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事请联系江北报社》 第一章 惨剧 一双枯槁的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缓慢地爬上了余祐微的脖子。 那双手好似从地狱而来,带着阴狠和恨意,执意要从她身上带走所有生机。 余祐微看不到那双手的主人,但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皮肉已经腐烂,露出了骨骼,她甚至能闻到腐肉的气息。 她听得到同事们午饭归来准备开始工作的嘈杂声响,有人在她头上传递文件,打印纸抖动的声音,还有她轰隆隆的心跳。此时的她跟这个世界好像有关联,又好像没有,她听得到外界的声音,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挣扎。 余祐微尝试着像前几次一样骂脏话,可这次,那双邪恶的手却没有被她骂退,仍旧死死的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她想坐起来,那双手却越缠越紧,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像是在故意折磨她一样,一点一点的用力,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 余祐微心下发了狠,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舌尖的疼痛和充斥着口腔的血腥味让她瞬间有了一股力量,挣脱了那双手。那双手想再次伸过来,可余祐微已经迅速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看向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五十二分。 本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足的时刻,H市江北报社的记者余祐微,却气喘吁吁的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这大概是最近的第四次或者第五次了,余祐微的脑子还有些晕,那双手粗粝阴寒的触感还停留在她的皮肤上,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让她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找上了她。 按理说,余祐微从事的职业是不会迷信的,她是报社灵异板块的记者,简而言之,就是编故事的,寻找一些能够加工成灵异事件的素材,编辑成稿。 在她看来,世界上所有的灵异事件都是像她这样的人编出来的,可自从开始跟进一宗灭门惨案,她就常常做些奇怪的噩梦,梦里的家伙一次比一次难缠,颇有点难度升级的意味。 灭门案,是近期传播范围最广,热度最高的一起案件。 犯罪嫌疑人名叫徐波,男,37岁,与妻子共同经营一家服装厂,有一对5岁的龙凤胎儿女。据周围的邻居、朋友反映,徐波和妻子感情并不好,徐波是农村家庭出身,妻子大学毕业就跟他结婚,家里的房子、车子、做生意的投资,全是妻子家提供的,而徐波还要赡养留在农村的母亲,妻子对此非常不满,甚至会在公共场合对徐波大打出手,徐波对此总是一言不发,默默承受,因此周围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沉默老实,谨小慎微。 可能压抑久了的人爆发起来就格外惊人,一个月前,在一次争吵中,徐波把一双儿女从自家18楼的阳台扔了下去,两个孩子当场死亡,妻子晕厥过去,直接被徐波用剔骨刀剖开胸腔,取出了心脏。 余祐微看过现场照片,徐波血红的眼睛充满了紧张和兴奋,满脸鲜血,仿佛是来自异世界的恶魔。当警察动手抓捕时,他疯狂的大笑,据说把现场一个围观的群众吓到心脏病发作,对门的邻居吓得连夜搬家。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但由于实在有悖人伦,舆论在网上发酵很久,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关键在于犯罪嫌疑人拒不认罪,坚持说自己被恶灵控制了,杀人的并不是他。很多媒体多角度的报道了这个案件,嗅觉敏感的余祐微自然也第一时间跟进。 而她遇到怪事,就是从与徐波会面的当天晚上开始。 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周,也就是说,几乎每天余祐微都饱受噩梦的折磨,她揉着太阳穴,看向身边的梁源。 感受到余祐微的目光,梁源抬起头,贼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余祐微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梁源是她的搭档,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大好。她只能起身敲了敲梁源的桌子,“我们是不是约了下午去和徐波见面的。” “对,你没见我刚刚在暗示你可以准备走了吗?” “??”余祐微的白眼翻到了后脑勺,她真的看不懂,梁源每次都给他的挤眉弄眼下一个新定义,一个表情可以延伸出无数含义,可谓一生万物。 坐在看守所里,余祐微有点莫名紧张,她坚信最近的种种是受到了徐波的心理暗示,如今见到噩梦的源头难免有些抵触。 只三天没见,徐波更瘦了,余祐微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瘦这么多。第一次见徐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今天见到,竟然干枯的像连续经历了几个严冬的树干,仿佛全身的水分都被抽干了,凸显的那双眼睛更加骇人。 徐波还是像每次见面一样,垂着头,只抬起眼睛盯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余祐微握紧了手中的笔,尽量不动声色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准备开口向徐波提问。 突然,徐波猛地站起来,凑到余祐微面前,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下一个就是你。”被看护民警拉开后,徐波面目狰狞,狠戾而疯狂的大笑着,朝余祐微喊道:“记住我说的话!” 梁源护住余祐微,看着癫狂的徐波,“他是受刺激太大精神分裂了吗?一次比一次疯了。” 余祐微比他还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算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刚刚也被徐波吓的不轻。手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抬手却发现刚刚徐波靠近自己时太过紧张,圆珠笔的笔尖戳进了掌心。 “哎呀,你怎么受伤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眼尖的梁源见余祐微盯着手掌,发现她受伤了,急忙拉她离开。 “没多大的伤口,我自己回家处理吧,家里有急救包。”余祐微已经观察好了,圆珠笔斜着戳进去,伤口虽然有点长,却不深,简单消消毒贴个创可贴就好,“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就下班吧。” 听到下班,又见余祐微伤的不严重,梁源便喜滋滋的与她道别。 虽然梁源只是随口说说,余祐微却很认同,徐波的状态的确很像精神分裂,又或许这是他装出来想要逃避死刑的手段?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余祐微刚刚搬进新家,最近买了很多东西,每天都要收好几个快递,平时听到敲门声都是直接开门的,可今天不知怎么就觉得敲门声莫名的恐怖。 她小心地将眼睛贴在门镜上,门口的人竟然是徐波! 他满脸鲜血,咧开嘴,露出了惨白的牙齿,像是想要说什么。余祐微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控制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而下一秒,徐波捧起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余祐微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惊魂未定的环视四周,原来是自己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倒在床上睡着了。 余祐微从来不是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连续的噩梦让她很厌烦,甩甩睡觉时被压麻的手,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可她买这套小房子花光了大学以来的所有积蓄,只能贫穷的乐一乐。 翻了一圈手机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娱乐项目,她决定问问百事通梁源,“有什么不花钱,还有吃有喝的地方吗?” “这你可问对人了。”梁源在如何省钱这件事上是一个资深专家,“我正在弄这个,等下我发你网址,注册一个会员,就能得到A航空公司的头等舱候机室体验券,不用机票就可以进去,咖啡小食无限供应,还有按摩椅,而你只需要花几块钱坐巴士到机场。” 这个主意十分不错,简单带了些耳机什么的,换了一套舒服的卫衣卫裤,余祐微就出发去往了机场。 瘫在按摩沙发上环视四周,余祐微暗想:“人都说愚者千虑终有一得,梁源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眼前是无限供应的小食和热咖啡,食物的香甜和按摩椅的舒适狠狠地戳中了余祐微的舒适区。今天机场的人流量不是很大,说不定这里一整晚都只有她一个人,外面还有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人员给足安全感,吃饱喝足的余祐微心满意足地找了个舒适的沙发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余祐微感觉到身边出现了几个人,他们围着自己走来走去,迟迟不肯离开。她蓦地睁开眼睛,竟是徐波的妻子牵着一儿一女,余祐微研究徐波案件的时候看过他们的照片,可他们现在显然维持着临死前的样子,眼里流出血泪,嘴上却在笑。 “下一个就是你。”徐波的妻子笑的前仰后合,余祐微能清晰的看到她被剖开的胸腔。 “下一个就是你。”徐波的一双儿女稚嫩的声音,仿佛二重奏一般,本该悦耳的童声此刻却魔音般刺耳。 余祐微想逃,可她很快发现,候机室的门不见了,原本应该是入口的位置,现在只有一片白墙,不死心的狠狠撞上去,却被弹回老远,摔到地上感觉到疼痛,这似乎不是在梦中,而徐波妻女的身影也已经消失。 “这位女善信……”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七分犹豫三分踟蹰,传入余祐微的耳中。 “是谁?”余祐微慌张地转头。 一个小道士,活着的,小道士。 第二章 头等舱的小道士 余祐微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见到活的道士,她审视着面前这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子,想分辨出他究竟是在cos,还是真的道士。 他的皮肤很白,却有些疏于护理的干燥,线条流畅的脸本该配上硬朗的五官,可他英气的剑眉下却是一双眼角略微下垂的狗狗眼,加上右眼角下的一颗泪痣,虽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看起来却很好欺负的样子。 见余祐微盯着自己,小道士轻咳了一声,“这位女善信,你我二人今日共同陷入这幻境当中,只能冒昧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余祐微忙说,“小道……不,道长,我们这是怎么了?” 小道士皱了皱眉,认真地答道:“此处有邪祟,将你我二人困住了。” “你能解决吗?” “可以一试。” 余祐微好奇的看着小道士打开他巨大的背包翻找,突然想到,现在的道士都这么有钱的吗,出行坐头等舱,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也只努力到来蹭不要钱的候机室,想着想着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小道士的头埋在背包里翻了好久,终于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太好了,还以为忘了带。” 见余祐微还在旁边看着,小道士忙求助,“女善信,麻烦你帮我按按平。” 余祐微忙上前按住黄纸,小道士掏出一盒朱砂,认真的画起了符。余祐微觉得自己真的长见识了,原来道家的符是这么的长,她眼睁睁的看着小道士把盒子里最后一点朱砂擦干抹净,也没能画完整张符,不禁头痛。 “道长,或许你背包里还有朱砂吗?”余祐微试探着开口。 “没有了。”小道士沮丧的垂下头,“师父准备的东西太多了,我以为用不上朱砂,只带了一盒。” “呵呵呵。”余祐微无言以对,只能干笑,开始环顾四周看有没有其他出路,一边观察一边问小道士,“道长,只有画符这一个办法吗?” “也不完全是,只是我这次出门是去师叔那里历练的,手头什么工具都没有。”小道士的态度很诚恳,耳朵却有些红。这是他第一次下山,师兄把他送到候机室就走了,他还没有学会怎样与道观以外的人打交道。 余祐微瘫回到沙发上,“那我们就这么等下去吗?这是时间到了就能自己解开的吗?” “当然不能。”小道士正色道,“我们现在属于生魂,和本体处在两个空间,也就是说,我们的本体还留在那间候机室里,生魂万不能离体太久,否则要么身体被更强的灵体占据,要么本体会直接死亡。” 听到会死,余祐微急了,她自幼无父无母,辛辛苦苦的长到这么大,刚买了房子准备过上好日子,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于是,她的右手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重重拍在小道士肩膀上。 “哎哟!”余祐微忘记了掌心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眼前的墙壁似乎抖了一抖。 小道士明显也感觉到了墙壁的抖动,“莫非我的功力已经如此深厚,只画了一半的符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余祐微皱成一团的脸,“女善信,你这是?” 余祐微狠狠白了他一眼,把掌心举到他眼前,小道士这才注意到余祐微渗血的伤口,那伤口在他看来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来哪里怪。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指,轻轻按了那伤口一下,没反应。 重重按一下,还是没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趁着余祐微还没反应过来,他扯过余祐微的手,伸出两只大拇指,狠狠的按了上去。 “啊—!痛痛痛!”鲜血流出,余祐微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长了一张好欺负脸的小道士,没料到自己会遭此毒手。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头顶的砖石开始掉落,“快走!”小道士拽着她的手臂,趁着空间出现一个口子,逃了出去。 “女善信,女善信!”余祐微是被小道士喊醒的。 她看着小道士清俊的脸,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慌忙起身巡视四周。工作人员正端着替换的小食微笑走进候机室,面前的咖啡也是刚刚更换过的,散发着阵阵香气。从玻璃窗看过去,还能看到外面的人来人往,再看看小道士,小道士点了点头,他们回来了。 她正要开口,机场的广播响起,小道士一听就急了,“女善信,我得走了,你保重。” “哎……”没等余祐微回话,小道士就冲向了登机口。 余祐微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多问他一些关于自己最近经历的问题,又觉得不知从哪里说起,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起床的闹钟。 已经早上六点半了,她竟然在这里度过了一整夜。 来不及再多想,余祐微转头望了一眼安静排队的小道士,就冲出了候机室,她得先回家换一身衣服再带上文件袋,时间已然非常紧张。 一路匆忙没有任何时间思考的余祐微,终于踩着马上迟到的时间坐上了工位。 梁源脚下一用力,连着办公椅一起凑到余祐微跟前,“小微,昨天去了没,怎么样?” 看着梁源充满求知欲的小眼睛,余祐微明白了,原来他是想让自己去探探路,看是不是一个坑,没好气的说道:“还不错,物超所值。” “你这话说的,都不要钱还怎么不超所值,展开说说。” “就……”余祐微才吐出一个字,就见梁源的脸突然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睛鼻子缩成一团,嘴巴咧到耳根的位置,一字一顿的对她说:“下一个就是你。”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余祐微甚至怀疑这是幻觉。下一秒,梁源的脸又恢复了正常,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等待余祐微的“展开说说”。 余祐微心烦离乱的找个理由打发走了梁源,对桌的小夏招呼她对稿子,她探起身来伸手去接,就见小夏换上了诡异的表情,用阴森的语气说:“下一个就是你。” 这一刻,余祐微终于确信,自己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 眼看着没有心思工作,余祐微偷偷溜出报社,准备出去透透气,缕清思路。 一边走一边想,可是手头的信息实在太少,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要说是徐波,她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走着走着,就见前面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围成了一个圈,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小道士! 余祐微有一瞬间有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个巨大的恶作剧,她明明看到小道士去排队登机,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着,她就挤进人群,揪住了小道士的衣襟。 小道士正在一群姑娘的簇拥下窘迫的说着什么,见有人动手刚要卖力挣扎,但见到是余祐微,就如同获救般地跟着挤出了人群。 几个姑娘倒也洒脱,见他二人似是认识,便尽数散去了。 余祐微有点生气的叉着腰数落起小道士,“我说你这人,你到底是道士还是骗子?你不是找师叔不是历练吗?怎么又出现在这儿了?” 小道士被余祐微说的有些脸红,紧紧地攥着袖口,“我登机的时候发现钱包和机票丢在那邪祟的幻境里没有带出来,只能回来,身上没有钱,便想着一路化缘回山,想向那几位女善信问问路,她们便一拥而上,我……” 余祐微紧盯着小道士的每一个表情,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像他这样奇装异服的出现在路上跟女孩子问路,又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被女孩子围住倒也正常。好看又好欺负的小道士,谁见了不想上前欺负一下呢? “一路化缘?你没有手机吗?打给师父师兄弟什么的,转账给你不就好了。” “女善信,师父说我们修习道术之人不能玩物丧志,所以每个人都没有手机。” 余祐微再次语塞,转瞬气消下去,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有了一个绝好的主意,“道长,你这样走回去要多久呢?”余祐微换上了温和的语气。 见余祐微不再咄咄逼人,小道士也放松下来,“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在机场借了一份地图,约莫两个月我就能回到山里了。” 余祐微笑的更加甜美,“道长,我最近工作很忙,想招个临助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当一个月助理,就搬搬东西什么的,一个月之后我给你买机票送你回山。” 小道士见余祐微笑的如此和善,不疑有他,便答应下来。 余祐微见小道士这么好说话,生怕他反悔,赶紧把他带回了家。 “道长,你就住在这里吧。”余祐微的新家是两室两卫,刚好一人一个房间,洗手间也不会共用,对余祐微来说完全不存在任何不方便,有小道士帮她保住一命比什么都重要。 小道士也没有推脱,爽快的把东西放到了余祐微家的次卧,“女善信,你别叫我道长了,叫我名字吧,我叫魏然。” “魏然?”余祐微有点意外,“你们不是应该叫什么什么子吗?” 魏然尴尬的挠挠头,“我还没有正式入教,只是自幼被师父捡到,跟师兄师弟们一起修习道法。” “那你也别叫我什么女善信了,我叫余祐微,你就叫我微微好了。”余祐微见他也没有父母,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不易的,可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耐心的等魏然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摆好,余祐微把他请到客厅,“魏然,我想知道今天在机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 猴脸石像 “你是想听简单的说说还是复杂的说说?” “……简单说说。” “简单来说就是你被邪祟缠上了。” 余祐微闭上眼睛扶住额头,深吸一口气,“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说点我不知道的。” “这个。”魏然的样子有点为难,“我需要多一点信息。” 余祐微把第一次跟徐波见面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的讲给魏然,右手托腮,左手敲打着沙发,等待魏然回应。 “那么所有的事情应该都是从这个徐波开始的。” 余祐微点点头。 “这样吧,下次我跟你一起去见见他。” 余祐微再点头。 “我,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余祐微微笑点头。 “我需要一些钱。” 余祐微的笑容僵在脸上,“多少?” 这个问题难住了魏然,他长到这么大也没花过几次钱,对钱并没有什么概念,只能试探着开口,“两千块?” 余祐微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没想到这个生活在山里的小道士会如此狮子大开口,无奈眼前保命重要,她只能拿出之前的旧手机给魏然用,转了两千块给他。 而魏然见钱到账,习惯性地行礼,“多谢女善信。” “……” 隔天,余祐微带着魏然又一次来到了看守所,魏然穿着余祐微买的日常衣服,称自己是她的助理,二人便进入了看守所。 余祐微曾听说,将死之人脸上都会带着“死气”,今天看到徐波,这个词在她前面具象化了,纵使她丝毫不懂观人之术,也看得出徐波脸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的脸似乎笼罩在一团黑气里,不再邪恶的盯着她,眼睛半睁半闭,俨然已经精神涣散。 见余祐微朝自己点点头,魏然会意,站起身来走向在一旁看守的警员,“民警同志,麻烦您”,说着,就在警员身侧贴了一张定身符。 见魏然成功了,余祐微忙招手,“快快,还有这个。”昨天余祐微亲身尝试了定身符,才相信这个容易语塞的小道士是真的有两下子的。 魏然又掏出一张更长的符纸,掌心一转,符纸就稳稳地贴在了徐波的胸口。 “你可以这样贴刚还演那一出干嘛?”余祐微很不理解。 魏然耐心解答,“这个是要耗费灵力的,能省则省嘛。” 余祐微觉得魏然说的很有道理。 徐波的头缓缓抬起,“余记者。”他的声音跟上次的尖利刺耳不同,带着好像很久没有开过口的沙哑和疲惫,“你来了。” “这位善信,你要说尽快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身上的东西我可以镇住多久。”魏然连催促的时候音调也是不紧不慢的。 “什么?”徐波好似从大梦中醒来,眼中才开始有一丝光亮。 余祐微指了指四周的环境,徐波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都是我的错。” “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我老婆那个人。”徐波自嘲地笑了笑,“人人都说我是个吃软饭的,傍上有钱的岳父,连乡下的妈妈都不管。可我们从大学就开始恋爱,我不是因为她家里的钱才跟她结婚。” 这些余祐微倒是真的没有调查过。 徐波静静的继续说着:“我老婆从小娇生惯养,婚后我妈来过我们家里几次,她总是嫌我妈脏,说我妈身上有味道,每次我妈离开,她都会把我妈用过的碗筷扔掉。” “前些日子,有个做保险的同学推荐给我一份人寿保险,现在买的话,过两年就可以领每月两千的生活费。” “要五万块,我身上是没有钱的,每个月的零花钱几乎不敢用,才能勉强攒出我妈的生活费。所以,我想带全家出去玩,趁我老婆心情好的时候跟她说这件事,说不定她一个高兴就答应了。” “那天我们一家四口去四州山顶野餐,一切都很好,她也很高兴,直到我和她说了买保险的事,她抬手就打了我一巴掌,带着两个孩子开车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山上。我真的想不通,我们的服装厂生意很好,每个月净收入都能给我妈买几份保险,她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当时天已经晚了,帐篷还留在山上,我就没有下山。” “我回到帐篷里躺下,还是觉得气不顺,就想在山上到处走走,见到一樽盖着红布,被铁链锁着的雕像,我见那样子奇怪,就停下来对着它诉说我这些年心里的苦闷,说了很久很久,说到天都黑了我都没有意识到。直到我听到有个声音跟我说话,我吓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那樽雕像在说话,它说,它可以帮我教训我老婆,只要我把它头上的红布掀开,再打开锁住它的铁链。” “我当时脑子不是很清醒,没想太多就照着做了,那链子已经锈的不像样子,没费多大力气就剪断了。后来,它每天都在我耳边跟我说话,说它要杀了我老婆,还有我的孩子,我哭着求它,可它说我救它出来,它要报答我,这是我和它的约定。” “我能感觉到它霸占了我的身体,我时而清醒,时而一点意识都没有,这期间它用我的身体做了不少事情。我太害怕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那天,我看着它杀了我的老婆孩子,后来,后来它见到了你,它很喜欢你,想像对我那样,趁你精神虚弱的时候附在你的身上。” 余祐微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切太超出她的认知了。 好在魏然抓住了重点,“你说的雕像,是什么样子的雕像,能形容一下吗?” 徐波点点头,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是,长着猴子的脸,身体却像蜥蜴,通体被涂成红色。” 眼见着徐波要支撑不住,魏然急忙问道:“四州山什么位置?” “西,西南山脚下上去,第一个山顶。”说完,徐波就垂下了头,胸前的符纸也化为灰烬。 “结束了?”余祐微低声询问魏然。 “嗯,他的生命力已经没有多少了,能支撑到说完已经尽力了。”魏然走到看守警员身边,不动声色地摘下符纸。 警员似乎喘了很大一口气,丝毫没有感到异样,他见徐波垂着头的样子,开门向门外的人示意一起带徐波下去,一边扶起徐波一边对余祐微魏然二人说,“二位记者,徐波从昨天开始就经常失去意识,今天恐怕是不能接受访问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们就先走了。”二人告别警员,离开了看守所。 消化着刚刚徐波说的话,余祐微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那个雕像就是邪物,现在它想附到自己身上,如果被它得逞,自己的下场大概率和徐波一样,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魏然。 魏然也正看向她,“我们需要去山上一趟。” “去找石像吗?” “嗯。”魏然点点头,“需要知道它的来历,才能制定对付它的法子。” “可那个石像不是很危险吗?” “它已经跟徐波下山了,石像恐怕是某位前辈用来困住它的,无论怎样都要知道它的来历才能对付它,所以我们要快,如果它也想到了我们要上山去找石像,那就有点危险了。”魏然歪着头想了想,“不过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我是你雇来的助理嘛。” 听到那句“我会保护你的”,余祐微有点小小的感动,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句话,她从小在几个舅舅家轮流借宿,自知是别人家里的外人,她从来不奢求有人对她好,她能做的只有坚强,和不停的努力。然而魏然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道士也靠不住。 H市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夏季多晴少雨,光照充足,这个时候爬山本应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可余祐微和魏然却如临大敌,各自带了许多保命的东西,才一人背了一个巨大的背包出发。 登山的过程还算顺利,魏然自幼在山中道观修行,爬山自然是不在话下。余祐微虽然平时很忙,为了活的久一些也在坚持晨跑,两个体能还算好的人很快抵达了徐波所说的那片区域。 四州山植被茂密,纵然眼下是盛夏时节,山上却还能感觉到阵阵凉意。 余祐微把背包放在地上,观察着四周,眼前只有一片足够野餐的草地,当时徐波一家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周边全是高高低低的树木,很是密集,形成一种包围之势,她莫名的感到一阵压抑,便看向魏然。 魏然显然比她观察的更细致,先是绕着那片草地走了一圈,又从各个方位观察山势和树林,最后锁定了一个方向,“这边。” 余祐微忙背起包跟上魏然。 “拿着这个。”魏然递给余祐微一根长长的木棍,“用这个拨开树枝,就不会被划伤。” 余祐微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捡的木棍,只觉得小道士在做道术有关的事情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再像平时那样容易害羞,变得自信又笃定。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很远,直到膝盖有些发酸,余祐微才想起应该问徐波那个石像有多大的,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找,都不知道有没有错过。 突然,魏然伸手拦住她,示意她看前面。 第四章 登山 一樽半人高的红色雕像,赫然立在那里,蜥蜴身,猴子脸,做成站立的姿势,从头到脚透着古怪。徐波剪断的铁链还散落在石像脚边,那铁链锈迹斑斑,就算徐波不去剪断,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仔细看去,徐波所说的那块红布还压在铁链下面,前几天下过雨,红布已经和地面的泥土混合到一起,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颜色。 余祐微看向魏然,她想走到近处去看看,又不知道现在这个雕像是不是完全安全的。 魏然却没有看她,径直走上前去,捡起铁链和红布,“徐波说红布盖在头上,锁链锁住身体,那它们应该是缺一不可的。”说着向余祐微招招手,“你来看。” 余祐微盯着铁链和红布,铁链显然年代久远,不仅工艺粗糙,锈迹也充斥着岁月的痕迹。可红布却像是近代的产物,余祐微曾经看过一个织物工艺的纪录片,这块红布虽然看起来稀疏廉价,工艺却是近些年才有的。 “铁链看不出年代,但是这块红布肯定是近几年的。” 听了余祐微的话,魏然点头表示赞同,“道观每年都有祭拜的人去绑红布,我们也会拆一些往年的红布,这块布看起来也就一年左右,那么一定有人来定期更换。” “所以说……”余祐微盯着魏然的眼睛,从他眼中看出了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去山下问问?” “嗯,山上封印着一个邪物,山下的人多少会听到一些传闻,不妨试试。” 余祐微点点头,突然感到背后的背包有些沉了,从起床到现在一直在路上,她觉得有点累,但是看魏然仍旧精力充沛的样子,便没有声张,跟着魏然下了山。 四州山就在H市的市郊,可余祐微毕业后来H市两年,也没有来玩过,她太忙了,一心想着赚钱拼业绩,尽快买房子给自己安一个家,所以四州山的周边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二人在山脚下绕行许久才远远的见到几户人家。 余祐微饿的顾不上其他,从包里翻出一个面包边走边啃,魏然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让你走了一上午。”说着掏出余祐微给他用的旧手机,熟悉了一晚上,他已经能熟练的使用一些基本功能了,“都快两点了,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 余祐微被面包噎的说不出话,匆忙摆手,“不用,前面不就有人了吗,我们先去问问看。” 最近的一处房子看起来很新,空调、太阳能热水器一应俱全,像是一直有人在住的,余祐微忙把最后一口面包塞到嘴里,跑上前去敲门。 一位老婆婆从后院走了出来,见到敲门的二人有些犹疑,好在余祐微和魏然这种漂亮的年轻男女组合十分养眼,同老婆婆解释一番,婆婆就把他们请进了院子。 “婆婆。”余祐微拿出一个记者的新闻素养,甜甜的开口说道,“我是江北报社的记者小余,这是我的同事小魏,我们今天来爬山,看到山上有一只古怪的石猴,就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只石猴的来历。” 老婆婆瞬间变了脸色,“你们看到石猴啦?红布掉了吗?” 余祐微心下一动,看来这位老婆婆就是知情人,于是她点点头,“我们的确看到石像脚下有一块红布,可能是被风吹掉了。” “哎呀,这可不得了,我得马上上山再去盖一块红布,那红布轻易不会掉的,这是怎么回事呀,真是。” “婆婆,您别担心,我们已经把红布盖回去了,您能跟我们说说这只石猴吗?”余祐微为了稳住老婆婆,说了个谎,反正那只妖物已经脱困,再去盖红布也没有任何意义,查出它的来历才能真正解决掉它。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婆婆不疑有他,“你们等下啊,我去拿个东西来你们看下就知道了。” 那是一本县志,余祐微把县志拿给魏然,自己继续听老婆婆讲述。 “其实我们现在还住在这儿的几户人家,都是当年祖上承了道长的恩情,虽然大家已经搬进了城,但还是会留人在这儿,守着那只怪物。” “婆婆,你说的那只怪物,就是山上的石猴?” “对,我这样说你们可能不信,但是我爷爷就是亲身经历这些事情的人。”老婆婆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我爷爷说,他小时候四州山下面全是农户,本来大家安居乐业,邻里关系都好得很,晚上还能和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一起去池塘抓青蛙,每家每户夜里都不用关大门的。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大猴子,从此以后这村里就再也没有安宁过。” “那只猴子喜欢吃出生不久的婴孩,常常趁着有人生孩子,就在屋外等着,孩子生出来,妈妈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猴子抢了去,很多产妇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就一病不起了。”老婆婆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它还喜欢喝牲口的血,我爷爷家当时养了几头牛,一夜之间全被那只猴子咬死,血都喝光了。” 余祐微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一只猴子有那么大的攻击性吗?全村的人合力都制服不了它,就任由它作恶?”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是一只妖怪。”老婆婆纠正余祐微,“那只猴子个头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大,力大无穷,当时村民报过官,县里来人看了一眼就走了,没有人治得了。我爷爷一家差点就搬家了,可是当时全家都靠着村里的土地生活,如果搬了家,一大家子人就活不下去了,还好后面来了一位道长。” “就是这上面留下这段话的道长?”魏然举着那本县志,插话道。 “对对,就是这位道长,据说这位道长游方到我们村,本来是已到天命之年想择一处终老,却在这里看到这一出出惨剧,为了封住这只妖猴,把命都留在这了,唉!县志里记的比我说的详细,这位道长带着一只大蜥蜴,鳄鱼那么大的蜥蜴,一人一兽为了救我们村民,最后都没能活着离开这里,道长布完封印妖猴的阵法,就吐血而亡,临终前交待村民,每年都要换一次石像头顶的红布,我们守在这,一个是习惯了住在这村里,再一个就是提醒自己每年去换那块红布。” 魏然示意余祐微可以走了,余祐微见状就告别了老婆婆。 两人从院子里出来,余祐微忙问魏然,“你发现什么了?” 魏然点点头,“这位老婆婆可能从小听这只妖猴的故事,没有仔细看过县志,其实县志里记载的内容跟婆婆说的还是有一定的出入。” “诶?”这倒是让余祐微很意外。 见余祐微歪着头惊讶的样子,魏然突然想起自己看完县志就急着出来,不知道余祐微有没有休息好,马上又要下山,又是很长的一段路,“你……还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余祐微一愣,没想到魏然还记着她走累了这件事,“我已经休息好了,边走边说吧。” “好,妖猴的恶行远不止伤害婴童和饮血这么简单,它是一只修炼多年的妖物,已经有了人类的神识,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妄图修炼成仙。” “成仙?”余祐微惊讶得追到魏然身前,“真的可以成仙吗?一只猴子?” 魏然笑笑,“是有先例的,现在也有很多居心不良的人,家里会供奉这种野仙,只不过野仙往往极为贪心,供奉它们表面看上去可以通过歪门邪道得到一些好处,最后的结果却都不太好。” 魏然说的很客气,实际上结果何止是不太好,就他听说的,全部可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所以那只妖猴,比婆婆说的还要厉害?” “厉害十倍,从附身徐波到选中你,它死后的灵力都这么强,生前肯定远不止如此。” “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之前那位道长其实是可以除掉这只妖猴的,只是年纪太大有心无力,但他把除掉这只妖猴的方法口述了下来,县志上记载了的,我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来除掉这只妖物。” “真的吗?”余祐微表示怀疑,“那么厉害的妖怪,我们能轻易的制服?” “咳!”魏然有点不好意思,“确实没有那么轻易,除掉它的方法有一定的危险。” “是你危险还是我危险?” “我们两个都危险。” 听魏然这样说,余祐微莫名的有些心虚,他是被自己骗过来参与到这件事情的,现在让他以身犯险,终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余祐微偷瞄了一眼魏然清俊的脸,他似乎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 正当余祐微暗自窃喜,魏然却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样,“我这次下山本就是出来历练的,在哪里历练都是一样,就算是找到了师叔,做的事情也就是这些,你不用感到不安,我们学习道术本就是为了助人。” 听了魏然的话,余祐微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傻子,我才没有不安,我只是怕你跑了! “那么,我们要怎么做呢?” 第五章 仙骨 “先捱过今晚再说吧!”魏然却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余祐微没有反驳,从他们探访徐波开始到现在,那妖猴一定有所察觉,断然不会等着他们来让自己魂飞魄散,只是不知道它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和魏然。她只觉得头上犹如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再也没有心思思考别的。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魏然一头钻进房间,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余祐微见状便一头倒在沙发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阵子,魏然走出房间,居高临下地看着沉睡的余祐微,脸上没有了表情,他知道,那妖物的分身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回到了这所小房子里。 妖物既然在附身徐波的同时还能出来制造各种幻境,定是分身出来,一直候在余祐微身边伺机而动。从在山上的时候他就察觉,那妖物已经跟上了余祐微,只是山中开阔,不如回来瓮中捉鳖更为可控。 至于没有告诉余祐微,理由就非常简单了。他自小在山中见师父助人卫道,常有人在关键时刻不能自控,不仅不能成事,反而会将双方都置于险境。他和余祐微萍水相逢,帮她除妖是为了历练,验证自己的能力,可如果她在关键时刻坏了他的事,他是不能冒这个险的。 刚刚他已经在这间屋子布下阵法,妖物无法从里面逃出去,那么它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攻击余祐微,取而代之。而自己只需要屏住魂息,让妖物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房中,待它使出全力对付余祐微之时将它收入钵盂当中炼化即可。 唯一的难点就是余祐微能不能撑得住,魏然自然不会真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只是如果她撑不住真的弱到会被妖物附体,整个过程就要麻烦一些,免不了要多受些伤。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不能寻到妖猴的根骨,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余祐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伸着懒腰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很是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跟魏然一起回了家,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怎么现在还是在山上呢?她站起身来,还是四州山,却没有魏然的踪影。 背包也没有在身边,难道是魏然背着她的包先走了?这不合理啊!余祐微手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她无法判断时间,只能边走边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州山跟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此刻的天似乎阴了下来,迎面吹来的风冷的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余祐微拉上了防晒衫的拉链,却完全起不到抵御冷风的作用,只能抱着手臂继续往前走。 很快,她就发现了这山有什么不同,她上午来的时候,听得到各种鸟鸣,和小动物在树林中跑窜的声音,可现在这里静的可怕,静的那样不真实。 想到这里,她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去听,果然,没有任何动物的声音,只有强劲的风吹动着树叶,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被什么东西攫取了。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此时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刚准备迈出脚步,她却像有什么感应一般的,飞奔回去寻找那只妖猴的石像。 石像不见了。 锁链,红布,全都不见了。 余祐微立刻明白过来,是那只妖猴在作怪。 可魏然呢?他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吗?现在妖猴能对自己下手,难道是魏然被妖猴所伤? 不管怎么样,余祐微都十分清楚,眼前的形势她只能靠自己来解决。 在这夏日的冷风之中,余祐微咬紧牙关坚持走到了山脚下,果然,山下也不复之前那副光景。 破败的茅土屋,七倒八歪的庄稼,空气中弥漫着的陈腐气息,无一不在展示着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过得有多么悲凉。 嘎吱—— 余祐微身侧的一户人家开了门,一个身穿糙布麻衣的农妇怀抱一个看起来不足满月的婴孩,她谨慎的四下观望,“山娃儿,你爹去县里取药这么久还没回来,你这烧若再不退,怕是要烧出大病来,娘带你去县里找爹爹,你要乖,千万不要出声,莫要引得那妖怪来了。” 说完,就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像是看不到余祐微一样,蹑手蹑脚地抱着怀中婴孩匆忙向前走去。 余祐微望着那妇人的背影,对自己所处之地隐隐有了些猜测。 还没等余祐微确认,一只身形巨大的猴子,就从山上窜了出来。 “小心!”余祐微高声喊道,可那妇人似乎听不到她的提醒,依然低着头向前走。 倒是那只猴子的动作滞了一下,侧头看向余祐微的位置,对着她呲牙笑了。 余祐微的肩膀猛的一颤,这只猴子就是那妖猴!而她,则被带到了这妖猴作恶的年代。 余祐微在女孩当中算是个子比较高的,可那猴子明显有两个自己那么高,加上身形宽大,它从山上下来竟把这山间小路堵的严严实实。 而那妇女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余祐微看不到她,只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妖猴夺过了妇女手中的婴孩,高高举过头顶,不消几下便拆吃入腹,又向山上跑去,临走之前,还得意的看了看余祐微。 而那个可怜的女人,此时晕倒在地,她的脸上、衣服上,还溅着小婴儿的血。 余祐微攥紧了拳头,她平生最见不得恃强凌弱,这妖猴却在她面前演了如此一出人间惨剧。 本来有些害怕的她,此时气血上涌,正义感和愤怒战胜了恐惧,她想看看这只违背天理人伦的妖怪把她弄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今天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个妖怪好过! 余祐微不忍这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就这样倒在地上,想把她扶回房里,可她的手却穿过了女人的手臂。余祐微当即明白过来,自己在这里只是一缕魂魄,那只妖猴又故技重施,把她带到了幻境里,只是这次没有从天而降的小道士了。 余祐微站起来,有一丝彷徨。 而魏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熟睡的余祐微,她的表情从悲伤到愤怒,现在又展现出一丝脆弱。 余祐微生得很好看,尤其一双眼睛,形状极美,本是一副娇弱的样貌,却事事都要逞强,久而久之,那一丝倔强也写在了脸上。 魏然觉得她很奇怪,他见过的女善信很多,余祐微与她们都不一样。其他女善信的心里都装了很多东西,可余祐微,似乎活下去就花了她极大的力气,用力的活着,盖过了她生命中的其他事情。 他看得出来,余祐微已经进入了妖猴制造的幻境,他必须守在这里,等着那个时刻。 余祐微决定上山。 既然那只妖猴的目标是她,那她躲是躲不过的,索性迎上去,总比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等着要好。她坚信,既然是不重叠的时空,那妖猴一定没有办法直接伤害她,只要她的意志足够坚定,妖猴就不会得逞。 一只蜥蜴拦住了她的去路。 如果不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可能会以为那是一只恐龙。 随后,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出现在她面前,好家伙,妖猴,巨蜥,道长,关键人物都齐活了! 正当余祐微在心里暗自腹诽,道长已缓缓开口,“姑娘,辛苦你了。” “啊,道长。”余祐微有一肚子的问题。 不待她继续说下去,道长双手向下一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姑娘,我已知晓你的经历,此番你能进入这幻境当中,想必是白日里与你一同前来的小道友打算以你之身引出这妖猴,废掉它一半的灵力。” 余祐微愣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吗?可是魏然为什么没有说呢,是怕自己不愿意吗?这事因她而起,无论要她怎样配合她都不会拒绝,还是说,魏然觉得她不堪重任,只能闷着头任由妖猴把自己引入幻境? 见余祐微不吭声,道长以为她默认了,便继续说道,“老夫当年年事已高,不足以驱使灵符,只能把那妖猴剩余的灵力镇在此处,等有缘人来彻底炼化此妖物。只是要使这妖猴不能再次复生,必须毁掉它的根骨,那位小道友引你前来,恐怕也是在赌。” “赌?”余祐微不明白道长的话。 “没错。”道长点点头,“赌老夫作为一个除魔卫道之人,愿不愿意死后在此坚守百年,只等着有缘之人除掉此妖物。” 坚守百年!余祐微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道长,他为了彻底除掉这个祸害,在这里守了百年。 她极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流出眼眶,原来这就是心怀苍生,这就是悲悯之心。 道长见她的样子,只是笑笑,“不止老夫,我相信就是那位小道友,遇到同样的情况也会这样做,他虽年轻,胸中的道义却不比老夫弱上半分。” 余祐微瘪了瘪嘴,他能诓自己入局,首先就没把自己包含在“苍生”当中。 “道长,您说的根骨是指?” “所谓根骨,也称仙骨,那妖猴之所以能成为妖,就是因了有这与众不同的一根仙骨,才能通人性,可惜它起了贪念,平白造出许多冤孽。毁了它的根骨,它便与其他动物的魂魄没有区别,再也不能以其妖力复生。” “所以,您守在此处百年,就是为了等待有缘人来毁了它的根骨?” 第六章 出发,泸西镇 “正是,那妖物擅用附身之术,倘若我把根骨埋葬之地告知旁人,定会被它窥了去,自行藏匿,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它的根骨,它将重新修得生前那般力量,祸害苍生。” “道长守了百年的秘密,就这样告知于我?”余祐微不知道她和魏然的力量能不能不负道长所托。 道长却大笑道:“小姑娘,你可真是小瞧了你身边的那位小道友,他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道术奇才。” “那我找到它的根骨之后要如何销毁?” “你将埋葬根骨之处告知那位小道友,他自会知晓。” 余祐微这才发现,自从道长出现,这里的风似乎没有那么大了,道长手中的拂尘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从她醒来到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平静,“道长,我们彻底除掉那只妖猴以后,您会怎么样?” 道长轻拂自己花白的胡须,“老夫自然是回到来处。” 