神闲的味道。吴东明落后余大成一个身位,他看看左右的这些山东守军,虽然这些人的技战术肯定是依然比不上青弋军,这是长年的训练积累所致,一时半会也纠正不过来。但是这些人的胆气恐怕跟青弋军相差无几了,都是经历过血火考验的。有时候,是不是精锐,杀没杀过人,从这些人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眼神坚定,目光炯炯肯定是精英战士,而那些眼神涣散,流露恐惧的,肯定就是废物了。 咔哒,吴东明从腰间解下了千里镜开始观察起城外的动静。吴东明等主要将官的千里镜和刘毅自己使用的一样,都是佛朗机的新货,体积要比以前的用的更加小巧,折叠之后也不过就是和手铳一样大,但是观察效果却和以前的千里镜别无二致。确实是神兵利器。 余大成听见响动回过头去,看见吴东明正展开一个看起来价格颇为昂贵的千里镜观测着什么,脑中差点忘掉的疑问又冒了出来。这新军的富有真是不同凡响,一个镇抚使竟然配备这种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千里镜,余大成不敢想象,恐怕就算是集中山东全境的财力也武装不起这样一支铁甲大军吧。何况还人人配备多杆火器。 “吴将军,那个。。。”余大成开口道。吴东明听见余大成问话,立刻放下千里镜,转头对余大成说道:“还请巡抚大人指教。”末了,却发现余大成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盯着自己手上的千里镜。吴东明心中不禁暗笑一声,果然千里镜在这些寻常的官员心中还是属于军事利器,也难怪,这样品质的千里镜恐怕只有皇宫大内才有,普通的地方卫所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装备,所以余大成看着眼馋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东明立刻双手将千里镜递了过去,对余大成说道:“大人,末将不才,这杆千里镜送给大人,末将营中还有,千里镜是战场上的神兵,有了它可以掌握敌军的动向,确实,价格是有些昂贵,不过等以后大明的财政正常了,也许可以大规模装备军队。” 余大成接过千里镜,他的本意只是想拿来看一看,没想到吴东明竟然将千里镜送给了自己,他抚摸着黄铜做的镜身,果然做工不同凡响。成色非常新,看来吴东明获得这杆千里镜也不久。这样夺人所爱不是君子所为,余大成道:“这,恐怕不太好吧。”吴东明摇摇头,“大人,末将说的是实话,营中真的还有,虽说千里镜在卫所中算是稀罕物,但是末将说句自大的话,以我青弋军的财力物力,军官都有配备,大人从我军中所装备之火器也一定能窥探一二。朝廷大力支持新军,虽然军费有限,但是地方的百姓和财阀也都慷慨解囊,否则我军怎能装备如此奢华?” 余大成点点头,说的也是,新军富有,早有耳闻。这么强的装备放在任何一支军队身上,都能把他们打造成精锐之师。“那好,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了。”“不敢,不敢。”二人客套一番,余大成不再说话拿起千里镜观察了起来。 一骑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余大成在千里镜里看的清楚,不是自己的人,应该是青弋军的斥候。“吴将军,你看,是新军斥候。”余大成指着城下的骑兵道。吴东明探出头去,打起手帘眺望了一下,果然不错。看来是带来了南边兵马的新消息。那人奔到城下,大声喊道:“吴将军,军师领着数千教导师的步兵前来济南跟咱们汇合了,戊戌将军已经和军师见面了。”吴东明仔细一看,果然是戊戌的一名手下。可是听到他说的话,吴东明更是大吃一惊,军师?军师怎么来了?吴东明百思不得其解。立刻对余大成告罪道:“巡抚大人,新军的军师来了,末将要去迎接,还请恕罪。” 新军本就是客兵,而且是奉了圣上的朝廷的军令来的,不受余大成节制。吴东明这么说,余大成只能答应,但是心中也是震惊,这新军的军师是个什么人物。好像没听说过啊。既然能做到新军的军师,想必是有卧龙凤雏之智的人,自己可不能怠慢了。 “陶宗也来了?”吴东明带着亲兵打马飞奔出城,迎向了队伍,可是没想到的是竟然见到了陶宗的大旗,看来这次青弋军要暴露出不少的兵力啊。按理说刘毅只是参将,可是此次出战除去进入京师的六千骑兵之外,军师还带了这么多人来,这一下已经有了万人的规模,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小小一个安庆卫竟然出兵过万,这还没算上留守的人马。好在是在山东境内,余大成现在应该无暇顾及这些事情。等这边的战事结束了,自己立刻劝军师领军回去。久留恐会暴露。 “末将参见军师!”“吴将军快快免礼,你的问题应该同戊戌一样,现在先不要问,等到了济南,本军师一定会告诉你缘由。”成康和吴东明一见面,还没等到吴东明开口,成康立刻就堵住了吴东明的嘴,说是到了城里再说。 吴东明观察了一下行军的队伍,果然是教导师的三个步兵团,还携带了重炮,军师考虑的果然周全,如果有了步兵和重炮的协助,那么六千精锐青弋军拿下登莱应该不是问题。 “吴将军,这位就是?”余大成对站在面前的吴东明说道。到了城门口,余大成已经亲自下城迎接了,照理说巡抚也是从二品的大员,品秩上不比参将低,更何况有明一代的巡抚一般都是冠名,通常是由朝中的官职进行加任,比如说,余大成的山东巡抚就是封二品都御史之后加任山东巡抚,又是文官序列,这含金量一般来说比一个卫指挥使要高得多了。而成康这个军师不过是青弋军内部自封,官职上仍然是原来在五军都督府的品秩,刘毅报备兵部提了提,也就是个六品官而已。余大成完全没有必要亲自相迎,只不过考虑到这支部队的特殊性质,还有现在有求于人的本质,余大成这才万分客气,还要靠着人家消灭反贼呢,反正迎接一下也无损什么,还能赢得一个礼贤下士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远远的众人看见了余大成,吴东明立刻对成康说道:“军师,前面这位就是余大成余大人了。”成康立刻翻身下马,前来给余大成行礼。“下官是南直隶新军军师成康,拜见抚台。”“哎呀,果然是新军的军事,纶巾羽扇,此乃当世孔明啊。”余大成双手虚托了一下成康的双臂,赞叹道。虽然没听过成康的名号,但是场面活要做足了。余大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成康军师,吴将军,我们还是进城一叙吧。众位将士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也要歇息歇息,保持战斗力,才能击败反贼啊,呵呵。”成康也是笑笑:“正是此理,多谢抚台大人关心。” 众人一起簇拥着成康进了济南。 四百九十章 汇合出发中 到了德王府,成康虽然惊讶于济南府被破坏的程度,但是表面上没有露出分毫。府衙都被破坏成这样了,说明当时战斗的激烈,看来吴东明赶到的正是时候,否则可就后果难料了。吴东明在来的路上已经跟成康大致的说明了在济南爆发的战事的情况,特别提到救了德王。成康非常兴奋,“东明,干的漂亮,这样一来,将军抗命的罪名就基本可以抵消了。本军师在来的路上就在想怎么应付这件事情,没想到被你轻松的解决了,看来就连运气都站在我们青弋军这边,这样的新军何愁不胜?” 在德王府的议事厅,众人分宾主落座,为了凸显对德王的尊敬,破例,德王也参加了此次会议。他坐在主位上。已经恢复了王爷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当日在城外吓得失禁的影子。左下首坐着余大成,右下首坐着成康,然后是青弋军和山东军各将。大家落座完毕,德王首先开口说话了,“此次山东的局面多亏了余巡抚和新军才能妥善解决,当然山东军众将士用命,本王也会铭记于心。此次会议按照大明律,本王不应该来参加,但是情况特殊,本王权且旁听,本王不插话,还是由余大人来主持此次议事。” 德王定下了基调。便重新坐下,不再说话,而是听听下首的众人对于目前的局势有着什么样的看法。还有登莱的反贼到底如何处理,山东全境如何收场。特别让德王好奇的就是,青弋军的军师为什么带着大队的人马出现在这里。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余大成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道:“此次济南之战,山东守军损失惨重,加上前面在武定洲被歼灭的一万山东精锐,可以说,现在光靠山东一地的力量只能守城无法进攻。孔有德等反贼靠着登莱天险,还有海路之便利,虽然此次被新军重创,但是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况且登莱城墙厚重,火炮齐全,本来就是按军事要塞的标准设立,虽然孔有德损失了大量人马,但本官以为,再组织起一两万人的队伍应当没有问题。这是目前最让人头疼之事,本官以为还是让成康大人来分说一二,咱们山东诸位是当局者迷,且听听新军的意见。” 余大成说完便坐下了,成康心里摇摇头,这余大成也是滑头,把新军顶到前面去了。反正新军能打,余大成肯定觉得自己的任务就是守住山东,登莱的问题扔给青弋军去解决,打赢了,余大成协助有功,打输了,余大成坚守济南无过,端的是两面得利。但是这次成康不想去计较,因为此次既然他领军前来,就是要介入登莱的战事。而且登莱的战事只能是青弋军去处理,不要山东的兵马插手,如果余大成提出要派出兵马协助,成康少不得还要将余大成的好意给挡回去。正好现在余大成有了缩在后面的意思,顺水推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便是。成康胸有成竹,既然余大成点了他们新军,那好,自己就来分说一二。 “殿下,抚台,诸位将军,承蒙殿下和抚台大人抬爱,让成某这个不入流的人在德王府侃侃而谈,成某深感荣幸。成某不过一介不入流的小官,呵呵,还没介绍自己,对不住,本来成某只是五军都督府的主事,七品的芝麻绿豆官,幸得刘将军抬爱,将成某招入麾下充任大明新军的军师,成某深感责任艰巨,成某不才,此次亲率新军入卫山东。也是因为将军在京师八百里加急传讯给某,所以才率领步军乘坐大车到达山东,新军行军神速,不仅仅是因为训练充足,纪律严明,车马器械更是帮了大忙。既然圣上和朝廷有旨,青弋军作为大明的新军,不能放任反贼不管,成某以为,殿下和抚台大人以及山东军诸将坐镇济南府,将除登莱之外的地界守好,不让叛军渗透便是大功一件。何况成某说句不敬的话,还请抚台和诸位将军不要介怀。东江军反叛,山东境内各卫所损失惨重,不宜再战,青弋军绝对没有任何抢功的意思,如果德王殿下和抚台大人同意,下官建议,攻击登莱由新军全权负责,抚台大人负责转运粮草。现今大明的军制,各位心里也是清楚,成某一直是一个直性子的人,说一句直接的话,如若取胜,功劳各占一半,抚台大人以为如何?”成康站起来,轻摇羽扇,环视众人道。 成康这一番话传递了海量的信息,场中众人忽然一下全部安静了下来,都在细细咀嚼成康话中之意。德王虽然说过不发表意见,但是也在托腮沉思。余大成心中更是转了无数个念头。首先,成康原来只是一个五军都督府的小官,可是刘毅竟然能任用他作为新军的军师,要知道这个位置可是在新军当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毅不是傻子,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是一个被埋没的奇人,能得到刘毅的青睐一定是有过人之处。新军的战斗力余大成已经见识过了,结合往日的那些传闻,看来这个新军已经是大明军界的一只庞然大物,而成康几乎就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大脑。决不能用等闲的眼光去看他,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深意的。首先成康完美的解释了为什么青弋军会这么迅速的出现在山东的原因,可是要按照他说的,那么青弋军几乎不需要动员,不需要集结,接到命令就能出兵。这番话余大成总觉得有很大的破绽,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破绽在哪里。余大成心里总感觉,青弋军好像知道山东会发生事情一样,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其次,这个成康的心思好生厉害,竟然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用意。不错,自己确实存了私心。不过看成康的说法,甚为诚恳不似作伪,难道说青弋军真的要自己独当一面,凭借一己之力安定登莱局势?而且成康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让人无法拒绝。胜利了大家功劳对半分,失败了不用说自然是青弋军独自承担。这样的好处到哪里去找。不过余大成隐隐觉得,恐怕成康这么做是另有深意,只是他琢磨不透罢了。 余大成扭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这一边的山东军将,田建龙见余大成的目光扫射过来,立刻迎向他的眼睛,然后不为人察觉的点点头,示意成康的意见可行。此时田建龙心中跟余大成一样也是震惊万分,一个不入流的小官竟然能做到新军的军师,其人绝对不可小觑。不过他愿意帮助山东军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倒是一件好事。 说起来,这山东军也是奇怪,别看田建龙是一个参将,但因为他是余大成的心腹,而山东没有总兵,只有一个副总兵沈廷谕,所以表面上看田建龙这个济南参将是二号人物,实际上权力可一点不比副总兵小,结果倒好,武定洲一战,沈廷谕和参将陶廷龙全军覆没,二人也死在乱军之中,这田建龙现在就是实际上的山东军将一号人物,以后如果有机会,这个山东副总兵的位置肯定是跑不了的。 余大成见到田建龙点头,心中立刻有数了,军队这边,田建龙比自己了解的更深刻,既然他也赞成成康的意见,那么就说明山东兵已经没有一战之力。就算自己想插手登莱的事情,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了,山东地方自保即可。 想通了这个关节,余大成脸上的表情顿时缓解,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新军吧。好坏都是他们的事情。余大成站起来拱手道:“殿下,诸位,既然成康大人这么说了,本官在这里表个态,支持成康大人的说法,本官以为就按照新军的提议去办,我们全力支持新军收复登莱,山东军几场鏖战下来,已经不堪重负,正如军师所说,没有一战之力。就请新军将士帮助山东布政使司平乱,本官在此多谢了。”余大成说完,对着成康和青弋军众人深施一礼。田建龙也立刻站了起来,代表军方对成康等人说道:“田某是个粗人,跟随余大人这么长时间,既然余大人说话了,某家没有意见,就请新军弟兄们多费心了。多谢。”旁边的山东各将一齐起身抱拳。 成康也是起身回礼道:“既如此,成某多谢诸位的支持。” “哈哈哈,好,好,通力协作,岂有不胜之理。本王在府中略备薄酒,还请诸位赏光,一同赴宴。”德王适时的邀请大家共进晚餐,将场上气氛推向**。众人一齐应答,向庭院走去。 “军师,这么做究竟是何意?”晚宴结束,青弋军众将回到了军营中,一进大帐,众将就围在成康身边。吴东明代表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成康小声笑道:“呵呵,无他,成某要为将军收得一人。” “是谁?” “孙元化!” “啊!”众人捂住了嘴巴。 四百九十一章 汇合出发下 两日后,新军步军骑兵集结在济南城外,余大成亲自为新军践行。天气炎热,骄阳似火。看着城外整齐排列的新军将士。余大成心中也是豪气顿生,前些日子顾不上领略新军的雄姿,再加上他们分批到达,即便是到了济南城也是驻扎在城外,余大成一直没有机会窥探新军的全貌,今天,在济南城外,成康将六千人拉到了城外,骑兵整齐的列队,战旗猎猎。步兵将士更是分列在大车的两旁,还有各式的火炮,涂上黑漆的炮身在阳光下发出寒芒。 “铳上肩!”陶宗大声吼道。哗啦,整齐划一的动作。三千六百名步兵战士将火铳扛上了肩头,二八式火铳加装了刺刀之后更是显得威风凛凛,刀枪如林,每个人都站的笔直。强军无论在哪里都是强军。整个步兵大阵无论从横排还是竖排看去,都是一条直线。 余大成和山东诸将无不是倒吸一口冷气,天下强军尽在南直隶啊。余大成对着新军将士们说道:“将士们,别的余某没什么好说的,诸位都是忠君爱国的勇士,余某在济南城备下宴席,等诸位凯旋归来,再一起痛饮庆功酒。预祝新军,旗开得胜!”余大成对着台下的将士们团团作揖。陶宗,吴东明等人都是回礼。 成康抬头看了看时辰,对吴东明和陶宗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此战具体的作战方案,路上还要细细商议。”吴东明点点头,回身对全军吼道:“我青弋军!”“必胜!必胜!必胜!”六千将士齐声呐喊,声音响彻云霄。就连在德王府安坐的德王也能听见青弋军高喊口号的声音。他不禁抬头望向身边的宦官,宦官躬身道:“殿下,想必是新军出发了。”这些宦官别看平时都在王府伺候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跟京城里的宦官一样,即便是不出府门,可这耳朵灵着呢,这眼睛亮着呢。没什么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德王直起肥胖的身子,有这样的强军在,大明应该可以安定一些时日了吧。只希望朝中的那些官员将新军用好了,不要重蹈戚家军的覆辙才是。 袁承志骑在马上,看着六千将士的飒爽英姿,听到他们的龙吟战吼。胸中气血翻腾,他大声唱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唱的正是刘毅钦定的知识青年从军歌。吴东明率领的两个团的骑兵也有不少教导师的战士,成康带过来的三个步兵团本来就是教导师的步兵,他们在整个青弋军队伍当中也算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刘毅聘请的教员教他们读书认字,虽然不会像秀才那样可以行文作诗,但是认字没有问题。刘毅经常开玩笑说他们也算是半个秀才了,所以教导师的军歌自然就是知识青年从军歌。不同于青弋军其余各部习惯唱的旗正飘飘。教导师的战士们自然有自己的荣誉感。所以知识青年从军歌最能凸显他们的气质。比起旗正飘飘,袁承志也是最爱这首军歌。在大军出征的情况下,被将士们的士气所感染,他也情不自禁的吼了出来。 袁承志起了头,全军将士们一起高声合唱:“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成康挥了挥羽扇,在雄壮的军歌声中。全军将士登车出发。只留下的嘹亮的战歌在空气中不断回荡。田建龙长叹了一口气,站在余大成的身边说道:“抚台,我山东军马要是有新军一半强盛,也不至于这次败的这么惨啊。”余大成却摇了摇头,“田将军,你知道这支军队所耗费的银两是多少吗?本官不瞒你,那天议事结束,在德王府晚宴的时候我趁着吴东明多喝了几杯,问了问他关于骑兵火铳的事情,就他们的骑铳,一杆就要耗费三十两银子,还不算其他的装备,本官以前也是兵部出身,大略知道这大明的武备情况,如果按照新军这样武装士兵,那么不说别的,一名骑兵算上战马,这一套下来没有三百两银子根本就练不出来。一个兵三百两银子,就这济南守军一两万人岂不是要五百万两?这还不算预备的军械,粮草。要是打起来,光一个济南的新军就要耗费掉一年的辽饷,你觉得,朝廷手里有这笔钱吗?” “可是,他们怎么能?”“新军?新军的聚银之法本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会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什么朝廷给一点,地方官府,百姓筹集一点,再加上商会赞助一些,就能打造成这样的强军。恐怕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新军众人的警惕性都很高,谈谈风花雪月可以,涉及军事机密的,本官怎么也套不出话来。本官甚至觉得,恐怕像是吴东明这样的新军高层也不知道具体的银钱来路。这个问题恐怕只能问成康或者是刘毅了。”余大成对着田建龙低声说道。 “大人,末将在山东军中许久,山东军里小范围内一直有个传闻,说是当年魏阉突然失踪是在山东和南直隶的交接处,传说魏阉有一大笔财产,大人你说,会不会?”田建龙朝着青弋军远去的方向努努嘴。余大成立刻厉声打断了他,“田将军,以后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不可再说,小心祸从口出。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余大成望着低下头去的田建龙,他心中何尝不是跟田建龙一样疑问满腹。而且他隐约觉得恐怕山东境内有新军的探子,成康的解释太过牵强。只是他不愿意深挖罢了,这么快能做出反应,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是不可能的。解释只能是一个,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难道大明除了锦衣卫和东厂,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机构吗?余大成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军师,您觉得这一仗应该怎么打?”路上陶宗迫不及待的问起了成康来。也难怪,几次出击陶宗都留在家里看家,可以说很多场大战陶宗都没能赶上。虽然防守太平府,镇守安庆卫也是个非常重要的活,但是作为武将,谁又愿意天天待在家里呢?看着刘金,陈宝,王浩他们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作战,陶宗心里也是痒痒的。但是陶宗不知道的是,刘毅安排陶宗看家是有原因的,陶宗是炮兵出身,平日里做事就有谨慎仔细的习惯。这放在守城战中固然是好,但是在进攻战中就有些缺乏想象力,他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却不是一个指挥能力很好的人。所以防守是他的长处,进攻是他的短处。刘毅才没有给他安排像吴东明或是刘金那样的独当一面的任务。 这次成康领军出击,成康也是有意带上陶宗,总将他放在家里容易冷了他的心,刘毅不在,成康就做这个主。反正成康自己在,不会出岔子,让陶宗领兵出击一下,也有利于平衡一下青弋军各个大将之间的战功。 “承志,你觉得呢?”成康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问向了身边的袁承志。袁承志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师竟然会询问自己的意见,一时间愣住,有些语塞。吴东明,陶宗,戊戌等人一起看向自己,倒是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胆说,年轻人怎么这点胆识都没有。”成康故意责怪道。 袁承志脸一红,张口说道:“那,老师,学生就斗胆说两句,不对之处还请老师和各位将军指正。”众人点点头示意袁承志说下去。袁承志清清嗓子道:“老师亲自前来,是为了孙元化而来,从我们得到的情报和叛军的举动来看,孙巡抚应该是已经被叛军控制,被当做了人质。朝中无论是孙阁老,还是徐大人,有很多人一定会出面救孙巡抚。这样一来叛军就有了谈判的余地。另外叛军盘踞在登莱,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出海投奔建虏,可就坏了,东江军的火炮技术不比辽东军差,特别是还有皮岛的大量匠人。这些人一旦被建虏得到,一定会让建虏的火器技术突飞猛进,这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们人少无法截住他们,还是只能希望晋军的水师能及时赶到,封住他们的退路。然后我们先组织小股部队渗透进城前去营救孙巡抚,否则投鼠忌器,只要孙巡抚安全,我们就能全力攻击。攻打登莱倒是没有什么花招,骑兵封锁外围让他们无法出城,利用我们的火炮优势不断的远程覆盖敌军,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如此往复,东江军一定招架不住。而老师这次亲自过来,一定是为了隐匿孙巡抚,其实孙巡抚现在恐怕已经没有活路了。” 袁承志此言一出,除了成康,众人都是低低惊呼一声,“哦?” 四百九十二章 援救孙元化 袁承志说孙元化没有活路,倒是让众人有些惊讶。成康笑而不语,其余人则追问其中缘由。袁承志分析道:“我就说三点,其一,孙巡抚的出身,大家应该都知道天启二年孙阁老督师蓟辽的时候孙巡抚就是他的副手,二人关系紧密自是不用多说,孙巡抚是孙阁老和徐侍郎提拔上来的,哦对了,以后恐怕就是徐尚书了,京城情报军密报老师,说是最近内阁可能调整,徐光启徐大人已经被任命为东阁大学士,恐怕这礼部尚书的位置也就不远了。问题就在这里,孙巡抚是孙阁老一派,即便首辅保持中立,诸位觉得剩下的倒孙一派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其二,孙元化巡抚登莱,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出了这么大乱子,依照当今天子的性格,诸位以为孙元化能讨得了什么好,轻则下狱,重则砍头。圣上杀起文臣来可是丝毫不手软,论功劳,孙巡抚拍马也赶不上袁督师,可袁督师最后的结局呢?山东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就算是辽东打了败仗,或者如当年东南之乱,毕竟都不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而山东离京师这么近,东江军作乱带来的后果显而易见,大量因兵乱背井离乡的难民往北直隶境内流动,可想而知,京师现在肯定也乱了。这些都是圣上能看见的事情,孙元化有口难辩。其三,孔有德等人现在想将孙元化当筹码,孰不知,恐怕这样孙元化死的更快,大明朝廷不可能为了一个巡抚去跟叛军妥协,即便是徐光启出面恐怕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不是孔有德狗急跳墙,就是朝廷灭了叛军后,对孙元化兴师问罪,总要有人出来安抚民心。” 袁承志这么一说,众人有点回过味来了,不错,圣上和朝廷没有那么多耐心,何况孙元化确实不可能做到置身事外,毕竟在自己的地盘出事,这个主管的责任是绝对跑不了的。如果不治孙元化的罪,恐怕圣上对天下也不好交代。 成康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承志在自己身边学习了一段时间,终于小有所成。看问题比较透彻,分析的也是有理有据。他拍拍袁承志的肩膀道:“好小子,有点赞画的样子了。不错,承志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但是诸位可知孙元化此人对于青弋军的重要性,或者说我费尽心思要救孙元化目的何在?” 众人都是摇摇头,表示不解,确实,为什么非要救这个孙元化,而且要军师出面呢?“诸位,孙元化师承徐光启,是徐光启的得意门生,你们对于徐光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除了官身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那就是杂学大家,徐光启对于数术,农学,天文,历法,皆有很深的研究和造诣。别看成某久在五军都督府,但是对于官场中的讯息可是没有放松过关注。” 吴东明笑笑说道:“看来军师是卧龙隐于野,只等有缘人啊。心机颇重,心机颇重啊。”“哈哈哈,东明你说笑了,碰到将军是成某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和机遇。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接着正题,孙元化是徐光启的高徒,据我说知,孙元化此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不仅尽得徐光启的真传,而且和徐光启一样入了天主教,孙元化的老家在浙江嘉定,有空你们可以去看看,那边可有不少西洋人。我说孙元化比徐光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因为孙元化还有一样造诣正是我青弋军所需,那就是火器,孙元化在火器研究方面的学问恐怕就算是毕先生来了,也要退让三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张大了嘴巴。陶宗第一个站出来道:“军师,你说孙巡抚在火器研究上比毕先生还要厉害?”这不怪陶宗,成康的这个说法真的让他难以置信,毕懋康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没有毕懋康主持制造总局的大局,就不可能有二六式火铳和二八式火铳这种军国利器的诞生。青弋军千万将士能所向披靡跟手中的装备也是关系极大。没有这些神兵利器,他们怎么能扫荡宵小。本以为毕先生已经是大家,可是没想到人外有人,孙元化的造诣还要在毕懋康之上,成康是军师,他不可能乱说,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孙元化这个人可以说对于青弋军非常重要。如果有孙元化和毕懋康,宋应星,鲁超等高人汇集太平府,那么青弋军的火铳火炮很可能突飞猛进。将军曾经展望未来,他认为,多年后的战争模式应该是远程作战,尽量使用火铳火炮火箭等远程武器打击敌人的有生力量。武器的射程只会越来越远,最后做到,人在家中坐,炮从天上来。敌人还没看见你的影子就已经上了西天,这才符合日后的战争模式。 “军师,这件事情交给末将去办吧。”洪亮的请战声音响起,众人不禁回头看去,原来是处在末位的戊戌发声。他已经明白了军师的想法,东江军和登莱,包括整个山东对青弋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孙元化,这次出动这么大阵仗就是直奔孙元化而来。要想打登莱,必须先救孙元化。渗透进登州城救孙元化,这个任务除了自己的斥候营来承担,戊戌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完成这个任务。 成康点点头,戊戌就算是不请战,这个任务也就能他去办。登莱的叛军根本比不上一个孙元化重要,如果孔有德愿意把孙元化拱手交到自己手上,那么自己可以考虑放孔有德一条生路。可是这群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就服软。都是亡命徒,不能用常人之心度之。 “你打算怎么做?”成康淡淡问道。“末将也不需要很多人手,末将只带两个手下,加上末将自己,一共三人,就去那登州城中走一遭,只要孙巡抚还活着,末将一定将孙巡抚给军师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愿立军令状!”戊戌拱手道。 “好!勇气可嘉,具体的行动本军师不插手,本军师来只是为了说服孙元化。只要你将孙元化带到本军师面前,就算你头功!陶宗,立刻联系情报军济南站,要他们提供情报支持,登莱城内不知道有没有情报军的分支,如果有的话那是最好,想方设法联系上,这次的救援任务非常重要。另外,到达登莱城外之后,你带人立刻进行掘进,打通地道,进入登州城内,接应戊戌出城。事情若成,同样记你首功!”成康命令道。 陶宗兴奋的搓了搓双手,“军师,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就瞧好吧!”终于能有个立大功的机会,陶宗怎么会不高兴呢?救孙元化是一件,攻城的时候还得看步兵的,这又是一件。这一下子出击就得到了两件大功,怎么能不让陶宗开心。那可是比吴东明到蓟镇搏战还要划得来的买卖啊。看见陶宗喜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吴东明笑着指指陶宗道:“军师你看,老陶乐的跟孙悟空吃了蟠桃似的,要不这样,我的骑兵也给他指挥,功劳全给他一个人算了,省的他每次都跟小媳妇似的怪咱们在外面打的快活,他在家无所事事。” “哈哈哈哈。。。”众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把陶宗闹了个大红脸。 “哼!本官怎么说的来着,你到现在还要执迷不悟吗?李九成已经身死,你难道不知道继续作乱,你们的下场就会和李应元一样?耿仲明和李应元想一条道走到黑,难道你孔瑞图要重蹈覆辙?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本官愿意修书一封,替你分说一二。现在投降朝廷,圣上宽宏大量,一定会既往不咎。如果有罪让我孙元化一人来担,东江军数万将士没死在抗击建虏的战场上,却被你们这几个蠢材害死,你孔瑞图还有没有良心!都是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山东就在朝廷的眼皮底下,离着南直隶也不远,新军强悍,恐怕不久就会兵临登州,到时本官看你如何处置!” 登州府衙,两天前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了登州城,现在登州城内只有数千留守的东江军,加上他们带回来的几千败兵,总人数不过八千,算上莱州城内的留守人马,整个登莱的东江军不过一万两千余人。孔有德发狠派人在登莱一带四处抓壮丁,扩充人马,可是山东当地人本来就跟东江军不对付,东江军作乱之后,很多人都逃亡了。孔有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募集到三千余人,质量还参差不齐,流民,乞丐,地痞流氓,甚至还有囚犯也加入了这支队伍,这样的人马怎么能跟士气如虹的新军对抗。但是现在孔有德等人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队伍拉起来再说。得知他们兵败,被软禁在登州府衙的孙元化吵着要见孔有德。这天,孔有德倒是鬼使神差的见了孙元化一面。 四百九十三章 内部分化 孔有德兵败,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了,孙元化听见看守他的士兵议论纷纷,所以开门去问。守门的士兵也算是孙元化的旧部,虽然是东江军,但是毕竟孙元化领导过他们几年,即使跟着孔有德叛乱,可他们还有点良心,对孙元化也是照顾有加,毕竟孔有德对孙元化只是软禁,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孙元化积威仍在,士兵们不敢造次。孙元化开口问话,守门的士兵自然就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对孙元化说了。事情果然不出孙元化所料,朝廷的援兵还是到了,孔有德大败而归,自己早就对孔有德说过,山东离着京师太近,朝廷不可能放任东江军不管,一定会出兵剿灭。只是孙元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朝廷出动的竟然是青弋军。这支新军的大名孙元化自然是如雷贯耳,出动这支部队来剿灭东江军,可见朝廷是下了大决心的。果然没有任何意外的,东江军在这支强军面前灰飞湮灭,三万东江军被消灭在济南,现在孔有德倾尽其所有也不过整合了一万五千人,这一万五千人不可能跟原来的东江军相比,无论是士气,还是技战术,不可同日而语,而更加可怕的是,新军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出兵一定会打到底,将东江军消灭为止。恐怕在这个时候,新军已经在前往登莱的路上了。对于这帮反贼的覆灭,孙元化心中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李九成死了,死得好,这种反贼死有余辜,搞得好好的山东生灵涂炭,吴桥那么多百姓惨死,这就算对他的报应吧。 孙元化心痛的是这数万军兵,三万东江军将士没有倒在和建虏搏战的战场上,反而死在了山东,死在了大明的腹地,岂不是可笑。最关键的是这间接的败坏了边军的形象,大明天下百姓会怎么看边军将士,难道将他们当作野蛮人一般看待吗?东江军在前线抗金,别人不知道,孙元化早在天启年间就是孙承宗的副手,前线将士抛头颅洒热血,英勇事迹他怎么会不知道。孔有德他们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先烈。就算是毛文龙,在抗金这方面也是不含糊,那么多东江军马革裹尸,眼看着就会被孔有德这帮人全部抹杀。孙元化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定要让孔有德前来相见。孔有德到了之后,孙元化便对他呵斥。 孔有德只是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听着孙元化一人说着大道理。其实他心里清楚,孙元化说的何尝没有道理。本来自己也想低调做人,奈何一时间鬼迷心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说到底还是李九成拔刀砍了王象春的家丁所致,自己是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这次出兵济南,本以为意气风发,山东兵不堪一击,眼看着东江军就要控制住山东的局面,可是没想到朝廷的援兵竟然到了。而且战斗力这么强,两千多人硬是击溃了自己三万兵马,虽然说是偷袭,可是就算是三万头猪让他们抓一天也不一定能抓完,但自己就是败了,结结实实的败了。只能说东江军已经不是以前那支可以和建虏搏战的军队了,毛帅死后,这支军队的锐气已经被消耗殆尽,这次作战完全是凭着金钱美女的激励才能鼓起勇气,被新军这么一戳,看起来大好的局面就像窗户纸一般被捅破了。 此刻的孔有德内心五味杂陈,自己手上已经没有太多的筹码了。本来指望着攻下济南和朝廷谈判,现在倒好,又重新龟缩在登莱,手里只剩一个孙元化,可是孙元化的分量究竟有多大还是个未知数,他怎么能和德王比。除非是孙阁老等朝廷大员出面,否则朝廷和皇帝估计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孙元化跟叛军妥协。孔有德听见了孙元化的劝解,内心已经有一些动摇。孙元化说的不错,如果是孙元化愿意出面修书一封给朝廷的话说不定能免了自己的罪责。这些年皇帝杀文官不含糊,可是武将一般都会掂量掂量。看看袁崇焕和祖大寿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这个罪责孙元化来担的话,自己倒是能免了不少罪过,而且可以把责任往李九成的身上推,实在不行,李应元的人头也可以拿来用用。大家本来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关系,只不过耿仲明不能动,他的炮营对自己还有用。毕竟最后的退路是投降八旗。 “孙巡抚,你真的愿意替我们上书朝廷?”“我孙元化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孔瑞图,你要搞清楚一点,本官上书朝廷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你作乱山东这一条,砍十次头都不够。但是你别忘了,本官还是登莱巡抚。这登莱二州城内城外还有数十万百姓。朝廷的讨逆军自然不会给你留什么颜面,但是剩下的东江军将士和百姓们都是无辜的,本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士们送死,百姓们在兵乱中死的死,逃的逃,流离失所。那我孙元化万死难辞其咎。所以我愿意上书朝廷,只要你答应投降,我孙元化力保你性命不失。说白了,主要罪责不在你,是李九成鼓动你,煽动将士们作乱,大可以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孙元化义正言辞道。 “好,你孙巡抚也跟咱相处了不短的时间,我孔有德信你一次,就请你修书一封,我派人送出城外,看看朝廷那边到底如何回复。孙巡抚,其实我孔有德不是那种是非不明之人,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我也是骑虎难下,难道我想和李应元他们同流合污吗?我也是没办法。”孔有德想了想,反正孙元化的折子如果不起作用,朝廷该打还是打,不会因为折子而改变方针。反之可能真的如孙元化所说有回旋的余地。与其这样,不如试上一试,万一有效果呢。不到万不得已,孔有德也不想背那投降野人的千古骂名。 两人结束会面之后,孙元化立刻修书一封,按照对孔有德说的。将罪责推到已死的李九成头上。孙元化不傻,他已经听出来其实叛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在自己这一番说辞下,孔有德的内心肯定是动摇了,看来李应元和李九成父子应该和孔有德不是一条心,既然这样,只帮孔有德脱罪即可,将信直接交给孔有德。孔有德自会想办法跳过李应元将书信呈报朝廷。 果然孙元化的书信到了孔有德手上之后,孔有德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破绽,这孙元化也是个写官样文章的高手,这封折子一上,孔有德变成了一个陈桥兵变赵匡胤似的人物,是李应元,李九成等人非要黄袍加身鼓动他作乱,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还是心向朝廷的。现在请求朝廷招安,愿意继续归顺明廷。孔有德很满意,但是折子的事情不能告诉李应元,甚至是耿仲明,只能自己和孙元化知道。孔有德悄悄唤过一名亲兵。并且叫上孙元化的一名家仆,由这二人把信送出登州城,直奔京师。再由孙元化的家仆出面递交兵部。看在孙阁老和徐光启的面子上,梁廷栋不敢不报。 就在孙元化书写奏折的时候,青弋军已经兵临登州城外十五里,六千兵马摆开阵势逼近登州城。东江军的斥候也已经发现了城外的敌军。全城立刻戒严,孔有德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果信还没送到城池就被攻下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他立刻找到孙元化要孙元化再次修书一封给城外的青弋军,要他们暂缓攻城,静待城内局势变化。 城外的青弋军扎下营寨,在南城下列阵,用远程炮火轰击城池,将里面的守军牢牢的吸引住。而陶宗带着一个营的兵力悄悄的绕到西南角,那里有一片小丘陵,可以借着丘陵的掩护在背面挖掘地道。算起来从这里开挖一直到城里大概有一里地的距离。登州虽然靠海,可是本身附近没有可以利用的水源,如果是利用海水倒灌填充护城河,反而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而且登州和莱州都有出海口,陆上的州城就一直没有设立护城河,这给陶宗他们挖地道创造了非常便利的条件。 (渔夫按,古代战争的地道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藏兵洞,功能类似于特洛伊木马,地道挖的又大又宽,将大量的士兵通过地道输送到要攻打的城池内部,然后里应外合击破城池,这种地道宽大,还要有横梁支撑,挖掘难度很大,费时费力。一般是用在久攻不下的攻防战当中,比如官渡之战的时候曹操和袁绍就互相打了一波地道战,互挖地道,互相偷袭。还有一种地道就是鼠洞。只能容纳一两人弓着腰行走。主要是用于救人或者是爆破城墙。因为根本就是个大号老鼠洞,所以叫做鼠洞。这样的地道挖起来很快,一天功夫就能掘进二百米。) 四百九十四章 鼹鼠行动一 “炮口上调一寸,向左半寸,试射一发。放!”轰。马头墙被炸的粉碎,四散的石块将周围的士兵打死打伤了一大片。如此准确和凶猛的炮火,东江军也是第一次领教。成康满意的收起了千里镜,打的不错。就这么打,将城中东江军最后一点士气也消磨光,现在要想办法的是怎么样控制码头。登州的码头和州城连接在一起,不是独立的存在,如果要想强攻码头,必须要突破登州的城防体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登州码头的战船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东江军的火炮同样不错,虽然战船比不上青弋军水师和郑芝龙的福建水师,但是在这山东半岛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小一二百艘战船,有不少都配备了火炮,要是用吴东明的骑兵控制码头,少不得要挨上炮火的洗礼。得不偿失。所以现在不能打的太狠,步兵暂且不投入战斗,万一他们狗急跳墙,直接乘船跑了,那不是扑了个空吗。 孔有德可以跑,可是匠人和火炮得留下才行。成康对此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晋军的水师不能赶到从后面打击叛军,光凭陆军是不能阻止他们的。 “各连齐射!放!”吴东明临时充任起了前线指挥官,他指挥三个炮兵连对登州城头进行齐射。青弋军一个连配备各式火炮三十门。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就达到十门。因为有了磨盘底座和马车运输,这样的重炮只需要五人就可以操作。况且青弋军的重炮射程达到四五里,远远超过普通的大将军和红夷大炮。所以也不用担心敌人还击,基本上东江军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四里外三个炮兵连一字排开,就对着城头猛轰。三十门重炮喷发出阵阵白烟,遮蔽了炮手的视线,炽热的弹丸一发又一发的射向城头。成康这次带足了辎重,炮弹管够,不断轰打就成。看看城里的敌军能熬多久。这种情况下还有多少人敢站在城头上防守。 “孙巡抚,你听听,你听听,城外的炮火太猛烈了,射程又远,我们毫无还手之力,信你还是赶紧写吧,我立刻命人想办法送到城外去,让他们停手,要是你的折子真能奏效,事情还能有转机。”孔有德火急火燎的来到府衙找孙元化写信,孙元化知道孔有德已经完全动摇了。这是好事,内部瓦解叛军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瑞图莫急,我这就写。”孙元化非常想见见城外的火炮,早就听闻新军火器天下一绝。作为一个火器大家,孙元化怎么可能不对新军的火器产生浓厚的兴趣。要是自己不是这个登莱巡抚,自己一定愿意前去新军那边谋个出路,哪怕就是做个铸造火炮的匠人也好。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名看守孙元化的士兵进来,手上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两壶茶。“混账,谁让你不经通禀就直接进来的。信不信老子砍了你!”孔有德怒骂道。孔有德正在和孙元化商谈机密之事,当然不希望被别人撞破,尤其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传到李应元的耳朵里。这个士兵一直就是看守孙元化的士兵之一,平日里也负责端茶送水,但是都有通报,今天不知怎的,没有报门就直接进来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听见炮声,心神不宁,忘了通禀,请将军恕罪,请将军恕罪!”士兵磕头如捣蒜,不断求饶。 孙元化叹气道:“哎!算了吧,瑞图,何必跟一个小兵计较呢?正事要紧。”孔有德按住刀柄的手松开。“把茶杯放下,滚出去!”“是是是。”士兵连滚带爬的带上房门,滚了出去。“没规矩的东西。”孔有德狠狠的骂了一句。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转过身来的士兵面上没有了惊慌的神色,而是冷笑了一声。穿过侧门,消失在了府衙外的街面之上。 “戊戌,你过来看看,这样的洞大小够了吗?”已经是傍晚,一天的挖掘,陶宗的队伍已经将地道挖出了一百步的长度,他们没有停工,而是又调上来一个步兵营继续掘进,日夜不停,一定要将三百多步的鼠洞挖通。陶宗唤过戊戌,让他试试洞口的大小,戊戌本身身材就矮小,他猫着腰打着火把跳进了洞口,半晌,洞里传来了声音,“可以,没问题,里面还挺宽敞,我两个手下就在外面,麻烦陶将军叫他们下来。”黑灯瞎火的,挖掘地洞的队伍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打着火把,所以戊戌带了两个手下过来,陶宗也没有发现。他扯起嗓子吼道:“戊戌的手下呢,都过来,下去看看,你们头儿叫你们呢。” “是,将军。”陶宗的身后传来应答的声音,陶宗吓了一跳,忙接过一支火把看向身后,只见两个个子不高,跟戊戌体态差不多的青弋军士兵就站在他身后,什么时候过来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娘的,吓死人啊,走路也没个响动。”“卑职知错!”两人一齐拱手道。陶宗凑近看了看,忽然发现两人有点眼熟,陶宗惊道:“你们不是,不是将军身边的?” 二人对望一眼。“将军好眼力,我二人正是原来将军身边的亲兵,我是飞天鼠,这是我弟弟遁地鼠。”原来正是在应天府把申用懋小妾抢出来的老鼠二兄弟。这两人那晚跟着刘毅干了私活,才让刘毅得以拿到吴淞口的租借权。回来之后,刘毅深感这二人是人才,放在亲兵队中可惜了,身形体态都跟戊戌有些像,是潜伏侦查的好苗子。所以一回去刘毅就将二人调入了戊戌的斥候营。戊戌个子矮小,看见两个比自己还矮的,心生欢喜,没事总喜欢将二人带在身边,这二人也是飞檐走壁的高手,戊戌还经常和他们切磋功夫。这次成康一提出要营救孙元化,戊戌立刻就想到了二人。他们三人合力应当能顺利完成。 飞天鼠和遁地鼠下了地洞,看见戊戌正在地洞之中。戊戌点点头道:“唔,不错,你二人能并排而立,说明地洞够宽了。高度倒是无所谓,到时候可能要委屈一下孙大人。这次你二人随我同去,非常危险,你二人可有准备?” “将军,您能第一时间想到我们两兄弟,说明咱们的身手是入了您的法眼的,您放心,这次的任务一定成功不会失败,我们两兄弟有信心,再说了,咱们斥候营是干什么,别人不能干的我们能干,别人不敢干的我们敢干,没这点胆识我二人也就不用在斥候营干了。”飞天鼠接话道。 戊戌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兄弟。你们放心,任务完成了,我亲自掏腰包请你们喝酒。另外我一定给你们请功。让你们升总旗官。走,我们现在回营内,吃饱喝足,睡上一觉,整理装备,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集合,明晚执行任务。” “是,多谢将军!”二人齐齐抱拳道。 “孔有德这个混蛋!老子早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怪不得前些天老子的兵看见了他的亲兵出城了,搞不好就是跟朝廷沆瀣一气,要卖了老子们的项上人头,九成为了大业已经身死,没想到孔有德这个狗东西竟然一点不念旧情,要干那人神共愤之事。”城内一处大院,这里已经被李应元征用成为了他的指挥部,城内的步卒有近三千人都是李应元的部下。所以孔有德的兵马守在南门,其他几门就交给了李应元。他当然有自己的独立指挥部。 那名进书房端茶的士兵此刻就站在李应元的身旁。让孔有德绝对想不到的是,此人竟然是李九成的一个远房亲戚。原来,东江军的构成复杂,各部的人马往往混杂在一起,当孔有德派人看守孙元化的时候,因为当时李九成还在,这件事是由李九成操办的,看守的士兵当中有一些根本就是李九成的旧部,孔有德却忘记了这一点。李九成身死,这些他的旧部很自然的投靠了李九成的义父李应元。前些天孔有德私下来找孙元化,此人就将消息通报给了李应元,李应元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只能让他继续监视。没想到今日孔有德又来,这名士兵借着端茶的机会偷听到了孔有德和孙元化的一两句对话,立刻过来告知李应元。好巧不巧,孔有德的亲兵出城当日正好被城内巡逻的李应元的手下撞见。两下印证,李应元肯定孔有德是准备抛弃他们,用他们的人头去朝廷那里邀功,然后将罪责推到自己和李九成的身上。 李应元越想越气,抽出腰刀,咔的一声劈断了面前的桌案。座下几员千总把总皆是忿忿不平,一人站起身道:“将军,孔有德不仁,休怪我们不义。朝廷那边没什么好投的,不如咱们宰了孔有德和孙元化,然后乘船去辽东吧。匠人们都集中安置在城北,正好是咱们的控制范围,耿仲明的大炮咱们可以不要,把这批人带过去也是大功一件。” 听见部下的建议,李应元的眼中不断闪露着凶狠的光芒。。。 四百九十五章 鼹鼠行动二 “军师,军师,城内有人前来送信。”入夜,准备入睡的成康被吴东明的大嗓门叫醒。成康连忙翻身坐起。披上了文士袍。成康的大帐分成内外两间,中间也不过是用布帘隔开,内间是成康睡觉休息的地方,外间自然就是议事的地方。 成康已经能听到外间袁承志和吴东明交谈的声音。他不禁笑着摇摇头,承志这小子,叫他回去歇息他不去,非要留在自己帐中研究大明舆图。不错,有股子钻研的精神,孺子可教。“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吴将军。”