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之间》 序章 启示录 一 巴泽尔眼睑疯狂蠕动,眼球在下面瑟瑟发抖,他明白自己还能做的事就只有向神祈祷了。 “主啊,带我离开这个地狱吧。” 他皮肉外翻的双手上凝结的血痂因为恐惧过度再次被指甲掀开,暗红的血液顺着伤痕流下,滴在地板上。 “巴尔......巴尔......” 小客间角落里响起梦呓般的声音。 巴尔是巴泽尔的乳名,在遥远的梅克伦堡前波莫瑞州,妈妈会将烤好的面包放在盘子里,接着面对着金黄的田野呼唤儿子归来。 巴尔—— 他眼睛撑出一条缝,屋外刺眼的火光张牙舞爪的影子慢侵蚀进小屋,那些地狱邪祟缓缓接近我们可怜的小士兵。 几乎同一时间他所在的屋子被某种光源照得极其明亮,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都无影遁形,强光射在巴泽尔脸上像是笼罩了层白色帷幔,他又快睁不开眼了。 和光一同进入屋子的还有个人形物体,巴泽尔努力睁大眼睛,这个“人”立在他面前。 在看清这“人”时,他突然目眦欲裂,像是见到了所信仰教义中的魔鬼,吓傻了似的,嘴里喃喃一些莫名的词语。 “万岁......敬礼......不要碰我......我是我.......” 一阵凉意掠过他的脸颊,温馨得像春天河畔拂柳的清风,在战争时期享受这种恩泽是大逆不道的,至少是对于福斯坦军人来说。 这种滋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巴泽尔身体充实着和煦、温暖、明亮的感觉。 于是他忘记了妈妈的呼唤,忘了火光,也连带着战争一起遗忘了。 他再不恐惧,面带笑容挺直身躯一遍一遍对着面前的人影行礼,像个有礼貌的绅士。 这时的房间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还能不断听到巴泽尔那机械“万岁”声音。 在这里一切都是静谧、停滞的,和房间外的混乱形成了一幅诡异的抽象画。 余晖纪元938年,福斯坦国在国际上宣布更名为新福斯坦。 发布会开完之后福斯坦领导人和各国划清了界限,退出了国际议会,这一举动无疑是加剧世界格局崩塌的导火索。 次年新福斯坦大选按期举行,国内新派代表阿丹福成功当选首相。 而阿丹福是个特殊的人,他的一生可以说是十分可悲,作为异教徒的他从小便被各界所谓的“精英”所凌辱。 他上任首相之后,开始着手干涉周边的教皇国。 同年九月份,阿丹福率领军队突袭了邻国拉古都,并向周围所有教皇国宣战。 这一举动引起了国际各国的强烈抗议。 但这一切并没有阻碍阿丹福,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向世界宣战。 阿丹福宣称要毁掉所有的宗教,也包括人们任何形式上的信仰。 这时全人类空前的站在了统一战线,一起对抗阿丹福。 后来这一场战争被记录到了历史中,他们起了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名字——信仰战争。 在信仰战争开始后第二年,约翰娜作为新福斯坦国顶尖生物学家,国内激进派安排她到远方参与战争科研。 她被送到了格什文尔岛上。 约翰娜最初以为这里会是像其他占领地一样被席卷一空。 激进派首相阿丹福总是打着振兴福斯坦种族的旗号大肆掠夺,许多国家的名胜古迹都被他毁坏得不成样子 但奇怪的是格什文尔的居民房屋完好无损,同时设施之类的安排得都十分严密和周到,驻岛上的军队的装备级别虽算不上顶配豪华,但也可以说是十分充足了。 对于被战火摧残过的地区来说,岛上存在的“秩序”似乎太不符合常理。 约翰娜要住的公寓虽然稍显简陋,但已经超过她的预想了——她原以为他们会给自己住集中营式的集体寝室。 简单把自己的行李安顿好后被士兵带去了“圣所”——当约翰娜问起实验室的时候,旁边的卫兵们只回答道“圣所”两个字。 约翰娜觉得可笑。 去研究所有一段路程,士兵们说要坐吉普车。 一路上,地上铺路用的废弃煤炭被士兵们的硬底鞋踩得咔咔作响,道路两边时不时有原住民在院墙边偷看。 约翰娜看到一对藏身在路边草垛的老人小孩,心生怜悯,从士兵包里夺过一块干粮分给他们。 走到他们前面,为了不吓到小孩,她温柔的把干粮捏成两半,递给那个孩子。 那瘦小的孩子埋着头小心偷瞄约翰娜,然后一把抓过干粮从院墙后跑走了。 约翰娜擦擦手上的泥,旁边士兵见状开怀大笑。 她叹了口气没有理会他们,将另一块递给旁边的老人。 骨瘦如柴的老人身体缺失营养导致的佝偻让他看起来像座可悲的骨架,这具活的人类骨骼,甚至是一阵风都能将他轻松刮倒。 在约翰娜摊开摆着面包的手掌时,这个老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开始歇斯底里地嘶吼。 “你们这群魔鬼,你们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吗?” 他满身疮痍,浑身散发着底层人的臭味,但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约翰娜挣脱不开。 “比战争更可怕的东西,你们也敢......” 旁边的士兵见此情形,几人上来强行把老人拉开。 “死老头,走吧,看你也活不长了,跟我们走,去集中营。” 那个士兵让老人手背在背后,给他套上了绳索。 被押住的老人回头瞪着约翰娜,眼神中满怀怨恨和惋惜。 约翰娜哆嗦了一下身子。 士兵捡起掉在地上的干面包,把它丢到墙边,远处有一条狗,它急忙跑来叼走这块沾染泥土的面包。 然后他偷瞥约翰娜,神色中透露着不屑。 “他这是怎么了?” 约翰娜问道。 “不用管他们,博士,你只需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是啊,你们这些学者还是别参与进这些劣等民族的事,只需要读好你们的书,然后写一些笑话给我们看就行了,我们负责打仗,你们负责写笑话,是吧,哈哈哈......” 他们笑既阴险又可恶。 阿丹福在新斯坦福军中掀起一种恶性风潮——歧视任何形式的信仰,在他们眼中,知识也是信仰。 可讽刺的是那些人在参军之前,绝大一部分都信教。 约翰娜咬着嘴唇点头,擦了擦手臂上的污垢,跟在士兵身后。 他们的装备碰撞在一起和着踩踏煤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烦躁。 格什文尔隶属于瑞哥谭,新福斯坦在蚕食这个海滨国家的时候的时候发现了它,不过这岛不同于其他占领区,因为那时阿丹福带着一大堆科学家驻地在这的景象人们还历历在目,届时就有人宣称元首在小岛上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下约翰娜可以确定这个消息的真伪了。 岛的规模适中,上面有很多余留下来的瑞哥谭的人民,但不知为什么他们的高层似乎放弃了争夺这里。 新福斯坦的军队上岛之后没有进行大规模屠杀,而是建起一个集中营和神秘建筑,大部分瑞哥谭人都被抓去了集中营,剩下的人们则在外面像刚刚的一老一小一样苟且偷生,连军队都不会看他们两眼,没人在意无用的人的死活。 约翰娜坐上吉普车,车内士兵一路打趣,她倒一点不在意,目光一直游离在窗外。 一路无话。 很快到了士兵口中的“圣所”,看到这个名为“圣所”的研究所内部的约翰娜震惊不已,一个巨大的形似地球仪的机器冲击她的世界观。 它整体呈铜紫色,由外中内三部分构成,外部是一个用八十九根不知名合金条组装而成的巨大球形框架,每一根上面都纂刻了一些细小的文字,约翰娜看不太清,它们交叉贴合变成了一个网状结构,托扶着球体中间的装置;框架的里面有一个镂空的圆球,能看出来它曾经是一颗实心的球体,后来被雕刻成了这样,被雕刻出的形状纹路走向以流水线形彼此相接,比起外面的框架,它更加具有古典韵味。 神奇的是这个略微小点的球体竟是没有支撑的整个悬在整个装置中心;最里面则是一个黑色的东西,能看得出来它是某种机械装置,但黑得模糊,肉眼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 磁力悬浮? 还是什么离心机? 都不是。 约翰娜思考着。 机器脚下高台上站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人,远远看到约翰娜之后十分开心,放下文件径直走到她身边。 “嘿,我想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约翰娜吧,首相和我谈过你,听说你对基因实验的研究比较深入是吗?” 约翰娜正想回话,但马上被这个人打断了。 他昂头挺起胸膛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好的约翰娜,我想首相大人让你来这不是给你旅游的吧......看看吧,这里的东西。包括我,还有那个伟大的东西......” 他指了指“地球仪”。 男人留着阿丹福同款一字胡,下巴周围的胡子精修成一个几何三角形,上面依然搭配的的新阿斯丹福人祖传的鹰钩鼻,打蜡的背头亮的发光,在他说话的时候胡子在脸上一动一动的。 “这都是首相和我......伟大创作啊!我想你肯定疑惑,为什么这种实验可以牵扯到你一个学生物的是吧。” “呃?我不知......” 约翰娜插嘴道。 “哦!威尔斯霍夫女士,你现在不用知道,只需要能看到就行了,后面的工作我会慢慢交代给你的,现在只需要看着然后欣赏这些奇迹!是吧,我说的对吧威尔斯霍夫。” 这个男人说话的语速奇快,小胡子也跟着动得更快,像只甲虫趴在他鼻子下面震动双翅。 约翰娜觉得受到了冒犯,趁着男人抓住一个工作人员谈话的空子,侧着头问旁边的士兵。 “巴泽尔下士,他是哪位?” 名叫巴泽尔的小士兵告诉约翰娜,面前这位是整个研究计划的主脑——弗兰克博士。 弗兰克依旧目中无人的和工作人员吹嘘着这个怪诞的机器,像是正在吸食罂粟的瘾君子。 “他吗,他是弗兰克科奇,是整个计划的执行人啊,你看到了吗,这个能改变世界命运的机器就是他制造出来的,哦!你快看他骄傲的样子......” 巴泽尔狂热的眼神盯着弗兰克,恨不得下一刻就和他滚床单。 疯了。 都疯了。 约翰娜对病态的两人一阵犯恶,这世界都乱了套了,于是她无聊的打量周围环境,消磨这些无用的时间。 可以看到研究所内部是一个穹顶构造,设计的款式和细节都像极了古马罗万神庙那座绝美的穹顶。 它的内表面形成网格式方形凹格,起着装饰的作用,大厅中心地面微凸,纯色大理石拼成了一个新斯坦福军徽图案,沿墙均布几个壁龛,正中是一个硕大的门廊,门廊周围有一排列柱,这些柱身用的是花岗岩穿凿而成,但跟本尊使用的精雕有很大的出入,但依然庄重肃穆。 约翰娜有些困惑,印象中的万神庙是古马罗人在城内建造的一座献给“所有的神”的祭祀建筑,因而得名“万神庙”。 而阿丹福发动战争的原因就是要消灭宗教和信仰,他又为什么要把自己作研究的建筑修成这样呢,就像他们给研究所起名叫“圣所”一样。 可能消灭宗教什么的只是噱头而已。 约翰娜耸肩。 她站在穹顶中的每一个位置都能看到那巨大的“地球仪”,在它的脚下围绕着一圈工作人员、士兵还有各种仪器互相交织,像是围坐在篝火旁朝拜神灵的无助人类。 再次让人疑惑的是连接着门廊的穹顶外部,居然仅是一条用帆布和塑料薄膜构成的长廊,而长廊两侧摆满了仪器。 万神庙穹顶和外部庙宇的搭配设计是享誉世界的顶尖美学造诣,但这个地方仿照它建造了一个穹顶却没有建造外部建筑,现在这两者搭配起来实在不好看,有种不协调的滑稽感,约翰娜暗嘲阿丹福的审美。 叮—— 尖锐声音刺破了空气,穿过了约翰娜的耳膜,她目光转移到发出声响的拿东西身上去。 弗兰克这个时候突然转头对着约翰娜说道。 “威尔斯霍夫女士,让我好好给你讲解一下这个伟大的机器吧。” 她知道“地球仪”即将启动了,心里面有点不安。 “请问你介绍完自己了吗?” 约翰娜不悦,看着他的眼睛,但弗兰克显然暂时性的忽略了这句话。 “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着手研究它了,不知道博士你了解过吗——‘世界之外的能量’。在首相发动战争之前他就认命我找到能快速解决战争的方法,因为他看到了我之前的研究成果。” 弗兰克语速很快。 “我能通过科技和它们对话,这个机器就是我最终的艺术品,它可以扭曲引力场,识别暗物质中的缺失点,然后标记它,就能暂时通过这个标记和‘对岸’沟通了,真是太伟大了,我的天。” 他像吟诗一样陶醉。 “她现在正在开启,尊敬的女士请您看清楚吧,狠狠地看清楚。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即将在你的眼前绽放了。” 约翰娜怔住了,没太注意弗兰克狂热的演说。 她观察着那个机器,看到它内部发出耀眼的光芒,内环以超级速度旋转着,因为镂空的设计,使得她能清楚的看到运作机器的内部。 约翰娜头隐隐作痛,渐渐回想起几年前那些惨痛可怕的经历。 “地球仪”转得越来越快,约翰娜的头越来越疼,而弗兰克却越来越陶醉,四肢慢慢的舞动,开始优雅的在穹顶下跳起探戈。 突然约翰娜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身体踉跄后退,再也不敢直视那个仪器。 难怪阿丹福有资本做出向世界宣战这样的离谱举动,原来是这样。 约翰娜想。 她借口身体不适赶紧逃离了穹顶,她离开时看到那里的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大脑一阵痉挛。 “地球仪”发出的光芒透过穹顶中心的天井投影到云彩上,闪烁的白光照射在乌云上格外诡异。 约翰娜步履蹒跚,逃到研究所外临时帐篷里,看着窗外天空上的炫光,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深吸一口气。 时间碎片 余晖939年9月1日 晴 论文才写好一半。 前几天党派的人敲门试图让我加入他们,我毅然决然的拒绝了。 因为我只是一介女流,男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吧。 我还有那么多研究和实验没有做完,怎么可能去加入什么斗争啊。 不过话说回来,老师那里的东西可真多啊,前几天去办公室看到他正在在看一本奇怪的书,里面全是我不懂的文字。 一个生物学家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呢。 老师告诉我这个可比生物学高层次多了,可是我真的很不理解,一个唯物主义的科学家,为什么要阅读这种神秘学书籍呢? 我不理解。 再分析一下福斯坦的现状吧,不对,是新福斯坦。 如果说新福斯坦是只老虎的话,我们这些人应该算老虎身上的一根无用的毛发罢了,现在态势成这样,争取保全自己就行啦。 对了,昨天米娅邀请我去参加舞会,我在阁楼里找到了妈妈留下的高跟鞋,有点脏,但是擦擦还挺好看的。 晚上舞会时间,有好多帅小伙,米娅居然问我看上哪一个了,她还真是放得开,我哈哈大笑拒绝了她,毕竟从事我这样工作的人,想找一个合适的度过一生的人简直太难了。 但我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男生,他衣着朴实,干净利落,五官精致,在一旁的吧台上独自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太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米娅看我一直偷看那个男生,拉着我扔到了男生旁边。 当时羞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算了,于是我鼓起勇气要了杯酒走到那个男生旁坐着,那个男生也注意到了我,对我露出笑容。 我发誓从没看过这么温柔的笑容。于是强忍着开心故作正经的开始问起他各种事情。 关于他的。 原来他叫约纳斯汉森,真好听。 后来就没再跳舞,一直聊天到了舞会散去。回家的时候心一直在砰砰乱跳,完蛋了,我好像爱上他了,但是还不敢跟米娅说,害怕她会嘲笑我。 我该怎么办啊。 明天晚上汉森邀请去明天汽去他家用餐,去还是不去呢? 未来如果看到自己这则日记一定会放声大笑吧,原来约翰娜威尔斯霍夫也会写出这么傻的言论。 明上午去一趟教授那里,希望他不要再看那本无谓的书了。 晚安,娜。 第一章 舆论 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陈旭面色略显凝重,电视里报道的是前几天北海道发生的空难——一架搭载着一百多人的大型客机在航线启始处失联,空运历史上最怪异的一例空难。 没有任何的残骸落到城市或野外,更没有任何的目击者。 事故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届时网络上议论纷纷,有人认为是飞机失事掉到海里去了,有人觉得是恐怖劫持,更有甚者还认为是假新闻。 但其实这些对于陈旭来说都不太重要。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这几天的事故导致整个栾日上下紧张起来,当局忌惮这时候会发生更大的意外,所以警视厅也跟着一起忙碌。 从事故发生之后陈旭就一直待在警视厅没有回过家。 “旭君,你对飞机失事有什么分析见解?” 木村莲眉头紧皱,叼着刚点燃的烟看着陈旭。 “你说一架那么大的飞机就突然没了,太邪门了是吧。” 来到栾日之前,陈旭父亲就把陈旭托付给木村莲——京都总警视厅的厅长,他和陈旭父母颇有交情,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陈旭名古大学地质学毕业之后会在警视厅工作。 莲无时无刻不在关照他,大学时期给陈旭提供了住所和很多资金,也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四年的大学生活陈旭过得无比幸福,莲就像他第二个父亲。 陈旭呆滞思考着。 木村莲瞥了一眼沉思的陈旭,挺直身站了起来,将掐灭的烟头扔到烟灰缸里。 