余祐微还想再问,手上的伤口却隐隐作痛,这个和徐波见面时被笔戳破的伤口,似乎是有些发炎,一直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看到余祐微渗血的伤口,道长脸上显出惊异之色,“赤炎毕方,姑娘,你可是姓余?” 余祐微一怔,不知道这位百年以前的老者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氏。 道长见余祐微的反应,掐指一算,叹道,“果然,时候到了啊,祸福相依,这世道又要不太平喽!”说完,也没有过多解释,“那妖猴的半缕魂魄已经躲入这幻境当中,你回去吧!记住,我既现身,它必然知道你们要去毁掉根骨,一定要多加小心!” 说罢,道长一扬手中的拂尘,余祐微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推出,就失去了意识。 魏然依然一眼不眨地盯着余祐微,他需要根据她的反应迅速做出判断,就这样坚持了近两个小时。余祐微坚持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长,他不知道余祐微在幻境中遭遇了什么,这段时间里她的表情十分精彩,甚至还流出了眼泪。 魏然眉头紧蹙,担心幻境里生出什么变故,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幻境当中去看一看。 刚要动作,余祐微的呼吸却急促起来,魏然忙抓紧手中的符咒,只等妖物准备附身的那一刻将它这半缕残魂打的灰飞烟灭。 余祐微感到自己的肺部被挤压得变形,任凭如何用力都吸不进一点空气,她拼命的呼吸,终于身体积蓄了一点点力量,让她得以睁开眼睛。 魏然的脸距离余祐微不过半米,余祐微突然睁眼,把二人都吓了一跳。 魏然眼睛微眯,抿紧嘴唇,他没有察觉到怪物附体的能量波动,却也不敢就此放松警惕。 余祐微先是愣怔了片刻,随即想起了刚刚在幻境当中发生的一切,也知晓了魏然这如临大敌的神态是为何。她瞪大眼睛看着魏然,这小道士说自己是第一次下山,是出来历练,却能一言不发的让自己只身去引妖猴出现。 幽暗的客厅里,只有窗外的残月送来一缕微光,黑暗中魏然的眼睛像望不到底的深井。余祐微不知道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时在想什么,她本以为这个小道士是一个天真好骗的小傻子,今日才发现,也许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直到余祐微的手机响起,魏然才别扭地移开目光。 余祐微没有去管打来的电话,“不用等了,那怪物躲进幻境里了。” “嗯。”魏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转过身打算回房间。 余祐微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露出真面目的小道士,之前爱脸红有礼貌的小道士呢?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吗? 她没有想错,的确是表面功夫,一个自幼在道观长大,苦苦修行,斩妖除魔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呢?只是魏然没有想到,余祐微身上发生的事情会让他们一起经历这些,会让他不得不放出真实的自己。 余祐微觉得伤口很痒,似乎每次到了幻境当中,伤口就会格外的痛,她决定认真的包扎一下,撕掉渗血的创可贴,却发现掌心有字迹在隐隐显现。 此时她顾不得许多,急走几步拉住了魏然,把掌心的字迹拿给他看,二人都知道,这是道长留给他们的信息,埋葬妖猴根骨位置的信息。 二人也默契地没有出声,既然道长用这样的方式将位置告诉他们,那么除了他们,世界上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地点。 余祐微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搜索着道长留给他们的地址。 泸西镇,这个地名自百年前沿用至今,就在隔壁的S市,乘火车过去的话,大概要两个小时左右。泸西镇有几个W省很有名的景点,余祐微一直期待着有机会采访的时候过去看看,却没想到第一次去泸西镇,竟是为了刨骨头。 余祐微瘫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力的揉着太阳穴,她常觉得自己前二十年生活的很是不易,却没想到有了房子和做的风生水起的工作之后,还能陷入更大的困境当中。她怒从心头起,打开手机里的橙色购物软件,买下了自己一直舍不得买的那套真丝睡衣。 心满意足的看着待发货的订单,余祐微突然觉得自己给魏然准备的几样衣物实在寒酸,她本以为这件事情一两天就能结束,只带着魏然去批发市场随便买了两件换洗的白T和拿手用力一抹就能掉色的牛仔裤。 余祐微很是心虚,单从外形来说,魏然是绝对出挑的,单凭高和白,就能在人群里脱颖而出,而他的五官又没有任何的瑕疵,自己给他从头到脚不到一百块钱的装扮委实有点暴殄天物了。 虽然今天这件事他做的不地道,也总算能顺手救自己小命,而且,谁能忍得住不为美色付费呢?就这样想着,余祐微又默默下单了几套很是像样的衣服,明天一早送过来他就可以穿着新衣服出门了。 花光未来一个月的工资,余祐微又重新躺回到床上,胡思乱想着睡了过去。 闹钟响起的时候余祐微还头晕的厉害,磨磨蹭蹭的起了床,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发现魏然竟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饭在等她。 当然,还穿着二十块钱一件的白T,坐姿却是脊背挺直。 看着他这落魄美人的模样,余祐微几乎要忘记了他昨天是如何算计自己的。 但很显然,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余祐微板着脸坐下,没有动面前的粥,“我买好了去泸西镇的火车票,吃完饭准备一下就得出发。”其实去到泸西镇是最简单的,真正困难的是找到妖猴根骨埋葬的地点,道长也真是够能保密的,给了他们一个寻找的方法,却没有给出具体的方位。 “好。”魏然淡淡的答道。 看魏然这幅样子,余祐微也不再管其他许多,专心吃饭。 门铃响起,有魏然在家,余祐微想也没想的就打开了房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魏然的存在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安全感。 是昨晚给魏然买的东西,余祐微清点了一下数量,故意做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给,之前急着让你换掉道袍,衣服买的太随意了,今天出门穿这个吧。”说完就回到房间,重重的摔上了门,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她并不生气,她能理解魏然那样做的理由,性命攸关的事情谁都不会当做儿戏,他不信任自己也无可厚非,自己也并不是完全信任他,只是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可魏然有。 但她依然要做出生气的态度,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好胜心吧。 魏然看着余祐微买的衣物,就算他生长在深山里,也看得出来这些衣物的布料做工比之前那些好上许多,他虽然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但如今和余祐微一比,却显得自己的格局有些小了。 二人继续别别扭扭的出了门,谁都不肯先开口,或者说,二人之间挑明了对对方的不信任,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这种无言的尴尬一直持续到二人临行前,他们发现了一个无比严重的问题,就是魏然的身份证跟着他的钱包一起丢在了幻境里面,他坐不了火车! 余祐微经常外出采访,出门之前会习惯性的念叨一遍必须要带的东西,“手机,钥匙,身份证,化妆包,睡衣……”还没念完,就看见了魏然隐隐泛起菜色的脸,她登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了?” “女善信。”魏然故作镇定,带着点小心地讪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有身份证了。” “魏然!!!” 余祐微问了魏然一些相关信息,打了好多电话求人帮他办了一份临时的身份证明,二人才没有错过这今天最后一班去往泸西镇的火车。 余祐微习惯了赶火车到处跑,刚一坐稳就准备摆个舒适的姿势睡觉,可魏然是第一次坐火车,虽然夏天的绿皮火车闷热非常,魏然却觉得很有趣,假装淡定的四处张望,见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农田也一脸喜气洋洋。 余祐微见他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十分有趣,倒也不困了。 第七章 湖光塔影 到二人下火车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余祐微在心中嘀嘀咕咕,如果不是魏然出门前才想起身份证弄丢了,他们就可以赶上中午的火车,抵达泸西镇就还能逛上一逛。 魏然见余祐微气鼓鼓的样子,故意装作没看到,脚步没有停下,却悠悠地开口说道,“女善信,我饿了。” 余祐微听了这话火冒三丈,“你饿了?你还有脸说你饿了?要不是你出门之前才想起身份证的事,我们至于天都黑了肚子里只有一顿早饭吗?我跟你说我现在饿的肠胃已经互相吃起来了!” 泸西镇有很多知名的小吃,余祐微昨晚做了很久攻略,细化到每个小时做什么,现在整个计划被打乱,胸中一团怒火全发到了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魏然也没有生气,只是接过余祐微扔向自己的背包,默默跟在气呼呼的余祐微身后。 余祐微订了老道长所指方位附近的酒店,方便明日行动,魏然临行前已经与她说好,两个人订一间双床房,妖猴一定会关注他们的行动,小心为上。余祐微并不是矫情的人,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也没有扭捏。 两个人饿着肚子放下东西,魏然掏出几张符纸,小心的贴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在房门上还额外加了一张。余祐微虽然不知道他贴的是什么符纸,但看他的样子也自觉安心许多,她特意先占上了靠门的那张床,出事了可以拔腿就跑,反正还有魏然顶着。 魏然贴好符纸回头就看到余祐微盯着背包嘿嘿的傻笑,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好生奇怪,她的每个情绪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外,总觉得多少有点神经兮兮的。 他好心地提醒余祐微,“女善信,我饿了。” 余祐微的美好愿景被打断了,她眼眸深深地看向魏然,她知道,魏然再度称呼自己为女善信,是觉得之前那样做冒犯了自己,主动与自己拉开距离,以免让自己感到不舒服。 他的分寸感确实很好,如果他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事事都同之前一样,她豁出去到别处找解决办法,或者跟那妖猴死磕到底,也不会再向他求助。 她觉得自己的感受有被很好的照顾到,决定不再假装生气了。 “我早就听说泸西镇的糖油糕是一绝,油润香甜,糯而不腻,昨晚我做了攻略,只有新市口那家店最正宗,我们先去吃糖油糕。”说着,余祐微掏出口袋里的攻略,“再步行500米,去喝牛肉汤,如果我们动作够快,回来还能吃上一份桂花凉糕。” 见余祐微眉飞色舞的样子,魏然不自觉的也跟着开心起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24岁的大男孩,除了除魔卫道,也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所谓食色性也,“食”之所以能摆在第一位,当然是每个人都无法抗拒。 为了做到“动作够快”,两个人一路小跑,终于把余祐微最想品尝的小吃都吃了个遍,肚子鼓溜溜的回到酒店,连日的奔波加上魏然抵挡恶灵的符咒,二人没有受到任何打扰,就这样沉沉的睡到了天亮。 难得一个休息很好的晚上,余祐微醒来觉得久违的精神满满,而魏然却已经不见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余祐微暗暗感叹,不愧是道观里长大的孩子,作息还真是规律。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走出房门,余祐微就遇到了热心的保洁大姐,远远的朝她跑过来,“妹妹,你男朋友叫我转告你,他就在餐厅等你的呀!哎呀,我看这个男孩子,比明星长得还好看,我就好奇想看看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的,你们可真是般配呀!以后孩子得多漂亮呀……” 眼见着保洁大姐越扯越远,余祐微尴尬的谢过,灰溜溜的冲向了餐厅。 魏然坐在餐厅的一角,并没有点什么东西,他只是习惯了天亮就醒来。道长留给他们的信息很模糊,“泸西镇南,正午时分,湖光塔影”,就是全部的信息。 泸西镇只有一座宝合塔,从宋代保存至今,是一处保存的很好的历史遗迹,他们可以买票上去,去看看正午的湖光塔影到底指什么。 余祐微到达餐厅的时候,正好看到魏然安静思索的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一个很肤浅的人,如果魏然不是长得这么好看,自己也不会对他如此放心。好看的人总是有更多的选择,而好看到魏然这个程度,人们往往就会不自觉的去信任他,因为他可以去做其他很多成本更低回报更大的事情。 接受了自己就是一个庸俗的人这个设定,余祐微迈着破罐子破摔的步伐走向了魏然,而魏然也像感应到了她的到来一样,改变了维持很久的坐姿,整个后背靠到椅背上,抱起双臂等着她的到来。 还没坐下,余祐微就先开口说道:“我已经买好票了,随时可以过去。” 魏然点点头,“那我们吃完饭就走。” 关于宝合塔,有一个浪漫的传说。传说在南宋时期有一只修成人形的白蛇娘娘爱上了一位书生,却被得道高僧所不容,将她镇压在这宝合塔之下,而书生则选择出家成为塔内的僧人,日日陪伴白蛇娘娘。 有了这个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宝合塔的游客总是络绎不绝,很多善男信女从远方慕名而来,希望自己的爱情也能如他们一般隽永美好。 余祐微和魏然被挤着登上了塔顶,本来做好了当个定塔神针绝不被挤下去的准备,可游客们显然对塔顶风光并不太感兴趣,到了正午时分,只剩下他们两人坚守在大太阳下的塔顶上。 余祐微的双手一会儿盖在头顶,一会儿挡住直射眼睛的阳光,为了猜出道长留下的谜题,二人已经在塔顶坚守了一个多小时,饶是魏然这种从小接受严苛训练的人,也无法抵御高强度的日晒,已然是汗流浃背,而余祐微直接趴在栏杆上,恨不得吐舌头来散热。 “时间到了。”余祐微气若游丝,她所有的力气都和身体里的水分一起蒸发掉了。 魏然挺直了脊背,塔尖的倒影直指对面的天青湖中心,余祐微见他神态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会吧?”余祐微不敢相信,这个难度超出了她的想象,为什么道长会把那只怪物的根骨丢进湖里啊! 魏然却思索了一阵才开口,“水能隔绝所有的气息,那妖物也断然想不到道长会将它的根骨葬在此处,只是湖边人虽不多,却也不能在白天行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余祐微听得着急,“那我们怎么做呢?下水去捞吗?” “我们先去湖边看看,看完再做决定。” 走到湖边,余祐微感到先前暴晒带来的燥热终于消失了,大概是登宝合塔的过程过于乏味,从塔顶走下来的游客只有零星几个人散步到这里,殊不知湖边的水汽和微风刚好可以抚慰登高的疲累。 天青湖并不大,但抵达塔尖所指的湖中心也要划船过去,更不要说谁也不知道水下的情况究竟如何。 看魏然苦苦思索的样子,余祐微把魏然拉回酒店,租了两套潜水设备,边催魏然去男更衣室换衣服边碎碎念,“不管怎么样总要下去看看,快去快去,一会儿门口等你。” 魏然换好潜水服,拉住一脸紧张的余祐微,“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在船上等我。” “哈?”余祐微水性不是很好,换潜水服的时候向刚好也在更衣室的教练请教了几个动作,才故作轻松的走出门,没想到被魏然一眼看破。 “你没有必要去,如果东西在那里,我会知道,可你能分辨得出来吗?” 魏然简单的一句话,打消了余祐微想下水看看的念头,自己一个人潜入了水下。 青天湖并不深,不消多时魏然就潜到了湖底,像是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一般,很快,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箱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木箱周身似乎被柔和的光环围绕着,引得魏然凑近去看,依稀可见木箱的盖子上刻着几个字:妖猴根骨,有缘人得而诛之。 上面只有一张简单的隐形符咒,避免木箱被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看到,可见道长隐藏妖猴的根骨时已然油尽灯枯。 魏然心中有了数,便潜回到水面上。 余祐微在船上焦急的等待着,她是有点怕水的,一想到唯一一个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在水下,她就生出一种不知前路的迷惘。在这种焦虑的情绪当中,每一秒钟都像一个鼓槌,槌在她的心尖尖上,让她在这不长不短的等待时间里过得格外煎熬。 魏然的头刚露出水面,余祐微就惊喜的大喊,“这边这边!快过来!” 魏然刚从水里出来,就听到余祐微的魔音穿耳,只得向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正在向船上游。 可船上的余祐微却突然变了脸色,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在魏然朝自己摆手的时候,她看到一团黑雾在他身后一闪而过,消失在平静的湖面上。 第八章 只身投湖 余祐微不敢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魏然回了酒店。 但她始终觉得很不安,魏然叫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听到。 “女善信?”魏然扬起手掌在余祐微眼前摆动,她才发现自己想刚刚那个场面想的太入神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根骨的位置了。”魏然好脾气的重复刚说过却被余祐微无视的话。 余祐微还是觉得很心慌,她觉得必须告诉魏然自己刚刚看到的,“你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进到水底去了,不会是那只妖猴的魂魄吧?” 魏然一怔,“它跟随我们的行踪这点倒也可以预见,不过我刚加了一道隐形符上去,至少可以撑到晚上。” “晚上?” “没错,我需要画几道破灭符,这道符需要极大的灵力,所以道长当年才没能炼化这怪物的魂魄,他把根骨沉在湖底之后,恐怕……就命丧于此了。” “你的意思是说,县志上记载的不是真的?” 魏然点点头,“我看那箱子周围引我前往的光晕,分明是道长的修为,他放心不下四州山,又命人将尸身运回四州山,魂魄也留在了那里。”他也深深的敬佩前人的悲悯之心,唯有竭尽全力为前辈铲除这只妖物,让前辈能早日投胎转世,带着自己一生的修为,下一世能够好好生活。 余祐微想起道长最后那爽朗的笑容,他似乎并不觉得坚守百年很苦,最大的心愿依然是斩妖除魔,守一方平安。果然,人一旦有了信仰,就会变得坚不可摧。 魏然见余祐微一脸感动,自己也准备舍生取义的样子觉得好笑,朝她摆摆手就专心画起符来。 余祐微没有去打扰魏然,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从她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借宿在别人家的孩子,轮流生活在两个舅舅家里,舅舅舅妈对她说不上不好,该有的新衣服新文具她也会有,但是没有人爱她。因为看到过他们是怎么对自己的小孩的,所以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不爱她。 当然,他们也没有理由爱她,一个一无所有,父母双亡的倔强小孩,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可她终归是一个小孩子,她也想在温暖的怀抱里撒娇哭闹,因此总是很努力的学习,做很多家务,希望偶尔能得到一个抱抱。 她从小学就开始住校,有次忘了带换洗的衣服回舅舅家取,听到了舅妈在和舅舅争吵。 舅妈歇斯底里的大喊,“她的事情你比我清楚,你是怎么敢留她这么久的?”“我不能拿孩子去冒险,她只要回家来住我就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她已经小学四年级了,我们可以多花点钱,让她去读私立中学,只要她不再到我们家里来。” 那是她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被这世界上仅有的几个亲人欢迎的,甚至可能是他们眼中可怕的存在。从那以后她放弃了幻想,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学习,从别人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她可以自己给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到这些,也许是道长的坚持让她产生了一些共鸣,此时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道长,她都想为除掉妖猴这件事做点什么。 余祐微从坐着想,到心烦意乱的瘫到床上,再到睡了一会儿醒来,魏然终于画好了破灭符。 魏然短短的头发像是刚洗过,看到他额头的汗珠,余祐微才知道,原来画符会耗费这么大的力气,不由得担心起来,“我还是觉得那只妖猴就在湖底,你现在这么虚弱……” 魏然明显被余祐微说得一怔,“算不上虚弱吧,只是有点累,简单休息一下就好了,况且妖猴还有很大一部分魂魄附在徐波身上,半缕残魂不足为惧。” 虽然魏然这么说,余祐微心底的不安却始终无法散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看着就到了魏然准备出发的时间。 余祐微如临大敌,再次检查背包,她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些武器,明知道对付妖猴没有用,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魏然托腮看着余祐微把东西一样一样装进背包——强光手电筒、迷你棒球棍,为了打不过的时候能找人求救,她还带了高分贝报警器。 “女善信。”魏然叫住了还在继续往包里塞东西的余祐微,“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说什么呢你,这事因我而起,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这不是君子所为。”余祐微挺起胸膛,急急地为自己辩驳。 魏然取下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小挂饰,交到余祐微手里,“师父说,这是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就戴着的,虽查不到出处,可也算得上至宝,像你这种没有灵力的人如果想使用它,就要以血为引,它遇血会变成正常大小的剑,一般的恶灵随你斩杀。” “你把这个给我了,那你呢?”余祐微端详着手中的小小木剑,那木剑不过一个吊坠大小,她甚至有点怀疑魏然是为了让她不要太害怕而忽悠她。 “这对我来说称不上是冒险。”魏然淡淡地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解决邪灵,他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准备,“如果是妖猴的完整灵体过来可能有些棘手,现在这样真的不必担心,你跟着过来我还要分身保护你,那才是真的危险。” 余祐微本想继续争取,想到老道长形容魏然是“百年一遇的道术奇才”,加上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就强忍下心中的不安,任由魏然又在房门上贴了一张符,看着他走出门去。 魏然一路走的很轻松,这次出门虽然没能顺利的去到师叔的城市随他历练,但能独自解决一只百年妖物也总算不虚此行,下个月就可以回山了,想到这些开心的事情,脚步都更加轻快了。 刚走到天青湖边,魏然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妖邪之气,平静的湖面上泛着紫黑色的雾气。当然,在普通人看来湖面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他这种修道之人才能发现。 他没有迟疑,独自划了一艘小船到了湖中心,潜了下去。 他的计划很简单,只有他能找到妖猴的根骨,就算妖猴也在湖里,只要他的动作更快,打开木箱把破灭符贴在根骨之上,妖猴就无法再次复生,届时再慢慢对付妖猴,把它打得魂飞魄散的方式就有很多种了。 可水下的情形,却与他中午潜入时很不一样。 水下的能见度很低,只看得到眼前的十几厘米,可再度下水时,魏然的视野却一片开阔。 他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封印根骨的木箱,可他的手指才触碰到木箱,几缕水藻就缠住了他的双脚,他还没来得及去斩断,更多的水藻就朝着他双手的方向涌了过来。 魏然从潜水衣中拿出一把匕首,斩断了脚上的水藻,险险躲过。 才躲过水藻,手臂就传来剧烈的疼痛,竟是一只足足有一米多长的鳄龟,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魏然的大臂,血液随着鳄龟的撕咬流出,魏然忍住疼痛,举起匕首狠狠地戳向鳄龟的眼睛。 吃痛的鳄龟嘴上却没有松动,连着魏然的皮肉一起扯下,大团的血色花朵在水中绽开,魏然咬紧牙关,再次游向木箱。 没等魏然游到木箱近处,黑压压的鱼群就向他飞速冲来,魏然停在原地,单手捏诀,准备在鱼群靠近自己时为自己杀出一条路来。 却不料那看不到尽头的鱼群,竟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纷纷爆裂,霎时间把湖水染得血红。 瞬间,魏然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红,他当即明白,是妖猴的魂魄控制了湖底的生物,只是他没有想到半缕魂魄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不服输地打算再上前搏上一搏。 水中的血红没有随着湖水的流动而散去,反而愈加浓烈,魏然默念一个清明咒,靠着些微的光亮向木箱的方向游去。直到突然发现右腿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艰难的看过去,才发现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两寸来长的伤口,皮肉外翻,似乎伤口已经在湖水中浸泡了有一阵子,而自己专注于眼前,竟没有发现,直到此时失血过多才有所察觉。 魏然开始感到有些发冷,他知道,自己流的血太多了。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索性发狠祭出一道破灭符,霎时间,水中一片清明。 余祐微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她觉得这狭小的空间已经装不下她沉重的呼吸了,仿佛整个房间充满了二氧化碳,让她有些头昏脑涨。 她只能不停的劝自己,再等十分钟,再等十分钟,魏然一定搞得定。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余祐微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拿起手机却是梁源的电话,她想也没想就挂断了电话。 又在房间内转了两圈,余祐微突然想起自己出门之前跟梁源说的是自己来徐波的老家采访,让他留在报社整理他们之前搜集的资料,说不定是他有了什么新发现, 于是,余祐微把电话回拨了过去,“老梁,怎么?” “真是的小微微,你怎么挂我电话啊。” 余祐微此时却没心情和梁源调侃,“我这边还有事,你快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是要告诉你,徐波的案子我们不用再跟了。” 第九章 赤炎毕方 余祐微没有明白这个“不用跟了”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叫不用跟了?” “你不是说两天就回来吗?我想跟看守所那边再约一次见面时间,刚打电话才听说徐波死了。” 余祐微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炸响,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直到手机那边梁源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思绪才被拉回来,“什么时候的事?”她哑着嗓子,艰难的开口询问。 “说是今天下午,两点钟左右的时候。” 下午两点左右,就是她看到那道黑影的时间,余祐微心乱如麻,也就是说,在下午的时候,妖猴的魂魄已经完整了。 而魏然之所以信心满满的一个人下水,就是因为他以为那是半缕残魂,所以……魏然有危险! 余祐微顾不得和梁源多说,拉开房门就冲向了天青湖。 白天她和魏然从酒店散步到天青湖,走了十几分钟,而这次她只跑了五分钟就到了天青湖边。她跑的太快,喉咙都涌上了一股血腥味,可是她没有时间去感受那些不舒服,也没有时间休息,在湖边走了很远才找到一艘能划动的小船,拼命地向湖中心划。 破灭符一出,围在魏然周身的血水散去,魏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氧气快不够用了,必须尽快解决,无论成败,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失败,结果很可能就是死亡。 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去寻找一个利益最大化的解决办法,他此刻只能孤注一掷。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画了三张破灭符,刚刚已经用掉一张,在渐渐失温,同时伴随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他能仰仗的就只有剩下的两张破灭符。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前行。 魏然距离木箱并不远,破灭符一出,小范围内的生物便不会被妖猴控制,他决定用最后的灵力将一张破灭符贴在木箱上面,哪怕不能将根骨彻底销毁,也能伤其根本。 可当他正要驱动破灭符的时候,木箱里却冲出一柄长枪,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魏然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从他修习道术开始,师父对他的要求就格外严格,他小时候经常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师兄们告诉他,因为他天赋很高,师父才会对他有更高的期望,要求自然也更高。而这次下山是他跟师父求了好久才求来的,他一直想去追查那把木剑的来历,可师父总是回避这个问题,最后实在逃不过他的执拗,才同意他下山去师叔那里历练,顺便调查木剑。 他无法相信,近二十年的苦苦修行,会葬送在这片陌生的湖水里。 魏然想抓住拿把长枪,伸出手,手中却只有涌动的湖水。 没有长枪,可心脏传来的疼痛却无比真实,是幻术。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轻敌了。他笃定妖猴的魂魄只有一半,从没考虑过妖猴的魂魄完整以后能有多大的力量,眼前这一切显然不是半缕魂魄能做到的。 魏然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手臂和腿上的伤口也许还在流血,可他已经感觉不到那些疼痛了,而氧气马上就要耗尽,他必须尽快离开。 魏然狠狠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将最后两张破灭符全部掷向木箱。 余祐微潜到水下,就看到魏然的四肢被水藻缠住,浑身是伤,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此时的心情是害怕更多还是愤怒更多,在这短短几天里,她都是把这个小道士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去仰仗的,而小道士也总是表现的很靠谱,甚至在最危险的时候她都可以置身事外的等待结果,她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 她第一次看到了那只被道长的修为守护着的木箱,木箱此刻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笼罩着,两张破灭符在木箱附近漂浮,她不知道魏然原本的打算如何,但破灭符绝对不应该无力的在水中漂浮,她只能理解为魏然当时已经没有力气去使用灵力如此强大的符咒。 魏然像水藻一样无力的随着水流飘摇,他像感受到了余祐微的到来一样,用最后的力气睁开了眼睛,余祐微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就是知道,魏然是想让她快点离开。 开什么玩笑,妖猴是冲着她来的,而魏然如果不是被她捡回来蹚浑水,现在恐怕还在回山的路上,也许会辛苦一点,但绝对不会因此丧命。 此时余祐微的大脑反而一片清明,她知道,她什么都没有,此时只能拿命去拼。 看着气若游丝的魏然,再想起坚守百年的道长,余祐微没有丝毫的犹豫,摘下脖子上魏然留给她的小木剑,狠狠划向手腕。 小小的木剑瞬间膨胀成一把一米来长,血红色闪着寒光的利剑,余祐微觉得自己可能是已经麻木了,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惊讶,她重新握住剑柄,拼力一击,剑指木箱! 一切发生的太快,魏然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力量撼动了整个天青湖,束住他手脚的水藻都消失了,当水中的混沌结束,湖底恢复平静,他只看到一部分木箱的残渣还迟迟没有散去,而那妖猴的根骨,竟然被余祐微一剑炼化了。 余祐微挥出的一剑似乎给魏然增添了一点力量,他奋力一搏,又将两张破灭符唤起,符纸笔直地立在水中,丝毫没有受到水流的影响,“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一声声满含恨意的嘶吼,在湖底也震耳欲聋,慢慢的,又回归寂静。 魏然知道,那妖猴被他们除掉了,没错,是被“他们”除掉了,可他此时却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余祐微挥出那一剑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而她的血液还从手腕汩汩涌出。 魏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此时余祐微的身体仿佛是一个母体,正在释放出无数血红色、有自我意识的小蛇,它们都有各自想要奔赴的方向。 他游到余祐微身边,换上她为自己带来的氧气罐,透支着自己的灵力拖她回到了水面上。 没想到余祐微准备的高分贝报警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魏然把余祐微拖到船上,拉响了她挂在衣襟上的警报器,很快就被景点的夜间巡逻保安发现,为二人叫了救护车。 当余祐微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他们二人的伤势过于可疑,医生在为他们进行救治的同时也报了警,于是两个人在没有任何商量的情况下,分别接受了警察的询问。 结果可想而知,刚从山里出来的小道士,和老练的记者余祐微,二人的回答迥然不同。 余祐微没有办法,只能把魏然说成是线人介绍来的受访者,二人晚上去湖底探险,遇到了鳄龟袭击才受了这么多伤,警察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辞,却也没有其他的证据,只能作罢。 魏然醒来以后一直在回忆余祐微割腕的场面,从他学着驱使木剑开始,用自己的血尝试过无数次,就算是现在,只凭借道术可能也达不到余祐微的效果,她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能使出如此强势的一剑呢? 而她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弱,他知道,她当时是怀着必死的决心的。如果他没有在最后透支自己迸发出一股力量,两个人都将尸沉湖底,想到这里,魏然自嘲的笑笑,“早知道这样,当时需要她引妖猴魂魄出现应该告诉她的。” 可这一战中魏然得到的疑问更多,他决定立即回山,也许师父能解答他的疑惑。 而余祐微则是更加的忧心忡忡,两人的住院费医药费刷爆了她的信用卡,摆在眼前的生计问题让她忽略了自己是如何使出那一剑的,只当是人之将死,绝望之下力气比平时大罢了。 魏然的伤比余祐微重很多,但也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只输了两天液就坚持要出院,余祐微见他态度坚决便没有阻拦。 可当魏然站起来的时候,余祐微发现尽管他掩饰的很好,走起路来还是会有些微跛,她狠了狠心,把回程的车票改成了高铁一等座。 余祐微第一次坐一等座,报社给她最高的报销标准就是二等座,她坐的很是心痛,只能一边哀怨的盯着魏然,一边安慰自己,她的命可珍贵着呢,如今捡回一条命,未来几个月吃泡面也值得,有命吃总好过没命吃。 魏然被余祐微看的毛骨悚然,“女善信,你?” “魏然,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诚实的回答我吗?” 魏然放下心来,爽快的答道:“好啊,你问。” “你们道观是不是很有钱?” “什么?”这个问题让魏然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余祐微不好意思看魏然的脸,眼睛只能盯着他的手腕,“我是想说,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你下次能不能多带些钱,让我享受一次全程你消费的感觉。”说完,酝酿出一个诚恳的眼神,对上魏然的眼睛。 “……好。” 窗外,阳光正好。 而此时,遥远的Z市却是乌云密布,市郊一处别墅里,一个身穿黑色绸缎长衫的老者,看着窗外,喃喃道,“赤炎毕方,还是出现了啊。” 第十章 情人桥 再回到自己的家,虽然只离开了几天,余祐微却觉得好像和自己温暖的小房子分别了很久很久,她现在只想一辈子待在家里哪也不想去,于是又跟公司请了两天假打算好好休息,顺便送走魏然。 他坚决要离开,甚至提出既然没给余祐微做满一个月助理,就不需要她帮忙买机票了,余祐微也觉得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留着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在家没什么正当理由,便决定让魏然再休息一天,明天就送他离开。 看着余祐微忙前忙后的买菜做饭,为自己熬骨头汤,魏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开始留下只是因为好奇余祐微为什么会撞见幻境,这次还是自己计划不周,才让两个人都受了伤,如果是在师叔跟前犯这种致命的错误,惩戒是避免不了的,像余祐微这样的悉心照顾更是不可能,他总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很是不安。 而他不知道的是,余祐微跟他有着同样的心虚,小道士完完整整的出现,被她捡到没几天,因为救她一命就遍体鳞伤的回去,更可贵的是小道士完全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简直是无比感恩。 正在熬汤的余祐微突然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今天她总觉得她的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却总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以为是在视野之外有小昆虫在飞,可正眼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于是猛的甩了甩头发,想清醒一下,而从她身后路过去倒水的魏然,刚好被她的长发糊了一脸。 只是想喝一杯水的魏然突然被长发攻击,忍不住吐槽,“女善信,你的头发真多。” 不知情的余祐微以为魏然路过顺口夸夸自己,美滋滋的吐了吐舌头,“不要太羡慕,你努努力也会有的。” “唔,你高兴就好。”魏然见余祐微没了妖猴的纠缠明显欢乐了很多,便没有多说什么。 平淡却安全的一天很快过去,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再次来到第一次见面的机场,余祐微更加真实的感到这短短几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自己数次死里逃生。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魏然,他还是像刚见到时的那样,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的腹诽,余祐微忍不住笑起来,自己和魏然认识也不过几天,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己也仿佛很了解他了,至少知道他无害的面具下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魏然余光看到余祐微不怀好意的笑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自己笑起来,总归不是在想什么好事情,便加快了脚步。 “魏然。”余祐微小跑着跟上魏然的步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她其实很想再搞一张之前那个休息室体验券,可以再送送魏然,毕竟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这一分开也许就再也不会见到,多少还是有一些不舍的,可惜体验券已经没有了,而她的不舍又不足以让她花一张机票钱去兑现。 “嗯。”魏然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魏然,谢谢你。”余祐微用最真诚的语气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只是这种真心的感谢她只好意思在分别的时刻说出。 听出余祐微真心的表达谢意,魏然停下脚步,“你不必谢我,我……” 余祐微立刻知道他指的是利用她引出妖猴的事情,重重地拍了魏然的肩膀,“小伙子,别放在心上,当时换做我是你,我未必不会这样做。” 魏然盯着余祐微的眼睛,确信这是她真实的想法,感到有些释然,“还有一件事,你的血。” “我的什么?”余祐微正看着手机,“时间快到了,你快去吧,不要误了飞机,回去好好养伤。” 见余祐微这样说,魏然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自己也不确定的事情本不该提起,刚刚可能是有点冲动了,想着,便朝余祐微摆摆手,“女善信,后会有期。” 余祐微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挥挥手,在心里默默的说,“魏然,再见。” 魏然坐上飞机才发现,余祐微给自己买的是头等舱,这个贫穷又抠门的女人,花钱的时候指不定心里是怎么骂自己的,而他不知道的是,想到这些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很真实。 余祐微则很快调整好状态,回到了工作当中。 一到公司,梁源就一脸哀怨的凑到余祐微桌前,“你这几天不在,我可要忙死了。” 余祐微则心情很好的逗他,“所以你这几天的忙碌有什么收获吗?” 梁源本以为劳模余祐微请假是出了什么事情,看到她明显状态不错也就放心下来,“我整理了几份资料,等下拿给你看,如果有你感兴趣的我们可以去现场看一看。” “好嘞!” 打开电脑的瞬间,余祐微突然想起了魏然,他的飞机只能坐到城区,也没有问他会怎样回到山上,她有点懊恼自己的粗心,明明他一身的伤,自己却没有想到他下了飞机要怎么走,而他走的时候已经把手机还给了自己,此时就算是有点担心也联系不上了。 正担心魏然如何回山的时候,梁源已经把几份资料传给了她。 余祐微看到有这么多资料,可见梁源这几天每天工作都很认真,她深吸一口气,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一边看梁源发来的资料,余祐微一边揉着太阳穴,刚还以为梁源最近都没有摸鱼有在好好工作,结果发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余祐微忍不住把几份资料都打印出来,气冲冲的拍到梁源的桌子上,“梁源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震惊!女子结婚十年后爱上吃煤球,竟治好了胆囊炎》是怎么回事?”不等梁源回答,又翻出下一份资料,“还有这个,《七旬老翁每日喝汽油,容颜不老》,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离谱的东西的?” 余祐微读着读着快被梁源气笑了,她无奈的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每天都在玩,临时搞这几篇拿来应付我?” “嘿嘿,这不是看你第一次请假,担心你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找几个好玩的逗逗你。”梁源摸了下鼻子,他虽然眼睛不大,但是鼻梁长得很好,搭配起来也很和谐,他又很喜欢捯饬头发,颇有些韩系氛围感的帅气。 余祐微有点小小的感动,和梁源搭档一年多,他向来很靠谱,也很照顾自己,和女朋友的感情也很好,她一直觉得能把稳定关系维系的很好的人,情商和智商至少都是在及格线以上的,“我没事,只是煮饭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手,养了两天。” 她的手腕上还包扎着一层纱布,后来看到伤口她自己也很后怕,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下那么大的狠手去割腕,如果再深一点,这只手怕是就废了。 梁源见她手腕的纱布,又碎碎念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说你怎么工作的时候精明能干,生活上就稀里糊涂。” 余祐微无法回答,只能回应一个假笑,她从来都不知道正常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梁源这样说倒是提醒了她,以后要多拿出一部分精力来好好生活。也算是这次死里逃生带来的一点点思考吧,如果意外会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降临,就趁现在,过好每一天。 梁源显然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这是C城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你看看,有意向的话我去跟领导请示一下,我们去C城出趟差。” 余祐微接过资料,认真的看了起来。 C城是一座山城,可能因为地势特殊,近几年成了刑侦剧的拍摄圣地,每部剧拍出来都像是真的发生过凶案,这座城市会发生灵异事件,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事情发生在C城的某所大学——C大,这所大学一直流传着几个灵异事件,可能每一所大学多多少少都会流行几个类似的传说,这所大学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能吸引梁源的注意,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C大四面环山,校园被周围的山紧紧包裹,地势上就给人一种压迫感,因此校园传说也玄而又玄。 C大里面有一座桥,建在学校最左侧的小湖上,紧邻着旁边的山,很多情侣会在傍晚去散步约会,因此这座桥被校内的同学们戏称为“情人桥”。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这座桥有了一些恐怖传说,传说有几个不同的版本,无法一一考证,可真正引起梁源关注的是,前几日有一名女生从桥上坠落,溺水身亡。 溺亡原本没什么可调查的,可诡异就诡异在,C大校内的湖水很浅,轻易是不会淹死人的,而且她落水时男友就在身边,也第一时间跳下湖去救她,她却依然淹死在湖里,事情发生以后校园内人心惶惶,都在传是冤魂索命寻找替身,一些胆小的女同学甚至向学校申请退学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细节上的东西还要到了当地才能知道,余祐微对这个事件很感兴趣,决定跟梁源去实地探访一下。 第十一章 不是跌落,是跳河 很快,余祐微和梁源申请调查C大事件就被批准了,他们的灵异版块一直是广告位卖的最好的,业绩出众,老板自然对他们也是有求必应,提前预支了一大笔经费,两个人就开始准备出差了。 余祐微回到家中,像以往出差一样准备收拾行李,却发现自己从泸西镇带回的行李还有一部分没有拆开。她蹲下来,看着几个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小收纳袋,魏然清俊的脸和瘦削却挺拔的身形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有一瞬间的失落,这么大的世界,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也许就再也不会见面。 不过她很清楚,她现在会经常想起魏然,属于吊桥效应,跟一个好看的男孩子同生共死了几天,短时间内难以忘怀是很正常的,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喝了一杯热水之后,她很快整理好了行李,准备晚上出发。 对余祐微来说,到处出差是生活常态,回到了工作状态让她有点兴奋。 C城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却也不熟悉,几个月前她就和梁源来过一次,但是由于地势原因,基本上只在采访调查的小范围内活动,而这次的C大,是在C城的另一个方位。 再次来到C城,余祐微和梁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一顿正宗的牛油火锅,他们很习惯于到了一个城市先吃一顿饭,计划接下来的行动顺序。 余祐微看着热辣的锅底,已经开始忍不住跃跃欲试,“如果我们报社也在开这里就好了,我愿意每天吃红油火锅。” 梁源却说出了一个人生真谛,“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是不会珍惜的,你现在这么喜欢红油火锅,就是因为只有来到这儿才能吃到最正宗的,如果每天都能吃到,你还会这么喜欢吗?” 余祐微放下手中的筷子,“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我们接下来每顿饭都吃火锅。” 梁源败下阵来,“我订了C大门口的宾馆,等下我们可以放下东西先在学校附近转一转。” “那个女生的男朋友现在是什么状态?” “我在学校贴吧看到那个男生已经回校上课了,说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大家还互相叮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哦?这些同学还蛮贴心的。” 梁源总觉得余祐微休假回来以后有些变了,但他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他把会有这种感觉的原因归结于连续一周没见到老搭档,有点不适应。 很快,火锅就吃完了,两人来到了C大的门口,梁源订的宾馆就在C大侧门,大学附近总是有很多价格便宜的小宾馆,梁源已经订了最贵的,价格依然比市区低上不少。 