成康打了个哈欠,掀开门帘走到了外间,只见吴东明顶盔贯甲站在正中,手上还拿着一封信件。正在和袁承志比划着什么。见到成康出来,吴东明立刻躬身行礼道:“哦,军师,是这样的,方才夜色中有一人直闯我军阵地,已经被夜不收擒获,他说他是信使,奉命来送孙巡抚的信件,呐,信件在这里,还请军师过目。” “哦?有这样的事情?”成康一把接过了信封,这么看来孙元化应当是平安无事,只是就算孔有德没有伤他性命,肯定也把他给囚禁起来了。那么怎么会让他把写好的信给送出城呢?带着这些疑问,成康展开了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里面写的果然就是一些请新军宽限一些时日,孔有德已经有弃暗投明的想法,要求不要攻城,静待城中变化云云的文字。 “送信人现在何处?”“就在帐外,末将顺手把他带过来了。带上来!”吴东明朝帐外喊了一声,早有两名吴东明的亲兵将一个瘦小的人提溜了上来,那人跪在堂中,眼见椅子上坐着一人,还是文士的打扮,想必就是城外朝廷军的最高领导者,他立刻磕头道:“小人参见大人。” “唔,本官只想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城内的情况如何?孙巡抚怎么样了?” “小人是孔将军的亲兵,城内目前大约还有万余兵丁,士气,士气比较低落,孙巡抚已经被软禁起来,但是生命暂时安全,将军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士兵小心回答道。 “好,那关于这封信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成康挥挥手中的信封问道。 “这个,小人是真的一概不知,孔将军交代让我送信,而且是秘密的送,不能让旁人知晓,小人上了城墙,选了个隐蔽的角落,趁着巡逻队刚过去,哨兵打盹的功夫,用绳索滑下城头,信里什么内容小人如何得知。还请大人恕罪。”士兵磕头道。 “唔。”成康点点头,这个小兵就是个送信人,应该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了。但是他说的很有价值,信上有孙元化的印章。应当有一定的可信度,要是情况属实,那么孔有德很可能和其他人之间产生了嫌隙。或者说孔有德根本就是想出卖其他人。那么他派人秘密送信也就顺理成章了。如果信是假的也没有关系,成康根本就没想着按照孙元化的提议等什么朝廷的决断。且不说朝廷最后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就算是朝廷答应了孔有德的投降。这跟青弋军没有任何关系,青弋军不会受制于这个无可救药的明廷,一切要按照自己的步骤来,而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你回去吧,告诉孔有德和孙元化,就说本官已经知道了。另外,本官是新军军师成康,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就这么多,你去吧。”成康挥挥手。那士兵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位大人就不表个态,就一句知道了?吴东明看见士兵发愣,忙对两个亲兵做了个手势,两人立刻像拎小鸡一样将报信兵拎了出去。 “你们看看吧,孙元化让我们暂时不要攻城,呵呵,这不符合新军的利益,可以不用理睬。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动。”成康说完将信件递给了吴东明,吴东明和袁承志看后当着成康的面烧掉了信封,然后吴东明施礼退下了。若是以前,袁承志可能还会问下老师其中的缘由,可是现在袁承志已经调整了心态,不错,一切都应当为新军服务,新军是新军,朝廷是朝廷,他孙元化是朝廷的官,可不是新军的官,他的话成康只是看看,一切都不能影响新军的大计。 “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戊戌看了一眼两名手下,第一个闪身进了地道。飞天鼠和遁地鼠跟在后面鱼贯而入。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陶宗和一个营的将士们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地道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陶宗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将地道挖掘完成。地道从城外的这片丘陵一直延伸到城墙根。青弋军的土工作业可不是乱弹琴,他们会像炮兵作业那样标定诸元,然后进行掘进。每掘进一段,都会有士兵进行测量,以便做到长度尽量精准,不要过短也不要过长。当快掘进到指定长度的时候,会有士兵从地道中反向向地面钉入铁纤,借助千里镜,基本就能看清他们已经到了哪个位置。除非是城上的人下来查看,否则绝不可能发现地下有人在进行土工作业。鼠洞狭小细长,不需要横梁支撑,所以作业的时间比较短,在下午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挖进了城里。洞内不断有士兵接力将土石运出。排头挖掘的士兵进入了最关键的一环,也就是上地。上地就是要将城内的洞口挖通,虽然说经过测量,但是也带着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到处都是敌人的城池里,假如挖出去的坑洞正好被人看见,那么地道里的人瞬间就会陷入到危险当中。特别有的守将为了防止敌人使用地道攻城,会在地下埋入地听,其实就是一根空心的铜管,埋入地下之后只要在铜管边侧耳倾听,就能听见地下的动静。好在登州城里并没有这样的设置。 虽然登州城里很多人已经逃往乡下,但是仍有数万居民还在城内,只不过这些人被孔有德他们集中到城内的一些区域集中居住,也是等于将他们看管起来。济南站的郑泽在接到成康的命令之后利用鸽信和登州城内的分支取得了联系,但是孔有德不傻,自从他起兵反叛开始,一直重视城内的鸽信收发,但凡发现可以的鸽子一般都会进行射杀。而且射杀完毕之后还会上前检查鸽子的尸体看看有没有绑着什么信件。这些天鸽子倒是射杀了不少,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信件。那么青弋军是怎么进行鸽信传递的呢。其实很简单,情报军会将情报密封在蜡丸里,然后让信鸽吞下。青弋军的情报站都会配备露丸,那是一种能让信鸽呕吐的药物,等到信鸽飞到目的地后用药物催吐,将蜡丸吐出,然后再读取里面的信息即可。 因为守军对信鸽严防死守的缘故,所以一般为了保险起见,情报军都会对目标地同时放出十只信鸽,这样总会有信鸽到达目的地。所以济南站和登州分支总算接触上了,也将城内的传出的情报整理并汇报给了成康。他们得知孙元化被囚禁在府衙中。所以戊戌他们要想方设法潜入府衙,悄无声息的将人带出来。同时济南站也通知登州城内的情报军配合城外的青弋军掘进地道的相关事宜。所以城内的情报军人员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东江军军服,渗透到了城墙西南,准备接应挖掘地道的将士,以铁纤为号。 “队正,你看!”下午,一支铁纤慢慢的从登州城内墙的西南角升起。潜伏在西南角的几名情报军士兵立刻互相打掩护分散过去。队正在一张纸上用佛朗机铅笔画上大致的地图,然后一把拔出了铁纤。“上面的弟兄发现我们了,太好了!”地道中传出了一片欢呼。数名青弋军战士互相鼓励着。铁纤重新放下,这一次,前端用布包裹着一张图纸,下面的战士们拿到图纸,用火折子凑近一看立刻明白了,原来他们前方十几步正是一处空置的民房,情报军的战士们是在提醒他们,将地道往前再挖十几步,这样出口就会在民房的房间内,神不知鬼不觉。野战军和情报军通力合作,终于挖出了完美的地道。 “嚯!他们还真有些本事,能将地道挖到民房之中,只能说,咱们的情报军可真是无孔不入,早就听闻刘金将军是锦衣卫出身,果然有两把刷子,手下的人各个能干。”戊戌三人一口气猫着腰穿过地道来到了城里。出了地道口,眼前豁然开朗,趁着月色环顾四周,果然是在民房的房间内。出口旁边还堆着不少新鲜的土方。地道中的空气非常浑浊,还带着怪味,几人一露头都是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空气来。戊戌夸赞了两句,飞天鼠和遁地鼠倒是没接话。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将黑色面巾取出蒙上。戊戌挥挥手道:“出发,万事小心!” “得令!” 四百九十六章 鼹鼠行动三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万无一失。其实三人在出发之前已经研究过了登州城的舆图。这个倒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在济南城的巡抚衙门里就有。另外在德王府的府库里也有山东全图和各府舆图。当日东江军并没有攻下德王府和府衙,所以这些图纸没有被破坏,余大成从府库中将登州舆图借调给了成康,这样戊戌才能看到图。 登州城的结构其实并不是很复杂,本来登州城只是一个小城,就因为万历年间了蓟辽督师防区扩大,然后才将山东半岛延伸的一块放入了辽东的管辖区内,跟旅顺遥相呼应,所以才建立了登莱防区,有了登州和莱州两个军港码头,也正是因为如此,为了将军港码头和登州城联系起来,才将登州城城区扩建了一部分,直接延伸到了海岸和军港连接了起来。从舆图上看,登州南北长而东西窄,整个城是一个长条形。倒是跟太平府的形状有些相似,属于南北走向。而登州城的府衙并没有位于城市的正中心,却是在稍微偏北一些的位置上。 (渔夫按,这里的登州城实际上就是现在的山东蓬莱市,当时登莱防区的整个管辖地区是现在的莱州市一直延伸到威海市的整个地域,从地图上看的话,就是山东半岛突出来的那个角,整个都是登莱防区。所以不能简单的将登州或是莱州看成一个县,一个市,实际上登莱包含十几个县,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地区。否则也就不会屯驻数万东江军了。) 戊戌他们从西南角入城,城中的开阔地带自然是不能走,顺着城墙走也是非常危险。所以只能先进入居民区,利用民房做掩护,然后一步步的深入到府衙附近。在他们钻出来的民房内,还有情报军将士留下的一些有用讯息。情报军登州分支规模太小,没有身手了得的军士。曾经他们也想过穿着东江军的军服混进府衙前去救人,可是这并不可行,对于孙元化这种重点人物的看管是非常严密的,守卫的士兵互相比较熟悉,如果出现陌生人,恐怕立刻会引起怀疑。这也是戊戌没有采用斥候营经常使用的混入敌营的办法,这次的目标不一样,况且城内的情况复杂,换上敌人的军服固然是好,但是城南到城北距离较远,自己只有三个人,无论是落单还是三人在一起都显得非常可疑,谁都知道巡逻队的人数至少是一伍。所以干脆直接穿上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府衙再说。 至于情报军,戊戌告诉成康叫他们不要插手了,不是戊戌看不起情报军的兄弟,而是他知道这些人的身手确实不行,精干的三人小组配合起来行云流水,加了人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只负责提供情报和一些物资便可。况且全城戒严,这些人混在老百姓当中容易,可是大晚上的出了东江军给普通居民划定的聚集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闹不好就会暴露。人在越害怕的时候就会越紧张,所以即便东江军内部暗流涌动,但是恐怕巡逻队的密度比平时还要强出很多,这是人之常情。 今日,戊戌为了完成任务,三人也是配备了斥候营最好的装备。每人一套夜行衣自是不必说。青弋军斥候营的夜行衣可不是普通的一块黑布了事,而是不规则的黑灰色,在制作的时候以灰色布料为底色,上面染上黑色的不规则块状颜色,并且在夜行衣的外层罩上了一层细细的纱网,可以有效的减少反光,并且在城市环境中很容易与街道或者围墙融为一体,在比较空旷的地带,纱网上可以插一些树枝,野草,往地上一趴,不走近了,根本不可能看出来是个大活人。 除了夜行衣之外,每个人都带上了一把折叠军弩,折叠军弩也是斥候营和情报军的特有装备,小巧灵活,可以发射很短的带毒弩箭,只不过射程只有二十步,但是二十步的距离够了,悄无声息的一击毙命即可。野战部队是不需要这种装备的。另外防身的袖里箭肯定是人手一套,袖里箭因为无法瞄准,一直没有什么准头,但是用来自保效果倒是不错。鹰爪钩,迷魂烟,火折子,一小袋火油。都装在一个不大的行军布包内,几个人背着行军布包行动,大大的解放了双手和双脚。青弋军的斥候们并不像普通明军的斥候那样,动不动就从怀里,靴筒内,袖口里掏出什么物什。有了行军包,战斗装备都放在包内,更加的系统和规范,也方便士兵们随时取用。戊戌三人的腰间还别了短剑,比腰刀短很多,但是比匕首略长。也是军器局特地用精钢打制的,质量几乎跟吴东明麾下骑兵使用的马刀一样,削铁如泥,并且短剑一侧开刃,另一侧则是锯齿,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锯断树木,非常实用。另外戊戌还在包内放入了一个小型折叠千里镜。这也是军器局做出来单独配发斥候营和情报军的,比一般的千里镜体积要小很多,望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大约只有正常千里镜的一小半,但是足够了,斥候营执行这种渗透任务,一般都是在狭小的地域作战,离敌人不会太远。只要能看清百步左右的动静就行。 有了这些装备,更是给几人平添了几分胜算。戊戌在营里看到换装之后的飞天鼠和遁地鼠,活像两只人形鼹鼠,所以戏称这次的行动是鼹鼠行动,三只大鼹鼠通过鼠洞进入城内救人。也许这次行动将会载入新军斥候营的光荣战史。 三人窜出了院墙,外面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见。这一片没有一个居民,所有的房子都是空房,已经被东江军清空了。石板路因为常年被海水的湿气侵蚀,显得非常光滑,月光反射在上面显得有些明亮。戊戌示意两人跟着他,三人排成一纵,猫着腰贴着建筑物的围墙飞奔。他们不会选择在大街上奔跑,万一有敌人的巡逻队或者暗哨那就麻烦了。 三人按照当时在营内研究确定的路线一路前进。他们选的这条路线应该说是比较保守的一条。当时三人在看舆图的时候其实从西南角到府衙有三条路可走,从西南角沿着民居一路向北穿过城中央可以直接抵达府衙。但是城中央有好几个两层的酒肆,特别还有一个三层的登州酒家。如果东江军不是傻子,那么上面一定会有暗哨。这条路虽短,但是危险系数最高。戊戌果断放弃了。另外就是从西南角出发,不向北,先向西,然后沿着登州的南面直接奔向西门,穿过城南的南关桥,可以潜入城里的南关河,南关河正好是南北走向,如果顺着河水一路游过去应该不会被敌人发现,可是有一个弊端,就是要绕很远的路,而且在水里不比陆上,要消耗更多的体力。戊戌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条路线,因为孙元化作为登莱巡抚,断然不会情愿跟自己走。他们也没有时间和孙元化讲什么道理,那是成康的事情。戊戌就是准备直接打晕孙元化,然后将他装在麻袋中,运出城去。余大成说过,孙元化不过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干瘦小老头。戊戌一个人应该就能背负起来。 既然远路不行,近路也不行,那么就只有选择中间一条路了。先从西南角直奔东城门,除了南城以外其他三城的守军不多,东城那边一向是登州城的商业中心,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地形比较复杂,但是没有高层建筑,很适合戊戌他们在屋顶穿梭。这片店铺一直延伸到府衙附近的钟楼,说起这钟楼也算是一个奇葩建筑,登莱本就靠海,倒是有一些途径日本的西洋传教士在万历年间靠过岸,所以当时的登莱巡抚袁可立为了体现泱泱大国风范建造了这座西洋钟楼,而戊戌就是要利用这个钟楼,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府衙。 三人的动作非常迅速,本来登州城就不是什么大城,很快他们就绕进了东城的商业中心。因为战争,这些天以来,登州的商业活动已经全部停止了,本身作为一个临海的城市,商业活动因为码头的缘故一直比较繁盛,即便是到了夜晚,夜市在登州城内也算是一景,在东江军还没有反叛的时候,孙元化也是下令东江军将士轮休,所以每晚夜市都是人头攒动,在登莱这样军民混杂的城市夜市景致别有一番风味。可是现在一切都是冷冷清清,仿佛什么都不存在过一般。 三人望着鬼影都没有的商业区,不禁摇摇头,随即目光坚定起来。自己在前线打仗,不也是为了安庆卫这个桃花源能永远的繁盛下去吗?不就是为了安庆卫的百姓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吗?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值得。 四百九十七章 鼹鼠行动四 戊戌第一个窜上了房顶,半蹲在房顶往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看来情报军的兄弟们给的讯息还是很准确的,东门这一带的守军确实不多,大部分兵力都在南门和青弋军对峙。为了保险起见,戊戌抽出千里镜对着不远处的东城墙看了看,上面的守军不多,能看到一些移动的火把,那肯定是巡逻的士兵。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周边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好,敌人在这一片的警惕性并不高,可以立即行动。 “欧!欧!”戊戌学着这里经常出没的海鸥的声音叫了两声。飞天鼠和遁地鼠二人立刻手脚并用灵活的上了房。商业区的房子比民居要好上不少,基本上都用瓦片铺顶,他们不能确定这些房子里会不会有东江军的士兵,所以还是老办法,沿着屋脊走,尽量不发出声响。借着月光,基本的路线还是能看清的。 在屋顶上辗转跳跃疾奔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两点亮光。戊戌立刻停住身形,右手握拳举了起来。身后跟着的两人立刻停下了脚步,轻微的脚踩瓦片的声音戛然而止。飞天鼠本能的反手抽出了行军包中的折叠军弩,搭上了弩箭。咔哒一声,军弩展开。戊戌立刻回头对飞天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紧张。原来,前方的屋顶不过是蹲了一只野猫,两只眼睛在夜色下发着绿光,让戊戌误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 看来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要说戊戌不紧张那是假的,这次跟上次他单独潜入遵化城内焚烧府库不一样,这次是救人,难度要高很多。这么个大活人,要带着他穿过封锁线下到地道内,路途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戊戌今晚从地洞出来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自然神经就敏感了些,猛然看到两点绿光,心中一惊,才命令队伍停下。 飞天鼠自嘲的笑了笑,一只野猫而已,身经百战的青弋军斥候营精锐还能被一只野猫给吓怕吗?野猫显然一惊发现了三个不速之客,它轻轻的喵了一声,跳下了房顶,消失不见了。戊戌招招手,三人继续前进。大约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几人就已经穿过了商业区。他们伏在一家布店的屋顶,这布店恐怕卖的是镇江的葛布,店面装饰的风格跟南直隶的布店倒是很像,房顶上有半人高的楼牌。正好可以遮挡住三人。戊戌再次抽出千里镜看了看,在这个位置上已经能看见钟楼。但是从这里出发到钟楼要经过一片空地,不知道他们在钟楼上有没有布置暗哨。戊戌从千里镜里望了望钟楼的顶端,钟楼不高,大约也就是两三丈,顶端有一口大铜钟。如果说东江军在钟楼顶端设置了暗哨的话那就麻烦了。 (渔夫按,古代行军作战很多有经验的将领会在塔楼上设置暗哨,而很多神剧中塔台放哨的士兵拿着火把站在那里是绝无可能的,大家可以自己做实验,如果在黑夜中拿着火把站在一处,那么反而你只能看清自己周围的一小片被火把照亮的地方,其他地方是绝对看不见的。反而会被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看见。所以古代的塔楼没有任何照明,哨兵会隐藏在黑暗中观察下方的动静。) “将军,怎么办,我估摸着钟楼上有鸟。”飞天鼠有些担心的说道。戊戌点点头,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钟楼上的暗哨他们看不见,折叠弩的射程也够不着,这里离着钟楼少说有六七十步,前方再过几个房屋就是空地了,府衙就在钟楼的后面,大概三十步的距离。也就是说只要能突破钟楼基本上进入府衙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咔咔咔咔,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在钟楼的后面,出现了一队巡逻的东江军,他们大约有二十人,分成两排,从钟楼下面整齐的走过,火把照亮了钟楼附近的一片区域,戊戌看的清楚,空地上确实没有任何遮挡物。他们在钟楼下面停留了一小会,又开始整齐的朝西面而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明显。 “现在过去吗,将军。”“不,再等等,巡逻兵不可能只有一队,按照一般情况,府衙的四面都会有巡逻队,至少一面一支,然后轮换巡逻,我们现在是在南面,刚才南面的这一支往西去了,一会儿应该还会有队伍过来,我们要精确掌握他们的空档时间。” 飞天鼠和遁地鼠点点头,戊戌接着道:“现在我们要想想,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摸到钟楼上面去,而且上面到底有几个士兵放哨我们一概不知。这才是最危险的。登莱地处海边,这些士兵天天能吃到海鱼,不会有夜盲症,要小心了。” 遁地鼠对戊戌道:“不如这样,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个子最小,待会,我匍匐过去,咱们的衣服是特制的,趴在地上只要移动幅度不大,他们看不见。将军,以我们的目力,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也不过就能大致看清前方二十步的环境,我不认为他们的目力比我们还好,二十步以外应当是没有危险的。”遁地鼠话音刚落,咔咔咔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又一队巡逻兵经过,不过是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就有两队巡逻兵过了钟楼。也就意味着,府衙附近巡逻的士兵出现的频率比较高,一盏茶一队人。即便是遁地鼠出击,留给他通过六十步空地的时间只有一盏茶,并且要用匍匐的姿态,他能行吗? 戊戌有些犹豫,遁地鼠抱拳道:“将军,信我一次,我能行,这点小事情难不倒我。这个钟楼的顶端面积不大,上面容纳不下几个人,我估计不超过三人,以我的身手干掉他们没问题。”戊戌拍拍遁地鼠的肩膀:“好兄弟,看你的了。” 遁地鼠将行军背包放下,将身上多余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交给戊戌,只带一柄短剑。几步跳下了房顶,悄悄的摸到最前面的房子里面去了。戊戌紧张的用千里镜注视着遁地鼠消失的方向,他不禁捏了一把汗,这小子能行吗? 又一队巡逻兵经过,从现在开始,留给遁地鼠的时间是一盏茶,也就是后世的十分钟。遁地鼠趴在地上,将身体尽量的平贴地面,手掌手肘和小腿脚掌同时发力,整个人就像一只壁虎一般贴着地面向钟楼的方向摸过去。时间紧迫,遁地鼠不能出一点差池。 “都给老子精神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一个个的他娘的都在想什么呢?”正如戊戌等三人所料,钟楼上确实有暗哨。想想也很简单,府衙里面关着孙元化这么重要的人,外面的钟楼正好又能俯瞰到府衙内外的动静,这么好的地点不可能不放几个人站岗。今天站岗的是孔有德麾下正兵营的士兵。一个小旗官带着手下的两个兵丁。放哨的活自然不可能每天都是一样的人,他们跟下面的巡逻队是轮换的关系,经常进行调动。三个人放哨,一般是轮流休息,到了后半夜,两个人放哨一个人休息,每隔一个时辰换一个人,一直如此到天亮。现在还没到子时,自然几个人都是清醒着。小旗官呵斥着两名手下,这两人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其实小旗官心里也明白,东江军在济南大败,虽然他们是留守登州的士兵,没见识到济南的惨状,但是据回来的弟兄们说,济南城下那是尸骨累累,一层叠着一层。死了就死了,都没人给收尸。这些留守的士兵哪个不是人心惶惶。但是作为军官,小旗官还保持着一丝理智,要求手下士兵站好岗。他的这条命也算是捡来的,当年在辽东家里人都被建虏杀死,幸亏是毛帅的兵马路过才救了他这个少年一命,后来一直就在东江军里干,给毛帅卖命,积功升了个小旗官。毛帅死后,自然就被孔有德带到了登莱,东江军就是他的家,离开了东江军他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小旗官心里倒是坦然,死就死罢,早就应该死了,要是孔军门有机会就带他们走,走不了就跟朝廷干到底,毛帅被袁崇焕斩杀,这些个东江军老兵哪个肚子里没火气。拼就拼一把。 两名士兵被队正这么一呵斥,只能挺直了腰杆,默默注视着钟楼下面的情况。 “动作快,谁也不准说话,不准交头接耳,不听令者斩!”在城北靠近码头的地方,一支不到两千人的队伍正在顺着城内的街道前进。没有人点起火把,只能听见脚步声和人的喘息声,队伍的中间是大量的板车,上面用黑布盖着,不知道运的是什么,东西应该很重,有很多人推车,他们只穿着鸳鸯战袄,没有头盔也没有兵器。队伍的头尾两端皆是东江军士兵打扮的人。 四百九十八章 鼹鼠行动五 “将军,前方一里就是码头了,那边有李应元的人守卫,夜不收弟兄们过去看了,大约有三五百人,码头的船只倒是都在港内。”一名夜不收打扮的小旗官跑步回来禀报。 “耿方,耿飚。带五百人,杀过去,突袭他们,机会只有一次,这次要是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跟着孔有德干,迟早死在这里,我们乘船过去投八旗,兴许还有活路,你们明白吗?”为首一员大将提着大刀,扭头向身后两人命令道。身后两员战将插手道:“将军放心。”唰唰唰,队伍前方的数百名士兵抽出兵器,有步弓手抽出了弓箭,还有人点燃了火铳的火绳。月光下,数百人就在街角的拐弯处待命,等着领头人一声令下,就冲过去。 那人抬头看了看月色,时间不早了,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的眼中闪过寒光,大刀一指道:“杀!”月光拂过那人的脸庞,此人赫然是炮营参将耿仲明。 把时间倒回到白日,登州城中各方势力涌动,莱州那边,张涛已经过去收拾局面了,莱州本来就是张涛的旧部比较多,由他过去是最佳选择。而登州城内的万余人马则是耿仲明,李应元和孔有德三人共同执掌。前面已经说过,其中五千人属于孔有德,三千人属于李应元。而耿仲明的实力最是弱小,炮营在济南城外几乎是全军覆没,不仅损失了大量的炮手,还被青弋军摧毁了大量的火炮。回到登州以后,他们清点了城内剩下的火炮,发现能用的各式火炮不过百余门。新军到达之后立刻开始炮击又消灭了不少的火炮。登州城就这么打,孔有德和李应元的小九九,耿仲明也有所耳闻。其实耿仲明在几人当中最为特殊,他是建州派出身,在毛文龙军中本就属于另类。 所谓建州派是毛文龙东江军中一个非常特殊的派别。东江军虽说按照防区是分为敌后军和皮岛军,但是一般来说分为四个派别,第一是本地派,自然不用说就是辽东汉民子弟加入东江军就是本地派,第二是外来派,一般说的是山东,蓟镇等各地卫所兵调入东江军的人,他们也占了不小的比例。还有一个是离朝派。东江军在朝鲜地域盘踞良久,军中有不少脱籍的朝鲜人,他们也死心塌地给毛文龙卖命。而最不受待见的就是建州派。这一派指的是在建州卫治下的汉兵包衣投降东江军的。 建州卫本来属于大明五十六卫的一卫,自然也有汉兵。努尔哈赤造反后,这些汉兵也算在了金兵之内。但是有部分人在战场上战败后归顺了明军,这就是建州派。耿仲明在建州卫官至汉兵千总。被毛文龙收服之后毛文龙对他的用炮才能非常欣赏,所以收他作义子,还给他升到了参将军衔。但是耿仲明其实在军中并不受同僚的待见,毛文龙在还好,毛文龙不在了,耿仲明时常能感受到异样的眼光,而因为他出身建州。所以他自己在李九成和孔有德等人造反之前就已经有了重新回金国的想法。只是他指挥的炮营对孔有德有大用,况且耿仲明一直将想法埋在心底,这才融入了孔有德为首的东江军。而现在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了,耿仲明可不想跟着孔有德一起送死。 在他得知了孔有德可能秘密联系朝廷的消息之后他决定事不宜迟,今晚带上自己的一千兵和数百火器匠人,拿下码头,乘船东渡。除了城头的火炮,他将在修理的和安置在城内的所有大小火炮数十门全部装车带走,反正炮兵的事情是他一直在管,他在防区内怎么行动,外人很难知晓。 用过晚饭,他立刻召集人手,从防区出来直奔码头,一路上已经干掉了几支巡逻队,如果再不快一点,一旦孔有德他们发现巡逻队失踪,事情很快就会败露。 耿方和耿飚是他的两个义子,皆是武艺高强之人,麾下五百人都是炮营的护卫军,不是炮手,颇有些战斗力,他们就是今晚主要的突击力量。 两人领着五百人在耿仲明一声令下之后立刻展开突击,码头的守军因为离南城最远,也认为不会有什么从海上过来的威胁,所以最是松懈,李应元安排的守军也是老弱之军。大家根本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从城里杀过来。当五百炮营士兵杀出来的时候,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砍下了脑袋。 耿方手中一杆红缨枪舞出朵朵枪花,收割着性命,死在他手上的已经有十几人,五百护卫军拼命冲击,码头守军哪里是对手。砰砰砰,三眼铳乱轰,杀红了眼的炮营兵抡起三眼铳就将面前的守军砸的脑浆迸裂而亡。耿仲明大呼道:“弟兄们,都跟我上,成败在此一举!杀啊!”“杀啊!杀啊!”炮手们拔出腰刀加入战团,耿仲明大刀翻飞,手下没有一合之敌,不一会码头的守军死的死,散的散,被炮营士兵全部解决掉了。 “什么声音?”“队正,你看码头那边!”码头上的喊杀声,火器的施放声,士兵的惨叫声一下子将登州城的黑夜打破。火光大作。钟楼上的哨兵第一个发现了情况,他对小旗官大声喊道。小旗官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敲响警钟,当当当,声音格外刺耳。很快更多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大群士兵跑到了钟楼下面,朝上面喊道:“什么情况,哪里打起来了?”“码头,码头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哨兵大声提醒着下面的士兵。士兵们立刻整队冲向了码头方向。 戊戌大惊失色,难道遁地鼠被发现了吗?他正要闪身冲出,飞天鼠一把拉住他,“将军,你听,不是遁地鼠,好像是哪里打起来了。”戊戌侧耳倾听,果然隐约有喊杀声。难道是青弋军为了配合行动开始攻城了?又见到大量的巡逻队打着火把去了城北方向。戊戌立刻对飞天鼠道:“机不可失,立刻行动,助遁地鼠一臂之力,走!” 趴在地上的遁地鼠差点吓的站了起来,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没想到竟然不是冲自己来的。他心里默念道:“这他娘的是哪位好汉爷在这个时候闹事,这可帮了自己大忙了。”遁地鼠飞快的爬向钟楼,钟楼上的三人被码头那边的战事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竟然有人摸到了钟楼下面。遁地鼠悄悄站起身,紧贴钟楼外壁,轻轻的推开了木门,呵,竟然没有上锁,他猫着腰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向上走去。 “队正,你听,喊杀声小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他娘的,难道是朝廷的兵马,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队正,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从海上,啊!”士兵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队正扭头一看,望见了惊悚的一幕。一柄短剑从士兵的后背刺入,前胸穿出,士兵瞪大了眼睛,盯着犹自滴血的剑尖。他嘴唇颤抖道:“队,队正。” 噗嗤一声,遁地鼠拔出了短剑,鲜血溅了队正一脸,他拔出腰刀向遁地鼠砍来,“老三,过来帮忙!”队正大喊一声,另一名士兵举刀向遁地鼠这个不速之客杀来,噗噗噗,三支短箭钉在那人的胸口,情急之下遁地鼠扣动了袖里箭的机括。三支精钢小弩箭射出,将那人钉死在地。没想到遁地鼠一分神,手中短剑一下被队正的腰刀挑飞,眼看腰刀就要砍倒自己身上,遁地鼠里面就穿了一件无袖锁子甲和丝绸内衬,这一刀要是被砍实了,估计半个肩膀都没了。钟楼狭小,地上的两具尸体又限制了遁地鼠挪腾的空间。命悬一线之间,遁地鼠耳边传来一声,“二弟,蹲下!”他本能的身形一矮,嗖的一声,一支弩箭从耳边飞过,噗的一下插入队正的胸膛,箭头上有致命的毒药,队正的喉头发出了咯咯的声音,终究是什么也没喊出来,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楼梯口探出飞天鼠的头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道:“他妈的,好险!”“别废话了,把装备拿出来,咱们滑进去,解决后门的卫兵,从后门把人运出去,城里肯定出了乱子,咱们要放弃原来的计划了,准备换上他们的衣服,蒙混过关!”戊戌蹭蹭上了楼,将行军包扔在两人面前,他们还有一样秘密装备,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三人拿出行军包中的部件就在钟楼上组装起来,原来竟然是类似于军弩的鹰爪钩发射器,其实这玩意就是弩,只不过稍微改造了一下,将弦的拉力坐大,然后箭支的头部不是箭而是鹰爪钩,可以直接发射过去,钩住目标屋顶的装饰物,这边再把绳子系紧,可以利用滑扣直接滑到目标建筑里面去。“放!”戊戌一声令下,嗖的一下,鹰爪钩带着绳索飞速射向府衙的房顶,钩在了屋顶的飞檐上。戊戌将绳索的这端紧紧套住钟楼的立柱。拿出滑扣分发给两人道:“走!” 四百九十九章 鼹鼠行动六 “钟楼下面有个独轮板车,等会能派上用场。”戊戌一边说着,一边将滑扣咔的一声挂在绳索上,攀上钟楼的栏杆,双腿用力一蹬,哗的一下,向五十步外的府衙屋顶滑去,飞天鼠和遁地鼠紧随其后。三人像飞鸟一般直扑过去。 “醒醒,你他娘的睡得这么死。”府衙的一个角落,两名士兵靠在走廊的立柱上睡得正香,戊戌三人从他们的头顶划过,咔咔的声音吵醒了其中一人,士兵猛然惊醒,睡眼惺忪的看着头顶,仿佛刚才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他推了推身边的另一人,那人睡得正香,被突然摇醒,生气的吼道:“他妈的,你要死啊,老子刚睡着,正搂着怡红院的娘们呢,你坏老子的好事!”“睡睡睡,什么时候了还在睡,码头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管这么多干嘛,总旗他们不是带人过去了吗?再说你听听,是不是没响动了,说不定就是有弟兄们长久没碰娘儿们,心里痒痒,闹事呢。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士兵揶揄道。 “哎,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去。”惊醒的那人低声道。 扑腾扑腾,黑暗中有几只飞鸟从天空中飞过。“瞧瞧,瞧瞧,什么眼神,天天疑神疑鬼的你也不嫌累的慌!”说话的人摇摇头,准备继续坐下接着睡。突然,同伴惊恐的指着那人身后,手指不住的哆嗦,“你,你,你。。。” “你什么你!”刚要骂人,他猛然定住,缓缓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两个黑影平端着军弩,“有。。。呃!”咔咔两声,两支短箭闪电般射出,命中两人的咽喉,他们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同时向后倒去,戊戌从立柱后闪身而出双手托住二人的尸身,将他们缓缓放下,重新靠在立柱上,把他们咽喉的短箭拔出,然后将衣领往上拉,罩住伤口,这样血液就暂时不会流到地面上,除非是靠近查看,否则看不出问题。 有句话他们两人说的倒是正确,刚才码头出了事情,外围的巡逻队已经全部撤防,包括防守府衙的一个百户的兵力也抽调了一个总旗前去看看情况。现在府衙的内外围只剩下一个总旗五十余人看守,戊戌他们直接从天而降,等于绕过了大多数的守卫。 其实现在戊戌只要再往里走上两进,就能直接到达内院。不用想,内院一定就是囚禁孙元化的地方。三人翻上屋顶继续往里摸去,戊戌决定,尽量解决掉两进的所有守卫,因为他们等会要将孙元化抬出去,不可能飞檐走壁。与其到时候正面作战,不如现在偷偷的干掉他们。人数不算多,依着他们三人的身手干掉这群人没问题。 袖里箭和折叠弩不断的射出带着死神微笑的箭支,飞天鼠和遁地鼠两人负责射箭,戊戌负责接住倒下的尸体,尽量不发出声响。里面放哨的士兵基本上是两人为一队,所以射杀起来非常的迅速,两进院子里的一个小旗的兵力很快被清理干净。 三人靠向了内院的木门。戊戌用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飞天鼠和遁地鼠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二人走到围墙边,用手撑住自己的膝盖,然后弯腰靠在墙边。戊戌蹬在两人的背上,爬上了墙头,他伸出头去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有五个士兵,两个人守在一个屋子的门口,院子里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就靠在木门的门边。还好人不多,可是头疼的是,这五个人不像外面的士兵,总有打盹的人,这五人虽然有些犯困,但是还算尽忠职守,死死的看住院子。另外最麻烦的是院子太小,根本不可能做到分批次隐蔽射杀。只能突进去快速解决掉他们。三对五,情况有些棘手。 戊戌跳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简单的画了草图,指示了五个守兵的方位。飞天鼠想了想,小声道:“将军,我有一个方案。”“讲!”“我们三人的袖里箭已经全部用光,只剩下折叠弩了,待会将军和遁地鼠从围墙直接翻进去,正面突进,没那么多讲究,两支箭直取房门前的两人,我从正门杀进去,先射死院里的一个人,然后用短剑干掉木门边的一人。” “那还剩下一人怎么办,只要有一个人发出讯号,咱们就会暴露。”遁地鼠担心的说道。“这。。。”飞天鼠一时语塞。“没问题,剩下一个人我来解决。”戊戌斩钉截铁道。老鼠兄弟二人对望一眼,戊戌是斥候营的主将,身上的本事全营将士们都亲眼见过,他说能行就一定能行。二人点点头,戊戌沉声道:“行动!” 飞天鼠站在了木门前,戊戌和遁地鼠退后几步,准备助跑,他二人一齐发力,一个蹬踏,翻上了墙头,与此同时,飞天鼠一脚踹开了大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可是外面的人已经被杀光,没人能发出讯号了。院中的五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嗖嗖,两支毒箭同时射出,守在房门前的两人没有能做出任何动作就中箭倒地,飞天鼠手中的弩箭射出,直接命中了院中的一人,他双手死死的抓住射入咽喉的毒箭,瞪大了眼睛,然后仰面栽倒。木门边的那人没来得及拔出腰刀就被飞天鼠一剑刺入了胸膛。剩下的一人想叫。戊戌手中的鹰爪钩闪电般扔出,绳索哗的一下绕住了那人的脖颈,戊戌手上用力突然收紧。那人想叫却叫不出声,脸色因为缺氧憋得通红。“干掉他!”戊戌低吼一声。遁地鼠冲上去送出了手上的短箭,噗嗤一声,透体而入。兔起鹘落之间,五人被全部干掉。 吱呀一声,房门竟然打开了,一个士兵打开门走出来开口道:“他娘的一个个不睡觉干嘛呢?你们!”戊戌他们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人,原来孔有德安排了五个人在院中,还有一个小旗官贴身守卫孙元化。孙元化已经睡下,这人正坐在堂中的椅子上打盹。听见了院中的响动,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来查看,谁能知道一开门竟然看见了三名黑衣刺客。他大惊失色,正要喊出声,戊戌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短剑掷出。短剑在空中划过弧线插入了那人的心脏,他被巨大的惯性带倒,喉咙里嚯嚯有声,遁地鼠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抓住小旗官的脸颊,向左边用力一扭,直接将他的脖子扭断。他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再无声息。 戊戌悄悄的吁了一口气,他娘的好险。三人立刻闪身进了房间。孙元化心中有事,睡眠质量本身就很差,他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理当前的局面,也不知道朝廷那边会有什么处置方案。这会刚刚睡着,小旗官被杀的声音在外面听不见,可是在房间里那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孙元化翻身坐起。披上一件衣服,就要从内间走出来查看。刚一出来就看见了遁地鼠扭断小旗官脖子的一幕,“什么人!”孙元化呵斥一声。戊戌立刻抱拳道:“孙巡抚莫要声张,我们是青弋军军士,奉将令前来解救孙巡抚。”孙元化刚要再问,戊戌低声道:“得罪了!” “什么?”孙元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脖子后面一痛,眼前一黑,软软倒下了。飞天鼠一个手刀打晕了孙元化。戊戌道:“下手这么重,可别把巡抚大人打坏了。套上麻袋,换东江军的衣服,我们立刻从后门走。飞天鼠,把你的弩给我。”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已经收拾停当,将孙元化装在了马袋中,由飞天鼠和遁地鼠两人抬着来到了后门。戊戌看的清楚,后门口还有两个士兵看守,他压低了钵胄盔的盔檐,双手背在后面,低着头走了过去,守门的两人看见一个小旗官打扮的人过来,正要行礼。戊戌背在身后的双手突然抓着小弩对准二人扣动了机括。没有悬念的,两人被轻松干掉。 “快,去钟楼,用下面的板车将人运走,原路返回是不行了,趁着码头出了乱子,我们走最近的路走。不管有没有哨兵,冲过去就是胜利。”戊戌看着两名手下说道。二人坚定的点点头。他们飞快的抬着孙元化来到钟楼,然后将孙元化放在了板车上。戊戌推车道:“一人推一段,我先来,你们在前面开路,碰到阻拦能绕开绕开,不能绕开格杀勿论。”“是!” 三人推着板车一路飞奔,前面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想必是不少士兵都已经被调动去了码头,他们已经冲入了城中心,只要穿过城中心的建筑群就能到达西南角。“站住,什么人!”一声大喝从头顶响起,三人抬头一看,娘的,果然是登州酒肆,真的有暗哨。这就是戊戌最担心的三层酒肆的暗哨,建筑楼层高,傻子都会放几个士兵在这里值守。三人停住脚步,两人立刻从酒肆上下来,拦在三人身前道:“什么人?口令!” “口令是日你姥姥!”飞天鼠和遁地鼠两人一左一右拔出了腰刀,将二人劈死。“将军走!”嗖嗖嗖,酒肆上剩下的暗哨发现了下面的变故,他们一边放出鸣笛示警,一边张弓搭箭射向下面,看来酒肆上的人还不少,至少有一个小旗。箭支不断的射出。飞天鼠大吼道:“将军,走啊,我们来挡住他们。”噔噔噔,又有士兵下楼的声音。 戊戌眼睛都红了,他大喊道:“你们!”“快走,将军快走,我们自会跟上,走啊!”这是兄弟二人用性命在争取时间,戊戌强忍泪水,推着独轮板车飞奔,身后已经传来了兵器交击的声音,还有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应该是城中的巡逻队。 “有人跑了,快追!”一个东江军发出叫喊,两三人正要迈步追赶。“想走?你飞天鼠爷爷在这呢!”飞天鼠手中腰刀舞出几朵刀花,拦住几人的去路,将为首一人一刀劈翻。二人脱掉了东江军的外衣,露出里面的夜行衣,吸引更多的敌人过来。十几名东江军士兵呐喊着冲了上来。。。 “快快快,有动静,是戊戌将军,他好像受伤了,赶紧,你们俩扶住他,这是什么人?”丘陵处,接应的青弋军士兵等到了戊戌出现,只见他的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身后背着一个人,他将那人放下,对一名总旗说道:“这就是军师要的人,快送去。另外,城内码头发生兵乱。。。”话没说完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五百章 一片混乱 孔有德正在房内睡觉,当然根本就睡不安稳,每晚都做噩梦,被亲兵的禀报声从噩梦中惊醒是一种非常不好的体验。孔有德的床头挂着一柄雁翎刀。这一直是他的习惯,当亲兵的声音响起,孔有德一个翻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反手抽出了雁翎刀。 亲兵大呼:“将军,是我!”孔有德看清来人,原来是自己的贴身亲兵,“混账,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扰吗?差点你就做了我的刀下之鬼!” 亲兵退后一步道:“将军,实在是军情紧急,码头出事了,耿仲明耿参将他,他。。。”孔有德的心头泛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在这个时候码头竟然出了问题,耿仲明,耿仲明能出什么样的事情,难道说?孔有德提着刀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你说,耿仲明怎么了?” “耿将军他带着手下人杀散了码头的守军,夺了战船,跑了!” 噗通一下,孔有德跌坐在床榻上,什么,这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耿仲明怎么会突然反水,他什么意思。“报!将军,码头军情,耿仲明带着麾下军士和数百匠人还有一部分火炮已经起航,码头的守军拦不住他们,死伤惨重,咱们第一批得到消息赶去码头的兄弟也损失了不少人,现在李应元将军已经带着数百人马赶往码头了。” “啊!耿仲明你这个混账,该死的混账,我誓杀汝!”孔有德疯狂的挥舞着雁翎刀,一刀将床边的木凳劈碎,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咬牙道:“除了南门的守军,将剩下的弟兄们全部集合,随我赶往码头,这城内不知道还有多少存了二心的人,告诉弟兄们,除了孔家军的人,剩下的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得令!”两名亲兵立刻冲出房门传令,不一会功夫,孔有德便将身边所有可用的家丁卫队和正兵营将士集中了起来,除了南城墙上有三千余人布防以外,手上还有一千人出头的兵力,他急忙领着这些人杀向码头。与此同时李应元已经领着五百人赶到了。 码头上布满了尸体。全是自己留下来看守的士兵的死尸,这支兵马战力弱小,才被他留下,谁能想到耿仲明在这个时候反水,码头上耿仲明的人已经基本登船完毕。李应元想靠上去,招呼他们的是乱箭和铳弹。耿仲明站在一艘鸟船的船头道:“李老兄,对不住了,我耿仲明和手下的弟兄们不能跟你们耗死在这鬼地方,谁都知道这城池早晚守不住,说不定此时孔有德已经跟朝廷达成了什么协议了,呵呵,登州就这么大,有些事情瞒不住的,我就先走一步了,船只还有一部分,我带不走,留给你吧。”说完,耿仲明挥挥手,十几名亲兵举着盾牌将他护住,然后缓缓消失在船头,几十名弓箭手涌上来乱箭齐射,将冲在前面的李应元的十几名家丁射翻。 噗,李应元吐出一口鲜血,旁边几个亲兵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应元含血大笑,“可笑啊,可笑,毛帅一死,东江军原形毕露,耿仲明是小人,孔有德也是个小人,都他娘的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毛帅当年就领着这群阿猫阿狗打仗,焉能不败!偌大的东江镇被建虏打的就剩下皮岛和旅顺,笑话!” “李应元,你他娘的说谁猪狗不如?”李应元正在癫狂笑骂,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竟然是孔有德带兵杀到了码头附近。听见李应元大放厥词,孔有德大刀斜指李应元喝道。 上千孔有德的人马立刻将李应元的数百人围拢起来。李应元一看孔有德的架势恐怕今天就要在此做个了断,孔有德此人他了解,今天要是干掉了自己,恐怕他和孙元化的密议就能成了。呵呵,那自己和李九成岂不是背了个黑锅。孔有德这个两面三刀的狗东西,当初起事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不再效忠朝廷吗,现在倒好,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应元怒吼道:“将士们,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就是他孔有德,现在要出卖你们,现在他已经跟朝廷达成了协议,要投降朝廷,咱们前面死了那么多兄弟,都他娘的白死了,都是要为这个**养的归顺朝廷做垫脚石,你们说,你们能答应吗?”李应元的手下首先愤怒的大喊起来,“不能!不能!”孔有德的手下面面相觑,李应元也算是东江军中有分量的人,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孔有德倒是气定神闲,他在自己的孔家军阵前举起大刀,高喊道:“将士们,咱们攻打济南损失惨重,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孙大人已经答应本将保全大家的性命,不少人家中都有妻儿老小,父母兄弟,本将实在不忍大家跟着我送命,如果大家信我孔有德,我绝不会害大家。而李应元这混蛋执迷不悟,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说不定已经坐船和耿仲明一起跑了,都别废话了,随本将杀上去,干掉他们。”没错,李应元说出了孔有德的心声,他就是这么想的,东江军几个骨干,李九成已死,耿仲明逃亡,现在只有将李应元干掉,将来朝廷收编他们的时候才不会出现第二个声音,而将责任全部推到这些人的身上是最好的选择。那时可就是孔有德自说自话,都是自己的部下,没有不同的说法。朝廷就是想怪罪下来也没辙。 孔有德的嫡系部队自然是对孔有德绝对服从,他们在孔有德的指挥下立刻扑向了李应元的人马,两支本来同属于一个阵营的兵马厮杀在一起,李应元兵少,不一会就颓势尽显,但困兽犹斗,孔有德一时半会也吃不掉李应元的队伍,战事有些焦灼。 “戊戌怎么样了?”“回禀军师,戊戌将军受了箭伤,不过没有射在要害部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厥了,末将全力救治,定保无碍。”青弋军军营,戊戌已经被陶宗的手下抬了回来,孙元化亦是如此。戊戌被立刻抬入医护连的营帐展开救治。成康得到消息前来查看,医护连的百户对他禀报道。成康点了点头,以戊戌的身手尚且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他的两个手下都没有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成康虽然内心悲痛,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缅怀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孙元化已经救回来了,听抬回戊戌的士兵说城里发生了兵乱,戊戌既然这么说肯定不是胡言乱语,对于青弋军来说现在正是杀进城去的好机会。朝廷怎么做成康不想管,东江军的余孽怎么想成康也不想管,青弋军有自己的目标。新军就是新军。 “陶宗,吴东明!”“末将在!”陶宗和吴东明从成康身后闪身而出,看见戊戌受伤昏迷,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听见成康发令,两人立刻插手应答。“攻城吧,记住,找到孔有德,耿仲明,李应元,能活着带回来最好,不行的话就不要留了。”“得令!” 孔有德一刀劈死了面前一个李应元的亲兵,李应元身边的人马越战越少,虽然士兵们拼命厮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掩护李应元出去,但是无奈,孔有德的人占有人数优势,码头的地形狭长,李应元的亲兵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去。孔有德已经能望见三四十步之外的李应元了,他的头盔都已经不见了,披头散发的形同恶鬼,正挥刀搏战。孔有德大刀飞舞,招呼左右道:“都跟老子上,斩杀此獠。”他左手拔出腰刀,左右开弓将面前的人砍翻,家丁随着他一起冲上前去。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孙巡抚,孙巡抚他。。。”一名府衙大门的看守慌慌张张的奔过来禀报,孔有德扔掉腰刀,一把抓住了此人的衣领大吼道:“孙元化怎么了!” “孙,孙,孙巡抚他不见了,小人跟内院的守卫换班,进去才发现了一地的尸体,内院的守卫全都死了,孙巡抚他也不知所踪。”守卫结结巴巴说道。 “啊!废物!废物!去死吧!”“将军,将军饶命,饶命啊将军,呃啊!”孔有德捏住了守卫的脖颈,力大无穷,手指猛然发力将守卫的颈椎扭断,守卫当场气绝身亡。孔有德将守卫的尸体甩到一边,刚要挥刀冲上去斩杀李应元。突然间,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远远的还有无数士兵的呐喊声,哭叫声一并传入孔有德的耳朵里,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要炸开,又出什么事了。 “集火齐射,放!”轰轰轰,数门红夷大炮瞄准城门开火,将城门炸的粉碎,吴东明麾下的骑兵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跟着吴东明纵马杀进了城,步兵跟在后面,在陶宗的指挥下一起冲向登州城。火铳齐放,将城上敢于露头的东江军一个个射杀。东江军已经被新军凶猛的火力打的肝胆俱裂,他们发一声喊,抱头鼠窜。吴东明的骑兵沿着中轴大道向码头冲去。。。 五百零一章 命丧渤海上 “将军,骑兵,大队的骑兵杀过来了!”一名报信兵满脸血污的冲过来对着孔有德大喊道。孔有德心中大乱,他知道,一定是城外的新军进城了,他娘的,怎么选在这么好的时候,仿佛他们时刻知道城内的一举一动似的。孔有德猛然意识到,难道说孙元化是新军救走的,怪不得,怪不得,新军肯定有兵马渗透进城了。混账,有人渗透难道城里这么多明哨暗哨就没有人察觉吗? 如果孔有德看到登州酒肆的情况他可能就明白了,地上躺了二三十具尸体,除了两个黑衣人以外,其余全部是东江军士兵的尸体。飞天鼠和遁地鼠为了掩护戊戌撤退,同时阻止有人及时向孔有德报信,他们硬是凭借二人之力死死的扛住了二十多名东江军士兵的猛攻。虽然青弋军的战士各个武艺高强,斥候营的精锐更是不必说,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几人又没有携带火器,在冷兵器对战的情况下,人数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况且东江军士兵的战斗力也不差,飞天鼠和遁地鼠拼着最后的气力将二十多名东江军全部留在了酒肆外的街面上,二人也因伤势过重不幸阵亡。 “弟兄们,杀上去,抢船!”情况万分危急,新军跟别的军队不一样,孙元化在手可能还好一点,孙元化既然已经被救走,新军攻城肯定是肆无忌惮。这支军队的战力太恐怖了,而且打起仗来毫不留情,被新军碰上肯定难逃一死,而且就算自己投降新军也晚了,自己最后的筹码是手上的一万多兵马,现在自相残杀损失了这么多人,再被新军一击,他还有什么资格跟朝廷谈条件,皇帝不敢动有兵的军头,可是对于没兵的军头,那就跟杀鸡一样,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拉到菜市口去。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抢船,学那耿仲明逃到辽东去。自己投降金国是最后的选择了,虽然现在手上没什么兵力不能给金国带来实质上的帮助,但是皇太极需要自己立一个标杆,也会竖立一个欢迎大明军将投降的形象,所以虽然不能带兵,但是后半辈子应该是吃喝不愁了。既然做不成霸王,那就做个富家翁也好。 孔有德想着,大刀舞得风车一般,他一定要在新军杀到这里之前干掉李应元他们,上船逃走。有了这个动力,孔有德的武艺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碰着即死,手下没有一合之敌,李应元身边只剩下十几名卫士,这边孔有德的家丁们呐喊一声冲上去和李应元的手下混战在一起。孔有德提刀出现在李应元面前,“你也有今天!”孔有德怒骂道。李应元知道,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但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举起大刀一言不发冲向了孔有德。孔有德举刀相迎,两人都是使偃月刀的将领,两杆大刀当的一声相击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孔有德和李应元从未对战过。二人心道,好大的气力。孔有德咬牙又是当头一刀,李应元将刀身横过来格挡。孔有德年轻,力气大上一些,双臂较力死死压住刀杆,李应元拼死抵挡,两人都是紧咬牙关。李应元眼见周围的卫士一个个被砍翻在地,然后孔有德的亲兵乱刀相加,不禁心中大急。可是孔有德死死的压住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嘿!”孔有德大吼一声,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气,李应元单膝跪地,双手举着大刀,孔有德的偃月刀一寸一寸下压,噗的一声砍进了李应元的肩头,李应元在疼痛的刺激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将孔有德的大刀弹开。可是还没等李应元收招,几名孔有德的亲兵冲上来,李应元手忙脚乱的逼退了他们。“去死!”孔有德趁着这个空档一刀横向劈出,李应元肩膀受伤,动作慢了一拍。咔嚓一声,斗大的头颅飞出老远。鲜血狂喷,尸身向后栽倒。几名剩下的李应元的卫士目眦欲裂,纷纷举着兵器发起自杀性攻击,被一一杀死。 解决了李应元,孔有德不假思索的道:“登船,立刻登船。”码头上停放着鸟船,板船等各式大小船只近百艘,耿仲明带走了一大部分,现在大约还有二三十艘海船,孔有德身边不过寥寥几百人,船只够用了。轰隆轰隆,整齐的马蹄声传来,孔有德大惊道:“不好,骑兵追上来了,快,快撤,上船,快!”剩下的几百兵丁在孔有德的指挥下立刻登船,孔有德带着数十名家丁冲上一艘鸟船,命人解开缆绳,立刻起航。 大队的骑兵已经转过了街角,砰砰砰,手中的火铳连续开火,落在后面的东江军士兵纷纷扑倒在地,孔有德蹲在船舷旁,头顶铳弹嗖嗖飞过,惨叫声不断传来。铅弹柔软,如果不能穿过人体,就会在体内爆开碎裂,就像被霰弹击中一般,伤口创面极大。这样的痛苦常人怎么能忍受的了。大量的东江军翻滚在地。 “走,起航!”几艘鸟船和板船砍断了船锚,解开了缆绳,士兵们立刻冲到甲板下层,摇起船桨,船只缓缓驶离码头。吴东明迟来了一步,已经有数艘海船离港。骑兵们愤怒的对着船只开铳,铳弹叮叮当当打在船身上,但是不能对海船造成什么伤害。吴东明气的翻身下马,提着滴血的马刀拎起一个东江军士兵吼道:“狗日的孔有德呢?孔有德在哪?还有李应元,耿仲明呢?”士兵吓得都要尿出来了,他颤抖着指指海面上的船只,“孔将军和耿将军都乘船跑了,李将军就在你身边。” 吴东明低头往脚边一看,一颗人头龇牙咧嘴的滚在自己脚下。“你说他是李应元?” “小人怎敢欺瞒将军,孔将军和李将军火拼,李将军已经被他杀了。”士兵答道。吴东明将士兵放下,“给老子双手抱头蹲下,还有,以后别什么孔将军李将军的叫了,一群贼寇罢了。”“是,是,是,小人遵命,小人遵命。”士兵乖乖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吴东明一刀砍在码头的栏杆上。混蛋,竟然让两个关键人物溜了。“打扫战场,敢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吴东明愤怒的下令道。“得令!”一片回应的声音响起。 “将军,您,您来看看吧。”一名亲兵神情黯淡的对进城的陶宗说道。吴东明的骑兵杀进城之后,步军不甘落后也是一股脑的冲进了登州城,东江军有组织的抵抗已经全部消失,剩下的散兵游勇更加不是青弋军的对手,敢于反抗的人全部被二八式火铳打成了筛子,要不就是被刺刀结果了性命。剩下的人全部放弃抵抗,青弋军以小旗为单位立刻控制全城。所有的东江军俘虏全部被集中到南城等待发落。陶宗带着一个营的兵力想要追上吴东明,没想到他们路过城中的时候,在前面探路的亲兵发现了情况。 陶宗见了亲兵的脸色,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跟着亲兵走到队伍前面,只见前方的地上有不少尸体,有十几个士兵已经围拢在那边,他走过去分开人群,映入眼帘的是两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是他们!陶宗见到了飞天鼠和遁地鼠,他们早已经阵亡多时,飞天鼠的眼睛还睁着,看着西南方向。陶宗缓缓单膝跪下,“好兄弟,走好!”他伸手抹了一把飞天鼠的眼睛,可是飞天鼠的眼睛怎么都闭不上。陶宗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不起,忘了告诉你,任务已经完成了,戊戌受了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孙元化已经交到了军师手上。放心吧。”他又伸手抹了抹飞天鼠的眼睛,这下眼皮合上了。陶宗站起身来,“来人,将两人的遗体抬回军营,战事结束后按照青弋军的传统,祭奠烈士!”“得令!”几名士兵上前用担架抬起二人的尸身,向后方走去。将士们纷纷摘下六瓣盔抱在怀中,陶宗大喊道:“一路走好!”“走好!走好!走好!”士兵们吼道。 “逃出生天,逃出生天啊,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就去投皇太极,别的不说,有我孔有德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弟兄们。”夏天夜晚的海面依然是有些寒气,孔有德站在船头,望着已经变成点点星火的登州城,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保住了性命。至于耿仲明这个混蛋,等到了皇太极那里再找机会跟他算账,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看看周围一起逃出来的衣衫不整的士兵们,孔有德心里又失落起来,三四万东江军就剩下了五六条船,三四百人。终究是黄粱一梦。拼杀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落到了如此境地,只能说造化弄人。 三艘鸟船和三艘板船升起了船帆,向着辽东方向驶去。。。 五百零二章 命丧渤海中 “快点,满帆,满桨,把速度提起来。鸽信不通畅,真是耽误事,将军和军师的信滞后了不少时日,希望我们没有延误军机。”在登莱附近的海面上,二十艘鸟船组成的船队正在劈波斩浪飞速前进,旗舰船头负手站着的正是占领耽罗的晋军。 在耽罗岛被新军舰队控制了之后,一切都按照当初的设计在往前发展。金载圭已经成为了全罗道的统制使。李氏王朝虽然将光海君的叛乱镇压下去,可是还有很多隐藏在深处的反对者,有必要进行肃清。为了挖掘这些隐蔽的暗流,崔鸣吉也下了很大的功夫,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兵力去对付耽罗岛的所谓海盗。而金载圭当然知道耽罗岛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理此事。整个耽罗局势呈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在此情况下晋军却接到了急令,原来是让他的舰队出发前往山东登莱一带巡弋,截击孔有德的人马,但是因为鸽信只能通过平户藩中转,无形之中耽误了时间,当晋军收到信的时候,其实从时效上来说已经晚了,晋军不敢怠慢,组织了二十艘鸟船,带上了两个团的水师陆战队立刻奔赴辽东湾,准备封锁登莱的海路,此刻他们已经到达了登州北部的砣矶岛海域,只要再往前航行半天的行程就能到达登州了。天色已经蒙蒙亮,现在是寅时,海面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海雾,晋军知道,那是朝阳即将升起的预兆。东方已经出现了一点鱼肚白,晋军一夜未睡。亲兵队正王大雷拿着一件披风披在了晋军身上,他小声说道:“将军,凌晨容易着凉,还是加件衣服吧。”晋军回头笑骂道:“你他娘的,怎么搞得跟小媳妇儿似的,还搞起这一套来了。挺贴心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晋军还是接过了王大雷递过来的披风。 披在身上暖和了一些,晋军说道:“叫弟兄们再加把劲,这两天我右眼皮老是跳,不是什么好兆头,这要是贻误战机,那可不得了。”晋军对王大雷说道。 “将军,这件事军师和将军不会怪我们,不是我们有意要延误军机,确实是因为鸽信的渠道还没有建立,我们也是没办法。”王大雷辩解道。晋军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将军不是总说吗,不要老是强调其他的因素,要发挥自身的那个什么,什么。” “主观能动性对吧。”王大雷接话道。 “对对,主观能动性,你他娘的,我说话你能不能不要插嘴。现在就是我们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万一孔有德要是跑了,我们就算拼了命也要追上他们,干掉他们。敢给青弋军找麻烦的人一律就地消灭。”晋军斩钉截铁道。 “将军你看!”二十艘鸟船排成一列纵队,打头的鸟船发出了讯号,只见瞭望台上的火光连续闪了三下,那是发现前方有不明身份船只的信号。后面的鸟船依次传递。王大雷大声提醒晋军。晋军也看见了前方的信号。晋军立刻命令加速前进,靠上去看看什么情况。为了不暴露,二十艘鸟船从耽罗岛出发并没有悬挂军旗,晋军带了两套旗帜,进入大明海域之后如果遇见明军水师那么就悬挂日月旗,如果不是水师那么就悬挂黑旗升起黑帆。冒充海盗舰队。舰队立刻变成鹤翼阵全速前进。 孔有德正在小憩,一夜未眠,现在正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候,不仅仅是孔有德自己,将士们拼杀了一夜也是极度疲惫,刚才为了逃命,下甲板划桨的士兵都是拼命摇动船桨,现在人的神经一松懈,一个个都是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孔有德命令留下少部分人在甲板上放哨,剩下的人休息。因为现在并不是顺风,所以孔有德让大家把船帆降下去,先顺着洋流漂行一段,只要有人掌舵就可以了。这一点东江军倒是有先天的优势,东江军的士兵大部分都在皮岛和旅顺驻屯,所以军中水性好,会行船的士兵不在少数,自然驾船不是什么难事。士兵们纷纷依令行事,六艘船顺着洋流漂在海面上。 “六艘船,什么来路。”数里外的海面上,晋军已经展开了千里镜,从千里镜里可以很明确的看到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六艘船,舰队包抄了上去,而前方的船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临近。 “那是什么?船,好多船,我们被围住了,你们看哪。”“怎么会这样,他们什么来路?”留守在甲板上的东江军士兵终于发现了靠近的舰队,数量比他们要多得多,呈扇形包围了上来。甲板上执勤的士兵们骚乱起来,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刚刚脱离虎口,竟然又遇上了不明敌我的舰队。孔有德被甲板上嘈杂的声音惊醒,他抓起身边的大刀冲出了船舱。映入眼帘的是数十艘战舰正缓缓向自己的六艘船靠过来。 “将军,会不会是水师?”王大雷询问晋军道。旗舰之上,晋军在千里镜里看的清楚,对面的六艘船的甲板上已经出现了混乱,看来是突然出现的自己的舰队吓到了他们。晋军缓缓的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们没有悬挂任何战旗,虽然船只是水师的制式船只,但是行船毫无章法,三艘板船,三艘鸟船,水师纪要上也并没有这样的配置阵法。依我看,倒是有些像一支打了败仗逃出来的残存舰队。可是他们的船身上又没有交火的痕迹,着实有些奇怪。不过没关系,我们围上去便是,把日月旗升起来。发讯号,问问他们的身份。” 嗖嗖嗖,三支号箭同时飞上天空,这是大明水师内部的信号。意思是表明身份。孔有德看的云里雾里,但是他知道,这些号箭肯定有用意,只是他们不是水师,只是半吊子的水手,不知道军队中有没有人能识别这样的信号。孔有德的千里镜遗失,在一二里的距离上他根本看不清对面的船只是什么身份。“他娘的,有谁懂水师的暗语?有没有人知道?”孔有德连声问了几遍,心中一沉,妈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该怎么办? “将军,没有应答。”王大雷提醒道。“唔。”晋军的眉头紧锁,“不回答?哼,只有两种情况,要不是不敢回答,要不就是不会回答。不论哪一种,恐怕咱们遇到的都不是善茬,登莱海面的军船,别是东江军的舰队吧。叫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对方有异动的话就开炮。”“哎!”王大雷转身下了瞭望台传令去了。 “将军,咱们怎么办。他们船多,硬拼恐怕有危险。”一名千总上前对孔有德说道。孔有德眼睛转了转,低声道:“跑已经来不及了,对面恐怕来者不善,虽然不知道这些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搞不好可能是朝廷的水师。”“啊?朝廷的水师?”千总大惊失色。 孔有德用力拍打了一下千总的钵胄盔,“他娘的,慌什么,咱们什么场面没见过,都这个时候了,慌有个屁用,其他的船不管了,把我们这条船上的弟兄们都召集起来,上甲板,要想活命,都按我说的做,拼一拼还有一线生机,不拼全都得完蛋。”在孔有德的命令下,他乘坐的这条鸟船上的士兵全部来到了甲板上。一时间甲板上站了上百人。 “看来他们是不想交战,接舷,上去看看情况。大雷,你亲自带队。”晋军命令王大雷道。副将张智奉命留守耽罗岛,这次出击是晋军亲自领兵。所以亲兵队正王大雷自然就有了表现的机会,作为主将,其实心态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很多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兄弟,他不忍心就让他们在亲兵这样的位置上蹉跎下去,总要放出去历练历练,就像刘毅将戊戌调入斥候营一样,晋军也在有意识的培养王大雷的带兵技能,以后希望也能让他在水师中干出一番成绩。王大雷领命,旗舰放下舢板,王大雷带着一队士兵乘船来到了打头的一艘鸟船上。鸟船发出信号,二十艘舰只的队伍中分出六艘,迎了上去。剩下的船只警戒待命。孔有德命令士兵扛起船上的军旗,展开抖动起来。“将军,那艘船上有动静。”一名士兵提醒王大雷道。 “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演的哪出戏,我们过去,让其他五艘船跟紧了,都给我小心点。”王大雷道。青弋军的鸟船加速靠向了孔有德的坐船,离得近了,王大雷扯开嗓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对面船上回应道:“我们是山东士兵,登莱有东江军作乱,我们被打散了,乘船逃到了海上。”青弋军水师的士兵全部来自南地,并没有听出口音上的问题,东江军的士兵辽东人士居多,跟山东的口音还是有很大区别,如果是卢象升的天雄军在此,恐怕孔有德会立刻露馅。 五百零三章 命丧渤海下 王大雷这边听见声音立刻应答道:“我们是朝廷水师,你们放下武器,我们要登船检查,准备接舷吧。”十几条跳板伸了出去,砰砰的架在了孔有德的坐船上。孔有德悄声道:“看见旗号了吗,果然是朝廷的水师。都给老子沉住气,等我下令,就立刻捡起兵器发动攻击,成败在此一举。” 原来,孔有德打的好算盘,凭他们的能力恐怕无法逃出生天,只有将朝廷的船只引诱过来,然后东江军凭着一股狠劲劫持一艘朝廷的舰只,除非朝廷的舰队不顾死活,直接将自己人的舰只击沉,否则孔有德一定能平安逃脱。何况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要是他们追着自己,那更简单,自己就往辽东开,皮岛那边水域复杂,他们要敢追上来,就试试吧。只要能找个地方登陆,不行开两炮,将放哨的金兵吸引过来,看这些水师还能奈自己如何? “等等,不对劲。”青弋军的跳板已经架好,士兵们正准备翻上去走到对面的鸟船上。王大雷却叫住了将士们。孔有德怎么可能想到竟然会碰见新军的水师。新军水师那可是一个百户都会装备千里镜的怪物军队啊。王大雷在瞭望台上用千里镜里看的清楚,十几步的距离上,千里镜就跟放大镜一般,将每个人的面部都捕捉的清清楚楚,这些人的表情非常奇怪,照理说既然是逃出来的士兵,碰上朝廷的军队应该是高兴轻松才对,可是这些人都绷着个脸,甚至有人的面部表情还有些抽搐,根本不像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倒像是战前准备发动进攻时士兵脸上的紧张表情。有诈!这是王大雷的第一个反应。 “怎么还不动,该死!”孔有德的额头冒汗,对面朝廷的水师跳板早就架好了,可是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不成,不应该啊,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有诚意了,士兵都集中到甲板上了,兵器也没有拿在手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仅仅是孔有德自己,很多士兵的心脏怦怦直跳,双手握紧了拳头,关节都捏的发白,浑身的肌肉紧绷,就像发现了猎物随时准备从草丛中窜出来的豹子。 晋军在后面观阵,也看出不对味了。王大雷的船第一个接舷,怎么到现在还不动。跳板不已经早就架好了吗?大雷在磨蹭什么,剩下的五条船已经快要靠过去了。王大雷在瞭望台上不动声色的对身边一名传令兵说道:“打旗语,有敌情。叫弟兄们抄家伙。准备战斗!”传令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大雷会突然发出这样的命令,但是青弋军绝对服从的精神已经深刻的印在了骨髓里,传令兵不假思索的打出了旗语,然后将王大雷的命令传递下去。 晋军一直在关注着王大雷,当王大雷打出旗语的时候,晋军第一时间发现了,王大雷竟然给出了危险的讯号。看来这六艘船上的是敌人。其余各船收到了讯号,纷纷停止了接舷的动作。孔有德不傻,他发现了异常,对面船只上的掌旗兵挥舞着红旗似乎在给出什么讯息,水师和陆军是两套系统,旗语不一样,孔有德无法知道掌旗兵在说什么,可是其他的船停止了接舷的动作,这让孔有德心中大急,自己极有可能暴露了。 王大雷抄起火铳奔下瞭望台,青弋军的将士们纷纷摘下了背在背上的火铳。孔有德知道,死活也得拼一拼了,被朝廷的水师押回去,自己也是死路一条。他大吼一声道:“想活命的冲上去,夺船!”形势陡然发生了变化,东江军士兵早就做好了发动的准备,孔有德一声令下,将士们迅猛的弯下腰,捡起了放在地上的兵器,几个武艺高强的士兵跳上了跳板,就要往青弋军的鸟船上跃过去。 “自由射击!”王大雷大喊着抄起一杆二八式扣动了扳机,甲板上的士兵不仅有水师的官兵,还有一部分陆战队的士兵,这些陆战队士兵火铳更是打的出神入化,几乎在王大雷喊话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人枪合一,端起火铳略一瞄准便开火了。 噗噗噗,铅弹射入人体的声音不断响起。跳板上的东江军士兵被打的倒飞了出去,一股股血箭从他们的身上喷出。孔有德听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声音,为什么这些人使用的铳的声音跟他们遇到的朝廷新军是一样的,难道说新军也有水师?还是说朝廷的水师也装备了他们的铳。来不及思考,那索命的铳声依然不断的响起。必须要承认,东江军的士兵也算是英勇,在这种对方占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能发起亡命突击。 一名陆战队士兵又开了一铳,他立刻熟练的转下二八式火铳的铳机,从铳管后面塞入纸壳弹,用牛角槌压实,正要闭锁再次射击,一名已经被铳弹击中左手的东江军士兵右手高高的举着腰刀,用尽全身力气从跳板上起跳,一个力劈华山,腰带带着劲风就要劈砍下来。射击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本能的,陆战队士兵左手握住火铳前端,右手紧紧扶住铳托,将手中装着刺刀的二八式火铳像长矛一般送了出去,噗嗤一声,锋利的二八式三棱刺刀破开了东江军士兵外面罩着的棉甲,破开了里面的鸳鸯战袄,在东江军士兵自身重量带来的动能加成下轻松的将这个士兵刺了个对穿,但在惯性力量的作用下,此人手中的腰刀还是斩在了陆战队士兵的前胸上,火花四溅,板甲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内衬的锁子甲。刺刀上挑着的东江军士兵挣扎了两下,死前最后的念头是,这些人都是金钟罩铁布衫吗?为什么腰刀砍不死他们。 “小心点,手上动作再快一点,差点就死了,你个混小子!”一双大手拍在了陆战队士兵的六瓣盔上,王大雷眼见这名士兵遇险,却来不及相救,好在此人自己眼疾手快,及时用刺刀刺死了面前的敌军。王大雷这才松了一口气。士兵一看是王大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将军,对,对不起。”王大雷又是猛拍了一下他的六瓣盔,“废他娘的什么话,装弹,射击!”砰砰砰,如死神的镰刀一般,二八式火铳不断的打响,疯狂的收割着甲板上东江军士兵的性命。 噗,一颗弹丸击中了甲板上的孔有德,孔有德举着刀的身形一顿,眼见的身边的将士一个个扑倒在地,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第一次和建虏作战时的场景,也和今天一样,当时他还只是一个百户,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被建虏的箭支钉死在地,他们哀嚎着,求救着,可是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而无能为力。今天这一幕又重演了,只不过,今天自己不会再逃走了。也无路可逃,也罢,就死在这里吧。他舞起大刀,大吼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东江军参将孔有德在此,来啊,朝爷爷这里打,爷爷今天就要跟毛帅相见了,弟兄们,杀啊!” 孔有德?竟然是孔有德?王大雷听见了孔有德如雷般的吼声,他急忙喊道:“停火!停火!别把孔有德给打死了!”可是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白烟弥漫,谁能分辨出孔有德在什么方位呢,青弋军水师将士们端着火铳,只是朝烟雾中晃动的人影轰打。孔有德忍着伤口的剧痛,举着刀跃上了跳板,几名陆战队士兵瞄准了他的身形同时扣动了扳机。 孔有德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轻了,整个人仿佛飞了起来,胸口好像被重拳击打一般,没有疼痛,就是耳朵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有嗡嗡的嘈杂声,身边的士兵张嘴喊着什么,他就是听不见,忽然他好像看见了李应元的身影,李应元向他缓缓走过来,过了一会儿,李应元的身形又变成了李九成。孔有德口中喷出鲜血,他一边咳血一边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啊,来接老子了,你们来接老子了。下去再报仇吧。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孔有德瞪着牛眼,气绝身亡。 八月十三日,孔有德率领六艘舰船从登莱逃跑,妄图逃进辽东投降皇太极。可是没想到在砣矶岛的西边十几里,也就是渤海的边缘地带被晋军的水师遇到,他本想劫持一艘鸟船,可是没想到计划被识破,青弋军火铳齐放,孔有德身中四弹,毙命当场。事后,青弋军才登船查看战果。从侥幸未死的东江军口中才得知他们竟然打死了登莱之乱的最高首领孔有德。王大雷捶胸顿足,到手的大功就这么飞了。 一个时辰后,晋军将所有的俘虏一百余人集中安置在王大雷的坐船上,派出陆战队士兵看守他们,然后将六艘战船俘获,大军一齐朝着登莱的方向驶去。准备去和成康汇合。 五百零四章 秉烛夜谈上 “巡抚大人,您醒了?实在是抱歉,让您受惊了。”莱州城外青弋军扎下大营。大营中心的大帐中,成康坐在木椅上,摇着羽扇。夏日的夜晚有不少蚊虫,青弋军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传播疫病。都是备足了防蚊的药剂,涂抹在裸露的皮肤上,不过药剂的味道有些难闻。成康不喜,所以还是用老办法,拿着羽扇在那里摇啊摇的。袁承志倒是劝过老师几次,无奈成康固执只能悻悻作罢。 其实这已经是攻下登州的第四天了,孙元化早在被送到大营的第二天就已经醒来,戊戌他们下手并不重,所以孙元化自然不会昏睡很长时间。孙元化醒来自然也是万分惊讶,他知道这是一座军队的大营。掀开门帘询问了守门的士兵,他得知这里是新军的营地。看来当晚将他救出来的几个士兵没有骗他,确实是新军策划了此次行动,姑且就算是救援吧,可能绑架这个说法似乎并不贴切。孙元化心想。 这几日,成康故意没有去找孙元化,他在等,等京城的消息。既然孙元化已经修书一封去了京城,那么如果能知道朝廷的回音,自己和孙元化的谈话就有依据了。而成康也同时吩咐卫兵,可以将青弋军已经攻下登州城的事情告诉孙元化,这不是什么秘密,告诉孙元化也无妨。或者说成康是有意告诉孙元化,就想看看,孙元化究竟是怎样的反应。 没错,孙元化起初是吃惊,继而是愤怒。新军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等朝廷的回信传来就攻击登州城,孙元化同时从卫兵的口中得知,新军这两天已经准备攻击莱州了。想必以新军的实力,莱州定能一日而下。孙元化虽然愤怒新军不听令行事,可是他反而很冷静,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等待着新军的最高领导者来和自己谈话,自己早就想见见刘毅了,少年英雄,勇冠三军,更是能将建虏打的闻风丧胆的人,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一茬,自己愿意和刘毅深交。他孙元化不是一个贪图个人利益的人,只要是为国为民,哪怕他孙元化粉身碎骨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既然现在没有人来找他谈,说明双方都在彼此试探耐心,孙元化也是跟着孙承宗的老人了。刘毅和孙承宗的关系,孙元化也知道,刘毅的表字子明都是孙承宗取得,可见孙承宗对刘毅的重视。如果把孙承宗比作师傅,那么孙元化算的上是刘毅的大师兄了。现在就看看这个小师弟到底有什么本事,把自己放到新军的营中有什么考虑。 想想也是有些好笑,自己一个登莱巡抚对他能有什么用?何况自己肯定已经是戴罪之身了。从他写信给朝廷的那天起,孙元化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自己身负登莱巡抚之责,但是不仅没能控制好驻屯登莱的东江军,反而造成了这么大的乱子,祸乱了整个山东地区,要不是新军及时赶到镇压叛军,数万如狼似虎的东江军还不知道要把山东祸害成什么样子,甚至可能会危急南北直隶,河南的安全。那他孙元化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但是孙元化没想过自己的生死,即便是圣上用玩忽职守的罪名治他死罪,他也认了。在帐中该吃吃,该喝喝,今天是第四天,终于有人来了。看来新军这边沉不住气了,也好,就让自己来和刘毅当面锣对面鼓,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吧。 可是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一个中年文士,他躬身施礼说出了这番话。文士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文士一进来就坐在了帐中的木椅上,当然此人孙元化是没有见过的,面生的紧。可那个少年孙,元化似乎在哪里见过,眉宇之间非常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孙元化就是想不起来。 成康说完了抱歉的话,又不开口了,他想看看孙元化会有什么反应。孙元化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这样的场景难不倒他。只见他回礼道:“多谢阁下关心,还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可否告知一二?” “呵呵,抚台大人请坐,咱们就是平常的谈谈心,在下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承志,你先去亲自端两杯茶来,用我的极品绿叶毛峰。也给抚台大人尝尝皖南的特色。”成康故意不谈正事,只是让袁承志去倒茶。 孙元化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们不先开口自己更是没必要急着问了,极品毛峰,好啊,大明各地皆有名茶,西湖雨前龙井孙元化倒是品尝过了,这极品毛峰是个什么滋味倒是要尝尝看。 成康起身作揖道:“抚台大人,在下是新军军师成康,此次出兵山东正是在下领兵前来。如有不周之处,还请抚台大人原谅则个。” 原来是新军的军师,果然是个人物,此人虽然面生,但是想必腹中学问深厚。可要小心应对才是。孙元化如是想到。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用心打量着对方,都想从对方脸上的神情或是身体的动作中找到蛛丝马迹,但是很显然,两人都是个中高手。从面上看不出一点心理的变化,动作上更是无懈可击。但其实孙元化已经落了下乘,因为孙元化在明而成康在暗。成康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来的,而孙元化完全不知道新军把他扣在营地里要做什么。 袁承志进来了,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有两个甚是好看的茶杯。他恭敬的将其中一个茶杯端起,缓缓的放在了孙元化手边的小桌上。袁承志将杯盖打开,茶香四溢,杯中已经看不到一点茶叶沫,看来过滤的很干净。真正的茶道并不是像现在的普通人泡茶一样,抓一把茶叶放在玻璃杯里直接倒入开水即可。而是针对不同的茶叶有不同的冲泡方法。袁承志跟着成康也学到了一手,比如这极品毛峰就应该用中投法。先取陶瓷茶杯,倒入开水,在掌中旋转一圈,将陶瓷茶杯温热,随后倒入三分之一开水,取出毛峰撒入茶杯中,再倒入开水,这就是所谓中投法。冲泡约百息的功夫,滤掉茶叶,只留茶汤,即可饮用。此时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不烫嘴却也未冷却。茶汁将毛峰的茶味原原本本的保留在杯中。所以打开杯盖,才会茶香扑鼻。孙元化原是浙江人士,自然对茶道有所研究。看到这杯茶里所蕴含的功夫,他笑道:“好茶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冲茶之人师从大家,然,还缺了一点定力。” 成康摇着的羽扇猛的停下,眼神凌厉的望向孙元化,随即又是恢复如常。好厉害的孙巡抚,竟然如此洞察人心。袁承志在一旁红了脸。原来,孙元化已经猜出来这茶就是这年轻人冲泡,至于师傅嘛,肯定就是面前这位成康军师。只不过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还有些浮躁,茶冲的好,却不应该当着孙元化的面揭开茶杯盖,应该让孙元化自己去揭。所以孙元化才会说他的定力还差了一些。有些锋芒毕露了。 “嗬!还是景德镇的瓷器,新军富有名不虚传。”孙元化喝了一口茶,大赞道:“好茶,真是好茶啊,口味绵柔淡雅,回味悠长。”他摇了摇茶杯,开口道:“年轻人,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但我应该没见过你,但可能和你家里的人有渊源,不知。。。” 袁承志回头看了看成康,成康微微的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说出来会有更好的效果。“小子是辽东督师袁崇焕的儿子,袁承志!”咳咳咳,孙元化被一口茶呛的剧烈的咳嗽,他的脑子就像被雷劈中一般,他说他是谁?袁承志?袁崇焕的儿子袁承志?这怎么可能,袁崇焕死后,家人不是被流放海南了吗?他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新军的军营中,看样子还是这个成康的学生,那刘毅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这是收留朝廷钦犯。 “抚台大人不必惊讶,新军之中还有很多事情不为当世所接受。”成康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示意袁承志出去,他来和孙元化单独聊聊。 袁承志对孙元化和成康深施一礼,退出了帐外。孙元化虽然很想沉住气,可是袁承志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袁崇焕是孙承宗的高徒,自然和孙元化的关系要好,当年袁崇焕蒙冤被杀,孙元化何尝不想将他的家人救出来,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孙元化的心中一直有些愧疚,或者说有一根刺。可是没想到新军竟然将他的家人给搭救出来。孙元化自嘲的笑了笑,但是这份胆识,刘毅就可以称得上是孙承宗最看重的人,虽然年轻,可是手腕比自己要狠辣许多啊,是个敢想敢做的人物。 “好,成康军师,本官不想兜圈子了。就请你明说吧。将本官置于新军大营中,究竟所为何事?” 五百零五章 秉烛夜谈中 “抚台大人先别急,不如先看看这个。”成康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信筒,那是青弋军专用的鸽信的信筒,红色代表着十万火急。这信里面正是刘金的情报军在京城探知的关于山东事变之后内阁的看法,孙元化写了信到京师,回复也都包含在鸽信里了。从京师发鸽信到济南,再由郑泽派人快马送到军营,这其中不过耗费一天的时间。在那个时代看来,青弋军的情报传递效率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成康将红色的信筒递到了孙元化的手上。孙元化也是在辽东带过兵的人,自然一眼认出这是什么,他有些惊讶的说道:“这是鸽信的信筒,成大人,这一定代表着新军的机密,你将这封文书给我看,恐怕不妥吧?”成康摆摆手道:“抚台大人,您就打开看看吧,既然我能给您看,就说明里面的内容您可以看,说实话,其实是关于抚台大人的。” 孙元化不再说话,打开了信筒。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是新军的军师,孙元化不想关心此人从前是什么身份,只要知道他现在在新军的地位即可。孙元化作为孙承宗的亲信,即便是被派到了地方,也常常关心新军的发展,特别是卢象升在北直隶搞出了天雄军之后,孙元化更是对新军的一切消息感兴趣。他当然知道,能做到青弋军军师的人岂能是常人,其胸中必有经天纬地之才,就算是入阁恐怕也是等闲。自己的智慧在此人眼中恐怕如透明一般。也罢,既然人家释放出了善意,不妨看看再说。 孙元化展开了信件,细细的阅读了一番。成康本以为孙元化应该会感到愤怒,可是实际上从孙元化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任何的表情,孙元化看完,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才将信件轻轻的放在桌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盖上盖子开口对成康说道:“军师给我看的这封信其实我一点不感到诧异,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朝中的情况,你我应该都清楚,只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督师,如果因为我这个将死之人而连累督师的话,我就是到了阎王殿也对不起督师对我的知遇之恩。” 原来,信筒里正是关于朝廷准备如何处置孙元化的信息。孙元化当日将信写成送至京师之后,在上达天听之前,内阁也经历了巨大争论。孙元化玩忽职守,没有将东江军控制住生出这么大乱子,在温体仁和梁廷栋,王永光等人看来正是借机扳倒孙承宗的最佳时机。孙元化是孙承宗一手举荐,孙承宗没能经营好辽东已经是大错,再加上一个孙元化,不愁他不倒。新晋的礼部尚书徐光启当然要保自己的学生,而周延儒表示中立,甚至还有一点偏向徐光启。倒不是周延儒不想拿下孙承宗,而是他不想便宜了温体仁,自从上次温体仁给他挖坑之后,在周延儒的心中,两人已经有了很大隔阂,周延儒现在也防着温体仁一手。他是想平衡下朝中的关系,毕竟孙承宗势力也比较庞大,清流的官员很多都站在他那一边,要是拼的狠了,出头的鸟儿遭殃,肯定全部冲着自己来了,他们会认为是自己在害孙承宗,自己要是被雪片般的弹劾文书压死了,不正好便宜了次辅温体仁?温体仁真是好算计啊,这次用的是阳谋。只要攻击孙承宗,账就会算在自己的头上,所以此次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保住孙元化。 周延儒对此事不表态,私下里却去见了徐光启。徐光启早已经是心急如焚,自己的学生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吗?但是东江军做的实在是人神共愤,即便是新军将东江军消灭,但是罪责总要有人来担,这个人恐怕是非孙元化莫属。 温体仁不傻,他看出了周延儒的用心,所以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顾不得许多,冒着彻底撕破脸的风险,抢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崇祯皇帝自然没有任何悬念的当庭暴怒,这些叛贼自然是必死无疑,而孙元化,皇帝也不打算饶了他,要将他斩于菜市口,以儆效尤。温体仁准备的非常充分,就是要将这个案子坐实坐死,无人可以翻案。 他不仅联合了王永光,梁廷栋和自己这一派的所有官员,甚至早有准备的将清流当中和孙承宗一派不对付的官员。比如御史台的余应桂,李梦辰,路振飞等人一起上书弹劾。事态随即扩大化,周延儒已经无法掌控局面,可以说朝政已经失控。并且温体仁出头让孙承宗这一派的官员误以为是周延儒授意。而以徐光启为首的保孙派根本就插不上话,温体仁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办事,而徐光启这一派本来就弱小,再加上是逆着皇帝说话,崇祯心中大为不快。朝议下来不过是将腰斩之刑变成绞死。总之,孙元化逃不过菜市口一劫。 刘金立刻将朝议的结果写成鸽信飞报济南,成康这才得知了第一手的资料。本来成康当然是想劝说孙元化加入到新军阵营中,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所以等待这封信件便成了必然之事。只不过成康显然低估了孙元化此人,孙元化此等浩然正气之士又岂能被一个死字给压倒?果然,孙元化看过鸽信后并不是为自己的生死而担忧,反而是担心起孙承宗来。 成康听见孙元化说完,起身躬身施礼道:“抚台大人高义,成某钦佩之至。” “呵呵,成大人,孙某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不瞒你说,孔有德杀进来的时候孙某也想过自尽,一死了之,可是后来想想,我死了倒是一身轻松了,可留下这个烂摊子谁来帮我收拾,还不如由我自己收拾好了,然后再死,岂不是快哉。孙某今年五十有一,早已是知天命之年,可是人只能知天命,天命难为,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东江军在登莱作乱便罢,但是却祸害了整个山东,别的不说,就吴桥一县死难的数万军民,我孙元化就有愧于他们,只能到下面去给他们赔罪了,孔有德等人是捂不热的恶狼,在我麾下尚能收起獠牙,这一撒出去就原形毕露了,怪我心慈手软,没能在任上罢了这些人的兵权,还让他们继续领兵,造成今日之祸。孙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孙某看开了。只是朝中奸佞必定会以我的死作为契机攻击阁老,阁老在辽东,战事吃紧,本来就指望着这几路援兵,现在倒好,三路去掉两路,如果我所料不错,恐怕祖大寿他们已经完了,宁锦防线,宁锦防线,少了锦州可就不成宁锦防线了,祖大寿的大凌河完了,皇太极会对锦州这个门户大开的城池坐视不理?我若是他,肯定兴兵攻击锦州,破了宁锦防线。卢象升仅一万训练时日尚短的天雄军前去支援,说不定,我不仅害了阁老,恐怕也要连累卢建斗。”说到这里,孙元化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恨自己一时失察,连累了这么多人。 成康缓缓坐下,等孙元化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开口道:“抚台大人不必过于担忧,刘将军已经带兵奔赴辽东,新军的战力抚台大人已经知晓,即便不能消灭建虏,但是击退他们应当没有问题,局势还没有失控,请抚台放心。倒是抚台,抚台若是被斩于菜市口,那是大明的损失,所以成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抚台能否聆听一二?” 听闻刘毅已经带兵去了辽东,孙元化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有新军这个强大的助力,局势应该会好上一些,他对成康说道:“成大人但讲无妨,孙某洗耳恭听。” “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先请抚台原谅。如果成某提议抚台大人帮一帮新军的忙,不知抚台大人能否答应?”成康微笑着说道。 “帮新军的忙?我一个戴罪之身有何德何能能帮新军的忙?成大人莫要说笑了。” “抚台大人,成某可没有说笑,成某是非常诚恳的希望您能加入青弋军,帮助新军变得更强,大明这个世道唯有强军才能保天下太平,说句放肆的话,大明若没有新军,恐怕去岁京师就已经完了,现在我们安能坐在这里说话?还请抚台大人成全。”成康坚定道。 “哈哈哈哈,笑话,成大人,我敬你是新军军师,何故说出这种幼童之言,且不说孙某乃是登莱巡抚,加入新军?怎么加入?难道孙某也要当新军的军师?朝廷命官加入地方军队,这成何体统,简直闻所未闻。更何况,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小老头,加入新军有何用?比起兵法谋略,不用说,我自认一定比不上你这个军师,否则刘毅也不会找你,难道要让我扛刀上阵?真是滑稽。”孙元化大笑道。 五百零六章 秉烛夜谈下 “不,抚台大人,成某并没有开玩笑,抚台大人,成某说句不敬的话,抚台大人现在已经不是登莱巡抚了,登州已经被攻下了,莱州马上就要被攻下。新军平定了登莱之乱,而抚台大人不过是圣上朱笔下的一个名字而已。”成康平静地说道。 “呵呵,成大人,你说的对,我只是一个死人了。死人对你们有什么用?” “不,抚台大人在朝廷已经死了,可是在新军这里,抚台大人的这里还有大用。”成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新军要的就是抚台大人脑中的东西。” “我脑中空无一物,将死之人,别无长物。” “抚台大人有一样东西新军急需,那就是知识,非常丰富的知识,那是新军最需要的东西。抚台大人,您明白成某指的是什么?” “抱歉,我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新军究竟想做什么。你可知道我现在已经是朝廷的钦犯,你们藏匿钦犯是多大的罪名不知道吗?我孙元化只想坦坦荡荡赴死,别无他想。” “抚台大人,天主为了搭救世人而将自己的儿子赐给了世间,他在马厩里出生,受尽人间的苦楚,最后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复活飞升。为什么信奉主,因为主能解救人世间的苦难,作为主的信徒,难道不应该以搭救世人为己任,难道大明的百姓不是您的兄弟姐妹吗?您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为什么不能伸手去拯救他们,更何况,这世间有多少的志同道合者啊。”成康抬起头,注视着孙元化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孙元化颤抖着起身,指着成康问道。 “抚台大人,成某在应天府多年,不是那种未开化之人,应天府的西洋传教士很多,虽然我不信教,但是也对天主多有听闻。徐尚书是天主教徒,抚台大人您也是天主教徒,难道您认为青弋军没有去您的家乡做过调查吗?嘉定的西洋教士恐怕已经有数十人了。虽然成某对天主教不甚了解,可是也大略知道,天主教和佛教一样都是劝人向善,拯救人间疾苦。大明兵灾,旱灾,水灾连年不断,天灾人祸一并袭来,有志之士当报国救命,怎可为求什么所谓清名而一死了之,依纳爵兄弟,您说成某说的对吗?” “啊!你们!”孙元化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太可怕了,新军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孙元化早年师从徐光启,潜心研究数学,西学,荒废八股,所以屡次考进士不中,也就放弃了考进士的梦想。潜心研究西方科技,后来也是受了恩师和阁老的举荐才得以从政做官。孙元化因恩师徐光启接触到西洋教士和西学。在徐光启入教后,他确认天主教能“补益王化,左右儒术,救正佛法”后,于天启元年在北京受洗入教,随即邀请西洋教士到家乡嘉定开教,遂使嘉定成为大明天主教活动中心之一。而他自己在天主教的教名正是依纳爵。 孙元化万万想不到新军竟然对他的个人情况掌握的如此清楚,而成康此人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竟然连天主教的教义都知道,如果不是成康自己说他没有入教,孙元化都要把他当做教徒了。他岂能知道,成康这次亲自前来就是为了他而来,青弋军的情报能力强大,借助情报军在南地的力量,成康自然充分掌握了孙元化的一切背景。要不是做足了功课,成康怎么会这么洒脱地站在孙元化面前同他说话。 轰轰轰,外面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孙元化惊道:“成大人,这是什么声音?” “新军已经在攻打莱州了。”成康淡淡道。 “你们不听朝廷的号令?” “朝廷什么号令,朝廷只让新军平叛,平叛即可,怎么平叛那是新军的事情,我们只要向天下人,向圣上有个令人满意的交代即可,而不是要顾及朝中一些宵小的感情,抚台大人,新军是大明的新军,是天下百姓的新军。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想必您是懂的。”成康淡淡道。 孙元化这才猛然意识到,青弋军已经不是一支普通的军队,而是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思想的军事集团,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在奋斗,或者说他们为了理想的实现已经不局限于大明朝廷的腐朽框架下,他们要建立自己的体系,自己的秩序。这帮人难道想? 成康看着孙元化的面部表情阴晴不定,他知道孙元化和其他的人不一样,甚至刘毅收服自己时候用的说辞都不能用在这个地方,因为他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一个不安于世俗的人,或者说不墨守成规的人。