走到陈旭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踱步到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的世界的构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有没有可能,这架飞机真的像以前失踪的人一样,被未知的东西给带走了?” 木村莲意味深长的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 “莲叔叔,你不会觉得是神隐吧?怎么叔叔突然这么迷信了啊。” 陈旭打趣道。 栾日有众多传说,大部分都是各种怪力乱神的故事,神隐就是其中一个,古时候乡里的儿童或妇女不管是因为拐卖、走失、意外死亡而消失在父母视野时,碍于那时文化和国家系统的安全性有限,家人们在搜寻几日还找不到便会责怪于鬼神之上,认为是鬼神精怪带走了失踪的人,故得神隐一说,人们总喜欢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归咎到神仙鬼怪身上。现代有些失踪案件发生后,警方也迟迟破不了案时,也会有人传言是传说中的神隐,但其实现代社会中信奉这些文化的人是比较稀少的了,而大多数是封建迷信。 “不不不,旭君,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 木村莲说。 “这不是传说的范畴,有些事情你现在不知道也是好事。” 莲面面对着落地窗,眸底闪过一丝坚决,陈旭看不到。 他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来。 “旭,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母亲?” 记忆中,他摸索不到任何关于母亲的信息,这是陈旭心中的一个结。 六岁之前关于母亲的记忆有一个奇怪的断层,六岁之后他身边就再没有出现过“妈妈”这个词语了。 硬要深掘的话,母亲留给他的可能只有哺乳时甘甜的母乳味道了。 陈旭的母亲叫林暮。 林暮作为当时华夏首席物理学家参加了日方的一次国际科研计划,理所应当受到了全面的保护。 而木村莲是她的负责人。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样严密保护下的林暮,在大阪基地发生爆炸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事情发生在十几年之前,那一场浩劫带走了陈旭的妈妈,也成为了木村一生的痛。 那时陈旭总是问陈宪强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自己没有。 陈宪强告诉他林暮离开地球去了别的星球,等他以后长大了,妈妈会坐着宇宙飞船来接他。 长大后陈旭渐渐明白了其实妈妈不会回来了,她也没有去其他星球,不过万幸的是从小失去对母亲的记忆同时又随着时间的消磨,他没再去伤心过。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不是吗。 “你真的没有怀疑过林暮的死因吗?” 木村莲声音在发抖。 “莲叔叔,我,我不记得我母亲......您知道的。” 陈旭低下头,眼神散漫出去延伸到双脚,他想起学生时代被老师罚站的同学,也是这样无助又自卑。 莲又叹了口气。 “没事,事已至此。以后你总会明白的......另外,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请你离开栾日回国,带上小雪一起。” 陈旭猛然抬起头,困惑的看着木村莲。 “不用疑惑,小雪那边我已经帮她写好休学证明了,你直接带她走就行,你也该回去看看你父亲了。” 木村莲没有看陈旭。 “但是叔叔,这到底为什么?” 陈旭脑袋发嗡。 “就当这是命令吧。”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缥缈的瞳孔重新聚焦到陈旭脸上。 陈旭知道莲的脾气,欲言又止。 向着他鞠了一躬,捏紧了拳头走出了办公室。 莲随手捡起烟灰缸里那根没燃尽的香烟,把它点着。 “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 陈旭走出门框的时候,莲在后面提醒道,小声的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人影渐渐消失,莲扒开自己衣领看着锁骨上的神秘符号,猛的吸了一口烟,苦笑一声靠在椅子上,片刻之后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离开办公大楼之后,陈旭打了一辆计程车,劳累过度的他向后一仰睡着了。 司机提醒陈旭目的地到了,他打了个寒颤醒来。 看着窗外的楼宇多了点陌生感。 困惑。 他拖着身体回到了家,倒头便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了。 睡眼朦胧的打开手机,新闻信息霸占了整个手机屏幕。 飞机事故已经发生过去了六天,这六天里各国政府相继派遣专家和搜救队来到栾日沿海,从北海道机场为起点,开始和日方合作地毯式搜寻飞机,但经过搜救和卫星搜索,没有发现和飞机相似的任何影像或者残骸。 它真的人间蒸发了。 遇难者的家属们和抗议者纷纷聚集到民航局外,网络上一片骂声,发酵过舆论已经快压得当局喘不过气了。 新闻继续往下,一条评论让陈旭停下了目光。 你们还不明白是吗?这是一个开端,它们要让这个世界明白它们的存在。 一个名叫“换形师”的网友发布了这条评论。 不知怎的,陈旭联想到了莲说的话。 看看日期,陈旭想起回国的事情。 木村莲已为他们准备好了私人飞机,因为北海道的事故,导致整个栾日的航运系统都陷入瘫痪,普通人要买到一张票是难上加难。 他开始收拾行李。 京都的夜晚十分宁静,每一粒尘埃都忘记了昨日的仓促,摇荡在空气中享受着这一刻沉寂。这座城市未苏醒的样子美好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容不得一丝污垢的存在,她头顶是无垠的星空,在天未破晓的时候最为好看。 她数着一颗一颗星星伴着河流大海入睡,其中几颗星星看着城市酣眠的样子闪烁了起来,它们闪烁的光芒越来越亮,但为了不吵醒她,它们悄悄离开了,就这样天上就少了几颗明亮的星星。 陈旭从储物箱的底部捞出一个吊坠,陈旭抓在手上任由它自由落体,在它停止下落时,他看清了这是个玉佛。 在华夏大多数父母都会给自己的孩子买一个类似护身符的东西,比如银镯、红绳、吊坠,吊坠里的玉佛又更加受父母们偏爱,陈旭手上拿这个是小时候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佛吊坠,听陈宪强说这是林暮留下的。 擤了一把鼻涕,他放下手中的事,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二十年前的那一次事故。 这是陈旭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去了解他的母亲。 “大-阪-国-际-研-究-所” 陈旭缓慢在搜索引擎上打出这几个字。 他然后深呼一口气点击搜索。 词条:国际重大事故 时间:余晖纪元1002年5月28日 据报导,大阪国际研究所是联合国集众国家顶尖科学家集成的一个专项研究量子物理巨型设施,设施包括一台造价1800亿的粒子对撞机,占地面积约50平方千米,在1001年12月15日建成。 有21个国家一共70名不同领域的科学家在设施中工作,并研究攻克高能粒子的“平民化”。 1002年5月28日23点59分,设施粒子对撞机在运行中突发状况,发生爆炸,爆炸半径达到10公里,强大的冲击波几乎毁掉整个设施,在其中来自福斯坦国、米国,还有一位来自华夏的科学家死亡...... 陈旭继续往下翻,后面的都是事故之后的赔偿和善后了。 能从网上了解到的只有这些零星片面的东西,关于林暮的资料更是少之又少。 懂事之后,他慢慢的从旁人或者其他地方知道林暮的离开多多少少是跟这场国际研究有关的,但是基于情感的不足,陈旭没有去深究过。 回想起莲说的话,不禁踌躇,想起来这些年没对母亲有任何意义上的思念甚是惭愧。 他拿起吊坠,他看到红绳下摇曳的玉佛,雕刻的是大日如来,它带给孩子光明和理智,象征着永远勇往直前、光明快乐。 林暮也是这样祝愿自己的儿子的,陈旭有点伤感,把吊坠挂在脖子上。 天刚刚亮,打了个哈欠,照着镜子草草梳理了头发,站在门口对陪伴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屋子挥了挥手,他预感应该是再也回不来这里了。 公寓楼下是上班白领们匆忙的身影,大家从熟睡中醒来便匆忙接上一天的轨迹,每一个人都沿着规定好的路线行走,来来往往的人形成了流水,他们冲刷着其他与众不同的人试图把他们的轨迹也都同化成流水的形状。 在人流里夹杂着陈旭和他的行李箱,显得格外刺眼。看着奔波在路上的人们,他大抵也快融入他们了,这就是人类。 其实不管出什么事情,应该都影响不到他们吧。 陈旭心想。 