把行李放回自己的房间,二人轻装上阵,准备先到C大校园内去看一看。 真正走进这所校园,余祐微第一个感觉就是压抑,她学习和工作的地方都是平原地区,上次来C城也是走马观花,从没见过一整个大学被四周的山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一处是开阔的,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目之所及都是高高低低的山。 梁源也有同样的感受,他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当然,迷信的人也许就不敢做他们现在的工作了。他觉得这是一所没有生机的校园,但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因为他们来的太晚了,也许到了白天人气旺了,校园就生机勃勃了。 在校内绕了一大圈,终于走到了传说中的“情人桥”,也就是发生溺亡事件的河边。 余祐微刚刚经历了真实的灵异事件,她的心态已经和往常探访实地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她不知道这位溺亡的女孩子的魂魄是不是还在此处徘徊,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梁源却没有什么顾及,径直走上桥,还回头催促余祐微,“就是这座桥,你来看看。” 余祐微只好迈开脚步,走上了桥。 梁源查到的资料里面关于桥的故事其实并不多,要得到更多信息还要明天向校内人员探访才能知道,余祐微环视着四周,发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保安亭,“有没有目击者啊?” “据说是没有,不过也可能是目击者不愿意跟警察承认。” “嗯。”余祐微点点头,“所以校园里的恐怖传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发生意外事件之后又添了一个。” “对,灵异事件很多,但是套着真实命案的灵异事件,最近只有这一起。”梁源答道,“我们做一期实地探访加上案件解密,一定能大卖。”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我们来看看校内这些商铺有没有什么有效信息。”余祐微发现学校内部有很多小店铺,洗衣店、零食店、甜品店,如果学校里有什么校园传说,里面的老板一定都听说过。 梁源也深以为然,于是,他们第二天在校园里逛了整整一上午,选中了一家看上去生意很好的奶茶店。趁着下午同学们要么上课,要么午睡的时间,走进了奶茶店。 这是一家主打鲜果茶的奶茶店,刚一进门就能闻到各种水果的香气,很是清新。 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在热火朝天的削着水果,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学生下课的晚间高峰期做着准备。 男生见余祐微二人进门,热情的向他们找招呼,“喝点什么?水果都是最新鲜的,来一杯水果茶吗?” 余祐微看着他手里的芒果,便说道,“两杯杨枝甘露。” “好的,稍等,马上就好。”男生手脚很麻利,立刻准备起来。 余祐微和梁源坐下来,细细观察起这家小小的奶茶店,装修是现下比较流行的ins风格,老板还特地做出几个适合拍照的区域,不得不说是真的很会做生意了。 再看这位忙碌的男生,他的整个造型都迎合着时下年轻女孩最喜欢的元素,虽然五官不甚出彩,却很有亲和力。 余祐微开口问道,“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哈,是啊,我在这里读书,大四就租了这间店面开店,生意还不错,就留下来了。”男生回答的很爽快,“看你们不像是C大的学生,来找人?” 余祐微还没来得及开口,梁源抢着回答道,“一阿姨家的孩子,说在这上学给什么东西吓到了,老家离得远,我和我妹都在这边工作,就来接她去我们那玩几天,散散心,这不就等她下课嘛。” 说完,得意的朝余祐微眨眨眼睛,余祐微则在桌子底下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听到“被吓到”这几个字,老板很明显想说点什么,余祐微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嘴巴张了张,又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梁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朝余祐微努努嘴,意思很明显:我努力过了,该你了。 余祐微观察着老板的表情,故意大声说道,“能被什么东西吓到,学校里能有什么,我看啊可能是心情不好,想找个借口叫我们带她出去玩。” 果然,老板深呼吸了两次,还是没有控制住倾诉的欲望,“二位,是说有在这上学的亲戚被吓到了?” “是呀,我表妹,也没说清自己是怎么被吓到的,就是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学校了。”余祐微接话,“哪所学校没有几个恐怖传说呢?你说是吧,怎么没见别人被吓到。” 老板舔了舔嘴唇,做杨枝甘露的手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余祐微决定再添一把火,“我看这学校风水不错,周围都是山,只进不出的,像只貔貅一样。那边还有座桥,修的也不错,我大学的时候校园要是这么漂亮,我可不想离开。” 老板终于忍不住了,三两下做好两杯杨枝甘露,端到余祐微和梁源桌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嘿,我跟你们说啊,这事儿没人比我更了解了,” 余祐微和梁源对视一眼,心说,果然来对地儿了。 老板索性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这所学校可真的不一般,我自己都亲身经历过灵异事件,别说校内的同学们了,而且啊,就上个月,我们这桥上还有一个女生跳河,她男朋友紧跟着下去救她,都没救回来。” “跳河?”余祐微心想,果然还是要实地考察,梁源得到的信息是女孩不慎从桥上坠落,原来竟然是跳河。 “对啊,那座桥其实从前几个月开始就有些不好的传闻。” “什么不好的传闻?”梁源打断了老板。 “嗨!其实开始都没人信的,后来几个学生都说过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黑影子,就很少有人再从那边走了。” “那那个女生怎么还跑到那里去了?” “好像是说她和她男朋友从校外回来晚了,宿舍楼马上就要关门,要抄近路必须得过桥,不得已才从那边走,她男朋友说从上了桥开始,那女孩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走到桥中央直接就跳下去了,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刚一反应过来马上就跟着跳下去救人,你说就那么浅的一条河,捞了半天才捞到人,等把那女孩拉上岸,人已经断气了,抢救也没抢救过来。”老板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生动的好像他在一旁看着一样。 第十二章 奶茶店老板的经历 余祐微听得认真,杨枝甘露都没有打开,梁源见状帮她插好吸管放到她面前。 吸溜了一口之后,余祐微提出了她从看到资料就想问的问题,“既然只有两个人在现场,有没有可能是一起谋杀案?” 老板听得一惊,“姑娘,你还别说,这女生家长来的时候真的闹过,要求看监控,你可能不知道,那座桥之前都是小情侣约会的地方,你约会也不希望有监控对着你是哇。” 听到这里,余祐微尴尬的笑笑,如果她约会过的话,就能知道约会的人希不希望有监控了,很可惜,她没有这种经历。 老板显然没有注意到余祐微的表情,继续侃侃而谈,“桥附近的监控总是被学生弄坏,慢慢的学校也就放弃更换监控探头了,不过警察来过也没调查出什么,没有监控也没有证据。这对小情侣平时感情很好的,女生出事之后男孩子大病了一场,还向女孩父母保证以后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孝顺,好像这周才开始回来上学,女孩的父母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可惜了,那个女孩子我对她还有印象,长得好乖,话也不多……” 余祐微本就没有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听了老板的话也就打消了疑虑,“你说,你也经历过灵异事件?”她并没有忘记老板之前说的话。 老板的脸色变了变,身体凑近了余祐微,“这所学校其他的事情,我说不好是真是假,但是我经历的这些,一定是真的。”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余祐微和梁源对视一眼,不自觉的都坐直了身体,静静等待老板讲述他的经历。 “难得今天能聊这么多,我再送你们两杯柠檬水,我的经历可得从头讲起,我们慢慢聊。”老板显然是很想讲出自己的经历,平时却没有什么机会说,余祐微和梁源肯听,他开心的不得了,留下一句话就跑到后面去做柠檬水了。 梁源朝余祐微挤眉弄眼,他们的本意是来调查女生坠湖溺亡事件,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做了三杯柠檬水回来,老板便讲了起来,“其实从我进学校的第一天开始,校园里的灵异传说就没有断过,你们发现了吧,这所学校的地势有点特殊,后来我开店的时候问了几个懂风水的大师,都说这种地形聚煞气,凶的很。 不过我读书期间倒是从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至多就是打架斗殴之类的恶劣事件比周边其他学校多一些,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们说是吧。” 老板喝了一口面前的柠檬水,继续说道:“所以我大四的时候不想去找公司实习,就开了这家店,生意倒是还不错,直到最近几个月,那些恐怖故事又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路过桥上就能看到一个黑影窜进树林,还有说被黑影吓的发烧的,反正真真假假的,咱也说不清,直到前几天,我自己开始遇到灵异事件。 差不多就是从那个女生溺死在河里之后,我就开始在宿舍遇到一些怪事。” 梁源抓住了重点,“宿舍?你是住在学校里面的?” 老板点点头,“我在学校开店肯定要经过校长的嘛,就跟他关系还不错,有间宿舍一直空着没人住,就租给了我,每个月只收我四百块钱,我刚开始特高兴,那是一个四人间的宿舍,独立卫浴,我把两张床拼起来,那就是一张大床,在外面租一间这样的房子要差不多两千块,所以一开始我别提多高兴了。 但是差不多两周之前,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有人敲我的门,开始是很小声的敲,一天比一天更大声,每次听到敲门声我都想起床去看看,可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动不了。” 听到这里,余祐微认真起来,偷偷打开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她开始怀疑这所学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恶灵在游荡,老板说的这些经历跟她刚遇到徐波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几天,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讲到这里,老板的一脸兴奋消退下去,涌上了一股恐惧之色,“我开始感觉到,敲门的那个东西,进到我房间里了。” 余祐微和徐波都是一惊,从头到脚审视起这位倒霉的老板。 老板看着他俩同情的目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从第一次听到敲门声开始,我就上网到处查来着,还加了几个自称有经验能解决的网友,聊了两天发现都是些骗子,我就去附近的道观烧了几炷香。” 道观,几炷香,听到这几个词,那个身影又闯入余祐微脑中。 魏然当然已经回到了道观,从小修心的他很能忍痛,上次受的伤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伤,余祐微给他带了一些钱,他下了飞机就打车回了山,出租车走了几个小时,把余祐微给他带的钱全部花完,才到达山脚下。他又步行两个多小时上山,回到道观整个人都很狼狈,大家见到他这个样子都以为他被抢劫了。 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余祐微为什么能把木剑的威力放大到那么多,趁着师父帮他重新包扎的时候向师父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你是说,那女子只是情急之下用木剑割伤手腕,木剑就长到一米长,还发着赤红的光?”师父听了感到很不可思议,他捡到魏然的时候只当那是普通的物件,直到一次魏然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手指划伤,他才发现这竟是一枚从未现世过的无上法器,可就算穷尽他毕生法力,也无法让木剑发出赤红的光,他甚至都不知道木剑还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错,然后她只挥了一剑,那只妖物的根骨竟然被她炼化了,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魏然吃痛的“嘶”了一声,师父太专注的想着余祐微的事情,没有注意手上的力道,绑绷带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师父见魏然吃痛的样子,故意装作没看到,他这次太冲动太轻敌了,年轻人犯错误虽是难免,却也要让他痛一痛,记得这个教训,“那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魏然,他觉得余祐微处处奇怪,“她……”魏然迟疑着,“她似乎身世很苦,早年生活的很艰难,现在是一个记者,总是往危险的地方跑,把责任和道义看的很重,似乎很缺钱。” “可以了。”师父打断魏然,“我问的不是这些,我的意思是她有没有展示出其他特别的力量。” “对了!”魏然猛的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机场睡着了不小心跟她一起被带入幻境,她当时掌中有一个伤口,伤口裂开,幻境也随即被打破了。” “你的意思是,所有异常的根源,都是她的血液。” 魏然点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而且很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液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想到余祐微感激的恨不能朝自己磕个头的样子,他突然很想笑,明明是她不要命的做法救了两个人,她却以为是自己救了她。 师父思索良久,突然浑身一震,“你说那位姑娘姓什么?” 见师父这么大反应,魏然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她姓余。” “姓余……”师父掐算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红色火焰,赤炎毕方!” “什么方?”魏然听得云里雾里。 师父遥望着天上挂着的一弯明月,“赤炎毕方,象征着邪恶之火的上古神兽。” 收回心神,余祐微听着老板继续讲述。 “自从出现怪事之后,我就定了一个闹钟,想看看每次都是多久醒来的。结果发现,我真正醒过来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五分钟,到十分钟。 就从这周开始,我开始感觉到,那个东西敲门之后,从门外进到了我的房间里。直到前天早上,那东西又来了,我害怕它进来,拼命想睁开眼睛,可是,可是……” 老板似乎回忆起了很可怕的东西,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我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东西走到了我的床前!” 余祐微和梁源被老板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余祐微按住胸口,老板这声调提高的太突然了,她本就听得专注,这一声简直是直击心脏。 梁源率先恢复了平静,“你是怎么感觉到它走到你床前的?声音?还是说……呼吸?” “不,都不是,没有声音,也没有呼吸,就是一种压迫感。”奶茶店内空调开的很足,老板的鬓角却流下几滴汗水,“我就是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朝我的床走过来,我感觉到它就站在我的床头看着我。” 梁源和余祐微都没有再开口,老板的情绪太真实了,不像是在说谎。 “我可没有在讲故事啊,前天早上我真的是被吓到了,这几天都是在外面的小旅馆睡的,要是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想再开这家店了。” 余祐微抓住了一个重点,“那么你觉得,这个东西,它是针对你本人,还是你那个房间?” 第十三章 诡异的宿舍 老板一怔,一脸茅塞顿开的表情,“我就说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问题,原来是这个,我最近被这事情搞得心神不宁的,老想着怎么能结束这个事儿,你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余祐微和梁源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想法,余祐微向梁源点了点头。 梁源会意,开口说道:“你那间宿舍我们能进去吗?” 老板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你们是灵异事件爱好者?” “不算吧,我们就是想弄清楚我们的表妹到底是怎么被吓到的,说不定这些事情之间有联系。”余祐微抢着回答,“我阿姨一个人带大这个妹妹不容易,我们兄妹俩也想帮帮她。” “那你们是想?” “我们去你宿舍住一晚,看看有没有灵异事件发生,我们能放心,你也能搞清楚到底这事儿是对事还是对人,你看怎么样?一举多得。”梁源继续劝说。 “那太好了!”老板一把握住梁源的手,“我在网上找那些骗钱的都没人提出来去我那宿舍住住看,你们兄妹俩人真是太好了,等下晚饭我请客,然后我把你们送到宿舍去。” 于是,余祐微今天的火锅成就达成了。 提着满满一袋子的各种奶茶甜品的梁源和余祐微,在老板的指引下来到了他的那间宿舍,老板为人很是大方,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们,就做了不睡觉吃喝一整夜也吃不完的各种小食饮料给他们带了过来。 这是一间很常见的大学宿舍,进门是一组衣柜,床铺是简陋的高低床,老板把两张床拼到了一起,平时睡在下层,上层堆积着一些杂物,还有另外两张床并排放在房间的另一侧,中间摆了一套桌椅。 室内的布局被老板摆得像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难怪老板在这个房间遭遇灵异事件也不肯搬走,这样一间宿舍每月四百块的月租,确实是别处没有的。 没等余祐微和梁源放好手中的东西,老板就急不可耐的向他们告别,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有那么害怕吗?”余祐微率先吐槽,“不是说白天才有敲门声吗?这才晚上而已啊。” “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外面一直都有东西,只是白天才来敲门。”梁源的本意是开个玩笑,说出口才发现不仅不好笑,甚至还有点可怕。 余祐微很无奈,没再说话,默默的给自己挑了一张离门口最远的床,她的想法很简单,天塌下来有个子更高的人顶着,怪事来了有梁源在外面。 梁源如每次出差一样,睡觉之前先跟女朋友打个视频,余祐微也加入其中,三个人聊的很开心,让她差点忘了自己身处在一个疑似会发生诡事的房间。 梁源和余祐微一起经历过几个条件很艰苦的采访,最夸张的时候两个人为了拦截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车,在公路旁铺了两件雨衣就打起了地铺。两个人都心怀坦荡,并且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工作,睡在一个房间也不会觉得别扭,梁源的女朋友也很理解他们,这也是他们两个人能一直搭档下去的原因。 打完视频时间已经很晚了,余祐微简单的洗漱一下就躺到床上,跟睡在老板那张床铺上的梁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嘀嗒,嘀嗒…… 余祐微在睡梦中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她的意识也逐渐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被河水冲到了岸上,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既不会马上死去,也不能回到河里畅快的呼吸。 很快,她又飞到了空中,看到了睡梦中的自己。 她看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而简陋的宿舍里,安静的沉睡着,因为没见过自己睡着的样子,冷不丁看到还有点陌生,甚至有点想笑。 可是当她看到地上一滴一滴的水滴时,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不出来水滴是从哪里掉落的,它们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仿佛是从地面渗出来的一样,那些水滴像是一个一个极小的脚印,眼看着就要走到她的床边。 突然,她看到床上熟睡的自己睁开了眼睛! 似乎有一道强光照射过来,余祐微抬手挡住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的身体里。 她发现自己正大汗淋漓的坐在床上,室内的光线很暗,依稀看得到梁源熟睡的身影。 原来是自己做噩梦了吗?余祐微顺手拿起床边的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她猜测自己可能是亲身经历了灵异事件之后有了敬畏之心,住进来有心理压力,才会做噩梦。 听着不远处梁源的呼吸声,余祐微瞬间觉得紧绷的神经舒缓了很多,直到她准备下床去叫醒他时,看到了地面的水滴。 跟她梦里的一样,水滴的印迹从门口延伸到她的床附近,她甚至能看到水滴在仅有的一点点光线下反射的光。 没等她感到害怕,水滴全部消失了,这一切就像一个梦中梦,她有点分不清哪部分是真实的,哪部分又是在梦里。 可梁源显然睡的很好,不仅打起了呼噜,还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梦话。 余祐微决定先不去叫醒他,她想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奇怪的事情发生,可是人一旦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就很难停下来,她想着刚刚做的梦,越想越觉得奇怪,越奇怪就越想弄清楚真相。 对此刻的她来说,躺在床上是一种折磨,她想打开门看看走廊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便壮起胆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她刻意避开了那些记忆中有水滴的位置,路过梁源身边时,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他身旁走过。 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余祐微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起的同时,她将头伸出了房门。 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立在走廊的尽头,又消失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 走廊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层楼是男生宿舍,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身影深夜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余祐微已经不再相信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什么巧合了,一次两次是巧合,但三次四次绝对不是。 这间宿舍,或者说这所学校,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没再犹豫,回身打开灯,推醒了熟睡的梁源。 梁源睡眼朦胧的从床上坐起来,起身就要下床洗漱,站起来睁开眼睛才发现此时窗外还是夜深如水,他有点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房间有问题。”余祐微拉过老板放在餐桌旁的椅子,小声的说。 梁源用力揉了揉眼睛,没理会余祐微,翻出洗漱包里的漱口水,猛灌了一大口。 漱口回来的梁源迅速恢复了清醒,“什么问题?现在几点了?”说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五分,“这也不是奶茶店老板说的时间啊,他不是说早上吗?” “你小点声!”余祐微急急地拍了拍梁源的手臂,“要么是老板没说完整,要么就是他睡的太沉了,我刚刚在走廊里看到一个人影,好像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 “大半夜的你去走廊干什么?”梁源显然没有抓住重点。 夜深人静的狭窄宿舍,余祐微不想把刚才的经历讲述一遍,只说道,“总之就是有些声音把我吵醒了,后来我怎么都睡不着,就想出门看看,果然发现走廊不太对劲。” 梁源这次懂得了余祐微的意思,“你是说,这所学校真的有问题。” 余祐微点点头,没有吭声。 只是有些后悔,为什么魏然在的时候没有跟他学上几式简单的招数。 而魏然,在这有些微凉的夜里同样没有睡着。 他双手枕在脑后,脑子里一直思考着师父跟他说的那些话,那些他听了只觉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话。 “赤炎毕方,是象征邪恶之火的上古神兽,传说其性凶恶无比,在世间万物生出以后,这些持有神力的神兽存在有违天道,注定毁灭。 可毕方不甘心,它立誓要打破天道,每蓄力三百年便强行进入轮回一次,意欲再次成为凌驾于众生之上,神一般的存在。 然而天道毕竟是天道,不是一只上古神兽能够打破的,无数次失败以后,毕方与几个拥有强大异能的家族达成协议,它每出世一次,就能保这几个家族兴旺百年,代价就是他们要穷尽所有力量,助它复活。” “复活?是指转世吗?” “正是,每次轮回时,它会在这几个家族中挑选一个灵力最强的婴儿作为载体,这个被它选中的婴儿,便会被当做器皿好生抚养,到了身体能够容纳毕方无比强大的力量时,毕方就会吃掉他的魂魄,代替他主宰身体。 不过,这几大家族当中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据我所知,毕方上一次选中的那个孩子,长到十八岁灵力仍是不足,导致毕方的计划失败,迁怒其整个家族,使其家道中落,人丁更是所剩无几。” “师父,这与那女子有什么关系?” 第十四章 再探 “那几大家族当中,有一支姓余。或许,我只是说或许,或许她就是那个被毕方选中的孩子。今晚我回去查一下师祖们的遗迹,已经太久没有关于毕方的传说了,当年我的师父跟我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在世的时候赶不上。” 不靠谱的师父就留下这样一句话离开了,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师父讲的很简单,可他听出了一个重要信息:毕方一旦出世,是要天下大乱的。 可他并不觉得余祐微是那个被毕方选择的人,他跟余祐微相处的几天里,没有从余祐微身上察觉出一点灵力,她这样的体质,不要说容纳上古神兽的神力,根本连毕方的一口气都承受不住。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对于怀着心事的人们来说,却格外漫长。 余祐微和梁源两个人轮流守夜,这一夜过的很是煎熬,虽然没有再发生奇怪的事情,却让二人疲惫不已。 顶着痛得要炸裂的头,余祐微和梁源决定第一时间找到奶茶店老板。 可他们来的太早,奶茶店还没开门,两人只好去校门口的早餐铺子边吃边等。 余祐微觉得自己可能感冒了,仅仅是睡得不好不会这么难受,对面的梁源似乎跟她的症状差不多,面前的食物都没怎么动的样子。 吃不下早餐的余祐微无趣的四处张望,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奶茶店老板,他面前放着三个空盘,正在专心喝着即将空碗的豆花。 余祐微被他逗笑了,敲了敲桌子提醒梁源,梁源顺着余祐微下巴所指的方向,也笑出了声。 他俩熬了一整夜,这个始作俑者竟然吃了这么多。 余祐微起身,坐到老板的桌子对面,“老板,胃口不错啊。” 老板正举着碗,要喝光碗中最后的一点豆花,听到余祐微的声音,忙放下碗,急着想要开口,一个着急却被豆花呛到咳嗽。 “哎呀你不要着急啊,慢慢说。”余祐微忙抽出几张纸递给他,“看来咱们还得继续互相了解一下,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余祐微,那是梁源。”她指了指身后的梁源,“你呢?” 老板结果余祐微递过的纸巾,掩住嘴巴卖力止住咳嗽,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断断续续的答道:“我,我叫,兰冰。” “你那间宿舍确实有问题,等下我们找个地方详细聊聊?” 余祐微说完,老板咳的更厉害了。 兰冰带着余祐微和梁源到了奶茶店,在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小牌子,准备听他们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祐微讲述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原本一无所知的梁源背后都有些凉飕飕的,但他思考的方向明显和余祐微兰冰不同,“我就说怎么觉得今天有点头痛感冒的症状,你那宿舍好像光线不怎么好,明显是风水有问题,大夏天的屋子里冷的很。” 余祐微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他说的似乎没有什么错,但又不完全对。 兰冰急了,“不是风水问题,是那个,那个!”他急迫的想表达一个词,却又不敢将那个词说出来。 余祐微迅速领悟了他想说的话,脱口而出又马上找了个不那么激烈的词语代替,“你的意思是闹……哦,灵异事件。” “对对,灵异事件,就是灵异事件。” 余祐微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她和梁源一直做灵异事件的调查,一开始靠的就是不信邪的傻大胆,如果她说出自己也相信灵异事件是真实存在的,会不会影响梁源日后的工作状态。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梁源开口了,“我们调查这么多灵异事件,没一件是真的,别自己吓自己了。” 兰冰惊恐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移,“你们,你们到底是干嘛的。”本以为这两个人能帮自己确认宿舍的状况,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这二人诓骗了。 “别担心,我们是H市江北报社的记者,听说了你们学校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专程过来调查的。” 兰冰的表情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眼睛里都透出了热切的期盼,“真的吗?你们能调查出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梁源答道:“这种事情大多数是有人装神弄鬼恶作剧,或者是一些离奇的巧合,比如说小微刚说的水滴,水滴这个事情,房顶受潮也可能会形成水滴滴落,只是你们喜欢自己吓自己,就会联想到灵异事件上去。” 听到这儿,兰冰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灵异事件?” “我们没有说的那么绝对。”余祐微见梁源开口,抢着回答,“也许世上存在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情,但是你要相信,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一样东西出现,就一定有另一样东西能够化解。” 梁源被余祐微的言论逗笑了,“怎么,还突然迷信起来了。” 余祐微白了他一眼,“这不是迷信,这是相信自然的力量,好了,我们现在得制定一下下一步的计划了。”说着,想起昨晚遇到怪事的时间,又问兰冰,“你每次都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敲门的声音吗?没有过凌晨,或者深夜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兰冰其实也有过一两次深夜惊醒的经历,可是他不敢深究,每次都是默念几句佛经咒语,催促自己赶紧睡着,也许是自己心理素质足够好,竟然都真的睡着了。 见他的表情阴云不定的,余祐微猜出了大概,便提议道:“今天晚上你跟我们一起回宿舍吧。” 兰冰有些犹豫,他不舍得放弃这个物美价廉的住所,逃避显然不是办法,出去住的这几天,他已经花了两个四百块了。不要说还得从外面过马路绕一圈才能进到学校里面,无论是性价比还是方便程度,他都找不到比那间宿舍更好的选择了。想了一会儿,他咬咬牙,对余祐微说:“好吧,那我们今天晚上就一起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想谋害老子。” 一大早就知道了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余祐微和梁源都回到宾馆去补觉,只有可怜的兰冰,昨晚睡的太好了,白天完全睡不着。 傍晚时分,三个人又相约奶茶店,共同前往兰冰的宿舍。 余祐微注意到兰冰的脖子上多了一个小吊坠,一柄小小的桃木剑。 她抚摸着手腕被绷带覆盖着的伤口,她的伤口就是被木剑划的,或者说其实她已经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一把什么材质的剑了,而兰冰佩戴的木剑跟魏然那把并不相似,他这把更像是流水线产物,做工简单,材质也是所见即所得的桃木。 见余祐微盯着自己胸前,兰冰得意的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两枚桃木剑吊坠,“我今天连店都没开,专程坐了往返四个小时的大巴车,去青城山给我们每人求了一枚护身符,桃木剑。”说着把两枚吊坠分发到余祐微和梁源手中,“青城山的道观是最灵的了,这把木剑一定能帮我们逢凶化吉。” 梁源掂量着手中的小小木剑,他一向不大信这些,“你这买的多少钱一个?” “什么叫买,这是求,求来的,你这么说一点都不虔诚。”兰冰急急的反驳,却不敢得罪梁源,反驳的很没气势。 “你就说多少钱吧,我看看你的心诚不诚。” “十五。”兰冰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里蹦出这个数字。 旁观的余祐微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梁源更是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十五块钱,你指望它能让咱们逢凶化吉?不如去买只烧鸡拜拜十字路口。” 兰冰很想反驳,可是眼下有求于人,他决定记下这一笔,找准机会一定要反击。 余祐微虽然不相信这把十五块钱的桃木剑能保护他们,但还是认真的戴到脖子上,见梁源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只能笑笑,“图个吉利,你也戴上。”说着就监督梁源,看着他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小木剑。 回到宿舍的三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慌慌的,特别是兰冰,他试图跟余祐微争最里面的那张床,可惜没有办法以一敌二,不甘心的睡到自己那张拼接大床上。 就这样,从进门处开始,三人的顺序就变成了:梁源睡在门口,兰冰中间,余祐微靠窗。 很快,到了熄灯的时间,当房间陷入黑暗的一刹那,三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梁源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知道房间里的其他二人都格外紧张,便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也许是紧张的情绪太耗费心神,白天奔波了一整天的兰冰有些昏昏欲睡了,为了让自己不要睡着,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越看越觉得有一片区域颜色越来越深,可是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看的不甚清楚。他想到了梁源早上说的话,也许是最近雨水比较多,天花板受潮了,“我得记着天花板的事儿,明天白天检查一下,别是楼上渗水了,我不在的时候水滴到我的电脑上。” 他想的过于投入,没有发现那片深色开始突出出来,逐渐形成一个人脸的形状。 第十五章 天花板上的人脸 那张脸渐渐从天花板探出,缓缓的移动着,所到之处,落下细碎的水滴。 直到有水滴滴到脸上,兰冰才再次看向天花板。 一张脸正试图摆脱天花板的禁锢,伸向房间内部。 他吓坏了,想尖叫,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不能发出声音,也无法移动身体,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那是一张看不出五官的脸,隐约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而落下来的水滴,正是从它紧闭的眼中落下的泪水! 兰冰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他只想闭上眼睛,不管这张脸想对他做什么,只要别让他看到这个可怕的场景就可以。 遗憾的是,他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只能这样瞪着眼睛,看着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余祐微觉得很奇怪,为了晚上的行动她特意在白天睡足了7个小时,现在整个人非常清醒,她能听到房间里三个人的呼吸声,从刚熄灯时的紧张慢慢变得平缓,她有点怀疑梁源已经睡着了,因为他的呼吸非常均匀,也很久没有翻身或者改变动作了。 奇怪的人是兰冰,就从刚才开始,他的呼吸变得不规律起来,极为沉重,像是胸口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又奋力想挣开一样,可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连头都没有挪动一下。 这一切让她有一种感觉,兰冰出事了。 一束强光从房门的方向照射过来,没有准备的余祐微险些惊叫出声。 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余祐微看到了梁源,他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强光手电筒,正示意她下床去看看兰冰。 余祐微和梁源放轻脚步,来到了兰冰的床边,梁源关上了强光手电,二人就在幽暗的房间里紧盯着兰冰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仿佛被定格在那里,可他的呼吸却急促的与表情明显不符,余祐微用眼神询问梁源,她想把兰冰叫醒,梁源的神情少见的严肃,他向余祐微点了点头。 余祐微会意,轻轻的推动兰冰的肩膀,几次尝试他都没有反应,余祐微便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突然,兰冰猛的睁开眼睛。 跟普遍认知中的从梦中惊醒不同,兰冰的眼睛瞪的老大,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余祐微和梁源都有点被他的异样吓到了。 “兰冰,兰冰。”余祐微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兰冰瞪着天花板足有两分钟,才缓缓的回过神来,梁源已经打开了强光手电筒,房间内的光线足够看清楚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兰冰呆呆的看着余祐微和梁源,视线在他们的脸上移动着,“我看到天花板上有一张脸。”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在他们听不到的地方尖叫了无数次。 “你先别着急说话,喝点水。”余祐微听到兰冰的声音,忙打开一瓶纯净水递到兰冰手里。 兰冰接过水瓶,没有喝,神情仍是木讷的,“我知道你说的水滴是从哪里来的了,是那张脸上流出的眼泪。” 眼泪……吗,余祐微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忧伤的感觉。 梁源检查着天花板,手电筒的光射向窗边,发现光竟被反射回来。他们这才发现,这间宿舍的玻璃似乎和普通住宅不太一样。 余祐微走到窗边,发现这些玻璃似乎是特制的,看外面总是看不清晰,而唯一一扇能打开的窗户还被封条封的死死的,“我说的怎么总觉得屋子里很闷,原来是不通风。”说着,就去撕那些封条。 费了好大力气打开窗,窗外明亮的月光洒进房间,室内的亮度瞬间高了许多。 “原来外面这么亮,我还以为是阴云密布呢。”梁源也凑了过来。 他手里的手电不小心顺着窗户的方向照射出去。 余祐微的心头一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高高低低的土堆,简陋的石碑,分明是,墓地啊…… 察觉到余祐微的紧张,梁源也向外看去,他不可置信的用眼神询问余祐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两人一起看向了兰冰。 兰冰的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见他们二人都直直地盯着自己,他的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拖着有些僵硬的双腿走到窗前,兰冰刚有些血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我的天啊。”说着一个腿软差点跌倒,余祐微忙撑起他无力的身躯。 “我竟然在墓地后面住了这么久,难怪租给我这么便宜。”兰冰喃喃的说着。 “你一直都没发现吗?” 听到余祐微的问题,兰冰摇摇头,“我每天都很忙,天没亮就要去市场买最新鲜又便宜的水果,晚上差不多宿舍熄灯了才会回来,到宿舍简单洗漱一下就直接睡了,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余祐微关上窗子,拉着梁源和兰冰坐回到床边,把手电开到最大亮度,“但是你已经住了很久了不是吗?而奇怪的事情最近才发生。” 梁源顺着余祐微的思路想下去,“一定有一个诱因,而最可能成为诱因的就是……” “溺亡事件!”余祐微和梁源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个答案。 有这两个臭皮匠在身边,兰冰感觉到一丝安全感,摆脱了之前的恐惧,加入了分析大军,“是这么回事儿,我从第一次遇到怪事开始就联想到了,但是没敢细想,现在想想,就是从那个女生的死开始的。” “那你刚才说看到的脸,是那个女生的脸吗?” 听到余祐微的问题,兰冰的脸色一变,“那只是一个轮廓,模模糊糊的,我看不出清楚,它的眼睛也没有睁开,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 余祐微沉思片刻,“看来还是得从桥开始调查,我们明天要去桥附近看看,如果是溺亡的女生引起了这一系列事件,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兰冰哭丧着脸,“我明天就去找校长,如果知道我窗前是一片墓地,他每个月给我四百块钱我也不会住在这儿。” 梁源安抚他道:“别急,你先住在校外,我们查清楚这件事你再做决定,之前住了那么久不是没事吗。” 三个人打着强光手电,凑在一起聊天,谁也没有再回到床上,这一夜总算是没再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兰冰坚持奶茶店必须得营业了,央求余祐微和梁源陪他去早市买水果,早市的人很少,他不敢一个人去。 梁源被磨的没有办法,答应陪他去买水果,余祐微借口自己要回宾馆换衣服,没有随他们同去。 和梁源兰冰一同走出校园,互相说了再见,余祐微就闪身回了学校。她要一个人去情人桥那里看看,和魏然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她感觉到了自己发生了某些变化,这些变化若有似无,而她总是抓不住。但她能够确定的是,如果那里有什么不对,她一定能发现,摆脱这两个男人,她才能用她的方式来查。 不同于上次的走马观花,余祐微一个人,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座桥周围的一切。 不远处有一个保安亭,现在似乎没有人,前方的树林中有一个小凉亭,而那个凉亭里面,似乎正站着一个人。 余祐微吃了一惊,记下了现在的时间,凌晨五点。 什么人会出现在凌晨五点的校园凉亭里,而凉亭的对面是一条不久前才溺死过一个女孩的河。 余祐微眯起眼睛努力的想看清楚些,那是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瘦弱男人,皮肤苍白,面无血色,鼻梁上架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可是能感觉到他的样子毫无生机,有那么一瞬间余祐微都有些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一个阳间生物。 这个男人似是发现余祐微在盯着自己,竟然扭头就要跑,好在余祐微经常追着求那些不愿意接受采访的知情人,刚一发现他有要跑的动势,腿就比脑子还快的做出了反应,迅速追了上去。 C城本就潮湿,早上的湿气更大,余祐微没追几步就觉得草丛之中的露水把自己的裤脚都浸湿了,正想挽起裤脚,却没维持好平衡,摔倒在一片草丛当中。 前面兀自闷头跑着的男人听到余祐微摔倒的声音,回头望了望她,没等余祐微捕捉到他的表情,又转身继续跑了起来。 余祐微很气,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土地都是湿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撑着站起来的地方,她不想把手也弄脏,正犹豫着要以什么姿势站起来,一只白的吓人的手就伸到了她的眼前。 她从不知道正常人可以白到这种程度,那是一种病态的白,像石膏一样的白,毫无血色,以至于那只手刚伸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见到了僵尸先生。 还好,她的心理素质足够好,足够支撑到她抬起头,看到这只手的主人。 是那个见到她就跑的男人,看来他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可怖,余祐微细细的打量着他,发现除了白的有些瘆人,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是比较正常的,便握住他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谢谢。”余祐微热情的说。 “不客气。”他的声音很低,低到余祐微听不出他的音色,显然是不想多说。 可余祐微不是一般人,她是一个能够死缠烂打的人。 “你来晨跑吗?我刚看到你在跑步,这里会不会不太好跑。”余祐微指了指脚下湿润的土地,“有点滑。” 第十六章 初遇李雨楼 “我不是来跑步的。”还是几不可闻的声音。 余祐微一直不太能听得清这些耳语般的声音,连猜带蒙的推出男人说的是什么。而男人见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又要离开,情急之下,余祐微只能哎哟一声,假装刚刚摔倒的时候扭到了脚,急切地向男人求助,“老师,你能扶我一下吗?我的脚好像扭了。”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她,余祐微看不清他镜片后面的眼神。 “你见过我?” “哈?”余祐微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刚刚叫他老师,“没有没有,你真的是老师?” “哦。” 余祐微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完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好开口,“你这么年轻,是实习老师吗?”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阴郁,年龄感却不强,丝毫没有老师的气场。 “哦,我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这里的同学见到我都会叫我老师。” 说完,又陷入长长的沉默。 余祐微发现这人带她走的路线是在树林里绕一大圈才能走出去,心中很疑惑,为什么他没有选择眼前的情人桥,而是选择了一条极其难走又要花费更多时间的路,不由得警铃大作,难道这个人是一个……犯罪分子! 这个时间的学校几乎没有在外走动的人,据兰冰所说这片区域也没有监控,如果她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也许就是一件悬案。 余祐微观察着眼前行状诡异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一个正常人,病态的白和让人怀疑他能不能站稳的瘦,只要他手上没有针管之类的作案工具,余祐微自信自己能跟他过上几招,便不动声色的继续询问,“我们为什么不从桥上走?这样走是不是有点远。” 男人身躯猛地一震,瞪大眼睛看向余祐微。 他的眼底有着深深的恐惧。 只要这一眼,余祐微就能够确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坏人,但他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令他如此恐惧的秘密。 男人欲言又止,余祐微却紧追不舍,“我们抄近路吧,我的脚好痛。” “不能走那边,那边,那边……”男人近乎呓语的说着。 余祐微停下来,拉住男人,“那边怎么了?我的脚真的很痛,走不了那么远。” 见余祐微态度坚决,男人果断放开了原本扶着她的手,独自朝前继续走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那你一个人慢慢走吧。” 余祐微快走几步追上了男人,“你是不是知道桥上有什么异常,你知道的对吧。” 男人听了这话走得更快,却被余祐微猛地拉了一把,几乎被拉了一个趔趄。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男人近乎咆哮地说着,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余祐微却笑了,她知道,这个人很关键,他一定知道什么,“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余祐微,谢谢你刚刚帮我。”说着,友好地伸出手。 男人迟疑着,缓缓伸出手,“李雨楼。” 余祐微心中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人如其名,还是名如其人,总之李雨楼还蛮符合他的名字,有种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她再次发出邀请,“既然你帮了我,等下我请你吃早饭吧,就去校门口。” 