难听点就是一个有着逆反心理的人,做事只求结果不问过程。所以自己和刘毅可谓是一拍即合,他选择的是保民而不是保明。只要民在,明就在。但是孙元化不一样,孙元化是朝廷的官员,而且是在任的官员,并且因为可以算是他的原因导致登莱之乱。所以他的内心跟自己完全是不一样的想法,新军做的事情哪一件都是惊世骇俗。这有些颠覆孙元化的认知,所以成康知道,他们的谈话还要更深入一些才行。 “抚台大人可能想多了,我之所以说民为重,那是因为新军就是来源于大明的百姓,以前很多战士不过是太平府或者安庆卫土里刨食之人,可是加入了新军之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一般。正是因为新军有救国救民的信仰。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新军不惜一切。我在这里做一个设想,大明已经有了内阁,可是在我看来,内阁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而是仅仅作为一种工具存在,要想让内阁真正发挥作用,依我之见有必要削弱圣上的权力,加强内阁的权力,而内阁必须由所有官员共同公推产生,也就是说内阁受到整个文武官员阶层的制约,也可以理解为朝会公推,这样文武官员形成朝会阶层,公推内阁,但文武官员不能仅仅通过八股取士,还要考察德行,要借鉴周礼,君子应会六艺,如果此人出身之地的百姓风评不佳,那么此人就不能成为官员。这样保证了文武官员的德行,再由他们选出内阁,而圣上只是行使特定的一些君主的权力,相互制约,并且将内阁首辅的任命年限设置一个定数,比如五年或者十年,不用一个人老是霸占那个位子,我想可能大明天下会变得更好。”成康一口气说道,他知道对于孙元化这种人一定要待人以诚,要用自己的诚心去打动孙元化。 孙元化听了成康的说辞,思绪万千,天哪,新军里面的人都是怪物吗?这样的想法其实恩师徐光启在多年前就对他说过,当时说的还没有成康今日这么全面。徐光启本就不是一个安于世俗之人,否则也就不会推荐自己这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徒弟做官了。 “那么敢问成大人,你这一番说辞的可行性能有多少?”孙元化有些刨根问底。 “呵呵,不瞒抚台大人,这件事其实已经在新军中实行了,新军各级将官除了必须立下战功之外,还要经过将士们公推。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小旗官,也要队内过半的人赞成才能当选。就算是立下再大的战功,如果德行操守不合格,依然不能做带兵将领,只能在军衔和待遇上进行提高。不准领兵。就算做到指挥使那也是一个光杆将军。手下不会有一兵一卒。” “啊!此策大善!”孙元化赞道。 “抚台大人放心,我们不是想让您为难,只是您在西学火炮方面的造诣大明首屈一指,太平府已经设立制造总局,由毕懋康,宋应星等大家主持,可是在火器方面,我们需要您的帮助,如果有可能我们倒是愿意将徐尚书也一起接过来。抚台大人,新军强盛,对大明百利无害。东据建虏,北进草原,南下大洋,平定中原。开疆拓土,再创大明盛世,为心中理想,我千万新军将士又有何惧哉!况且百姓支持,人心所向,这才是我青弋军无往不利之根本。抚台大人既然已经是被判极刑之人,何不利用有用之身为大明尽一份力,为百姓尽一份力?”成康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孙元化心乱如麻。 “老师!老师!莱州打下来了,张涛顶不住,已经投降了。”袁承志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喊道。 孙元化张大了嘴巴,“这么快吗?” “好,不错,意料之中。”成康笑笑道。 “老师,另外您看看谁来了,这次打下莱州这么快还有一个人的功劳最大。”袁承志指指帐外。 “哦?请他进来。”成康起身道。 “末将来迟,还请军师恕罪!”帐外响起了洪亮的声音。 成康一惊,抢前两步,掀开了门帘。。。 五百零七章 收尾 “晋军,哈哈,好样的,真的是你,承志一说我心里就猜到三分了,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快快请起。”成康掀开门帘,单膝跪在门外的除了晋军还能是谁。成康高兴的合不拢嘴。他倒是不是因为水师到来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而高兴,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耿仲明和孔有德跑了,登莱二州抵挡不住青弋军的攻势,已经全部拿下,水师怎么说也是迟来了一步。说白了,水师到与不到意义已经不是特别大了。成康高兴的原因是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晋军,自从晋军领兵出征耽罗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所以在登莱这个地方遇到了,就算是他乡遇故知吧。这叫成康怎么能不高兴。 原来,晋军的水师舰队在砣矶岛歼灭了孔有德之后,带着孔有德的尸体和剩下的俘虏一直航行到了登莱附近,早有陆战队的士兵乘坐舢板上岸打探了一番。原来青弋军已经攻下了登州,他们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莱州港,就是这么巧,在青弋军攻击莱州的时候,水师强攻莱州港,张涛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还有神兵天降,从背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击,这就是莱州为什么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到就投降的缘故。青弋军的攻击兵力太过强大,接近万人,万人的新军,张涛的几千残兵如何能抵挡,在炽热炮弹的覆盖打击下立刻弃械投降。张涛被陶宗生俘,已经在押解回营的路上了。吴东明领着骑兵封锁莱州城,搜索残兵。晋军随着水师陆战队一起上岸,在城里碰见了吴东明和陶宗,好久不见众人也是分外亲热,不过战事要紧,晋军先去见军师,容后再会。 成康双手伸出,一把扶起了晋军,“占领耽罗干的漂亮,就是鸽信渠道没有通畅,要不然这次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水师直接过来封锁登莱,恐怕一天战斗就结束了,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以后一切都会完善的。”成康笑笑道:“你倒是好运气,我这里正好有上好的极品毛峰,你这个时候过来正好打了秋风。” 晋军哈哈一笑:“军师说笑了,您老的秋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哦,对了,还有样东西请您过目。来啊,抬进帐中。”晋军朝后挥了挥手,两个身强力壮的背着二八式火铳的水师陆战队士兵抬着一个木棺跟着晋军一起进了大帐。 成康站定,问道:“这是?”袁承志在一旁也有些好奇。 “打开吧。”晋军对两名陆战队士兵点点头道。两人掏出羊角锤,将木棺上的钉子起开,然后打开了棺盖。“孔有德!”一旁一个声音惊呼道。不是孙元化还能是谁。晋军一进来只顾着跟成康汇报战果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帐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只见孔有德的尸体躺在木棺之中,旁边放了很多的海盐。现在是夏季,海上航行防腐的策略只能是用海盐。本来晋军倒是想将孔有德的头颅砍下来保存算了,不过已经在砣矶岛了,用不了几天,想想还是给他留个全尸吧。也算是在辽东跟建虏打过仗的人。给他这个面子。 袁承志和成康自然是不认识孔有德的,孙元化却一下叫了出来。晋军这才发现,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个文士。他的目光立刻看过去。成康这才想起来,“哦,晋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大人,孙大人,这位是新军水师大将晋军。” 今天成康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孙元化震惊半天,以至于到后来,孙元化的神经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多少惊世骇俗的事情。就说这一件,水师?新军连水师都搞出来了,成康没有刻意对孙元化隐瞒什么,刚才在帐外的谈话,孙元化也都听见了,没想到新军不仅仅组建了水师,字里行间分明水师的实力还十分强大,竟然还占领了耽罗。作为在辽东做事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耽罗是什么。天啊,这天下还有新军不敢干的事情吗? 孙元化洞察力何其敏锐,他立刻意识到,占领耽罗是多么高妙的一招棋。就相当于毛文龙当年在皮岛一样,耽罗可是十个皮岛都不止啊。要是能将耽罗变成皮岛那样的军事要塞,辅助以强大的水军,那会变成什么样,建虏每天都会感到芒刺在背,他们想要出兵大明,就要想想身后这柄利剑了。 晋军同样也是吃惊,军师怎么把孙元化给弄到军营里面来了。他想不通里面的玄机,索性不想。他立刻单膝跪地,抱拳对孙元化道:“末将新军水师游击晋军,参见抚台大人!”孙元化有些尴尬,他现在不过是一个钦犯罢了。他立刻上前扶起晋军,“将军快快请起,今日在新军大营所见所闻着实让老夫开了眼了,新军将领个个英武过人,士兵人人龙精虎猛,新军果真有新气象。” 想了想,孙元化忍不住又道:“只是,晋将军,这孔有德?”“哦,回大人的话,孔有德的事情是这样的。”当下,晋军将怎样在海上遇到孔有德,怎样爆发激战,最后将孔有德打死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成康抚掌大笑,好,这样一来东江军几乎是被全歼,算是达成了一大半的目标,最起码东江军这支力量不会被建虏所用。只是逃走了一个耿仲明,他带了不少的火炮逃亡,这倒是其次,关键是一批熟练的匠人,这些人若是去了建虏那边恐怕会给他们的火炮技术带来不小的发展。不过这一点成康并不是特别担心,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可比那几百个匠人的价值要大的多了,只要他愿意助新军一臂之力,新军的火炮很有可能碾压当世任何的火器,包括西洋人的火器。 孙元化不住感慨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孔有德也算是咎由自取,这样新军的报捷文书又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成康摇摇头道:“报捷不报捷的不重要,对于成康和青弋军全体将士来说,如果能得到抚台大人这样的火器大家的协助,那才是青弋军最宝贵的财富。刘毅将军经常说一句话,操作武器的是人,决定战争走向的也不是一两件武器,而是人,人才是新军最宝贵的财富。大人,新军新气象,新军的人才来自五湖四海,来自四面八方。新军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不论你是在战场上和敌人血战的将士,还是在后方生产火铳的工人,亦或是缝补衣服的缝衣娘,每个人都是英雄,他们是新军这个庞大器械上的一颗铆钉。都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那就是保家卫国,保境安民,再创盛世!” 这一刻,孙元化犹豫了,年轻时候的理想在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的胸中重燃,他何尝不知道成康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宋应星,毕懋康,这些人孙元化怎么会不知道,那都是火器,西学领域的大家啊。这些人都愿意相助青弋军,自己却碍于这个身份,此刻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官一身轻,也许没有这个官身限制的话,自己可能早就答应去南直隶走走看看了吧。但自己若是就这么答应了,那么朝廷那边怎么交代呢? 成康仿佛看出了孙元化的担忧,“抚台大人,在下知道,现在让您做决定可能太快了。您放心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说三点,第一,请您屈尊前去太平府看一看,如果您觉得和您心中的大道不符,那么成康绝不强求,您来去自由。第二,朝廷那边我们出面去解释,新军的意见朝廷不会不重视,这一点您心里也清楚,我们只要说,孙巡抚在新军攻城之时被狗急跳墙的孔有德杀害,再用孔有德的尸身佐证,这世上便再不会有孙元化这个人。第三,也算是成康个人的不情之请,还请您跟刘毅将军见上一面,出发前,刘将军一直嘱咐我务必要留住孙巡抚,等他从辽东回来见上一面,不为别的,也不说公事,刘将军一直仰慕抚台大人久矣,阁老也经常在刘将军面前提起抚台大人的才学,还请抚台大人应允。”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孙元化其实已经被成康的诚意打动,这还是其次,作为研究西学的大家,他的好奇心是非常之重的,成康嘴里蹦出的什么制造总局,工坊,就像猫爪一般抓挠着他的心。但是成康有一点说的对,今日若是答应了,世上就再无孙元化这个人了。但反过来说,如能真的帮助新军救国救民,也不枉此生,更不枉天主的教诲了。 孙元化闭上眼睛仰天长叹一声道:“好,孙某答应你,就先去南直隶走上一遭,至于这世上有没有孙元化这个人已经不再重要了。我也希望能用残生赎清自己对山东百姓所犯下的罪孽,毕竟登莱之乱我难辞其咎。” 成康望着袁承志和晋军,微微的点了点头,抚须微笑起来。 五百零八章 危局 “草原上的雄鹰们,张开你们的翅膀,将成吉思汗后代的威名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去吧。跟我杀!”“杀啊!” 在登莱之役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辽东局势也发生了对大明非常不利的变化。八月一日,祖大寿领兵开城投降了皇太极,大凌河之战宣告结束。何可纲身死,邱禾嘉被俘。整个大凌河一线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最可怕的是,皇太极可不打算就此罢手,既然大凌河已经没了,右屯和小凌河城并没有修建起来,那就意味着在锦州城面前没有任何阻碍了,锦州城现在就像被脱了衣服的女人,已经完全的暴露在了皇太极的面前。更何况祖大寿已经加入了他的阵营,而锦州城的主将是他的二弟祖大成,那么完全可以继续进兵拿下锦州,只要夺下了锦州,宁锦防线就破了,是时候招呼土谢图他们死命的攻城了。突破大兴堡一线,攻入宁锦腹地,最好是能围住宁远城,若是锦州这边能顺利的攻下,那么合并一处拿下宁远,斩了孙承宗也不是难事。皇太极兴奋的一夜未眠,阵斩孙承宗,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对明廷又将会是多么巨大打击。 皇太极连夜派出快马,八百里加急将大凌河战事结束的消息通知在西线的土谢图,要求蒙古大军展开更加强势的攻击,将西面的防线突破,将佯攻变成真打。 土谢图在接到皇太极的亲笔信之后,没想到这次的攻击竟然能这么顺利,而无能的明廷在辽东受到这么强大的打击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兵一卒及时来援,白白的浪费了许多时间,可以说蒙古各部恢复了信心,上次在京师城下噩梦般的记忆仿佛已经被抛到脑后,土谢图他们的心理是一致的,大明恐怕也就一支新军能打,离开那支新军,大明剩下的兵马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废物。 土谢图和蒙古各部首领一商议,立刻决定猛攻大兴堡一线,这跟当年攻打长城防线是一个道理,孙承宗手上可以用来机动的兵力已经被皇太极消耗殆尽,那么现在只要在这个防线上攻破一个点,就可以轻松击破整条防线。八月五日,草原诸部展开全线突击,土谢图领兵攻击大兴堡,大福堡那边则交给奈曼部和敖汉部。将近六万蒙军凶猛的扑向各处城堡。 轰,一发炮弹带着高温射向城下游走的蒙军骑兵。将几名来不及闪避的蒙军骑兵连人带马扫倒在地,空中飞舞的不知是人和马的什么零件,总之在血雾过后一些归于寂静。 “将军,将军!炮子,炮子不多了,咱们的药也快用完了。”一名炮兵总旗脸上全是黑灰,他哭丧着脸跑到城楼处,对最高指挥官哭诉道。大兴堡的主将是关宁军游击黄志,也是袁崇焕的旧部,袁崇焕被杀之后,因为他的官职不高,所以继续留用辽东,孙承宗重新接防辽东之后自然不会对袁崇焕的旧部怎么样,所以黄志依然驻守大兴堡,孙承宗答应,在他的任上一定会将袁崇焕的旧部照顾好,可是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满蒙联军大举攻击,宁锦防线摇摇欲坠。此刻黄志的心里同样是心急如焚,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袁崇焕手下的兵将,常年在关外和建虏北虏作战,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他黄志不怕死,可是他怕死的没有任何价值。他知道,朝廷的援兵迟迟不到,阁老将手头全部的兵力已经派去大凌河了。可是没想到大凌河惨败,自己这边恐怕是再也得不到一兵一卒的支援了。如果蒙古兵要是从大兴堡突破,那可是能直接杀到宁远城下的。 为了安定军心,其实孙承宗并没有将大凌河城被攻占,祖大寿已经投降皇太极的消息通报全军,也是为了安定军心,但是土谢图怎么会给孙承宗这个机会,在他拿到皇太极书信的第一时间,他就将大凌河城的情况命人写成数百封书信,然后用箭射向城头,即便是黄志下令收缴这些信件,还是不能阻止这些东西在士兵之中的流传。黄志只能出来辟谣说是敌军的假消息。可是内心里黄志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都是带兵之人,大凌河城能坚持多久,如果连他这个游击将军都看不出来,那关宁军不都是废物了吗?同样的一幕在西线各处城堡上演,搞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而偏偏在此时,草原诸部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军心已乱,正是防线动摇的时候,看来草原人也不傻,知道用攻心战术了。 此刻黄志在大兴堡的兵力不过三千余人,但对面土谢图指挥的几部兵马一共有一万五千人,五倍于黄志的兵力,孙承宗的士兵分布在西边长长的防线上,本身每个城堡就没有配置太多的兵力,因为孙承宗知道固守一个点没有用,蒙军只要集中攻打就行了,所以每个城堡不过两三千兵马防守,万一有事,关宁铁骑可以随时出击,现在的问题就是关宁铁骑已经在大凌河城全军覆没,那么宁远城的面前只剩下这条薄薄的防线了。 “放箭!死死的压制城头!把石炮运上来,打!狠狠的打!”天气炎热,土谢图满头大汗的举着弯刀在阵后指挥,这次蒙军为了攻城可是有备而来,他们只有一些小型的火炮,并没有重炮,所以用了草原上的老办法,制作了许多的石炮,石炮就是投石机,虽然射程和射速远远比不上火炮,但是聊胜于无,而且投石机可以投射火油,蒙古兵只要突进去射出火箭就能将城头陷于一片火海之中,搅乱守军的阵脚。 城头上的火炮声渐渐减弱下来,佯攻了不少天,土谢图认为城中的火药炮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正是夺下大兴堡的好时机。所以一万五千草原诸部士兵分成五个波次,每批三千人,三个步兵队攻城,两个骑兵队放箭掩护。 “杀!”第三个步兵队发动了,草原的勇士们扛着云梯如黑色的浪潮一般冲向城池。 “还有多少炮弹!”黄志在城头上大吼着问道。“将军,最多还能齐射三轮!”有军官报告道。“他娘的,不留了,全部打光,火铳弓箭,滚木礌石有什么用什么,打完了准备白刃战!”黄志大声下令道。他知道,恐怕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 虚虚实实的跟蒙古军队打了这么些天,三千多弟兄们死伤的就剩了一千多人了,现在黄志手上是一点预备队都没有了,一千多人全部顶在城头上,几乎是人人带伤,黄志只能咬牙和蒙古军队硬拼了。左右是个死,就算是死,黄志也要从土谢图嘴里掰下一颗牙来。 轰轰轰,城上的大炮开始了最后的怒吼,大小佛朗机,虎蹲炮,大将军炮一股脑的将剩下的所有炮弹全部发射出去,将蒙军的阵型打出一条条血胡同。但是土谢图也是发了狠,全军将士都知道,打破这座城池,后面就不会再有阻碍。草原军队的攻城能力一直为人所诟病,其实他们不缺乏勇气,只是输在了方法和器械上。但是今天,面对人数上绝对劣势,且士气并不高昂的明军,土谢图要证明草原勇士们也有能力攻下坚城。 啪啪啪,带着呼啸的怪响,大量存储这火油的陶罐被投石机射上了城头,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黄志大喊道:“是火油,离开沾上火油的地方,动作快。”很多士兵的衣服上都溅到了火油,黄志内心焦急,他知道土谢图想要干什么了。蒙古骑兵陡然加速,冲进了弓箭的射程,朝着城头猛地射出了手中已经点着的火箭。轰,城头烈火爆燃,来不及撤出的士兵一下子被笼罩在火焰之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厉声惨叫。 一个士兵被冲天而起的火球包围,一瞬间便点燃了身上的棉甲,他扔掉手中的兵器,奋力的扑打着身上的烈火,但是无济于事,火油的黏着性将火焰紧紧的吸附在衣物和皮肤之上,身边的战友想要帮忙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士兵嚎叫着,挣扎着,在地上翻滚着,然后渐渐的没有了生息,如此的场面不断在城头涌现。 云梯搭上了城头,从垛口处已经能看见脸上布满狰狞表情的草原士兵,他们怪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黄志捡起一杆红缨枪嗖的一声投掷了出去,一个举着木盾的敌军刚一登上城墙就被红缨枪扎中胸膛,惨叫着摔下城头,后面的士兵丝毫没有受影响,一跃而起翻上城墙,和明军激战在一起。滚滚黑烟之中,两军士兵混战,双方看不见远处的敌人或是战友,就盯着眼前的人捉对厮杀。黄志拔出腰刀,带着数名亲兵呐喊着加入了战团。 城下的土谢图嘴角露出了冷笑。。。 五百零九章 追赶 蓟镇迁安平原上,三个团的精锐骑兵正在狂奔,一人双马显得声势浩大。刘毅和甲午冲在最前面,身后的骑兵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每个人都是面色如常。尽管刘毅已经对他们说了此次的任务非常艰巨。并且得不到炮兵的支援,只能凭借骑兵快速攻击。并且前路未知,刘毅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碰到多少敌人,运气好,可能遇到的都是单股的敌人,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遇到满蒙联军的主力,可是这一次不比京师城下,没有援兵,他们就是援兵。孙阁老那边现在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他们也不清楚,刘毅甚至想过,万一他们赶到了宁远却发现宁远已经被攻下了,到那时青弋军应该怎么办。 “前面十里就是迁安城了,将军,要去休息一下吗?”一名前方探路的斥候前来禀报,甲午上前询问刘毅道。刘毅摇了摇头,对甲午说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卢象升的人马已经领先我们很多天了,恐怕已经进入辽东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万一我刘毅救不了阁老,至少不能让卢兄和天雄军折在辽东,这是底线。”甲午沉重的点了点头,青弋军成军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将军常说不打无把握之仗,但是这一次,刘毅自己食言了。但是数千弟兄们都不后悔,他们都是百战精锐,只要跟着自己的主将,这些困难都难不倒他们。看见骑兵们六瓣盔上的红缨了吗?那就是他们百战余生的最好证明。 迁安城刘毅可是太熟悉了,皇太极入关之时,游弋军在蓟镇和数万满蒙联军鏖战,正是刘毅领兵深入敌后奇袭了迁安城,并且在迁安城定下了飞夺遵化的奇谋,可以说迁安之战是整个蓟镇大站的转折点,游弋军在迁安创造了辉煌的战绩,蓟镇的百姓至今提到攻取迁安的这些好汉爷还是一个个都要竖起大拇指。 “甲午,你亲自去迁安城打听一下卢兄的情况。速去!”刘毅马鞭一指道。“得令!”甲午插手应答,带着数名骑兵立刻加速飞奔前往迁安方向。 大军过境,迁安城的斥候早就探得了情报。迁安如今的守将叫高俊,本来是蓟镇当地的千总,蓟镇大战之时,总兵赵率教阵亡,蓟镇兵死的死,降的降,全部的建制都被打乱,在蓟镇大战结束之后,朝廷从北直隶,边军等处调集人马填充蓟镇,然后在蓟镇本地募兵,将原来蓟镇剩下的一些军官派去带兵,勉强重建了蓟镇的防御体系。而这个高俊也算是因祸得福,本来只是蓟镇的一个千总,在补充了大量的新兵之后升任了游击将军,麾下也有三千人的兵力,驻扎在迁安,迁安因为是被刘毅奇袭,所以当时损坏的并不是特别严重,青弋军在后来的对战之中也没有对迁安进行大规模的破坏,所以迁安算是蓟镇保存的完整的城池,高俊驻防迁安,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所以高俊对刘毅,卢象升等人是充满感激的,如果没有他们击退建虏,怎么会有他高俊的今天。前些日子卢象升路过的时候,高俊出城迎接卢象升,将城内的物资提供了许多给卢象升。也算是结下一个善缘,今日听闻刘毅领兵前来,高俊更是不敢怠慢,一接到斥候的报信,立刻就带着亲兵出了城,准备迎接刘毅的到来。 当甲午带着人马直奔迁安城的时候,却迎面遇到了前来迎接大军的高俊。高俊远远的看见数名骑士在高头大马上的矫健身姿,不禁想到,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南直隶新军啊,果然是人如虎,马如龙。等到甲午等人近了,看看他们一人双马,身上鼓鼓囊囊的明显是穿了多层甲胄,再看看他们武装到牙齿的配置和随身的大量火器,不愧是天下强军,这样一支兵马要花费多少银子。再回头看看自己的这些手下,亲兵就算不错的了,好歹还能骑马。不过在青弋军面前那就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从甲午的着装上,高俊并不能很好的判断出他的身份。但是他知道,这肯定是一个军官。青弋军的军官,就算只是一个总旗,高俊都不敢怠慢。皆是因为军中都以强者为尊,按照战斗力的换算,恐怕上百青弋军骑兵就可以灭了自己的三千新兵,或许根本就不用。 身后的亲兵看见甲午等人都是咂舌,“乖乖,这就是将军平常说的那些新军军爷,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你看看他们身上的装备,怪不得建虏打不赢他们,这些人好像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另一人说道:“哎,你看,这些军爷比起前些日子卢大人的兵马如何?” “我看没得比,卢大人的人马算是精锐,但是少了那么一股子精气神,应该是没经历过恶战的缘故,就跟咱们差不多,但你看这些人就不一样了,教你个秘诀,看人看眼神,看动作。你看他们一个个眼睛就跟鹰鹫一样扫视周围,手始终搭在兵器上,这就是老兵。” “你咋懂得这么多?” “哼,你小子,哥哥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都他娘的废什么话,给老子闭嘴!”身后亲兵的对话传到了高俊的耳朵里,高俊不耐烦的骂道。这些新军士兵都是战神下凡,要是把他们惹怒了高俊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甲午等人离得近了,高俊立刻策马上前,主动抱拳道:“诸位,本将是迁安守将,游击将军高俊,得知刘大人率领新军经过迁安地界,特来相迎。” 甲午同样抱拳道:“原来是高将军,末将是刘将军的亲兵队正甲午,刘将军就在身后三里,特让我等前来探路。既然高将军相迎,不如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大人如何?” 此人铁塔一般,居然是刘毅的亲兵队正,那可是亲信中的亲信啊。绝对不能怠慢了,高俊可不傻,他是个人精,要不然也不能轮到他升官。他敏锐的感觉到,新军虽然驻地远在南直隶,但是他们对北地的局势有非常深刻的影响。可以说北地在危急的时候搞不好还是要靠新军救场,如果现在能和新军的好汉们结交一二,到时候真的有什么情况了,自己可是受用无尽啊。想到这里,高俊打马凑到甲午边上,低声道:“那个,甲午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这迁安城没什么好招待的,这些东西区区心意,还请甲午将军手下给弟兄们喝茶。” 高俊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金锭,竟然是五两的小金锭。这在大明可是能折合十足的官银五十两啊。相当于一个普通士兵四年的军饷。高俊竟然出手这么大方,他当上迁安的防守游击才多长时间,克扣军饷就这么厉害了?甲午和青弋军的战士们一样,最讨厌克扣军饷的行为,这是前方将士们用命换来的钱,这些狗日的军官怎么能出手贪污。 甲午面色立刻冷了下来,身边所有亲兵也是面色不虞,高俊看见这些青弋军士兵脸上的表情变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这些军爷。这时甲午开口了,“高将军,克扣军饷的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青弋军是新军,没有这些歪风邪气,刘大人爱兵如兄如弟,宁肯将自己的赏赐分给将士们也断然不会克扣军饷。” 高俊恍然大悟,当日卢象升经过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不要对朝廷的新军搞这一套。他这一紧张,给忘了这一茬,经甲午的提醒这才想起来。不过这回甲午是冤枉他了。原来当日,金兵占领迁安城之后,其实在城内藏匿了不少抢来的金银财宝。后来刘毅夺取了迁安城,也没功夫在城内进行大规模的排查,毕竟是战时状态,谁有这个闲心呢,也不过就是把官库给搜查了一遍。后来高俊驻屯迁安,当然就发现了一些藏在民房中的金银,有些自然被士兵们私自贪墨了。剩下的则被高俊集中到官库之中,妥善保管起来。高俊不是不贪,但是程度没那么严重,这金子不是来自于贪污的军饷,而是从官库中拿出来的。 高俊想开口解释,甲午却懒得管这些破事,这些大明的蛀虫,总有一天要跟着将军消灭他们。不一会儿,高俊跟着甲午来到了骑兵大队之中。只见青弋军骑兵们排成一字长蛇的行军阵。军旗和战旗遮天蔽日。铠甲反射着阳光,就像一只蜿蜒的铁甲巨蛇一般行进在迁安平原上。打头一员将领人高马大,身穿鱼鳞叶明甲,头戴金边漆墨虎纹六瓣盔,缨枪也是金色,红缨飘洒。骑着一匹俊朗神驹。披着鲜红穷奇大氅。手上提着一杆银色的大枪。肤色偏黑,眼神深邃,面部线条硬朗,显得英武不凡。高俊立刻意识到,此人应该就是青弋军的主将刘毅了。 五百一十章 围困 “大,大人,末将参见大人。大人领兵一路辛苦,不如到城中歇息如何?末将在城内已经准备好酒菜,恭迎大人。”高俊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刘毅的面前,他脑子里盘算着应该如何称呼刘毅,叫将军显的有些不太合适,现在的大明文贵武贱,如果是叫大人的话是不是听起来舒服一点,一念及此,高俊顺口就叫了出来。 身后的亲兵都是翻身下马,随着高俊跪在地上。三个团的青弋军骑兵带来的威压太重了,这种肃杀的气氛,让高俊的亲兵全部自觉的闭上了嘴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刘毅。 刘毅点点头,“高将军请起吧。迁安城我就不进了,这次领兵入卫辽东十万火急,这样,宴请就不必了,你立刻命人回去通知给我备下一些干粮和马料,我要立刻带走。” 这次入卫辽东不像平时的作战有大量的步兵和辎重营随行,所以炊事兵可以现做很多热食供给军队,此次三个团的纯骑兵没有太多的条件生火做饭。连日赶路也是辛苦,休息的时候将马喂好,自己也不过就是啃几口干粮了事。所以刘毅对于将士们是愧疚的,这次的事情事发突然,青弋军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高俊感到有些可惜,这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就这样失去了,不过他也佩服刘毅,这果然是一个将国事放在第一位的人,相比之下,蓟镇各将就有些自惭形秽了。高俊立刻回头命令骑兵回去通知城里准备好刘毅所需的物资,用大车拉到城外。刘毅此次一人双马,所以另一匹空闲的战马正好用来驮物资,一点也不耽误行军的速度。 看到高俊如此配合,刘毅心中宽慰,便问高俊道:“高将军,不知是否见过卢象升卢大人?”高俊立刻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卢公末将自然是见过的,十日之前卢公就率领一万天雄军经过迁安,如果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想必现在已经过了山海关了吧。” “你是说十日之前?”刘毅追问道。“嗯,末将不会记错。当时卢公还和末将攀谈了几句,卢公文臣领兵,风采非凡,末将的印象很深刻。”刘毅回头看了看甲午和将士们。他们的眼睛里跟刘毅一样,都隐隐的有一丝担忧,如果现在卢象升已经过了山海关,那么就是进入了辽东的地界了,可能在明后天就会到达宁远城,如果孙承宗给他们安排任务的话,可能会走的更远。自己再怎么追赶也需要五六日才能赶到宁远,也就是说,万一皇太极真的率领大军杀过来的话,如果天雄军遭遇了满蒙主力,至少要坚持两到三天青弋军才能赶到战场。可是天雄军训练不足,能坚持两到三天吗? “高将军,烦请上马,我们先去迁安城,接收物资。军情紧迫,本将恐天雄军有失,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了。”刘毅对高俊严肃的说道。高俊从刘毅的表情里读懂了刘毅的意思。他自己也是游击将军,知道刘毅的想法肯定是追上天雄军和天雄军并肩作战胜算会更大一些,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满蒙联军的机动性非常好,都是骑兵,非常善于各个击破,如果萨尔浒之战的情况重演,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高俊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上马,领着刘毅朝迁安的方向过去。迁安城内已经接到消息,几乎将府库搬空,本来城内就没有什么战马,只是有很多骡马,这草料的事情,高俊想好了,哪怕自己的骡马饿死,也要把草料给刘毅备足了,这样能留下个好印象。至于吃食,那更是不用说,有什么算什么,一股脑的给刘毅全搬来了,先紧着大军用度再说。 刘毅看到数十辆大车上堆满了物资,扭头对高俊道:“高将军,你这是把全城的物资都集中来了吧,呵呵,心意我领了,物资我拿一半,这样看来,你算是一个好将军。” “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大人领兵在前面拼命,我们饿几顿又算得了什么。”高俊道。 “唔。大明的军将若都是你这样,建虏是万万攻不进来的。”刘毅赞道。甲午却有些面色不好看,心道,好你个高俊,贪污军饷的狗贼现在表现的跟个忠臣似的。高俊看见甲午的脸色,连忙道:“甲午将军,方才是我做的不对,但是你真的误会我了,那些金银真的是迁安城中原先留下的,我们在一些民房的私库中搜到的,应该是金兵来不及带走的物资,末将承认贪墨了一些军饷,但那都是火耗银,弟兄们的俸禄我是一点不敢动的。” 刘毅看了看甲午,又看看高俊,仿佛明白了刚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高俊对甲午使了银子。刘毅笑笑道:“高将军,甲午他就是那个脾气,不要跟他计较,这些银子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当时我们占领迁安也没来得及仔细搜索,既然都被你们发现了,那这笔钱也要好好利用起来,多给将士们一些福利总是好的。” 高俊没想到刘毅竟然思想如此开明,要是卢象升那样的官员少不得要说教一番。高俊立刻抱拳道:“遵命!”眼见物资都搭载的差不多了,刘毅在迁安城外也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立刻对高俊道:“我们不久留了,如果大军回师,还请高将军接应一二。”高俊立刻拱手道:“自当遵令!谨祝将军顺利凯旋!” “出发!”刘毅大手一挥,骑士们甩开缰绳。“驾!驾!”三千六百名骑兵滚滚而去。只留下高俊等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出神,不知是被威压震慑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大兴堡的城头上,黑烟变成了青烟,最后逐渐的熄灭。城内的空地上跪满了俘虏,大约有千把人。凶神恶煞的蒙古兵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土谢图骑在马上,指着空地中央竖起来的十几根木桩说道:“你们这些下贱的奴隶看好了,这就是反抗的下场,成吉思汗的天威怎是尔等可以抵挡的。”每一根木桩上都绑上了一具尸体,那是大兴堡的将领们。黄志就在最中间的一根木桩上,身上插满了箭支,早已气绝身亡。大兴堡惨烈的攻防战并没有坚持多久,蒙古大军凭借着绝对的人数优势突破了大兴堡防线,黄志带领亲兵和剩下的千总百户等将领们一起在城头搏战,但是寡不敌众,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箭雨所淹没,黄志与近百兵将一起全部战死在城头,剩下的士兵没有了领兵主将,再加上士气本就低落,在蒙古大军攻入城中之后只能弃械投降,土谢图将黄志等人的尸体集中起来绑在木桩上,竖立在城里的空地上以儆效尤,让俘虏们全部眼睁睁看着和他们对抗的下场。 随即,蒙古军队开始对大兴堡进行摧毁,一如皇太极入关时对长城的摧毁一般,他们的策略很简单,就是将宁锦防线捣的千疮百孔,即便这次不能完全摧毁,也不给孙承宗留下修补的机会,这样以后他们就可以来去自如,谁也不能阻止他们。 随后,土谢图在城外休整一晚,留下少量的士兵看管俘虏,然后带着一万余人的主力部队向前继续攻击,同一天,大福堡等多处堡垒也遭遇了和大兴堡一样的事情,整个宁锦防线的西线屏障,在得不到援军支持的情况下,被草原诸部集中兵力依次突破,守将不是战死就是投降,西线的崩溃让辽东局势雪上加霜。蒙军突破沙河堡,大兴堡一线之后开始在宁远城西边不远的连山堡集合,他们不再追赶四处逃散的明军,因为这些人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土谢图现在的目标就是攻击宁远城。只要蒙古大军一到齐就可以发动攻击,而从俘虏口中的情报得知,现在的宁远城只剩下五千步卒,剩下的精兵早就被孙承宗派给张春了。而蒙古军队超过五万,五万打五千,十倍的优势,就算是宁远城较为高大,土谢图也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并且攻下这么多堡子,也获得了一些火炮,其中重炮也有十几门,有这些明国降兵当炮手,现在的蒙军也不是没有重炮攻城的能力了。打下宁远城又平添了几分胜算。 八月八日,蒙古军队从连山堡出发,开始了对宁远城的攻击。此时的卢象升已经领兵经过了山海关,到达了三山营一带,再往前走大约两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宁远城。卢象升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宁远城正笼罩在十倍于自己的蒙古大军的阴影下。城内的孙承宗已经心力憔悴,收罗了败兵加上城内的老弱之军,手头可用的兵力不过六千余,战斗力究竟如何还犹未可知。 可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孙承宗不知道的是,皇太极的大军已经逼近了锦州城下,城内的祖大成方寸大乱。。。 五百一十一章 是战是降 “祖将军,本汗并不想大兴刀兵,你知道,本汗一心想让满汉一家亲,能谈尽量谈,这也就是本汗为什么有耐心等待祖将军弃暗投明的原因。”锦州城外,八旗大军的营地绵延数里,这次皇太极是铁了心要拿下锦州,彻底的击破宁锦防线,既然已经收服了祖大寿,那么锦州城内祖大寿的二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抵触情绪。所以这个兵不血刃拿下锦州城的任务,皇太极想要交给祖大寿,就算是祖大寿加入金国阵营的一个投名状吧。 祖大寿如何不知道既然已经投降了皇太极,肯定要有拿的出手的战绩才能服众,否则皇太极阵营里不论是汉人还是满人怎么会对自己服气。要知道,加入一个新兴的军事集团那就必须要体现自己的实力,狼群中只有最能打的那只狼才能成为头狼。而皇太极对自己的承诺祖大寿并不怀疑,只是人心总会变化的,皇太极招降自己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辽东三杰,竖立了一个标杆,而更加是想利用自己在辽东军中的影响力,收服更多的辽东将士投入金国阵营,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自己的存在将毫无意义,所以锦州就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大汗,末将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只要让我进城去劝劝二弟,应该能将锦州城完整的拿下献于大汗,末将听闻大汗即将四十岁诞辰,在中原,四十岁被称作不惑之年,意思是四十岁的人能明事理而不迷惑,是个非常有意义的年纪,末将就将锦州作为献给大汗的寿礼。请大汗在营中等待我的好消息吧。”祖大寿对皇太极诚恳的说道。 “呵呵,祖将军,不要这么心急,这样吧,你先写一封信给你的弟弟,看看他的态度,至于你进城谈判的事情,我们再往后放一放。”皇太极淡淡说道。 “遵命。”祖大寿将手放在胸前鞠躬道。他的心中一惊,仿佛明白了什么,说了半天皇太极果然还是不放心他祖大寿啊。其实不怪皇太极,祖大寿何尝没有想过进了锦州城之后就闭门不出,这样也能用诈降来解释自己的行为。至于在金兵营中的祖可法和剩下的将士们,祖大寿可就管不了这么多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一步棋其实很难走出去。祖大寿是可以不管不顾直接进入锦州城,但是一来,三弟祖大弼可是在皇太极的手上,这选了二弟就放弃了三弟,这种事情要祖大寿怎么能做的出来。二来,锦州城现在也是危城一座,周边的羽翼全部被皇太极剪除,最要命的是现在锦州城里恐怕只有数千老弱残兵,精锐力量都折在大凌河城下了,就这样的情况,锦州面对如狼似虎的六万金兵怎么能守得住,自己就算是躲进了锦州城最后也逃不过一死的命运,锦州被围的严严实实的,自己怎么能突围的出去。到时候自己死了还要连累整个祖家军和祖家兄弟。不值! 祖大寿的脑中天人交战,他走出皇太极的营帐,皇太极看着祖大寿有些虚浮的步伐,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哼,这个祖大寿,想和自己玩心眼,自己可不是傻子,能做到天聪汗的人如果连这点人心都无法洞察的话,那他皇太极是不是太无能了。就让祖大寿自己纠结去吧,相信他会做出正常的判断。 “将军,城下射上来一封信,上面写着请将军过目。”一名亲兵将金兵射上锦州城头的书信交给了正在城头巡逻的祖大成。这两天祖大成心神不宁,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当大凌河城和宁锦防线还在的时候,他并没有这种危机感,因为锦州是处在大凌河防线之后的位置,后面随时可以得到孙阁老的支援,万一前线要是吃了败仗,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回去,可是现在阁老那边的援兵已经消耗殆尽,也不用指望宁远那边会有援军过来了,现在宁远的阁老自己恐怕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最可怕的是锦州城已经从二线变成了一线,数万八旗军就在城下驻扎,祖大成不认为自己的几千步卒可以战胜敌军,锦州丢失是早晚的事情。最让祖大成情感上不能接受的是,哥哥祖大寿竟然投降了金兵,这自己如何是好,大哥和三弟都在金兵营中,难道自己要与他们为敌吗?可是如果自己将锦州的大门打开了,自己将来要有一天下了黄泉,怎么和祖家的列祖列宗交代,这可是遗臭万年的事情啊。 祖大成痛苦的将手指插在头发里,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就在这个时候,亲兵送来了城外的信件。 祖大成接过信的一刹那,他愣住了,因为虽然信封上没有署名,他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兄长的笔迹,这是一封祖大寿写给他的亲笔信。祖大成吩咐亲兵退下,自己一个人匆匆的下了城,躲进了锦州的府衙之中。他不敢在城头上拆开这封信,就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充满了纠结。只有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面对已成定局的事实。 祖大成将自己关进了府衙的书房之中,目前的锦州城,各级将官死的死伤的伤,可以说主心骨就是自己了。他犹豫了半晌,长吁了一口气。一咬牙撕开了信封。 “大成吾弟,兄长愧对祖家列祖列宗,大凌河城死守数十日,实不忍将士于城共亡,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城从虏,兄之名节已失,唯不忍二弟陷于锦州,为今之计当开城,此罪兄一人承担,只盼二弟三弟苟全性命矣。。。” 祖大成一目十行的将信件看完,虽然周边没有一个人,但是祖大成依然是做贼心虚一般将信件迅速的撕碎,然后用烛火点燃放到铜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可是这只是对信件的毁灭,上面的文字已经深深的印在了祖大成的脑海里。祖大寿很聪明,他没有从大义出发,而是写了一封只描述三人手足兄弟情的文书。这一下击中了祖大成的软肋,有道是长兄如父,虽然祖大寿比祖大成大不了几岁,但是祖大成想起了小时候,大哥是怎么护着他和三弟,从军之后大哥一直做到了总兵的位置,对自己和三弟的提携那是没话说。大哥对自己这样,如果自己坚守锦州的话,恐怕会害死大哥和三弟,在天下人和祖家兄弟面前,祖大成只能选择一个。怎么办?祖大成痛苦的蹲在地上,耳边仿佛响起了祖大寿的声音。“二弟,三弟,你们看,这是大哥亲自去陕西讨要的三柄宝刀,咱们三兄弟一人一柄,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以后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男儿在世自要立上一番功业。” 祖大成知道,祖大寿投降肯定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凡大凌河城能坚持,祖大寿都不会选择投降金兵,一来是辽东军已经跟金兵作战多年,双方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对手。这时候投降谈何容易。二来,祖大寿也怕天下人唾骂,这跟上次京师撤兵性质不一样,在大明内部关起门来还能说是自家的事情,可是涉及到建虏这可就说不清了,天下人的吐沫星子能将三兄弟淹死。 “杀!杀!杀!”呐喊声传来,祖大成站起身来,冲到了书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大声问道:“外面什么事情?”一名亲兵冲进来禀报道:“将军,建虏在城外列阵,看样子要攻城了。” 皇太极不笨,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让祖大寿写信给祖大成劝降,另一方面自己也要给锦州城施加压力。促使他们尽快投降,自己没这个耐心在锦州城下白白浪费时间,土谢图已经派人来送信,蒙古大军已经攻破了西部防线,兵临宁远城下,现在完全可以给孙承宗来一个瓮中捉鳖,父汗一直没能攻下的宁锦防线,恐怕在自己手上就要拿下来了,这怎么能让皇太极不兴奋,上次蓟镇之战自己的威望受到了损失,这次完全有可能弥补回来。那么自己就仍然是大金和草原的天聪汗。谁也不能动摇自己的地位。 织金龙纛下,皇太极用千里镜观察着城头的动向。身边的祖大寿额头上滚落了黄豆大的汗珠。他心里默默的祈祷,二弟可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啊,这个时候了保命要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理想道义。 “前进吧!”皇太极转头对着打先锋的阿济格命令道。两白旗的兵马在阿济格和杜度的率领下开始前进,佟养性的炮营也进入指定位置,准备随时发炮。 “等一等!”皇太极突然叫停了队伍,他的脸上浮现了笑容,因为他看到,锦州的城门,开了。 (渔夫按,历史上,祖大寿第一次是诈降,大凌河城陷后祖大寿借口回去劝降,带着一部分兵马回到锦州,然后闭关不出继续和金兵交战,把皇太极气了个半死,将留在营中的祖家军全部杀光泄愤。一直到洪承畴提督辽东,祖大寿都在辽东跟金兵对峙,后来松山之战洪承畴全军覆没,辽东防线全线崩溃,祖大寿领着孤军困守孤城锦州,城中再次复制了大凌河城的惨状,断粮一月,人相食,祖大寿只得率兵投降,这次是真的投降皇太极。公元一六四四年祖大寿随着金兵一起入关,被封为汉军正黄旗都统。待遇规格可以说是非常高了,一直到他病死在京师祖家宅邸。但不管怎么说祖大寿在当时都是明奸无疑,渔夫也懒得让他投降两次了,太闹心。) 五百一十二章 抵达宁远 “动作再快一点!后面的步兵队伍跟上!”在三山营到东关的官道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前进,队伍延绵数里,排在前头的是清一色的骑兵,大约有千人,都穿着崭新的军服,大红色的鸳鸯战袄做内衬,外面罩着的是红色的棉甲,上面的铜钉很明显要比一般的卫所明军的棉甲大上很多,显然不是明军的制式装备,而骑士的内衬都是鼓鼓囊囊,显然里面应该还有一层铠甲,头上戴着的倒是明军通用的钵胄盔,只不过这支部队的钵胄盔装备非常充足,每个士兵都有,不像普通的明军,别说步兵戴的都是毡帽或者圆顶勇字盔,就算是骑兵也不一定能做到人手一顶钵胄盔,所以无论怎么看,这支部队的装备都算是精良。 没错,这支部队就是卢象升的天雄军,步兵将士们的肩膀上扛着二六式火铳,腰间斜挎着腰刀。还有数千士兵肩上扛着长枪。他们坐着平板马车前进,只不过马车显得非常原始,跟青弋军那种成熟的运兵马车肯定没得比,不过这样也算不错了,最起码大大提高了部队的机动性。也保存了士兵的体力,到了战场上可以全身心的投入战斗。这就是青弋军原来的样子,一部分士兵使用火铳,而长枪兵作为辅助兵种,只要护住大阵中央的火铳手和炮兵就可以了,然后骑兵在外围作战,将敢于冲阵的敌军冲散,整支军队以火铳火炮为火力输出,一切都围绕着这两个兵种转。 卢象升依然是标致性的打扮,一袭白色文士长袍。头上倒是戴了一顶三山帽。如果不是手上提着的那一柄大刀,怎么看都像一个教书先生。钱明德在一旁劝道:“大人,咱们已经深入辽东境内了,再往前去就要到了宁远了,这里随时有可能遇见敌军,末将愚见,还是穿上甲胄的好,大人若是。。。” “呵呵,钱将军,多谢关心,只是这武将甲胄本官实在是穿不惯,不过你莫要担心,本官里面也是穿了甲胄的,一层锁子甲,还有刘毅给的丝绸甲,除非是建虏迎面劲射,否则一般的流矢伤不到我的,何况咱们作战又不是一股脑的突击,不过是掩护火器兵种大显神威罢了,还请钱将军放心。现在本官担心的是阁老,前面的情况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阁老手上能用的兵恐怕都用完了,这要是大凌河和锦州完了,宁远可就暴露在了满蒙联军的铁蹄下了。哎!”卢象升重重地叹了口气,前路未知,他的心中也有些忐忑。 “目前只有咱们这一支援兵进了辽东,当时出发的时候,兵部的行文上可是明确的有山东兵和东江兵的字眼,这两支部队比咱们后接到文书,算算时间的话应该就在咱们后面不远处了。只要咱们能在宁远坚守个三五日,应该能等到后续的援兵。”