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而奔波,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交涉, 从古至今就是这样,我们只是沧海一粟。 陈旭狠狠地敲了敲脑袋,训斥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 他坐在行李箱上无奈的看着马路尽头。 京都距名古屋不过三百多公里,原计划是乘坐新干线到名古屋的,但是木村莲得知后却坚持安排专车送陈旭去。 毕竟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坐着屁股疼啊。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司机按喇叭示意让他上车。 他把行李安置好,坐在后排座上。 “旭君是吗?” 司机突然开口问道。“呃?是。” “好,很高兴认识你,鄙人黑木见幸。” 司机侧过身来伸出手。 “你好你好。” 陈旭和他握手,他有些错愕,这个年代还自称“鄙人”这种古汉语的栾日人并不多了。 司机转过头挂档发动车子,看了看外面的路牌,上面写着 “名古屋方向”。 望后倒在座椅背上,陈旭看着天窗开始犯困。 回想起木村桜雪,十八岁来到栾日的时候第一次在莲家里见到她,那时她才十四岁,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后来时不时和小雪见面,慢慢的看她长大成人。 再后来工作了之后两年里都没怎么见过她,只是在她父亲手机里看到照片。 高速路上飞速掠过的树木草丛,陈旭合上眼睛睡着了。 警视厅办公楼里一阵一阵的电话声起此彼伏,事态的严重性也跟着电话声像瘟疫一样四处散播,只有警视厅长木村莲的办公室里相对安静。 坐在办公椅上的木村莲捏紧拳头,拿着一份最近的案件记录,上面有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张纸上的报告——伽马脉冲图,看着这张图,木村莲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盯着报告发狠地喃喃着。 “回来了吗......” 第二章 异动 爱知县首府名古屋,和京都大阪并称栾日三大都市圈。 十八岁陈旭在华夏尚台市参加高考以优越的成绩拔尖整个华夏,其父陈宪强因此联系远在栾日的木村莲,一封介绍信将陈旭送入了名古屋大学。 之后的四年的时间里,他便生活在这个城市,偶尔和莲相聚。 作为世界顶尖的高校,名古屋大学仅仅东山校区的占地面积就有七十万平方米,因为这个陈旭六年前办入学的时候还迷了路。 后来木村桜雪也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名大,木村莲虽然口上不说,心里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到东山了。” 黑木见幸打开车门,惊醒了熟睡中的陈旭。 “啊......终于到了啊。” 他如释重负,没有什么比在长途车上坐着打几个小时的盹更痛苦的事了。 黑木帮陈旭卸下行李。 他们伫立在轿车旁,面前是名大大门的牌匾。 “名—古—屋大学”他用片假一字一字的拼着,回想过去在母校度过的点点滴滴。 自懂事以来,陈旭就被父亲灌输各种社会高层的意识礼仪,他希望以后陈旭能够像他一样出人头地出入名流社会。 其实陈旭不太吃这一套,他从小就想离开父亲奢淫的世界自己独立,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能是遗传母亲科学家的基因,他的学习速度很快,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尖子,老师只讲过一次的知识,陈旭总是能立马记住并理解。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根本就没有努力去学习过。 这些储备知识并不是学习而来的,更像是一种解除封印,外界的影响和学习只是打开知识宝库的钥匙。 就好像这些知识本就刻在他的身体里一样。 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过。 “旭,可以走了。”耳后传来黑木见幸的催促。 陈旭有些厌恶黑木这样的栾日中年男人,本就长得不是一副好面孔,成天都摆着臭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答应了一声,黑木拖着行李在前面带路,陈旭悻悻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沿着名大外围前进,一路感叹环境变化之大,直到他们走到一所矮公寓前停下。 “这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陈旭自言自语。 东山校区外一公里的商业街现在加上了一所公寓,这两年来栾日开发商为了赚够大学生们的钱斥资修建的,虽然租金昂贵,但至少是临近校园,总有学生来租的。 “旭君,小姐就住在这。” 黑木依旧阴沉着脸。 “好哇好哇,小姐住在这。” 陈旭有些不快,故意将说话声拉得很长。 黑木见幸不为所动,只是继续带头往前走着。 两人走到电梯口,黑木把按钮点亮。 之后将行李放到一间公寓门口便匆匆离开了。 陈旭刮了一下鼻子,从在名古屋落脚开始,他就开始犯鼻炎。 这个公寓楼的结构是最标准的鸽子笼样的设计,窗户紧挨着窗户,从楼外看来大家好像都是拥挤在一个大房子里生活。 虽说是像笼子一样拥堵,其实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挺温馨的,陈旭心想。 木村桜雪住的这件房门口很整洁,看得出时常打扫的痕迹。 他心里有些佩服小雪,当年未毕业时是莲准备的一座私人房屋给予他,报警系统之类的设备应有尽有,小雪能一个人住在外面也是很勇敢了。 小心的按了门铃,两人许久不见,陈旭略显拘束。 反应很快,按下门铃之后不过两秒钟木村桜雪就打开了门。 两人面面相觑。脱离尴尬的小雪冲向了他的怀里,陈旭错愕了一下,好像回到了过去。 桜雪十四五岁时每当见到他都会飞扑入怀,时光如梭,当年稚气的女孩已经长成这般模样,上次见到桜雪仿如隔世。 “好久不见,小雪。” 轻轻推开桜雪,他换好了鞋把行李带进了房子里。 女孩的房间都是这样井井有条,桜雪也不例外。 陈旭想起自己的屋子不免惭愧。木村桜雪穿着一间蓝色的熊猫睡衣,头发柔顺的搭在肩上,站在他身边。 他坐在沙发上,用力的躺了下去。 “旭君怎么都不跟我说话?” 桜雪交叉着双手。 “一点也不礼貌,旭君,好久不见的妹妹连话都不讲是吧?” “诶?不好意思,奔波了一天,我很累了。” 陈旭挂着略尴尬的微笑寒暄。 “没想到你个丫头还真考上名大了。厉害......” “假情假意。” 小雪咧嘴一笑,俏皮的弹了下陈旭的鼻梁然后转身去厨房煮茶。 曾经陈旭就喜欢这样弹桜雪的鼻头,现在反客为主了。 陈旭被弹得鼻子发痒。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后两人坐在桌子上喝茶。 他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小雪,莲叫我带你回国,可这是到底为什么,你知道么?” 小酌一口茶,记起心中疑惑,陈旭开口问道。 桜雪稍加思索。 “这倒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父亲说让我只管随你回国,说是为了我的安全之类和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这样的话......” 两人沉默,陈旭盯着榻上茶壶发呆。 “不过,父亲昨天来电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太懂什么意思。” 小雪探过头来给陈旭斟茶,同时喃喃。 “他说‘从陈旭到你身边了之后,不许轻信其他人’” “不轻信其他人?” 桜雪点头。 陈旭眉头紧皱,头脑越来越混乱,各种不明不白的事开始堆积成山。 简单安置好随身携带的物品,陈旭和桜雪一起去名大附近的商业街吃料理。 “旭哥,你知道名大前几天发生的事不?” 桜雪神神秘秘地说。 “发生了什么?” “喔,在你来之前,听说啊,实验楼有几间实验室里面的所有仪器包括桌椅都消失了,整个实验室都变成一个‘白房间’,后来来了好多警察,但是好像并没有啥进展,于是学校就把那几间实验室给封锁了......好多同学都在传是鬼魂作祟。” 陈旭鼻子开始发痒。 又发作了。 吃完晚饭后他把桜雪送回公寓,在楼下买了一包香烟,点燃了一支。 咳咳咳。 咳嗽的发狠,他一直不会抽烟。 听到名大方向传来的微弱警笛声,陈旭踩灭了烟往那边走去。 自从重回名古屋后,他就一直感到不舒服,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驱使着他去某个地方,但他不清楚。 