李雨楼看着余祐微,心中似乎在挣扎,余祐微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快走吧,我饿的快吐出来了。” 两个人在树林中穿行的近二十分钟才走出校园,坐到刚刚开始营业的早餐店,余祐微给梁源发了个信息,让他如果见到自己不要跟自己打招呼,李雨楼的戒心非常强,如果见到另外两个男人可能直接就跑了,自己没有攻击性的形象在这个时刻才更有利。 李雨楼依然很沉默,吃早饭的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跟余祐微说,余祐微耐心地等到李雨楼放下筷子才柔声询问,“现在能跟我说说那座桥的事吗?” 她观察着李雨楼的表情,为了防止他离开,时刻准备起身拉住他。 李雨楼也很纠结,连日来的可怕场景让他很想倾诉,可他又不知道能不能信任眼前这个女人。 善于察言观色的余祐微没有再开口,耐心的等待李雨楼开口。 “那个女孩子是冤死的。”李雨楼一开口,就是一声惊雷。 余祐微震惊的盯着李雨楼,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东西,正常死亡和非正常死亡的人,死后是不一样的。”李雨楼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骇人,“那个女生,就在那座桥上。” 余祐微想到自己刚刚从桥上经过,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你说她就在桥上是什么意思?” “她在不停的重复死亡的场景,我每天从那里经过都能看到她,后来她发现了我,发现我能看到她,就开始向我求助。”李雨楼的声音如一潭死水,“可我听不到她的话,我的能力没有强大到能和魂魄交流,只能看到她很急切的想告诉我什么,她每次从桥上掉落时都会对我说一句话,可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能看到她从桥上掉落,又消失在水中,每次我过来,都能看到她在重复这个场景。在水中消失一会儿以后,她就会回到桥上,你刚才从桥上经过的时候,她刚好回到那里。” 余祐微感到一阵恶寒,自己刚刚从一个魂魄身边经过,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影响运气,突然想起了兰冰寝室天花板上的那张脸,忙问李雨楼,“这所学校里有一间宿舍会发生怪事,你说这件事会跟那个女孩子有关吗?” “怪事?”李雨楼没想到别处也会发生怪事,示意余祐微继续说下去。 “我朋友在后面的那间宿舍,他的窗口正对着一片墓地,他说晚上见到天花板上有一张会流泪的人脸。” “会流泪的人脸……”李雨楼想起了他见过无数次的坠桥女孩,“好像每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也在流泪。” “你们见到的会是同一个人吗?”余祐微急切地问道。 李雨楼想了想,“我不能确定,这所学校的风水有问题,应该不会只有这一个徘徊的灵魂。” 余祐微深以为然,每个进入这所学校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那么这所学校一定有问题,“我听说那个女孩子是在男朋友身边坠桥的。” 李雨楼点点头,“是的,警察有来调查过,她每次重复下坠前都会先指一指身后,也许那个位置就是她的男朋友吧。” “会不会她的死和她男朋友有关?”余祐微又提出了最初的问题。 “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余祐微皱着眉,李雨楼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连自己都不甚关心自己的,更不会太关注别人的事情,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李老师,你能帮我搞一份这个男孩子的资料和课表吗?”不管怎么样,她都想亲眼见见这个男孩子,去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雨楼答应余祐微今晚之前会把男孩的信息给到她,便同余祐微告别了。 李雨楼走后,梁源和兰冰刚好也走进了这家早餐店,原本见余祐微说不要跟她打招呼,便找了隔壁的位置来坐,没想到余祐微自己凑上来,拉了把椅子坐到了梁源对面。 梁源挑了挑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嗯。”余祐微点点头,“我遇到一个有阴阳眼的人。” 梁源和兰冰听到这话的反应截然不同,兰冰的眼睛亮了起来,“太酷了,那他能帮我看看我房间里的是什么吗?” 而梁源却差点被刚喝进口中的豆花呛到,“你也不是没采访过之前那些人,每次都说的神神叨叨,到最后还不是都在骗人,怎么还会相信这种骗子。” 余祐微无奈地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梁源,“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要去排除一个可能性,不然我绝对不会安心。” “你又想干嘛?”梁源和余祐微搭档两年,向来觉得余祐微非常靠谱,工作起来比自己这个男人还卖力,又有着女性特有的细心,可在这件事上,他有些不懂了,为什么休假回来的余祐微似乎开始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了。 “我要去看看那个溺死女孩的男朋友。”余祐微看到了梁源的疑惑,依然坚定的说。 她没有直接跟梁源说李雨楼告诉她的那些话,对于不相信的人怎么说他都还是不会相信,不如自己调查出事实来放到他面前,到时候他相不相信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余祐微向梁源说了李雨楼的职业,还有他会帮自己搞到那个男孩子的信息,她准备去看看那个男孩子。 既然他们就是因为这所学校发生了真实的事故才来的,那么理应去见一见另一个当事人,只是被其他他们同样感兴趣的事情所耽搁了,梁源便同意了余祐微的方案,等他们拿到那男孩的信息,就想办法见上他一面。 余祐微却拒绝了梁源想跟着一起去的提议,她想先去课堂上侧面观察男生,梁源的形象跟大学生的差距可以说是有点大,带上他目标太大,如果那个男孩子有问题,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 第十七章 热衷表演的男朋友 李雨楼如约给余祐微发来了男孩的资料和课程安排。 这个男孩名叫褚子勋,长得清清秀秀,是学生时期的女孩子会喜欢的样子。刚好明天上午他们有一节大课,余祐微便打算明天去蹭一堂课。 为了更像大学生,余祐微特意穿了简简单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洗了把脸连防晒霜都没涂就早早到了大教室等待,可每走进一个女生她都觉得仅仅毕业两年的自己跟时代隔绝了。 几乎每个女孩子都是全套妆容精心打扮,衣服的面料看起来都是很平价的材质,配色上却很大胆。余祐微读书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在学好专业课的同时赚钱,从来没有关注过穿着搭配什么的,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大学的时候跟别人就不太一样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褚子勋,这个男孩子面无表情的走进教室,没有跟身边的同学打招呼,直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余祐微正想跟着挪动,却被踩着上课铃声涌入的一大批学生打断了,只能远远的观察他。 褚子勋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一些,五官更加立体,只是整个人给余祐微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他的每个表情都像是精心算计过的,后桌同学偷偷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笑容也是一半忧伤一半明媚,尺度拿捏的刚刚好,反而有些假了。 也许是她观察的过于专注,旁边一个女孩子用手臂碰了碰她,悄声说,“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哪个专业的?” 余祐微也小声回答,“我是隔壁学校的,听说你们这有个男生女朋友出意外了,我就过来看看。” 女孩很惊诧,“哦,我以为你是看上褚子勋了,正想告诉你没戏,他女朋友刚死不久,没见他整个人一股丧气吗?” 丧气余祐微倒是真的没看出来,她的工作就是要与很多人相处,这很多人当中的一大半都是谎言制造家,渐渐地她也有了自己分辨真伪的方法,也许算不得方法,就是她自己的一种感觉,在她看来,褚子勋的种种神情,表演的成分居多。 但余祐微还是很配合的说,“他们感情是不是很好啊?看他这样子真可怜。” 女孩正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女孩抢答,“当然了,没看他跟楚欣好上以后穿的用的都是大牌儿,跟以前可大不一样,农村出来的孩子,好不容易傍上个白富美,那可不得好好珍惜。” 楚欣,正是那个溺亡女孩的名字。 女孩赶紧伸出手拍了隔壁女孩的手臂,“你别这么说,人家多可怜啊,你怎么还记着仇。” 然后略带歉意地对余祐微说道:“不好意思啊,她刚入学的时候追过褚子勋来着,褚子勋情商比较低,拒绝的话说的很难听,我朋友就一直很讨厌他。” 余祐微倒是得到了一个之前没听说过的重要信息,“楚欣的家庭条件很优越吗?” “对啊,她家在隔壁市开了几家大型的连锁商超,我们学校好多人都是她们家那边过来的,都说她家超有钱,真是可惜了,条件那么好的女孩子,就这么死了。” 余祐微赞同的点点头,有点心疼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她的魂魄还留在发生事故的那座桥上,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安心的离开。 很多信息从别处是无法知晓的,同学之间或真或假的八卦一定不少,想到这里,余祐微便约了两个女孩下课一起吃午饭。 余祐微给短发女孩,也就是主动跟她说话的女孩饭卡里充了一百元钱,女孩推辞一番无奈拗不过余祐微的热情,也就欣然接受了,三人在食堂里点了很多东西,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聊了会儿课堂上的趣事,余祐微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移到褚子勋身上,“老师都没有提问褚子勋的意思,看来老师人还蛮好的,还记得照顾他情绪。” 长发女孩撇撇嘴,“他每天表演成那样,谁还好意思叫他起来。” 余祐微不由得正视起这个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的女孩,她的感觉跟自己是一样的,余祐微很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长发女孩见余祐微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便继续说道:“我先说明我说这些不是因为褚子勋曾经拒绝过我啊,我当时只是看他长得还不错,如果我早知道他私底下是个那样的人,我才不会去跟他表白,这事儿现在完全是我一个人生污点。 一开始是觉得他长得可以,他拒绝我说的有点难听我就一直有点关注他嘛,后面同学们大家熟了我就很注意同班男生是怎么评价他的。” 长发女孩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跟班里的男生关系都不太好,主要是他这个人非常不会做人,非常爱占便宜。他用别人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是下狠手用,我一个老乡有次很愤怒的跟我说,他的洗衣粉用完了懒得出门去买,就用了褚子勋一点洗衣粉,褚子勋看到以后跟他酸溜溜的说了好几天,把他气的不行。” 短发女孩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真的吗?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没什么值得说的啦,你看我不说你肯定想不到吧,他这个人就很会表演,跟楚欣好上以后,楚欣经常会给他买东西,还给他钱,我老乡说他跟楚欣好上以后才偶尔请寝室同学吃点东西,以前从来不请客的。” “真没想到他私底下竟然这样。” 在两个女孩子的聊天声中,余祐微觉得自己开始的猜想可能是错的,褚子勋没有理由杀害楚欣,楚欣是他改变命运的一把钥匙,他怎么会亲自葬送呢? 很快,短发女孩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听说楚欣的堂弟也来我们学校上学了,褚子勋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还去示威来着,最重要的是,听说他还说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余祐微和长发女孩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说,楚欣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如果想从楚欣家得到好处,得先过他这关。” 余祐微感到很无语,她想着,到底是刚上大学两年的小孩子,竟然会把龌龊的心思说出来。 “对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情人桥,说是去纪念楚欣,搞得一套一套的,把楚欣父母哄的快把他当亲儿子了。” “每天晚上吗?”余祐微准备近距离的去看看这个褚子勋。 “对啊,就傍晚的时候,差不多晚饭吃完遛弯儿的人最多的时候,他就会去了。” 余祐微告别两个女孩,又跟梁源碰头说了褚子勋在同学当中的口碑很差,梁源也很赞同从褚子勋入手。两人再次分头行动,梁源还是跟兰冰在一起,他们觉得兰冰的遭遇也能写出一篇很吸引人的稿子,只要能出一篇稿子,这趟就算不虚此行,如果能出两篇那就赚大了。 和梁源分开,余祐微去找了一个人,李雨楼。 她来到图书馆,看到李雨楼在静静的整理学生们还回来的书,便上前帮忙,李雨楼见到突然伸出的手,忙戒备的看向来人,“是你啊。”他的目光缓和下来。 余祐微蹲下来跟李雨楼一起整理着眼前的几摞书,“现在的学生看的书还真是五花八门啊。” 李雨楼却没有放松警惕,“你怎么来了?”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不行。”李雨楼问都没问就拒绝了余祐微。 余祐微倒也不气馁,只是给他讲了今天听到的关于褚子勋的一些大事小情。 李雨楼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余祐微,“褚子勋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他的事情?” “我不是关心他的事情,我是关心楚欣,你也很想帮助那个女孩吧。”余祐微直视着李雨楼的眼睛,她知道李雨楼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如果他不想帮助楚欣,完全不必经常去情人桥上看她,定是心有愧疚,才会常常去看她,而每看她一次,也是对自己的一次折磨。 李雨楼却并不承认,“那个女孩的事情也跟我没有关系。”说完便继续整理着书籍。 “李雨楼。”余祐微加重了语气,“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褚子勋在桥上的时候,楚欣在干什么,她想表达什么,也许我们能从她的动作里看出来。” 李雨楼的动作明显一顿,正要反驳,余祐微却没给他机会,“我就当你答应了,下午五点,我在昨天我们见面的树林里等你。”说完就起身离去了。 李雨楼拿着书的手有些颤抖,他的家族本是一个名门望族,没落后家族的异能却一代代的一传下来。他从小就听祖母说以前的家族有多么风光,那些天生异能的祖先经过修炼有多大的本领,可是到了他这里,家族早已破落不堪,祖母却逼着他按照祖先留下的秘术修炼术法,重振家族,而他只想躲开家里的压力,便早早的离开家,来到C城做了一个不用与人过多交流的图书管理员。 可天生的阴阳眼却成了他平静生活最大的阻碍,他太害怕那些魂魄了,连假装不怕都做不到,便总会被它们发现。它们有的来捉弄他,有的来向他求助,他曾经试图帮助一个小孩模样的魂魄,却帮了一半就害怕的逃走。 他知道楚欣的死定是有隐情的,他很同情这个女孩,可他也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帮助她。 第十八章 谁是凶手 而余祐微?想到这个漂亮女孩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或许她从没经历过那些可怕的事情,只是热血上头想玩一玩,却从没想过和魂魄打交道的危险性。 可李雨楼接下来的工作却做的心不在焉,按首字母排列的书籍总是不自觉的放错,心烦意乱之下索性停下来,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四点四十五分。 他想,既然工作做不下去,就出去散散步吧,也许是今天图书馆通风管道出了问题,大脑有些缺氧才会没有心思工作,那么去树林走走准不会错。 就这样,在对自己半哄半骗之下,李雨楼来到了情人桥后面的树林。 当李雨楼磨磨蹭蹭的走到树林时,余祐微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对李雨楼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她本就觉得李雨楼的内心是很热忱的,只是他可能被外界的什么东西所影响,将真实的自己封闭了起来,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看,李雨楼其实是很善良的。 见李雨楼过来,余祐微朝他摆摆手,李雨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到余祐微身边,跟她一起等待褚子勋的到来。 李雨楼没有暗中观察的经验,直直地盯着情人桥,余祐微见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用身体挡住了李雨楼的半张脸,“大哥,你这也太明显了,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但凡心里有点事儿的都被你吓跑了。” 李雨楼罕见地笑了,他很少笑,大概是压在心底的事情太多,每次他觉得开心想笑的时候,都想起祖母对他的期盼,就觉得自己不配开心,他总觉得这些平静安稳的日子都是偷来的,祖母一定会怪他不争气,没有重振家族,反而来做了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图书管理员。 正沉浸在回忆里,余祐微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看桥上。 褚子勋来了。 他捧着一束雏菊,放在了桥中心,也许那就是楚欣坠湖的地方。 “快看快看,楚欣在吗?”余祐微急切地问道。 李雨楼苍白的脸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似乎有了些血色,“她在,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都能看到她。” “那她能看到褚子勋吗?她在干什么?” “她在……”李雨楼第一次见到楚欣的魂魄这样激动,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样描述了,“她的面目变得非常扭曲,整个人缠在褚子勋身上,勒的很紧。” 而余祐微只能看到褚子勋打了个寒颤,他嘴里念叨了几句话,放下手中的花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余祐微不得不求助于身边的李雨楼,而桥上楚欣的魂魄也发现了李雨楼在场,她扭曲的脸恢复到了生前的样子,指了指褚子勋离去的背影,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推的动作,就在李雨楼面前再一次跳进了湖里。 李雨楼模仿着楚欣手上的动作,嘴里喃喃道,“她是被褚子勋推下去的。” “什么?”尽管一直有所怀疑,但突然听到李雨楼这样说,余祐微还是很惊讶,她只是按照平常看电视剧的经验来怀疑在场的唯一一个人,却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 结合这些天的观察,余祐微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断。 晚上九点,是学生们纷纷赶回寝室的时间,再不回去,定时供应的热水就要错过了,校园内走动的同学也少了起来。 而余祐微却徘徊在情人桥上,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正无聊的数着桥上的砖块,桥的那头就出现了一个面色阴沉的身影,褚子勋。 余祐微见到来人,笑的一脸阳光灿烂,“你来了。” 褚子勋面无表情的走上桥,“你是什么人?给我发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他举起手机,里面是余祐微发给他的短信:“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想拿到我手里的证据,晚上九点,情人桥见。” “别急,先让我来给你讲一讲,你都做了什么。”余祐微不再笑了,看向李雨楼所指的楚欣的位置,她知道,楚欣一定在那里。 “你跟楚欣在一起就是看中了她的家境,她表弟跟你接触之后发现了你的真实目的,后来楚欣打算跟你分手,而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楚欣这个能改变你命运的女孩离开你的,可楚欣的态度很坚决,于是你就杀了她。 一开始关于情人桥的各种灵异传闻就是你自导自演的,有了那些传闻,你就可以把楚欣坠河跟灵异事件联系起来,让大家不去怀疑你,你也成功了,除了我们这种没有先入为主听说灵异事件的人,其他人都相信楚欣是中邪了才会突然投河自杀。 你也打得一手好算盘,跟楚欣的父母说要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孝顺,图的还是楚欣家的财产。” “你约我出来就是想说这些?”褚子勋一脸阴鹜,“你这样造谣,我可是要报警的。”说着就转身想要离开。 余祐微大声喊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是有阴阳眼的,我能看到楚欣,她现在就在这座桥上,就在你的面前。” 褚子勋的脚步停下了,声音有些慌张,“人死了怎么还能在这里,死者为大,你撒谎也别撒到死人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撒谎呢?她现在正在看着你呢,她在摸你的脸,你感觉到了吗?是不是有一点凉凉的?”余祐微按着李雨楼之前的说辞,向褚子勋形容楚欣的状态。 褚子勋后退了一步,“你别在这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余祐微神秘地笑笑,“我只是一个从这儿路过,不小心听到楚欣喊冤的人,她说的什么我都能听到,你说,到时候我把她跟我说的话都告诉她父母,他们是会信你,还是信自己的女儿?” 褚子勋面露凶狠之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我心里都明白,楚欣是被你从桥上推下去的,而你跟着跳下去,只是为了确保她一定会被溺死在水里!”余祐微此时终于把前因后果想的明明白白,褚子勋之所以跳下去,就是为了按住楚欣的头,防止她呼救,好狠的一个男生! “哦?”褚子勋笑了,“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算是打错算盘了。” “怎么?你想像对楚欣做的那样,把我也推下去吗?”余祐微看着褚子勋逼近的脚步,没有退缩,反而迎上前去。 褚子勋每晚都会来情人桥,他知道自从楚欣在这里出事后本就没什么人来这边,这个时间更是不会有人过来,但还是谨慎的环顾四周。 发现的确没有人后,褚子勋舔了舔嘴唇,“我没有杀楚欣,但你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余祐微没有说话,只是挑衅地盯着褚子勋的眼睛。 褚子勋被余祐微的眼神盯的发了疯一般,猛地掐住余祐微的脖子,“我受不了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逼我,你们每个人都要逼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跟楚欣好好走下去,她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是她逼我的,现在你这个从哪里跳出来的东西也来逼我,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狠,余祐微的脸涨得通红,却还在笑着,她举起手中的录音笔,艰难的开口,“谁跟你说的我……”,话还没说完,之前只有余光才看得到的小黑点突然布满她的全部视野,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藏在树林中的梁源见余祐微瘫软下去,赶紧冲到桥上,用准备好的棒球棍一棍打晕了褚子勋,哆哆嗦嗦的打了120,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得报警。 余祐微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梁源正在她床边玩着手机,,她赶忙询问,“褚子勋呢?” “放心吧大英雄,他已经在看守所了,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一诈他他自己心态就崩了,我看他早就有点绷不住了,你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上去,他就全撂了。”梁源见余祐微醒来,忙放下手机,帮余祐微把病床调整到一个适合说话的角度。 “是吗?”余祐微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不光是因为可以写出一篇完整的稿子,还帮楚欣抓住了杀害她的凶手,想必她的愿望应该实现了吧。 “你好好养一养,你这算工伤,回头我跟领导申请给你几天假,带薪的。”梁源朝余祐微抛了个媚眼,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人啊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就总有把柄被人拿捏着,你看这小子,被你几句话就唬到了。” 余祐微知道,梁源还是不相信人死之后灵魂真的存在,不过他也不必相信,就像他说的那样,不做亏心事的人,不必相信。 “我没事儿,只是被褚子勋掐了几下脖子而已,都不至于进医院。”余祐微起身就要离开病床,却突然想起自己眼睛的问题,“哎,医生给我检查眼睛了吗?” “眼睛?”梁源不大明白余祐微的用意,“你眼睛没问题啊,我看医生照了你的眼睛的,有问题他们会叫你检查的吧。” “是这样吗?”余祐微明显不太信任梁源说的这番话,可现在自己的眼睛确实视野清晰,她暗暗记下这件事,打算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第十九章 以后就叫我师父吧 离开C城之前,余祐微去见了李雨楼。 李雨楼依然在图书馆把同学们还回的书分门别类的整理着,他的样子似乎比初见时开朗了一些,余祐微想,也可能是见了几次面熟稔了些。 “我知道那天你也在,你是准备帮我的吧。”余祐微约褚子勋摊牌的那晚,瞥见了躲在林中亭子里的李雨楼。 李雨楼耸耸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那里,也许是想看看,他不敢做的那些事情,这个女孩子是怎样做到的,又或许只是想去看个热闹,反正他没帮上什么忙,也不必揽功劳。 余祐微见他不打算说什么,也没逼他,只是躬下身,直视着坐在地上的李雨楼,“楚欣还在桥上吗?” 李雨楼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离开了,也许这就是她未了的心愿吧。”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看着余祐微,“其实以她的能力,是可以为自己报仇的,可她为什么只是做这些暗示我们谁是凶手的事呢?难道她对褚子勋还有感情,舍不得他死?” 余祐微笑的很狡黠,“看来你不懂的事情多着呢!你不懂女人的恨,楚欣不杀他,是因为她知道,让他活着,看到自己曾经幻想的美好未来破灭,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说到此处,余祐微也想起了一件事,“兰冰宿舍的那张流泪的脸,也是楚欣吗?” “我不知道,不过,只要他心怀善念,想必那魂魄也不会伤害他。” “真的吗?”余祐微倒是不这么觉得,就兰冰那个状态,那张脸不伤害他,他都能被吓个半死。不过她特意叮嘱了兰冰,如果事情迟迟没有解决,她和梁源可以再来一次专门调查他寝室的问题,不管能不能解决,也可以来陪陪他,这也是她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可以去很多地方,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让她觉得每一天都很有趣。 就这样,梁源和余祐微坐上了离开C城的火车。 余祐微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渐渐远去的C城,心中有些不舍。C城是她最喜欢的城市之一,风景好,人热情,食物又好吃,下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正沉浸在依依惜别的情绪里不可自拔,突然听到梁源急切的声音。 “食物中毒?怎么就会食物中毒呢?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余祐微赶忙坐直身体,正视一旁的梁源,他急得额头上的汗都要掉到地上,不停地跟电话对面的人确认着情况。 见余祐微关切的目光,梁源简短的告诉余祐微,“京京她们学校老师参加婚礼集体食物中毒了,不知道严不严重,现在还在抢救。” 余祐微大惊,京京也就是梁源的女朋友,是一所小学的音乐老师,听起来是酒店的食品安全出了大问题,难怪梁源会急成这样。 两人都没了聊天和感慨这几天的经历的心思,只期盼着火车的速度能快点,再快点。 梁源很自责,尽管他知道食物中毒跟他没什么关系,可他还是很自责。 京京总是怪他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陪伴她,而他每次都有各种理由应对。其实他并非不知道女友需要陪伴,只不过觉得自己是一个男人,理应先立业后成家,总想着只要工作多做出一些成绩,女友就能更加理解他。 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信的到底对不对,女朋友食物中毒住院,他却在出差回家的路上,这样的自己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吗? 余祐微很了解梁源,也了解他和京京的相处模式,柔声安慰道,“京京不会怪你的,就算你放假在家,食物中毒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我……”梁源想说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此时只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他原本计划着年底向京京求婚的,可现在的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给到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看出梁源的心事,余祐微忍不住感慨,一个人虽然有时候做一些事情会没那么方便,但是两个人在一起还是麻烦更多,却又忍不住给建议,“这次回来的稿子我来整理吧,你可以把年假休了,好好照顾京京,说不定还能陪她出去玩几天。” 听到余祐微的话,梁源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真的哎,我还没休过年假呢,加上周末的话,差不多能有半个月了,我们一周养身体一周出去玩,简直完美。”说着又赔笑道,“只是这段时间的工作……” 余祐微好笑地抚着额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又接了几个电话,确定了京京没有大碍,梁源下了火车就一溜烟儿的不见了,余祐微愣在原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梁源是从哪个方向走的,就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于是,余祐微只能一边感慨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一边一个人回了家。 躺到自己的床上,余祐微突然觉得好累,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可能最近的经历都过于惊险,每每想起都觉得很是疲惫。 再想到梁源休了年假,一大堆的工作都要自己一个人完成,余祐微顿时连感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赶紧睡着,明天还有无数的事情。 第二天来到公司,余祐微敏锐的发现,办公室跟她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 报社的工作很忙碌琐碎,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有空去在意外表,去在意有没有化全妆,全身的衣服颜色是不是协调。可今天,她只不过出差了一周,公司却仿佛摇身一变,从一家日报社变成了时尚杂志。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水的味道,或浓或淡,从电梯口走到办公室,她的鼻子似乎已经失灵了。而她见到的每个女同事都刺激着她的眼球,每个人都做了新发型,身材好的展现身材,身材普通的展现个性,每个人都打扮得像是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party。 余祐微走到工位上,有些惊魂未定,正想问问身边的小徐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小徐见了她却先惊呼起来,“微微!你还不知道是不是!” “不知道什么?”余祐微瞥见小徐的大浓妆,声音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小徐入职一年多了,如果不是胸前的工牌,她甚至认不出小徐。 见余祐微一脸懵,小徐夸张的笑了起来,“天啊你竟然还不知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化妆包带了吗?我的借你,你先去化个妆,出来我再告诉你。”说着就把一个鼓囊囊的化妆包塞到余祐微怀里,推着她进了洗手间。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余祐微还是听话的简单化了个妆,她并不喜欢化妆,但是大学时期为了赚生活费,课余时间做了很多次礼仪模特儿,快速化妆是她的强项。 “什么啊,是有领导来视察工作吗?”一边照着镜子,余祐微一边念叨,“视察工作也不用每个人都这样吧,又不是选妃。” 走出洗手间,小徐还等在外面等着跟她说第一手消息。 小徐激动的眉毛都在飞舞,“我们报社来了个超级大帅哥,超级无敌大帅哥!” “……”余祐微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觉得自己刚化的妆浪费了,早知道可以多在椅子上瘫一会儿的,“就这?” “就这?小余同志,请你端正你的态度,我向你保证,你从没在生活中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小徐见余祐微如此平静的反应,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看看那些实习生,她们可能两个月以后就不在这里了,她们尚且如此努力,我们明显更加近水楼台啊!” “好好好。”余祐微被她摇的早饭都要吐出来了,“我知道了,我努力努力。” 终于摆脱了小徐,余祐微赶紧钻回自己的座位,整理这次出差带回的资料。正绞尽脑汁的想标题,老板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小余啊,你来认识一下,这位是P大的高材生,小张,他对咱们这儿的灵异板块特别感兴趣,强烈要求到你这儿来,从今天开始你就带着小张学习学习。” 余祐微看向老板身后的那个男人,原来他就是让所有女同事为之疯狂的那个罪魁祸首。 这个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黑白分明”,黑色的头发和长裤,白色的皮肤和衬衫,乍一看干干净净,细看上去,他的每个五官拆解开来都没有缺陷,组合到一起竟也出乎意料的和谐。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却不给人距离感,嘴唇很薄,却并不使人感到刻薄。余祐微有172,他比余祐微还要高上一头,的确如小徐说的那样,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没有一处可以拿出来挑剔。 男人友好地向余祐微伸出手,“余前辈,久仰大名,张重之。” 他嘴上谦逊,气势上却想压过余祐微一头,这种从顶尖名校出来的学生往往都爱这样自以为是,余祐微不以为意,暗暗踮了踮脚,使自己看起来更高一些,握住了张重之伸出的手,“余祐微,既然你要到我这儿来学习,以后就叫我师父吧!” 第二十章 新邻居 张重之的笑容有一瞬间滞在脸上。 老板见气氛不对,忙打着哈哈,“你们都是年轻人,不用那么老派,私下想怎么称呼就怎称呼,哈哈哈。”说完,就找个理由离开了。 刚好余祐微手边有很多音频资料要整理成文字,正愁着梁源休假没人帮忙,这就来了个新人,余祐微热切的看着张重之。 张重之确实有些不甘心,自己作为P大的优秀毕业生,本应在投行叱咤风云,却被家里逼着来这家小报社做一个跑腿的实习生,不过自己的高姿态被余祐微看了出来,是应该收着点了。 正想说几句软话,抬头就对上了余祐微热烈的眼神,他立刻有些厌恶。这种眼神他在无数女人眼中见过,这些愚蠢的女人,见到好看的皮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肖想着自己会是下一个灰姑娘。 原本他对余祐微有些另眼相看,这个眼神直接让他推翻了这个念头。 可余祐微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再次怀疑自己的判断。 “正好我这里有个给你学习的机会,我这趟出差回来带了海量的音频,你拿去挑一些重要的整理成文字版。”说完,余祐微觉得自己的语气还是不够客气,便又加了一句,“明天给我,好吗?” 张重之被气笑了,但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可以。” 他笑的很好看,余祐微也很开心,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这个热心的优等生了,“人家毕竟是P大的,高傲一些很正常,倒是我有点小家子气了。”想着,余祐微就继续整理起资料来。 午饭时,小徐凑到余祐微跟前,幽怨地说道:“帅哥去你们组了,好羡慕啊!” 余祐微安慰小徐,“帅不帅的不重要,能干活才是最重要的。” 小徐撇撇嘴,“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每天跟大帅哥一起工作,开心死了吧。”看到余祐微想反驳,她马上举起一根手指,“不许凡尔赛!” 余祐微忍不住笑了,她是准备凡尔赛一下的,没想到被小徐拆穿了,“还好吧,主要我忙的要死,根本没有时间看他。” 小徐撅起嘴,“我倒是不忙,也不知道这帅哥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非要进灵异组,他学金融的,财经版块他不去,去灵异板块,果然个性跟长相成正比,都是那么强。” “哦?”余祐微也很好奇,P大的毕业生不留在超一线城市,来这个准一线城市的二流报社,怎么看都不合逻辑,“不过学霸的思维我们普通人理解不了应该是很正常的吧?”余祐微这样说服了自己,也用同样的话术说服了小徐,“学霸本身就是区别于我们平凡人的。” “你说的也对。”小徐点点头,“果然,他可能是一个得不到我的男人。” 余祐微被小徐逗笑了,“那是他的损失。” 小徐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我还是要多在他面前转悠转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余祐微很赞同,不过她自己对张重之倒是没什么想法,要按长相来说,魏然比张重之更符合她的审美,她对同生共死的魏然都没有什么了解的兴趣,更不要说张重之了,不过,跟大帅哥共事总归是令人愉悦的。 愉快的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余祐微在下班的路上接到了梁源的电话,询问她新来的实习生跟自己比到底谁更帅,无情的嘲笑他一番的余祐微挂断电话时格外愉悦。 正犹豫着是先在外面吃点东西,还是回家自己简单做点吃的,一辆黑色特斯拉Model X就停在了她的身旁,她对车并没有研究,会认识这个车型是因为它是梁源的Dream Car。见到搭档的Dream Car,余祐微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车窗却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而帅气的脸,张重之的脸。 “师父,这么巧,我们好像一个方向,我带你一段路吧。”张重之很热情的开口说道。 余祐微正想拒绝,张重之却马上抛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刚好你今天给我那些音频,我有些问题想请教师父。” 听他这样说,余祐微便也不再客气,把肩膀上的包拿在手里准备开车门。 当她伸出手准备开车门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门把手呢?为什么梁源每天念叨Dream Car的时候从来没说过他的Dream Car没有门把手啊! 既然自诩为张重之的师父,余祐微自然不想在这点小事上露怯,假装看手机消息,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稍等下哈,我收个邮件。” 说着便疯狂百度,找到一个视频迅速打开学习。 可她没想到这种小视频如此的直奔主题,还没来得及调整音量,一个略带东北口音的洪亮男声便传了出来,“特斯拉车门如何打开,家人们,我来给大家演示一下啊……” 余祐微赶紧把音量调到最低,可是应该已经晚了,看张重之抽搐的嘴角和慌忙低头看手表的僵硬动作,他一定听到了,这未免太尴尬了。 张重之当然听到了,他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笑出声,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他不允许自己做出嘲笑女性的行为,当然,也不能说是嘲笑,毕竟余祐微这个举动是真的很好笑。 好在余祐微见多识广,脸皮够厚,很快平静下来。既然已经被张重之听到了,索性就站在车门口把视频看完,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 张重之说话的语速很快,听上去就是一个脑子极聪明的人,可下班后的他似乎放松了很多,有些慵懒的开口,“地址?” “啊?”余祐微正想着其他事情,被这突兀的一问,问的有点懵,“哦哦,淞林别苑,你看看随便把我放到哪都行,我本来也打算先去吃点东西的。” 张重之却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也住淞林别苑,太巧了,那以后我们可以每天一起上下班了。” “呵呵……”余祐微干笑着,她向来不喜欢被约束,选择这个工作也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非常自由,她可不想像打卡一样被规定好出门和回家的时间。 聊了几句音频的问题,接下来就是长长的沉默,余祐微不太知道能说什么,张重之明显也没有没话找话的意思,两个人就沉默着到了小区门口。 敷衍的感叹着真巧啊两个人住在一个小区,又并排走到了一个单元门口,随时准备挥手跟张重之说再见的余祐微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感叹,竟然这么巧,不仅住同一个小区,还是同一个单元。 可当张重之按下电梯时,余祐微没有办法再淡定了,“你不会也住21楼吧?” 张重之一愣,“当然。”见余祐微惊讶的样子,他也瞪大了眼睛,“不会这么巧吧!” 还真就这么巧,余祐微的家是2101,张重之住的是2103,刚好面对面。 余祐微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是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楚的人,跟同事住得近到这种程度是她之前没想过的,这让她有一种下了班又没完全下班的感觉。 张重之却很高兴,“太好了,这次我们可以随时讨论工作了!” 余祐微在心中哀嚎:“谁要跟你随时讨论工作啊!” 原本想在路上吃点路边摊的各种小食,如今只能回到家里自己做饭。好在余祐微是一个很有危机意识的人,冰箱里的各种食物从来不会断供,轻轻松松就凑出一碗叉烧拉面。 一边吸溜拉面,余祐微一边快速浏览着出差的时候没时间看的各地新闻,一则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Y市周边的山区博彦县发生了一系列不明原因的昏迷事件,医生找不到病因,目前所有病人都还躺在医院,等待Y市的医生前去会诊。 余祐微看了下日期,发表时间就在前天,搜索后续的发展还没有相关内容,看来还没有解决。她把这个事情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准备时刻关注,看是不是一条值得跟进的新闻。 面还没吃完,敲门声响起了。 徐波事件之后,余祐微在门口安了一个可视门铃,这个小小的东西极大的提高了她的安全感。 敲门的人是张重之,余祐微皱了皱眉,下了班还要应付同事,这让她有点不耐烦,却不得不做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给张重之开了门。 门外的张重之已经换了一套全黑的真丝睡衣,散发着柔和光泽的布料垂顺的挂在他身上,不仔细看很难看出睡衣上还有提花的品牌Logo。这是余祐微在店里看过,却连橙色软件购物车都没加的一套睡衣——这套睡衣对目前的她来说太贵了,只是一套睡衣就要四五千块,她可能拿了年终奖才会加购物车里看一看,然后再删掉。 而张重之显然把它穿的很随意,完全没有顾及面料的娇贵,大喇喇的伸出手臂顶住余祐微的门框,“师父,你这儿有醋吗?我前天才搬过来,家里东西不太全,面都煮好了才发现没有调味料。” 原来是在自己出差的时候搬过来的,难怪从没见过这个对门的邻居,余祐微想着,便点点头,回身去厨房拿了醋递给张重之。 张重之接过酱油,“谢谢师父!明天下班你带我去买些必备的日用品吧,我这人很粗心,每次买东西都丢三落四的,要用的时候总是没有,师父如果能帮我参谋一下,一定能一次备齐。”说着,朝余祐微露出一个让人很难拒绝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集体昏迷事件 余祐微其实不太想答应,她甚至开始怀疑张重之是不是那种没有自理能力型的学霸,一些日常琐事都不愿意自己动脑动手,刚好自己家住在他家对面,他就迫不及待的使唤起自己来。 但顾及到每天白天还要一起共事,自己可能有无数事情都要和张重之共同完成,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可当她第二天拿到张重之做的文字版记录时,瞬间恨不得每天帮他打扫屋子。这份记录详略得当,重点突出,最重要的是,她如果自己做的话,可能要整理两三天,而张重之一天就能做得这么好,她每天花30分钟去帮他扫扫地什么的,又能怎么样呢?他为自己节约的是无数的时间啊! 到了下班时间,余祐微特意找了个借口没有跟张重之一起回家,而是约了他一会儿直接在超市见面,公司的女同事因为来了一个大帅哥都沸腾成那个样子,她可不想刚回来就被发现跟张重之同进同出,尽管事情不是那么个事情,解释起来却也很麻烦。 买了一堆东西,张重之又请求余祐微到自己家里帮忙收纳一下,出于对这个工作机器的感激,余祐微爽快的答应下来。 余祐微很少单独去单身男人家里,对单身男士住所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里的男生宿舍,形象记忆已经所剩无几,那些气味儿倒是让她记忆深刻,可以说都不是很令人愉悦,所以这次她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大不了就简单的帮张重之打扫一下屋子,就当照顾徒弟了。 可张重之的家却跟她想象中的相距甚远,他的家里非常干净,张重之刚走进门,就顺手点燃了客厅的香薰蜡烛,卧室和书房还摆放着液体香薰,屋子里的味道甚至比余祐微家里还好闻。 室内的装修很简单,摆件却全都价值不菲,光是那个余祐微在家居杂志里看过的沙发就差不多十万块,就不要说其他东西了,他的家就和他的穿着一样,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有钱有品位。 余祐微非常羡慕,默默在心里计算着自己要打工几百年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一边想一边把从超市买来的东西装到厨房的各处柜子里,张重之买的生活用品非常齐全,看来是一个完全不会委屈到自己的人。 忙活了好一会儿,余祐微终于把各种日用品摆放整齐,坐上了那个她从进门就想坐一坐的沙发。 张重之也组装好了刚收到的椅子,从书房走了出来,“师父,真是辛苦了,你休息一下,等下我们出去吃点好的。” 余祐微本想坐直身体,可是沙发太舒服了,她便继续瘫在沙发上,“那我再坐十分钟,回去换下衣服就走。” “好。”张重之笑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刚好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一个小时候后再出发。” 换上一条平时工作很少穿的包身裙,再将一头长发松松的挽起,走出房门,余祐微发现张重之已经等在了门口。 张重之见到这样的余祐微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这个连续两天T恤牛仔裤的女人还有这一面,虽然没怎么化妆,还是看得出来她的五官没什么可挑剔的,身材更是高挑有致。 他由衷地夸赞余祐微,“你这样跟我出去,别人都会觉得我这个男人,有点东西。” 余祐微被他逗笑了,“你可不是有点东西,而是太有东西了,你来我们报社,报社才是蓬荜生辉。” 张重之毫不谦虚地接受了余祐微的奉承,他从小就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聪明与美貌,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对于余祐微的奉承,他甚至觉得说得不够具体。 “日料你可以吗?我刚查了一下,附近有家不错的日料。”张重之询问道。 余祐微点点头,“可以啊,走吧。” 张重之说的附近,就真的很近,车子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那家日料店,找车位的时间跟行驶时间差不多。 好不容易停好车,张重之引着余祐微进门,却不料在门口遇到了和女友一起来探店的小徐。 小徐原本注意力并没在路人身上,专心的对着手机自拍,顺便打理留海,可身边的女友一直叫自己看帅哥,她才注意到女友说的大帅哥就是张重之,再看张重之身边的高挑美女,更是让她大吃一惊,这两个人难道共事两天就搞到一起去了? 她立刻兴奋起来,觉得自己掌握了第一手八卦,马上凑到余祐微身边,轻轻拍了她的肩膀,“小微!” “小徐?”余祐微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同事,“这么巧?” “是啊,这家店最近很火,我们来探店。”说着,揽过身边的女友,“你呢?跟谁来的?”小徐故意明知故问,她对张重之其实没多大兴趣,只有对帅哥的欣赏,此时她对余祐微怎样解释跟张重之一起约会更感兴趣。 “我……” “小徐姐,你也来这里吃饭?”余祐微还没来得及回答,找好位置的张重之就过来跟小徐打招呼。 “哎呀你们!”小徐对着二人挤眉弄眼,“发展这么快吗?” “师父帮了我一个忙,我请师父吃饭报答她。”说着,张重之便作势请三位女士走前面。 小徐也没再多问,反正她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是晚上会一起出来吃日料的关系,上班的时候就可以多多观察,想到上班多了一件乐事,她瞬间觉得非常幸福。 