钱明德说道。 卢象升先期领兵出发,当登莱之乱爆发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蓟镇了,所以自然不知道东江军已经反叛的消息,还以为后面有山东兵和东江军的援兵跟随。哪知道,进入辽东的就剩下这么一支孤军了。卢象升听见钱明德的话,只能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咔咔咔,官道狭窄,天雄军排成了行军队形,军纪严明,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是埋头赶路。骑兵在前面速度也不是很快,避免跟步兵拉开太大的距离,在这种道路上行军,天雄军的将士们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旦有敌军从官道两边的密林中冒出,就会遭到他们的雷霆打击。所以各兵种看似松散,实则紧凑,无论哪个部位受到攻击,其余各部都能立刻做出反应。 “驾!驾!”孙德海带着数十名骑兵在前面飞奔,他亲自领着一队骑兵作为哨探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孙德海敏锐的觉得,可能他们就快要碰到敌军了,倒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他,辽东的地面上充满了危险。 “将军,前面没有什么情况。”斥候们以小旗为单位分成数队,在整个队伍的前方五里处侦查,过了前面那道岗子就是东关了,过了东关会经过曹庄,然后就是宁远城了,如果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最多十几个时辰前锋就能赶到宁远城下。 “加把劲!一二三,嘿哟!一二三,嘿哟!”道路情况不好,有一架拉着大将军炮的马车陷入了泥土里,夏季雨水比较多,可能这地方前一天刚刚下过雨,所以地面充满了泥泞,马车拉着重炮一个不小心就陷进去了,几个炮兵用力推车都不能将马车推出来,急的小旗官是满头大汗。 “谢嗣峰,你带几个人去帮忙,手脚麻利点。”“是,将军!” 队伍的中后段,正是李福率领的一个千总的火铳兵,眼见后面的炮兵兄弟遇到了困难,李福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立刻命令谢嗣峰赶紧去帮忙,谢嗣峰带上几个人从板车上跳下,立刻冲过去帮助炮兵兄弟们推车,众人一起用力终于是将马车给推了出来。小旗官不住的抱拳道:“多谢诸位兄弟了。”谢嗣峰摆摆手,“小事一桩,到了战场上,还要看炮兵兄弟们发威,把建虏给炸个人仰马翻哩。”小旗官哈哈大笑道:“一定,一定。” “将军,你说这次咱们会不会碰到建虏主力啊?”谢嗣峰年轻,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战,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害怕的神情,倒是面色红润,隐隐的有一丝兴奋。李福用力了拍打了一下他的钵胄盔,“你哪来这么多话,碰到建虏主力很好玩吗?真是无知者无畏,建虏并不是一个可以小看的对手,他们的实力非常强大。” “那青弋军不是照样打的他们抱头鼠窜嘛!他们有什么了不起。”谢嗣峰嘟囔道。李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臭小子懂个屁,青弋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队伍,是新兵可以比的吗?如果天雄军经过了这一战,我相信一定会成为强军,可是在还没有开打之前,谁都不能预料到最后的结局。将军经常说要做好最坏打算,不要盲目乐观。我看你现在就是乐观过了头了。”谢嗣峰听见李福的训斥,压低了帽檐不说话了。 李福心中却隐隐的感到了一丝担忧,他发现,这些年轻士兵的脸上竟然都跟谢嗣峰一样泛出一种兴奋的潮红,好像他们要面临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敌人,而是狩猎场的兔子一般。这些年轻士兵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到了战场上,这种盲目的自信会要了他们的命。建虏绝对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的。整个天雄军训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并没有特别清醒的认知。 李福发现天雄军中的老兵比较淡定一点,可是老兵的数量太少,一万兵马中参加过蓟镇大战的不过千把人,还基本上都在骑兵队伍里,这步兵队伍可是由没有经验的新兵组成的。他们真的能行吗?从这次天雄军出发开始,李福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他没有和卢象升说过,但是和吴道荣还有孙德海私底下讨论过,朝廷怎么能将一支还没有训练完成的军队派上战场,还是最危险的战场,这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哪怕是调集几支边军跟他们一起行动也会好一点。卢大人为什么不据理力争一下。李福来自新军自然没有那些陈旧的思想,他哪里知道深深刻在卢象升这些官员脑子里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 “东关是空城,已经无人。”“再探!”“得令!” 前方探路的孙德海已经派出了几拨人马探路东关,不过情报显示,东关守军确实已经全部撤防了。询问一些周边的居民得知,东关的兵马已经奉调去了宁远,当消息报到卢象升这里的时候,卢象升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妙。过了山海关一路过来几乎没看到什么守军,得到的消息都是奉命调离,这就意味着辽东局势已经十万火急,孙承宗将能抽调的人全部抽调了,现在辽东就是一个中空的大树,一旦树皮被打破,敌军就能长驱直入,直达中心。 卢象升再次下令全军加速,以强行军的速度直奔宁远,不在东关做停留。半天之后,天雄军过了东关,直达曹庄,下一站就是宁远城了。越接近宁远,卢象升觉得自己的心跳跳的越快,心头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升起。不说卢象升,就算是钱明德也是有些七上八下。孙德海加强了侦查力度,散出去的斥候已经达到了一个营,二十支队伍。还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曹庄依然是没有一兵一卒,得到的讯息和东关一样,都是调入宁远。卢象升长叹道:“阁老这是把整个辽东军镇能抽调的兵力全部抽空了啊,告诉将士们,全军戒备,这次皇太极恐怕是倾巢出动了。” 五百一十三章 宁远攻防一 “阁老,阁老,城外铺天盖地的全是蒙古诸部的骑兵,足足有五六万之多啊,已经将宁远围的死死的,咱们怎么办?”孙承宗麾下宁远参将程仲跌跌撞撞的冲进宁远府衙,孙承宗正心神不宁的坐在府衙正堂书写公文,听见程仲的禀报,啪嗒一声,手中的毛笔都被孙承宗折断,公文上溅满了墨汁,那是孙承宗给崇祯的请罪文书,仗打到这个份上,孙承宗不想推脱责任,确实,自己督师辽东,不仅没能将局势挽回,现在反而全局崩盘,这个责任他孙承宗必须扛起来。丢失城池也就算了,折损了辽东数万大军,这个罪过孙承宗逃避不了,这么多年的辽饷可以说是白花了,浪费了朝廷这么多银子不说,如果说城池丢失了还能再夺回来,那么折损的关宁军精锐怎么办,这些都是辽东军镇多年的积淀,即便是在皇太极入关的时候都没有全部折损,反而是自己主政辽东之后全部折在了大凌河城。这样一来本次就算是侥幸击退了皇太极,辽东军镇也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了,甚至可以说,锦州一失,宁锦防线崩塌,以后宁远城可能就是前线了。哦,不,宁远城现在也是危在旦夕。 听见蒙古大军已经杀过来的消息,孙承宗甚至感到了一丝轻松,这些天来,蒙古大军就像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柄利剑,谁也不知道利剑什么时候会掉落下来,现在该来的来了,反而内心镇定了一些。自己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如果不行的话,就在这宁远城殉国吧。 孙承宗放下笔,站起身来,程仲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孙承宗,跟到任辽东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现在的孙承宗真的就是一个古稀老人,本来挺直的腰杆也已经弯曲,在数万大军命丧大凌河的打击之下,孙承宗神情已经和普通的老人别无二致,没有了生气,充满了疲倦,年老昏黄的眼珠里布满了血丝,视力急剧下降,看东西都渐渐模糊起来。本来尚能行走自如,最近一段时间来,竟然要拄着拐杖才能迈步了。程仲心中不忍,亦步亦趋的扶着孙承宗。 “威明,你就不要扶着我这把老骨头了,你军务要紧,赶紧去城上看看吧,局势已经颓废至此,责任全在老夫,只是连累了你威明和这城中十万军民。老夫罪该万死啊!”孙承宗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浊泪。身边的亲兵听了无不是恸哭不止。悲伤的情绪笼罩了整个宁远城。 “阁老,城内尚有战兵六千余人,末将募集了民团三千听命,算上城内衙役公差,能有一万人的力量守城了,还请阁老不要过于担心,城外不过是五六万北虏,他们的攻城能力有限,咱们只要严防死守,拖上个个把月功夫应该不难,到时候朝廷的援兵应该就到了,阁老的求援信不是早就发出去了吗?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理,除非朝中诸公不想要辽东了。没了辽东挡在前面,山海关可就完全暴露在满蒙联军的眼前了,难道朝廷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吗?”程仲对孙承宗说道。 “威明,莫要妄议朝政,我们还是到城上去看看吧。不管怎么样,老夫不可能将宁远城拱手交给建虏,他们要是想要,那得拿人头来换,就算是死,也要崩掉他们的牙。”孙承宗将拐杖用力的杵在地上说道。 程仲重重的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数十名亲兵护卫着孙承宗来到城头。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无数的旌旗迎风招展,人们常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五万多骑兵的阵势。土谢图很聪明,宁远这种城池不像大兴堡这种小城,不可能面面俱到攻打四面城墙,所以土谢图选择了北门作为主攻方向。其他三门各派五千骑兵牢牢的盯住,只要明军不突围即可,同时进行佯攻,分散明军的注意力,让明军不能集中兵力死守北门。同时留下一万人作为预备队,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草原诸部以科尔沁部,扎鲁特部,奈曼部,敖汉部四部三万兵马为进攻主力攻击北门。同时辅助大量缴获的火炮和投石车作为远程火力支援。将士兵们梯次配置好之后,只等土谢图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抢攻。 土谢图和几部首领商量过了,这次虽然是和皇太极合作共击辽东,但是有些东西还要靠自己手中的战刀去争取,而不能总是指望着金国的施舍。如果蒙古军队能独立攻下宁远,抢在金兵到达之前将宁远附近的局势平定,那么皇太极就不得不坐下来跟草原诸部平等对话,要知道成吉思汗的子孙高傲的头颅从不曾低下,对于皇太极总是把草原诸部作为附庸这件事情,各部的首领早就有许多不满,而其中土谢图的野心是最大的,他一直想统一漠东,这样就能和林丹汗分庭抗礼,同时也不用一直做皇太极的跟班了。只是漠东各部的心思一直不能统一,各部首领都算是各怀鬼胎,谁也不服谁,要是让土谢图做了大汗,恐怕漠东各部又要出现许多好事之人生乱。所以这次皇太极邀请蒙古军攻打辽东是个绝好的竖立威望的机会,土谢图是本次的牵头人,只要他们能顺利的打下宁远,最好是俘虏孙承宗。那么土谢图在漠东的威望将会达到一个新高度,做漠东的汗就有了可能。 当然,土谢图自己也有私心,这次集合这么多部落再次攻明,土谢图也抱着消耗其他部落实力的心思。上次的入关之战,科尔沁部损失不小,土谢图一直想将草原的各个势力平衡一下,不能总是科尔沁部冲在最前面。现在就是各自部落证明自己实力的最好时候。土谢图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和大家约定好,谁在这次攻打宁远战役的过程中出力最大,谁在战后就能分到最大的一块蛋糕。当然这不过是土谢图的说辞罢了,草原上的人朴实,被土谢图这么一扇呼,一个个都嗷嗷叫的要打先锋。但是实际上最后还不是实力说话,就算你分到了最大的利益但是守不住有什么用,过两年其他部落完全有借口把你得到的土地全部吃掉。 “三万人的进攻队伍,就让我们奈曼部先打第一阵吧。我们奈曼部有一万勇士,算是兵力比较多的,由我们先打第一阵也比较合适。”奈曼部的首领达尔罕出声道。 “哈哈,达尔罕台吉,我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攻击大兴堡的时候你们出了大力气,可是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就算是猎狼也要一个一个来对吧,不能总是你们奈曼部出风头啊。我们扎鲁特部也有八千勇士,而且你知道的,我们的扎鲁特部的箭术一向称霸草原,不管是在马上还是在马下,我们都能做到百发百中。”一旁的扎鲁特部首领哈坦有些不满的说道。 敖汉部的兵力在四个部落中最少,所以他们的首领索诺木一直在一边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部落实力弱,没必要和这两人争抢这个风头,他们死上个两三千人可能不算什么,自己要是损失这么多壮丁,整个部落可就很难熬过这个冬天了。 土谢图站出来笑眯眯的说道:“二位都是大草原上的勇士,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如我提一个方案,大家看看可行不可行。” 土谢图的年纪大,虽然平时在背地里这些人可以不给他面子,但是当着面了,这个礼节还是要有的,草原也是以长者为尊,既然土谢图出来说话了,那么不妨听听他的意见。土谢图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是草原上的老办法,既然二位都想争这个头功,那么公平起见,一人出兵五千,凑成一万人的队伍,以城门为界,哈坦攻打城门左边的城墙,达尔罕攻打右边,我们以谁的人能最先打开城门来分胜负,如果哪个部落最先打开了城门,那么这一次攻打宁远的最大功劳就算在他的头上,到时候等天聪汗来我也会禀明一切,立下首功的部落有资格取得最富饶的土地。” 土谢图的这个提议激起了哈坦和达尔罕的好胜之心,两人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当上部落的头领没多久,正处于年轻气盛的阶段,土谢图唱这么一出,两人立刻击掌盟誓,草原上这是很重的誓约。然后分头回归本阵,从各自的阵营中点出了五千兵马,分列在整个大阵的左右。 “阁老,看样子他们要攻城了,您看,已经有军队从大阵中分裂出来了。”程仲指着城下道。在北城,孙承宗集中了全城一半的兵马,他知道其他几个方向不过是佯攻而已。所以只要分出一部分军队应付即可,敌军这是阳谋,就是告诉你主攻北门,看你怎么应对。所以五千明军分成两队,先上两千五百人铺满城头,剩下一半人随时替补。战斗即将打响。 五百一十四章 宁远攻防二 “呵呵,先不要急着进攻,既然有这么多火炮,我们应该先利用一下,每次都是明军集中火炮轰击我们,这次也要让他们尝尝火炮的厉害。”土谢图轻松的笑笑道。 程仲拿起了千里镜观察着敌军的动向,蒙古军队的攻击阵型已经列好,但是却迟迟不发动对宁远的攻击,片刻之后,程仲的脸色变得苍白,孙承宗看见程仲的变化,急忙问道:“威明,怎么了?”“阁老,他们,他们有重炮。”程仲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孙承宗听的很清楚。 孙承宗长叹一声,“这一步我已经料到了,他们既然能突破大兴堡一线,那边的火炮多少会被他们俘虏一些,加上咱们自己的炮手,现在蒙古兵也有一支炮队了,如果他们不用在攻城战当中我还会觉得奇怪,让将士们做好防炮的准备吧。” 程仲扭头对护卫们说道:“保护阁老下城,城头危险,另外通知城下的将士们将咱们用来放火油的沙袋全部搬到城头,堆积起来防炮。”“是!”几名护卫领命,一部分人将孙承宗搀扶着下城,孙承宗一边被护卫们搀扶下城池,一边扭头对程仲大喊道:“威明!万事小心,真有不测之时,莫要管老夫,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孙承宗在上城之前就对程仲说了,如果事不可为,就让程仲自己带兵突围,能跑出去一个算一个,不要全部折在这宁远城里,而孙承宗已经是抱了必死的信念,他在府衙当中已经堆满了柴火和震天雷,要是蒙古兵真的冲进来,孙承宗就一把火点燃府衙,跟这些贼子们同归于尽。 另两个人急匆匆的奔下楼梯,通知下面的两千五百名士兵将准备好的物资搬上来。在城防这一点上,因为宁远城有不少有经验的将领坐镇,特别还有孙阁老在,所以在物资的完备程度和防御方法上都比其他地方要先进科学的多。 比如,孙承宗知道草原诸部攻城手段比较缺乏,攻击的时候喜欢用火攻,无非也就是用火油焚烧城头罢了,但是火油这种东西不能用水去浇灭,只能用沙土去掩盖,所以在孙承宗的吩咐下,宁远城准备了大量的沙土袋用来防御敌人的火攻。这沙土袋有一点好,不仅可以灭火,还可以堆积起来防炮,这倒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就算是在建虏北虏阵营中大量装备的盾车上也会配置大量的沙土袋,抵消炮弹的冲击力。 在土谢图的命令下,蒙古骑兵们催动着明军炮手将重炮先行推出来,而石炮和小型的佛朗机等火炮的射程较近,土谢图准备等大军攻上去之后再使用这些东西作为掩护,现在就是要先声夺人,用重炮将城头的气势给压制住,让明军知道,蒙古军队也开始使用先进火器了。 程仲的面色凝重,他知道,城上城下的对射,只能是城上吃亏,在这样的距离下不可能对敌方的炮火进行点射,而蒙古兵马只要瞄准城头胡乱发炮即可,只要打中城砖,溅起的碎石就是最好的炮弹,可以大量杀伤步兵。所以程仲要求保留一部分观察哨,剩下的士兵全部躲在沙袋后面,等蒙古兵扑上来了再出来作战。 轰轰轰,下面的火炮开始怒吼。城上一炮不发,程仲打定主意,不论是轻重炮火,火药和炮弹就不浪费了,不与敌军进行炮战,城里的火药和炮子就这么多,也不知道宁远城究竟能守多久,但是只要他程仲在这里守一天,就必须要将炮弹倾泻到他们的有生力量上去。孙承宗定下的战略也是尽量多用火器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北虏建虏都是以人丁为先,如果人口受到巨大损失,他们继续进攻的决心就会动摇。就算是宁远全军覆没也要消灭掉倍数于己的敌军,孙承宗就不相信,如果北虏和建虏像上次一样损兵数万,他们还有魄力继续向山海关进攻吗,要知道,现在的山海关已经不是以前的山海关,在袁崇焕和孙承宗两任督师的建设下,山海关已经是固若金汤,朱梅和徐敷奏领着一万山海兵死守山海关,且因为地形限制,山海关的三面皆海,不会受到威胁,敌军只能从北面攻关。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除非皇太极再次绕道攻击长城防线,否则打下宁远之后他们一定无力再战。 (渔夫按,关于山海关的地形,确实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有天下第一关的美誉,山海关特殊的地形造成了后期清兵入主中原之前,一直是对吴三桂持劝降的态度,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吴三桂开关,清兵可以说很难进入中原,但是吴三桂开关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恐怕含有很大的戏说成分,在这里渔夫不展开讨论,往后的文章里会专门写吴三桂。) 重炮轮番轰射,将城头打的是砖石飞溅,好在士兵们在程仲的命令下已经躲在了沙袋的后面,所以死伤很有限,这些被俘的明军炮手因为一时间心态还没有调整过来,射击的准头大大欠缺,几轮炮击下来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土谢图有些不耐烦的对身边的将领说道:“你带人好好监视这些炮手,不卖力的话就地砍掉几个人的脑袋,看看视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们手中的马刀硬!”“遵命。”一名千夫长带着队伍匆匆回转,督战炮兵去了。 土谢图对哈坦和达尔罕说道:“怎么样?咱们开始吧?”哈坦和达尔罕对望一眼,哈坦突然扭头对后面的士兵大喊一声:“扎鲁特的勇士们啊,长生天在看着我们,马奶酒让我们回来再痛饮吧,现在跟着我,砍下这些奴隶的脑袋吧,杀啊!” 五千扎鲁特骑兵陡然发动,他们的战术非常不错,用的是成吉思汗突击城池的一种方法,在一般的惯性思维当中,攻城肯定是使用步兵,没有骑兵攻城的例子,但是能不能将骑兵的速度利用起来攻城呢?答案是可以的。成吉思汗征服欧洲的时候经常会采取骑兵攻城的策略,一种是土攻法,就是垒砌一个和城池一样高的土堆,然后骑兵就可以踩在土堆上直接冲上城头,这种方法用在攻击花剌子模的战役中。另外一种是骑战法。更加简单,直接将骑兵当步兵使用,将攻城梯绑在战马之上和骑兵一起全速冲击,骑兵在周围用巨盾护着攻城梯,等到进入城墙范围内的时候,骑兵下马卸下攻城梯,直接变成步兵攻城。这样的好处是,突击时间非常短,通常城上的远程投射兵器只能进行两轮射击,蒙古兵就会投入攻城。就比如说宁远,用土攻法显然不太适合。但是骑战法刚刚好,重炮的射界有限,不能对近处的目标进行攻击,更不能像小型佛朗机那样可以由士兵抬着往城下轰打。所以只要冲过重炮的射界,轻型火炮对士兵的影响有限,何况蒙古兵夹杂在大量的战马中攻击,战马无形中充当了骑兵转成步兵后的马肉盾牌,士兵们躲在战马身后可以挡住箭支和铳弹,大大的减低了自身的伤亡,对于草原诸部来说,马匹可以随时获得,可是一个弓马娴熟的战士却要从小培养。有人才有一切。 哈坦领着骑兵用骑战法快速冲击,达尔罕如何能落后,立刻招呼着部族勇士们发动攻击。一万蒙古骑兵发动了。“将军!蒙古兵开始攻城了!”观察哨提醒程仲道。 程仲立刻从沙袋后面跳出来,拔出战刀,大吼道:“弟兄们,奴贼攻上来了,阁老就在阵后看着咱们,拼了吧!”孙承宗在宁远军中的影响力是巨大的,程仲的一声大吼激励了宁远军的斗志,他们立刻进入自己的指定位置,开始作战。轰轰轰,城上还击的炮火打响了,一门红夷大炮的炮口喷射出三斤重的实心炮子,城下正在冲击的扎鲁特部士兵只看到一个黑影向他们袭来,带着呼啸的怪声,砸进了人群中,一片骨断筋折的声音响起,一名士兵被炮子正面击中,整个身体立刻四分五裂,身下的坐骑也被轰掉了头颅,红白之物溅了旁边的士兵一身。哈坦正举着马刀狂呼着攻击,城上火光闪过,数发炮子打在了哈坦的周围,身边的护卫一片人仰马翻。一名护卫就在哈坦身边不到五步的地方被炮子轰掉了脑袋,脖腔里激射的鲜血喷出老远。哈坦心中一个激灵,连忙伏在了马背上。 那边的达尔罕也没好到哪里去,特别是孙承宗接防之时从京师军器局运来了一批最新的开花弹,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弹丸落在骑兵中间,下一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的破片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将一片片骑兵扫倒。人和马的身上出现大量的血洞,战场上充满了人类的哀嚎和战马的悲鸣。 索诺木在阵后看到前方的惨状,心想,好在不是自己打头阵。 五百一十五章 宁远攻防三 “开炮,把子母炮抬起来,抬高一点,打!”一名小旗官指挥着四个士兵将一门佛朗机子母炮从垫板上提起,四人合力将炮身的屁股抬高,炮口向下,只有这样才能打到已经靠近城墙的敌人,否则,城下的地域就是射击的死角,轰的一声,一斤的炮子轰打出去,几名正在将绑在马身上的云梯解下来的扎鲁特部士兵,被炮子掀飞,打头的一人头颅就像西瓜一样碎裂开来,滚动的实心炮弹又将后面几人的小腿带走,他们抱着自己的残肢在地上翻滚哀嚎着,炮弹造成的伤口不像刀剑,完全是凭借着一股蛮力将肢体扯断,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佛朗机轰击的巨大后坐力也让抬着子母炮的四名士兵翻滚在地,小旗官冲上去扶起一名被子母炮压住小腿的士兵,看样子此人的小腿应该是骨折了,他强忍着疼痛站起来,“队正,我还能行。”小旗官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到一边去,指挥,我来抬炮。”士兵还有些犹豫,小旗官大吼道:“这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儿似的!” “是!”士兵一瘸一拐的退到一旁,将头伸出垛口,看到下方又有一组蒙古兵扛着云梯正在扑过来,他大喊道:“队正,右手边有一队,就要架云梯了!”队正伸头瞥了一眼,果然发现一对壮实的士兵正将云梯高高竖起,眼看着就要架上城头。小旗官大声命令道:“快换子炮!”一名士兵双手拎住炮身上的子炮提把,将滚烫的子炮炮管拿了下来,全然不顾手上已经烫伤,在这种环境下,人的精神高度紧张,些许的疼痛已经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另一名士兵将已经装填好的另一个子炮放在母炮上,用力往前一推,将子炮推入母炮的炮管。然后士兵们再次抬起子母炮朝着敌人的位置轰的一声发射出炮弹,不过这一炮打偏了,炮弹从几个扛着云梯的蒙古兵身边擦过,弹跳着射入后方的士兵群中,将后面负责掩护射箭的几个弓手扫倒。又是一片惨叫声响起,不过城上的人显然听不到,因为更多的蒙古兵扑上来,喊杀震天,完全掩盖了战场上的惨叫声。 “队正,快一点,快一点装弹,他们过来了。”观察的士兵紧张的大吼着,巨大的云梯就在他的眼前高高竖起,向城头移动过来,然后砰的一声架在了城头上,掀起了一阵灰尘,蒙古士兵们呐喊着蜂拥登城。“放,放!快放!”小旗官催促着士兵们开炮,终于子母炮又是打了一发,这下打的挺准,虽然没有摧毁云梯,但是聚在云梯边的敌军被打出了一条血胡同,至少损失了十几个人。 士兵探出头去高兴的大喊道:“打中了!打中。。。”声音戛然而止,一支尾部还在颤动的羽箭射进了士兵的咽喉,嗖嗖嗖,更多的羽箭射上来,小旗官大喊道:“小猫子!小猫子!”原来被箭射中的士兵外号叫做小猫子,他的年纪小,还没到弱冠,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在队内,大家都是把他当做弟弟看,本来小旗官是看他腿部受伤才让他去一边当观察手,可是没想到竟然害死了他,小猫子倒在地上抽搐,嘴里鲜血喷涌而出,双手无力的抓住射入咽喉的羽箭箭身,双眼看着小旗官,小旗官轻轻的将他托起,小猫子已经不能说话,但是眼睛里带着生的渴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小旗官。小旗官悲愤的大喊道:“啊!狗日的奴贼,操你姥姥!”他抓起身边的三眼铳点燃了引线。此时正好一个蒙古士兵从云梯上探出头来,兽皮帽下的脸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恐惧还是兴奋,总之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他大张着嘴巴,喊着小旗官听不懂的蒙古语,手上提着弯刀就要跃上城头。 小旗官将手中的三眼铳一下子送出抵在那人的胸膛上,砰的一声,三弹齐发,那人的胸口就像被巨锤击中一般突然凹陷下去,因为距离太近,弹丸从背后穿出,带飞一大块血肉,他张开了双臂,战刀脱手飞出,整个人就像翱翔的飞鸟一般从城上摔落下去。可是草原军队的攻势并没有停止,后面的士兵虽然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掉下去,可是在身后将领的催促下,一个接一个继续攀上云梯,又一人露头,被小旗官用千钧之力杂碎了脑袋。 但是后续的攻势依然在继续。土谢图领衔的蒙古大军这次对宁远城是势在必得。土谢图知道光凭借扎鲁特部和奈曼部的一万人当然不可能攻下宁远城,如果这么容易就打下来的话,孙承宗根本就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所以对此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第一波攻击不过是看看守城的军力和配置究竟如何。后面的攻击才是正式的决战。 扎鲁特部虽然攻势如潮,可是城上的明军也拼了命的严防死守,虽然哈坦在阵后亲自督战,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攻不上去,已经损失了十几架云梯,明军为了防守可是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一架已经挤满了蒙古的士兵的云梯被上面的明军用狼牙拍砸中,沉重的硬木上钉着铁蒺藜和铁钉,这一下子拍下去能将人的身上砸出许多的血窟窿,果然,狼牙拍一放下去,云梯上的蒙古兵就跟被掰下的玉米粒一样被一连串的砸落下来,不论是死是伤,就算是从云梯上直线掉下来也会摔断四肢。 哈坦在阵后急的直跳脚。他抄起手边的大弓,搭上一直羽箭,嗖的一下射出,羽箭带着巨大的初速直奔城头,放下狼牙拍的士兵来不及收回去就被一箭射中了胸口,他惨叫一声消失在城头。 城上的火炮继续轰打,程仲要求压制蒙古兵的后队,但是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蒙古军队掩护着缴获的小型佛朗机和虎蹲炮朝城头开始拼命轰击以掩护军队登城,土谢图身边的重炮和石炮也相继开火。因为炮火的原因,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攻城的部队暂时停止了攻势,先让炮火轰打上一轮再说,火油罐砸在城墙上破碎,火油流了一地,土谢图又重复使用了攻打大兴堡的方法。火箭点燃了火油,城头上瞬间燃起了大火,但是这一招在程仲这里显然不是太管用,明军准备的沙袋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他们将沙袋刺破,用铁锹将沙土一下一下的覆盖在火油上。很快就将火势控制住了。城上的明军已经出现了几百人的死伤,但是城下后补的士兵很快上城将伤者抬下,将空出的位置补充上士兵。宁远城的将士们虽然不是关宁军的精锐,但是孙承宗在此,士兵们有了主心骨,目前军心还比较稳定,虽然谈不上多么高昂,可是也没有散乱。 扎鲁特部损失不小,达尔罕指挥的奈曼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连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 轰,城下一门虎蹲炮开火了,无数的石子被抛射上城头,几名明军士兵捂着面门惨叫着倒下,马头墙和垛口被重炮的炮弹击中断裂,整个宁远城墙看起来是千疮百孔。 眼见火油好像没有起到很好的作用,土谢图有些懊恼,看来宁远城的明军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孙承宗在此,明军的抵抗意志也比较强烈。守城的方法很独到。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蒙古军在第一波的攻势中并没有讨到任何好处。但是攻势绝对不会因为受到一点点阻碍就停止,毕竟他们的损失才不过一两千人,对于数万蒙古大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夏天的风吹到人的身上都是滚烫的,带着阵阵热浪。但是土谢图等人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而是注视着战场形势的发展。土谢图对一边的索诺木说道:“看样子达尔罕和哈坦的攻势受阻了,我们要准备进行第二轮攻击了。就由我们两家共同出兵吧,你把你的五千勇士都派出去,我也从七千人马中抽出五千人,组成一万人的队伍,再冲一次。” 索诺木咽了咽口水,他在后面看的清楚,战场上箭如飞蝗,铳弹如雨,蒙古勇士们前赴后继的攻城,但是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行近战,双方不过是用远程武器在对攻罢了。索诺木不想打这种无意义的消耗战,他想等其他几家打开局面之后自己的人再冲上去,自己就五千兵马,要是打光了在草原上可就无法立足了。所以索诺木的表情显得有些犹豫,土谢图扭头盯了索诺木一眼道:“呵呵,索诺木,好像你不太认同我的方案,没关系,如果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可以大方的说出来。” 索诺木立刻摆手道:“没有,没有,土谢图汗的方案我完全赞同。”土谢图笑道:“是吗,那就开始吧。” 五百一十六章 宁远攻防四 土谢图的笑容让索诺木心里有些瘆得慌,但是土谢图是所谓的盟主,这次的军事行动也是他牵头来组织的,敖汉部在草原上只是一个中等部落,或者说连中等部落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中小部落,这五千兵马几乎已经将整个部落的男丁全部征调了,如果在这里损失太多的话,恐怕到了冬季,整个部落就很难熬过去。他不像土谢图,哈坦他们一样还有不少的后备力量,这几个部落带过来的都不是全部的军队,还有不少留守在草原上。不过既然土谢图已经要求他出兵,他若是没有动作肯定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只好有些不情愿的派出了所有的勇士,敖汉部的五千人和科尔沁部的五千兵马汇合成一万人的队伍,静静的肃立,等待着土谢图最后的命令。 前方的战事仍然在继续,蒙古军的士兵们前赴后继的攻击城墙,但是无奈城头的明军打的相当顽强,扎鲁特部和奈曼部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在城下和明军对射,双方互有伤亡,但是因为明军的守城方法更加得当,蒙古军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反而损失了不少的兵马。 土谢图眼看让扎鲁特部和奈曼部继续进攻也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立刻让身边的士兵发出讯号。三支鸣笛同时射出,刺耳的响声划破天空,前方正和明军打的难解难分的蒙古士兵们不禁回头望去,哈坦和达尔罕同时回身,看见了带着尾焰的火箭鸣笛。这是撤退的信号,哈坦心有不甘,自己的部众死伤超过千人,现在就这么撤下去这一千人不是白死了吗。达尔罕更是有些恼怒,他不是蠢货,脑子里忽然想到,该死的土谢图是不是在用激将法让自己和哈坦两个傻子去打先锋,等到消耗了明军一部分实力之后,他和索诺木再来捡现成的,哼,一定是这样,土谢图这个老狐狸,每次都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但是三支鸣笛同时响起,那是草原的讯号,按照规矩必须退兵,土谢图毕竟是名义上的盟主,说白了,当初推举他的时候,他和哈坦以及其他各部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所以土谢图的命令他们必须要听,这就是规矩,草原上也是有规矩的,即便自己的内心再不满,也必须撤下去。想到这里,达尔罕恨恨的捏紧了拳头,用力的挥舞两下,然后大吼道:“撤退!”他的部众听到了撤退的命令,只能含恨作罢。哈坦一直看着达尔罕的动静,只见达尔罕开始退兵了,那么自己别无选择,同样的,哈坦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两支蒙古大军撤退的同时,本阵也开始松动了。土谢图一声令下,一万兵马从本阵分出,直奔城头而来,这是要打第二阵。其实哈坦和达尔罕这次真的是猜对了土谢图的意图,土谢图是个老狐狸,这一次土谢图要的是孙承宗,相比于消耗其他各部的力量来说,孙承宗显然更加重要,所以他的想法是打车轮战,宁远城内的守军不多,达尔罕和哈坦的人杀上去搏战让在阵后观战的土谢图大概摸清了城内的兵力,土谢图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在他的军事生涯中,跟明军打,跟女真打,跟蒙古其他部落打,大小一百余战,要说他没有经验那是胡扯。土谢图的经验不仅丰富,而且可以说谋略在草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他也拿不到老狐狸的外号。 经过土谢图的观察,他认为城内明军的守城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万人,因为其他三面城墙已经处于佯攻之下,等于牵制了其他三门的兵力,而一万人打先锋的第一阵其实损失并不是特别大,看城上明军的动作不过是三千人左右的兵力,作为主攻方向,明军一定也会在这里集结重兵,而城上的兵力并不密集,另外三面城墙传回来的情报显示,也不过就是一两千人的兵力,这样四面加起来不过八千人,就算孙承宗手上还有一支预备队,人数也不会太多,否则哈坦和达尔罕不会就损失这么点人,而且从整个辽东的兵力情况来看,算上蒙古军和金兵消灭的明军人数,基本上也可以估计的出来,现在城内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罢了,只要蒙古军利用人数优势不断的进行车轮战消耗城上守军的有生力量,那么夺取宁远城只是时间问题。土谢图怀揣满满的自信立刻亲自指挥一万人的队伍冲杀了上来。 蒙古军队信心满满,刚刚没有打第一阵的科尔沁士兵和敖汉部的士兵早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士兵们的想法都很单纯,只要有仗打,就意味着有机会抢到女人和财富,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士兵们可没有土谢图或者是索诺木那一肚子的弯弯绕。看见奈曼部和扎鲁特部在前面打的热闹,一个个早就是跃跃欲试,在土谢图下令进攻之后,他们呐喊着发动了潮水一般的冲锋。 城头上,程仲看见蒙古军队暂时退却,刚要下令全军休整,调换一批士兵上来防守,就听到了如雷鸣一般的喊杀声。他抬头望去,只见蒙古大军又出动了一个万人队朝宁远杀过来。程仲不禁摇摇头苦笑了两声,自己太天真了,蒙古军队是自己的五六倍,没理由不用车轮战,可笑自己还想让将士们进行换防,看现在的情况,别说是换防,恐怕就算是把城下的预备队全部拉上来,也不一定能防住蒙古军的车轮猛攻。 第二阵的蒙古军明显要比第一阵的蒙古军更加难缠,那是因为土谢图麾下的战士们比起其他几部来说更加的精锐,这些年土谢图一直向金国靠拢,所以得到了皇太极的大力支持,基本上金国装备完毕之后剩下的物资,土谢图都能搞到一部分,不说别的,就说土谢图麾下一千卫队,竟然装备了金兵一样的仿明棉甲和钵胄盔,这在盔甲普及率并不是特别高的草原上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有哪个部落汗的麾下能有这么多披甲锐士。 这次的攻击土谢图也是毫不吝啬的将他的一千卫队全部派了出去,如果明军真的如他所料人数不多的话,那么第二阵完全有可能直接攻破明军的防线。 哈坦和达尔罕的兵马从两边分开,将中间的道路留给攻击的第二阵士兵。土谢图派出两名传令兵分别给达尔罕还有哈坦传信,他们撤下来并不是就在边上看着了,而是要领取新的任务,土谢图要求他们从没有参战的士兵中各自抽调一千兵马,组成突击城门的力量,蒙古军队为了机动力舍弃了许多重型的攻城装备,比如撞车就不能跟着蒙古大军一起行动,但是这并不妨碍蒙古大军攻取城门,土谢图在第一阵攻击的时候已经派出自己的士兵前去砍伐一些树木,然后用粗绳将砍伐下来的大型树干全部捆绑在一起,这样每三根树干捆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撞木,然后在撞木上钉上大量的铜环把手,基本上一个这样的撞木能钉上一两百个,再由一两百名士兵提着把手前进,这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人工撞车。 土谢图的设想是,趁着第二阵的士兵猛攻城头的同时,两千负责突袭城门的士兵提着两三根这样的撞木直接冲击城门,说不定直接能将城门给撞开,只要城门失守,那么蒙古骑兵就会像旋风一般突入城中,不会给明军一点机会,到时候孙承宗也只能跪在他土谢图的脚下了。 第二阵一万士兵爆发出惊天的呼喊,冲杀上去。“打!狠狠的打!”城上的明军已经不管佛朗机的炮管是不是已经打得通红,如果不能阻挡住蒙古军的攻势,那么一切就全完了。大小炮子狠狠的砸入土谢图的队伍当中,这一次土谢图没有像哈坦和达尔罕那样将兵马分开使用,而是混在一起,科尔沁的士兵近战能力更加高超,而敖汉部士兵的箭法更好,各有各的优势,混在一起才能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 箭如飞蝗,敖汉部的士兵几乎每个人都携带了弓箭,不管是强弓还是土弓,五千张弓齐射的场面还是非常壮观,密集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城头上的明军甚至来不及装填铳弹,就被射翻在地,城内的明军弓手人数本来就不多,又被分散在四面城墙上,程仲手下不过一千弓手而已,还击的力量跟蒙古军比起来显得极其渺小。 “将军,你看下面!”一名总旗大声朝着程仲喊道,程仲的心头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立刻伸头看去,只见一万人的队伍中间突然出现了一支大约两千人的步兵队伍,他们排列紧密,好像正在保护着什么,那些敌人奔跑着朝城门的方向前进,下一刻,程仲终于看清了他们手中的东西,然后大喊道:“开炮!所有炮火集中起来打那边,那是撞木!是撞木!” 五百一十七章 宁远攻防五 “杀!勇士们,撞开明人的城门,战斗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是属于草原的!长生天会保佑你们的!”土谢图亲自督战,两千名扎鲁特部和奈曼部士兵组成的混合队伍发了疯似的冲向宁远城的北门。程仲一边指挥所有炮火集中力量轰击攻打城门的队伍,另外立刻命令身边的一名亲兵下城传令,将城门洞封死,用石块将城门洞立刻堵住。 亲兵飞快地奔下城楼传令去了,城上的火炮在程仲的命令下立刻调转炮口朝着奔向城门的队伍猛烈的轰打,两千士兵抬着撞木冲向北门,轰的一下,一发炮弹从侧面一下子贯穿了整个队伍,残肢断臂漫天飞溅,将队伍打成了两段,至少有四五十个蒙古士兵被打倒,死了的人已经解脱,重伤的人在地上翻滚嚎叫,可是旁边的同伴们没有一个停下脚步理会他们,依然是大步前行,只要打破了那座城门,城中的一切就是他们的了。 宁远城作为辽东军镇的核心,也是孙承宗本人的驻防城池,在出发前,土谢图就已经告知全军将士,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美女美酒更是随便他们取用,草原军队在这番言论的鼓动下彻底激发了兽性,每个人都是红着眼睛向前奔跑,即便是被弓箭射中身体,只要还能奔跑就绝不停下,程仲的眼睛已经红了,这支蒙古军队这样不要命的进攻,一旦让他们冲到城门前,后果不堪设想,他对身边的百余名亲兵怒吼一声道:“跟我下城!”然后他揪过一名身边的防守游击的衣领:“你给我听好,现在城头交给你防守,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我带人去堵城门!给我重复一遍命令!” 那游击大声回应道:“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城头!”程仲将游击放下,“记住,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就算是他们攻上来了,也要踩着你的尸体才能过去。”游击大吼道:“末将记住了!”程仲将游击的钵胄盔扶正,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交给你了,亲兵队,跟我上!”呼啦一下,一百多名亲兵跟着程仲下城,游击立刻站在了程仲刚才的位置上继续指挥守城。城下已经是忙做一团,本来宁远城中的正兵只有六千,程仲是发动了三千民团和衙役杂役还有一些自愿守城的居民才凑足了一万队伍,防守蒙古军第一波攻击的是三千正兵,剩下的三千正兵配置在其他三面城墙上,并给他们五百民团的辅助,而北门在城下的预备队是一千五百民团,剩下的一千杂役在城中维持秩序,还要负责保护孙承宗的安全。 城下的一千五百人在接到程仲的命令之后立刻前去封门,他们的手段非常简陋,临时封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利用城下早已经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将城门洞封住。宁远城的城门是包铁木门,算是城门中比较结实的,可以防中型佛朗机的轰击。门后一共有六道门闩,程仲布置城防的时候不放心,还又抵上了几根巨木,应该说如果被撞击几下不会那么快就被打破,但是程仲没有绝对的把握,看看蒙古军一副不打破城门誓不罢休的样子,他知道,只有封住城门洞才是万全之策。 已经有民团的士兵抱着木头石块就往城门洞里扔,城门洞里驻守的士兵已经全部撤出,加入了封闭城门的队伍。程仲从城上一下来就发现城下的队伍乱哄哄的,毫无章法。程仲大怒:“都他娘的慌什么?像你们这样一个石头一个石头的扔,要弄到什么时候,都听我的命令,用城内的板车,另外将所有能找到的马车全部装满石头,给我推过去,直接封住城门洞,立刻行动!”民团本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自然临战不可能像正兵营一样,不说镇定自若,至少能正常发挥,这些民团说的好听,其实平时不过就是些种地的农民,一年训练不了多少时间,说是乡勇还比较准确,叫他们做做辅助工种可以,真要是上阵杀敌,恐怕他们没有这个技战术,很多人也没有那个胆量。 程仲本不想责怪他们,可是战事十万火急,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在程仲的指挥下,民团渐渐安定了下来,开始按照程仲的命令做,就在他们将巨石装上马车的时候。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打在每个士兵的心头,连城墙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原来是两千蒙古兵冒着城头的炮子铳弹,在死伤了五六百人之后还是杀到了城门下,城门正上方的明军士兵不断的往下投掷着滚木礌石,甚至是震天雷,可是这些发了疯的北虏不管不顾的拎着撞木就直接撞击城门。宁远城的城门宽大,可以容纳四马并行,蒙古士兵们干脆,直接将两根撞木同时使用,三百多士兵分成两队,抬着两根撞木同时撞击左右两扇城门。 两根撞木的加成力量将城墙上的灰土撞的纷纷洒落,门闩上顷刻之间就出现了裂痕。程仲大急:“快!快!加快速度!”一边拔出战刀,只要蒙古兵撞开城门,如果门洞还没有封住的话,只能带兵上去先搏杀一阵拖延时间了。此刻,程仲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怎么样了,城外怎么样了。”被亲兵护送回府衙的孙承宗根本就坐不住,此刻他的心态早就不能和在京师的时候相比,这一次满蒙联军全面突破辽东军镇,自己麾下的辽东军损兵折将,好几路人马全军覆没,这次就算是皇太极退了,辽东军镇基本上也完了,宁远城又处在强敌的包围下,自己一条老命,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前人多年打下的辽东局面就要毁在自己手上了,这让自己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不行,我要去程仲那里看看,让我待在府衙如何能待的住。”孙承宗对身边的孙安说道。“阁老,万万不可,战事万分凶险,阁老你已经是七旬之人,如何能再临险地,末将已经想好了,若是真的事不可为,末将一定带领亲兵队,誓死保护阁老突围。” 孙承宗笑着摇摇头:“孙安,天下之大,却已经没有我孙承宗容身之处,老夫丢失辽东,折损精锐,罪该万死,就让老夫和这宁远城共存亡吧,也好明老夫心中之志。” “不,阁老,我们还有去处,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隐姓埋名去南直隶,末将相信,刘毅将军的新军一定会接纳阁老。”孙安跪下道。 “混账!老夫难道是苟且偷生之人吗?还隐姓埋名,大丈夫生于世上,敢作敢当,老夫犯下的错误,老夫一人来抗,何须连累他人,岂不知厂卫耳目遍布大明,若是被厂卫探知,你要让刘毅如何自处,孙安,此话休要再提,你现在立刻点兵,随老夫前去北门,支援程仲,另外,你通知城内的兵马,分出一部分赶到北门,蒙古兵势大,程仲的力量太单薄了。他们用的是阳谋,故意用少量部队拖住我们其他三门的军队,就是集中主力攻击北门。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增兵!”孙承宗一声断喝,让孙安打消去南直隶的念头,另外让他召集兵马,随他前去助程仲一臂之力。孙安当然不敢不听孙承宗的命令,只能点起亲兵随孙承宗一起行动。 “嘿哟,嘿哟。”整齐的号子声在北门外响起,负责撞击城门的士兵们双臂同时发力,拉住铜环,将撞木来回荡起,然后猛地一用力,轰的一声撞上城门,如此反复。 城上的士兵用尽浑身解数,可是无奈,城下的蒙古士兵也不是乖乖站在那里挨打,掩护他们的军队一排排的射出箭支,土谢图要求他们不要保留,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放箭,只要死死压住城头的明军就行,蒙古军的炮火也是冒着炸膛的风险跟城头上的明军对射,城门的门闩已经全部开裂,只是靠着抵住门板的木头在苦苦支撑。 “快!再快一些!三眼铳都集中过来!”城门洞中的石块木头已经堆了一半,但是不够,蒙古士兵依然可以顺着石头爬进来,必须要完全封堵城门洞才行,已经没有时间了,程仲立刻命令所有的三眼铳手集中过来,万一要是城门被突破就立刻放铳,堵住蒙古兵的攻势。 “把云梯架上去!看你们的了。”一名土谢图麾下的千夫长拍着一个百夫长的肩头,一百名蒙古士兵在百夫长的带领下轰然应答,然后扛着云梯冲向了城墙,土谢图发了狠,这一轮就算不能打破防线,最起码也要登上城墙,然后让第三阵的兵马再冲一次,城池一定能打破。在后方,哈坦和达尔罕已经将自己的部众整合,再次拼凑起了一个万人队,作为第三波冲击的力量。 游击将军看着远处正在列阵的蒙古兵,焦急万分,有心想让城下的民团上城支援,可是看着程仲正在指挥民团堵门,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五百一十八章 宁远攻防六 “跟着我,一起上!”百夫长带着士兵们扛起云梯猛扑城头,不仅仅是他这一队,身后还有十几支这样的队伍,土谢图将他穿着仿明棉甲的卫队全部派上去。这些卫队战斗力极其强悍,跟金兵一样,在棉甲的下面还衬了一层锁子甲,明军的箭支和铳弹三十步以外根本无法破甲,除非是集中面门,或是无甲的四肢。但是在这个距离上,拿着皇太极支援的满洲弓的蒙古军大发神威,羽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不断射中城头防御的明军,三千明军已经死伤近半,而蒙古军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直直的插进了带着士兵冲锋的百夫长的大腿。“啊!”他惨叫一声,以刀拄地半跪在地上,身后两个士兵立刻冲过来道:“百夫长,你怎么样。”百夫长缓缓的起身,咬着牙,用手紧紧的攥住箭杆,然后惊天大吼一声将羽箭带着血肉一下子从腿上拔了出来,鲜血猛地激射出来,他用力将身上外衣的袖子扯碎,然后捆在腿上,随意的打了一个结,鲜血很快将布条染红,可是他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挥舞着弯刀对身后的士兵们喊道:“长生天在看着我们,它赐给我们神力,蒙古草原的勇士们,我们无所畏惧!”士兵们被百夫长的勇敢彻底的激发了斗志,嘭嘭嘭,冒死抬着云梯冲锋的蒙古士兵们将云梯一个接着一个架在城头,然后立刻向上攀登。 与此同时,城门在数百勇士的冲击下终于被撞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六道本就已经开裂的门闩,连同抵在门后的巨木瞬间全部断裂,蒙古士兵们疯狂的欢呼着,勇士们放下撞木,拔出腰间的战刀就往城里冲,引入眼帘的是超过一人高的石堆,已经塞满了城门洞。