学校门口停了一辆警车,三个警员在门口柱子旁谈话。 陈旭快步走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谁?” 为首的警察警惕的看着陈旭,毕竟他的挂名警察身份是在京都,这里还没人认识他。 他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来莲授权的证明示意给三人。 “是京都来的警官啊,失敬失敬。” 后面一个小警察扯着脸笑,手上使劲拉着旁边的同事。 陈旭微微一笑。 “名大又有报案吗?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长官,你不知道啊,最近名大特别多事,前几天那个实验室的案件不是还没结案吗,这不又有学生看到那几个实验室有人影吗,才报警让我们来的......想必又是恶作剧吧,现在这些孩子。” 为首的那人点燃了一根烟,一吞一吐地说话。 “哈哈,陈警官你好,我是名古屋东山警视厅的警员三下久堂。” 后面的人看着为首的警察这样阿谀也连忙对陈旭敬礼。 “警官好,我是警员田中松次郎。” 两个警员对着陈旭点头哈腰,他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发现了最后一个警员躲在后面一言不发,阴沉着脸,让他不寒而栗,最奇怪的是他居然对这个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为什么还不进去,你们也把我带进去看看吧。” “哦,刚刚队长进学校了。他认为这只是恶作剧而已,敷衍一下就好了,长官要进去的话我给您带路。” 陈旭应了一声,跟着三下久堂进了学校,踏入校门的那一刹那,他感到一瞬寒意,猛一回头发现是那个不说话的小警察跟在最后。 他打了个寒战,回头去跟着前面两人。 “长官你知道吗,前几天那个案件,听他们传的好像是警局内部有高层接手,把信息全部封锁了,听说好像不是什么简单的偷盗事件,好像真的是传说中的神隐.......” “哎!你个臭小子又在这胡言乱语了,哪有什么鬼神,就只是小屁孩胡乱恶作剧罢了。” 三下对着松次郎后脑勺狠狠地拍了一下,三人在微弱的路灯下开怀大笑。 “跟你们来一起的那个警员是谁啊?他怎么不跟我们说话?” 陈旭问两人。 “哦,他啊,渡边新,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今天是吃坏肚子了还是什么,一来这就成这个样子了。啊喂,快跟上!” 三下往后挥手,可是后面却空无一人,他们说的渡边已经不见了。 人呢。 “唉,肯定是这个后辈害怕回车里去了,不管他,咱们去找队长。” 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闪烁着手电筒的斑驳光点,搭配着深谧的夜色,陈旭跟着两人缓慢走着,远方则是陪伴他四年的实验室大楼。 由于实验室案件的原因,楼已经被封了一半,学生晚上也不允许去其他实验室做实验,现在的实验室大楼死一般漆黑寂静,只有楼下大厅勉强维持一点光亮。 “快到了,你看那就是。” 三下指了指树荫半遮着的那个巨大阴影。 陈旭轻微点了一下头。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不知怎的,这个陪伴他四年的地方,今天一访反而觉得这样陌生。 太黑了,是因为太黑了才害怕吧。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 而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则是源自未知。 真正的恐怖故事不应该只是关于谋杀、尸骨、鬼魂,而是一种无法解释、源自人类常识之外的未知恐惧存在。 它违背并打破一切自然规则,皆因这些“日常铁律”是人类与深不可测星空中的未知邪恶之间,唯一仅存的防线。 楼下正门趴着一个身穿警服的人,看起来是晕倒了。 “混蛋,队长!” 三下和松次郎咒骂了一声飞奔着向大门趴着那人而去。 第三章 乍现 三下和松次郎把队长扶坐起来。 只是晕倒而已。 他俩也放松了一些,和晕倒的队长一起靠着玻璃门瘫坐着。 “王八蛋,一定是那些学生干的,还敢袭警......要是被我抓到,可恶我真得......” 三下细小的眼睛因为愤怒变得快看不见,缩成了一条缝。 “你们队长没事吧?” 走到三人面前蹲下,陈旭观察着小队长,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液,应该是几分钟前晕倒的,陈旭仰头看看天,现在这个季节应该不会中暑吧。 “应该只是累晕了,我们马上呼叫增员,先把队长背回车里,长官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松次郎从胸口上取下对讲机,摇了摇看着陈旭。 陈旭撇撇嘴,站起来摇头。 “不了,你们俩先回去吧。” “那您注意安全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面前两人交换了眼神,骂骂咧咧地背着队长离开。 两个警察越走越远渐渐离开视线,陈旭转过身面对着大楼,感受着这里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他眉头紧皱,突然明白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并不算安全,随即便走下阶梯。 “喂!” 什么声音? 他惊惶地回头,没有人。 可刚刚的确是听到有人在对着他叫唤。 是幻听。 “有人吗?” 陈旭大喊,可又觉得不合适,自己像傻子在这里叫喊的样子实在太蠢了。 他回到大门口,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任何人。 奇怪。 他手揣进胸口衣兜摩擦了一下木村莲给他的职徽,挂在脖子上的吊坠挤压到用力的手有些生疼。 “唉,脑子里总想着来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了吧。” 他如释重负,脸色有些苍白,鼻子也不再痒了,但还是习惯性刮了一下。 大楼像一尊古神像立在陈旭面前,压得他喘不过气。 几年之前,他也常在这里做实验,实验课题不停的变着,从最简单的硫酸铜电析到后来的分子技术,但是他做实验的地方一直没变过,几乎每周的礼拜一礼拜二都在这里住着,实验楼是陈旭大学时期第二个家。 家没有压迫感。 因为警察来的原因,大厅的门被打开了,里面左右都是走廊,走廊中间有电梯通向各个楼层。 他拿着刚刚从三下手里接过的强光手电走到楼里去。 故地重游总会勾起人们的回忆,因为最开始入学时陈旭的日语还不是很熟练,所以他常和实验楼的扫地阿姨练习日语,阿姨也不会因为他蹩脚的口语嘲笑他,后来的一年扫地阿姨不见了,听人说是因为儿子结婚了什么什么的,陈旭很可惜没有当面祝贺,不过他再也不需要练习口语了,总之大学生活的开始还是挺顺利的,站在大厅中间,陈旭看到右边走廊尽头若隐若现一个人影,借助强光手电筒勉强能看到这个人的一身警服。 刚刚渡边新在身后鬼祟的跟着又忽然消失,这个人会不会是他。 “渡边?” 他歪着头对走廊尽头喊道。 又想到刚刚晕倒的队长,也许那是一个恶作剧学生穿着警服,队长是被他打晕的。 踌躇之中,那个人影并没有没有回话,停了片刻冲上了一旁的消防楼梯。 该死! 心里咒骂一声,陈旭快步跟上那个人影。 “别动,警察!” 从逃生通道上了二楼。 二楼的通道门一打开便是迎面而来的黄色封条,“立入禁止”的字铺天盖地。 “这是之前“白房间”的现场?” 陈旭疑问。 有了解过,这一层警方来过之后就用封条将它封上了,后面没接手的警察,所以也没人看守。 那个人影明明进了消防门,却没有破坏上面的封条。 陈旭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习惯性的左手摸索大腿。 他撕开封条推门进了二层走廊。 看到熟悉的走廊他渐渐回想起过去。 “渡边!?你在那里吗?该死!” 又叫了两声渡边的名字,答应他的只有廊中空灵响应的回声。 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他想起自己也算是警察,不如调查一番,到底这个传说中的“白房间”长啥样,陈旭安慰自己。 撩起封锁线,他踏进二楼走廊,看看四周环境似乎还是跟以前没有变过,每个实验室的告示牌都还在,只是这里安静的可怕,安静的只能听到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白房间’了吧,我靠,怎么会......” 他走到一个打着封条的实验室门口,一股寒意从脚趾如闪电般传到他的大脑里来——这个实验室,不就是以前每一次做实验的地方吗。 陈旭手中的手电筒差点没拿稳。 果然在高压下,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都会被恐怖化。 他拿手拍了拍胸口,深呼吸慢慢让情绪平复了。 