除了这个小插曲,这顿饭余祐微吃的很愉快,张重之很绅士,很会照顾人,聊天也言之有物,余祐微跟他说了很多之前采访发生的趣事,发现两个人的很多观点都能不谋而合,她便说起了昨天看到的博彦县集体昏迷事件。 “我昨天晚上看到一个博彦县的事情,我找给你看啊。”余祐微找出收藏的几个相关新闻,将手机递到张重之面前。 张重之认真的看完,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后续发展,“好像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 “是啊,那么多人陷入昏迷,找不到任何病因,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件事一定值得深挖。”余祐微感慨着,“可惜梁源的假还要休好多天,不然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啊。”张重之认真的说。 余祐微一愣,她跟梁源搭档了两年,习惯了对方的思维模式和做事方法,她还没想过可以跟张重之出去采访这个可能性,但是张重之提出以后,她突然发现原来梁源不在也可以出差探访。 “你为什么会来灵异部?”余祐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她想知道张重之是不是跟她一样,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很多诡秘之事。 张重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不能说是家里位高权重的老爷子逼着他来的,便认真的思考起来,“可能是想感知世界的多样性吧,我一直相信,地球上绝对不只有我们肉眼能看到的生物这么简单。” “哦?”余祐微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你的意思是,你相信灵异事件的存在?” “当然。”张重之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起来,“我相信任何事物都有可能存在,也相信灵体也是一种生命体。” 余祐微兴奋起来,这样的话,这次出差就可以从另一种以前完全没有使用过的角度去调查,以前都是假设灵异事件是假的,她和梁源负责去推翻它们,而这次,她可以假设那些都是真的,一个巨大的陌生世界正向她缓缓展开。 Y市,博彦县,从省会最有名的两家医院赶来的专家医生正在跟县医院的医生进行紧急会诊。 每位医生都紧锁着眉头,这些病人全都是在没有任何突发疾病的情况下突然昏迷,完全找不到病因,可生命体征却极度不稳定,每个患者都以异于常人的速度迅速衰老,如果这样下去,他们的很多器官都会开始衰竭,直至慢慢死亡。 余祐微回到家中,写好了出差申请,准备明天交上去,下午就出发。 写完申请,余祐微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瞥见被她挂在桌前那支兰冰买的小木剑,突然想起了魏然,和他的那支木剑。 过了这么多天,余祐微开始对之前的事情有了新的思索。她清楚的记得,魏然说像她这种没有灵力不会道术的普通人,就算是让木剑沾血,也只能对付路过的小角色,可她那一剑的威力却那么大,她开始相信,就算是普通人,在面对没有退路的困境时也能爆发出无尽的力量。 摩挲着这支小小木剑,余祐微的思绪不自觉的飘到很远,连日的忙碌让她几乎忘记了魏然这个人,也忘记了他离开的时候身上有许多伤。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还会不会再次下山,去找他那位师叔,还不会回途径这里,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因为她此刻的想法是,如果他足够有良心的话,就应该来看看她,感谢她那些天的照顾。 第二十二章 恐怖客栈 Y市是有名的旅游城市,六朝古都。而博彦县紧邻Y市,经济自然比周边其他县城要好上一大截。 余祐微和张重之一到公司就交了出差申请,当晚便到达了博彦县。 由于不明原因的集体昏迷事件传播范围太大,造成了县里居民的恐慌,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见不到太多表情。余祐微和张重之一人拖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想找个人问问路,却无人理睬。 张重之做主订了一家特色客栈,余祐微没有反对,以前梁源总喜欢订快捷酒店,觉得省心,也不会出太大差错,这次换了搭档也换了熟悉得像半个家一样的快捷酒店,余祐微觉得这个经历也很新鲜。 本想散散步的二人因为找不到人问路,只好打车到了客栈,这是一家五层楼高的大型客栈,据说很有当地特色。换了房卡二人就上了电梯,准备放下行李出去转一转,可电梯门一打开,余祐微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到了。 走廊的墙壁被刷成了暗红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凝固的鲜血一般,两尊顶到天花板的巨大兵马俑石像门神般的矗立在电梯口,吓得余祐微一时间没敢出电梯。 张重之却饶有兴致地拉着余祐微的箱子先一步迈入走廊,一边四处观看一边啧啧称奇,“我在网上看到说这家店的装修和设计都很不一般,果然名不虚传。” 余祐微只得跟着走出电梯,出了电梯发现走廊墙壁上的装饰画也很不一般,似乎都是一些民国时期的婚宴照片,可每个人的表情细看都透漏着些许诡异。新郎似笑非笑,新娘表情木然,周围拍手鼓掌的宾客脸色都透着青色,照片中的每个人仿佛都各怀心事。再往前走,走廊的尽头挂着一副巨大的清朝女人画像,两只眼睛黑黝黝地盯着每个走近的房客。 余祐微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太清楚张重之是根据什么订的客栈,只觉得这家客栈诡异至极。 发现了余祐微的不适,张重之解释道,“这是一家东亚主题的特色客栈,老板是个历史爱好者,这里面的陈设啊布置啊都是他到处搜罗来的,在省内都小有名气。”说着又有些迟疑,“你是不是不太能接受?” “那倒也没有。”余祐微尴尬地笑笑,抱着参观的态度来看,这家客栈确实很有特色,她便没了抗拒,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门,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余祐微以为是房间里有一扇窗没有关,可检查过后发现两扇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空调也处于断电的状态,她便当做是之前留在房间内的冷气没有在意。 放下行李箱,细看室内的陈设,不禁佩服起客栈老板的钱包和胆量,他开这家店应该完全是为爱发电了,布置成这个样子,没张重之那么大病的人谁会订这种房间。 一张中式的红木大床,床品花花绿绿,床头两盏油灯,被两个眼睛鼓得和鼻子一样高的童男童女石像托在手里,一些油迹沿着石像顶部滴落,仿若石像头顶流出的血液,更要命的是,一面一米见方的铜镜就立在床的正对面,映出人影绰绰,却又看得不甚清晰,有种老旧的不真实感。 浴室里有一个很大的浴缸,和房间的古色古香不同,浴缸很现代,看得出来不是便宜货,可浴缸前却立着扇刷着鲜红油漆的屏风,屏风中间没有图案,只有《红楼梦》中宝玉最后吟诵的诗句:“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余祐微在屏风面前伫立许久,她读《红楼梦》时对这首诗印象很深,彼时她还是一个拼尽全力才能像身边的同学一样正常生活的倔强少女,读到这首诗时有种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再努力最终也不过归于尘土,很是丧气。 正当她沉浸在回忆里,试图与客栈老板神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撞击的声音。 扑通一声把余祐微从诗歌中叫醒,她以为是客栈的其他房客带了小朋友,不小心把足球踢到她的房门上,本不欲理会。可很快门口又传来了拉动门把手的声音。一切发生的很快,快到还在浴室的余祐微来不及反应,似乎是有人试图转动门把手打开门,开门失败后又用力推门,推得门上的门链都在哗哗作响。 “谁?”余祐微大喊,不会是张重之,他如果要找自己一定是会敲门的,而且他知道自己在房间,不会这么用力的推门。 声音消失了,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余祐微的幻觉。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先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一下,带上一些等下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跟张重之先到外面转一转,最好能问问本地人,现在那些昏迷的人是什么情况。 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鞋子,余祐微敲开了张重之的房门,她很好奇张重之的房间是什么样子。 张重之虽然好奇这家客栈的陈设,真正住进来还是大开眼界,不由得担心起余祐微来,即便她一直跟这些玄秘的东西打交道,这种视觉上的刺激也不见得会喜欢,正想去询问,余祐微就来敲了他的门。 张重之的房间诡异程度比起余祐微的,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祐微一进门,挂在走廊尽头那张清朝女人的画像等比缩小的挂在玄关处,进门之后无论如何活动,余祐微总觉得自己还在那个女人的视线范围内,多少有些不自在。 餐桌前立着一个和真人等高的青铜僧人像,青铜上面的斑斑锈迹大部分分布在僧人脸上,让人看了有种既恶心又不敢不敬的不适感。 房内的床就更加的诡异,那是一张深褐色的实木大床,高高的举架悬在床上,细致的镂空纹饰没有带来丝毫的美感,反而让整张床有种深陷的感觉,仿佛合上蚊帐就与这个世界没有了关联一样。 这张床给余祐微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正想找把椅子坐下,余祐微却发现房间里的椅子也大有乾坤,两把太师椅颇为贵气,椅子的四条腿上却都系着破烂的红布,细细看去红布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不明污渍,余祐微围着椅子绕了两圈,还是没敢坐下。 见余祐微这样,张重之只能尴尬的朝她笑笑,“抱歉,似乎搞砸了。” “没关系,这个体验蛮新鲜的。”余祐微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十分新鲜,她对居住环境的要求不高,只要不影响晚上休息,对她来说就不算搞砸。 走出客栈,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余祐微才发现原来夏季的夜晚如此炎热,她在客栈里甚至还能感到一丝阴冷,想到这里她不禁回头看了看客栈的朝向,可客栈是正常的南向,并非常年不进阳光,“可能是开了中央空调我没有注意到吧。”这样说服了自己,余祐微跟张重之走上了街道。 晚上八点多钟,在夏天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没有白天的日晒,很多怕热的人都选择这个时间出门活动,此时的夜市生意往往也是最好的。 可博彦县的夜晚却并非如此,稀稀落落的商家,几乎见不到几个行人。 余祐微和张重之对视一眼,来到了一个小吃摊前,“老板,来一份爆浆小豆腐。” “好嘞!”老板正坐在小凳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见有顾客上门,忙热情的招待。 余祐微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和老板闲聊道:“老板,你们这儿不是旅游城市吗?怎么这么早街上就没人了。” 老板的脸色微微变化,似乎并不想说这个话题。 张重之见状便跟余祐微一唱一和道,“是不是跟前阵子我们在网上看到那些无缘无故昏迷不醒的人有关。” 老板叹了口气,一边翻着架子上的豆腐,一边向二人讲述近期发生的事情。 原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有几个从外面回来的壮年男性在不同场合突然昏迷,那些昏迷的人被送到医院却查不出任何病因,最后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可是怪就怪在,就算输液也无法阻止他们飞快的衰老,现在第一个昏迷的人已经白发苍苍了,八成是命不久矣。 随着无故陷入昏迷的人越来越多,各种谣言流传起来。很多人说,这是最开始昏迷的那几个人带回的某种生化病毒。目前感染方式未知,很多昏迷的人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交际圈没有任何重叠,这让全县都陷入了恐慌,人们不敢在非必要的地方停留,不敢出门,甚至很多人拒绝出门工作,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博彦县就会慢慢瘫痪。 听了老板的讲述,余祐微才发现这件事比他们在外界看到的要严重许多,这不明原因的昏迷就像一场瘟疫,将恐惧种在了每个人的心底,而没有身处其中是体会不到这种恐惧的,这也是县里严格把控着向外部传达的信息的原因——恐慌不能扩散,这样的恐慌一旦扩散开来,就是一场灾难。 第二十三章 红嫁衣 又在这稀稀落落的小吃街转悠了一圈,余祐微和张重之掌握的信息并没有多很多,每位老板的说辞都并不完全一致,看来要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到医院去看看。 没有多少收获的二人决定先回客栈休息,第二天再去医院探访。 再回到客栈,余祐微又重新花了一些时间去适应房间的装修布局,但始终无法接受那么大一面铜镜正对着床。镜子不能对着床,这应该是扎根在每个中国人心中的共识了,可老板非要挑战不可能,余祐微却不能接受,便拿出一张大浴巾盖住了镜子,这才放心的准备洗漱。 盛夏时节,余祐微走进浴室却打了个冷噤,犹豫片刻,她决定打开暖风,可找了一圈才发现浴室根本没有暖风,无奈只得忍一忍,靠自身发热。 水从莲蓬头里哗啦啦的喷洒出来,盖过了其他的声音,温热的水,流过余祐微疲惫的身躯,让她暂时放空了自己,愉快的哼唱起喜欢的歌来。 如果这时她在卧室,就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门下的缝隙挤进了房间。 洗完澡,余祐微拿出一片囤了很久总也想不起来用的面膜,打算躺到床上好好休息一下。专心的对着镜子贴面膜时,冷不丁瞥见浴室门上似乎有一个影子飘过,原本昏昏欲睡的她立马警醒起来。可回过头去看时,门外什么都没有,便当做是自己眼里有东西的毛病又犯了,没有在意。 回到卧室,余祐微又被床头的两个石像吓了一跳,有些后悔没有把兰冰买的小木剑带着,不管有没有用,至少能壮壮胆。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余祐微再次适应了室内的陈设,决定开着灯睡觉,明天说什么也不住在这里了,新鲜体验一下就够了,没必要一直体验。 也许是这一天太过疲累,余祐微没等到拿下面膜就睡着了,直到面膜干透,脸上的皮肤紧绷的有些疼痛,才再次睁开眼睛。 一张青色的脸就在她面前十公分处,她能闻得到那张脸散发着的腐臭气息,好在她受了太大的惊吓,忘了尖叫,因为下一秒,那张脸上就流下一滴铜绿色的腐水,滴落到她的唇边。 余祐微回过神来,迅速起身跑下床,这才看到那张脸的主人——一身红色的嫁衣。她没看错,这颗头发蓬乱的头颅就立在一身红色嫁衣之上,她睡前没有开窗,可那红色的嫁衣却在无风的室内疯狂地摆动着。 余祐微第一反应就是想跑,可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了她,让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红色嫁衣先于头颅飘到她身前,随后,那颗头颅也跟着瞬移到余祐微眼前,尖声叫着,“你为什么要睡我的床!” 余祐微的手脚动弹不得,只能拼命的摇头,大喊着,“你是谁啊,这张床是你的床吗?我错了,我把床还给你,对不起,你放我走好吗?” 红色的嫁衣动作灵活的仿佛是那颗头颅的身体一般,衣袖张牙舞爪,像在表达头颅的愤怒。 那张脸的神情更加的愤怒起来,“你为什么要睡我的床!”伴随着尖叫声,嫁衣的颜色越来越深,绕着余祐微做出奇怪的舞蹈动作,头颅上蹿下跳,嘴上却依旧不停,“你为什么要睡我的床!” 余祐微快哭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动也不能动,跑不出去,面前这位也不像能说得清楚话的主,这个东西到底想干嘛啊。 人在特别着急的时候总会联想到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余祐微这时突然想到了在机场被幻境困住的时候,还有无法摆脱梦魇的时候,似乎都是靠着伤口的疼痛强行脱困。 便狠下心,再次咬破舌尖,可眼前的头颅依然在她眼前飞舞,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凑近她的时候甚至张大了嘴巴,她能清晰的看到嘴巴里探出了长长的獠牙。 情急之下,余祐微一口鲜血喷向面前的头颅,头颅仿佛被烈焰焚烧一般,一张青色的脸瞬间像是要熔化掉,腐烂的血肉滴到地上,头颅发出了一声极尖利的叫声,便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余祐微的眼前。 余祐微试着活动身体,发现那股束缚自己的力量消失了,正欲蹲下身去观察落到地面的腐肉,可就在她蹲下的一瞬间,那块腐肉就跟那颗头颅和红色嫁衣一样,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有那么一瞬间余祐微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舌尖的疼痛将她唤回现实,她的大脑此时出奇的清晰,她想起了张重之那张床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那深褐色的实木,让人深陷其中的款式,那不就是,棺材吗! 张重之有危险!余祐微坚信,张重之此时一定也遭遇了一些异事,而他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个凭借伤口的疼痛脱困的方法,得去救他! 余祐微连衣服都顾不得换,飞快的跑出门,大力的敲着张重之的门,她知道,每一秒都有可能发生无法挽回的情况。 “张重之!张重之!”余祐微用最大的力气敲着门,没一会儿,睡眼惺忪的张重之打开了房门。 两个人见到眼前的人都愣住了,余祐微没想到张重之睡在棺材一般的床上竟然没有怪事发生。而张重之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再看看眼前穿着睡衣一脸慌张的余祐微,很是困惑,“发生什么了?”他知道余祐微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凌晨三点把他的门敲得震天响。 看到毫发无损的张重之,余祐微有些犹豫。 张重之却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现了余祐微嘴角的鲜血,他皱了皱眉,想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进来说。” 余祐微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虽然她的睡衣是可以外穿的短袖短裤,可跟一个成年男性共处一室穿着睡衣总归是不太好,便先返回房间套了件长开衫,才小心的关好房门,来到张重之的房间。 一进门,第一句话就惊呆了张重之,“张重之,我好像遇到灵异事件了。” “灵异事件?”张重之瞪大了眼睛,“什么灵异事件。”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张棉柔巾,打开一瓶矿泉水将棉柔巾打湿,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余祐微嘴角的血迹。 余祐微有些不自然的道了谢,便讲起了刚刚的经历,“我看到了一颗头,只有头,没有身体,它的身体部分是一身红色的嫁衣……”正欲继续说下去,余祐微看到了玄关处的画像。 她的身体僵住了,她见到的红色嫁衣,正是画像中的女人穿的这件。 循着余祐微所视的方向望去,张重之也将画像和余祐微刚刚没说完的话联系到一起,“你的意思是?” 余祐微无力的点点头,她的脑子有点乱,难道这个画像中的女人跟这家酒店有什么联系? 张重之把余祐微让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坐到了她的对面,缓缓开口,“别害怕,你先详细的说说你都见到了什么。” 余祐微便向张重之讲述了刚刚经历的全部事情,没有忽略任何一个细节,说到末尾,她又提醒张重之,“你也要记住这个小绝招,遇到这种困境,你像我这样咬破舌头,或者有伤口的话撕裂一点,人一痛,精神就占上风了。” 张重之听余祐微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时神情一直很专注,可当余祐微向他传授脱离困境的小绝招时,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表情一闪而过,余祐微还没来得及疑惑,就消失在他的脸上。 “我先检讨,客栈是我订的,本想着宣传页面做的很不错,你可能会喜欢,没想到弄巧成拙。” 余祐微却完全没有想过要责怪张重之,如果不是她自己也对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客栈感兴趣,只因为张重之订到这里的话,她是不会选择住下来的,“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这么大个人了,如果不想住这儿我会自己去别的地方的。” 张重之笑笑,打开电脑搜索这个酒店的所有信息。 酒店的评价褒贬不一,配的图无一例外都是阴森恐怖,却没有人提及过在入住期间遇到怪事。 余祐微抢过电脑,重新输入关键词:客栈、画像、红嫁衣,马上就搜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看这里。”余祐微指着一行字,“客栈可以作为容器,入住的宾客就是容器中的食物,吸纳活人生魂可以使画像中含恨而亡的嫁娘灵力大涨,为客栈主人所驱使……” 余祐微盯着张重之的眼睛,“你看这个意思是不是说,这家客栈,实际上是一个法阵,我们就这个法阵当中的供养者。” 张重之点点头,这家客栈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真的只是想住一家富有当地特色的客栈而已,不料这客栈竟然还暗藏乾坤,“看来这家客栈不能住了。” 余祐微叹了口气,确实是不能住了,可是博彦县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从这里走出去以后还能去哪呢?但她嘴上却没说什么,此刻她的舌尖还在渗血,她可不想再遇到这种需要自残才能解决的场面了。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余祐微缓缓起身,心态有些崩坏,突然很想摆烂,明天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从早睡到晚。 可是明天的事情还是要明天才能知道,眼下他们必须解决的事情是,再找到一个安全的住所。 第二十四章 去医院吧 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在路灯昏暗的街道上,余祐微有种末日逃生的感觉。 张重之也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抵达博彦县时先去租一辆车,现在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目之所及没有一处还在亮灯的商铺,这样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又累又困,脑子也当机一般,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前走,余祐微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医院吧,实在没有还营业的酒店,我们也能去医院的长椅上将就一晚上。” “好吧。”张重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从出门就开始在网上搜索现在还能办理入住的酒店,一家都没有,两个人不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无论如何,医院总是能进得去的,先找个地方休息也好。 又走了三十多分钟,远处的天都开始亮起来,他们终于走到了县医院。看着亮着灯光的门诊楼,余祐微迫不及待的走进门,她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刚睡着就被一颗头从客栈赶出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一个大行李箱走了一个小时,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现在只想躺下来休息,哪怕现在让她生一场小病去睡几天病床她都愿意。 张重之见状接过余祐微的行李箱,加快脚步走到她前面去找一个能让两个人休息的位置,“师父,这边!” 余祐微突然发现,张重之叫自己师父叫的很不情愿,她当时这样说本意是见张重之有些挑衅自己的意思,便故意恶心他一下,现在两个人既然关系已经好起来了,就不用再恶心他了。 “别再叫我师父了,看你叫得不情不愿的。” “别,我已经习惯了,不叫师父我还真不知道叫你什么合适。” “行吧,随你吧。”余祐微累得没在称呼上面计较,走到张重之指给她的长椅前就瘫坐下来,“真是出师不利啊!” “先应付几个小时吧,等天亮了我们去找个好点的酒店,睡它个天昏地暗。”张重之拿出一件外套卷成枕头放到余祐微瘫坐的长椅上,安慰道。 叹了口气,余祐微枕到张重之卷的枕头上,“天亮见。”她很清楚,医院这种地方没有完全安静的时候,但是从早班医生上班开始,就会迎来巨大的人流。 “天亮见。”张重之躺在余祐微前排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余祐微是在一阵嚎啕大哭中惊醒的,过于疲惫的一天让她睡的格外沉,一睁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慌忙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在医院,这才慢慢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张重之也在她眼前的长椅上缓缓起身,先看了她一眼,才循声望去。 几个人在一间病房门口哭的撕心裂肺,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噗通一声给门口的医生跪了下来,大声哭喊着,“求求你们再抢救一下吧,他就每天躺在病房里输液就变成这样,这是不可能的呀,这让我怎么跟他先走的爹交待啊!” 余祐微凑过去,倚在旁边的洗手间门口听着医生的话。 “阿姨,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了,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全省的专家都来会诊过,包括现在还有几位专家在咱们医院,真的是找不到任何原因啊……”一位看起来很有资历的医生扶起老人。 余祐微敏锐的察觉到病房里的人可能就是无故昏迷的患者之一,难道已经开始有死亡的了? 在她看向张重之的时候,张重之也正望向她,看来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余祐微凑到医生身后,趁着场面混乱,伸长脖子去看病房里面,患者的头已经被盖住,可露出的头发已然是一头银发。 而那位刚刚被医生扶起的老妇人,看起来也不过六十岁上下的年纪,那么她的儿子至多是正值壮年,怎么也不可能一头银发,应该就是像昨天夜里那个烤豆腐的老板说的那样,无故昏迷的人会极速衰老。 见没人留意自己,余祐微飞快掏出手机拍下了病房里的场景。 老妇人被身边的几名家属搀扶着,瘫倒在长椅上,趁着其余几人跟着医生去处理相关事宜,余祐微凑近老人,“阿姨您好。” 妇人抬起泪眼,突然紧紧握住余祐微的双手,“医生!医生!我儿子没死对不对?” 余祐微怔住了,她原本想好的说辞在妇人强烈的感情下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她觉得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对这个母亲来说都非常残忍。 张重之走了过来,拍了拍余祐微的肩膀,越过她坐到妇人的另一侧,“阿姨,我们是江北报社的记者,是来调查您儿子的事情的,您能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吗?等您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去登门拜访好吗?” 妇人双目无神的看着张重之,张重之看得出来,她虽然眼睛看着自己,注意力却没在自己身上,正欲再度开口,可看到余祐微朝自己摇摇头,便忍住了。 耐心等了一会儿,妇人猛地站起来,发疯似的朝余祐微和张重之大喊,“什么记者?你们来调查什么?早干什么去了你们?我儿子都死了,你们查什么啊?啊?”越喊越激动,竟扬起拳头就要打余祐微。 余祐微正要躲避,张重之却飞身上前挡住了妇人的拳头,几记重拳落到他的身上,远处的小护士才跑到他们身边,拉开了妇人。 见妇人走远,张重之才直起身,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余祐微摇摇头,“谢谢啊,不过我被她打几下也没什么,被受访者打也不是第一次了。”说着,想到了曾经的遭遇,竟觉得有些有趣。 张重之却一脸严肃,“采访者和受访者是平等的关系,他们没有资格对你使用暴力,而且,明明最后向她提问的是我,可她的拳头却对着看起来更好对付的你。”张重之轻蔑地笑笑,“就算在儿子刚死的情况下,也没有忘记挑选弱者出手,这就是人性。” 余祐微听得不太舒服,想反驳几句,可碍于张重之刚刚为自己挡了拳头,便生生忍下了。只回到醒来的那张长椅上,拿起张重之的外套,重新叠好递到他手里。 “我们现在去找个好点的酒店吧,找个最贵的,超过报销额度的部分我请你。”张重之想逗余祐微笑一笑。 余祐微果然笑了,“这是县城,最贵的酒店也不会超过报销额度的,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嗯?” 看着张重之不解的样子,余祐微朝妇人离开的方向歪歪头,解释道,“她刚才闹那么大动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儿子死了,别人的儿子可还没死,我们等一等,说不定会有人来找我们。” 说着,余祐微突然想起她去叫醒张重之的时候张重之穿的另一套昂贵睡衣,才意识到作为第一次一起出差的搭档,张重之不一定能接受她的工作方式,张重之明显是把生活品质看得很重的人,他未必愿意跟自己一起在这里守株待兔。 想到这里,余祐微便试着开口,“要不,你先去找个酒店,等下我去找你?” 张重之并不知道余祐微心里打的小九九,但他还是摆摆手拒绝了,“那我也在这儿瘫一会儿,我觉得我一个人有点走不动了。”他真的是有些心烦,他的人生当中还没有一次会狼狈到沦落在医院的长椅上过夜,这会儿让他一个人臊眉耷眼的出去,他更是不愿意。 余祐微却很感动,深刻的反思了自己,觉得以后不能再像这样第一时间把张重之往坏处想,就算他是一个生活条件优越的好看学霸,工作的时候也非常认真且能吃苦,她决定从此以后把张重之当自己人。 张重之见余祐微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和蔼起来,甚是不安,“你想干嘛?” 正要回答,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你们是记者?来调查我们县里的事情的记者吗?” 来人是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年轻女性,穿着打扮很时尚,看起来跟省会城市的姑娘也不相上下,可她似乎没有主动跟陌生人说话的习惯,神情有些胆怯。 余祐微扭头看向张重之,见对方也看过来,便朝他挑了挑眉,张重之读懂了她的表情,她在说:“看吧,这就是前辈的经验。” “对,我们是H市来的,专门调查博彦县的无故昏迷事件。”余祐微把语调放的很慢,怕吓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鼓了很大勇气过来跟他们搭讪的姑娘。 张重之把刚刚老妇人坐的位置让给姑娘,露出他精心设计好的笑容,根据他的经验,没有女性能抵抗这个笑容。 可女孩明显愣了一下,虽然乖乖的坐下来,却不动声色的凑近余祐微,尽量离张重之远一些。 余祐微和张重之全部精力都在女孩身上,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动作,余祐微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而张重之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所以,你能提供什么线索吗?或许说,你的什么人是当事人之一?”余祐微见女孩偏向于信任自己,便率先开口。 “嗯。”女孩不安的搓着双手,“是我哥哥,他是第四个昏迷的人,现在第一个人已经死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哥哥也快死了。” 第二十五章 是盗墓贼吗 余祐微正要继续询问,女孩却很贴心的说道:“我几个小时前就看到你们睡在这里了,你们是刚到这里吗?” 听女孩这样问,余祐微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敷衍过去,“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我带你们去找个住的地方吧,你们先放下行李,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女孩带余祐微和张重之来到附近一家连锁酒店,开好房间,余祐微邀请女孩在自己房间等一下,让自己简单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一边提着行李上楼,余祐微一边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去住什么特色客栈民宿什么的了,还是这种经济实惠的连锁酒店最好了,简简单单,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跟女孩一起走进房间,余祐微突然想起还没跟女孩介绍自己,“忘了自我介绍,我是H市江北报社的记者余祐微。” “我叫戚明明。”女孩单独跟余祐微相处时,显得自然了许多。 “我可以叫你明明吗?”余祐微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我的家人朋友都这样叫我。”戚明明回答的很爽快。 “好,明明,你等我一下哈,我很快就来。”得到了戚明明的同意,余祐微就抱着换洗的衣服和简单的洗漱用品走进了浴室。 戚明明的哥哥戚成钢从小就教她男人没有好东西,不许她跟陌生男人多说话,所以她总是对男人抱有很大的戒心,如果这次只遇到张重之,她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上前搭讪。 可她对余祐微的第一印象很好,不仅是因为她好看,还因为她是自己很想成为的那种人,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来面对这个世界。不像自己,被哥哥管的太严,几乎没有自由,如果哥哥也死了,习惯被管束的她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怎样过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余祐微已经从浴室走了出来,甩了甩还在滴水的头发,“我们走吧。” “你要不然先吹一下。”戚明明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示意余祐微,她为了照顾哥哥跟公司请了长假,有很多很多时间。 “没事儿。”余祐微满不在乎的说,“走着走着就干了,别耽误你的时间,走吧。”说着就走在前面打开了房门。 戚明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余祐微出了门。 等张重之出门的时候,余祐微向戚明明打听博彦县有什么特色的早点。 戚明明想了想,“离这儿不远有一家羊肉泡馍,做的很正宗,我带你们去吧。” “好啊。”张重之走到二人跟前,刚好听到戚明明的这句话,便顺口答道。 戚明明的肩膀有些僵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余祐微一把揽过她的肩膀,“走吧,早就想尝尝正宗的羊肉泡馍,快带我们去吧。” 心满意足的吃完早饭,余祐微觉得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主动结束了寒暄,向戚明明询问她哥哥的事情。 “我哥哥叫戚成钢,在外面做一些小生意,这次的事情,就是从他和几个一起出去的人回来开始的。”戚明明缓缓地讲述着,“他经常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回来再休息几个月,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营生,可这次他只离开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你知道他做的是哪方面的生意吗?”张重之问道。 戚明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哥哥从来不跟我说他的事情。”说着,不自觉的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 张重之眼睛很尖,见到那镯子瞳孔猛地放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的镯子很漂亮。” “啊……是吗?谢谢,这是上次我哥哥出门回来带给我的礼物。” “可以借我看看吗?” 余祐微不知道张重之为什么会提出如此无礼又冒犯的要求,正要帮戚明明拒绝,张重之却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 趁着余祐微愣神的功夫,不知道如何拒绝的戚明明已经把镯子从手腕上脱了下来,递给了张重之。 张重之放开了余祐微的手,接过戚明明的镯子,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余祐微轻咳一声,继续提出问题,“那这次跟你哥哥一起回来的几个人,现在还有没有,呃,有没有还清醒着的?”余祐微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戚明明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早昏迷的那几个人,都是跟我哥哥一起回来的,后面再住进医院的人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可他们的家属经常找到我家,说是我哥哥他们从外面带回了病毒。”说着,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拿给余祐微看。 余祐微接过照片,戚明明家的门口被泼了各种污秽之物,还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几个大字:杀人犯全家不得好死。 “其他人,比如刚刚那个老婆婆家里也是这种情况吗?” “他们也去找过几次,可是那个婆婆很凶,他们闹不过她,便只找我一个人撒气。” 看着戚明明泪眼婆娑的样子,再想到那位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老婆婆,深深的感觉到了人类的多样性,也许张重之说的也有道理,大多数人都会首先选择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人去欺负。 张重之听到这里抬起头,把镯子还给戚明明,“那些人跟你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戚明明接过镯子,小心翼翼地戴回手上,“我不知道,我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也失踪了,这些年哥哥就又当爸又当妈的照顾我,自己辍学帮我赚学费让我去市里上学,毕业回来帮我找工作,可是从来不让我问他的事情。” “那你知道上次你哥哥去了哪里吗?订票信息什么的,你能查到吗?” “我只知道他去了比丘,还是他走的前一天他朋友来家里吃饭说的。” 余祐微在手机地图上搜索比丘,发现比丘县是距离博彦县不远不近的另一个县城,便把手机递到张重之面前让他看一眼两地之间的距离。 张重之看了一眼,向她点点头,又低头看起自己的手机来。 余祐微觉得张重之从看到戚明明的镯子之后的反应都有些奇怪,便简单的又询问了戚明明几个问题,就借故跟她分开了。 送走戚明明,余祐微歪头看着张重之,“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张重之笑了起来,“看来我们已经有一些默契了。” 余祐微翻了大大的个白眼,“你那副样子谁都看得出来。” “好好好,我说我说。”张重之收住笑容,神情认真起来,“你看到戚明明手上那只镯子了吧?” “看到了,镯子怎么了?”见张重之格外关注那只镯子,余祐微更加好奇了。 “那是一只帝王绿的翡翠镯子,我奶奶也有一只,放到市面上市价可能要一百万左右。” “什么?!”余祐微张大嘴巴,差点忘了合上,“一百万?什么镯子一百万?” “什么镯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她像知道镯子的价值吗?还有,她哥哥到底是干什么的,镯子是从哪来的,也许这就是这次事件的起因。” 余祐微努力忘掉镯子的价格带给她的强烈刺激,思索起来,戚明明虽然衣着时尚,可面料剪裁看得出来衣物的价格不是非常高,跟这种天价镯子并不匹配。另外看她摘下镯子的动作,不像是摘下一百万的感觉,那一丝珍重可能还是因为这是哥哥送的礼物,那么,她哥哥是从哪里弄到这个镯子的呢? 见余祐微紧皱眉毛思索的样子,张重之得意的把自己刚刚搜索到的东西发给余祐微,“从我看到那只镯子开始就有了怀疑,直到戚明明刚说了比丘县,我似乎已经接近真相了。” 余祐微打开张重之发来的链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索性放下手机,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认真的吗?盗墓?这个年代?” 张重之摊摊手,“我家祖上做过一些文物生意,所以我小时候长辈们会当做故事给我讲一些。”见余祐微犀利的目光射过来,张重之举起双手,“我们可不是盗墓啊,我们走正规渠道的,但是我会比别人了解的多一点。” 余祐微怀疑的盯着张重之,听他继续说。 “你看我刚发给你的其中一条,相传宋朝一个状元郎就葬在比丘县,但是没人知道墓穴在哪里,去求学业的善男信女都是去拜庙,也就是说,这伙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状元墓去的。”说完,张重之把双臂抱在胸前,胸有成竹的等着余祐微的回答。 “假设是你说的这样,那么他们就是一伙盗墓贼,在比丘县盗墓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所以戚明明才说这次她哥哥比往常回来的都要快,而他们从古墓里带回的东西,就是导致这场昏迷的元凶?”余祐微顺着张重之的思路思考,发现竟然每一点都对得上。 张重之赞许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余祐微抄起面前的餐巾纸就扔到张重之身上,“没大没小。”其实要说盗墓也不是不可能,很多偏僻的地区监管确实不那么严格,只是她觉得张重之给出的答案既夸张又合理,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要不,我联系戚明明,看看她认不认识其他家属,你再用你的火眼金睛看看?” 第二十六章 我凭什么受啊 余祐微从戚明明那里拿到了另一个联系方式。 方文倩是戚成钢好友张德发的老婆,而张德发,正是第二个昏迷的人。 余祐微拨打了方文倩的电话,可她似乎不太方便接电话,余祐微的电话刚刚拨打过去,就被干脆的挂断了。余祐微对被挂断电话这件事非常习以为常,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一边跟张重之聊天,一边每隔十分钟就重新拨打一次。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我都说了只要货出手了钱很快就会还你们,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呢吗?催什么催啊!”余祐微开着免提,完全没有做好方文倩会接电话的心理准备,更不要说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了。 “你好,请问你是方文倩吗?”为了消除误会,余祐微用堪比客服的超温柔语气问道。 听到余祐微的声音,电话那边的声音略显迟疑,“我是,你是谁?” “方女士你好,我是H市江北报社的记者,我们这次呢是专程来调查这次集体昏迷事件的,你看你方不方便……” “不方便!”没等余祐微说完,方文倩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余祐微跟张重之面面相觑。 “看来这些人的家属在他们出事以后,过得都不安生啊!”张重之轻声感叹。 还没来得及搭话,余祐微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见是方文倩的号码,喜滋滋地举起手机拿给张重之看,接着,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方女士?” “啊,余记者,我才看到明明给我发过信息说过你的事儿,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方女士,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约个地方出来聊?” “好。”方文倩一口答应下来,并说出了一个地址。 “好的方女士,那我们半小时后见可以吗?” 就这样跟方文倩约定了时间地点,张重之已经查好了地址,等余祐微一声令下就打车出发。 等车的时候,张重之提议道,“要不等下我们租一辆车吧,去哪都方便一点。” 余祐微有些犹豫,“可是如果我们要去比丘呢?” “我看了下,从博彦开车到比丘差不多要开四个小时,而且到了比丘肯定还要去乡下,没有车真的很不方便哎。”张重之习惯了以车代步,这两天到处打车对他来说真的很不方便。 “等见完方文倩再说吧。”余祐微其实很同意张重之租辆车的提议,但她总是对这次的行程有着隐隐的不安,甚至有些抗拒,便没有第一时间同意。 见到方文倩,余祐微和张重之都非常惊讶。 余祐微大四实习被安排在一家时尚杂志社,因此对各大品牌非常熟悉,这些大牌对张重之来说更是日用品,可他们都没想到,一些东西会出现在方文倩身上。 方文倩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脸上有一些很比较明显的整容痕迹,身上穿着MIU MIU新一季秀款的白色波点连衣裙,大大的泡泡袖非常夸张。脚上一双ROGER VIVIER白色缎面高跟鞋,肩膀上背着一只奶油白色的爱马仕康康,这身行头就算是在H市,也只有在一些特定的场合才能看到,没想到在博彦县这种小县城,方文倩却打扮的如此富贵。 见面前的二人见到自己时都有些惊讶,方文倩害羞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请问,你们是H市来的记者吗?” “对,请坐。”余祐微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招呼方文倩坐下。 方文倩见到张重之,眼前一亮,神态也越发娇柔起来,“你们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见张重之没有开口的意思,余祐微只好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找你来的目的主要是想知道你老公和戚明明的哥哥最近这次出门去了什么地方,然后我们可能会到当地去调查一下这跟他们的昏迷有没有直接联系。” 方文倩点点头,“他们去了比丘。”想了想又补充道,“洪崖镇。” 余祐微眼前一亮,终于有一个具体的地点了,“我听说,很多人都觉得是他们几个这次出门带了某种病毒回来,传染了后面昏迷的人,你怎么看?” “别听他们放屁!”方文倩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失态,忙垂下眼帘,用余光瞟着张重之,“不好意思,那些人找过我几次,都被我狠狠驳回去了,如果他们真的带了什么病毒回来,那我们这些家属肯定是先中招的人啊,对吧?可你看我们都没事,反而是那些跟我们没多大关系的人跟着昏迷了,这总不能怪到我们头上吧。” 这个问题余祐微和张重之之前讨论过,张重之又做了“灵异事件推定”,也就是把它定性为灵异事件,那么这种带有传染性的昏迷,可能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有选择性的,至于选择的依据,就只有进行深入调查才能知道了。 余祐微觉得自己时不时感到不安的原因也许就在于这里,只有把它推定为灵异事件,这件事的一切发展才格外合理。明知道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恐怖和危险,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沉迷。 张重之淡淡的开口问道:“你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吗?” 方文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调整状态,很刻意地伸出食指挑了挑额前的碎发,“不知道,男人的事情我是不管的。” 张重之没有说话,只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笑的盯着方文倩。 方文倩抿了抿嘴,似乎也打定主意不接张重之的话。 无奈的余祐微只好出来打圆场,“你应该知道第一个昏迷的人已经死了吧?如果医生找不到病因,你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我们,如果我们调查不出事情的起因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很快就会轮到你老公了,你说是吗?” 方文倩的嘴巴张了一下,又迅速合上,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张重之便继续加码,“我们只是记者,不是法官,我们要的是真相,至于他们做的事情是不是合理合法,那跟我们没有关系。” 听了张重之的话,方文倩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试探的眼神投向余祐微。 余祐微点点头,“我们只想查出真相,帮助你老公和其他昏迷的人。” 方文倩的肩膀突然沉了下去,似乎从进门开始就提着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萎下去了,苦笑道,“你们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吧。” 余祐微和张重之都没有回答,静静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错,老张他们确实是去倒斗的。”方文倩解释道,“老张就是我老公,张德发。他们这行风险很高,我总是劝老张,钱已经够花了,不要再去了,我们去省会开一家美容院,那不是一样的赚钱吗?可他总是说什么富贵险中求,他想要的是泼天的富贵。” 张重之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轻蔑,什么人都敢幻想泼天的富贵,嘴上自然也没有饶人,“泼天的富贵,可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住的。” 打扮得贵妇一样的方文倩,心气儿极高的方文倩,此时并没有反驳,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啊,我们目前的生活,对于我俩的原生家庭来说已经算是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了,可是我年初才知道,老张不知道从谁那儿学会了赌博,把大半家底都赔了进去,所以他这次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去的。” 