很明显,这是明军意识到城门要被突破之后紧急在这里封堵城门洞,但是还没有完工,蒙古军便已经打破了城门。领兵的一个扎鲁特部千夫长大声喊道:“爬上去,攻击!”“杀啊!”蒙古士兵们将刀衔在嘴里,手脚并用爬上石堆,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好像有不少人正在石堆上奔跑。 没错,在城门附近的程仲自然已经看到城门倒塌,不仅是他,城上城下数千明军将士都看到了,他们的心中仿佛被巨锤击打,狠狠的颤动了一下,而城外的蒙古士兵则是放声高呼,土谢图更是心中激动,这么快就打破了北门,只要第三阵的兵马冲上来,宁远城就是他们的了。已经没有办法了,程仲亲自带着亲兵队和三眼铳队同样爬上了石堆,他一面命令民团士兵不要管他们,继续封堵城门,一边指挥三眼铳队列成阵型,将士们举着三眼铳,半跪在石堆的顶端,点燃了手中的引线。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无数的人头从石堆处冒出来,是蒙古士兵,他们冲上来了,没错,在千夫长的指挥下,蒙古士兵直接爬上了石堆,然后让他们傻眼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数排明军士兵就在离着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列成了阵势,或蹲或站,他们手中都拿着火器。 “三眼铳!”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士兵惊恐的大叫起来,他们这些蒙古部落多次跟明军交战,当然对明军的装备无比熟悉,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明军端着三眼铳列阵在等着他们,不知道是惊恐还是疯狂,爬上石堆的蒙古士兵们大叫起来,退无可退,只能高举着战刀向前。 砰砰砰,上百杆三眼铳同时打响,数百颗弹丸飞射出去,爬上石堆的几十名蒙古士兵每个人身上冒出可怖的血洞,纷纷被打的倒飞出去,当场惨死。石堆下后续正准备向上冲的士兵看见前面的士兵瞬间被打空,一个个呆立在当场,这还没完,他们还没回过神来,一大批冒着火花的铁疙瘩便扔到了他们脚下,千夫长大吼一声:“趴下!是震天雷!”话音未落,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宁远城中的老式震天雷虽然不像新军的震天雷可以投掷很远的距离,而且方便携带,但是也不是一点优势都没有,最起码大肚能容,震天雷的里面放置了大量的铅丸,铁针,碎石。当这种大型震天雷爆炸的时候,带给蒙古士兵的就是噩梦。 离得近的士兵当即被巨大的爆炸威力和无数的弹丸当场撕碎,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稍远一点的士兵也是被大量的铁针碎石击穿了身体,尤其这些震天雷在石堆附近爆炸,二次伤害更是不得了,仿佛割麦子一般,顷刻间,冲进城门洞的蒙古士兵就成片的倒下,连那名千夫长都被铁针直插双眼,此刻他捂着面门在地上翻滚,凄厉的嚎叫着。 城门洞里的士兵开始往外退,“啊!啊!”两声惨叫传来,原来在这两千人身后,土谢图特地安排了数百名科尔沁的战士充当督战队,谁敢逃跑当场格杀,此时,土谢图已经顾不得他杀得是扎鲁特部和奈曼部的士兵了,反正现在,只要不服从命令的,格杀勿论。 科尔沁的战士们如吃人的老虎一般恶狠狠的斩杀立刻转身想要逃跑的蒙古兵,剩下的人鼓足勇气,返身杀了回去,石堆上的明军士兵正在紧张的装填,可是蒙古兵竟然这么快又杀了上来,来不及了。程仲虎吼一声,拔出柳叶刀领头冲了上去,身边的百余名亲兵和民团之中敢战的将士们举着长枪短刀和他一起扑了出去,他们是在为三眼铳手争取时间。 程仲迎面劈死一个蒙古兵,转身一个飞踢,将另一名士兵的小腿踢断,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被后面上来的一个民团士兵用红缨枪一枪钉死在地。又有几个蒙古兵喊杀着围了上来,程仲身边的亲兵立刻冲上去顶住,城门洞的石堆上,双方爆发了激战。 “传令,叫我们的人放箭!”在后面观战的土谢图看的清楚,两军将士已经拼杀在一起,现在已经不分敌我,土谢图立刻下令,叫督战的科尔沁战士无差别放箭,城里的明军人数不多,死一个少一个,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有妇人之仁的时候。 传令兵立刻挥动令旗,几名科尔沁的百夫长会意,立刻张弓搭箭,朝着城门洞放箭。嗖嗖嗖,羽箭射出,正在拼杀的明军和蒙古兵同时中箭,双双倒地,很多蒙古士兵都是背后重箭。“土谢图,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一名奈曼部的百夫长看见自己的士兵死在自己的人的箭下,他转过身朝着土谢图所在的方向咒骂着,噗噗,箭支射入人体的声音传来,那个百夫长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胸口的还在颤动的羽箭,然后喷出一口鲜血,从石堆上一头栽下。 程仲目眦欲裂,没想到北虏竟然如此卑鄙,连自己人的命都不在乎,看来是非要置明军于死地,身边的亲兵队倒下了一大半,程仲一刀捅死一个蒙古军,然后抓着他的尸体挡在自己身前,不断的有箭支射到这具尸体上,有的箭甚至从前胸透了出来。 不仅是程仲的人马遭到打击,就连后面正在装弹的三眼铳手也被打倒了一片,趁着明军死伤惨重的时候,蒙军再次发动进攻,这一次,科尔沁的督战队也加入了战团,程仲身边只剩下不到百人,如何能抵挡一千多人的攻击,节节败退,三眼铳队甚至来不及放铳,就被前面的部队裹挟着往后退,有的人抡起三眼铳就将面前的蒙古兵给开了瓢,可是也躲不过后面伸出来的长枪战刀,一个个三眼铳手被杀死在石堆上,然后尸体被几百上千的大脚踩过,鲜血已经渗到了石头下面。那情形,见过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眼看顶不住了,蒙古军队追着程仲等人一通好杀,已经突破了来不及封闭的城门洞,“程将军,我来助你!”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传来,孙安护着孙承宗赶到了北门,眼看形势危急,孙承宗命令身边全部的军队立刻冲上去将北虏给顶回去。 生力军到来,让精疲力竭的明军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程仲返身和孙安一起杀入了战团,身后的士兵们也是呐喊着猛打猛杀。蒙古军队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好不容易费力打破了北门,没想到里面的关卡这么多,现在又有明军的援兵到来,扎鲁特部和奈曼部的先锋战士们再也支持不住,发一声喊,向后逃去,身后的科尔沁督战队想要阻止,可是众怒难犯,一个科尔沁士兵刚刚举起战刀,就被一个扎鲁特十夫长砍翻在地,“科尔沁的狗杂种们,我要活劈了你们!”眼见两部的怒气就要爆发,科尔沁的督战队连忙收敛,跟他们一起后退。 土谢图心中恨急,这帮废物! 五百一十九章 急行军 随着孙承宗率领城内的援兵到来,已经突破城门的蒙古士兵终于退却了,他们扔下了一地的尸体,慌忙后撤。然后孙安和程仲并没有歇息,而是带着援兵冲上了城墙,将已经开始登城的蒙古士兵击退,明军用尽手段,就连灰瓶这种江湖人士的手段也使用上了,很多蒙古士兵的眼睛都被生石灰烧伤,火油,带毒的铁蒺藜,有什么用什么。将蒙古军队潮水般的攻势击退,扎鲁特部和奈曼部组建的第三阵攻击部队被土谢图紧急叫停,他们的兵马需要休整一下,重新制定一个方案,城门已经破了,但是城门洞被封堵了,这就意味着城外的人进不去,可是城里面的人也别想出来。 在北门被封堵之后,为了避免蒙军重点打击城门的情况重演,程仲和孙承宗商议后将所有的城门全部堵死,固守待援。孙承宗心中甚至感到,这不就是大凌河之战的翻版吗?也是四面环敌,孤立无援,军力不足,封堵城门。 一场大战,蒙古军队两阵付出了五千人的伤亡,其中阵亡的人数超过四千。而明军也没好到哪里去,阵亡了两千余人。关键是这两千人很大一部分是正兵,现在的北城城头已经是民团和正兵混编了,战斗力大打折扣。蒙军只是暂时的退兵,等他们整理一下,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明军还不知道能不能抵挡的住。 看见大量的伤兵被从城下抬下来,孙承宗心痛的老泪纵横,这些年轻的战士恐怕就要跟自己一起埋葬在这宁远城中了。他孙承宗对不起将士们啊。孙承宗默默的站在城下,望着城上城下的惨象,程仲发现,孙承宗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佝偻着背的老人,再也不是那个叱咤风云,威严甚重的孙阁老了。 本来还在担架上惨嚎的士兵们但凡经过孙承宗的身边,都是一声不吭,孙阁老在他们心中就仿佛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跟着孙阁老这么些年,特别是队伍中还有很多老兵,军官,年轻参军的时候就在孙承宗麾下,那是孙承宗第一次执掌辽东,他们还记得,孙承宗是如何运筹帷幄,将建虏北虏牢牢的锁死在辽东军镇之外,可是好像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也就十几年的功夫,怎么一下子就翻天覆地了呢,建虏怎么就把辽东镇给祸害成这个样子,士兵们想不通,军官们更是想不通,程仲本想找孙承宗说上两句,可是看见孙承宗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孙安打来了一盆清水,对程仲说道:“程将军,洗把脸吧,你看你这脸上,全是血迹。”程仲用手摸了摸脸,然后摊开手掌看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他的手上也全是血,虎口也开裂了,手上的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看来是刚才拼杀的时候用力过猛了。他抬起头看看孙安的脸,不禁笑道:“呵呵,你看看你自己,脸上的血不比我的少,还是你自己先洗洗吧。”程仲轻松的打趣着孙安,身边的将士们互相看看同伴,发现都是血污满面,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笑声让本来已经阴郁的气氛好像迎来了一丝亮光,刚刚结束拼杀的明军将士们本来已经跌落到谷底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一些,孙承宗看见士兵们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轻松的面对。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了眼角的泪痕,稳定了一下情绪鼓励大家道:“将士们,坚持住,相信朝廷的援军已经不远了,对面的敌人是北虏不是建虏,大家想想,北虏什么时候在我们手下讨到过便宜,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宁远一定能守住。我们一定能胜利。” “胜利!”程仲带头高呼。“胜利!胜利!”“胜利!胜利!”士兵们用兵器敲打着地面,低迷的士气慢慢恢复。程仲看着打起精神的将士们,点点头,用手张起一把清水,在脸上胡乱的摸了几下,将满脸的血污洗净。 “大人,大人,紧急军情!”宁远城南面三十里,一万天雄军正在大步前进,他们绕过了曹庄,卢象升没有做任何停顿,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是早一点赶到宁远城吧,早一点到就踏实一些,辽东镇的局势已经至此,目前首要的目标是先要把宁远给保住,减轻孙阁老的压力。正在马上想着心事,突然听见了斥候的声音。紧急军情?卢象升脑中一个激灵,不会前方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了吧。有时候真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斥候冲了过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大人,将军,前方,前方十五里发现蒙古骑兵,弟兄们没有打草惊蛇,没有跟蒙古军发生正面接触,咱们遇到的应该是他们的斥候部队,大概有数十人,但是其他几队弟兄们也发现了敌军斥候,这么多队斥候,按照比例来看,恐怕前方有蒙古军的大部队。” 钱明德大吃一惊,看着卢象升说道:“大人,在这里竟然会有蒙古军队的大部队,这里怎么会出现蒙古军的大部队,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说西边的大兴堡一线已经被?” 钱明德不敢再说下去,如果在宁远城附近出现小股的蒙古军队斥候还说的过去,可能是他们渗透进来的部队,可是如果是大队的斥候,那么情况可就远远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了,说明敌军有主力部队杀了进来,而宁远是辽东军镇的腹地,除非是西部防线被全部突破,否则蒙古军队不可能过的来,那么最坏的情况恐怕已经发生了。 卢象升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偃月刀,“钱将军,全军即刻急行军,赶赴宁远,斥候再探,不要跟他们的斥候接战。”斥候领命而去,钱明德也立刻去传令下去全军急行军。卢象升叹了口气喃喃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天雄军全军立刻急行军前往宁远南门,斥候继续向前侦查,天雄军的骑兵斥候还是很过硬的,都是一些参加过蓟镇大战的老兵构成,经验丰富,对满蒙联军的了解也算是透彻,有他们侦查,传递给天雄军的情报还是相当准确的。 “孙将军,你怎么看?”全军急行军,卢象升也加快了马速,已经没有时间停下来商议,干脆,卢象升将孙德海和吴道荣,李福等人全部召集过来,青弋军的将领们都会骑马,不是说马上搏战,而是可以在马上机动,按照刘毅的设想,以后会大量发展骑马的步兵,也就是类似拿破仑龙骑兵一样的队伍。所以当然要从军官抓起,除了骑兵军官以外,步兵军官也要会骑马。 几人策马围在了卢象升的周围,卢象升立刻开口问孙德海道。孙德海想了想回答道:“斥候的情报应当准确,按照我们跟满蒙联军作战的经验来看,蒙古骑兵如果是放了百人队的斥候,那么一定会有千人队在后面,一般是按照下一个层级进行配置,如果是万人队,那一定是千人队的斥候。方才我们的夜不收禀报说发现了数队数十人的敌军斥候,且算他五十人一队,数队就是几百人,当然远远不可能是几百人,只是还有部队没有被发现,那么可以判断出,应该是至少有一个千人队的斥候散布在这附近,那么宁远城周围至少有蒙古军队超过万人,而蹊跷的是,如果是单单一个万人队,其实没有必要出现在宁远周围,因为他们打不下宁远,宁远就是再不行,没有三五万人休想拿下,除非是孙阁老胡乱指挥,这基本是不可能的,草原人也知道这一点,而如果是大兴堡一线被突破了一个点,那么这个突进来的万人队肯定会去支援别的点,不会不管其他人径直奔向宁远,所以综上结合,末将个人以为,恐怕宁远当面之敌已经远远不止一个万人队,搞不好是主力大军到了。” 卢象升和钱明德听见孙德海的分析,不住的点头,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先不说皇太极的兵马有没有赶到宁远,就算单单只是北虏,在野外环境下,一万以步兵为主的天雄军想要抗衡数万蒙古骑兵,卢象升的心中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一旁的李福开口了:“如果真的按照孙将军所说的话,卢大人,恐怕咱们只能在野外迎敌了。蒙古军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进城跟宁远城的孙阁老汇合,如果他们已经出现在城外,一定会派兵拼命堵住我们,在野外,他们更有信心仰仗骑兵队伍冲击我们的步兵队。为今之计,虽然是训练不完全,但是恐怕我们只能用双排空心阵冒险一试了。” 吴道荣抱拳对卢象升说道:“大人,末将完全赞同李福的意见,野外搏战,目前恐怕还没有比双排空心阵更加合适的阵型。以长枪兵在外侧,火铳兵在内侧,扎阵迎敌,方为上策。” 五百二十章 心理阴影 “将军,前面就是三山营了!”“加快速度!”三山营外的官道上,烟尘滚滚,无数矫健的骑士正在急速奔驰,他们一人双马,虽然一个个脸上身上都落满了灰尘,显得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精神都非常饱满,此刻主将下令加快速度,每个人更是将手中的马鞭用力的挥舞起来,战马陡然加快速度,直奔三山营。 三山营不过是一个小岗子,平日里驻军不过一个百户,也没有什么老百姓,周围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几个村庄。三山营的岗子青弋军的前锋斥候已经查探过了并没有人,但是官道上有很多马蹄印,还有车辙,很明显,不久之前应该是有大部队经过,这支部队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卢象升的天雄军。 “报,将军,弟兄们发现了一个老人家,就是这附近的村民,特意将他带过来问话。”几名斥候骑马前来,一名队正的身后坐着一名老人家,看起来大约有六七十岁,他环抱着队正的腰,两人一起骑马而来,队正先下马,然后将老人家扶了下来,来到刘毅的身边禀报道。 刘毅立刻勒住战马,停了下来并吩咐甲午道:“大军不停,继续前进,本将问几句话,立刻赶上去。”“得令!”骑士们没有停下继续向前,刘毅来到老人家的身边问道:“老人家,抱歉,让您亲自过来一趟,我们是朝廷的军队,前去辽东,呵呵,您今年高寿啊,是哪里人?”老人看见刘毅的装扮,他原来也是军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不清楚刘毅的级别,但是看见刘毅全身的精良铠甲,还有胯下的神驹,以及手中的那杆大铁枪,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寻常之物,而刚才过去的骑兵各个精锐,他当兵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么精锐的骑兵队伍,看起来像是家丁马队,若是能拥有数千家丁马队的,他的印象中也不过就是辽东李家,既然这个将军说是朝廷派过来的,搞不好是什么北直隶的大员,虽然年轻,说不定是王公贵胄都有可能。老人立刻跪伏在地,小心翼翼的说道:“小老儿姓马,今年五十五岁,就是这三山营人,住在这附近的村子里,年轻的时候也在三山营当过军户。” 刘毅有些吃惊的看了看,竟然才五十余岁,转念一想,也是正常,这个年头,民众的生活艰难,一个个都是饱经风霜,像是面前的这个老人家,肯定也是吃了一辈子苦,面相显老不奇怪。刘毅点点头问道:“不知老人家可否知道前阵子,三山营有大军路过,大约万人左右,老人家可曾见到过?” 老人不敢隐瞒,立刻回答道:“见到过,见到过,大约就在三天前,他们没有在三山营驻扎,只在那边的山脚处扎营,埋锅造饭,吃了饭就立刻走了,没有停留,当日不只是小老儿,很多村子里的人都看见了。小老儿还看见了他们的军旗,不过小老儿不识字,也不认识。” 刘毅立刻吩咐身边亲兵从马袋中拿出纸笔,写出了一个卢字递到了老人家的身前,“是这个字?”老人眯起眼睛一看,答道:“正是!” “看来没错了。”刘毅长吁一口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追赶,总算是追上天雄军了,他们还隔着三天的路程,可是按照骑兵的速度,如果马不停蹄的话,大概一天就能追上,从这里到宁远附近也不过就是一天,只要能在宁远截住卢象升就成,顺便可以和孙阁老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可千万不能让卢象升去支援锦州,锦州现在恐怕已经失守了,当务之急是稳住宁远一线再图后事。刘毅转身对亲兵说了什么,然后对老人家抱拳道:“多谢老人家了。告辞!”翻身上了赤电驹,拨马便走,赤电驹正是最为壮盛的时候,刘毅一抽马鞭,赤电驹便像离弦的箭一般,贴地冲刺追上了前面的队伍。亲兵走到老者的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个什么,交到了老者的手上,然后亲兵和斥候们一起上马远去。老者呆呆的望着大军远去的方向,半晌才想起来,手上还有东西,连忙摊开手掌一看,差点吓了一跳,手中竟然是一个小金锭,掂了掂重量,足足一两,这可是十两银子啊,老人种地操劳一年也不见得能获得这么多钱,没想到这名将军不过问了自己几句话就给了自己这么多赏钱。这可真是贵人啊。老人朝着刘毅远去的方向不停作揖。 “一定要在宁远城追上卢象升,全军听令,到了东关换马!”“得令!”将士们轰然应答。刘毅哪里知道,等待着他的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情况而已。 “大人,宁远城外全是蒙古马队,斥候遍布,按照规模来看,马队恐怕有数万人之多,咱们有一队弟兄靠的太近,被发现了。”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将刚刚侦知的情况禀报给卢象升等人。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卢象升其实心里已经有准备,已经离宁远城不到十五里了,在这个距离上一支万人的队伍很难不被发现,在卢象升的心中,从来没有把蒙古诸部看成废物,相反,他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数万蒙古马队,这是最坏的情况,这就意味着,整个西线已经全完了,蒙古大军突破了防线,包围了宁远城,那么锦州呢?皇太极的大军是不是已经越过了锦州朝宁远杀过来了,一万天雄军难道要同时面对十几万满蒙联军主力吗? “继续前进,抵近宁远南门,咱们就在南门跟蒙古马队决战,击溃他们,跟孙阁老汇合。”卢象升大声的命令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如果皇太极还没来,那就在八旗军还没有杀到之前快速打垮蒙古军队,或者说暂时击退也可以,只要天雄军能进得了宁远城,依靠坚城死守,依着天雄军的火力,事情或许有转机,要是在野外碰到满蒙主力,恐怕就不妙了。 “大汗,大汗,不好了,明军,明军,有明军。”一名蒙古军队的斥候跌跌撞撞的打马直奔土谢图所在的方位,一边大声喊道。土谢图已经听见了斥候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甚为不满,大呼小叫的干什么,现在明明是自己占了绝对的上风,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土谢图和几个部落的首领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按照土谢图的想法,先停战一个时辰,让士兵们整顿一下,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低估城内明军的战斗力,也是,孙承宗亲自坐镇的地方,如果那么轻易的就让土谢图打下来岂不是太简单了。 下一步,北门仍然是主攻方向。只不过各个部落的部署要做调整。正在商量的时候,斥候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土谢图的谈话,土谢图背对着斥候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什么明军,说清楚一点。”“大,大汗,明国的援兵到了,就在宁远南边十五里的地方,哦不,现在恐怕已经不到十里了,勇士们和他们的斥候相遇,打了一阵,我们连他们的边都没摸到就损失殆尽,整整一个十人队,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回来,他们用的是,是火铳。”斥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土谢图猛地回过身来,大声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话说了一半,土谢图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看到了这个回来的斥候身上的血迹,看样子他的肩膀被击伤了,鲜血淋漓,土谢图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颤抖的揭开了斥候的军服,那斥候疼的龇牙咧嘴,但是在土谢图面前他还是忍住了一声不吭。“嗷!”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土谢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伸出手指像是见了鬼一般指着那名士兵的伤口,嘴里不停的念叨:“是他们,是他们,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土谢图的反常表现让达尔罕,索诺木等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刚才土谢图明明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索诺木走过去想要扶起土谢图,他瞥了一眼斥候肩膀的伤口,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了那里,达尔罕和哈坦过来一看也是呆立当场。他们又看到了那可怕的伤口,对,是又看到了,因为他们以前看到过,他们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支军队给他们带来的心理阴影。是他们,他们又来了,没错,现在就在离自己只有十里远的地方。 索诺木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撤吗?” 土谢图发疯似的喊道:“不,不!我们草原的荣光不应该就这样被打败!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杀,杀过去,我们要自己争得属于草原的荣光,而不是靠皇太极和金国的施舍!”情急之下,土谢图连对皇太极不敬的话都说出来了,人就是这样,恐惧到极致那就是愤怒。 五百二十一章 选定战场 土谢图暴怒了,这是一种每次就要获得大把利益的时候却被人完全破坏之后的极致的愤怒。是的,蒙古军队每次出兵,眼看着就要捞到巨大的好处,却总是被明国的一支新军给半路拦截,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是这样,从京师到蓟镇,一直到辽东,这支新军就跟鬼魅一样,每次都好像算准了时间,在土谢图以为就要胜券在握的时候出现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新军,这支该死的新军,现在土谢图的蒙古大军并没有金国在后面做靠山,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可是土谢图不想放弃,宁远,无数的金银财宝,最重要的是成千上万石的粮食,武库里的兵器,甲胄。这些东西足矣让草原瞬间变得富足,土谢图急于抢在皇太极之前打下宁远当然还有他自己的算盘,他再也不想当皇太极脚下的一条狗,他是一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他是草原上的汗,为什么要无休无止的匍匐在皇太极的脚下。 只要能抢在他们之前拿下宁远,先缴获宁远城内的物资,那么草原的实力立刻就会壮大,虽然现在不是和皇太极翻脸的时候,但是最起码蒙古人自己可以有一定的自主权,跟皇太极的关系也不再是从属,而是平等。这才是土谢图真正想要的。 “诸位,你们明白我的心思吗?”土谢图骤然间冷静了下来,或者说是表面上冷静了下来,额头上凸出的青筋告诉大家,他的内心此刻正像火焰一样燃烧。众人听见了土谢图的问话,面面相觑,他们不懂土谢图的意思。“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我们一定要抢在皇太极到来之前打下宁远,我们一定要获得宁远城的物资壮大自己的实力,金国这么多年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利益,这么多年,我们每次都跟随金国一起出兵,可是最后呢,我们得到了什么,他们吃完了肉之后剩下的骨头才是我们的,我们是什么,难道我们是狗吗?所以有些东西必须靠我们自己去争取,草原不能永远寄人篱下,召集部众跟我一起干吧,打下了宁远,里面的物资大家平分,而现在,我们必须前去摧毁这支明国的新军。我知道,这支新军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惨痛的故事。但是我们不能总是这样,难道以后明国的新军一出现,我们连仗都不打了吗?不,你们应该听过一句话,小狼想要真正长大,总要离开母狼自己猎食。现在到了我们自己猎食的时候了,我们不是为了证明给皇太极看草原的勇士多么勇猛,而是证明给自己看,草原人一直继承着成吉思汗的荣光,从未忘却蒙古帝国那金色的战旗!” 土谢图对着各个部落的首领声情并茂的说出了肺腑之言,今天,此时此刻,宁远城就在自己眼前,现在让他们放弃,土谢图决不甘心,只差一步了,离胜利只差一步,此刻不管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土谢图都想去搏一搏,不仅是跟明军搏命,更是跟命运的一次较量。长生天不会扔下他的子民不管的。 索诺木虽然有些犹豫,可是听到土谢图要平分城内的物资,他怦然心动了,宁远城作为辽东军镇最重要的城池,里面的物资肯定是堆积成山,这次出兵索诺木本来就是一种比较消极的态度,完全是在其他各部的压力下,他不得不出兵,但是对于能分到多少好处他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每次出兵就跟土谢图说的那样,是跟在皇太极的后面捡剩下的,不仅仅如此,回去之后那些剩下的物资,草原各部也会进行一个再分配,势力比较强大的部落当然就能获得更多的物资,草原上一直都是弱肉强食,规矩一直如此,所以越小的部落出兵越不划算,因为不仅这些小部落的士兵在打仗的时候容易成为炮灰,到了分配物资的时候自己可能又是拿的最少的,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看,小部落出兵都是吃力不讨好,而刚才,土谢图亲口承诺了物资平分,那么就打破了这个规矩,不说他能和土谢图分的一样,即便是按照出兵的比例进行分配,索诺木也能获得一大笔财富,这一笔买卖如果这样看的话可以冒一次险。 而哈坦,达尔罕,还有闻讯赶来的一些其他部落的首领在被土谢图一番演讲煽动之后,更是胸中热血翻腾,没错,失去的光荣要靠自己的战刀夺回来。况且这笔买卖如果做成了,会给草原各部带来莫大的好处。即便是明国的新军真的很厉害,可是他们大部分是步兵为主,只要自己不像傻子一样进行强攻,而是发现了不对劲就撤退的话,实际上损失不了多少士兵,况且这次没有金兵跟在自己后面督战,压力并不大。 大家虽然各有心思,但是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同意了土谢图的建议,不管是曾经懦弱的首领还是一直就血气方刚的首领,都想跟面前的明军打上一仗。 土谢图心中松了一口气,很好,至少现在看来,蒙古各部已经暂时拧成了一股绳,目前要做的就是立刻商讨对付明军的方案,他们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卢大人,末将建议将战场选在这里,这里地势开阔没有遮挡,虽然对北虏来说可以让骑兵冲的更快,但是对于我军来说,目前的训练程度,我们火铳的射击精确度和节奏不一定能把握的很好,在地形复杂的情况下更难命中敌人,我们必须大量消灭北虏的有生力量才能让他们知难而退,所以平坦的地势是一柄双刃剑,对他们有利,对我们的射击也很有利,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金兵还未到的情况下,北虏不会和我们死磕,真到了损失较大的时候他们会撤退的,我们步步为营,慢慢向宁远城推进,一定能成功和阁老汇合。”宁远城南边,天雄军又往前行进了三里,一路上,将领们紧急商议着和蒙古军对战的方案,李福作为火铳兵的教官,深知,天雄军或者说新军的优势就在于火器,所以一定要将火器的威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虽然平坦的地形不利于防守,但是有利于天雄军用火器大量杀伤蒙古军,对比之下,李福提议,选择在宁远城南门五里外的平原进行决战,不仅如此,五里的距离,宁远城内的士兵也能看到,这对城中守军的士气也是鼓舞,如果孙承宗他们有能力的话,组织城内的部队前后夹击也是有可能的。 卢象升环顾诸将,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吴道荣和孙德海立刻出言道:“末将赞成。”卢象升又特地看了钱明德一眼,钱明德说道:“从舆图上来看,李将军说的不错,这附近适合作战的恐怕只有这块平原了,末将只是担心一个问题,这是天雄军成军以来的第一次实战,诚然,天雄军是新军,即便是在训练不足的情况下,战斗力也已经远远超过各地卫所明军,甚至和边军也可以一较高下,可是天雄军没有从简入繁的过程,第一次就遭遇这么强大的敌人,士兵们的心理可能是一个大问题。” 卢象升紧紧抿住嘴唇,一言不发,钱明德说的对,自己也是带兵之人,怎么不知道越是新兵越应该由老兵领着上战场厮杀一回,自然就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可是新军当中老兵不多,新兵是绝大多数,如果能先进行机场小规模的接触战预热,效果会好很多,骤然碰到无比强悍的敌军,一个不小心就有全军崩溃的危险,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李福咬牙道:“钱将军说的不错,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让天雄军勇敢的面对敌人吧,如果能顺利的通过此战的考验,我李福现在就可以保证,天雄军将会立刻成长为一支可以和青弋军媲美的队伍,反之,卢大人,说句不恭敬的话,天雄军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北地新军的事情休要再提。” 李福故意说的很大声,很多天雄军的军官都听见了,他们心中的战意立刻被点燃,是啊,李福说的不错,圣上和朝廷组建新军就是在关键时候顶上去的,什么是关键时刻,现在就是关键时刻,如果天雄军没顶住,那这支军队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纯粹是浪费朝廷军饷。卢朝辉年轻气盛,听见李福这么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对李福抱拳道:“李将军,天雄军绝对不会让朝廷,让圣上,让天下的百姓失望,即便我们还没有训练完成,但是我们一定能挫败面前的蒙古军,绝不会让天下人小觑,更不会让青弋军的同僚们轻视。” 卢象升咳嗽一声道:“朝晖,住嘴。李将军说的是客观事实,你较什么劲,年轻气盛,不知进退。”卢朝晖面色一红,对李福抱拳一礼,便不再说话。 五百二十二章 两军对峙 青弋军支援的军官们在卢象升眼里那都是栋梁,都是宝贝。所以平时也都是以将军相称,虽然大明军律,游击以上才能称将军,可是卢象升觉得,就算是李福这样一个千总,那也比大明军队的游击将军含金量高多了。所以平时都是称将军的。 大明军队里面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基本上除了在官面上,私下里就算是个小旗,士兵见了也是称作将军,只要不叫上官听见就算了。这是人类特有的心理,总希望别人称呼自己能叫的好听一点。就好比后世,一个单位里小小的采购员,旁人也是经理经理的叫,谁听了心里不舒服呢?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叫的人有朝一日不会成为更高级别的领导。所以孙德海,吴道荣,李福等人在天雄军中都是被士兵们称作将军的,卢象升对他们的建议几乎也是言听计从,卢象升清楚的知道,做一件事情想要成功,最快的捷径,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既然刘毅已经给他铺好了路,他为什么不照着去做呢。 卢象升从来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大家对李福的意见基本赞同,那就不要再讨论了,立刻前往指定位置布阵,抢在北虏之前,将自己的火力网给设置好。 “好了,大家听我说,既然我们都同意迎接明军,我土谢图作为这次的盟主,就让我豁出这张老脸,发号一次施令,我们的兵马总共还有五万出头,留下一万人继续围住宁远城,上一轮的作战,宁远城中已经损失了不少的兵马,而且在阵后观战良久我也看出来了,城内的兵马并不是统一的战兵,按照明人的划分,恐怕还有不少民壮,现在城内的可战之兵不过七八千人,几乎全部都是步兵,他们要是胆敢出城接应援兵,那就是羊入虎口,我们在每个城门留下士兵监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先将孙承宗的人马牢牢困在城里,等我们击败了援兵之后再过来收拾他们。”土谢图严肃的对众人说道。 就在土谢图和众人商议作战部署的时候,不断的有蒙古军的斥候来报,明军已经渐渐逼近了。众人随即全票通过了土谢图的提议,怎么打不是打,就让明军放马过来吧,不管他们是什么军队,这一仗终究是不可避免,要不然以后蒙古大军就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永远不能战胜心中的阴影。 每个城门留下两千五百人监视,由索诺木坐镇,剩下的所有兵马在土谢图和各部首领的带领下迅速朝南门集结,骑兵的移动速度非常快,甚至在卢象升的阵型还没有列好的时候,四万马队已经在城南集结完毕,他们立刻列成数十个骑兵方阵,无边无际的全是骑士和战马。在一片战马的嘶鸣声中,四万大军分开阵势,土谢图和哈坦,达尔罕等人策马来到队伍的最前方,望着前方出现的红色铁流。 “阁老!阁老!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城外的北虏几乎全部集结到南门去了,程仲将军已经去南门了,宁远有希望了,阁老!”孙安兴奋的冲进孙承宗的临时指挥部,孙承宗是打定了主意,他再也不要在府衙待着了,索性,就在靠近北门的一个大院子中设立了一个临时指挥部,就在这里指挥,他还能提得起三尺青锋,要是蒙古军攻上城头,他不介意自己亲自上城杀敌。死也要死在跟鞑靼搏战的路上。 孙安兴奋的冲进来禀报,让孙承宗已经有些浑浊的目光中突然冒出了一丝神采,援兵?这么快就有援兵到了吗?是哪支援兵过来了,有多少人马,装备如何?城外北虏可是有五六万马队啊,若是援兵实力不济,恐怕不但救不了宁远城,反而会成为北虏嘴里的一块肥肉。 孙承宗撑着座椅的扶手,吃力的站起,孙安立刻抢前两步一把扶住了他。“孙安,你说清楚,什么援兵,旗号如何,有多少人马?”孙安有些尴尬道:“阁老,末将也是听南门报信的士兵传来讯息,具体的情况末将也不知道,不过据他们说,应该是有万人的队伍,蒙古大军几乎全部被吸引去南门了,现在北门外不过只有两三千马队驻守,应该是监视我们的,或者说是拖住我们,不让我们去接应城外的援兵。” 孙承宗嘴角边露出一丝苦笑,接应,如何接应。宁远城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五百骑兵,剩下的全是步卒,城门洞也已经被封死,即便是出了城,正兵营已经损失惨重,剩下很多民壮构成的队伍,在城墙上还能依靠坚城防守,这要是下去野战,恐怕北虏一个冲锋就全部完了,城外的援兵恐怕只能靠自己了。万一他们在城外被歼灭,这让孙承宗如何自处。孙承宗内心凄苦,命运总是跟自己开玩笑,当日在京师,自己眼睁睁看着刘毅的新军在城外硬撼十万满蒙联军,今天又要眼睁睁看着城外的援兵独自跟五万蒙古马队作战。 孙安不知道阁老的内心已经千回百转,扶着孙承宗走出了院子,上了一顶简易的轿子,几个亲兵扛起轿子,飞快的向南门奔去。 南城城头上,程仲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城头,扶住垛口向城外张望。随即倒吸一口凉气,数万蒙古马队就集结在南城门外二里的地方,不过是背对着自己,要是这数万人同时发动进攻,恐怕南城门就危险了。展开千里镜远眺,他发现,五六里之外的平原上,烟尘滚滚,有大约万人的明军正在列阵,他们列成了一个个空心方阵,然后还有大约两千人的马队在周围奔驰,显得颇有章法。程仲的心头一颤,虽然他一直在辽东镇,可是孙承宗也对他讲过当日京师大战的情况,空心方阵,难道说是阁老口中的新军,他们不是在南直隶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转念一想,不对,朝廷的新军有两支,这支恐怕不是南直隶的新军,眼前的这支明军就是新组建的北直隶天雄军,一定是这样,只有新军才会列成这种奇怪的阵型,而只有北直隶的新军才能赶得过来,一定是这样。 “威明!威明!情况怎么样了?”苍老的声音从城墙的楼梯处传来,程仲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孙安和大队的亲兵簇拥着孙承宗正在登城,孙承宗被孙安搀扶着,吃力的登城。程仲连忙跑过去扶住了孙承宗的左臂,他开口道:“阁老,末将看了,恐怕来的援兵是新军,他们在五里外的平原上列成了空心方阵,大约万人,基本都是步兵,骑兵估计只有一两千,末将记得,阁老不是说过,只有新军才会有这样的阵型吗?” 孙承宗呆若木鸡,定在当场,“该死!怎么会是卢建斗自己来了!”程仲没想到孙承宗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援兵到来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从阁老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孙安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对程仲小声解释道:“阁老说过,北地新军组建时间不久。现在派他们过来支援辽东,必须是在有大量骑兵护卫的情况下,天雄军跟南直隶的新军不一样,战斗经验不足,要是遇到满蒙马队的强力打击,很可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必须有骑兵保证他们的侧翼才行。” 孙承宗哪里知道,朝廷的几路援兵因为登莱之乱,三路就剩下一路,现在只有卢象升这一棵独苗自己面对蒙古大军了。孙承宗不再说话,而是一口气登上了城头,扶住垛口张望着。 “快,动作快,调整角度!标定诸元!”一名炮兵总旗大声的命令手下将火炮架好,炮口抬高,测算射击的角度,在青弋军炮兵的训练下,天雄军的炮兵也得到了比较科学系统的训练,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一些基本准备工作还是做得有模有样。此刻的天雄军一万将士内心只是紧张,要说害怕还真不是特别害怕,他们虽然是第一次经历实战,而且是这么大规模的实战,但是将士们有股子锐气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面对对面已经清晰可见的数万马队,他们甚至隐隐的有一丝兴奋。很多士兵脸色通红,就说谢嗣峰,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二六式火铳,最后检查了一遍上药装弹有没有出错,然后就是大口的呼吸以缓解心中的紧张,双手微微颤抖,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看身边端着火铳的战友,都是关节捏的发白,每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北虏的方向。骑兵在孙德海和钱明德的带领下分成两队,第一次作战,钱明德必须深入一线带兵,卢象升坐镇中军。身边有亲将卢朝辉带着亲兵队护卫,一杆上书斗大卢字的将旗高高耸立。全军列阵在平原上。 五百二十三章 铁与血上 天雄军的双排空心阵和青弋军的有很大的不同,青弋军的编制比较完善,所以也更加的细化,双排空心阵的规模比较小,一般是以营为单位,二百四十人排成双排空心阵,每一面是一个总旗。而卢象升的天雄军目前没有营级单位,在军制上还是先按照明军原来的编制进行组建,所以千总下面就是百户哨官。一个千总由十个百户组成,问题就在这里,除了两个骑兵千总和一个炮兵千总之外,剩下的都是步兵,但是百户这个单位是不能形成双排空心阵的,规模太小了,一面只有二三十个人,还要分成两排,中间的场地根本没有办法设置火炮,所以干脆,天雄军的双排空心阵直接是以千总为单位,每一个千总设立一个空心阵,所以平原上排成了七个整齐的双排空心阵,而炮兵千总则分散配置在这七个空心阵当中,骑兵在两翼护卫,卢象升在最后监战。 而天雄军的双排空心阵的火力密度也和青弋军不能相比,因为他们有一半的步兵是长枪兵,所以双排空心阵的外层是由长枪兵组成,而内层才是火铳兵,这就意味着天雄军的双排空心阵每一面只能有一排火铳,不能形成像青弋军一样的连续射击火力,当火铳兵装弹的间隙,只能依靠外围的长枪兵抵挡住敌军马队的攻势。而二六式火铳又不能加装刺刀,所以跟初期的青弋军一样,每个天雄军的火铳兵都是带了腰刀的。为了弥补近战火力的不足,卢象升倒是让士兵们大量装备了震天雷,刘毅支援了大量的震天雷,震天雷这玩意真要是开足马力生产,产量是非常的大,本来外壳就是模具铸铁生产,直接朝模具里面浇灌铁汁,冷却之后就行了,而且不要求太复杂的精度,只要战斗时候能炸响就行,制造总局每天都能生产上千颗震天雷,一个月就是三万颗,刘毅大手一挥,直接给了卢象升四万颗震天雷,让天雄军的将士每个人都能装备两颗震天雷。 看见对面的明军列阵完毕,土谢图的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这支明军虽然跟在京师城外遇到的那支明军十分相似,但是直觉告诉土谢图,这支明军好像不是他们遇到过的那一支,虽然像,但是很多地方并不一样,比如他们列成的这个空心大阵就跟京师城外的不一样,土谢图抄起马袋中的千里镜,细细的观察起来,这个千里镜还是皇太极送给他的,从朝鲜弄来的千里镜,虽然肯定比不上青弋军装备的千里镜精良,不过正常使用还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双方相隔不过三里,还是可以大致看的清的。 只见对方的空心阵十分巨大,一共只有七个,骑兵的数量不多,撑死了两千人,剩下的都是步兵,而且他们的步兵大阵跟京师城外遇到的明国新军不一样,京师城外的军队阵型是小而密,虽然阵型不大,但是互相之间比较紧凑,可以说,现在这支部队的人数比那支新军多得多,可是看起来比较松散,阵型虽然宽大,却显得单薄。忽然,土谢图的目光定在了一杆将旗上,土谢图是认识汉字的,作为蒙古的贵族,在他小时候,蒙古各部还是笼罩在明朝的统治下,贵族子弟跟今天的金国贵族一样,都是要施行汉化教育的,只不过土谢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汉文,很多东西已经忘了,但是一些简单的汉字他当然认识。 那是一个卢字。卢?土谢图的心中泛起各种心思,他搜索着脑中知晓的明国将领的名字,好像并没有什么出名的将领姓卢。然后又看到了日月旗,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大明的旗帜就是日月旗。他回头对身边的一名亲兵吩咐了两句什么,片刻之后,两个身强力壮的亲兵老鹰捉小鸡一般带来了一个一身明朝军官打扮的人。 此人是在西线战斗中被俘的明军军官,土谢图只留下了炮兵作为自己阵营的辅助兵种,所以此人是一个炮兵千总,只不过麾下的队伍早就是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剩下的不过就是几百人,土谢图将他们收拢起来,将缴获的明军火炮交给他们使用,由这个炮兵千总率领,不过刚才攻打宁远城的战斗,双方一阵炮战,蒙古军缴获的火炮也损失了不少,炮兵也死伤惨重。这个炮兵千总倒是安然无恙,土谢图立刻叫他来问话。 “本汗问你,对面的明军将旗是一个卢字,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头。本汗虽然对明军不熟悉,可是边军之中好像没有姓卢的将军,本汗知道朝廷的新军领头的姓刘,却不是这个姓卢的将军,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隐瞒,否则。。。”抓着明军千总的两名土谢图亲兵,铿的一声抽出了弯刀,架在了千总的脖子上,千总双腿一软,跪在了土谢图的面前,磕头道:“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一边磕头,脑子里一边回想姓卢的将领,作为一个千总,也算是明军当中的中级军官了,他想了想,确实没听说过哪个姓卢的将领,虽然辽东镇和九边将军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可是能统领这么多兵马的最少是参将以上的人物,而且肯定是大同镇以东的将领,以西的将领来不及赶过来。可是他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哪个参将以上的将领姓卢。这个千总本是蓟镇人士,手下也有不少蓟镇出身的士兵,他连蓟镇的将领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 土谢图有些不耐烦,见他迟迟不答话,就准备挥挥手让亲兵把他拖下去,当然不是杀了他,他对自己还有用。可是千总不懂蒙古语,见到土谢图嘀咕了两句什么,亲兵就把他往后面拖,以为是要人头落地,他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忽然,脑中像被闪电劈过一般,电光火石间他脱口而出,喊道:“大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卢象升,他不是将军,他是文官,一定是他!” “卢象升,卢象升。”土谢图听到了一个很耳熟的名字,可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那千总倒是想起来了,虽然蓟镇大战他没有参加,但是手底下有蓟镇出身投奔过来的兵倒是说过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无非也就是当日游弋军如何如何勇猛,打的满蒙联军哭爹叫娘,他们也都是当故事听,但是几个主要人物的名字他还有印象,刘毅自然是不用说,还有一个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以文官身份领兵的卢象升了,当时他们还佩服的紧,大明能带兵打仗,亲自上阵杀敌的文官可是没有,这卢大人是一个异类。 “对对,就是卢象升,那个参加过蓟镇大战的卢象升。”千总补充道。土谢图心中仿佛出现了一道亮光,一切都豁然开朗,对啊,卢象升,这个名字他知道,这不是蓟镇大战的二号人物吗,竟然是他,那么他统领的这支部队不是那个刘毅统领的士兵,怪不得形似而神不似,是了,是了,没错,这是明军,也是新军,但不是他们碰到过的那支新军。 土谢图因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激动地浑身颤抖,他兴奋地对身边的人说道:“诸位,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了,哈哈哈哈,对面的明军不是我们碰到过的那支新军,虽然不知道这支军队是哪里冒出来的,可是你们看看,他们的大阵面积大,却显得松散,有不少漏洞,他们的战斗力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至于他们的装备为什么和我们遇到过的那支军队一样,等一下我们只要派出一支部队去试探一下他们的虚实就可以了。” 土谢图的这番话让身边的达尔罕等人大吃一惊,竟然不是那支可怕的新军吗,虽然不知道土谢图的话是不是准确,但是土谢图说的没错,派出一支部队去试探一下不就都知道了吗?土谢图紧接着提议道:“第一阵,为了公平起见,大家不用争执,每个部落出兵二百,正好咱们十个部落出兵两千人,直接攻过去,看看他们是人是鬼。” 土谢图的这个提议没有人反对,虽然两百人对小部落来说也不算少,可是每个部落都出两百人,也算是公平,这两千送死的队伍,各个部落的首领们并没有选择部落中的精锐勇士,而是派上了一些老弱之军,反正是炮灰,没有必要用精锐勇士的生命去试探。 两千蒙古马队很快集结在大阵的前面,由两个千夫长率领。 “大人,他们动了。”卢朝辉说道。卢象升点点头,终于要开始了,天雄军的第一次考验就要来了,能不能通过这次考验,在血与火的试炼中成长为一支精锐大军,就看这一战了。 “准备战斗!”卢象升下令道。密密的火铳从肩上翻下,指着蒙古军袭来的方向。炮兵们点燃了火把,全部就位。战斗一触即发。 五百二十四章 铁与血中 两千蒙古军胯下的战马不安的躁动着,仿佛已经嗅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气息。不知是硝烟的味道,鲜血的味道,或者是死亡的味道。这两千蒙古士兵不是军队中的精锐,只是一些老弱之军,但是率领这两千人的两个千夫长却是蒙古部落中有名的勇士,一个是科尔沁部的芒格勒,一个是奈曼部的蒙兀,两人都是部落中有名的勇士,土谢图派出他们两人带队,也是希望用他们的勇武来带动两千骑兵冲阵,因为这两千人必须笔直的杀过去,不能半路逃跑,如果顶不住对方火器的威力,稍一接触扭头就撤的话,就不能试探出对方的虚实了。 芒格勒和蒙兀并肩策马立在一起,两人虽然属于不同的部落,在草原的争夺战中科尔沁和奈曼部也不是没有过摩擦和战斗,但是因为二人都是有名的勇士,抛开部落之争,单从两个人来说,他们彼此还是惺惺相惜的。芒格勒开口道:“蒙兀,大汗的意思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呵呵,芒格勒,不用你提醒我,我是奈曼部第一勇士,达尔罕大汗既然点名让我领兵,这是对我无与伦比的信任,也是草原的荣光,无非是冲阵而已,总要有人去打第一阵,让草原第一勇士去打第一阵不是正好适合吗?”蒙兀豪迈的回应芒格勒道。 “有谁说过草原第一勇士是你吗?你只是奈曼部第一勇士罢了,这个草原第一勇士的头衔,我看,非我不可。”芒格勒被蒙兀的豪言壮语点燃了斗志,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好啊,那咱们就比比看,一人带一个千人队,你看见前方的那个大阵了吗,就是有将旗的那一个,那肯定是对方主将所在的位置,我们冲上去,看看谁能先到那里,另一个人愿赌服输。”蒙兀说道。 “好,一言为定。”芒格勒立刻道。两人从来没有真正的交过手,所以这一次好不容易有较量一下的机会,虽然不是两个人格斗,但是对他们二人来说是一样的,只要能比试一番就可以了,芒格勒和蒙兀丝毫没有对危险的恐惧和紧张,而是像赛马一样轻松,他们的情绪感染了身后的两千士兵,当他们被选出来打第一阵的时候,说实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不安,恐惧的,谁不知道第一阵跟送死没什么区别,而且土谢图选择他们这些人出来这些老弱们也不傻,看看自己身边的同伴就知道土谢图要他们去干什么了。然而在芒格勒和蒙兀两人的带动下,两千士兵内心的恐惧小了很多,毕竟二人都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这两人都视死如归,胆识过人,那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又有何惧呢,况且能跟着这两人冲锋也是一种荣誉,再说了,也不是全部都会死,对面的明军缺少骑兵,真要是顶不住撤回来他们未必追得上。 人在紧张的时候往往会给自己一些心理暗示,加上又有芒格勒和蒙兀二人给这些士兵加强脑中的意识,所以两千蒙古兵反而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就在这时,土谢图下令吹响号角,那是进攻的信号。芒格勒和蒙兀对视一眼,同时拔出了战刀,大吼一声:“跟我杀!”两千名蒙古士兵跟在二人后面喊杀着打马冲了出去。四万人的大阵松动了一下,从远处看去,一个黑色的小方块从大阵中分裂出来,向前奔驰而去。 “阁老,蒙古人动了!”城头上的程仲对孙承宗说道。不用程仲提醒,孙承宗也能看得见,“这一阵卢象升应当顶得住,只是不要露出太多破绽才好,土谢图用这么一点人马肯定是试探之用,不会对卢象升有太大威胁,只是天雄军新训,老夫是怕。。。”孙承宗话没有讲完,但是程仲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已经明白了孙承宗话中之意,还没来得及接话,城外双方的战斗已经开始。 双方相隔不过是三里,其实卢象升阵中的大将军和红夷大炮已经可以够到,但是卢象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距离再放近一些,毕竟天雄军炮手的射击效率没有青弋军的炮手高,所以要尽量提高准确度,保证每一发炮弹都能杀伤敌人,而距离越远,炮弹弹着点的准确度肯定就越低,这一点即便不是炮兵出身的卢象升自然也很清楚,所以天雄军设定的打击线是二里,等到蒙古士兵杀进二里的范围,再开炮。 芒格勒和蒙兀一左一右,带着两个千人队分别出击,两千人人数不来就不多,更要分开行动,对面的军队以火器见长,而对付这时候的火器的最好方法就是将阵型尽量散开,这样可以抵消一部分炮弹和铳弹的杀伤力。两千人的队伍比较分散,反正也不是真正的去进攻,只是为了试探,阵型在这里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放!”随着骑兵队进入二里的范围,没有悬念的,天雄军的炮手立刻开炮,这也是新军和旧式军队的不同,旧式军队是听令开火,而新军是设定了射击线之后,只要进入指定位置,即可开火,这充分给了中下级军官极大的自主权力,将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出来,刘毅知道,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要充分挖掘每个士兵,军官的才能才可以,就算是拿破仑,也是从一个炮兵上尉一直干到了皇帝。所以和旧式军队的死板教条不同,新军充分的开放上升的渠道,只要你在战场上发挥的好,那么晋升的道路就会对你敞开。 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相继发威,中型佛朗机也是跃跃欲试,五斤到两斤不等的炮子从炮**出,炽热的炮弹旋转着打入了两千骑兵的阵中,噼里啪啦的瘆人声音响起,那是人体骨骼和战马骨骼折断的声音,为了取得良好的射击效果,仿照青弋军的作战模式,天雄军的火炮是交错射击,先打一轮实心弹,再打一轮开花弹。交替射击的效果非常好。 战马的悲鸣声不断响起,蒙古骑兵被瞬间打翻了上百人,胯下的战马被实心弹打的骨断筋折,惨叫着将背上的骑士甩飞,尚未落地的骑士很快就被身后的同伴给踩成了肉泥,芒格勒和蒙兀紧紧的藏身在马腹之下,他们使出了倒挂的绝技,对方根本看不见马上有人。自然也就会忽略他们这边,以为那是无主的战马,身后几个骑兵也想仿照芒格勒和蒙兀,来上一个倒挂金钩,可是几个骑兵年纪大了,臂力大不如前,刚刚想要翻身到马腹下,结果不幸脱手,整个人一下子摔到了地上,被战马的四蹄踩过,当场将肋骨踩得全部折断,口喷鲜血而亡。侥幸未死的骑士发出厉声的惨叫,但是很快被轰隆轰隆的马蹄声掩盖。 实心弹刚刚打过,紧接着,骇人的炮声又是响起,天雄军的炮手虽然赶不上青弋军的射速,但是比起其他各地的明军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射速了,又一轮开花弹落在了阵中,轰轰轰,随着炮弹的爆炸,无数的破片飞溅,阵中腾起阵阵血雾,很多人身上一瞬间冒出大量血洞,离爆炸点近的士兵干脆连人带马被炸成了碎肉,这些开花弹同样是青弋军提供的绝杀利器,虽然大明此时很多地方军也装备了开花弹,但是因为手工工艺的原因,很多开花弹只能碎裂成几瓣,十几瓣,甚至有的开花弹干脆只能炸成两瓣,效果并不好。而青弋军的开花弹经过制造总局的改良,增大了装药量,将外面的铁壳做的更薄,并在上面刻上纹路,人为的将铁壳划分成小块,便如后世的手雷一般。经过总局的无数次试验,最终是在装药量和铁壳的厚度之间找到了完美的平衡点,将开花弹的杀伤效果最大化。所以当蒙古士兵们碰到威力如此巨大的开花弹之后,阵后的土谢图产生了一阵恍惚,这支新军究竟是不是以前碰到的那支,为什么他们火器的杀伤力同样都是如此巨大。现在土谢图的脑子有些发懵,观察刚才对方射击的速率,好像比以前碰到的那支军队要慢,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支部队就是天雄军。可是随着炮弹爆炸,前锋的骑兵死伤枕籍,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但是不论土谢图如何想,两千骑兵在遭受了炮弹的洗礼之后,还是冲进了一里的距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死神的镰刀才刚刚挥起。 受到青弋军的巨大影响,天雄军的战术跟青弋军非常相似,那就是尽可能的用火海对人海,用火器优势抵消对方的骑兵和人数优势,用领先对方的技术来对敌人进行碾压,简单来说,刘毅给了一个总结,那就是用铁与血的较量,看看是他们的铳弹硬,还是敌人的胸膛硬。 五百二十五章 铁与血下 “霰弹准备!”“霰弹准备!”在最靠前的两个双排空心阵当中,正是天雄军军中的近战火炮,七个双排空心阵交错排列,前两个是近战火炮,中间的是中型佛朗机炮兵阵地,后面两个是远程火炮,最后一个是卢象升的指挥阵地,同时也担任救护的任务。这样的阶梯配置在那时看来已经是非常科学,虽然比起青弋军还要差不少,但也非常不错了。 随着军官的命令声响起,小型佛朗机子母炮和虎蹲炮当中都装填好了霰弹,他们可以覆盖两百步到三百步的距离,而进入百步之后那就是火铳的天下了。 “放!”军官们一声令下,炮手们立刻点燃了小型火炮的引线,后世军中有这么一句话,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那是因为新兵初上战场,搞不清楚状况,炮声隆隆的响声巨大,自然会让新兵的心理崩溃,但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不一样,火炮除非是密集轰击,要不然造成的杀伤效果其实还没有机枪好,一个是面杀伤,一个是点杀伤,被有经验的机枪手盯上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而放在明末的战场上,老兵和新兵截然不同的是,老兵怕的是霰弹,因为冲到数百步的距离上,霰弹的轰击会造成非常巨大的伤亡,而普通的炮弹哪怕是开花弹也做不到覆盖面这么广。 所以当蒙古骑兵冲到一里的距离之后,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兵下意识的伏低了身姿,因为他们知道,可怕的霰弹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果然,就在他们做出战术动作之后,无数的散炮子铺天盖地的袭来,本来在实心弹和开花弹的打击下,两千骑兵不过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但是在拇指粗的霰弹的打击下,冲进一里范围内的士兵几乎被打空,不管是人是马,都是浑身窟窿的哀嚎倒地,最前面的人直接被打的四分五裂。饶是蒙兀躲在马腹下,可是密集的霰弹还是洞穿了战马,战马的前蹄猛然跪在地上,打着滚的摔了出去,危急关头,蒙兀立刻脱手,向相反的方向滚去,幸亏他身上穿了金国支援的棉甲,这才没有变的血肉模糊,不过左手应该是摔断了,他疼的脸上渗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伏在了一匹战马的死尸后面,抬头望去,想找到芒格勒的位置。 芒格勒此时正混在人群当中,他的运气不错,霰弹没有击中他胯下的战马,不过他周边的士兵死伤惨重,一片片的被击倒在地。后队依靠着惯性依然在往前奔驰,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无主战马。“举铳!瞄准!”李福大声的命令自己方阵的火铳兵道。与此同时,各个方阵的军官纷纷下令,火铳兵们将手中的二六式举起,只待上官发令,就立刻射击。火铳兵的脸颊紧紧的贴在铳托上,左目紧闭,右眼死死的盯住照门、准星和将要射击的目标,和青弋军的双排空心阵一样,四面方阵的火铳手都要进行射击,正面的火铳手射击完毕之后敌军肯定会开始分散,那么侧面的火铳手同样要对他们进行打击。 谢嗣峰不断的大口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敌军已经有一部分人突破了霰弹的防线,正在向他们飞奔而来,透过火炮发射之后的硝烟,谢嗣峰仿佛能看见那些骑兵脸上或是惊恐,或是紧张,或是兴奋的表情。他竖起耳朵,时刻关注着李福的声音。 二百步,霰弹已经来不及进行第二轮发射,几百步的距离对于高速奔驰的战马不过是十几息的功夫,这么短的时间,火铳可以装填,但是火炮来不及。蒙兀受伤落马,剩下的士兵在芒格勒的带领下继续冲击大阵,一百五十步,李福高高的举起了令旗,各阵的火铳兵指挥官都是纷纷举起了令旗,最前方一个大阵的一名火铳兵看见身边的千总举起了红色的令旗,不知是紧张还是怎样,在千总的令旗举起的一刹那,他下意识的扣动了二六式火铳的扳机,砰,一阵白烟从铳口和铳机处猛然飘出,铅弹发射出去,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他什么也没有击中,但是可怕的雪崩效应随即到来,突如其来的铳声一下子打破了战场短暂的宁静,所有的火铳兵都在仔细听着命令,神经本来就高度紧绷,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听到了熟悉的二六式火铳的铳声,大家没有时间询问身边的同伴怎么回事,很多人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难道上官已经下达了开铳的命令,但是自己没有听见,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有人开火了。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下一刻,受到那名火铳兵的带动,砰砰砰,此起彼伏的火铳声不断响起,一个人带动十个人,十个人带动一百个人,七个双排空心阵的火铳兵一下子乱了套,在敌人还没有进入百步的射击距离的时候,一个个扣动了手中的扳机,李福和所有的千总们一样,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停火!停火!谁他娘的让你们开铳的,都停火!”可是他们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火铳声掩盖。大量的白烟升起,可是土谢图看的清楚,己方的骑士几乎没有受到伤害,想象中的大量骑兵从马上跌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们还好端端的坐在马上,芒格勒听见铳声,心脏仿佛就要立刻跳出胸膛,可是万万没想到,白烟过后,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血洞,身边的士兵也没有人落马,趴在马尸后面的蒙兀猛然意识到,这股明军的火铳放早了,他大喊着,“进攻!进攻!冲上去搅乱他们,他们的火铳打早了!” 有经过他身边的骑士认出了他,立刻将他的命令传递下去,一匹无主战马从蒙兀身边跑过,蒙兀眼疾手快,忍着左臂的剧痛,硬是用右臂单手牵住了战马的缰绳,然后双腿用力蹬跳上马,追赶前面的队伍,一边追赶还一边大喊着刚才的命令。 冲过霰弹打击范围的蒙古军超过千人,在步兵看来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们纷纷举起战刀加快了马速,天雄军的第一轮打击落空,局势一下子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谢嗣峰砰的一声打响了手中的火铳,他是少数能保持住没有跟着大阵齐射的火铳手之一,可是这些零零散散的火铳并不能对敌人造成多大的打击,谢嗣峰来不及观察战果,立刻熟练的从腰间的铳弹袋中拿出一发纸壳弹,咬破末尾,倒入一些黑火药进入药锅,然后将纸壳弹从铳口塞入铳膛,二六式火铳依旧是前装弹药,刘毅倒是想支援卢象升二八式,可是青弋军扩军,二八式生产又相当复杂,产能连青弋军自己都保证不了,暂时也就无法支持天雄军。 谢嗣峰抽出通条,将铳弹压实,然后将通条插在地上,重新举铳。李福和各阵千总已经来不及去追究是谁先开铳带动了大阵,因为蒙古军已经杀到了眼前。李福急的满头大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要炸裂开,火铳竟然提前施放了,果然,新训之军缺乏的就是经验和冷静。按照设想,这一轮火铳打完之后蒙古军的阵型就会向两边分裂开,这样侧面的火铳手也可以打击他们。但是现在,蒙古军并没有分开,而是直直的撞向排在前面的一个双排空心阵,因为友军的遮挡,侧面的火铳手根本无法实施打击。 李福瞥见身边的谢嗣峰已经装好了第二发铳弹,可是还有许多士兵仍在装填,该死,果然是这样,训练不足的天雄军在临战情况下根本不能正常发挥出以往训练的水平,很多士兵的脑中一片空白,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起来,跟不上身边同伴的节奏,结果一部分士兵已经装填完毕,而另一部分还在装填,这时候打还是不打?按照青弋军的操典,现在根本就不能射击,此时的火铳必须要横列齐射才能发挥威力,单个火铳的射击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 卢象升大声的喊着:“不要慌!稳住!稳住!卢朝晖!” “末将在!” “发讯号,用震天雷!” “是!”卢朝晖大声应答道。卢象升望着手忙脚乱的将士们,一颗心忽然沉到谷底,终究还是自己太自信了,看见青弋军杀敌就跟砍瓜切菜似的,火铳的使用也并不复杂,当初接到朝廷的命令,自己不顾钱明德的劝阻,还是执意要领兵入卫,可是没想到,第一次面对区区两千蒙古兵,手下这些未训练完成的士兵们就在战场上出现了低级失误。这可是真的战场,北虏会给自己纠正错误的机会吗? “哈哈,明军乱了,明军乱了,他们不是那支军队,有形而无神,蒙古帝国的勇士们,成吉思汗的子孙们,长生天都在帮助我们,抽出你们的战刀,全军突击!”阵后的土谢图发出兴奋的吼叫,策动大军发起攻击。 五百二十六章 惨烈天雄军上 土谢图果然是一个老狐狸,该果断的时候绝不手软,通过对方的表现,他已经坚信,对面的明军就是天雄军,并不是他畏之如虎的那支可怕的新军军团,既然对手的节奏已经被自己的前锋部队搅乱,那么这个时候绝不可能给对方留下一线生机,土谢图招呼左右哈坦,达尔罕等人,四万蒙古铁骑陡然发动,山崩地裂一般呼啸着杀向了天雄军。 黑色的浪潮滚滚席卷而来,将天雄军的士兵们震惊的目瞪口呆。卢象升恨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蒙古军竟然将时机把握的这么好,看来对方的营中有经验丰富的将领,四万大军山呼海啸一般冲杀过来。程仲一拳砸在了城头的砖石上,“哎!阁老,新军尚未训练完成,果然。。。”孙承宗眼见卢象升的兵马失了方寸,竟然敌人还没有到射击距离就抢先开铳,白白浪费了一轮火力,不禁仰天长叹。宁远城中的守军一个个更是面露愁容,本来看见援兵到来心里还升起了一丝希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援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从城外的局面来看还落了下风,这让本来振作起来的将士们心情又跌落到谷底。 孙承宗此刻脑中不断回味着刘毅以前对他说过的话:“决定战争胜利的是人,而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在武器没有形成绝对优势的时候,使用武器的人才是最关键的因素。”这话当时孙承宗还不怎么理解,毕竟刘毅的这番话已经超出了当时的人的认知,可是现在,孙承宗明白了,看着面前的景象,孙承宗这才搞清楚了刘毅的深意,没错,如果今天前来救援的不是卢象升的天雄军,而是刘毅的青弋军,恐怕现在蒙古军队已经是尸横遍野了吧,那一轮轮仿佛永远不会断绝的火铳声,至今还不断回响在孙承宗的脑海里。 可是天雄军没有此等表现,在施放了第一轮火铳之后,第二轮齐射迟迟没有到来,蒙古军已经趁着这个空隙大举压上了,孙承宗和将士们的心也全部悬了起来。 “快扔!”吴道荣大吼着,率先扔出了手中的震天雷,好巧不巧,芒格勒催动一千多蒙古骑兵正面冲击的那个双排空心阵,正好是吴道荣的大阵,吴道荣作为长枪兵千总此时已经别无他法,他命令长枪兵扔出手中的震天雷,然后立刻提起长枪,组成防线。 嗖嗖嗖,就在士兵们要扔出震天雷的时候,芒格勒他们抢先射出了手中的箭支,羽箭飞过,在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上,即便是威力不那么强劲的蒙古弓,也足以对天雄军造成巨大的威胁,没错,这些天雄军的步兵们是穿上了刘毅支援的铠甲,可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还是有蒙古士兵射中了士兵们没有防护的面门和四肢。 天空中,羽箭和枪兵们投掷出的震天雷交替划过,震天雷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地上,引线呲呲的冒着火花,就在骑兵踏过震天雷旁边土地的一刹那,轰的一声,红光闪过,覆盖范围达到十步远的震天雷接二连三的爆炸,将蒙古马队炸的人仰马翻,很多骑兵惨叫着捂住被铁钉破片击中的面门从马上栽落。 一名士兵正要扔出手中的第二颗震天雷,噗嗤一声,一支羽箭一下子穿透了他高高举起的手臂,他惨叫一声,震天雷脱手掉在了地上,引线还在燃烧,如果这时候在双排空心阵的人群当中爆炸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十步以内的战友都会受到冲击,那么双排空心阵顷刻间就会出现一个大口子。那名士兵顾不上别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整个人扑在了那颗震天雷之上,轰的一声,震天雷撕碎了他的身体,气浪将周围几个战友掀翻。吴道荣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命令士兵们立刻投出震天雷,然后举起长枪迎敌。在上千支利箭的打击下,双排空心阵正对着芒格勒等人的那一面一下子倒下了上百人,整个正面稀疏了很多,立刻有侧翼的将士们补充上去,但是还没等他们就位,芒格勒和剩下的骑兵们已经冲进了阵中。战马被长枪洞穿,马背上的骑士腾空而起,然后落下,被密密竖起的长枪戳的如同刺猬一般,可是战马凭借着惯性摔入了枪兵之中,巨大的身躯将几个长枪兵撞到,然后压在了一个长枪兵的小腿上,咔嚓一声,小腿应声而断,那长枪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摔倒在地,大声惨呼。类似的场面不断发生,砰砰砰,姗姗来迟的第二阵火铳声响起,将芒格勒的后队笼罩在弹雨之中,无数的骑兵摔落下马,大量的战马向前扑倒,芒格勒的攻势为之一滞。但是前队已经义无反顾的杀进了吴道荣的阵中。 轰轰轰,火炮开始怒吼,炮弹飞向了正在朝他们袭来的四万蒙古军的大阵,黑色的大阵立刻被犁出了几十道血胡同,人和马皆是血肉模糊的被打倒在地,一瞬间便有数百人失去生命,可是数百人对于冲锋的四万骑兵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土谢图丝毫不在乎这一点损失,只要冲上去,面前的一万敌军就会淹没在蒙古大军的骑海之中,当着孙承宗的面歼灭城外的援兵,能给宁远城造成多么大的压力,可以想象,当他们回头重新攻击宁远的时候,孙承宗和麾下的士兵该有多么绝望,土谢图忍不住想放声大笑,胜利就在眼前了。 轰轰轰,黑色的骑海中闪烁着一片片红光,那是开花弹爆炸后的场面,仿佛绚烂的烟花一般,只不过放烟花的是死神而已,海量的破片形成的旋风横扫一切,骑兵们连人带马被打的跟筛子一般惨死当场,可是这丝毫不能阻拦四万大军前进的脚步。 眼看四万人马就要杀向天雄军的双排空心阵。一左一右,两边侧翼冲出来两支骑兵队伍,一下子拦在了四万蒙古骑兵的前面,他们举着二六式骑铳,射出了炽热的铅弹,卢象升眼见情势危急,立刻派出钱明德和孙德海左右出击,延缓蒙古军的攻势,给炮手争取时间重新装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地使用远程火器打击蒙古军,大量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让他们知难而退。 “去死吧!”砰的一声,孙德海瞄准一个将领模样的蒙古骑兵打响了手中的火铳,那是一个千夫长,弹丸命中他的胸口,闪现出一朵血花,骑铳的威力非同小可,八十步的距离上仍然能将人打的倒飞出去,在那名千夫长落地之前,弹丸就已经带走了他的生命,穿着沉重盔甲的身躯重重的落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下一刻尸体被滚滚骑海踩成了肉泥,砰砰砰,骑铳不断打响,两千颗弹丸射入了蒙古军中,带走了上千条生命。 钱明德和孙德海带领骑兵左右奔驰,席卷四万蒙古军的侧翼,他们纷纷拔出手铳,再次瞄准了蒙古骑兵。“达尔罕,哈坦,带你们的人左右拦住他们,剩下的人给我直冲本阵!”土谢图狂吼着命令道。听到他声音的达尔罕和哈坦也知道这不是废话的时候,他们二人不假思索的带领本部人马立刻一左一右弧线包抄,向两边的天雄军骑兵队反包围过去。 蒙古骑兵纷纷张弓搭箭,直取天雄军骑兵。一名冲在前面的总旗被十几支箭同时命中,可是他穿了三层甲,五十步上发射出的箭支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他将手中的小圆盾举起,砸向挂在自己身上的箭支,将它们全部砸落,然后举起手铳,忽的一下冲到了三十步的距离上,猛然扣动了手中的扳机,一名放箭的百夫长应声落马。总旗身后的骑兵们冲上前一阵乱铳,打翻了前面一大排蒙古军。可是箭支的发射速度要远远快过火铳,就在他们准备装弹的时候,第二轮箭支射到,这一次他们出现了伤亡,倒不是因为蒙古军的羽箭在三十步的距离上能射穿天雄军骑兵的三层铠甲,而是他们没有像青弋军一样装备大檐六瓣盔,明军制式的钵胄盔对头部的防御能力不足,很多骑兵被射中了头部,一声不吭的落马而死。 占据了绝对人数优势的蒙古军,很快就包围了天雄军的骑兵。而大阵的攻势在被两千天雄军骑兵拖延了一番之后,继续发动,土谢图中央大阵的两万多人依然是如墙般推进,他们又挨了一波开花弹,可是双方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散开,散开,防备霰弹!”土谢图在阵后命令道。几个千夫长带着士兵们左右散开,阵中的百子铳,虎蹲炮,佛朗机全部打响,前面的上千蒙古军被一扫而空,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不少无主的战马在悲鸣。可是随即,更多的骑兵冲杀了上来。 五百二十七章 惨烈天雄军中 芒格勒高举着战刀迎面劈死了一个枪兵,从后面踩着尸体策马冲上来的蒙兀也是在马上一刀划过了一个火铳手的脖颈,那名火铳手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血溅当场,吴道荣所在的大阵已经被冲入阵中的上百名骑兵搅的乱做一团,“自由射击!”天雄军的火铳千总吼道。 砰砰砰,内侧的火铳兵立刻转身朝阵**击,可是蒙古骑兵和长枪兵还有阵中的吴道荣等人已经混战成了一团,火铳兵不能很好的瞄准射击,生怕误伤自己人,这样一来,射击效果大打折扣。吴道荣看见一名长枪兵在自己眼前惨死,怒火中烧,手中长枪一抖,分出几朵枪花,直刺一个蒙古骑兵胸口,那人根本想不到敌人的长枪竟然出枪速度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吴道荣的枪尖就已经从他的前胸刺入,背后透出,他发出厉声的不似人类的嚎叫,摔下马来气绝身亡,吴道荣噗的一下抽出长枪,迎向下一个敌人。 卢象升心急如焚,前面的两队骑兵俨然已经被蒙古大军分出的阻击部队给牢牢拖住,正面的一个双排空心阵被悍不畏死的蒙古军搅乱,如果此时他们的主力部队继续冲击这个已经被击破的双排空心阵的话,天雄军大阵随时会有崩溃的危险。 “百虎齐奔!不用保留了,全部射出去,一定要挡住他们的主力,给双排空心阵争取时间,卢朝晖,你带领我的全部亲兵,直奔吴道荣的双排空心阵,给我把里面的蒙古骑兵灭了!”卢象升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他所在的双排空心阵立刻分开,卢朝晖带领着两百亲兵风驰电掣的杀向了吴道荣的双排空心阵,接到命令的中间两个方阵立刻推出了百虎齐奔,百虎齐奔虽然威力巨大可以同时射出数百支火箭,但是战场状态下根本没有办法从容装填,所以如果是敌军在进攻的情况下,百虎齐奔对敌人来说不过是一次性武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卢象升不会使用,但是很显然,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炮手们给百虎齐奔点火,嗖嗖嗖嗖,十台百虎齐奔同时发射,两千支火箭瞬间将蒙古军的前端覆盖,一名蒙古士兵中箭,在火箭的推力下一路倒飞,将身后的几个骑兵一齐撞到,无数的箭支落下,将蒙古骑兵射翻,砰砰砰,火铳同时打响,紧跟着就是一轮弹雨,一时间蒙古军的前阵大乱,死尸遍地,死人死马拦住了后续骑兵的攻势,很多骑兵刹不住战马,一下子被前面的死尸绊倒,蒙古军一阵大乱,土谢图咆哮着:“冲,继续冲,不要管别的,冲上去咱们就赢了。” 蒙兀虽然左臂受伤,可是右臂完好,他非常老道的右手握住马刀,策动战马飞奔,然后刀身外翻,利用自身的惯性直接将锋利的战刀划过正在奋战的天雄军士兵的身体,接连十几人都倒在了蒙兀的刀下,吴道荣大怒,立刻挺枪来战,他手中长枪如毒蛇的信子一般,角度刁钻的直取蒙兀的面门,蒙兀立刻举刀格挡,可是吴道荣是双手,蒙兀是单手,虽然蒙兀的力气很大,可是吴道荣的力气也不小,当的一声,吴道荣将蒙兀的战刀格飞,蒙兀大吃一惊,他在草原上一直以力量见长,没想到眼前这个明军的力气竟然也这么大,他拨马便走,但是左臂抬不起来,只能用右手去操控缰绳,这一下就慢了一拍,吴道荣也不收枪,枪杆直接拍在了蒙兀的肩头,将他扫下马来,蒙兀左臂本来就折断,又被吴道荣扫到,他本能的惨叫起来,滚落马下,吴道荣正要冲上去一枪将蒙兀刺死,不料眼前一到黑影划过,吴道荣本能的后仰躲避,噗嗤一声,身后的一个长枪兵被一柄飞斧劈中了头颅,红白之物溅了吴道荣一身,斜刺里冲出来一人一马,高举的马刀直接劈向吴道荣的面门,吴道荣本能双手举枪格挡,咔嚓一声,锋利的马刀竟然将吴道荣手中长枪的白蜡杆砍断,吴道荣扔掉长枪就地一滚,躲过了接下来的致命一刀,身边几个长枪兵冲上去想要刺马上的人,却被他灵巧的躲过,胯下战马左蹬右踢,竟然将两个长枪兵踢得胸骨尽碎,口喷黑血而亡。 此人不是芒格勒还能是谁,看见蒙兀受伤差点就要被吴道荣刺死,他立刻挥刀过来解围。砰,胯下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吴道荣才不和他逞一时之勇,反手拔出了青弋军的手铳,也不瞄准,抬手就是一铳,将他胯下的战马击毙,芒格勒从战马上摔下,摔了个狗啃泥,他正要爬起来跟吴道荣搏战,噗的一声,一支羽箭洞穿了他的大腿,将正要站起身来的芒格勒射的跪在了地上,蒙兀大吼着:“不!”又是一支羽箭直取芒格勒的后背,紧接着是第三支。芒格勒被两支羽箭射穿了胸腹,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科尔沁的第一勇士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就死在了宁远城外。 箭支正是飞马奔来的卢朝晖射出,他手中开元弓箭无虚发,作为跟着卢象升许久的亲将,卢朝晖自小练出了一手出神入化的骑射功夫,尤其是箭法,更是百步穿杨,就算是草原上的射手也不一定有卢朝晖的功夫,他不断的从箭壶中抽出箭支,瞄准蒙古骑兵就是一箭,顷刻间便放倒了十几人,蒙兀大叫着捡起战刀扑向了吴道荣,吴道荣拔出腰刀迎战,两人再次拼杀在一起,卢朝晖则带着卢象升的卫队轰的一下撞进了蒙古骑兵当中。本来打头冲阵的两千蒙古兵在刚才经受多轮火力打击的时候就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现在冲进吴道荣阵中的不过一二百人而已,在吴道荣领兵拼命防御之下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因为芒格勒和蒙兀还在作战,士兵们才强撑着拼杀罢了,卢朝晖的生力军加入,一下子就将他们彻底击溃,卢象升的亲兵虽然只有两百人,但个个都是白幡队出来的老兵,战斗力颇为强悍,加上刘毅支援的铠甲的加持,他们俨然就像是一支青弋军骑兵,只见亲兵们拔出手铳对着蒙古兵就是一阵攒射,将他们纷纷打倒。杀进双排空心阵中的蒙古士兵顷刻间就被打空。 蒙兀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身边的士兵一个个被杀死,这意味着他几乎没有希望突围了,他大吼道:“芒格勒,我跟你打的赌恐怕只有到下辈子才能印证了,不如我们先到天上去比试一番,你已经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蒙兀咬牙切齿的挥刀劈向吴道荣,砰砰砰,他的身上炸起几朵血花,蒙兀保持着举刀的姿势,瞪大了眼睛,直挺挺的倒下。 卢朝晖身后几名骑兵收起手铳,卢朝晖对吴道荣大声道:“吴将军,别跟他们纠缠了,卢公有令,立刻整队迎敌!”吴道荣来不及抱拳道谢,立刻重新整队,经过蒙兀和芒格勒他们的决死冲击,吴道荣的双排空心阵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马,不过好在卢朝晖在这里,勉强帮助他们稳住了阵型,而土谢图的本队也已经从百虎齐奔带来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稍加整顿,立刻重新杀了上来,砰砰砰,火铳兵再次打响火铳。密集的弹丸扫倒了一大片蒙古兵,但是后面的军队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前排的长枪兵立刻举枪迎敌。 嗡嗡嗡,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响起,这是数万张弓弦同时拉动放箭的声音,箭如飞蝗,腾空而起的数万支箭密集的投射向吴道荣旁边的一个方阵,箭支太多太密集了,终究还是给天雄军的将士们带来了巨大的伤亡,数百士兵应声栽倒,浑身上下插满了箭支,即便是活着的人身上也**得跟刺猬一般。双排空心阵的防御瞬间就被破掉,没有青弋军那样的火力,根本不能形成火力网阻击蒙古骑兵进入弓箭射程,又是一轮密集的箭雨射来,很多正准备起身的天雄军士兵被钉死在地,数万支箭就算只有几百支命中要害部位,那也是惊人的杀伤。 因为天雄军士兵们胸腹都被保护的很好,所以一般战死的士兵都是被射中头部或者咽喉,卢象升看着前面一个方阵的士兵成片的扑倒,心痛的滴血,他想着,以后,一定要让手下的士兵们全部佩戴上青弋军的护具。 “老方!老方!”让吴道荣目眦欲裂的一幕出现了,这个被箭雨不断覆盖的方阵的长枪兵千总正是青弋军支援的一名军官,平时跟吴道荣的关系也不错,跟吴道荣一样,同为军中的刺杀教官,叫做方余,而此刻方余被一支羽箭命中了咽喉,就在吴道荣眼前数十步之外,面向吴道荣缓缓跪倒,吴道荣甚至能看见方余眼中不甘的神情,然后他面朝下,栽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五百二十八章 惨烈天雄军下 “啊!”吴道荣仰天咆哮,他抄起地上的一杆长枪,就要杀出阵外,卢朝晖跳下马一把抱住了他,“吴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现在是在打仗,这个方阵的长枪兵还需要你指挥,你怎么能意气用事!”“啊!啊!啊!”吴道荣痛苦的吼叫着,方余的死深深的刺激了他,这是和他一起来天雄军的青弋军同袍,就这么死在了关外,死在了宁远,自己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出手相救,这样的痛苦吴道荣真的很难承受。 砰的一声,一名千夫长的头颅像西瓜一般炸开,他被一颗铅弹正中脑门,将他的天灵盖都掀飞出去,尸身在马上晃了晃,便摔落下来,打出这一铳的是李福,是的,李福也看见了前面方阵之中方余惨死,他必须为自己的同袍报仇,所以他瞄准了一个将领打扮的蒙古骑士,扣动了扳机,这还没完,他立刻装弹,几乎是以比普通士兵快两倍的速度再次装填好一发纸壳弹,砰,抬手又是一铳,又是一个将领打扮的人被击落马下,却是一个百夫长。砰砰砰,李福弹无虚发,每一声铳响都伴随着一个蒙古将领落马,身边的谢嗣峰看的目瞪口呆,原来师傅这样厉害,自己要练成这样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举铳!”李福一边自己瞄准射击,一边不忘发号施令。火铳兵们再次举起火铳。“放!”砰,整齐仿佛如一声的火铳带着天雄军士兵们的愤怒,射出了滚烫的铅弹,将前方的蒙古骑兵扫倒一片。没错,天雄军的将士们在经历了一阵混乱之后被青弋军派来的教官们带动,他们在亲身示范什么叫临危不惧,在教官们的带动下,在卢象升的领导下,还有那么多老兵身先士卒的情况下,天雄军的新兵们渐渐的稳定了情绪,开始有节奏的施放火铳。 卢象升点点头,局势还没有到最后的关头,依然有挽救的可能。方余的双排空心阵已经被彻底击溃,剩下的数百人已经不能形成阵列,吴道荣恢复了理智,立刻发出旗语,让方余剩下的兵马汇集到他的阵中来,来补充他们这个阵营的空缺,蒙古骑兵们来不及放箭,抽出战刀尾随追击上来,将落在后面的士兵一个个砍死。卢朝晖大吼一声道:“亲兵队随我出击,挡住他们,让剩下的弟兄们汇合进来。”说罢,卢朝晖一马当先跃了出去,身后两百卢象升的亲兵跟随出击。 “火铳掩护!自由射击!”火铳兵千总命令道。吴道荣立刻命令长枪兵结阵接应卢朝晖,那边,剩下的火铳兵和长枪兵们奋力向吴道荣这边跑过来。他们阵中的正副千总皆是战死,但是他们没乱,在一个哨官的带领下朝这边汇合,天雄军这一点跟青弋军亦是相同,千总战死,哨官接替,哨官战死,总旗接替,依次类推。所以即便是方余和副手战死,他们依然没有溃散。 卢朝晖武艺高强,手中马刀上下翻飞,接连划过了几个蒙古兵的身体,将他们斩落马下,身后亲兵队更是勇武过人,个个以一当十跟追上来的蒙古军拼杀在一起。硬是挡住了他们追击的脚步,土谢图在阵后恼羞成怒,他收起千里镜大吼道:“废物,全部压上去,我们数万铁骑,难道连一万步卒都打不赢吗,简直是草原的耻辱!” 在土谢图的咆哮中,蒙古勇士们一个个脸上火辣辣的,是啊,他们不是那支可怕的军队,那怕什么,杀上去便是!蒙古骑兵们呐喊着继续突击,卢象升命令不保留弹药,所有的震天雷,铳弹,炮弹,有什么打什么,全部发射出去,跟北虏拼了。 “阁老,末将愿意领兵出城接应!”孙安在城头上看见城下的天雄军奋勇拼杀,实在是按捺不住,眼看着蒙古军利用绝对的人数优势包围了天雄军猛冲猛打,而天雄军的战力明显不如青弋军,已经是捉襟见肘,处处危险,只是卢象升不断的调兵遣将封堵缺口,苦苦支撑。七个双排空心阵已经只剩下了六个,就这剩下的六个,除了插着将旗的本阵,剩下的各个军阵都受到了蒙古骑兵的强力威胁,两支杀出去阻拦敌军的骑兵因为人数太少反而被土谢图分兵控制住,这样打下去恐怕形势相当不妙,蒙古军凭借着人数优势完全可以活活耗死天雄军。 “不行,绝对不行,城中只有步兵,骑兵不足五百,你拿什么前去救援,你不要忘了,城外还有上万敌军虎视眈眈,你若是带兵出城,立刻就会被北虏骑兵包围,要是将这城中最后的防御力量全部折在城外,那宁远城才是真的完了,更何况城中正兵只剩下三千,难道你要带这些人出去吗?”程仲上前一步,高声反对道。孙承宗一言不发,他何尝不知道程仲说的有道理,现在出城无异于羊入虎口,就靠城内的这些残兵,守城尚显吃力,这要是出了城,没有城墙的保护,他们如何能和如狼似虎的蒙古铁骑拼杀,区区五百骑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孙承宗艰难地说道:“孙安,你起来吧,再等等,再等等。” 孙安紧咬嘴唇,孙承宗发话了,他不好再争辩什么,只能起身扭头看向城外的战场,浑身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娘的,跟老子玩以多打少这一套,活腻歪了。老子就喜欢一个人灭了你们!”在土谢图本阵的左翼,达尔罕指挥奈曼部的数千骑兵将孙德海的一千骑兵死死的困住,孙德海带兵左冲右突就是杀不出去,他本人也被几名蒙古士兵包围住,孙德海一抖手中的大刀,指着面前的几名蒙古士兵,大吼着骂道。蒙古士兵听不懂这个明军将领在说些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们对视一眼,举刀冲了上来,“来得好!”孙德海双脚紧紧的撑在马镫上,整个人在马上直立而起,一招横扫千军,将面前数颗斗大的头颅劈飞,数具无头尸身从马上掉落,脖腔里的鲜血将孙德海从头到脚淋了一遍,让他看起来仿佛从血池中走出来一般,孙德海豪迈的抹了一把脸,将头上的六瓣盔摘下,扔在地上,一举大刀吼道:“将士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杀!” 天雄军的骑兵们被孙德海的英勇所感染,跟在他后面疯虎一般杀进了敌阵,孙德海此刻脑海中想的全是哥哥孙德胜的身影,当日,在京师城外,哥哥对着数千建虏骑兵,还包括闻名遐迩的巴牙喇,毫不畏惧,高举战刀领着麾下百余骑兵发起了决死冲击,现在他身后有上千骑兵,对阵之敌不过是北虏,有何惧哉!自己绝对不给哥哥丢脸! 一只发了疯的虎王领着上千支老虎杀进了奈曼部的骑兵群中,照理说,蒙古骑兵皆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马上搏战的技巧非常厉害,比天雄军应该是只强不弱,可是他们敌不过天雄军骑兵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在孙德海等人的疯狂冲击下,奈曼部的阵型竟然发生了松动,孙德海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反向包抄过来,打的奈曼部一阵大乱。 那边的钱明德也不甘示弱,手中偃月刀仿佛有生命一般,左挡右挑,将一个个蒙古骑兵劈翻,身后的骑兵也是悍不畏死,杀进了人群当中,钱明德一马当先,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杀,本来哈坦仗着自己孔武有力,带着数百卫队直取钱明德,没想到钱明德手下没有一合之敌,反而被他领着一百多人杀的节节败退,哈坦的卫队都被斩杀近半,明军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根本就不做防御,就是迎头一刀,你若是不格挡,那就是同归于尽,可是人的本能肯定是格挡,这么一挡就从攻势变成了守势,明军反而是愈战愈勇,就连哈坦自己都险些被钱明德一刀砍死,幸亏身后十几名卫士豁出性命挡住钱明德,哈坦才逃出生天。 一时间,城下的战局是一片混乱,两翼的骑兵交战反而是天雄军占了上风,蒙古军这种毫无章法,仅仅凭着人多的打法不是有阵型的天雄军骑兵的对手,数千人围不住一千人。而中央的土谢图本阵却是取得了一些突破,但是也仅仅是一些突破而已,在又一个双排空心阵被打散之后,剩下的五个阵死死的抗住了土谢图的进攻,蒙古军队绕着双排空心阵不断的拨马放箭,可是无论怎样就是突破不了那薄薄的一层防线。双方士兵死伤无数,天雄军至少付出了三千人的伤亡,这对仅有万人的天雄军来说是巨大的损失,而蒙古军的伤亡至少是他们的两倍。 “阁老!阁老!北面,北面。。。”就在孙承宗等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名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过来。孙承宗一个激灵,“北面怎么了?” “瞭望的弟兄们看见了,看见了,建虏!” “啊!”孙承宗眼前一黑,站立不稳。 五百二十九章 金兵现身 宁远北城之外,在旷野中列阵的两千五百名科尔沁蒙古骑兵感到身后传来了巨大的震动,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本能的意识到,这是无数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可是,所有的蒙古铁骑已经聚集在这里,这些马蹄声会是什么人制造出来的呢?明军的骑兵不是已经被全部消灭了吗,难道说是?领队的监军官命令一个千夫长带领麾下的千人队转身迎敌,千夫长立刻招呼自己的士兵返身列阵,一千蒙古马队排列好了阵势,可是映入他们眼帘的竟然是一杆黄龙大旗。 宁远城外的平原上,身穿纯白色铠甲的骑兵们正在飞速奔驰,他们已经能看到宁远城高大的城墙,他们人人戴着漆成白色的钵胄盔,盔上的黑缨不断随风摆动,领头的一人却没有戴头盔,没有头发的脑袋上不断滚落着汗珠,他的表情凶狠,将手中的斩马刀高高扬起,举着黄龙旗的骑士就跟在他的身后,骑士盯着他脑后的金钱鼠尾,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是的,举着斩马刀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身后两千多巴牙喇风驰电掣般的打马狂奔,八旗军到了。 那日,锦州的祖大成开城投降之后,皇太极立刻留下四旗的兵马占领锦州附近各处,同时祖大寿三兄弟作为投降金兵的重量级人物,皇太极不管是真心假意,总之在表面上那是礼遇有加,看不出一点破绽,这让祖大寿也是深为感动。他当即定下规矩,组建汉军旗,这次回去之后再将制度完善,让投降的明军跟八旗军一样,也能组建汉军八旗。而祖大寿这种级别的将领第一个被皇太极封为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汉名正黄旗都统。以后归降的汉兵跟八旗一样,设立旗主,将其中的人口填充满编。比如这一次临时组建了汉军正黄旗之后,祖家三兄弟的所有兵马都编入这个旗当中,祖大寿既然为正,两个弟弟都做副都统。一下子汉军正黄旗就得到了两万人的兵力,当然都是祖大寿的旧部。祖大弼有心放了邱禾嘉,可是邱禾嘉闻听祖大寿竟然恬不知耻投降金兵之后,绝食数日而死,全了名节。 祖大寿不敢让邱禾嘉绝食而死的消息传播出去,秘密的处理了邱禾嘉的尸体。可怜邱禾嘉,虽然因为不听孙承宗将令,自作主张导致了大凌河之祸,但是身陷敌营之后尚且能绝食抗争,不失为气节壮士。直到死后多年,邱禾嘉的坟墓才被反攻的明军发现。 在这之后,皇太极需要巩固胜利成果,但是又不放心祖大寿坐拥两万兵马在他的后方,所以让两红旗和两蓝旗跟祖大寿一起行动,这样四旗的金兵和祖大寿混编,既监视了祖大寿,又稳定了后方,一举两得。祖大寿纵使胆子再大,也不敢让两万几乎都是步兵的汉军跟全是骑兵的三万金兵作对,只能乖乖的俯首听命。 金兵很快分散占领了锦州周围的流水堡,大茂堡,杏山驿等地,牢牢的把持住了锦州一线,将宁锦防线拦腰斩断。当然皇太极不会满足于这次取得的成就,既然还有富余的兵力,且土谢图的大军已经突破了西部防线,那么是时候一举消灭辽东明军,将整个战线推到山海关了。皇太极带领两黄旗,两白旗和葛布什贤超哈营的精锐一人双马,直扑宁远城,同时将已经占领松山堡的鳌拜用一个甲喇的正蓝旗兵马换出,以两千五百巴牙喇战士为先锋,先行进入宁远一带。并且嘱咐鳌拜,如果蒙古军队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就立刻上去分一杯羹。皇太极作为满蒙联军的首领岂能不知道他土谢图的小算盘,一旦蒙古军抢先打下了宁远城,那么城内的物资恐怕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蒙古各部进城一下子瓜分完,就算自己来了,也不好意思从他们嘴里再抠出来,这有损天聪汗的威信,传到整个草原上的话,以后蒙古各部会说自己薄情寡恩,过河拆桥。这时候不能和他们翻脸,可是皇太极又舍不得宁远的物资被蒙古军独吞,所以要求鳌拜带领巴牙喇,不惜马力,一定要赶到宁远城,参与到进攻中,只要大家一起进城,土谢图当着鳌拜的面也不敢独吞物资。 在皇太极的急令下,鳌拜不敢怠慢,巴牙喇已经将四旗主力部队远远的甩在了百里之外。“快,宁远城就在前面,不能让蒙古人先进城,再快一点!”鳌拜大声吼道。“驾!驾!”骑兵们用力抽打马鞭,全力冲刺起来。距离越来越近,最前面的鳌拜猛然发现,城外竟然有军队列阵,看旗号是蒙古兵马,难道说他们还没有打进城?那可真是太好了,蒙古军这帮废物,五六万人打不进一个几千人守卫的城池。况且辽东军的精锐都已经被八旗军消灭了,现在留给土谢图的不过是二流三流的小鱼小虾,他们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大汗说的对,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给八旗军当炮灰,让他们发挥战斗力真是痴人说梦。 鳌拜兴奋的想着宁远城中的物资,自己只要带队杀进去,城里的物资都是自己的,管他土谢图什么事,这个混蛋每次都只出一点点力就想获得大把的好处,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千夫长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旗号,他大呼着奔到监军官面前禀报道:“将军,是金兵,金兵的巴牙喇。”“你说什么?”监军官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作为科尔沁部的高级军官,监军官怎么会不知道土谢图的想法,本来蒙古大军已经出击去歼灭明军的援兵,只要回来再次发动攻击一定能拿下宁远城,可是现在八旗兵过来横插一脚,事情就发生了变化,本来由草原各部瓜分的宁远城现在来了不速之客,皇太极来了,那还有自己的份吗?前两阵不是白打了,傻子一样为八旗兵做嫁衣。 眼见巴牙喇越冲越近,监军官心念电转,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立刻拉过千夫长道:“让士兵们继续监视宁远城内的动向,我亲自去见他们的首领。”说罢便带着几个护卫迎着巴牙喇的方向而去。 城头上的明军早在巴牙喇刚一从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瞭望台上的士兵站得高看得远,那杆黄龙旗宁远的将士们太熟悉了,立刻有塘马飞马去报告孙承宗。而宁远北城的官兵们在看到金兵出现之后都是惊骇无比,本来蒙古军已经占了绝对的人数优势,打起来非常吃力,现在又有更加强大的金兵助阵,这宁远城还能守得住吗?即便是老督师孙承宗在此,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么点兵力,怎么打?明军的士气瞬间低落下去。 “那边是什么人?”鳌拜用斩马刀指着监军官过来的方向说道。立刻有几个巴牙喇战士迎了上去,将监军官包围住。鳌拜抬起了左手,身后的士兵渐渐放慢了马速。 鳌拜策马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回鳌拜将军的话,小人是科尔沁部的监军官托赤。”叫托赤的监军官一看来人竟然是有名的满洲第一勇士鳌拜,立刻躬身道。 “你认识我?”鳌拜有些诧异的问道。“小人当然认识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将军,小人曾经是土谢图汗的贴身侍卫,参加酒宴的时候有幸见过鳌拜将军。将军的勇猛气概给小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托赤回答道。 鳌拜此时不过二十余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听见托赤的马屁,不禁整个人都有些飘了起来,原来自己的大名已经威震草原,要不然一个小小的蒙古军官怎么知道自己勇猛过人呢?鳌拜立刻变换了颜色,笑着问道:“现在宁远城是什么情况?” 托赤立刻将宁远城现在的情况跟鳌拜复述了一遍,末了对鳌拜说道:“现在城池的南面出现了大量的明国援军,有没有后续部队土谢图汗也不知道,只能率领几乎全部的蒙古士兵前去迎敌,据半个时辰前传回来的情报表明,明军的战斗力非常强悍,蒙古军打不垮他们反而损失惨重。” 鳌拜没想到竟然还有明国的援兵在宁远城外跟蒙古军鏖战,怪不得北城这里只有这么点人,剩下的人马正如托赤所说,一定被土谢图全部带走了。他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哼,蒙古军的战斗力嘛,呵呵,如果他们对上的是我们巴牙喇,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托赤小心翼翼道。 “讲!”鳌拜说道。 “鳌拜将军是满洲第一勇士,麾下全是精锐的巴牙喇战士,能不能请鳌拜将军领兵去南门看看,若是能帮助土谢图汗击败明军,小人相信整个草原都会感谢鳌拜将军的恩德的。” 五百三十章 岌岌可危上 鳌拜有些惊讶的看了托赤一眼,这个小小的蒙古监军官竟然敢请求自己去支援土谢图,真是不知好歹。正准备呵斥,托赤突然翻身下马,跪在鳌拜的面前,声情并茂的说道:“鳌拜将军,小人知道,这些话不应该是小人来说,可是蒙古的勇士们已经死的够多了,明军还有火铳,将军也知道我们的防护能力很差,面对明军真是束手无策啊。末将断言这应该是辽东军一支隐藏的精锐。末将曾是土谢图汗的亲卫,自然知道土谢图汗的性格,若是将军能助土谢图汗一臂之力,相信蒙古各部一定会对将军表现出他们应该有的诚意的。