良久,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这扇门是半掩着的。 他推门而入。 白,一望无际的白,陈旭脑子里浮现出这几句话,明明实验室不是那么大,但在这里待着,也只能想象到这个词语来形容它了。 几年之前房间里的各种器材和科学用具在这里应有尽有,放在一百平的大房间里还略显臃肿,不过这次是完全清场了,连曾经墙上泼上的有色试剂的颜色都被清理干净,房间只清一色的白色,每一面墙甚至是地板都变成了洁白如玉的大理石似的白。 “这他妈是恶作剧?谁敢搞这种恶作剧。” 走在光滑的地板上差点摔倒,陈旭从未觉得一个一百平的屋子有这么大,在这里像是走进另一个世界,它的边际不可触摸却又近在咫尺。 他半跪在地上,中指轻轻敲敲脚下的光滑平面,并没有发出声音,电筒强烈的灯光照在地上的反光射得他眼睛刺痛。 “别来无恙,陈——旭。”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瞬间转身用手电筒照过去。 陈旭虽然是个文官,但是在入警视厅之前,经过了系统的训练,一些警察必备的反应速度和技能他是完备的。 “你是......渡边?” 他松了一口气。 突然听到有人用华语叫他的全名还有些亲切。 “......你认识我?还会说华语?” 他发现了异常,警惕起来。渡边歪着嘴,轻蔑的瞟一眼离他几米远的陈旭。 “我当然认识你啦,我还认识你爹,我还认识你妈呢。” 听到渡边提到自己父母,陈旭顷刻间紧张了起来,把手里的电筒攥得更紧,摩擦出“滋滋”的声音。 “你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事儿,是谁指使你来的吗?” “华语说得不错,我以为你来日本这几年华语都忘记了呢。” 渡边用更加戏谑的语气跟陈旭说话,享受地闭着眼睛大力吸着空气。 “还记得这个实验室吗,这可是你待过四年的地方哇,好多你的味道。” 陈旭牙齿咬得痛,虽然不知道渡边新的来头,只是这样打着谜语的戏谑很让人难受,他一阵犯恶,趁渡边闭着眼睛毫无防备,他瞬间别过手电,看准时机侧过身体用力一个肘击。 空了。 这一击差点没站稳,让他惊恐的不是没打中,而是明明刚刚自己往前冲出去攻击渡边,但是现在却发现自己的位置居然没变过。 他看着“渡边”还是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心里越来越急躁,。 “旭,看来找到你真的不用废一点功夫,莲还是有疏漏的。” 隐私秘密是这个时代人们身上最后的伪装防线,当它被击破的时候,一丝不挂的人是最脆弱不堪的,而现在陈旭在这个“渡边”面前就像是一个没有秘密的裸体。 “嘿,你知道吗?我找你找了二十几年,不对,应该是一百多年呐。” 渡边嘴角疯狂的向上抬起,弯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念你和林暮啊,可惜林暮的味道太容易就死了,还好有你啊.......陈旭!” “来我的身体里吧......” 他在陈旭面前放肆的大笑,渡边略显稚嫩的脸变得沟壑交错,每一根肌肉纤维都被他用到了极致,撕扯着的脸皮。 陈旭惊恐地看到渡边的手缓缓举起,自己全身也跟着变得僵硬不能动弹。 “你说说,早点把你放出来不就没事了,就没那么多人死,木村莲这个人啊,假仁假义......”陈旭的意识变得模糊,只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话,耳朵里嗡嗡作响。而他的眼前,呈现出了一幅从来没见过的绝美景象,至少陈旭现在是这样认为的。 白房间变成了各种颜色构成的扭曲世界,它们都互相纠缠着,彼此交融着像是男女用最原始的感情依偎,每一根神经都融化在对方身体里。 每一丝构成这幅绝妙抽象画的纤维里都可以看到许多东西,就像是名仕大家的名作,下的每一笔里都融入了他们的意识和想法,他们的毕生心血都在这些纤维中。 在这样一个奇异的领域里,纤维们构成了一幅幅画,像是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河流,还有一些人,他们最后都变成了一整片独立无垠的星空。 前面渡边新的身影则是其中的异类,说起异类不如说像是是饕餮,他没有颜色,也好似有颜色,看不到他的脸和身体,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这个人型轮廓在慢慢吸收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所有的颜色纤维都缓慢向他身体里流淌去,而身体里的却是深邃的黑暗。 陈旭还看到了林暮,是在渡边身体黑暗的最深处,她坐在那里痛哭。 幻觉吗? 幻觉也太美了。 也太伤心了。 他掉了几滴眼泪,他不懂是为自己流还是为哭泣的母亲而流。 在快失去意识眼前变黑的时候,一道刀形强光斩过渡边的扭曲黑暗的身体,一声冷哼之后,陈旭的奇幻世界慢慢的瓦解分崩离析。 剩下的还是空无一人的“白房间”。 他跪在地上如获新生,大口喘着气。 实验室窗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是三下到了。 陈旭虚弱的依靠在墙上,看着不远处晕倒的渡边,精神恍惚,又想起刚刚那个奇异画面,咬紧了牙关,紧缩双腿。 “我肯定是精神失常了。” 他自言自语。 “长官长官,你怎么在这。欸?渡边这个胆小鬼怎么也在这。” 实验室外到处是手电筒光亮,三下冲进实验室,四下查看了之后才搀起坐在地上的陈旭。 时间碎片 余晖939年9月28日 雨 和汉森吃了一顿午饭,当然是在研究课题之前。 本来是一顿快乐的午饭,直到被汉森的无礼弄的糟透了为止——为什么有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喜欢和女孩睡觉的呢? 我真的挺不懂的,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他是这样一个男人。ps:我很爱约纳斯,可是他有时候真的不懂我的心。 博士现在越来越神秘了,他信仰的邪教——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教会是信的什么东西,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一个博士信仰教会就已经够离谱的了! 但是没事,他是我的导师,在最迷茫的时候是他帮助和救赎了我,我也要在他迷茫的时候把他拉回来,对,就这样干,约翰娜。 只是今天下午在实验室的时候,博士突然发怒的砸东西是真的把我吓到了,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词汇。 看来我的调查计划得提前了。最近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我都有在跟踪博士,我发现他每次都会去同一个地方,反正不是家 过段时间我叫上汉森一起去那个地方,一定能劝博士悬崖勒马。 约翰娜你行的。晚上去了汉森家,他准备了蜡烛! 哦,汉森总是懂我喜欢他什么,可是约翰娜,你还生他的气呢,他一点礼貌也没有。 他就是个粗人。 不许原谅他! 课题完成一半多了,继续加油,我要成为德国最顶尖的科学家。 女科学家! 晚安,约翰娜。 第四章 开端 一行人回到名古屋警视厅,刚刚醒来的队长和渡边新一脸迷茫,陈旭心事重重,看着他们一脸茫然,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他看到渡边新的时候心脏一阵颤抖。 “渡边新!你对长官做了什么!是不是以下犯上?” “前辈我真的不知道,我啥也不记得了......你们真的饶了我吧。” 三下在一旁教训渡边,渡边一脸无辜地挠着头。 “你别说他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只记得刚刚进实验楼就特别的想睡觉,后面什么都忘记了,好像真的撞鬼了......哈哈我真是糊涂,怎么还相信这东西。” 队长坐在椅子上摆手。 “这个案子本来就不是我们负责,我们只是来勘察的,现在也没有人受伤,就算了吧。” 队长看了一眼陈旭,有些不满。 陈旭握紧了拳头,前不久经历的事情的恐怖感还没消失,倒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人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脑海中只是在不断闪过刚刚见到的一切,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渍。 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世界的本质。 但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陈旭无暇关注其他人的对话,坐在警视厅一台电脑面前,看到电脑屏幕上那张壁纸——一个蒙古汉子手头紧紧攥着一柄巨大的马刀,那柄马刀的刀刃被他拖在地上,寒光隐没在沙尘里。 