说到这里,似乎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方文倩竹筒倒豆子般的把心头的压力都倾诉出来,“直到他昏迷不醒之后,讨债的人找上了我,我才知道他还欠了一大笔钱,我想把家里藏着那些待价而沽的东西都卖出去,可那些人落井下石,给的价格对于老张的欠债来说就是杯水车薪,如果老张醒不过来,我可能要变卖所有资产了。”说着说着,方文倩哭了起来。 “他这次回来带了什么东西吗?”张重之斜倚在椅背上。 “他……只带回了一面镜子。”方文倩有些吞吞吐吐,“很普通的铜镜子,我只见了一眼,就再也没看到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卖掉了。” “你能把他这次出行的事件线捋一下吗?” “啊……可以的,稍等一下,我看一下我的手机备忘录。”方文倩掏出手机,快速的翻找着,“他常年外出,我都会在手机里记下他每次出门和回来的时间,他5月28号出门,6月15号就回来了,以往每次他都会出去两个月左右的,然后,6月20号他就昏迷不醒了。” 说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6月17号是刘睿昏迷的时间,当时老张好像很害怕,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怕,每天都撺掇这次一起走的那几个人去医院看刘睿,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商量什么,没多久,这几个人就都跟刘睿一样了。” “刘睿是刚刚死去的那个人吗?”余祐微问道。 方文倩突然情绪崩溃了,近乎哭喊着,“对,他就是刘睿,他是第一个昏迷的,我老公是第二个,是不是这样下去我老公就是下一个死的人,凭什么啊!我凭什么受啊我!” 第二十七章 为了两千块钱至于吗你 余祐微忙坐到方文倩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先别着急,现在只有刘睿一个人死亡,我们不能说死亡顺序跟昏迷顺序是一样的,你放宽心,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方文倩用力抓住余祐微的手,“真的吗?余记者,如果你能帮我救我老公,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说着,她抓起身边的包,“你看这个包你喜欢吗?我一比一配货买来的,现在很难买的,你拿去,现在就拿去,求求你一定救救我老公。” 余祐微整个人尬住了,只能动作僵硬地抓起一张纸巾,帮方文倩擦拭哭晕了的眼妆,“你别激动,我们毕竟不是法师神婆,只能说尽力调查真相,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张重之在一旁看到差点笑出声来,在余祐微警告的眼神下才克制住自己。 余祐微把方文倩送出门,一直目送她坐上车,这才发现她的排场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一辆余祐微不认识型号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方文倩走出咖啡店的同时,一位身穿黑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年轻司机忙跑下来给她开门,恭恭敬敬的等到关上车门才小跑着回到驾驶位。 余祐微在原地愣了很久,张重之等不及出来找她的时候,刚好听到她在喃喃自语,“啥家庭啊,太夸张了吧。” “怎么了?”张重之好奇地问道。 余祐微向张重之讲述了方文倩离开时的排面,张重之虽然不像余祐微那震惊,却也非常惊讶,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丈夫再不醒来就要变卖房产,可当她做事情的时候体现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精心搭配的服饰,高调的豪车和司机,简直是把自己当做女明星一样经营了。 余祐微去过很多县城,也接触过很多有钱人,但是县城里如此高调的有钱人,方文倩还是第一个,对她来说是很新鲜的体验。 “刚看你吃了一整块草莓慕斯,渣渣都吃得干干净净,要不要回去再来一块?” 余祐微没想到自己这么细微的动作被张重之看得一清二楚,想也没想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当不成富婆,我还吃不起一块慕斯吗?” 也许是受了富婆的刺激,余祐微回到咖啡店把自己想吃的几个口味都点了个遍,等待的过程中又给自己点了两种咖啡。 “怎么了师父,报复性消费吗?”张重之调侃道。 “对啊,报复我自己。”余祐微轻轻刮下慕斯表层的奶油,送入口中,“激励我更加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成为富婆。” “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问!” “你每个事件做完能赚多少钱?” 余祐微放下手里精致的小勺子,如果是别的同事问她这个问题,她一定会巧妙的搪塞过去,但张重之不同,她知道张重之对自己赚多少钱没兴趣,也没有窥探的意思,便掰着指头认真的算了起来。 “杂七杂八的加到一起的话,差不多两千块吧。” “噗嗤!”张重之笑了起来,“那你离成为富婆可是有一段距离的哦。” “没关系,我还年轻,我命由我不由天。”余祐微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朝张重之做了个鬼脸。 “二位打扰一下……”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余祐微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头顶微秃,五官平平,身上随意的套着T恤短裤,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张重之以为这是一个推销员,正要开口拒绝,男人忙自我介绍道,“二位,我是咖啡店的老板,陆凯。” 这家咖啡店应该是博彦县最好的咖啡店,人均消费要一百块左右,在一个县城来说应该是高消费了,但老板是这么一个形象,让余祐微很是意外。 “嘿。”陆凯示意张重之往里坐一坐,给自己让个位置。 张重之微微皱眉,但还是给陆凯让出了很大的空间,陆凯却很没颜色,坐下来以后还向张重之身旁又凑了凑。 “陆老板,你这是?”余祐微很好奇,咖啡厅老板来干什么,难道是看她点的东西太多了,向自己推销储值卡的? “我是张德发的发小,看你们刚跟他老婆聊了好久,出于好心来提醒你们一下。” “哦?”张重之也来了兴趣,“提醒我们?” “对啊!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你们看到了吧,她每天出门这个样子,老张拿命换来的钱,都被她花到自己身上了。” 余祐微没有接话,她认为只要张德发没有意见,那夫妻共同财产方文倩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 见没人回应,陆凯又故作神秘地说道,“她当时花了不少心思才嫁给老张,不知道听谁说的老张有钱,把自己包装成煤老板的女儿,骗老张跟她结婚。结婚后我们才知道,她的那些行头大部分都是租的,带过来的嫁妆还是借的高利贷,钱都是她骗老张跟她领证以后老张还的。” 余祐微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方文倩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 “嘿嘿,你看,你们都想不到吧。”陆凯对余祐微和张重之脸上的表情很满意,继续说道,“现在老张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还有几天能活,我听有路子的兄弟们说,她以老张的名义借了很多钱,还把房子车子都拿去抵押贷款,现在她手头估计能有个小几千万了,这是等着老张一死就跑路的节奏啊!” 张重之很想摊手做个无所谓的姿态,可是陆凯坐的离他太近,影响了他的发挥,他只能咬着后槽牙问,“所以你跟我们说这些是为了?” 他完全不关心博彦县这些当事人都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怎样的过去,他只知道接下来要准备去比丘县,这个陆凯过来说的这些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刚看到她那个惺惺作态的样子,我怕你们被她骗了啊!她对外都说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救老张,可我看她就是准备等老张死了拿钱远走高飞。” 余祐微也开始揉起了太阳穴,不管方文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陆凯这个对着陌生人抹黑发小老婆的行为也让她很不齿,便不太想理这个油腻的咖啡店老板了,“谢谢你的提醒啊,她没跟我们说什么,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被骗的。” 得到自己满意的回复,陆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余祐微看着陆凯远去的背影,悠悠地开口道,“他甚至都没舍得给我打个折。” “别理他,看他这样子嘴里说出的话也不知道能有几分真,”倒不是张重之为方文倩开脱,他单纯就是讨厌陆凯而已。 又想了想,张重之补充道,“方文倩可能是有些问题,但应该跟我们无关。” 余祐微点点头,“她和她丈夫之间的事情不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我们又不是道德警察。但是我们如果真的打算去比丘县,是不是得准备点东西?” “东西?”张重之没有第一时间领悟余祐微的意思。 “古墓哎!我们万一要下墓怎么办?” 天地良心,张重之真的没想到做个记者,两千块钱的一个事件,竟然要做到下墓这份儿上。更要命的是,当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时,发现余祐微是认真的。 “不是吧你!”张重之气的差点跳起来,“你知道别人下墓求的是什么吗?是‘泼天的富贵’!你呢?为了两千块钱至于吗你!” 余祐微有些怔住了,“我以为你来报社就是为了这些。” “为了什么?为了下墓倒斗?”张重之险些被余祐微气笑了。 “为了体验啊,难道不是吗?”余祐微也很困惑,她一直觉得以张重之的条件,非要来江北报社,又强调必须要到灵异板块,那肯定是为了找找刺激,体验一下跟以前不一样的人生,那这次可能会下墓他应该摩拳擦掌的期待才对啊。 这回轮到张重之愣住了,他被家里逼着来到江北报社,来到余祐微身边,一直都是完成任务的心态,从来没有什么内驱力。直到前一刻余祐微说的那些话,他才意识到,也许这才是他同意来江北报社最初的动因,他确实很想体验这些危险又疯狂却得不到什么好处的人生经历。 “确实。”张重之笑了笑,似乎受到了某种鼓舞,“等我一天,我来找人帮我们准备东西。” 于是,余祐微和张重之又在博彦县停留了一天。 这一天他们做了许多事情,租车,跟戚明明确认方文倩所讲述的事情,并且,趁着天亮吃了很多小吃。 当余祐微见到张重之收到的包裹,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张重之会选择租一辆后备箱超大的SUV。光是看张重之拆箱,就看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余祐微原本是蹲在箱子旁,饶有兴致地盯着看,蹲到脚麻了便搬来一个小凳子坐着看,可张重之并没有现在就解释那些东西用途的意思,免不了越看越无聊,最后只能玩起了手机。 张重之注意到余祐微的百无聊赖,却并没有理她,现在不是讲这些物件儿用途的时候,他只是检查一下带的东西够不够齐全,确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要不你先去车上休息一下,我把东西整理好,拿到车上我们就出发。”张重之很好心地提议道。 “我不去,我现在又觉得有意思起来了。”看着一堆还没拆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不知道自己到车上要等多久,她还是选择守在一旁,至少不用干巴巴的猜测张重之还要多久才能弄好。 “行,要不你来一起拆。”张重之丢给余祐微一个小小的包裹。 余祐微开始提出过帮忙,但张重之拒绝了,觉得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干嘛用的,归类起来比较方便。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一拆,就是这么久。 “好啊!”余祐微兴高采烈地收起了手机,暴力地拆开了手中的包裹,“这是……头灯?”余祐微三两下找到开关,戴在了头上,“你这是找谁寄的这些东西啊,也太细心了吧,这个感觉会很有用哎,我看看你那边的。” 张重之正在打开一个小型摄像机,把它展示给余祐微看。 “太专业了吧,你说你祖上是不是……”余祐微眨眨眼睛,暗示自己的猜想。 张重之一把抢过余祐微手上准备拆开的包裹,“我们家可是大家族,几百年的传承,才不屑于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那还真是小看你了呢!”果然,张重之的身世不简单,跟方文倩那种暴发户不同,张重之并不会炫耀自己拥有的东西,因为那些对他来说只是日用品而已,他完全不觉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 从傍晚收到快递,一直拆包裹整理物品,整理到深夜才算完工,余祐微和张重之都累得不行,张重之更是觉得手已经拆麻了。原本打算拆完包就上路,走到哪里累了就在当地休息,没想到拆包裹用了这么多时间,只好马上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第二十八章 寻找古墓 正在和女友在G市游玩的梁源突然感到太阳穴猛烈的跳动,他按住太阳穴,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京京见梁源似乎不太舒服,忙放下正在拍照的手机,过来询问。 梁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心里很慌,但他不想让京京为他没来由的心慌担心,便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没啥,估计是有点中暑。”说着指了指路边的椅子,“我坐那休息一会儿,你先在这拍照。” 见梁源没事,京京便给他买了一杯冰奶茶,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自己到一旁专心拍照。 梁源吨吨吨地喝了几大口奶茶,还是觉得心慌的不行,便拿出手机,给父母打电话报了平安,顺便询问一下家里的情况。 电话接通,梁源发现父母都在家里准备午饭,并且非常不耐烦地结束了与他的对话。确定了父母都没什么事,可心慌的感觉却还在,梁源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工作。 余祐微和张重之已经在路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接到梁源的电话,坐在副驾驶的余祐微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张重之,戴上蓝牙耳机才接通电话,“喂?看你朋友圈不是在G市玩吗?怎么突然想起我啦?” “微微,你在报社吗?” “我啊,我在路上,出差的路上。” “出差?”想起了上次差点被褚子勋掐死的余祐微,梁源有点明白突然的心慌是从哪来的了,“对啊,我要去比丘县的洪崖镇。”余祐微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梁源可能会下墓的事情。 梁源飞快的在手机地图上寻找这个地点,“这地方最近可不太平啊!” “啊?”余祐微还没来得及查询洪崖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异样。 “我随口说的,咱们去的地方,哪个是太平的,咱就是去调查诡事的嘛,哈哈哈哈。”梁源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了洪崖镇,“这次出差走那么远,我没在,你不会是跟那个新来的一起去的吧?” “呃,就是你想的那样。”余祐微再次偷瞄了一眼张重之,看到他在专心开车,没有留意自己这边,才安下心来。虽然只是搭档而已,但被替代的人不是她,她就有一种背叛了老搭档的心虚感。 “我跟你说啊,我刚刚突然有点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你们这次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呸呸呸!别在我面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听到梁源这么说,余祐微便不自觉地隐藏了自己去洪崖镇的真实目的,“我们只是去找几个当事人,能有什么危险,你别瞎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得了。” 挂断电话,确认家人和工作都没什么异常,梁源也不觉得难受了,欢脱地追上京京,陪着她向前方继续溜达。 说完谎的余祐微不自在地向张重之说道,“是梁源,他跟女朋友在外面玩来着,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心慌,问我们去干嘛去,我看他是吃多了闲得慌。” 张重之笑笑,“那你怎么没有跟他说实话?” 余祐微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她跟梁源有一样的感觉,总觉得这次洪崖镇之行不会那么简单,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行,似乎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引她前去一样。 “他难得休假陪陪女朋友,还是不要让他担心的好。”余祐微坦然地答道。 张重之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笑,便专心开车了。 抵达比丘县已经是中午,余祐微和张重之决定停下来吃个饭,给车加满油再继续朝洪崖镇走。 见余祐微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张重之忍不住逗她,“怎么了师父?是不是看我开了一上午车太累了?一会儿打算自己开?” 余祐微却没有心情说笑,“张重之,我就是突然在想,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你说,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在洪崖镇遭遇了什么,我们会不会像他们一样?迅速的衰老,然后死去?” 张重之拿菜单轻拍了一下余祐微的头,“我倒是不知道我自己,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没事。” “为什么?”余祐微很好奇。 “因为你肯定不会被这么小的事情打倒,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打倒你呢!”张重之似笑非笑地调侃着。 余祐微依然没有被张重之逗笑,“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体验啊,不是你说的吗?”张重之摆弄着桌上的杯子,挑起眉毛答道。 “哎呀你别开玩笑了行吗?我不知道怎么了,走到这里突然有点害怕,如果咱们真的出什么事了,这可就是因公殉职了。” 张重之突然露出一个余祐微从没见过的睥睨一切的表情,“小小的洪崖县,可留不住我张重之的命。” 见到他这个表情,余祐微心里不知怎的竟轻松起来,她知道,这才是张重之最真实的样子。不管他表面上有多谦逊温和,但余祐微知道,那些都不是真实的他,这个骄傲到看不起天地万物的,才是张重之。 从比丘县到洪崖镇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聊一会儿天吃了一包薯片,车就进了洪崖县收费站。 洪崖镇跟博彦县的基础设施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是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大家都很穷的镇子,路边的一个路灯歪着脖子,这么影响镇容的样子看上去却维持了很久。 “这镇子里的人守着一座古墓,却过得这么贫困吗?”这跟余祐微想象中的洪崖镇不太一样。 “在博彦县那伙人来之前,古墓可能只是一个传说,而且有古墓也不一定都有钱,也许镇子里的人清楚墓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张重之猜测这古墓可能有什么东西,对别人没有用,却对这伙盗墓贼有用。 正当二人见到一家快捷酒店准备停车办理入住的时候,方文倩的电话打来了。 “余记者,那天跟你分开之后我去打听了很多人,大概知道了老张他们为什么要去洪崖镇。” “真的吗?”余祐微很惊喜,果然油腻男的话不可信,方文倩这时还是很靠谱的。 “对,他们收了一个人的定金,那人开价五千万,要古墓里的一面镜子。” “一面镜子?” “对,一面铜镜,至于什么铜镜值这么多钱,我打听的那些人都不知道。” 余祐微沉默了,看来最关键的信息只有那些昏迷的人才知道了,谢过方文倩,余祐微挂断电话,发现方文倩还给自己发了一个大致的位置。 “我们有目的地了。”余祐微扬起手机,拿到张重之面前晃了晃,“怎么办呢?我们是等下就去,还是明天?” “先去换上装备,直接走吧,我看博彦县医院那几个人熬不了几天了。”张重之难得的有了些人文关怀。 “正合我意!”余祐微愉快的答应下来,跟着张重之到后备箱去取装备。 换好衣服,余祐微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她对这个造型很满意,只是觉得有点热。张重之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像工装服一样的连体衣服,摸起来是有涂层的防水面料,系上腰带就很有型。余祐微又翻着桌上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打开,找些自己觉得会有用的装进裤袋里,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工装的好来——口袋是真的多。 拆开一个精致的小包,里面是一把小巧的匕首,把手上还有一个能别到腰带上的卡扣。余祐微把匕首拿在手里掂了掂,看起来不起眼,竟然还挺重,她试着拿匕首去削椅背,竟真的削掉了一块,而她根本没用多大力气。 “这可真是一个宝贝啊!”摩挲着匕首,余祐微很是喜欢,“不知道张重之能不能把它低价卖给我。” 走出门,碰到倚靠在墙壁上,斜斜的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双手插在裤袋里的张重之。他的侧脸很好看,眼窝深邃,鼻梁挺直,额前的发丝随着走廊里的风微微飘动。余祐微的呼吸都慢了一拍,她一直知道张重之很帅,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张重之有这么的帅。 “来了。”见余祐微出来,张重之站直身体,指了指余祐微背的包,“你都带什么了?这么大一个包,去春游带的零食吗?” 余祐微瞬间从对美色的陶醉中清醒过来,闷声答道,“你的包也不小,你拿给我的我差不多都带了,还揣了点吃喝。”她对古墓并没有什么研究,连盗墓题材的小说都不喜欢看,这种事情又无法到网上去查,只能有什么都带上,就算带多了也比要用到的时候没有要好。 张重之只是笑笑,抬手取下余祐微的大背包,“走吧,赶路要紧,我看了下,有一半的路程要靠走的,不要等天黑了才到,那我们可真的成了盗墓贼了。” 车程很短,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汽车无法进入的区域,望着崎岖的小路和路边茂盛的植物枝叶,余祐微突然很想感谢张重之为他们二人准备的装备,如果再能有个面罩就更好了。 “有的。” 耳边传来张重之突兀的声音,余祐微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有什么?” “防毒面具。”张重之很自然的答道,“你不是在担心墓里面会不会有瘴气吗?我戴了防毒面具,只是现在戴上的话会有点奇怪。” “……”余祐微仰面望天叹了口气,“走吧,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由于没有具体的方位,两个人只能在一片区域内不停的绕着圈,生怕错过哪个隐秘的入口。可漫无目的的绕路不是最辛苦的,真正辛苦的是,在炎热的盛夏,穿着不透气的工装马丁靴,在不通行人的小道中穿行,简直是身心皆苦。 “我不行了。”余祐微一屁股坐在草丛中的一块大石头上,“这么找下去没完没了,我这衣服里全都是汗,一会儿把我泡发了。”说着,拖过被张重之拿在手中的背包,翻出了一瓶纯净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晚上再来。” 张重之也晒得有点迷糊,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是啊,我俩竟然都没有考虑到气温这个大问题,可能是我们都没走过这种小路,有点想当然了,以为地方小,就能很快找到。” 见余祐微把喝完的水瓶放在一旁,张重之想都没想就拿起来,把瓶子里剩下的水都喝完了。 余祐微目瞪口呆的看着张重之,张重之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余祐微别过头,她想着兴许是张重之热懵了,而且现在条件艰苦,说不定一会儿所有的水都消耗光了,张重之节约水是对的。 余祐微顺手捡起一块块石子,向远处丢去,“等我把这堆儿石子丢完,我们就走吧,再这么坐下去就再也不想走了。” 张重之却敏锐的注意到,一颗石子落到地上并没有像其他石子那样发出闷响,而是一声脆响。 “那是什么?”张重之起身前去查看,“这里好像有东西。”他看到一个被掩埋的很随意的铁板,像是有人在情急之下留下来的。 第二十九章 下墓 看到张重之似乎发现了什么,余祐微也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凑上前去。 张重之试图掀开那块铁板,却发现铁板奇重无比,看上去不过一米见方的大小,可他使出全身力气去搬动铁板,铁板竟纹丝不动。 “这不是普通的铁板,这是玄铁。”张重之怎么也没有推动铁板,索性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这里好像是一柄铁环。”在一处被树叶掩埋的角落,余祐微发现铁板上有一个状似圆环的东西,“这是一个把手吗?” “我看看。”张重之再次弯下身来,“这看起来像是一扇门的其中一半,就算是随意摆放的,这块玄铁铁板也能跟周围的植被融为一体,不说别的,就这块玄铁,也价值不菲,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个宝贝。” 余祐微抚摸着这块黑褐色的铁板,别说附近的村民了,如果不是张重之说,她也只当这是一块生锈的烂铁,根本不会考虑值不值钱的事情,就是拉起来扔掉还得额外耗费人力那种。 “拿着。”张重之从背包里翻出一根长长的绳子,“栓到这个铁环上,我们一起拉。” 余祐微把绳子套在铁环上,跟张重之一起拉动,可使出了最大的力气,铁板一点都没有挪动。 “这,靠咱俩恐怕不行啊。”余祐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上一滑,摔到了地上。 张重之也放下手中的绳子,“确实不行,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张重之开始卸下背包,和口袋里的重物。 “这路怎么开车啊?”他们走的一路全是高高低低的植被,车倒不是开不过来,但开过来的话,会造成比较大的破坏,车也会被划的不像样子。 “硬开。”张重之没有多说,“等下开个位置共享,等我回来。” 余祐微想说点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她知道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或许这半扇铁门就是古墓的入口,可他们这两个却只能干瞪眼,这事儿也不可能找别人求助,只能这样了。 张重之走了很久,余祐微等的无聊,便研究起面前这块玄铁。 伸出手,轻轻的摸索上面的纹路,余祐微这才发现,这玄铁在炎炎烈日的炙烤下,竟然还保有一丝清凉,“这玄铁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不知道泡在水里能不能给热水降温。”说着,余祐微不知怎的就躺了上去,“真凉快啊!” 正当她躺到快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张重之找到了车子,给她发来了位置共享。按下接受共享的提示,余祐微知道张重之正在朝她这边过来,便安心的睡了过去。 一片凉凉的毛巾敷到额头上,余祐微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的下巴。 “哎哟!你这人怎么伸懒腰用这么大力气啊!”余祐微睁开眼,就看到张重之捂着下巴叫道。 “你回来了。”余祐微急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精力充沛的开始准备干活。活动了下身体,发现自己虽然没睡很长时间,体力却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跟你说,这玄铁可真是个宝贝……” 不等余祐微说完,张重之便拿出一根更长的绳子,将一头绑到了铁环上,“再不快点,太阳要落山了。” 余祐微听话地闪到一边,看着张重之启动车子,拉足马力。 玄铁盖子在余祐微面前缓缓移动,终于,一个只够一人通过的深坑出现了。 “有了有了!”余祐微激动地向张重之挥手。 听到余祐微的喊话,张重之飞身跳下车子,快步跑到余祐微跟前。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入口就在眼前,却有点不知所措了。 “怎么办?”余祐微打破了沉默,“我们现在这么下去,违法吗?” “你要端正态度,我们是在进行新闻调查,是为了救人。” “哦对对对,快,把摄像机拿出来。” 张重之从包里翻出摄像机,递给余祐微。 余祐微接过摄像机,熟练的开机,将摄像头转向自己和张重之,“我们是江北报社的记者余祐微和张重之,现在在比丘县洪崖镇的一座古墓前,我们正在调查博彦县的集体昏迷事件,根据家属证实,第一批昏迷的人都进过这座古墓,所以现在我们要进去实地考察一下。” 说完,戴上张重之拿过的防毒面具和头灯,将摄像机固定在手上,翻转摄像头,就准备进入古墓入口。 张重之伸手拦住余祐微,“我在前面打头阵。” 余祐微点点头,没有推辞,紧紧跟在张重之身后。 地道很简陋,有些地方挖的没那么细致,便只能爬着走,一不小心抬起头,还会撞得头顶上的土窸窸窣窣地落到头发上,甚至钻进脖子里。 张重之身形更大,在余祐微前面爬的更是吃力,“这地道看起来像是那伙盗墓贼挖的,这活儿干的也忒糙了。” “你能看到前面还有多远吗?”不少头顶的碎泥土掉进余祐微的脖子里,跟在狭窄土道爬行时流出的汗水混合到一起,别提有多难受了,“我这脖子里全是土,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虫子跟着一起掉进来。” “看不出来,这一路弯弯曲曲的,我们尽量快点。”张重之的状况比起余祐微来,只有更差,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 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眼前开阔起来。 余祐微跟在张重之身后,钻出地道,疯狂的摇头试图甩掉头发上的泥土。张重之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余祐微正要问张重之怎么不走了,抬起头却也怔在原地。 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应该在墓穴内部了,四周不再是泥土,而是石砖,可眼前却有三条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通道。 余祐微叹了口气,“果然,我早该想到古墓是不会那么简单的。” 张重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没有信号,接下来我们一定不能分开。” 余祐微点点头,打开摄像机再次记录,“现在我们应该是进入了古墓内部,我们面前有三条一模一样的入口,我们决定走左边这条。” 说完,就关上了摄像机的盖子。 “你怎么知道走左边?”张重之很意外。 “我胡说的,减轻我的紧张感,现在我们要来讨论一下到底该走哪条路了。” 张重之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余祐微是一个受不了未知的人,她曾经看过一个叫做《血型小人》的漫画,有一幕讲的是,把几个血型小人丢到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个房间里除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按钮之外,什么都没有。 有的血型会面对按钮不停的纠结,犹豫要不要去按,按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风险;有的血型会无视这个按钮,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快乐玩耍;而余祐微的血型小人,会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 所以现在,只有一种做法能让余祐微不被这种叫做“未知”的情绪所折磨,就是每条路都试着走一走。 余祐微没等张重之想好就做了决定,“这样吧,我们每条路都先走上一百步,以我俩的步幅来看的话,一百步就差不多是一百米,不管这几条路都是通往哪里的,我们都各走上一百步,然后回来再做定夺,如何?” 饶是张重之再聪明,眼下的情形也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便同意了余祐微的提议。 再次打开摄像机,余祐微发现只有一顶头灯用来照明完全不够,只得再拿出一支强光手电筒,两个光源合在一起,才勉强能把前面的路看个七七八八。 两人格外小心地走着每一步,余祐微却突然走神,想起偶然听到的一个小说开头,说下墓之前要先点上一支蜡烛,蜡烛能燃烧就代表可以下墓,如果蜡烛没能燃烧,则说明墓里有危险,不宜下墓。 可现在,余祐微感觉到地下的氧气很稀薄,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觉得那些燃烧不起来的蜡烛可能是空气太久不流通的原因,并不能代表什么。 正走神的余祐微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张重之已经停下了脚步,一头撞到张重之的背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停下了?”撞倒张重之的是防毒面罩凸起的部分,这把可以说是一个两败俱伤了,张重之的背和余祐微的脸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前面好像有个背包。”张重之拿过余祐微手中的强光手电,照向远处的地上。 顺着手电的光看去,余祐微依稀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背包,背包里的物品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 “我们走了多少步了?”张重之的注意力被书包吸引,忘记了之前数的步数。 “九十八。”余祐微简短的回答。 那个背包距离他们大概五十米左右,也就是说,他们要再走多一半的距离才能拿到背包。 余祐微和张重之对视一眼,朝彼此点了点头,不需要言语,在这里看到一个背包,他们是非要拿到不可的。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一百五十三。”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当然,也可能危险在更远的地方。余祐微和张重之慌忙把地上散落的物品装进背包,便开始原路返回。 可当余祐微数到二百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有点颤抖了,“怎么回事,我们来的时候只有一百五十三步,现在已经二百步了,同样的距离,不可能差这么多步的。” 张重之拍拍余祐微的肩,“别怕,我们进来的时候一路都没有拐过弯,径直朝前走,方向一定是没错的。”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从现在开始,我们每走十步就画上一个自己的标记。” 说完,张重之在身侧的墙上画了一个十字,余祐微也跟着画了一个Y字,便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走下去。 “你看,我们的记号!”又走了将近一百步,余祐微发现身侧出现了张重之和自己刚刚画的标记,“我们明明是一直顺着这条路直行的,怎么会这样呢?” 张重之示意余祐微坐下来休息一下,“我们先坐下来研究一下,这么一直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余祐微想也没想的坐下来,一眼瞥见张重之手里的背包,“反正这么走也走不出去,我们先看看这个包吧。” 张重之这才想起手里还有刚刚捡到的背包,便在余祐微对面坐下,将背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余祐微拿起背包,细细地观察着,这个帆布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被洗的有些发白,却没有破损,看得出来使用的人对它很爱惜,只是款式上看不出年代。 张重之翻动着从背包里倒出的各种物件儿:压缩饼干,大容量的水壶,打火机,桶装泡面,还有一个被翻的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不说别的,就看这泡面,估计是博彦县那几个人的其中之一留下的。”张重之拿下巴指了指那盒泡面,那是去年才出的新口味,铺天盖地的广告,他在很多电梯里都听到过。 余祐微点点头,很显然,垃圾广告的受害者也包括她,“看看本子吧。” 第三十章 蛇身人面 张重之听话地拿起笔记本,向余祐微的方向凑近了些,两个头灯的光亮集中在笔记本上,将笔记本上的每一个字都照得清清楚楚。 笔记本上的字写的七扭八歪,有些笔画比较多的字还出现了一些书写错误,看起来笔记本的主人像是一个文化程度不太高的人。 前三页都是类似坐标的数字,和一些地址,翻到第四页,上面画了一个花纹复杂的圆盘。 “这是一个盘子吗?”余祐微专心看着圆盘上的图案,没有看下面的文字。 “这是他们要找的铜镜。”张重之纠正道,“你看下面的字,这些人很专业,连年代和氧化程度都推算过了。” 余祐微看向下面的文字,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看来他们这次下墓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这面镜子。 “后面是什么?”余祐微摸着笔记本上的文字,觉得下面的一页有些凸起。 翻开来,是一页打印纸贴在上面,张重之快速的大致过了一遍文字,“这应该是他们找到的关于镜子的传说。” 余祐微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小字,觉得眼睛都酸了。 原来,这状元性格乖戾,在官场中人缘极差,被一群官员排挤,堂堂状元竟被贬成县令。后有游方术士向其推荐一种秘法,取七七四十九名被抛弃的孕妇的魂魄,炼成一个怀着极大恨意的恶灵,只伤男不伤女。 状元将术士收为门客,靠着这恶灵毒害朝中同僚,从一个边缘人物渐渐升至一品要员。可他的心智渐渐被恶灵控制,欲望越来越大,在一次驱使恶灵时被其反噬,术士为了保命,耗尽一生修为,将恶灵封印在一面铜镜当中,随着状元一起下葬,封印在墓穴当中,希望恶灵吞噬完状元的魂魄后能平息愤怒。 也许是这段历史过于隐秘,这伙人能找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这看上去就像是从哪本野史里面copy出来的片段凑到一起了。”看完打印纸上的文字,余祐微下了结论。 张重之点点头,“确实,但是至少可以知道,雇佣他们来寻找铜镜的人,一定心怀不轨,而且看这个情况,他们也许找到了铜镜,却没有掌握保管铜镜的方法,被铜镜所害。” “所以,铜镜应该被他们带出去了吧。”想到被铜镜封印的恶灵有那么大的力量,余祐微缩了缩脖子。 “应该是吧,不然为什么博彦县的昏迷人数会越来越多呢?”张重之分析道,“不过这墓里一定没那么简单,我们要多加小心了。” 余祐微拿起手电,朝四周照过去,还是一条笔直的路,他们刚刚刻下的标记还赫然在她身侧,她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难道,这几条路是会动的?” “会动的路?” “或者说,这里有什么机关,能够欺骗我们的视觉,让我们误以为我们是在一直向前走。”既然已经开了头,余祐微便大胆的设想起来。 “那我们现在把眼睛蒙上,靠着身体的感觉走,先走一百米试试看。”说着,张重之便翻出一卷医用纱布,拆分成两份。 “等下等下,我们用绳子把手臂绑起来。”在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方蒙着眼睛走,余祐微心里还真是没底。 “也好。”张重之将二人的手腕绑到一起,“这样可以了,绝对不会走散了。” 余祐微放心地蒙上了眼睛,两个人摸索着向前走去。 在看不到的情况下,二人的步伐明显小了很多,余祐微便提议多走五十步,张重之没有反驳,只是那手背碰了碰余祐微的手表示同意。 “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一百五十!”余祐微停下来,迫不及待地拿掉蒙在眼睛上的纱布。 眼前果然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余祐微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对童子石像,头上顶着两个很大的碗状容器,仔细一看,两个石像上都没有雕刻出五官,不知道是偷工减料,还是刻意而为之。 他们似乎已经深入到了墓穴的外围,眼前全是大大小小的石洞,接下来只能在这些石洞中穿行,而将要到达哪里,面对什么,全都是未知的事情。 “看来我们是彻底被困在这里了。”张重之握紧了拳头,拿出一个高精度指北针,“现在我们就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不然一定会越走越偏。” 余祐微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把匕首打开,握在手中,“那些人走的时候很显然是匆忙离开的,他们一定是在这下面遇到了什么危险。” 张重之拍了拍余祐微的肩膀,“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你这个命可硬的很,不可能交待在这种小场面里。” 余祐微无心理会张重之的玩笑,深吸一口气,迈入了一个石洞。 这座古墓,就像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他们已经在里面走了有差不多两个小时,还没有看到任何关键的信息,只是在不停的在形态各异的路中穿行。 就在余祐微走的快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他们走到了墓穴的深处。 一个空旷的空间,被凿出巨大石洞的柱子支撑着,看这构造像是墓穴的正殿,可是地上却只有一个祭坛,没有任何放置过棺材的痕迹。 “上面!”张重之用强光手电照着空间顶端,示意余祐微快看。 一口巨大的石棺,被四条极粗的铁链悬在他们的头顶上。 余祐微赶忙拉着张重之闪开,张重之看着她的举动觉得好笑,“你在躲什么?” “躲什么?我怕它掉下来砸到我们啊!”余祐微理直气壮。 “它已经这样吊了几百年了,不会掉下来的。”张重之开始研究周围的情况,“他们一定上去过,你看,棺材的盖子被移动过。” 余祐微也拿出手电照过去,果然,从他们的角度来看,石棺的盖子要长出来一截,像是被人打开后没有完全盖回去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余祐微有些慌了,她来这里的本意是找到跟那些人昏迷有关的东西,可是这一路过来除了一个被丢弃的背包,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连危险都没有遇到。 张重之却没有说话,摘下了背后的背包,掏出一根攀爬绳,就要甩上石柱。 “哎哎哎。”余祐微忙上前拦住,“你想干嘛啊?” “爬上去看看啊!”张重之的眼中隐隐透着兴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那口石棺在召唤着自己,自己必须要上去看看。 余祐微本想阻拦,可两人已经走到了这里,似乎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上去看看。她也不确定要找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如果那样东西出现了,她一定会知道。 想到这里,余祐微便没有拦着,任由张重之沿着一根石柱向上爬。 她紧紧地盯着张重之的每一个动作,张重之一口气爬了三米多高,却突然一动不动了。 “张重之,你怎么啦?”余祐微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尽量压低声音,又要确保张重之能听到,很是艰难。 张重之掌心向下,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缓缓地从石柱上爬下。 “怎么了?”余祐微忙凑上前去。 “石柱上面有活物。”张重之的声音有些抖,“我越往上爬,越发现手上的石柱在上下起伏,似乎是在,是在……呼吸。” “你说什么?”余祐微听清了张重之说出的每一个字,却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觉得,这些石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它们在有规律的呼吸,律动……”张重之艰难地形容着自己的感受。 余祐微很难相信张重之的形容,便凑到石柱近处,轻轻抚摸着石壁。 果然,只有长时间的将手掌覆在其上,才能感觉到石柱的“呼吸”,她惊的抽回了手,“这石柱真的像在呼吸一样,微弱的上下起伏。” 两个人又一次呆愣在原地,这个发现太颠覆他们的认知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重之才缓过神来,“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不能白来一趟,我们再去检查一下其他的石柱。” “好。”说着,余祐微和张重之便检查了大殿内部所有的石柱,无一例外,全部都像是有生命一般。 检查完石柱,余祐微和张重之又回到棺材下方,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姿势变成了背对背的防御姿态。 环视着这个空旷且诡异的墓室,余祐微和张重之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们一定进到这里来了,并且开了棺,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完全可以从容的离开,那么是什么让他们连背包都丢下了。” 分析着情况的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石柱正在将那悬挂在空中的石棺缓缓放下。 直到哐当一声巨响,二人急忙转身,就看到石柱竟如同有生命的躯体一般,将石棺放到地面上,完成任务之后,便迅速恢复原状。 张重之拉着余祐微急速后退,“小心!” 理智告诉余祐微,他们此时应该快逃,可是,任谁见到这个情景,都无法抗拒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石棺的盖子被顶开,一只浑身赤红,身形比那石柱还大的三头巨蛇从棺材里探身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余祐微和张重之,仿佛看着两只随意吹一口气就能弄死的蝼蚁。 余祐微做噩梦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时间脚下有些发软,要不是张重之扶着,差点瘫软在地。 “师父,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生共死过的盟友了。”张重之轻声逗弄着余祐微,话音一落,就挡在余祐微身前。 “你干什么,我们快跑啊。”余祐微急急地抓着张重之的衣角。 “别乱动,你看这位这身形,它要是想攻击我们,我们能跑得了吗?” 的确,不要说这位巨兽只要轻轻摆一下尾巴,他们就会被甩飞出去,就是这些被它控制的石柱,也不是他们能应付得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跟它聊天,给它讲睡前故事吧?”余祐微急的有些口不择言。 话音刚落,巨蛇竟腾空而起,三颗蛇头幻化出三张面目不同的女人脸。 “这是被封印的镜灵!”余祐微对张重之耳语道。 “你这小姑娘,生得好看的紧,怎么随这个臭男人一起进入这腌臜之处。”中间的蛇头人面开口了。 “上次那伙盗墓贼是你,你们害的?”余祐微一个健步挡在张重之身前。 张重之震惊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余祐微,他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挡在身后保护,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害?”女人的脸变得狰狞起来,“我们生前本就十分凄苦,还被贼人所害,被困在镜子里,你可知道我们现在为何是这般模样?” 三颗蛇头人面仰天长笑,古怪的笑声被封闭在空荡荡的空间里,从四面八方攻击着余祐微和张重之的耳朵。 “我们挣脱铜镜的束缚,却发现被困在石棺当中,无奈之下,只能以那贼人尸身上的蛆虫作为本体。我们生前也是喜欢新衣裳新发髻的女子,可被贼人折磨致死,拘住魂魄,当做杀人工具,好不容易挣脱封印,以为可以投胎转世,宁愿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比这样的一生要好得多,可是我们却没有选择,只能被困在那些食腐为生的恶心蛆虫身体里,永世不得超生!” 第三十一章 好久不见 蛆虫……吗?余祐微看着这怪物的身体,的确不太像蛇,想到蛆虫能长到这么大,不禁有些恶心。 环顾四周,余祐微开始怀疑,这些会动的石柱会不会也跟蛆虫有关,想到张重之刚刚爬过一根石柱,余祐微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张重之,他似乎也想到了石柱,脸色有些发白。 “那些人也许做得不对,可是他们走出去以后,还有更多的人也陷入昏迷,也是你们做的吗?”余祐微壮着胆子问道,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来都来了,要尽可能的多问出一些信息。 怪物的身体颤抖起来,发出了笑声,它的笑声带动着整个墓穴都在震动,三张人面一起开口,“男人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他们的生命力能够当做我们的食物,是这些男人的福气。” “完了,你这趟估计凶多吉少啊!”余祐微紧张的挺直了脊背,靠近张重之,悄声说道。 “看样子全身而退是不能够了。”张重之递给余祐微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手雷,“等下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扔到它身上。” 余祐微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摸索着手雷上面的纹路,“这是什么?就直接扔吗?” “手雷,我托人自己组装的,把外面的拉环拉开,然后能丢多远丢多远。”张重之的防毒面罩凸起处刚好搭到余祐微的耳边,“准备好了吗?” “嗯!”余祐微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但是他们赤手空拳的两个人,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二,三!” 张重之数到三,两个人一起拉下手雷上的拉环,将手雷扔向怪物。 “啊——!”怪物一声怒吼,猛地用尾巴将石棺扫向张重之和余祐微。 “快跑!”张重之拉着余祐微闷着头向前跑,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石洞,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目之所及还是石洞。 