如果连将军这样的勇武之士都不能击败明国援兵的话,蒙古各部还能指望谁呢?” 鳌拜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等等,这个监军官说如果自己去帮助土谢图,蒙古各部一定会对自己表示出诚意,至于是什么诚意还用说吗。另外如果自己击败了明军,那么进入宁远城,这里的物资就是名正言顺的由自己说了算,只要自己保住物资人口不被瓜分,等到大汗前来亲自分配,又是大功一件。另外这个监军官说的对啊,自己是满洲第一巴图鲁,这个时候不在蒙古各部面前大显神威一次,怎么能体现自己巴图鲁的神威。 鳌拜的脸色渐渐泛红,胸中热血翻腾,没错,现在明军已经被蒙古军围着打了几阵,肯定是筋疲力竭,这时候不去捡玉米还什么时候去。而宁远城,不用急,反正城池也不会长腿跑了,而蒙古军不是还有一万人在城外看着城内的明军吗,不用担心这些步兵会出城决战,除非是他们活的不耐烦了。 鳌拜用斩马刀的刀尖点了点托赤的肩膀,淡淡说道:“托赤,你说的很对,我是满洲第一勇士,理应帮助你们,满蒙一家嘛。好,你继续盯着城内的明军,我现在就带兵去南城门看看。”鳌拜话音刚落,一名甲喇章京上前提醒道:“将军,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要多说了,这件事是我决定的,等大汗来了我会亲自解释。现在我是你们的首领,我们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击垮南门的明军。跟我杀!”鳌拜举起战刀,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的甲喇章京无奈催马跟上,两千五百巴牙喇旋风一般杀向南城门。 托赤安然的回到阵中,千夫长凑上来问道:“将军,怎么样了,怎么他们朝南边去了?”托赤淡淡说道:“哦,是我劝他们去南门的,这帮女真人,自以为自己能骑在骄傲的蒙古人的头颅上,我看他们有些太天真了,就让他们去南门跟明军打上一阵,也是给大汗减轻压力,既然金兵已经到了,这宁远城中的物资究竟我们能分到多少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与其这样,就让金兵跟明军去拼个你死我活吧,让他们也出出力,总比牺牲咱们勇士的生命要好。” “这,这。。。”程仲看着从南门外冲过的马队,手足无措的喃喃道。孙承宗的情绪刚刚平复下来,现在程仲不想去刺激他。可是在一边被孙安扶住的孙承宗还是看到了程仲脸上的表情,他艰难的开口道:“威明,又怎么了,你老实说吧。”程仲有些担忧的看了孙承宗一眼,一字一句说道:“金兵朝卢象升那边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巴牙喇。” 孙承宗已经泛黄的眼睛里留下了浑浊的眼泪。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大张着嘴巴,抬头望着天空,像是无声的长啸,然后身体猛地松弛下来,向着孙安身上瘫倒而去,几个亲兵冲上来和孙安一起托住孙承宗,众人大叫道:“阁老!阁老!”孙安吼道:“快叫医士!” 城外的战局已经白热化,蒙古军队杀红了眼,天雄军的顽强抗击反而激起了蒙古士兵心中的野性,他们一定要攻下前方明军的阵地。 “杀!”孙德海大吼一声,手中大刀横扫出去,又将面前的几个蒙古骑兵拦腰砍成两截,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蒙古兵,身后的将士们也是个个血染征袍,骑兵搏战和步兵战斗不一样,两马交错之间就已经分出胜负,特别是这种混战状态下,面前的敌人只会跟你交手一个回合,然后双方的战马互相掠过,你必须迎向下一个敌人,在孙德海势若疯虎的带头冲击下,达尔罕带领的骑兵硬生生杀开一个口子,仿佛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一般,阵中被围住的明军从这个口子宣泄而出,那边钱明德也是一样的状况,杂乱无章的蒙古军队没能拦住钱明德和手下的骑兵,他们一齐冲了出来,两支明军不假思索的汇合在一起,哈坦和达尔罕自后猛追过来。没有停顿,钱明德提着已经沾满鲜血的大刀对孙德海喊道:“没功夫了,我们必须立刻支援本阵,卢公那边快顶不住了。”孙德海点点头,一言不发的举起大刀领兵向土谢图的背后杀去。 剩下的五个双排空心阵虽然依然在苦苦支撑,可是他们也已经到了极限,蒙古骑兵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很多骑士在被火铳击中之后一时未死,他们拼尽最后的力气催动战马直接撞击双排空心阵,本来在密集箭雨的打击下,好几个双排空心阵都已经付出了近半的伤亡,死去将士的尸体堆叠在一起,那些受伤的士兵只要还能动,都是强撑着组成阵列,实在不能动的也是背靠背坐在地上,艰难的给手中的火铳装弹,然后射击。 “谢嗣峰!”李福大喊道。李福所在的双排空心阵被一轮又一轮无休无止的箭雨覆盖,很多站着的士兵胸前被射的跟刺猬一般,但是只要不是命中面目或者四肢等要害,蒙古骑兵的箭支射不穿他们的铠甲,将士们将胸口的箭支拔出,继续装弹射击。因为不断的有人倒下,然后有士兵补位,现在站在李福身前的这一排火铳兵已经不是按照原来的站位排列,因为谢嗣峰身边的战友不断战死,他的位置已经移动到了这一排火铳手的边缘,李福在漫天的白烟中无法分辨谁是谢嗣峰,只能大喊他的名字。隆隆的铳炮声中,不知道是谢嗣峰没有听见李福的呼喊,还是谢嗣峰已经牺牲。李福不甘心的又是大吼一声:“谢嗣峰!” “卑职在!”谢嗣峰的声音隐约传来。李福砰砰跳动的心脏安定了一下,然后他接着喊道:“看见那个举旗的了吗,把他干掉!”透过白烟,李福猛然见到百步左右的地方一面狼头大旗正在迎风飘扬,一名掌旗兵高举着战旗引导着蒙古骑兵冲锋。把他干掉能给蒙古兵造成混乱,可是自己这边的射角并不好,目标被前面的己方火铳兵遮挡住了。他立刻呼唤谢嗣峰射击。谢嗣峰听见了李福的命令,大声应答道:“得令!” 只见他沉稳的装填好弹药,举起火铳,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目标,掌旗兵的周围还有很多护旗的骑士,将他遮挡住,他的身影时隐时现,必须把握好最佳时机。 土谢图在阵后看见攻势依然受阻,心中焦急,猛然,后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他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一股明军骑兵正直取他的后阵,土谢图心中恼怒异常,哈坦和达尔罕这两个废物,这么多兵马竟然拦不住区区两千明军骑兵,还让他们给突围了,现在若是让明军骑兵冲击正在和步兵方阵作战的蒙古军,那么攻势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土谢图连忙下令道:“发令给前面的掌旗兵,调一部分骑兵回来挡住他们,勒格尔,你先带本汗的卫队顶上去!”一名彪形大汉躬身应答,带着一千土谢图的卫队冲向了钱明德和孙德海的方向,正是土谢图的护卫千夫长勒格尔,也是科尔沁部落中有名的勇士。 土谢图身边的传令兵立刻挥动令旗通知前面的掌旗兵,那掌旗兵接到讯号,狼头大旗立刻调转方向,他所在的万人队的士兵纷纷调转马头,准备到阵后去阻击明军骑兵,就在掌旗兵转身的一刹那,几个护卫从他的身边拍马而过,将掌旗兵的后背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谢嗣峰死死的屏住了呼吸,这一刻仿佛时间已经静止,砰,随着他扣动扳机,呛人的白烟从铳管和铳机处冒了出来,铅弹以极高的初速从铳管中飞射而出,穿过了前方密集的蒙古骑士的人群,射入了掌旗兵的后背,血花炸起,弹丸没体而入,掌旗兵向前扑倒,狼头大旗缓缓倒下,然后被无数的马蹄踩过。 蒙古军队一阵大乱,按照蒙古军的规矩,一个万人队一杆狼头大旗,土谢图这边一共是三杆,指挥着两万多人作战,其中一杆狼头旗倒下了,中央的万人队立刻混乱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五百三十一章 岌岌可危下 就在土谢图本阵一阵混乱的同时,勒格尔已经领兵和钱孙二人的天雄军骑兵撞击在一起,让人牙酸的骨折声不断响起,高速冲击的战马对撞在一起,很多战马都是头骨粉碎,脑浆迸裂,巨大的停止作用将背上的骑士掀翻下去,而落地的骑士刚打了一个滚站起身来就被身后滚滚而来的骑兵队所淹没,在这种骑兵对冲的情况下,落地的骑士就意味着死亡,不是被敌人的马匹撞死,就是被自己人的马匹踩死。杀红了眼的明军骑兵不管不顾的挺起骑枪便直刺出去。 噗嗤噗嗤噗嗤,接二连三的骑枪刺入人体的声音响起,一个天雄军骑兵的骑枪上甚至串起了三个蒙古骑兵,锋利的骑枪将三人的胸腹穿透,仿佛是糖葫芦一般连接在一起,咔嚓一声,白蜡杆承载不了三个人的重量,枪杆应声折断,明军骑兵刚要拔出马刀砍杀,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直取面门,他哼都没哼一声便被一箭射穿了咽喉,马刀脱手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左手紧紧的抓住依然在颤动的箭杆,想要将箭支拔出来,但是一切注定是徒劳无功,随后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无休无止的黑暗。 射出箭支的蒙古骑士没空观察自己的猎物,刚要张弓搭箭再杀一人,却没想到孙德海从身边迅速的划过,蒙古骑士只觉得腹部一凉,一道红线从腹部出现,下一刻血光迸裂,孙德海依靠马速,直接将锋利的大刀划过了此人的身体,刀借马势,将敌军开膛破肚。孙德海马不停蹄,直接迎向下一个敌人,跟面前的蒙古军缠斗显然是不明智的,现在最好的机会就是全部士兵冲过去直接撞进土谢图的中央大阵,将他们彻底搅乱,给卢象升的步兵大阵创造时间。两千名天雄军骑兵连番鏖战已经损失近半,但是没有人退缩。在钱明德和孙德海的带领下,将士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他们发誓要跟蒙古骑兵拼到底。 勒格尔的兵器非常有特色的,乃是两柄长长的战斧,战斧的顶端还有矛头,这种兵器可砍可刺,在马上很是灵活,一名明军士兵挺枪来刺,勒格尔将两柄战斧架起向上一撩便荡开了明军士兵的骑枪,紧接着勒格尔在马上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完全平躺在马上,等到明军骑兵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猛然在马上立起,战斧从明军士兵的脖颈划过,将他的人头劈飞,又有几个明军拔刀砍来,可是勒格尔左右开弓,将劈过来的战刀全部格挡出去,然后反身突刺,将几个明军士兵刺下马来。 钱明德见到这个蒙军将领如此厉害竟然接连杀死数名明军将士,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举起大刀就朝着勒格尔的面门劈下,勒格尔左手的战斧架住钱明德的大刀,右手战斧脱手而出,直接砍在了钱明德胯下战马的马头上,战马轰然倒地,将马背上的钱明德掀到地上,一匹战马从身边飞驰而过,钱明德就地一滚,心道一声,好险,差点就被战马踩成肉泥。可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勒格尔便催马杀来,钱明德举刀抵挡,奈何战马的冲击力加上勒格尔本身就是力大无穷,斧头和大刀交击,当的一声,钱明德竟然被震得倒飞出去,虎口鲜血淋漓,手中的大刀也是差点崩断,勒格尔狂放的大笑起来,看来明将的武艺不过如此,他正要冲上去补刀,几名明军骑兵同时扑上来护住了钱明德和勒格尔站在一起,钱明德见状立刻找到一匹无主战马,翻身上马,这匹战马自然没有原来自己的战马用起来顺手,可是只能勉强一用了。他催动战马趁着勒格尔无法分身之际冲杀过来,一定要将这个蒙古将领斩于马下,否则此人会成为明军的重大威胁,钱明德杀过来就是一刀。勒格尔刚刚抵挡住了明军的攻击,冷不防钱明德的大刀带着风声呼啸斩下,他本能的一缩头,头上的钵胄盔被大刀劈飞出去老远,勒格尔拨马便走,只留下身后卫士和明军混战在一起。 哈坦和达尔罕没有给钱明德更多的时间,就在钱明德和勒格尔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哈坦和达尔罕已经领兵追上了明军,钱明德对着孙德海的方向大喊道:“孙将军,你去冲击土谢图的本阵,我在这里顶住追兵!”已经杀出一条血路的孙德海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情况紧急,钱明德已经决定拦住追兵,自己就必须要用他们争取的时间来冲击土谢图本阵,给卢象升争得整队的时间。他不假思索的吼道:“第一千总的骑兵们,跟我上!”五六百名骑兵跟在孙德海身后脱离了厮杀的战场直奔土谢图的后军。而第二千总的骑兵跟着钱明德拼死和土谢图的大汗卫队还有哈坦和达尔罕的追兵血战,五百多骑兵硬是组成了一道防线,死死的拦住了追兵,已经逃到士兵们身后的勒格尔捡起一柄战刀,一手战刀,一手战斧,又返身杀了回来,这帮该死的明军,竟然凭借区区五百人挡住了这么多勇士,真是草原的耻辱,哈坦和达尔罕也是恼怒异常,挥兵猛攻。 土谢图阵中的一个万人队正因为大旗倒下而乱成一团,冷不丁一支明军骑兵冲进了这些蒙古士兵当中,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了身体一般,孙德海手下骑兵劈波斩浪,硬是将蒙古军骑兵给切成了两段。 卢象升看的真切,虽然骑兵们付出的巨大牺牲让卢象升眼前阵阵眩晕,但是卢象升知道,将士们用生命给他争取了时间,他不能辜负将士们的期望,卢象升立刻命令所有步兵向中央靠拢,顶在前面的两个双排空心阵已经损失了一大半的兵力,或者说阵型已经散乱,必须要将士兵们合并进来才行。“传令下去,让卢朝晖带兵冲一下,掩护步兵收缩,剩下所有人火铳掩护,不要节省弹药,也不要在乎火铳是不是炸膛,所有士兵在最短时间内投射出更多的铳弹和炮弹!”令旗挥动,领着两百亲兵的卢朝晖立刻领兵攻进混乱的蒙古军中,掩护步兵将士们撤退,谁也想不到明军仅仅用不到千人的部队就将两万多人的土谢图本阵搅的一片混乱。土谢图大惊失色,不断的传达命令,希望蒙古士兵们能阻止明军变阵,但是草原部落的本性暴露出来了。 虽然说八旗的本质也是奴隶制部落的联合,但是毕竟是处在一个中央朝廷的统治下,而他们共同尊奉的都是皇太极这个天聪汗,只要皇太极在,八旗兵就能拧成一股绳,而目前战场上的蒙古军队不一样,他们是由十几个部落构成的,虽然划分成三个万人队,但是每个万人队里都有来自不同部落的士兵,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杆狼头大旗倒下会产生混乱的原因,因为这些个部落都是靠着狼头大旗的指引,狼头大旗一倒,群龙无首,各部变成了无头苍蝇,再加上明军骑兵猛打猛杀,草原人不傻,谁愿意上去跟他们硬拼呢,尤其是小部落,冲上去跟明军硬拼的下场就是自己的部落可能要损失大量的丁口,这种不划算的买卖没有人想去做。结果大阵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卢朝晖的人马打疯了一般专往人多的地方杀,可是他们冲到哪里,哪里的蒙古军反而向后退却,让卢朝晖的攻势扑了个空。 蒙古军被卢朝晖和孙德海前后夹击搞得一团浆糊。土谢图在后面气的破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 钱明德看到本阵阵型大乱,心中慰藉,看来蒙古军虽然人多,但也不过就是人多而已,跟明军比起来没有优势,他一刀逼退了杀过来的勒格尔,领兵且战且退,这时候只要能跟孙德海卢朝晖合兵一处,还能打一个反击。当日刘毅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反击,不能总是被敌人压着打,要找准时机给敌军来一记狠得,打疼他们,才会有转机,钱明德深以为然,所以他领兵交替掩护,缓慢贴近孙德海。 趁着这个功夫,卢象升已经将剩下的五个双排空心阵合并成了三个,天雄军一万人马打到现在已经损失近半,形势岌岌可危,如果蒙古军队这样持续攻击下去的话恐怕天雄军很难挺过这一关,但是卢象升有信心,因为他从千里镜中发现,蒙古士兵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天雄军损失近半不假,可是蒙古军恐怕已经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代价,这些松散的蒙古部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伤亡,再打一会他们应该就会崩溃了。 啾啾啾的声音从卢象升耳边突然传来,三支红色的鸣笛猛然从天空中响起,拖拽着长长的尾焰,那是宁远城头发射出来的讯号,意思是情况极度危险。 五百三十二章 神兵天降上 这一幕让卢象升目瞪口呆,为什么宁远城会发出这样的讯号,都打到这个时候难道还不是最危急的时刻吗,还有什么能比现在卢象升面对的局面还要危急的。 卢象升知道,仗打到现在,自己已经是拼尽全力自然不用说。但是蒙古军队一定也是毫无保留了,在这种情况下蒙古军还会有什么后手?卢象升在千里镜中看的清楚,对面蒙古军的指挥官就是自己的老对手土谢图,科尔沁部的战旗还是很好辨认的。如果土谢图真的这么厉害,或者说能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才动用什么大杀器的话,那自己真的是要重新审视一下蒙古军的智慧了。 鸣笛发出的讯号不仅是卢象升看见了,数千天雄军士兵自然也看见了,他们虽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谁有这个工夫去管这个信号的所指呢,眼前的蒙古军还对付不过来,就算蒙古军还有什么援兵后手,那干脆就让他们过来吧,反正一个也是打,一万个也是打。 同样不明所以的还有土谢图和数万蒙古兵将,为什么这个时候宁远城内会发出这样的讯号,土谢图自己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跟明军打交道许久,三支红色的鸣笛基本上就是明语,土谢图自己也知道这是代表着巨大的威胁临近的意思。明军既然发出了这个讯号肯定是给自己人看的,也就是说自己这边会给明军造成巨大威胁,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这边还有什么能让明军感到害怕的东西,自己的精兵不是已经全部压在这里了吗,难道留下来监视宁远城的一万士兵还能给明军造成什么重大威胁不成? 答案在下一刻就揭晓了,呜~呜~嘹亮的号角声吹响,紧跟着号角声的是轰隆轰隆的马蹄声,然后一杆黄龙战旗出现在土谢图、哈坦、达尔罕等各个部落首领的视野中。看到黄龙战旗的那一刹那,土谢图的瞳孔猛然一缩,他大喊一声:“怎么会,他们怎么会?”没错,他没有看错,那是八旗军,看来是金兵到了。土谢图痛苦的闭上眼睛,混蛋,自己拼杀了这么久,现在皇太极过来这算什么,这不是摘桃子吗? 鳌拜和巴牙喇到来的消息并没有来得及传到土谢图的耳朵里,因为鳌拜根本没有停留就带着大军直奔南门战场,就算是留下来指挥的索诺木都没能和鳌拜见上一面,还是托赤派人告诉他这个消息,巴牙喇的到来让蒙古军发生了一阵骚乱,不仅是土谢图,其余各部首领都知道八旗军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这么多蒙古勇士拼死拼活奋勇拼杀到现在,已经将明军打的只剩下了一半人,就算是宁远城内的明军也已经损失惨重,随时可能被他们攻下。而就在这个时候,金兵竟然赶到了,这就意味着,这场战斗的主要交战双方已经发生了改变,变成了明军和满蒙联军,而满蒙联军这个词在场的部落首领们人人都是心知肚明,那不过是皇太极忽悠他们的话语罢了,谁不知道,蒙古草原被大金国死死的踩在脚下。 想到城里的金银财宝,美女粮食在这一刻都不属于自己了,蒙古军的军心士气顿时泻去,各个部落的首领们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生气,战斗的烈度瞬间降低,明军士兵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蒙古军竟然开始缓慢后退。没错,就是缓慢后退,这不是土谢图的命令,而是各个部落的自发行为,包括正在冲击钱明德阵线的哈坦和达尔罕也是悄悄命令自己的战士们和明军脱离接触,既然金国人要来抢夺胜利果实,那好,就让他们自己跟明军交战吧。犯不着牺牲蒙古勇士的生命来给他们铺路。 鳌拜和两千五百名巴牙喇战士呼啸着从蒙古军身边擦过,因为宁远城的地势略高于土谢图和卢象升决战的平原,所以从南门绕过来的时候,整个战场的情况已经被鳌拜尽收眼底,说白了就是蒙古军这帮废物,数万人打不过几千人,满地的人尸马尸,从战马的尸体来看基本就能知道蒙古军损失了多少人,真是废物。不过鳌拜也同时看见了,对面的明军排成了那个他熟悉的空心方阵,但是鳌拜虽然心高气傲,或者说有些自负,可是他不是傻子,如果是突然看见这个空心方阵,他可能会受到惊吓,但是蒙古军在前面已经实践过了,这就告诉他,面前这个双排空心阵的士兵不是他们熟悉的那支军队,否则的话,京师城外连八旗军都啃不下的硬骨头,借给土谢图几个胆子他也不会在仅有蒙古军的情况下直接发起攻击。更何况,这支明军的人数看起来要比那年在京师城外的人多得多。 鳌拜毫不犹豫的鼓舞士气道:“这些明军肯定都在模仿那支在京师城外的部队,可惜,有句话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连蒙古人都敢进攻的方阵,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巴牙喇的勇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不!以一当百的勇士,来,让我们冲上去,将对面这些下贱尼堪的人头砍下来给我们当夜壶!跟我杀!” “满洲万岁!杀啊!”巴牙喇战士们被鳌拜鼓动的热血沸腾,没错,对面的明军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普通明军罢了,也就是蒙古军无能,才打不赢他们,可是巴牙喇是什么队伍,巴牙喇的战斗力岂能是蒙古兵能比的。他们嚎叫着张弓搭箭,跟着鳌拜穿过蒙古军的阵型杀将过去。 卢象升抓住千里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饶是卢象升拥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勇气,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因为他看见有一队穿着纯白色铠甲的骑士冲杀过来,那种气势根本就不是蒙古军所能拥有的,是金兵,不仅是金兵,还是最精锐的巴牙喇,这说明什么,有巴牙喇的地方就意味着存在金兵主力,甚至可以说皇太极可能就在附近,如果单单是蒙古军的话,天雄军拼一拼还能勉强对付,虽然已经损失了大量的兵马,可是蒙古军想要将自己完全吃掉,至少要付出一两万人的代价,再加上攻打宁远,估计过来的蒙古军基本上要全部撂在这里。这是蒙古各部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只要他们能再坚持一下,蒙古人会知难而退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是金兵加入的话,那么战局会变得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天雄军也是强弩之末了,全靠着将士们的信念和意志在支撑,而如果金兵加入战团的话,以自己的残军对付金兵的生力军,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不说后面的八旗军,就单单眼前这支数千人的巴牙喇恐怕新军根本就对付不了。 钱明德第一个看到了巴牙喇,蒙古军已经在缓缓后退跟他们脱离了接触,而巴牙喇正在冲杀过来,钱明德本能的大吼着命令道:“撤!往回撤!避开他们的锋芒。”与此同时,孙德海看见了钱明德的异动,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就在他正准备下令脱离接触的时候,卢象升的信号发出了,一发号炮腾空而起,轰的一声在空中变成了绚丽的红色烟火,那是全军收缩的号令,这意味着有强敌杀过来了。 钱明德一边往孙德海的方向拼命靠拢,一边让士兵们扯起嗓子大喊道:“快撤!快撤!是巴牙喇,巴牙喇到了!”将士们恍然大悟,听见钱明德声音的孙德海和卢朝晖一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金国的巴牙喇竟然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来的好快。而让孙德海更加绝望的是,既然金兵已经杀到了宁远就意味着整个锦州防线已经崩溃,锦州城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已经沦陷,皇太极基本已经控制了从锦州到宁远一线的全部土地,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宁远城现在已经成为了抗金第一线,即便是这次保住了宁远城也没有任何意义,对于已经基本上打残了的辽东军镇来说,就算是将所有兵力集中到宁远一线也很难守住宁远,毕竟金兵可以不断调兵遣将,不分昼夜的攻打宁远,而宁远的士兵只有挨打的份。更何况,不论如何守卫一条战线,都必须有几个点互相支撑才行,而宁远附近的点肯定已经被皇太极全部拔除,就留下宁远这么一座孤城,没有任何意义。那如果宁远丢了的话,明军又能退到哪里呢?将军说过,现阶段绝对不能让金兵突破山海关一线,否则以朝廷现在的军力根本就守不住蓟镇,就算能保住京师,那么远到山东河南,都会成为金兵的后花园,皇太极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青弋军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阶段不能直接和金兵爆发决战。可是目前的情况,还能有转机吗? 五百三十三章 神兵天降中 鳌拜远远看见他们一出现,明军就开始收缩阵型,显然是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兴奋的嚎叫道:“尼堪怕了,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加速冲上去!” 阵后的哈坦愤怒的瞪着巴牙喇冲击明军的身影,“呸!”他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恨恨的说道:“狗杂种,就知道抢夺别人的战果,他们这么厉害,怎么不直接打进山海关,跟明国的那支可怕的军队正面决战。我们后退,让他们跟明军打去,我现在后悔刚才跟明军拼杀的太狠,要是刚才不那么卖力跟明军交战,现在明军应当还能剩下不少人吧,那就可以让鳌拜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栽个跟头了。” “大汗,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啊,小心隔墙有耳,被金国人听了去。”一名万夫长小声提醒道。“呸,他们能做还不让我们说吗?我偏要说。”哈坦愤怒地喊道。 土谢图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下令撤退,让巴牙喇和明军单独决斗,但是他还是悄悄的通知各部首领,带兵向后退一些,将战场空出来,就让巴牙喇自己和明军血拼去好了,蒙古勇士们也做一回看客。 鳌拜懒得管身后蒙古军的动向,在他看来这些废物有没有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自己破了眼前明军的军阵就是大功一件。在大汗面前又能添上一份功劳。将来成为旗主也不是不可能。巴牙喇的队伍在离明军三百步之外的地方开始分散,鳌拜知道明军有火铳,所以虽然自己很想歼灭这支明军,但是不能无脑的直接冲上去,还是要讲究一些战术的。 钱明德的骑兵刚刚跟孙德海的人汇集到一起,经过一阵在蒙古军大阵中左冲右突的恶战,卢朝晖,钱明德,孙德海三人剩下的骑兵加起来不过千人,他们立刻向卢象升的大阵集中,而在号炮发令之后,三个双排空心阵也是渐渐靠拢,震天雷已经全部使用完,现在只能依靠火铳和巴牙喇搏战一番了。骑兵一边回撤一边装填手铳,他们的手铳还是原来的二六式,不过已经很好了,小巧轻便,很适合在马上装填发射,虽然射程只有十几步,但是作为防身武器够了。 火铳兵们紧张的装填弹药,巴牙喇已经冲进了二百步,鳌拜嘴边扬起了残忍的微笑,这些明军就如同猎物一般,将会一个个死在他们的刀下。一百步,砰砰砰,嗡嗡嗡。火铳声和弓弦声同时响起,漫天的箭雨和密集的弹丸交织而过,立刻有上百巴牙喇的胸**出血花,翻身栽落马下,与此同时明军的步兵也是扑倒一片,虽然他们的铠甲防护能力很好,可是巴牙喇射箭的准头还是很不错的,很多箭支都是直接射中了头颅,即便是射中铠甲的箭支,也被锋利的刺箭破开了棉甲,幸好箭头被里面的锁子甲挡住,这一批刘毅支援的铠甲还是起到了大作用的。 鳌拜和巴牙喇的士兵们产生了和土谢图一样的疑惑,因为他们也听见了那熟悉的铳声,可是这些明军的射击速度并不像那支可怕的军队一样那么快,鳌拜等人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又施放了一轮箭支,这一次却没有听见铳响,眼见更多的明军栽倒,可见这支部队就是普通的明军,三十步,砰砰砰,爆豆般的火铳声重新响起,这下最少损失了三百人以上的巴牙喇,鳌拜一阵心痛,但是仍然咬着牙冲锋,因为这是明军的最后一轮射击了,按照这个射击速度,三十步他们来不及装弹。 他甚至可以看见明军士兵脸上绝望的眼神,是的,就是绝望。 “铳放下!拔刀,近战!”耳边传来了李福的吼声,谢嗣峰机械的放下了火铳,来不及装填了,建虏已经近在咫尺,长枪兵纷纷竖起了长枪,准备迎接最后的冲击,李福抽出了腰刀,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一些新兵已经哭出了声,他们带着哭腔握紧手中的兵器大喊着,他瞥见,即便是他很欣赏的谢嗣峰,此刻也是紧握腰刀浑身颤抖。李福没有责怪他们,从心底里没有责怪他们,一万人大部分都是没训练完成的新兵,先是面对数万蒙古骑兵的攻击,现在又冒出来八旗兵,能打到这个份上,大家已经尽力了,看来刚刚成立的天雄军恐怕就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天雄军所缺的只是时间和运气,如果能再给他们几个月的训练时间,如果能提前一天到达宁远城,避开金兵的话,说不定可以扭转整个战局。 二十步,李福看见了巴牙喇骑兵们狰狞的面孔,他们恐怕已经将眼前的明军当成了他们的猎物,他们的军功,呵呵,终究自己还是回不去了。李福此刻的脑海中仿佛放电影一般回想起了自己在青弋军的一幕幕,参加东南大战,高唱着旗正飘飘,排着整齐的队列攻打厦门,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小兵吧,后来升到了小旗,总旗,甚至是百户。哦,对了,自己的老对手马精良这次没来,没来也好,本来还说回去要跟他喝上一杯的,虽然二人在军中是竞争对手,可也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英雄惜英雄,能喝上一杯总是好的,这个机会应该没有了,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将来当上将军。就让自己光荣的战死在这里吧,青弋军的将士绝不后退。 “卢公,末将拖住他们,你快走!”骑兵已经在阵后集结,卢朝晖朝着最后一个方阵中的卢象升大喊道。卢朝晖想的很简单,即便是天雄军要全军覆没在这里,卢象升也不能死,只要他能回去,一切都还有重来的希望,可是他哪里知道,卢象升早已是抱定了必死的信念,从他义无反顾的踏上辽东土地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现在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了,仿佛是大海中航行的战舰舰长一般,舰在人在,舰亡人亡。 卢象升没有理睬卢朝晖,而是放下千里镜,从亲兵手中接过了前端裹着布条的偃月刀。他用刀在地上一划,呲啦一声布条应声而断,闪着寒光的偃月刀重新出现在战场上,这把刀跟了卢象升几十年了,从十几岁练武,师傅赠给自己这把宝刀之后,这么些年随着自己当官,也是跑遍了大好河山,京师大战更是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了建虏的鲜血,还有后来的蓟镇大战,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今天就让这柄宝刀再痛快喝一次建虏的血,天雄军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拉上巴牙喇陪葬。 卢象升解开文士服的衣带,白色的袍服随风飘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鱼鳞甲,卢象升举刀大吼一声:“天雄军的儿郎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报国的时候到了,跟我卢象升一起与建虏拼了吧!”卢象升胯下白马从阵中一跃而出,身后亲兵拉他不住,都是纷纷跟上。 十步,卢象升的勇气激励了天雄军全军。将士们忽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青弋军教官们天天说的亮剑精神吧,即便是自知不敌,也要敢于亮剑,即便是死,也要拖上对手一起。 天雄军将士们心中的火焰被点燃了,卢朝晖,孙德海,钱明德,李福,谢嗣峰,还有数千将士们一起怒吼着,跟着卢象升杀向了巴牙喇。“杀啊!杀啊!杀啊!”双方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巴牙喇马队撞进了天雄军的人群之中,前方的长枪兵长枪折断,整个人口喷鲜血倒飞出去,但是长枪枪尖也深深刺入战马之中,战马嘶吼着倒地,马上的骑士还没有站起来,几个提着腰刀的明军火铳兵冲上来就是一顿乱砍,将骑士砍成肉泥,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密集的飞斧便是投来,火铳兵们惨叫着扑倒在地,又被巴牙喇踏成肉泥,数百骑兵跟着卢象升杀进了巴牙喇马队中,已经筋疲力竭的明军骑士被一个个挑落下马,手铳声响起,他们在临死前扣动了扳机,一命换一命,和巴牙喇同归于尽。鳌拜一个人手起刀落,接连劈死数名明军骑兵,卢象升同样也是在巴牙喇马队中穿梭,一刀将一个巴牙喇劈成两半。 卢朝晖,孙德海,钱明德纷纷迎上各自的对手,时间在疯狂的收割着生命,几乎每一息都有一个士兵倒下,明军步兵的损失更加惨重,剩下的三个双排空心阵被冲的七零八落。明军士兵们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厮杀。号角再次响起,铺天盖地的蒙古骑兵重新杀了回来,既然巴牙喇已经把明军打散,现在轮到蒙古军摘桃子了,土谢图他们也不想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卢象升嘴边露出微笑,他微笑着迎接死神的到来。 砰砰砰,是火铳声,哪里来的火铳声,这铳声分明是?卢象升回过神来诧异的朝蒙古军侧翼看去。。。 五百三十四章 神兵天降下 “左中右三路横向出击,以营为单位,五段击!打垮他们!” “瞄准!放!”砰砰砰。“第二营,放!”“放!”“再放!” 硝烟弥漫,飞速奔驰的骑士手中的火铳不断释放,三个长方形的骑兵阵虽然在高速移动,但是阵型丝毫没有散乱,不仅如此,他们手中的火铳像是死神的镰刀一般不断的收割着百步外的生命,而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火铳仿佛永远释放不完,一阵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无数的弹丸飞射,将大批的蒙古骑士射落马下,每一轮火铳的施放都会打空面前的骑兵,蒙古军侧翼的士兵在飞快的减少,人的惨叫,马的嘶鸣,火铳齐射的巨响,汇合成一股战场交响乐。这支骑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仿佛神兵天降一般,趁着数万大军混战,喊杀声震天的时候,借着厮杀声的掩盖,这支部队一直接近到了很近的距离才从密林里冲出发起突袭。突袭的距离不超过三里,以他们的优良战马,这么短的距离转瞬即到。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刘毅率领的青弋军骑兵,当日刘毅领兵经过三山营之后便将与卢象升之间的汇合时间缩小到了一日之内,大军在经过东关的时候遵循刘毅的命令全军换马,然后加速奔赴宁远。青弋军这次出击的骑兵每人装备了两匹战马,而不是一匹战马一匹驮马,正是为了节省时间。平时将士们主要骑乘其中的一匹战马,然后另一匹战马背负装备,装备毕竟没有穿着铠甲的士兵重,所以那匹战马的体力能很好的节省下来,到了战时需要冲刺的时候就可以换马,最大限度的保持高速前进。这也是青弋军的骑兵机动力甚至远远高于金兵的原因,当然这需要非常可观的后勤保障能力。 当他们进入离宁远城三十里范围的时候,前处侦查的斥候已经听见了隆隆的炮声,这就意味着宁远城已经遭受了敌人的攻击,斥候将消息立刻禀报了刘毅,刘毅当机立断,指挥青弋军奔赴宁远城,要给宁远城解围,但是刘毅没有料到的是,卢象升的军队竟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被数万蒙古大军围攻。 当青弋军的斥候贴近侦查到这一情况之后,刘毅明白不能再等了,这是最坏的情况,卢象升的天雄军在没有整训完成的情况下在野外碰到了数万蒙古骑兵的攻击,虽然北虏的战斗力不比建虏强悍,可是天雄军也不是青弋军,他们的双排空心阵根本不可能形成连续的火力,如果是在天雄军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或者说即便是人数相等,还可以一战,可是在蒙古军数倍于己的情况下,薄薄的火力防线根本不可能挡住蒙古军的轮番冲击。 而当三个团的青弋军骑兵就要到达战场的时候,刘毅接到了更加令人心惊的消息,皇太极的巴牙喇军竟然赶到了战场,这就意味着皇太极的主力一定就在不远处,如果不能快速的击溃当面之敌,一旦等到皇太极的大军过来,到时候想救也救不了卢象升了,或许青弋军可以依靠高效的机动能力脱离战场,但是宁远城和卢象升天雄军的步卒肯定是全完了。这样青弋军奔袭辽东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三个团的骑兵在冲出密林之前就已经完成了阵型排布,刘毅的要求是,杀出去之后务必以最快速度打垮当面之敌,不求歼灭,只求击退。 青弋军的二八式骑铳在百步之外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五段击的射击效率远远不是普通的三段击能比,五段击所产生的是叠加效应,假如正常的三段击情况下,青弋军士兵十息就能完成一次装填,那么在十五息之内青弋军就能完成一轮三段击,也就是每隔五息就会打出一轮铳弹,如果是五段击的话,这个时间基本上要减半,也就是在到三息的时间以内,青弋军骑兵就可以进行一轮射击,这是多么恐怖的效率,如果三个团的骑兵再依次错开,那么每一息就会有一个营的骑兵齐射,旁人听来仿佛火力永远不会断绝。在青弋军精锐骑兵战士们的操控之下,射击的节奏被把握的非常精准。 青弋军骑兵不断放慢速度,力求在百步之内更多的射出铳弹,实际上,他们的行程已经不止百步,因为蒙古军的士兵在不断的减少,如果从天空中看去,不停冒着白烟的青弋军方阵仿佛吞噬一切的怪物一般,所到之处,蒙古骑兵纷纷应声落马,不断的被打空,而青弋军出击的角度刁钻,正好是蒙古骑兵的侧翼,他们如果想要逃跑必须要调转马头,然而冲锋的骑兵排成紧密的阵型,在高速机动的状态下调转马头谈何容易,只能沦为青弋军的活靶子。 城头上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青弋军奇迹般的出现让城头的辽东军看见了希望,他们当中的老兵一眼就认出了青弋军,没错,就是那支名震京师,更是在蓟镇大显神威的新军,放眼全大明的军队,没人能像他们一样打出这么密集的火铳。 孙承宗悠悠转醒,眼见所有的士兵都举起兵器兴奋的喊着叫着,就连身边的孙安也是脸色通红,喜笑颜开。孙承宗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孙安看见孙承宗睁开了眼睛,大声对身边的亲兵还有程仲喊道:“程将军!程将军!阁老,阁老醒了。”程仲立刻冲到孙承宗的身边,半跪在地说道:“阁老,咱们,咱们有救了,新军,是新军到了。” 孙承宗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他颤抖着问道:“新军,什么新军,天雄军不是已经在和北虏决战了吗?” “不!阁老,是青弋军,是刘毅的青弋军到了,城外的北虏已经乱了,就连刚刚到的建虏也是乱成了一锅粥,新军太强了,几千人硬是打崩了几万人啊!”程仲大声说道。 孙承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对孙安说道:“快,快扶老夫到垛口处,老夫要亲眼看看,亲眼看看。”孙安连忙应声,他和程仲一起架起孙承宗就来到了马头墙的垛口处,孙承宗接过程仲递来的千里镜,实际上不用千里镜孙承宗也已经看见了排着整齐队列的骑兵大阵不断的吐出火舌收割着生命,蒙古骑兵仿佛麦田里的麦子一般被成片的扫倒。孙承宗心跳加速,他颤抖着双手举起了千里镜,眼见青弋军精良的铠甲反射着寒光,从城头上看去,仿佛是一片六瓣盔的海洋,盔上的红缨随着他们的动作摆动,有一种力量的美感。那一瞬间,孙承宗有些恍惚,这才是大明的军队,这才是大明的天军啊。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蒙古军队的骑兵们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就像绵羊一样被杀死,随着青弋军冲进三十步的距离内,更加可怕的双发手铳形成了比刚才密集四倍的火力,他们一人双铳,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了四发铳弹。一万多颗铅丸钻入了蒙古大阵中,将骑士们连人带马打出密密的血洞,惨叫着扑倒在地。随后又是袖里箭,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就是这么简单的套路,甚至看起来毫无新意,因为新军每次都是先将身上的火力全部投射出去再进行近战,袖里箭打完了自然就是二八式震天雷,小巧的震天雷因为加装了木柄,在马匹跑动的惯性加持下可以扔的更远。轰轰轰,无数的破片再次带走了大量的生命。仿佛修罗场一般,青弋军的面前堆满了尸体。 土谢图撕心裂肺的对着苍天嚎叫着,“啊,长生天!长生天!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他看见了他的护卫长勒格尔被无数的铅弹洞穿了身体,被打的跟筛子一般落马惨死,他看见了哈坦被震天雷发出的红光淹没。等到红光消失的时候,只剩下了倒地的战马在哀鸣,哈坦和他的卫队都已经不见了,他看见了达尔罕带着他的部众仓皇逃窜,甚至冲乱了跟在后面的科尔沁部,达尔罕的手下见到科尔沁的骑兵堵在他们面前,不用分说的挥刀砍向了自己的同胞,仿佛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一般,已经让达尔罕等人精神疯狂。无数的士兵抱头鼠窜,蒙古军的大阵已经不能称之为阵型。 “我青弋军!”“必胜!必胜!必胜!”骑士们左手平端骑枪,右手铿的一声拔出了精钢马刀,三个团的骑兵三阵合体,变成了一个横向的长条大阵,如同犁地的铁犁一般直接撞进了混乱不堪的蒙古骑兵中间。沉重的骑枪将无数的蒙古骑兵挑飞,刺中敌人的骑兵将手中的骑枪脱手放开,齐齐的马刀斩下,血雾漫天之中飞舞的全是残肢断臂,这可怖的场景将再一次映在蒙古所有部落子民的脑海中。 五百三十五章 惊弓之鸟 “是将军,将军来了,将军万岁,青弋军万岁!”李福带头高呼了起来,那再熟悉不过的战旗,龙飞凤舞的青弋军几个字就是这些战士们的定海神针,李福暂时加入了天雄军不错,可是他永远都是青弋军的战士,永远都是青弋军的一名普通的火铳兵。那战旗就是千千万万青弋军将士心中的图腾,战旗不倒,心中的战火永不熄灭。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礼法了,他就要大声的喊出来,青弋军值得万岁这两个字,将军也值得,正是在将军的带领下,太平府,安庆卫才能成为一方乐土,而所有的青弋军战士都要为保全这一方乐土而奋斗不息。 吴道荣,孙德海,还有所有没有阵亡的支援天雄军的青弋军军官们都在欢呼,卢象升激动的泪如泉涌,并不是因为他和死神擦肩而过,而是麾下的将士们逃出生天,以后,这剩下的几千天雄军将士将会成为真正的老兵,真正的骨干,真正的精锐,而凤凰涅槃的天雄军必定会成为北地第一强军。圣上和朝廷交给自己的重任,终究是可以完成了。 鳌拜愣住了,所有正在和天雄军搏杀的巴牙喇士兵们愣住了,他们的战马此时也仿佛定格一般一动不动,是的,动物和人一样,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他们会释放出自己的本能。“魔鬼!魔鬼!魔鬼来了!我不要死在这里,萨满大神救救我,救救我!”一名年轻的巴牙喇士兵忍不住内心的恐惧,放声的大喊起来,他是在蓟镇大战之后才补充进去的巴牙喇,算是巴牙喇中的新兵,这样恐怖的气氛是他所不能承受的,此刻的他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战场。一个人带动十个人,十个人带动一百个,巴牙喇动摇了,作为金国最精锐的前锋巴牙喇竟然被青弋军的威名吓破了胆,即便是勇猛过人的鳌拜此刻心里也是打鼓,他不怕死,可是他不想像一头猪一样死的毫无价值,被新军的火铳打的跟筛子一样,连跟他们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这算什么,这不是一个满洲勇士该有的结局,他不要这样死在这里,绝不! 钱明德挥舞起大刀,这时候不反击更待何时,他大吼道:“将士们,跟我冲,将建虏顶回去!杀啊!”得到强大生力军支援的天雄军残兵士气大振,几支马队合兵一处还能凑得千人,钱明德,孙德海,卢朝晖,卢象升领着近千天雄军骑兵疯了一般杀入了巴牙喇的阵中,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已经士气崩溃的巴牙喇受到天雄军的决死反击,一阵大乱,鳌拜劈死面前一个天雄军骑兵,大吼道:“撤!撤!迅速脱离战场,绕到蒙古人的左翼去!”生死关头,鳌拜也不管什么满蒙一家了,只是领兵立刻推向蒙古军的左翼,因为刘毅他们是从右翼出击,只要鳌拜能顺利绕到左翼,那么蒙古军就会成为巴牙喇的肉盾,就让他们去承受明军的铳弹好了,反正蒙古军本来就是废物,废物就要有废物的价值,而此刻,挡铅子就是他们的价值。 天雄军的步兵也是加入了反攻的行列,他们脱离了阵型,举着兵器在后面追杀。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数千人追着数万人奔驰,一起涌向宁远城方向,宁远城下留着监视城中明军的蒙古军更是魂飞魄散,索诺木本来就是墙头草,现在看到局势不利,立刻招呼大家溜之大吉,南门的骑兵开始撤退,紧接着是东门,然后是西门,最后是北门,一万蒙古马队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列阵,接应一下土谢图等人,可是索诺木这时候身先士卒,只不过是反方向,带头逃跑,一下子将蒙古军仅存的士气全部泻去。一万蒙古军跑的比兔子还快,向北方逃窜。气的土谢图在后面破口大骂。扬言一定要砍下索诺木的狗头。 “痛快!痛快!哈哈哈!”甲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作为刘毅的亲兵队正,上战场的机会并不是特别多,所以他非常不喜欢用火铳远远的杀敌,这样一点都不痛快,而是更加喜欢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所以进入近战之后甲午手中的大刀就没停过,跟戊戌的灵活不一样,甲午因为人高马大,招式也是大开大合,本来他使得是一杆长柄大刀,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笨重,所以刘毅特地让制造总局给甲午特制了一柄精钢斩马刀,跟建虏的斩马刀差不多,只不过坚韧精良程度要高上很多,合适的重量和长度让甲午使用起来非常顺手。当甲午杀进蒙古军的人群中时,就仿佛是野狼杀进了羊群,蒙古军无心恋战,大家只是关心自己能不能比身边的战友跑得快,只要比别人跑得快,那么死的永远是落在后面的人。 甲午不停地手起刀落,将一个个敌军劈下马来,青弋军的马快,而且蒙古军鏖战多时,马匹早已是耗费了大半体力,根本不可能跑的过青弋军的战马,青弋军衔尾追杀,给蒙古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整场战斗从蒙古军攻击天雄军开始,从白天一直打到夜晚,一直到青弋军不惜马力追出城北三十里远才结束,从天雄军和蒙古兵鏖战的战场,一直到宁远城城北数十里的位置,全都是尸体,硬生生的变成了鲜血铺就的道路。 五万多蒙古军除了在和天雄军的战斗中损失了超过万人的马队之外,在青弋军的追杀下又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代价,也就是说土谢图此次集合的蒙古军包含在攻打西线时候的伤亡人数,已经损失近半。而缴获的明军炮火因为在逃命的时候他们自己和青弋军混在一起,而且人数比青弋军多得多,城下留守的炮队根本不可能进行无差别打击,那样的话蒙古军的损失反而会远远大于明军,可是火炮笨重又运不走,结果这些火炮和明军的降兵炮手全部成了瓮中之鳖,被青弋军骑兵逮个正着。又一次成为了俘虏。所有的炮兵和火炮丧失殆尽,加上蒙古十几个部落损失过半,还有几个首领战死,特别是哈坦和土谢图的护卫队长勒格尔的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土谢图的须发一夜之间全部白了,他的身体好像垮了一般,在那一瞬间被抽走了全部元气,当战斗结束之后,土谢图病倒了,并且是一病不起。蒙古军继续向北方退却,期待可以和皇太极的军队汇合。 鳌拜带着巴牙喇撇下了蒙古军向北仓皇逃窜,终于在宁远城北五十里的寨儿山遇见了亲领四旗大军的皇太极。皇太极闻听鳌拜竟然满身血污的回来了,冲出了营地,阿济格,杜度等人都是大惑不解的跟在后面。当见到残兵败将一般的两千巴牙喇时,皇太极仿佛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蒙古军不是已经包围了宁远城吗,看样子鳌拜是吃了败仗,两千五百巴牙喇好像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怎么会这样,孙承宗就剩下那么点人,还能打反击?他心中异常震惊,还没等他开口,鳌拜便和巴牙喇们一起拜伏在地,皇太极正要上前扶起鳌拜,鳌拜却抬起头,哭丧着脸干嚎道:“大汗,是他们,他们来了,宁远城是地狱啊大汗。” “混账,起来跟本汗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了?”皇太极有些恼怒道。巴牙喇都是精锐的战士,辽东军镇的所谓的精兵已经被自己麾下的八旗军全部歼灭了,他皇太极就不信,孙承宗手下还有什么能阻挡自己的力量,如果有,他为什么不早点用出来。 只听鳌拜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大声道:“是明国的新军,咱们在明国京师城下遇到的新军,他们来了,就在宁远!” “啊!”皇太极大叫着后退两步,只觉得头痛欲裂,瞬间眼前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们是鬼魂吗,如影随形,为什么自己出现在哪里,他们就出现在哪里,不是在南直隶吗,不是说他们是南直隶的新军吗,跟辽东隔着十万八千里,这帮该死的怪物是怎么出现在辽东战场上的,插上翅膀飞过来的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不断渗出黄豆大的汗珠,豪格冲上去扶住他喊道:“父汗,你怎么样,父汗。” 阿济格,杜度也是慌忙冲上前围在了皇太极的身边,过了好长的时间,皇太极才幽幽对豪格说道:“你去让鳌拜他们起来吧,攻打宁远的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呵呵,上天真的是没有眷顾我大金,难道明朝的气数未尽?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支新军永远是我们绕不过去的劲敌。” 当日,如惊弓之鸟的八旗军在寨儿山停住,不再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