余祐微觉得胸腔痛得厉害,耳膜也很痛,但她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看,直到脚下突然出现的一个什么东西将她绊倒。 尽管余祐微在摔倒的时候松开了张重之的手,张重之还是被突然消失的力道弄得一个趔趄,索性蹲下身来,“我们跑了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余祐微正要拉住张重之伸出的手,就看到张重之的身后,一只一人多高的怪蛇正从张重之头上探身出来,余祐微忙缩回手,向后蹭了几步,犹豫着此时提醒张重之会不会惊到怪蛇。 可敏锐的张重之已经从余祐微的动作中看出了异常,没等余祐微提醒,便转过身去,对上了那只怪蛇。 怪蛇的头离张重之只有不到半米远,他清楚的看到了这只怪蛇的真身,这的确不是蛇,没有明显的头部,全身都是红褐色的肉,在左右两侧长着两只跟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小眼睛,样子很是恶心。 怪蛇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便一头撞向了他,随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从余祐微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张重之被怪蛇撞了一下,那怪蛇就不见了,而张重之径直晕倒在地,如果不是有自己垫背,这样直直地晕倒怕是也会摔到头的。 “张重之,你怎么了,你醒醒张重之!”余祐微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扶起张重之,摘下他的防毒面罩,轻轻拍打着他的脸。 无数道女声和尖细怪异的声线混合到一起,传到余祐微的耳朵里,“女人总是会被男人迷惑,今天饶你一命,带着这个贱男人回去等死吧!” 言罢,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沙将余祐微和张重之送到了他们刚刚走进墓穴的三条通道前。 余祐微看着还在昏迷的张重之,咬了咬牙,将他背到自己背上,用登山绳将二人的身体绑好固定住,便转回身向洞外爬。 两个人分开爬进来的时候,虽然也很困难,可是两个人互相鼓励着,并不会觉得不能忍受。而现在,余祐微知道,张重之也许跟博彦县的那伙盗墓贼的情况一样,如果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他也会急速的衰老。他这么骄傲的人,能接受吗?余祐微不知道,只是回想起了他们决定下墓时,张重之说的那句话:小小的洪崖县,可留不住我张重之的命。 直到眼泪滴到手上,余祐微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如果不是她不知死活地提出下墓,张重之恐怕不会主动下墓。她只当是在古墓里会遇到某种生物或者细菌,采集回去就能帮助那些人,却没想到墓里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怪物。 想着想着,余祐微又恨起了命运,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十分不幸的人,就算成长的过程中被亲人嫌弃,她也只当是老天对自己的磨练,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接住接下来的好运。可是到底是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个没有能力解决的人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凭着一口怒气,余祐微竟然真的将张重之背出了墓穴。 当余祐微从进墓的盗洞探出头,一眼就看到了天上弯弯的月亮,她吃力地将张重之带到外面,解开绑住二人的绳子,便体力不支地躺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现在张重之不省人事,这一切本该十分美好。 明亮的月光,悦耳的虫鸣,和夜晚有丝丝凉意、还带着花草香气的微风。余祐微看着身边狼狈的张重之,俯身将张重之翻过身来,让他跟自己一样仰面躺着,她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带张重之回去,在这之前,她希望张重之也能感受到这一刻的平静,不管他现在有没有知觉。 不知怎么想的,她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扒开了张重之的眼皮,“你看,今天的月亮特别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现在身在城乡结合部,空气比较好。” 说着说着,余祐微再次流下了眼泪,她其实并没有过分自责,张重之这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愿意,她怎么能劝得动,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下墓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休息得差不多,余祐微从张重之口袋里翻出车钥匙,又艰难地把他背到了车上,直接把车开到了洪崖镇镇医院。 镇医院的医生似乎有过医治这种病症的经验,给张重之做了几个检查,主治医师就找到了余祐微,“你是病人家属吧,这个症状不久前我们也遇到过两例,我们这边找不到病因,后来他们转到了县里的医院去,听说也没找到解决办法,而且还有人数增多的趋势,我们现在能给出的建议就是,去大医院,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选择出国治疗,越快越好。” 医生很会观人之术,张重之身上没有一件便宜的东西,看他的样子非富即贵,所以医生才会提出出国治疗这个建议。 可余祐微知道,这跟在哪治疗没有关系,只有解决墓中的怪物,张重之才有生还的可能,她把张重之送进医院,只是想让医院给他输一些营养液,尽可能的维持他的生命,最好能等到她想到办法。 回到酒店,余祐微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呆坐在飘窗的窗台上,把头埋进膝盖,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余祐微发呆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余祐微本来不想理睬,会来敲门的无非就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询问要不要打扫之类的,可门外那人似乎很没常识,见没人开门还不停地敲着。 余祐微只得将自己挪下窗台,拖着疲惫的身躯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魏然。 余祐微惊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段时间不见,魏然像是比初见的时候成熟了些,不再是一脸好欺负的青涩模样,反而添了几分清冷,也没有像第一次下山那样,傻傻地穿了一身道袍,而是穿着一身常服,肉眼可见的质感比余祐微给他买的所有衣服都要好。 没等到余祐微开口,魏然只能先开口说道,“能让我进去吗?”说着,指了指余祐微的房间。 余祐微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惊讶于在这里见到魏然,竟然忘了先让魏然进门,“哦,当然。” 跟在魏然身后,余祐微还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魏然像上次一样,从天而降了,她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魏然看着余祐微,他试图看出这个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为什么师父会觉得她是那个被上古神兽选中的人,还有临行前师父对他说的那番话,“如果此女真是那个神选之女,必定会显现出来,如果她真的展现出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你一定要先一步杀了她,一定不能让毕方神鸟复活成功,如果它成功了,神州大地将再无安宁。” 带着师父的嘱托和给出的方位,魏然来到了这里,果然见到了余祐微。 这个女人跟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她的眼底是深深的忧虑,甚至有些木然,魏然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了?” 余祐微也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她想问魏然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敲开她的门,是专门来找她的,还是说只是一个巧合,可是现在,她太想倾诉了,她没有办法承受一起出行的张重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面不改色地听余祐微讲述完,进入了魏然提问环节,“你的意思是说,那伙盗墓贼的目标是取得被铜镜封印的恶灵,却没料到恶灵早已摆脱了铜镜的封印,并且用蛆虫的身体修炼成了一个怪物?” “不是一个怪物,是很多个怪物。”余祐微纠正道。 魏然笑笑,“其实只有一个,只不过它是由很多冤魂炼成的,自然也能将自己分身出去。” 余祐微点点头,“我只看到它撞了张重之一下,那个恶灵就不见了,张重之也晕倒了,不知道最初晕倒的人是不是被它用同样的方式攻击的。” “你带我去见见那个人吧,我看看有没有办法救他。” “真的吗?”余祐微不敢相信,她原本以为自己想不出任何办法的话,只能一个人再次进入古墓以命相搏,可魏然竟然从天而降一般地敲开了她的门,还要她带他去看看张重之。 “当然。”魏然奇怪地看了余祐微一眼,仿佛她提出的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问题。 “哦对对对,你们道士都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对不对,我和我同事也是苍生的一员。”余祐微心情大好,虽然不知道魏然能不能救张重之,可是他来了,余祐微就有了希望。 昏迷的张重之非常安静,没有了平日里那些矜贵的举止加持,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魏然把一张符纸贴到张重之耳侧,不多时,那符纸便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余祐微急急地问道,“怎么样?” 魏然紧皱着眉,摇了摇头,“他的魂魄被一个怨灵包裹着,我无法在不伤害他魂魄的前提下将他的魂魄释放出来。” 余祐微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怎么办,还有解决的办法吗?” “有的。”魏然盯着张重之的眉心,“我跟你再下一次墓,除掉那恶灵。” 余祐微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担心起来,“可是那只恶灵说,它只杀男人,你也是男人,它会不会对你不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如果我真的敌不过它,那也是我命该如此。”魏然垂下眼帘,淡淡地说。 第三十二章 再探古墓 听魏然这样说,余祐微倒先慌乱起来,“你会输吗?” “女善信,不必担心。”魏然露出一个如初次见面时那般,让人看了便想欺负一下的笑容。 他这样反倒让余祐微警惕起来,才想起这小道士是个惯于扮猪吃虎的,心生疑虑,竟不知魏然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余祐微带魏然回了酒店,虽然张重之的房间空着,余祐微却总觉得让魏然住张重之的房间很奇怪,他们两个估计都不会愿意,便准备带他重新开一间房。 正当余祐微准备扫码付款的时候,魏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在余祐微眼前晃了晃,“我来,我这次带了活动经费哦。” 余祐微目瞪口呆地看着刷卡的魏然,她只见过一次这种卡,是大四在时尚杂志社实习的时候,帮一个老总刷下当季最新款的所有西装,张重之恐怕都没有这种卡。 “你们道观多大规模啊?这么有钱的吗?”上楼的电梯里,余祐微见没有旁人,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魏然却不太知道这张卡有什么不一样,只知道师父告诉自己,这趟出行的开销这张卡应该是够用了,“就很普通的小道观啊,这张卡意味着很有钱吗?” 余祐微懂事儿的收了声,“我也不知道,我就随便问问。” “那,我们明天再说?”魏然走到房间门口,没有开门。 余祐微本想跟魏然一起进房间,再说一些有的没的,她总觉得心里很慌,想跟魏然多待一会儿,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便也没答话,气呼呼的离开了。 魏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余祐微有什么不对,只当是她默认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从长计议。 这一天过得糟透了,可余祐微并没有意识到,因为魏然的到来,她在经历了如此糟糕的一天之后,依然能够安然入睡。 直到魏然那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余祐微才从混沌的梦中醒来,虽然猜到了是魏然,余祐微还是靠近门口,大声问道,“谁?” “女善信,该起床了。”魏然平静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到余祐微的耳中,她才安下心来。 在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梦到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魏然出现了,可很快发现这一切只是一个梦。直到魏然来敲门,她才确认魏然的到来不是自己的梦境,他真的来了。 “等下,我马上来。”清了清嗓子,回应了魏然,余祐微便跑回洗手间快速洗漱,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魏然却没在门外,也没在房间,余祐微不知道他这趟出来有没有带手机,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余祐微打开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 “女善信,你怎么还没下来?”是魏然,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的情绪有所起伏,可这声音在此时的余祐微听来,却很是欠揍。 “我下到哪里?”余祐微压抑着心中的气愤。 “下楼啊,我就在楼下等你。”魏然似乎有些意外余祐微会提出疑问。 “你什么时候跟我约好的?” 电话那头的魏然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现在?” 余祐微挂断电话,怒气冲冲地下了楼,可当她看到魏然的时候,气瞬间就消了。 不知道是不是穿了一身黑衣黑裤的原因,魏然看起来比昨天憔悴了一些,甚至脸上还有一些青色的胡茬。 余祐微没有开口,拉着魏然走出了酒店,“先吃饭吧,我带你去吃羊肉泡馍。” 魏然听话地被余祐微拉着,闷声说道,“我带钱了。” 余祐微一愣,反应过来便笑道,“那你带我去吃。” 余祐微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还是努力的吃了很多东西,因为她知道,张重之的命还要靠她来救。 因为见过余祐微享受美食的样子,魏然自然也看得出来余祐微此时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不要太担心,我昨夜画了一道符,等下我们去将符纸贴到你同事心口处,虽然不能让他醒来,但是可以保他不被恶灵伤害。” 余祐微很震惊,她见过魏然画符,如果是力量很大的符,对魏然的消耗很大,所以今天他这有些憔悴的样子,是因为为张重之画了这道符纸吗? 余祐微犹豫着该不该感动一下,虽然魏然本就是一个心怀大爱乐于助人的人,可如果不是遇到她,他也不用掺和张重之的事,想到这里,余祐微突然想起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余祐微坚信的一条准则就是,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及时做,既然想到这里,便问出了口。问完仍觉得说得不够清楚,又加了一句,“你是来找我的吗?” 魏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没想出如何回答,只好又喝了一口。 余祐微看着魏然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又一口,完全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只得强硬起来,抓住魏然又要端起汤碗的手,“你是来找我的吗?” 魏然见逃不过去,只好随口扯了个谎,“师父说你有危险,让我来看看。” “师父?你师父?”余祐微很怀疑地看着魏然,不理解这背后的逻辑。 “嗯。”既然话说出了口,魏然接下来的话就编得顺口了许多,“我把之前的经历讲给师父,师父很感激你,教导我要知恩图报,他老人家算出你在这边会遇到危险,便遣我前来报答你。” 这番话,细听全是漏洞,余祐微自然也发现了,但魏然编到这种程度,摆明了是不想说实话,余祐微便没再追究。 默默地吃完了早饭,余祐微带魏然去医院看了张重之。 张重之的脸色很苍白,呼吸急促,余祐微都觉得长时间这样急促的呼吸会有猝死的风险,但询问医生过后,医生表示这些昏迷的人都是这样的症状,并再次暗示她在这里输液相当于等死。 余祐微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等医生走了关上了病房门,示意魏然可以开始了。 魏然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纸,手掌一立,符纸便直立着站到张重之的身体上方。 余祐微只看到魏然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当他再次指向符纸时,符纸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张重之的心口处。 不消多时,张重之的脸上重新出现了血色,余祐微坐在病床边,紧张地看着他的变化。 渐渐的,张重之的呼吸也平缓下来,余祐微激动地抓住魏然的手臂,“我就知道,你是最靠谱的!” 魏然看到张重之的状况好了起来,也很高兴,“你同事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下午我们就去下墓。” 想到那只三头怪蛇,余祐微还心有余悸,“你准备好了吗?”她是想问魏然,画了足够多的符吗?但这样问似乎不太礼貌,便换了个问法。 魏然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昨晚一夜没睡就只画了这一张符纸吗?” “一夜没睡?”余祐微扯住魏然的衣袖,“你就算再厉害,画再多符纸,也得有力气驱使吧,你看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没比张重之好多少,我怎么能这时候带你下墓?” 魏然拍了拍余祐微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放心,我也不是来送死的。” 余祐微被魏然说服了,他的确不像是一个会主动送死的人,二人便回到酒店,商讨下墓的细节。 有了上次失败的经验,余祐微了解了恶灵的实力,也知道了上次跟张重之一起准备的东西没有丝毫用处。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张重之托人弄来的那些装备,是盗墓倒斗的装备,在恶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这次,余祐微特意叮嘱魏然,穿得舒服就行,再带上一件有帽子的外套,可以在爬来爬去的时候防止泥土掉到脖子里,其他都没什么可准备的。 时隔一夜,再次前往古墓,余祐微有种慷慨赴死的悲壮感。 看着咬紧牙关开车的余祐微,魏然再次感叹,这个女人怎么运气这么差,总是遇到这些恶灵。 “这段时间,你有遇到其他奇怪的事情吗?”魏然很好奇。 “有啊!”这句话问到了余祐微的伤心处,“你离开后我去了一所学校出差,本来以为是学生之间的谣传,去整理一篇以讹传讹或者有心人造谣的稿子出来就能回报社交差,没想到那所学校真的发生过凶杀案……” 余祐微絮絮叨叨的讲起了在C大的经历,一时间倒忘记了害怕。 再次来到博彦县那伙盗墓贼挖的盗洞入口,昨晚余祐微拖着张重之离开已经使出了全力,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把洞口掩住,那半扇玄铁门还在昨天她离开时的位置安静的躺着,似乎从她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经过。 看着魏然跟张重之差不多的身高,余祐微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还是笑出了声,“长得太高原来不是只有好处的,他们这个盗洞挖的很是随意,只有这几步路可以直立行走,接下来都要靠爬的,你就没有我爬的容易。” 魏然显然没有明白,爬的容易有什么可骄傲的,但还是一头钻进了盗洞。 很快,他又退了出来,“里面太黑了。” “当然黑了。”余祐微拿出头灯戴到他的头上,“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不带着灯怎么可能不黑。” 出了糗的魏然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这次再准备进入盗洞的时候问了余祐微一句,“那,你跟住我。” 有魏然在前面打头阵,余祐微的心情跟昨天进入盗洞时完全不同,现在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好。” 又一次到了那三条一模一样的通道,余祐微靠近魏然,轻声说道,“我们昨天走的第一条路,进去以后就出不来了,张重之怀疑这几条路是会动的。” “会动的?”魏然虽然有很多和妖物交手的经验,但下墓还是头一回,他决定多听听余祐微的经验之谈。 余祐微点点头,“我们在墙壁上做了记号,有些曾经经过的地方会再次跑到我们面前。”说完,余祐微觉得自己表述的不够全面,“也可能是通道里有什么在影响我们,让我们不自觉的走入其他通道。” “你是说,障眼法?”魏然总结道。 余祐微一怔,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说法呢,的确是障眼法。 “嘿嘿,果然你是专业的,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余祐微毫不吝啬地吹捧起来。 魏然伸出两指,在虚空中画着符,画完,摘下脖子上的小木剑,想划破自己的手指。然而当箭在弦上之时,魏然却突然改变主意,捏起余祐微的手,划破了她的手指,取了一滴血,抹到她的眉心。 余祐微看着魏然的一些列操作,目瞪口呆,“为什么要用我的血?” 魏然盯着发着红光,瞬间膨胀到几倍大的木剑,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把木剑藏到背后,“因为我怕疼。” 第三十三章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伤我的人 What?余祐微在内心疯狂吐槽,怕疼就用我的血吗?这小道士怎么如此不地道! 在余祐微举着手指后悔没带一些创可贴的时候,魏然已经迈着大步向前走了,“现在不会被障眼法迷惑了,走吧。” 果然,上次怎么走也走不完的路,这次很快走了出去,余祐微这才看清这座古墓真实的样子。 通道的尽头是一排神情凶煞的神像,尽管余祐微做足了心理准备,头上的灯扫到神像脸上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她凑到魏然身边,小声地抱怨道,“这里的神像怎么表情这么吓人,神不是庇佑众生的吗?” 魏然脚步不停,淡淡地回答,“因为这些神像不是为了庇佑众生而建造的,这是一个阵法,为了将恶灵封死在墓地里。”说着,观察着四周,“看来是那伙盗墓贼无意中破坏了阵法,恶灵才能离开古墓出去害人。” 余祐微缩了缩脖子,紧跟在魏然身后,穿过了数不清的神像,终于来到了那些混乱交错的石洞前。 只顾着四处张望观察环境的余祐微一头撞上了魏然的肩膀,她吃痛的捂着鼻子,顺手将眼泪抹在魏然的衣服上,“请你停下来的时候提醒我一下好吗?我这鼻子还好是原装的,不然绝对撞歪了。” 魏然却扬起右手,急道,“别动。” 余祐微这才注意到,在二人的正前方,一个近乎透明的石洞正在剧烈的收缩,忽大忽小,而暗红色的液体也随着石洞的收缩从下方蜿蜒流出。 随即,腥臭的气味弥漫在不通风的墓室里,毫无防备正在深呼吸的余祐微差点被呛的晕倒,“这是什么?”余祐微非常后悔没有带防毒面具,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准备充分过,面对这些奇怪的东西,人力永远无法做完全的准备。 “不知道。”魏然回答的很简洁,“但是应该很危险。” 可眼下他们不知道如果逃开会不会遇到其他更危险的事情,只能提高警惕静观其变。 余祐微紧紧抓着魏然的手臂,魏然痛得低下头,看了一眼几乎嵌进自己肉里的纤长手指,低声安抚着余祐微,“别怕,有我在。” 那石洞似乎是收缩到了极限,猛地破裂开来,可跟想象中的可能被碎石溅到不同,溅到余祐微和魏然身上的石洞残渣,是软软的胶质,余祐微从手臂上扒拉下一块儿,摸起来像是八爪鱼的身体一样,又腥又湿滑,很是恶心。 可她没想到更恶心的还在后面,从一堆破碎的残渣里面,爬出一只一米多长,通体米白的怪蛇。那怪蛇似乎是被石洞孕育出来,刚刚睁开眼睛,就张大了嘴巴,将石洞的残渣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干净。 趁着它张嘴的时候,余祐微看到它长着一口尖利又密集的牙齿,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这种生物,不虫不蛇的。 “魏然……”余祐微想拉着魏然快跑,可那只怪蛇却仿佛没看到他们一般,摇摇晃晃的爬走了。 魏然觉得喉咙很干,他也被眼前的一切恶心到了,“你刚注意到它的眼睛没有,还没睁开,应该是五感还没有打开,这应该是在恶灵的操纵下产生变异的某种昆虫。” “它是从石洞里出来的,那这些石洞,不会里面都有一只那家伙吧?”余祐微不自觉地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并戴上了帽子。 “有可能,我们快走,擒贼先擒王,不要在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上面浪费太多时间。”魏然拉起余祐微的手,快速穿过一个又一个石洞,来到了古墓的侧室。 这里似乎是摆放陪葬物品的位置,很多箱子被打开,翻的乱七八糟,而从某一排箱子开始,就没有打开的痕迹了。看起来要么是开箱的人找到了目标物品,要么是感知到了危险,放弃寻找。 “又是你。”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墓室中回荡,似乎是从墓室的四面八方传来,“我怜惜你同为女人,易受蒙蔽,你竟不知死活,又带了一个男人来,看来你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 余祐微知道,是那只三头怪蛇发现了他们,她只得大声喊道,“我这次来是想请求你放过我的朋友,他跟伤害过你的那些恶人不同,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那个声音笑的很凄厉,“你自己蠢,我可不会跟你一样蠢。”说完,这声音顿了顿,“你今天带来这个男人很不错,他身上的能力可以为我所用,如果你现在把他先给我,自行离开并且保证不再来骚扰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再饶过你一次。” 余祐微还想再说些什么,魏然拦在她身前,朝她摇了摇头,“没用的,她的执念不可能被你的三言两语说服。” “我们离它是不是不远了。”余祐微想起张重之被攻击的情形,格外谨慎的环视魏然身后的一切。 “应该是的。”魏然拿出之前藏在背后的木剑,递给余祐微,“你知道怎么使用的,给你防身。” 余祐微接过还隐约透着红色光芒的木剑,顿时感到安心了许多,摩挲着熟悉的木剑,魏然在湖底时的濒死模样却突然涌入她的脑海。 余祐微甩了甩头,似乎是想把不好的预感甩出大脑,可还没等她清空脑子里的各种想法,他们所处的墓室就已经开始坍塌。 魏然二话不说拉起余祐微就跑,那个声音还在他们耳边回响着,“既然你们都赶着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余祐微使出吃奶的劲儿跟在魏然身后拼力地奔跑,终于跑到了悬着石棺的主墓室。 石棺又悬回了半空中,看起来那只怪蛇很喜欢那个位置,余祐微紧盯着石棺,他们昨天离开的时候,石棺的盖子几乎全部打开了,可现在却是盖的严丝合缝,丝毫没有曾经打开过的痕迹。 难道它把自己关回去了?余祐微正想着,魏然却拉着她,如临大敌的连连后退几步。 余祐微被魏然突然的动作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忙顺着魏然的目光仰头望去,原来那只三头怪蛇正腾空立在他们的头顶! 魏然二话不说,祭出三道符纸,掐诀念咒,符纸如同三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朝怪蛇的三颗头颅飞去。 怪蛇的三颗头颅同时吐出无尽的黑色发丝,将符纸层层包裹,经过一番角力,发丝和符纸一起碎裂在空中,缓缓落下。 魏然咬着牙,“宝镜镇凶,魔灭鬼崩,研书八卦,三界听令!急急如律令!”魏然祭出一枚八卦镜,用自身的灵力将其放大数倍,“敕!” 八卦镜飞向怪蛇,金光太盛,余祐微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八卦镜的金光消失,回到魏然手中时,怪蛇左侧的头已经被斩断,滴滴答答地流着紫褐色的血浆。 余祐微只觉从脚底旋起了一阵狂风,震耳欲聋的惨叫直冲耳膜,“你敢伤我,今日我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魏然扎稳脚步,拉住余祐微,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画着血符,将血符击到余祐微背后,余祐微这才在狂风中站稳。 “怎么办?需要我吗?”余祐微紧紧握着木剑,随时准备割腕。 “你没发现你这个方法基本上是必死无疑吗?”在狂风中只能低吼的魏然艰难的朝余祐微喊话,“我跟你说的是遇血膨胀,你意思意思让它沾点血就行了,谁告诉你要割腕了?” “知道了!”余祐微吼了回去,她学着魏然的样子,划伤指尖,木剑沾上余祐微的血,红光更盛,魏然递给她的时候木剑只有匕首大小,现在俨然是一柄利剑了。 突然,旋风中升腾起血色的雾气,当余祐微看到的时候已经吸进了一部分血雾。 “糟了!”魏然屏住呼吸,捏了个屏息诀,拍到余祐微头上,“不要吸入这些血雾!这些都是怪物的虫卵!” 听了魏然的话,余祐微差点呕吐出来,可无论她怎么仔细看,那都只是一团血雾而已。 她自然是看不到,魏然的阴阳眼却看得清清楚楚,血雾中包裹着无数虫卵,只要被吸入体内,就可能会被幼虫啃噬的千疮百孔,余祐微已经吸入一部分虫卵,他不能再恋战,必须速战速决,帮余祐微逼出虫卵,否则后患无穷。 “剑!”魏然朝余祐微喊道。 余祐微听话地将木剑奉上,怪蛇似乎更加愤怒了,摇摆着巨大的尾巴,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废墟。 魏然以灵力驱使木剑立在眼前,飞速结着手印,“太上台兴,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诛邪!” 木剑直指怪蛇的七寸,载着金光飞出,怪蛇应声落地,地动山摇。 魏然见怪蛇落地没再动弹,也虚弱地瘫倒在地上,余祐微忙过去查看魏然的情况,她看得出来,刚刚那一击魏然已经拼尽全力。 “你怎么样?”余祐微试图扶起魏然。 魏然尝试了一下,却没能站得起来,“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那只怪物死了吗?” 余祐微不敢走太近,只是远远的望着它,身体没有再起伏,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像是死了。” 魏然试着用阴阳眼去看,可刚刚的一击他使出了全力,眼前已经有些模糊,“我们先离开吧。”说完,便再次尝试着起身。 余祐微忙搀扶起魏然,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半拖半扶地挪了几步。 “你怎么这么重?”余祐微心情大好,妖物被魏然灭了,张重之和那些人都得救了,她已经在考虑等下跟魏然吃些什么庆祝,以及要怎样感谢魏然了。 “重……”魏然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手臂就从余祐微脖子上缓缓滑下。 余祐微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就看到怪蛇的尾巴穿过了魏然的身体,它肮脏的尾巴上还沾染着魏然的鲜血。 “女善信,快,跑!”艰难地说完最后一个字,魏然口吐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余祐微的心脏也跟着魏然的身体一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怪蛇显然被魏然伤的不轻,可它带着恨意存活了几百年,而恨,是一种如此强烈的情感,足以支撑它再次站起来,重伤它的仇人。 怪蛇吐着信子,舔着尾巴上魏然的血,疯狂地笑道,“哈哈哈哈,你这个蠢女人,刚刚让你走你不走,如今即便是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今天就和你带来的野男人一起死在这里吧!” 说完,凭借着胸中一口恨意,竟再次腾到空中,摆动着尾巴就要朝余祐微扑来。 余祐微身体里突然发出烈火般的红色光芒,将黑暗的墓室照得如同白昼,魏然感觉到了异常,眼皮颤抖了几次,才睁开眼睛。 只见余祐微身后的影子赫然立着一只张开翅膀的单足神鸟,充斥着一整片墙壁,虽然只是影子,颜色却是赤红,似乎随时都要滴出能烧烬一切的火焰来。 此时的余祐微双眼绯红,“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伤我的人?” 第三十四章 诛邪 轻轻吐出这句话,余祐微手掌一挥,火红的热浪包围了怪蛇,却只烘烤着它,并不近身。 余祐微向前迈了一步,身后的神鸟影子也跟着迈了一步,“害怕吗?”这声音并不是余祐微平时的声音,轻佻中带着一丝魅惑人心的孟浪。 看着怪蛇在热浪中不停挣扎,余祐微略一弹动手指,怪蛇便从空中摔了下来,热浪也跟随它一起铺到了地上。 余祐微兴奋地舔着嘴唇,“你这个垂死挣扎的样子,真是让我开心极了。” 怪蛇试图突出烈火的包围,可那火焰却仿佛有生命一般,围追堵截,不留一丝缝隙。怪蛇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余祐微轻笑起来,“低贱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身份?”说着,余祐微的手在虚空中一握,怪蛇的七寸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勒到变了形状。 魏然从没见过这样的余祐微,她的嘴巴在笑,眼神却狂妄狠戾。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既然形势已成定局,他便不必担心了。 影子中的火焰在余祐微坐下来的时候幻化成一把吐着火舌的太师椅,坐在火焰幻化的太师椅上,余祐微顺手掐起一捧火苗,弹向怪蛇的眼睛,怪蛇凄厉地嘶吼起来,“有种你就杀了我!恐怕你是没这个本事!” 余祐微专注地盯着指尖的赤红火苗,“激将法对我可没有用,我知道你这一生过得很是不易,可你伤了不该伤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我断没有让你死得痛快的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怪蛇被烈焰炙烤得疯狂扭动着身体,余祐微皱着眉,神色鄙夷,“你这躯壳着实恶心,今日我便善心大发一次,让你用自己的样貌去死吧。” 说完,打了个响指,一个罗盘形状的东西从怪蛇的躯体中浮现出来,仔细看去,这罗盘竟然是由女人的头颅组成的。那些头颅神色各异,有的凄苦,有的乖张,她们的发丝被系到一起,绑成状似符咒的螺纹模样,在赤色火焰的灼烧下,开始四散开来。 余祐微啧啧称奇,“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没有我来维持秩序,他们做的事情越来越脏了。” 由头颅组成的罗盘疯狂旋转起来,每颗头颅都在快速念着咒语,眨眼的功夫,便刮起一阵阴风。 “哈哈哈哈哈……”余祐微大笑起来,“愚蠢的东西,竟然试图吹灭我的赤焰,看来是我离开得太久,世人已经忘了我的手段,真是不知死活。” 说完,眼底浮现出一丝阴鹜,站起身来,提起身后的椅子,朝罗盘扔了过去。 罗盘被火焰组成的椅子打得七零八落,头颅四散开来。 余祐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些或被赤焰烧化,或在火舌中打着滚哀嚎着的头颅,挽起了袖子,“本想陪你们多玩一会儿,可现在我不高兴继续陪你们玩了。”说着,便蹲下身来,“看清楚我的脸,不要不记得杀你们的人是谁,欢迎你们下次轮回来找我报仇。” 说完,余祐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你们没有轮回,真遗憾。” 地上翻滚的头颅们眼里的愤怒快要爆裂开来,可实力上的巨大悬殊让她们无法反抗,只能恨恨地盯着余祐微。 而余祐微没有动,身后的神鸟影子轻轻煽动着翅膀,数条赤红色的火蛇从神鸟的翅膀中飞出,瞬间将那些头颅烧成了灰烬。 余祐微看都没有看地上的灰烬,而是走到魏然身边,踢了他一脚,“既然没死,就快点起来。” 魏然没有睁开眼睛,脑海里一直想着师父说的话。师父说,如果余祐微压制不住毕方神鸟,一定要在毕方神鸟完全霸占余祐微的身体之前将她杀死,否则毕方一旦出世,受害的将是整个神州大地。 现下毕方神鸟俨然已经借余祐微现世,那么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要呆在余祐微身边,随时准备杀死她。余祐微确实无辜,可总不能因为她一人,而害了天下人。 思及此处,魏然缓缓地睁开眼睛,被毕方占据身体的余祐微正蹲在他身前。那张脸本是明媚清丽,可此时,她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神态却极尽魅惑,“小道长,你醒了?” “咳咳……”魏然一着急,又咳出一口血来。 那鲜血仿佛刺激到了余祐微,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之后便听到一个怨愤的声音,“真是没出息,只这么一会儿便禁不住了。” 余祐微扶住额头,极力控制着晕眩的感觉,再睁开眼睛,就看到魏然正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忙拦住他,“你不要动,等我扶你起来。” 一阵阵刺鼻的烟气传入余祐微的鼻子里,她这才发现原本那怪蛇立着的位置只剩一大滩灰烬。 “魏然,刚刚发生什么了?”余祐微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缺了一块,她只记得自己看到魏然被怪蛇重伤,急火攻心,似乎恍了下神。当她再回过神来,就只看到怪蛇化为了灰烬,和正强撑着起身的魏然。 魏然眼眸幽深,他知道,现在的毕方不能长时间占据余祐微的身体,否则一旦余祐微的身体承受不住毕方的强大力量,就会跟毕方同归于尽,那么毕方就只能再等上几百年,等到几大家族出现下一个灵童,毕方那么精明,它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没什么,你看到我受伤,吓晕了,我便杀了那怪物。”魏然淡淡地说,“现在它施的那些妖法想必也破了,你的同事,还有那伙盗墓贼,应该都没事了。” “真的吗?”余祐微很高兴,“我一个恍神竟然错过了这么多。”说着忙扶起魏然,检查着他的伤口,她记得魏然的伤很重,她看着怪蛇的尾巴穿过了他的身体。 想到这里,余祐微似乎也跟着疼了起来,魏然伤的很重,余祐微把他背在身上,再次爬出了山洞。 “话说,昨天背张重之钻洞,今天背你钻洞,你们这些男孩子在外面能不能保护好自己,没有我你们可怎么办。”一边絮叨着,一边手脚并用地钻出盗洞。 狼狈地把魏然送进医院,张重之还没有醒来,余祐微也累得不行,两次脏兮兮的把男人送进医院,医生看她的眼光都有些想报警的意思了。 看出了医生的疑虑,余祐微忙掏出自己的证件,“医生,你别误会啊,我是H市江北报社的记者,他们都是我的同事,我们就是来调查集体昏迷事件的。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调查记者有时候蛮危险的,所以我同事……”余祐微意味深长地朝医生做了个“你懂的”的表情。 医生也接收到了她发出的信号,上道地眨眨眼,“我懂我懂,我特别佩服你们这些实地探访的调查记者,真是勇气可嘉啊!” 魏然的伤势需要住院,花了余祐微一大笔钱,交费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拿魏然那张牛气哄哄的无限卡去刷,最后还是咬着牙刷了自己的信用卡。 于是,这个小道士一跃成为了花余祐微钱最多的男人。 好在魏然没有被怪蛇伤到要害,签术前协议的时候余祐微就被医生告知,手术没有任何风险,只是一些术后护理问题需要注意。因此,余祐微在手术室门口等得很轻松,如果不是医生说手术时间不会太长,她甚至想回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 这位医生说话十分靠谱,说手术时间不会太长,果然,不到一个小时魏然就被护士推了出来。 看着被安置到床上的魏然,余祐微再次觉得很庆幸,还好有他,这是她第二次深刻的有这种感觉。也说不清到底是魏然实力超群,还是他有隐藏的吉祥物属性,总之无论余祐微遇到多难的境况,只要魏然出现,就算过程不太愉快,结果也总是好的。 怀着无尽的感激之情,余祐微小心地拿着棉签蘸取护士给的纯净水,一点一点地润湿魏然干裂的嘴唇。 由于失血过多,魏然的脸色异常苍白,眼角的泪痣也格外明显,颇有一些不可侵犯的冷面感觉。 也许是两度跟魏然一起经历生死,余祐微已经对这个完全不了解的假道士产生了十足的信任感。就算他常常扮猪吃虎,嘴里没有几句实话,但只要他出现,余祐微就觉得迎面而来的危险都有办法解决。 想着想着,疲惫感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席卷而来,一个浪头打得余祐微当即趴在病床边昏睡过去。 魏然被喉咙的干裂痛得醒来时,就看到余祐微趴在自己的床边,右臂枕在脸下,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塑料量杯,左手紧握着棉签,手伸得老远。 嗯……魏然试图挪动身体,发现即使是轻微的移动,伤口的撕裂感也很明显,只好伸出手,捏起余祐微的左手,将它移动了个位置,防止那只手会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他试着开口说话,可喉咙又干又痛,他知道余祐微虽然没有受伤,可毕方占用她的身体对她的消耗极大,丝毫不亚于像他这样受一次伤,便没有惊动她,拖着一动就痛的身体,试图去拿到床边柜子上的水杯。 第三十五章 你说谁是怪物! “你醒了?”被魏然的挪动叫醒的余祐微惊喜地发现魏然已经醒了,非常高兴的阻止了魏燃的动作,“医生说你今天不能喝水,你忍一忍,我用这个喂你一点点。”说着,重新换了量杯和棉签,动作轻柔地用湿水的棉签擦拭魏然的嘴唇。 听了余祐微这样说,魏然只得再艰难地找回刚刚那个舒适的姿势躺了回去。 就在余祐微准备详细的向魏然复述医生说的术后注意事项时,敲门声适时地响起,余祐微向门口望去,张重之正倚着门框,虚弱地看着余祐微。 床上和门口一边一个美丽男子,可余祐微的脑中却轰的一声,莫非她刚照顾完魏然,紧接着又要去照顾张重之了?受不了如此打击的余祐微连招呼都忘了跟张重之打。 见余祐微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张重之只好先开口,“我可以进来吗?” “啊?”余祐微这才反应过来,忙用眼神询问魏然是否介意陌生人进入病房,见魏然点了点头,余祐微便跑到门口,想要搀扶张重之。 张重之却在余祐微刚开始动作之时就快步走入病房,“哪有那么夸张,医生说我现在脱力是因为饿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余祐微真的很高兴,“太好了,如果你醒不过来,我真的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待了。”正说着,她敏感的注意到,两个男人正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彼此。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救了我们的……”余祐微准备好好向张重之介绍一下魏然。 “魏然。”不等余祐微说完,魏然便抢着开口,他可不想听到余祐微说那一大堆有的没的,何况,人也并不是他救的。 张重之坐在对面空着的病床上,其实他敲门之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这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看余祐微的样子与这个男人似乎很熟悉,可据自己的了解,余祐微父母双亡,跟亲属的关系也很淡薄,他竟然不知道她有这么一位厉害的朋友,能解决那只怨力极强的妖物。 尽管张重之极力掩饰自己探究的目光,魏然却还是接收到了他饱含深意的眼神,那并不算太善意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你好,我是张重之,微微的同事。”张重之伸出了手。 魏然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用干哑的嗓音说道:“抱歉,我行动不太方便。”说完,还假意试图抬手,被一旁的余祐微一把拦住。 “你不能乱动,扯到伤口怎么办?”余祐微一边责备着,一边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她的心思都在观察魏然的动作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张重之对她的称呼。 “所以是你救了我吗?”张重之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去过那座古墓,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你能解决它们,绝对不是普通人,我张重之能认识你这样的高人,真是我的荣幸。” 魏然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只是运气好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话还没说完,魏然就装模作样地干咳起来,余祐微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也只当他刚刚做完手术,不愿与陌生人说些场面话,便接过话来,“魏然还不能马上出院,我还得在这里照顾他几天,要不你先回报社吧?” “那稿子?”张重之当然不想回去,“要不我在这跟你一起照顾他吧,照顾救命恩人本就是该做的。” “就写莫名的嗜睡症,又莫名的痊愈吧,留个悬念。”余祐微想都没想,“或者你回去看有没有更好的思路,这边不需要两个人照顾的呀,而且。”余祐微用魏然听得到的声音悄声说道,“这个人无趣得很,就让我一个人来受这个苦吧。” 赶走了张重之,余祐微叫醒装睡的魏然,“瞧人家张重之多热情,你怎么不叫人家男善信呢?还装睡,一点礼貌都没有。” 魏然无奈地睁开眼睛,“他总像是想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一样,我不喜欢他那种眼神。” “也是。”魏然以为余祐微没有留意到这些,却不料余祐微也发现了张重之对魏然的过度好奇,“他平时待别人可不是这样,不过他这种第一次见识灵异事件的普通人,对你好奇也很正常吧,换我我也会好奇啊。” 魏然没有做声,他无法跟余祐微解释自己从张重之那里感觉到的不善。 看着沉默的魏然,余祐微突然觉得好笑,“你上次从我这儿离开,也是带着一身伤。”说着,余祐微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你这两次住院,真的花了我很多钱。” 魏然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余祐微,“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吗?我带了钱的,你怎么没有用我带的钱?” 余祐微也很诧异,“你的钱我怎么能随便动?至多是我先帮你垫上,过后你再还我好了。” 魏然示意余祐微把师父给他带的卡拿过来,余祐微听话地把卡交到魏然手里,魏然把卡拍到余祐微手上,“我不太习惯用钱,卡就放在你这里,你来帮我付钱吧。” 余祐微张大了嘴巴,思路一时没跟上,脑子却飞速运转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让我管钱吗?可我们并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啊?我可以去刷一套大平层吗?刷完大平层他会不会告我? 魏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对钱没有概念,总之你以后就用这张卡吧,卡里的钱用完我就回山。”他并不知道,授信无限卡,钱是用不完的。 余祐微被魏然说的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听话地收下了魏然的卡。 饶是魏然身体底子很好,依然被余祐微强迫在医院住了一周多,养到不影响日常生活才放他出院。 魏然这次也没有急着去这里那里,而是主动提出继续当余祐微的助理,余祐微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拒绝,上次让魏然一个人离开,她惦记魏然的伤情惦记了很久,既然这次他愿意跟自己回家,那就盯着他把伤养好,免得自己总是担心救命恩人。 直到带着魏然回到家,正开门的瞬间,碰到准备出门的张重之,余祐微才感觉到了尴尬。 虽然魏然不是真的道士,可他那一副对世间一切毫无兴趣的样子,让余祐微一直把他当成一尊活佛,丝毫没有冒犯的念头。 但是在别人看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是余祐微看到张重之惊讶的表情时才意识到,自己带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回家,在别人看来难免会产生一些暧昧的猜想。 余祐微看看魏然,正要解释点什么,张重之却露出一个“不用解释”的笑容,余祐微无奈的放弃了解释,她知道此时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既然大家是面对面的邻居,总有机会让他看清楚二人的关系。她并不在意张重之怎么想,也不怕别人知道,只是觉得冒犯了魏然。 终于回到自己家,余祐微很快的入睡了,可她却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 在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她并没有见过他们的样子,可在梦里,他们就这样以她父母的身份出现了。 他们非常年轻,却非常痛苦,妈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却还是跟爸爸一起跪在地上,哭着对眼前的老者说着什么。 接下来,画面一转,妈妈的肚子已经扁了回去,旁边可能是自己的小婴儿正在婴儿床上张牙舞爪,爸爸和妈妈流着泪,轮流将她从婴儿床里抱出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就手挽手走出了房门。 “不要,不要走!”余祐微喊了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从梦中惊醒了。她坐起身,打开床边的台灯,忍不住又闭上眼睛回忆梦中父母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自己的父母,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样子,还是真实的,可她还是很珍惜那少的可怜的几个场景。 突然,那个偶尔出现在余祐微余光中的那个小黑点跑到了她的视线正中,似乎在跑动一般,越跑越近,那影像越来越具体,一只长着七彩鳞片,状似狮子幼崽的小兽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余祐微摇了摇头,小兽还在,又揉了揉眼睛,小兽依然在。 她发现,无论她的目光看向哪里,那古怪的小兽都会出现在她视野中间。 原本从梦中醒来有些无力的余祐微,嗖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嗷嗷叫着狂敲魏然的房门。 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的魏然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赶忙从房间里走出,就看到余祐微直直地盯着自己,面色惊恐。 “你看到一只怪物了吗?”余祐微的声音有些发抖,“一只长得奇奇怪怪的怪物,无论我转到哪里,都能看到它,就像固定在我的视线里一样。” 余祐微眼中的那只小兽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全身的鳞片竖立起来,伸出一只小短腿,狠狠地踢出一脚,“你说谁是怪物!” 它这一脚虽然只在余祐微的眼中,没有实际的力道,可对余祐微的冲击却极大,只见小兽的小短腿在自己眼前越来越大,最后一脚过来余祐微直接眼前一黑,头咣当一声撞到了墙上。 第三十六章 噬神兽 魏然原本还没醒透,有些不清醒,可一出门就看到余祐微这一系列表演,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下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没有人知道被毕方附体之后会有什么症状,他只当这是一种后遗症。 头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的余祐微发现,小兽的攻击对她并不构成物理攻击,只是吓唬吓唬她,可它那炸毛的样子,看起来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气了。 “你看不到吗?”余祐微哆哆嗦嗦的寻找着新的形容词,“一只长着七彩鳞片的神兽,十分威猛。” 那小兽似乎十分满意,鳞片慢慢贴合回身体上,竟然坐了下来,揣着手,翘起了二郎腿,那翘起的小短腿还得意地晃动起来。 看到小兽如此德行,余祐微倒不那么怕了,看来只要坚持夸它,它就不会生气了。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啊! “神兽?”魏然很惊讶,莫非不是噩梦,而是直接让余祐微产生了幻觉?他把余祐微的小房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看到除他们二人以外的第三个其他生物,“你……做噩梦了吗?” 魏然试着拍了拍余祐微的背,想让她平静下来。 可余祐微却是实实在在的和小兽对视着的,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魏然好像真的看不到这只很有性格的小兽。 在确定小兽暂时不会伤害她之后,余祐微瘫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当她的目光投向天花板,小兽依然没有改变姿势,依旧是翘着小短腿,揣着小短手。 看到这里,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闭上眼睛,小兽便不见了,再睁眼,看向哪里,小兽便在哪里。 难道,这小兽并不存在于物理空间当中,而是在她的视野里?余祐微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这科学吗? 看着余祐微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兴奋起来,魏然如临大敌,却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余祐微,防止她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出格的举动。 “我知道了。”余祐微平静地看着小兽,“你在我的视线里。” 小兽改变姿势,又四脚着地的跳了一跳,“看来你还不算太笨,我最讨厌笨蛋。” “可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视线里?你是我的幻觉吗?” “我堂堂的噬神兽,怎么可能是你的幻觉!”小兽又生起气来,跳来跳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对着余祐微来上一脚。 余祐微举起双手,“好好好,我说错了,我道歉,对不起,噬神兽。”说完,还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听到噬神兽三个字,魏然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从师父口中听说过这种神兽。噬神兽成长到一定程度的话,有可能能够对抗上古神兽,但祭出此神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关于它的信息极少,师父也只是提了一下,没想到今天又从余祐微这里听到了这个神兽的名字。 噬神兽坐了下来,语气有些嫌弃,“珍惜你现在无知的样子吧,既然你已经把我召唤出来了,就注定未来的日子不会轻松了。” 余祐微快哭出来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召唤过噬神兽,而且,噬神兽到底是什么啊! 噬神兽的语气严肃起来,“你刚刚做的梦,就是我让你看到的,你的父母献祭了灵魂才召唤出我伴随你一起成长。” 余祐微一边震惊,一边又实在听不懂,噬神兽说的每一句话,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伴随我一起成长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在我的视野里吗?” “对,我从被召唤出来,就在你的眼睛里,你父母封住了你的天生异能,我以灵力和怨力为食,所以直到你最近释放出一些异能,我才能现身让你看到我。” “对不起,你说的我实在听不懂。”余祐微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您能从头开始说吗?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关键信息被忽略掉了。” 噬神兽叹了口气,很后悔刚刚夸过余祐微聪明,只能从头说起。 “我先给你看点东西吧。”噬神兽打了个响指,余祐微脑中出现了在古墓中自己失去意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就像再次经历了一次当时的情景,只是带着小小的自己,藏在身体的一处,没有被那个疯批的自己发现。 看完这一切,余祐微先是震惊的看向魏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魏然要向自己隐瞒这些,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那么大的能量。 “那不是你,那是上古神兽,毕方神鸟。”噬神兽平静的讲述着,“在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时候,一些生物吸纳天地灵气,修得了堪称为神力的力量。可当时间渐渐推进,生出世间万物,这世上已经不需要拥有神力的生物,它们便被天道所毁灭。 这赤炎毕方却不甘心,使出种种手段留在轮回当中,每三百年便会闯入轮回一次,一开始,它只是随机选择被附身的婴儿,吃掉他的魂魄,取而代之,可那些婴儿无法容纳它强大的神力,常常出生不久便会夭折。 机缘之下,有供奉它的几大家族与它达成契约,每三百年便任它选择一个几大家族中灵力最强的婴孩,借尸还魂。被它选择的婴孩从小就会被当做容器培养,无论是灵力还是体魄,毕方对此的要求极高。它这次会出现,也是因为你的灵力开始苏醒,而我,也是因为你的灵力苏醒而出现,我就是你的父母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而召唤出的噬神兽。 接下来,我们要跟毕方赛跑,看看是我们成长的更快,还是它的动作更快。” “等等等等。”接收了这么多信息,余祐微有些头晕,“你的意思是,有个很厉害的上古神兽,要附身在我身上?” “严格的说,不能算附身,它只是需要一个合格的容器,一个能盛放它无上神力的身体,它要的是你的身体和力量,不是你的魂魄,它要的是吃掉你的魂魄,取而代之。” 余祐微瘫在沙发上,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小故事:秋天来临,一株开始发黄的小草十分忧伤的看着落日,路过的蚯蚓便问它,“你明年还会长出来,为何会如此忧伤?”小草说,“明年的确会长出来,可明年长出来的就不再是我了。” 对于同一个身体来说,灵魂的更替,也就预示着永久的消亡。 她并不想就这么死掉,等等,“你说我父母怎么?” “你的父亲,正是几大家族之一的余家长子,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便已被毕方选中,你的父母为了救你,使你不被毕方吞噬,牺牲了自己,宁愿永世不得投胎,来换得你灵力被封,和我这个后手。 如果你的灵力还是苏醒了,那么你还有我,如果我能吞噬足够多的灵力和怨力,就有吞噬掉毕方的可能。” 噬神兽顿了顿,又说道,“我看到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你的那些亲戚,多少听说了一些毕方的事情,他们并不是讨厌你,而是害怕你,他们怕你父母的做法彻底得罪了毕方,如果你最终还是被毕方吞噬,那么以毕方的心性,你的所有亲人都免不了一死。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今后的日子,只会更难,不要怨恨,这就是你的命。” 说完,噬神兽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话是你父母说的,但是我记不太清了,只能模糊的复述一下。” 余祐微再次看向魏然,问的却是噬神兽,“他呢?” 噬神兽摊开两只前爪,“这你要问他咯,不过依我看,他一定知道一些。” 可余祐微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平静下来,回了房间。 她甚至都不太能相信这些,可噬神兽说的那些关于她父母的话,触动到了她心底最不可触及的地方。 从小到大,她一直渴望着有家人来爱她,因为她一直坚信没有了父母,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坚定的爱她,她连父母到底是不在了还是不要她了都不知道,就在这种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成长。 可今天,噬神兽告诉她,她的父母对她的爱是如此强烈,甚至为了让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牺牲了自己。 余祐微按捺住汹涌的情绪,却发觉眼角一凉,原来自己还是忍不住流泪了,她的心情复杂极了,她希望父母爱她,但也觉得两命换一命不值得。也许是接收了太多信息,无法全盘吸纳的大脑过于疲累,余祐微想着想着,竟然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门外的魏然却还在客厅坐着,他不知道余祐微到底遇到了什么,但她能说出那几个词:上古神兽,附身,噬神兽,她一定是从某种自己不了解的途径知道了自己对她隐藏的一切。 关上灯,魏然的脸陷入了黑暗,他知道余祐微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之所以对自己如此特别,只不过是因为她坚信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并且救了两次。如果她知道自己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不是自己救了她,而是她两次救了自己,她会作何反应呢? 第三十七章 试探 出乎魏然的意料,当他第二天看到余祐微的时候,余祐微平静得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真实发生过一样。 昨晚的一切当然发生了,就连噬神兽也还在余祐微的视线里,噬神兽告诉她,等到它的灵力成长到一定程度,它就能够拥有实体,可在那之前,它还是只能存在于余祐微的视线里。余祐微跟它商量了很久,它才同意回到余祐微的余光中去,只是噬神兽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黑点,就算是在余光里,余祐微也偶尔会被它吓一跳。 至于魏然,余祐微有很多想法,可她不想被情绪控制,噬神兽所说的一切她还没有完全消化,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找魏然对线,便准备平复好心情再跟魏然好好谈谈。 魏然会做的饭菜不多,但还是尽力凑出了有荤有素有水果的早餐,余祐微神色坦然地坐下来,喝了一口魏然从冰箱拿出的牛奶,“下次记得热一下,用微波炉或者那个白色的锅都可以,早上喝这么冰的我的胃会不舒服。” 魏然点点头,“好。” “我今天得去上班,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今天就在家里休息吧,等下我给门口的指纹锁添加上你的指纹,以后你就可以自由进出了。” “好。” 余祐微走后,魏然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便打扫起了卫生。他每日在道观都要干很多活,像今天这样身体无虞的待着,对他来说是很少有的体验,竟有些无福消受。 余祐微工作很忙,又经常出差,家里很多不常用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儿清理起来又不太无趣,又很消磨时间,他非常喜欢这项娱乐活动。 正当他把客厅的小摆件擦得锃光瓦亮,准备给自己煮个面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敲门声却适时地响起了。 余祐微出门前并没有跟他说有人会来,也没有说过有快递或者外卖之类的东西,他只能先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正是张重之。 张重之似乎很笃定开门的人是他,脸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亲和的笑容,在魏然将门打开到恰好的角度时,适时显现。 魏然很惊讶,在他昨天看到张重之的时候,只是觉得他和余祐微住着对门十分凑巧,今天他却显然是来找自己的。 “魏兄,你在真是太好了。”张重之脸上的笑容不减,举起手中的红酒,“我一直担心没机会好好感谢你,昨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今天一定要来好好的跟你道谢。” 魏然不置可否的笑了,如果张重之真的只是想跟他道谢,为什么要趁着余祐微上班的时候来呢? 见魏然没有放自己进门的意思,张重之很有颜色地说道,“去我那吧,刚好到午饭时间了,我来点一些酒菜。” 魏然欣然同意,趿拉着拖鞋便跟着张重之去了他家,他并不知道余祐微和张重之熟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请张重之进门是否合适,既然张重之提出去自己家,他便没了顾虑。 张重之迅速点好了丰盛的饭菜,一边摆放餐具,一边给魏然泡茶。 魏然坦然地接受张重之的热情招待,他总觉得张重之对他有着强烈的好奇,既然等下要负责答疑解惑,那么提前收些学费也很正常。 果然,寒暄了一阵,张重之就进入了正题,“魏兄,我自诩对宇宙充满好奇,发现任何物种我都能坦然接受,但这次出行还是扩充了我的认知范畴,没想到亡魂和恶灵竟然真的存在。” 说完,又假装开玩笑地说道:“不知魏兄从哪儿学得这斩妖除魔的方法,我也很想学上一学。” “你现在学应该是来不及了。”魏然说的很直白,“我从小在道观长大,自小就在学习道术,斩妖除魔之术并没有速成之法。” “道观?”张重之愕然,难怪他从未听说余祐微有这么一个厉害的朋友,八成是哪次出差在外面认识的。 “那,我们这次遇到的这只怪物,武力值算是什么程度的?呃,我的意思是,如果遇到更厉害的,像您这种高人,还能解决吗?” 魏然挑了挑眉,“更厉害的?”以他的能力,这次可能就死在那了,他正想着接下来的时间要将之前学过但没有完全消化的道术全都好好修炼一番。 “比如说……”张重之犹豫着可不可以将那个词说出口,毕竟他还不知道魏然的底细,可对于答案的好奇还是战胜了他的理智,“比如说,上古神兽之类的。” 说完,又多此一举的补充道:“我是说假如啊,你看,我正在看《山海经》”,张重之举起手中的书,想要表达自己的问题真的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恰好在书中看到。 “既然是神兽,自然是人力所不能及了。”魏然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心中却是大骇,莫非他知道了余祐微身上的秘密? 随即,魏然在心里否决了自己的猜测,毕方的传说知道的人都所剩无几,恰好出现在余祐微身边,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张重之多次试探,都被魏然绕着圈子兜来兜去,并没有得到什么他真正想知道的信息。魏然也很委屈,张重之问的问题都非常尖锐,每个问题都想透过现象直指本质,这怎么可能呢? 就这样,二人表面非常愉快的结束了这顿吃的都心不在焉的午饭,告别了彼此。 魏然打开门,发现余祐微已经回到了家,正在叮叮当当的准备午饭。 “你回来了?”余祐微是个速食达人,面前铺开一排速食:拉面、方便面、炒米粉、徐州米线,“你喜欢哪个?” 在张重之家里食之无味的吃了一餐的魏然看到这些速食面竟然很有食欲,指了指炒米粉,“我要这个。” 两份炒米粉煮好,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你刚去哪了?你把卡给我了,你用钱怎么办?”余祐微被米粉辣得直流眼泪。 “我已经把卡绑了微信和支付宝了。”魏然头也没抬的答道。 余祐微很惊讶,她第一次见到魏然的时候,魏然还是个从没用过手机的与世隔绝小道士,如今他在这里生活已经不需要自己教他什么了。 “你对门的同事来找过我,我去他那里坐了一会儿。”魏然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余祐微。 “哈?”余祐微倒是不以为意,“他可能是想感谢你吧,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是P大的,哦,就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大学之一,估计是找刺激吧,非要来我们这种二流报社,还非要来灵异部。” “嗯。”魏然随意的应答着,张重之在他心里越发可疑了,他决定接下来的时间要把张重之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你怎么中午就回来了?上班不是要上一整天吗?”魏然没话找话的问道。 “翘班了,今天有点累。”余祐微说了个谎,其实并不是太累了,而是她跟噬神兽磨合的并不太好,说好了它会躲到她的余光中去,可它总会无聊的跑到她的视线中心,导致她这一上午几乎没做什么工作,索性假装出门办事,回到家里跟噬神兽好好沟通一下。 想到这里,余祐微看向魏然,如果魏然是一个信得过的人,她很想跟他分享噬神兽的事情,可是…… “魏然,你能给我讲讲我们在古墓里发生的事情吗?”余祐微决定再给魏然一次机会。 魏然眼眸幽深,看了余祐微一眼,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神,让余祐微看不透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保证不会有所隐瞒。”聪明如魏然,既然余祐微已经知道了一切,装作置身事外的埋伏在她身边是断断不能了,不如信息互通,共同商议对策,他认为余祐微是一个很有侠义的女孩子,想必不会胡搅蛮缠。 “那只怪物,是被火烧死的吗?”余祐微斟酌许久,觉得问的太直接的话自己也许承受不住,决定徐徐图之。 “是。”魏然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见魏然回答的如此不假思索,余祐微倒有些不太敢问出下面的问题。如果噬神兽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她本以为熬过了之前那些苦日子,未来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其实恰恰相反,未来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是被一只单脚的神鸟烧死的吗?” “是。” “那只神鸟,是在我的影子里吗?” “是。” “它是上古神兽,赤炎毕方吗?” “是。” “它,是想吞噬我的灵魂,借我复生吗?”终于,余祐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魏然犹豫片刻,抬眼看了余祐微,她的双手紧紧握着,由于太过用力,手指都有些发白,似乎很害怕自己说出答案,可她的眼底却透着坚毅。他知道余祐微非常坚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从来没有退缩过,他也很同情这个努力生活的女孩,可他此时却不得不说出那个残忍的答案。 “是。” 第三十八章 养老院 得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余祐微瘫软在椅子上。 魏然有些同情余祐微,想找些话来安慰她,搜肠刮肚想出许多,却觉得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如何能够安慰这个置身其中的人呢?便想着随便说两句。 然而不等他开口,余祐微先笑了,“果然,我的一生就是这么的难。” 噬神兽却奔跑出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你不用安慰我。”余祐微苦笑道。 “唔……”魏然乖巧的答道。 “啊?”余祐微意识到,必须跟魏然说一下噬神兽的问题了,便双手支撑着坐直,对魏然说道:“这话不是对你说的,是对噬神兽说的。” 再次听到噬神兽的名字,魏然意识到,噬神兽可能真的出现了,便没有做声,静静的等着余祐微继续说下去。 “噬神兽,在我的眼睛里,或者说,在我的视线里。” 魏然瞳孔放大,异常震惊,噬神兽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存在,似乎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师父说过之后,他曾经去查阅过很多传记古籍,关于噬神兽的只有只言片语,谁能想到噬神兽会藏在宿主的眼睛里呢? “它说,是我父母献祭了自己的魂魄,才召唤出了它。”余祐微眼睛有些酸,艰难地说着,“如果我想活下来,就要提供尽可能多的灵力和怨力,这样它才会成长,有可能对抗上古神兽。 可我还是不能相信,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呢?我现在真的很怀疑,这段时间的经历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当我的梦醒过来,会发现,我的爸爸妈妈并没有为我牺牲那么多,他们只是不喜欢这里和我,去了一个很美的小城生活,说不定等他们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了,还会回来找我。 而我还会到处出差,再过两年就能升职,每天工作之余在办公室泡泡茶养养花,就这样日复一日,无聊又平静的生活着。” 说完,眼泪从余祐微的眼眶涌了出来,她宁愿她的父母真的抛弃了她,正在某个地方过着好日子,也不愿接受噬神兽所说的一切。 听完余祐微说的,魏然反倒觉得不必安慰她了,在他看来,余祐微完全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只不过是在发泄罢了。 果然,见魏然没有开口,余祐微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很快平静下来。 “你知道多少?” “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魏然,没听清余祐微的话。 “我是说,你知道多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平静下来的余祐微脑子也清醒起来。 魏然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在心里评估着余祐微的承受能力,思索片刻,他决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而魏然的“所有,”就是字面意义上,真正的“所有”,也就是说,他将自己留在余祐微身边的真实意图也都坦白了。 余祐微听得目瞪口呆,她确实是想听实话,可也没想到魏然会这么毫无保留,连准备杀死自己都说出来了,这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愣了一会儿,余祐微便起身回了房间,把自己关在房内。 “他说的没错,如果毕方真的成功了,我们只有死,才能守护住世间的安宁,”噬神兽懒洋洋的趴在余祐微的视线当中,说起自己和余祐微的生死,毫不在意一般。 余祐微趴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我知道他说的没错。”她知道,就算她不看噬神兽,噬神兽也能听到她的声音,“可是他说的也太直白了,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给我留,搞得我进退两难的。我如果说我愿意吧,好像我特听话一样,我要是说我不愿意呢,又显得我既愚蠢又自私,还不知死活。” 翻了个身,余祐微睁开眼睛,噬神兽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其实你愿不愿意是次要的,如果毕方真的想复活,就你现在这个灵力,它出来没吃完一顿饭就得跟你同归于尽了。” 余祐微却突然好奇起来,“你在我的眼睛里,那你能看到我吗?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 噬神兽打了个滚,坐了起来,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余祐微,“我当然知道,我每天跟你一起照镜子啊!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这话说完,余祐微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立了起来,一切都知道的话……她突然觉得跟毕方同归于尽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魏然一边洗着碗筷,一边想着余祐微所说的话,他对噬神兽非常好奇,据他查阅到的信息,噬神兽的成长初期完全依赖于宿主,看来是余祐微这些日子遇到的诡事触发了被封印的灵力,所以说她的血液……难道是融入了毕方的力量? “所以,我需要怎么做呢?”余祐微认真的向噬神兽请教。 “诛邪,除恶灵,我会吃掉它们,你的灵力也会提升,直到我们两个加起来能打过毕方。”噬神兽言简意赅。 余祐微在心里盘算着,之前遇到的几件灵异事件都是凑巧,看来接下来都得动真格的了。 同一时间,H市的一座养老院里,一位刚戴好假牙的老婆婆,正望向窗外,数着时间。 每周二,是养老院的家属探访日,今天该轮到她的大儿子来看望她了。 老婆婆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心中很是骄傲。她的大儿子李良栋,从小学习就很好,就算她中年丧偶,一个人养育一儿三女,吃了无数苦头,还是咬着牙将大儿子供上了大学,甚至二女儿和三女儿工作以后,还出钱给她们的大哥盖了婚房。 好在大儿子争气,仕途顺遂,如今退休了,每个月光是退休金也有一万多块,生的一儿一女更是有出息,女儿在重点高中教书,儿子经商多年,如今已经到了躺着数钱的阶段。 只是,老婆婆的脸皱成了一团,想起了唯一一件不如意的事情,那就是她的儿媳,李淑霞。 李淑霞是同村一个瘸腿老汉捡的孩子,也许是童年常常被玩伴们欺负嘲讽,没有办法,便渐渐长出利爪,开始用极端的方式保护自己,而她的这种极端,也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老婆婆为了供大儿子读书,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也包括家里唯一的房子,一心想着儿子成家以后可以跟儿子一起生活,之前受的所有苦,便都是为了成就日后的美满生活。 可当她带着还在读初中的小女儿住进儿子的新房,才发现一切都不如她想的那般,那个年代粮食不足,每家每户都要算计着每顿饭需要的口粮过日子。可小女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次吃的稍微多一点,就会被儿媳妇明嘲暗讽,久而久之,小女儿每顿饭都只敢吃一点点,实在吃不饱,夜里饿醒了也只能喝凉水充饥。 她以为,只要她们足够忍让,就可以假装那些矛盾并不存在,日子就还可以相安无事的继续过下去。然而矛盾终于还是爆发了,小女儿不小心打碎了儿媳妇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瓶高级香水。 在那个年代,能出国的人寥寥无几,那瓶香水被儿媳妇当做宝贝一般,小女儿自然也会避着走。只是那天也许是饿的狠了,有些晕眩,便顾不得手边是什么,只想先扶上去稳住身体。当她发现香水被自己打碎时,实在吓得不轻,大哭着向大嫂道歉,可愤怒的大嫂压抑许久的不满在那一瞬间全部发泄了出来,将母女二人赶出了家门,并强势的要求丈夫,绝对不可以再将二人接回自己家。 她的大儿子,聪明好学的大儿子,听话懂事的大儿子,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维护自己,而是选择了站在儿媳妇那边。 他并非不想孝顺母亲,可是妻子刚刚怀孕,性格又那么强势,他实在担心激怒妻子的话,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只好偷偷给母亲一些钱。可只给了几次钱,便被妻子发现,工资卡也被收走,他便连偷偷给母亲一些钱都做不到了。 就这样,老婆婆开始带着小女儿在大女儿和二女儿家轮流借宿,可没有父亲陪伴长大的女儿,性格总归有些懦弱,在家里也算不上能够当家做主,她们娘俩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终于,小女儿考上了大学,去外地开始了新的生活,不用再随着她一起四处流离,而她的身体也终于熬垮了。 她一生要强,为了好好培养几个孩子,坚持一个人拉扯着他们,没有再嫁,却在失去劳动能力之后,被送进了这家养老院。 她并没有怨言,她年纪太大了,偶尔还会大小便失禁,再孝顺的女儿,也架不住日复一日的任她把家里弄得脏乱不堪。何况,女儿们也有了孩子,将心比心,她也不想让外孙们闻着自己身上腐朽的气息长大。 她的大儿子还没来,而她刚刚想到了什么来着?哦,气息,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家养老院收费低廉,并不包含给老人换洗衣服这些服务,她身上这些衣服也穿了一周了,还是上次二女儿来的时候给她换洗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味道,她一个月只能见一次这个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自然希望他看到自己干干净净的,犹豫了片刻,还是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打算去洗一下。 第三十九章 救救我儿子 养老院的格局很局促,每个老人只有一间狭窄的房间,要经过长长的走廊,才能走到公用洗手间。有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想要去洗手间时,只能叫护工陪着,而哪个护工愿意干这种又脏又臭的活呢? 于是,那些被困在不能动弹的躯壳里的老人,常常满身污秽。而一生要强的她,当然不想让自己沦落至此,尽管狭长的走廊对于年逾八旬的她来说走起来十分费力,但她依然宁愿多花上一些时间,在洗手间门外多排一会儿,也不肯开口找人帮忙,去看护工的白眼。 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再次看向窗外,她的房间刚好能看到楼下的养老院大门,她的大儿子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依然没有来。 老婆婆挪动着身体,趿拉上那双小女儿研究生刚入学的时候买给她的棉拖鞋。那双鞋被她穿了很久很久,已经有些破洞了,可穿着太久的同时,拖鞋也更贴合她的脚型,儿女们新买的鞋子,都没有这双穿着舒服。 然而就是这双舒服的拖鞋,让她刚走进洗手间,就打了个滑,后脑重重的撞倒在地面上,晕死过去。当排队等着洗拖把的护工察觉到不对,试图推开门时,才发现门被什么东西抵着,她花了很大力气推开门,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婆婆,而此时,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老人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心有不甘,当护工试图扶她起来时,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冰凉,瞬间,护工的尖叫响彻整个走廊。 前一秒还是烈日炎炎,转瞬间,太阳却被云层遮住,就连朝阳的房间,此时也阴暗下来。 余祐微把自己关在房里许久,久到魏然已经放弃今天跟她继续交流,洗好了拖把准备继续干活,正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余祐微就从房间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魏然的拖把刚好伸到余祐微房间门口,就看到房门打开,一双脚出现在拖把跟前。 循着那双脚往上看,余祐微正抱着双臂,理直气壮地盯着他。 “我原谅你了。” “什么?”这突兀的一句原谅,让魏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原谅你埋伏在我身边想伺机要我的命了。”说起瞎话,余祐微的脸丝毫没有变色,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魏然却笑了,他知道,余祐微在向他示好,却因为有些生自己的气不肯好好说话,便拄着拖把直起身,“那么,女善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别叫我女善信了,都说了我原谅你了。”余祐微想了很多,要提升灵力,喂噬神兽恶灵,她一个人显然是不够的,而魏然,就是她最好的队友。他心思缜密,实力也很强,最重要的是,跟自己配合的还算可以。 “你说最巧的事情是什么,我的工作就是寻找灵异事件。”达摩克力斯之剑悬在头顶,余祐微竟还能贼兮兮的笑出声来,“我还可以一边赚钱一边保命,你说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儿。”她是真的很开心,跟只能四处奔走的保命没有钱赚比起来,现在显然还不是最坏的情形。 魏然点点头,“如果每次我们遇到的都是妖猴和这次的,呃……”魏然想到那蠕动着的蛇身人面,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或者说,它们。 “长虫妖。”余祐微取了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帮魏然把话头圆上。 “好吧,长虫妖。”魏然很无奈的接上,“如果都是这个程度的妖物,你和噬神兽都会成长的很快,只是也存在一定的危险。 其实,现在你不必太过心急,你现在的灵力完全不能承受毕方的力量,想必它也知道,但它会促使源源不断的妖物涌向你,逼你成长。如果它知道噬神兽的存在,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所以关于噬神兽的事情,你不能再告诉任何人。”魏然神情十分严肃。 “我知道。”余祐微真的好想翻白眼,却还是忍住了,怎么无论男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会喜欢说教呢?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在你家设下了结界,任何邪祟都不能进来,现在我要撤掉这个结界了。” 看着余祐微皱起的眉头,魏然解释道,“毕方的力量会吸引邪物来到你的身边,无论它们能量大小,对你都大有裨益,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不如坐享其成,等着它们来找你。” 余祐微自然知道这样更好,只是听了魏然说的,不免提前为以后的生活担忧起来,她只是一个想通过自己努力工作过上好日子的普通人,却被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 这天晚上,余祐微做了一个梦,一个后脑勺流着血的白发老婆婆,不停的跟她重复着一句话:“救救我儿子,请你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凄厉,愣是把余祐微逼的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余祐微很清楚的知道,那位老婆婆在向她求助,可她却说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有那不停循环着的一句话:救救我儿子。余祐微实在是爱莫能助,但却也再睡不着了,便起身坐到电脑前,查询最近是否发生什么离奇事件,可网上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不但无从考证,也没有跟老人有关的事件,胡思乱想之下,避无可避的,又想起了自己极力避免想起的那两个人,她的爸爸和妈妈。 在噬神兽让她看的梦里,她的爸爸妈妈都还很年轻。她曾经想过,自己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并不太好,却能长到一米七三,想必爸爸或者妈妈有一个人是很高的。果然,她看到妈妈坐下来的时候小小一只,站起来却是看脸想不到的高,让她联想到可爱的北极兔,爸爸更是器宇轩昂,有了他们两人的基因,自己能长到这么高倒也不足为奇了。 她不敢去想,如果没有毕方等等的这一系列事情,这么相爱又都这么爱自己的父母陪伴着自己一起生活该有多么幸福,光是做出这种假设,就足以将她击垮。 噬神兽却像能读到她的想法一样,适时地开口,“你知道上一次被毕方选择的孩子怎么样了吗?” “嗯?”余祐微惊异与噬神兽对自己的了解,“愿闻其详。” 噬神兽便娓娓道来,“那个被选中的孩子,心性其实不很坚定,家里把所有的资源都提供给了他,可当毕方迫不及待的占据他的身体,才发现那些年的历练并没有使他成长到足以接纳神的力量,毕方想尽办法跟他的身体融合,他的身体却还是死去了。 后来,毕方震怒,斩断了他家未来百年的气运,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就此毁于一旦。所以,无论怎样选择,只要被邪恶的毕方盯上,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的父母是选择了牺牲自己来为你谋得一丝生的可能,可就算他们不这样做,以毕方的心性,可能到最后大家还是死路一条,你要珍惜这一丝可能,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 噬神兽说完这一番话,余祐微很惊讶,她以为噬神兽的心智跟它的外表一样,只是个小小的灵兽罢了。 噬神兽再次猜透了她的心思,举起拳头就朝她挥了过来,好在余祐微有过一次经验,不会猛力躲避了,只是闭上了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只要我眼睛闭的够快,就看不到你打我。” 说完,再度睁开眼睛,看到噬神兽气呼呼地绕着圈,尾巴翘的老高,便逗它道:“你不能老这么暴力,又打不到我,还总是想动手。” “等我有了实体就可以打你了!”噬神兽愤愤答道,“你可不要看我这样子就小看我,我叫噬神兽,噬神兽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神我都能吞噬,何况你呢?”说着,噬神兽朝余祐微呲了呲牙,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凶猛,可幼小的身体做出这个架势非但不骇人,甚至还有些可爱。 “噗嗤!”余祐微被噬神兽逗笑了,“好了好了知道了,以后可不敢小瞧你了。” 噬神兽躺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得意地摇晃着小爪子,似乎对余祐微的反应非常满意。 在噬神兽的安慰下,余祐微再度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打开卧室的门,余祐微就闻到了豆浆和油条的香味,果然,魏然正摆放着二人的早餐。他似乎是洗完头发就直接出了门,现在余祐微靠近他,还能闻到他头上洗发水的香味。 魏然看到睡眼朦胧的余祐微,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穿戴整齐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是迷迷糊糊地刷了牙披着睡衣就出来了。看着她蓬乱的丸子头,魏然知道,余祐微现在已经完全信任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他决定不辜负她这份信任,未来的日子与她并肩作战,尽量帮她保住小命。 “坐。”魏然简单的招呼着,“你家附近的市场早餐种类可真不少,明天我想试试一种白色的小饼子,看起来糯糯的,排队的人还蛮多,应该还不错。” 余祐微的早饭一直是速食,便利店买个饭团,或者吃个面包什么的,她也喜欢豆浆油条和市场里热气腾腾的各种食物,可她更想多睡一会儿。 想到这里,余祐微有些不好意思,以后的时间还长着,不好老是让魏然一个人去买早餐,“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总让你一个人去多不好意思。” “我一个人去挺好的啊。”魏然很诧异,他很享受一个人出门买早餐的感觉,空气足够清新,人间烟火足够自得,简直不要太美好。 “……”魏然吃惊的表情让余祐微有些无言以对,合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根本不需要自己陪他一起。 第四十章 实地探访 到了公司,余祐微惊喜的发现梁源已经休假回来了,正坐在她的位置上和张重之互相吹捧着。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梁源向来亲和力很强,很快就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这次面对面热心冷的张重之,倒是棋逢对手。 “诶,微微来了,快过来。”梁源看到老搭档很开心,激动地朝余祐微招着手。 余祐微很快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将背包重重的放到桌子上,“休年假开心吗?你没在我可忙死了!” 梁源却一下识破了她的表演,“少来了,人家张重之都说了,你们这几天闲的没事做都偷偷翘班了。”梁源越说声音越小,怕被偶尔路过的领导听到,说着,还朝余祐微做着鬼脸。 余祐微被梁源逗笑了,“我们可没有翘班,那叫出去采集素材。” 一顿寒暄过后,三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张重之把博彦县集体昏迷事件写成了博彦县周边发现了一种罕见的毒蘑菇,吃完以后就会进入昏迷状态。好在博彦县众多昏迷患者当中,只出现一例死亡,没有造成太大的舆论影响和恐慌,就这样被张重之应付了过去。 梁源倒是罕见的认真,之前每天上班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假期,但是一口气休了半个月假,还是多少有点无聊的,他现在急需一个可以进行调查的事件让自己回到工作状态。 余祐微还没整理完张重之给她的稿子,梁源就发给她几个他觉得可以深入调查的事件。 听着微信一直响起,余祐微忍不住看向一脸严肃状似非常认真工作的梁源,“这么一会儿发我这么多,你看内容了吗?” 梁源瞬间从严肃脸变为惊讶脸,“什么?还要看的吗?” 余祐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好好,你说得对,我来看。”果然,放假久了就需要更多时间进入工作状态,不像自己这个勤劳打工人,一进入报社所在的楼层,打工模式就瞬间开启。 终于整理完稿子,余祐微打开了梁源发给她的几篇社会新闻,梁源的品味从来没有变过,标题一如既往的打眼:《千年古刹为何发出怪异声响》、《揭秘——南城十字路口频频发生诡异车祸》、《扫盲犬路过凶宅为何莫名狂吠》。 这些跟《走进科学》差不多的取名方式,注定了它们只是拿名字当噱头,基本上真相都是会令充满好奇看完的人破口大骂的水平,而余祐微经历的这几次真实灵异事件,她却写的很保守,越是真实的事情,越是想要掩饰,越是害怕大众真的相信。 飞速的看着社会新闻,电脑右下角又跳出了不知道下载哪个APP时捆绑的广告,正要关掉,可广告上的那张照片却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大脑。 是昨晚梦到的那个老婆婆! 因为昨晚自梦中醒来后回忆了很久,反复加强记忆之后老婆婆的形象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中,哪怕照片上的老婆婆梳洗得很干净,比梦中的样子利落很多,她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余祐微连忙点开这个蹦出的广告页面,不看不知道,一看,现在的人为了宣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是一所高端养老院的广告。 原来这位老婆婆已经在一家条件非常普通的养老院住了十年,昨天在去洗手间洗衣服的时候,不甚滑到,后脑勺受了致命伤,当场死亡。 而这个广告就意在向大众宣传,现在的养老问题是社会上的大问题,便宜的东西好处只有便宜,而贵的东西,却一定有贵的理由。 “什么啊。”余祐微有些生气,老婆婆都已经去世了,这家养老院还拿她生前的照片出来宣传自己,这种黑心钱也赚。 可是,当她想起昨晚的梦里,老婆婆跟她不停重复的那句话:“救救我儿子。”就有些不安,老婆婆明显是在向她求助,却没有告诉她任何有用的信息,难道要让她自己去查吗?这求助是不是有些敷衍。 余祐微没有做声,在心里盘算着,既然梁源回来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跟梁源一起出去调查,张重之可能留在报社写稿更合适一些。可是,张重之有一个梁源没有的优点,就是他真的跟她一起下过古墓,亲眼看到过灵异事件,自己跟他沟通这方面的内容会更顺畅。 “看来是时候让梁源见见世面了。”余祐微握紧拳头,默默的想着,决定下次一有机会,就让梁源见识一下真实的灵异事件,让他自己克服自己的弱势。 在手机上记下了养老院的地址并截图了那则广告里刊登的老婆婆照片,余祐微决定吃完午饭就带梁源一起去养老院看看。 养老院的位置很好,在H市的市中心,可这么好的位置,建筑却十分破旧。这片区域要拆迁改建是一个天文数字,因此即使周边都建起了十分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这一片却还是三十年前的低矮小楼。 走进养老院,一股发霉的气味儿先冲入余祐微的鼻子,她皱了皱眉,这栋楼太古老了,层高比近些年的层高要低很多。无论是这栋楼的建筑风格,还是里面腐朽的气息,都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她有些无法想象,那位老婆婆是怎么在这里住了十年的。 走进养老院,院长以为她和梁源是潜在客户,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院长是一个说起话来很干练的中年女人,把他们迎入会客室,就问起了他俩家里老人的情况,“二位,家里的老人是多大年纪?” 梁源知道余祐微家里的情况,便主动揽过话头,“是这样的,我看你们这里主要宣传的是照料七十五岁以上的老年人,我奶奶今年七十七岁了,她有个老邻居在你这儿住了好久,说希望来跟她做个伴呢。” 院长笑的更热情了,既然有老邻居在这里,谈下这单的可能就更大了,便微笑着发问,“咱们家里老人说的这位邻居是?” 余祐微在来的路上已经把老人的信息告诉了梁源,梁源装作回忆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叫王秀琴。” 院长的微笑僵在脸上,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忙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水,丝毫看不出慌乱的痕迹,“哎呀,王婆婆呀,她这个人要强的很,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愿意让别人帮忙,那么大年纪了,衣服还坚持自己洗。 昨天该是她儿子来探访的,她午饭都没吃就开始等,等到下午了也没人来,她可能是等的没有耐心了,就拿了衣服想去洗,结果鞋底太滑了,后脑勺摔到地板上,我们的护工发现她的时候就没有呼吸了,送到医院也没救回来。”院长叹了口气,“你们应该知道的吧,后脑勺是不能磕碰的,王婆婆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这一摔真是把命都摔没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命摔没了?”梁源自然也看了余祐微的截屏,知道王婆婆已经去世了,但还是装作刚听到王婆婆死讯的样子。 院长没有说话,用她的沉默和叹息当做回应。 王婆婆在余祐微的梦里一直强调救救她儿子,余祐微自然格外留意关于她儿子的话题。 “她的儿子昨天来了吗?”余祐微试探地问道,她也不知道王婆婆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她甚至有些怀疑王婆婆的儿子是不是正身处险境。 听了余祐微的问题,院长再次叹了口气,刚要开口,想了想又喝了一口水,才缓缓开口,“没有,一般王婆婆缺什么东西,我都是打给她大女儿,但是昨天轮到她儿子来嘛,我就打给了她儿子,结果电话是他老婆接的,我刚说我这里是阳光养老院,她直接就把电话挂了,老人都躺在地上没有心跳了,他们连电话都不接,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才说上话,到最后还是让我去联系王婆婆的大女儿,这不,老人都拉走了,也没见到她儿子过来。” 一口气吐槽了一大堆,院长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说多了,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两位,王婆婆在我这儿十年了,虽然她不太爱搭理我们,我们好歹也算相处了十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看到她儿子这样,我这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抱歉抱歉。” 余祐微怎么会介意呢,她巴不得院长再多说点,便装作非常惊讶的样子,对梁源说道,“哥,这回奶奶可要伤心了,本来我们就是因为王婆婆才同意奶奶住养老院的,现在王婆婆不在了,怎么办啊!” 梁源眉头紧紧皱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院长,我们能去看看王婆婆的房间吗?我想了解一下这边的居住环境。” “啊,可以,跟我来吧。”院长起身带着梁源和余祐微穿过狭长的走廊,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余祐微打量着这个七八个平方的小房间,装了一个看上去很有年头的实木柜子和一张床,几乎就没什么能够活动的空间了。 院长也知道自己养老院的房间不够大,忙出来打圆场,“王婆婆的东西还没拿走,房间显得有点拥挤,等房间清理出来就会宽敞很多。” 听完院长的说法,余祐微立马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做生意发大财的事儿了,她绝对做不到像这样睁着眼睛说出自己都不信的话,估计话还没说完自己就会忍不住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