他想起在“白房间”的那抹刺眼闪光,像极了刀砍过的那种寒光,也许是有人救了他。 是谁呢? 简单和四人告别后,陈旭打车回到了桜雪家。 给木村莲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滋滋作响,他耳朵被震得生疼。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陈旭没有睡觉,努力回想昨晚经历的一切,如果将这些东西都说给其他人听,那一定会被当成疯子吧,于是他把能记下来的片段词语写在纸上。 母亲......莲......融合。 “大概就这些。” 他记起临走之前莲不断提起林暮,而昨晚那人也不止一次的提起她,难道是巧合? 但现在能确定的事是莲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他对母亲的过去还有自己最近遇到的事一定知道些什么。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桜雪从房间中揉搓着眼睛出来, “旭君你怎么没睡觉?嗯......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陈旭诧异的扯着衣服嗅了嗅,一股干涸的汗味。 给桜雪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便去开门。 桜雪打着哈欠关上房门。 “是谁?” “长官,昨天让你受惊了,不好意思!” 三下站在门口,一副谄谀的面孔再熟悉不过了,他深鞠了一躬,帽子也跟着掉在了地上,他不好意思的从地上捡起,吹掉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反手戴上。 “没事,我又没有受伤,倒是你们队长和渡边新有没有问题?” “他们俩没啥,主要是我害怕长官你有不开心的地方......” 陈旭看到三下过于阿谀的样子有些反感,没有回话。 “真对不起啊,长官,昨天果然是个恶作剧报警,那个报警的学生都没找到,学校里也查不到这个人,现在警方在调查——真是可恶,等查到那个人了,我们马上告知您!太可恶了......” “是......吗?那真的太可恶了。” 听到这句话,陈旭头皮发麻,最后几个字差点没说出口。 他眼神移向别处,看到外面植物的枝叶愈发翠绿了,是夏天要来了的预兆,只是蝉还没从地下爬出来,夏天什么时候来还要等它们报个信才行。 “哦对了,晚上在那白房间我们捡到到这个吊坠,您看是您的吗?” 一个大日如来的玉石吊坠从三下手中坠下,那玉佛在绳子的牵引下不断晃动。 陈旭一把将其拽了回来。 “为什么不早一点还给我?” 他暗骂一声,把吊坠重新戴上。 “不好意思长官,是昨天晚上走的时候捡到的,在白房间的门口,我也不知道是您的,是问了其他人之后,又想起您说您是华国人,我寻思这东西应该就是您的了......” 三下眼皮往下垂去,注意到陈旭心情变化很快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看到他离去,陈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说真的是这样,那有没有可能。 是有人为了引陈旭去学校实验楼,故意报的警,警方不可能一个学生电话都查不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没理由不去怀疑。 但是昨晚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也没有受伤,倒也不必去追究警察的责任,只是越思考这件事情越诡异。 阿嚏! 鼻炎犯了,陈旭鼻子痒得不行,他扯了一把纸巾,像卷烟一样把一头卷成圆筒,然后塞进鼻孔里。 “旭哥,告诉你一件事。” 桜雪靠在房间门口,盯着狠心揉搓鼻子的陈旭。 “啥事?” “昨晚你把我送回来之后,有一个人来敲门,看猫眼不认识他,他说他来找你,我以为是你的朋友......” 陈旭眼睛血丝密布,有些是熬夜不睡觉来的,有些是揉鼻子揉出来的,还有些似乎是流泪导致的。他抬起额头转头看着桜雪。 “然后我问是谁他也不答应,我就没敢开,后来那人就离开了。” “旭哥以后别丢下我一个人了听到没!” 看到陈旭不做声,桜雪嗔了一句。 “好,以后我保护你。” 他有点力不从心。 陈旭把纸巾做成的鼻塞旋转着拔了出来,白色的纸被血染得通红,铁锈味从上面重新回到他的鼻子里。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犯鼻炎都会把鼻子弄破,血流四溅,只是今年的鼻炎奇怪的提前了...... 桜雪看到陈旭鼻子破了吓了一跳,拿了好多纸过来,托起了他的下巴。 “怎么回事啊!流这么多鼻血。” 他一边用纸擦着鼻子,一边开怀大笑。 “哈哈哈,小雪你还是关心旭哥嘛。” “没事了,明天你就跟我回华国。” 这里的事暂告一段落。 持续发酵的飞机事件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舆论大波,与此同时联合国以及各国的专家救援队也在尽全力搜寻中,栾日境内开始有了一种浓厚的宗教气氛,总能在刚刚进入夜色的时候在许多城市街道上看到人们端着十字架和圣水,手里攥着圣经,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他们也许觉得这样会有一点用吧。 但其实栾日当局给受害者和家属一个交代才是正确的。 这一切都在一夜之间被打破了。 这架大家苦寻的失踪飞机在一天晚上突然降临在京都羽田机场的长跑道上,它像幽灵一样停在那里。 这架飞机的出现和它当初消失一样古怪灵异。 一样的剧情,这个新闻在国际上一经发布便爆炸了。 于是开始有人怀疑这起事件的真实性,网上出现一堆阴谋论学家又开始添油加醋的制造谣言。 但是舆论归舆论,各国政府开始主张进入飞机调查,特别是米国主动在机场封锁了飞机和附近区域,接着让自卫队接手,最近正在开展周边清场和处理行动。 休息了一整天,生活仿佛回归了平静。 陈旭趴在阳台上迎着春天和煦的阳光,还能清楚的看清远处面积庞大的名古屋大学。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离约定的飞机起飞时间还有很久。 嘟嘟嘟...... 木村莲来电话了,陈旭着急的点击接听。 “莲叔叔!你终于来电了。” “旭君,你还好吧?” 莲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还好吧,不过这都没什么,我有好多问题要问叔叔你......” 陈旭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昨晚遇到的事。 “旭君听我说,我知道你最近遇到的事,也会尽全力去保护你和帮你。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只告诉你一次,你记住,不要相信‘神佑计划’.......” 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 他懵圈的拿开手机,回味刚刚莲说的话,根本不懂他口中的“神佑计划”是什么,陈旭有些失望,他抬头看天空。 天上一架飞机缓慢飞过,它飞过的地方留下了三条靓丽的云丝,随着气流慢慢缠绕在了一起,变成了孤单的一席白色绸带摇曳在天际间。 黑木见幸来了,陈旭斜了他一眼和桜雪上了车。 很快三人就到了私人机场,桜雪上飞机之前回头的看了看外面的一切啜泣了几声。 陈旭一个人站在机场上啃着汉堡,翻着今天的新闻。 “旭君,以后在华国请多指教。” 黑木毫无防备的出现在陈旭左侧,吓得他把嘴中汉堡吐了出来。 “啊?什么?黑木大叔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正是。” “为什么?莲指使的还是你自己要去的。” “是莲厅长让鄙人前来保护小姐的,请旭君放心。” 他看着黑木铁苍老的脸,嘴角抽了抽。 飞机慢慢发动了,速度快的看不清窗外的风景,只有杂乱的瞬影,陈旭坐在位置上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详的预感冲到他的额头。 可能这是加速度导致的。 “旭,你说我们要是也像那架飞机一样消失了该怎么办。” 桜雪在座位上喃喃道。 陈旭看出来她有些害怕。 “小雪,别去想那么多,哪有那么多空难事故啊,放一百个心吧,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飞机进入平流层,大家都打开安全带坐到了沙发上。 “小雪啊,等到了华国,哥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陈旭在桜雪面前笔画着。桜雪没理会陈旭,看着柜子上的卫星电视。 “傍晚当局准备对波音124进行调查救援行动,由栾日议会议员江户川前次郎、和田临卫东、京都警视厅长木村莲......负责这次行动,接下来接线 现场直播.......” 电视里的声音不断响起,听到莲的名字后陈旭也仰靠在沙发上。 他转头看向小雪,靓丽的脸上夹杂着许多情绪。 视线往后,陈旭发现黑木也在沙发后的柜台上撑头着电视,还是那样的死板表情。 新闻里画面一转,接到了现场记者镜头里,他开始给观众们介绍着现场的状况。 航拍里成堆的警车和军车将飞机团团围住,自卫队护送着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专家和医生来到现场。 救援还需要军队? 整个新闻的氛围有种不正常的怪异感,这时画面焦点聚到了飞机上,每一扇窗户都看不到里面的现状,整个飞机就像是失去生命了一样趴在地上。 “这是困兽之斗,他明明知道......” 黑木叹了一口气。 陈旭没注意他,只是看着新闻里的飞机。 要开始了。 第五章 夜宴 羽田机场全面戒备,从里到外都是武装自卫队和美军的影子。他们像是围着某个不知名昆虫的孩童一样围着波音124客机,虽然好奇但又害怕那只虫突然暴起咬人一口。 木村莲在总控车里看着这一切,从裤兜中掏出枚戒指,这枚戒指没什么特别的设计,甚至可以说不像总警视厅长能戴在身上的东西。 准确说那就是将铝片弯曲成环状,然后把多余的部分切断,让他看起来有个戒指的样子。 他用那枚戒指轻轻碰了一下嘴唇,然后套进左手无名指。 转动戒指,它竟然离奇的消失了,从木村莲的手中。 莲挽着左腕扭了扭拳头,把对讲器打开对着它说。 行动。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捏紧了心脏。 带着枪的士兵们首当其冲,他们站在客梯车上将前登机门解锁,然后架上长梯,操作流水行云。 穿着厚实防护服的几位专家互相点头示意,踏上了舷梯。 士兵手势示意让他们慢下来,其中一个则把枪跨在背后,用力向外拉着登机门。 这种舱门是民用飞机机身中最重要特殊且最复杂,功能要求最严格的部件。它们在飞行过程中保证了机舱内的气压稳定,所以在存在内外气压 差的时候,这扇门会有百吨的重量。 门还是打不开。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见队友迟迟拉不开舱门,旁边的两个士兵也伸手去帮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舱门不见一丝缝隙,在场的人有些着急,纷纷掏出对讲机互相联络。 木村莲眼睛死死的盯住闭路电视,他拿起对讲机,决绝的说。 “给我把它炸开。” 这话一出,其他的领导以及专家们的频道传来嘈杂的喧闹声,他们在反对莲。 “我们不知道飞机内部的情况,不能擅自引爆炸药.....” “飞机里面是否有违禁爆炸物品我们也不清楚,确定要这样吗?” ...... “其他人的安危就不是问题了吗......莲。” 一个熟悉声音从木村莲脑海中闪过,记忆中某个角落的痛被唤醒了,他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小声说。 “林,你终究还是错了啊。” 木村莲按下对讲机输出按钮,凑到嘴边。 “用100克乳化就行了,尽量不要误伤人员,其他的事你们不用管,出了事情我负责。” 接到命令的士兵和警察们开始动员,很快轻型炸药就嵌在了舱门缝中。 这时穿着防护服的专家们早已退到远处。 嘣!噗呲—— 爆炸声中夹带着空气爆裂的声音散向四面八方,那扇前登机门打开了。 因为用的炸药剂量比较低,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破坏。 木村莲松了一口气。 士兵们重新登上舷梯,扒开外突的舱门,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于是专家组跟在他们的后面一齐进入了飞机。 到现在一切还按计划进行。 只有总控车里的木村莲汗流不止,眼睛死死地盯着人员进去后的飞机。当上警视厅长之后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除了十几年前那一次。救援小组进去后,整个场面又陷入了恐怖的安静当中,在飞机外的警察士兵们试图联系进入飞机的队友们,得到的回应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安静! 木村莲手骨咔咔作响,内衣早已湿透,汗液汇到一起沿着他的脸下滑,停留在颏骨低端迟迟坠落不下去。 “糟了,让他们散开,全场清场!” 莲似乎看到什么东西,对讲机的输出按钮被按坏,陷了下去,他匆忙站起身来打开车门,对着外面的下属们大吼着。 “走啊,让他们快跑,飞机旁的人都跑!” 可惜还是晚了。 长久安静的飞机突然开始不断震动,从某刻开始,整架飞机开始以一种诡异姿态运动变幻着,如果要用一个不恰当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它从这一刻活了。 座舱先开始窜动,肉眼能看到它的内部构造翻到了外面,然后被不明物体碎成了粉末,接着又重组。 每个乘客座椅都像座舱一样被分离出来后又恢复如初,机翼和副翼则不断的发生折叠,互相交换位置;波音124的机身有明显的缩短,在客舱部分它失去了一节机身,失去机身的连接处又像是劣质抠图合并在一起一样有明显的模糊感;升降舵也在疯狂折叠着,和本来该垂直的安定面现在重合到了一起,这些在画中才能传达的抽象思维,现在却出现在了现实中,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丧心病狂的刺激着在场人的神经。 所有人都吓傻了。 在高空俯瞰的话,这架飞机好像是在跳舞,既怪异又夹杂着不可言状的诡异感,毕竟没有人见过一个死物“活”起来。 而进入到飞机内部的那些士兵和医生居然在这时凭空的出现在附近,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几天之前消失的乘客们,他们几百人零星的散落在飞机四周,带着可怕的气氛伫立在原地。 不过他们似乎已经变得不像正常人了,和飞机一样,这些人的身体也变得“活”了起来,每一颗内脏和血液都变成了组成身体的模块在身体外部各个部位跳动,有时候在皮肤上,有时候附着在衣服上,他们的四肢也跟着飞机机翼一样抽动着,折断又恢复,以此往复。 现场的人们开始恐慌,各国的官员们赶紧离开了此地,有些记者却继续在场记录着这诡秘的画面,然后传播到电视上。 陈旭左手抖得厉害,已经快拿不住手中的杯子,不得已用右手去护着它。 电视里的新闻被掐断了,上面写着几笔日文。 因为技术故障暂停播出。 接着电视里传来广告的声音。 那个不断折叠变幻的飞机给陈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似的,看到那些灵异的画面竟然产生了向往感。 桜雪拼命捂住嘴巴,眼泪不止的往下流。 黑木在一边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放心,小姐,莲厅长不会有事,鄙人可以作保。” 受到安慰的桜雪放肆哭出了声。 “为什么,黑木叔叔。” “因为鄙人最了解你父亲,你父亲不会出事的......放心吧小姐。” 说完黑木坐到舱室角落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能看出来他有些沉重。 陈旭对着黑木发呆,他感觉得到他的话没有说完。 看来莲说得没错,这个世界真的变了,有太多东西他都不明白。 他透过柜台看到角落里擦拭一把武士刀的黑木,那把刀亮的晃眼。 “见幸叔,你是真的有把握莲能没有事吗?” 陈旭刮刮鼻子,坐到了黑木的身边。 黑木没有抬起头看他,只是一心一意擦着刀,陈旭自识没趣,摇摇头准备离开。 羊毛巾擦过刀尖,摩擦出清脆的响声,黑木沉沉的声音响起。 “鄙人不说没有根据的话。” 他轻微昂起白发苍苍的脑袋,看了一眼陈旭,又埋下头去。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救援行动这么奇怪吗?又是启动自卫队又是带枪带炮的。” 一根白发轻盈地掉在了刀刃上被拦腰斩断,黑木大拇指带动羊毛巾将它拂去。 “如果不是莲苦苦争取来这些,政府这些傻子们恐怕不会带一刀一枪......” “您的意思是,这次行动全是莲叔叔部署的?” 陈旭急切的问道。 黑木手中的羊毛巾突然停下,然后用力划过刀,羊毛巾变成两半飘在地板上。 “旭君,鄙人现在有很多话不能给你说,也是为了保护你,这是莲交代的。但是如果到了时候,鄙人一定会给你交代清楚的,哎,毛巾断 了......”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羊毛巾,自嘲的笑了笑,用刀在半空画出一个半圆。 收刀入鞘。 “黑木叔,你的刀......” “拜托了,旭君!” 黑木见幸坚定的看着陈旭,第一次看到他表情的变化,陈旭也不再问其他的,黑木曲身坐下,靠在沙发垫上闭目养神。 新闻直播之后留下的则是网络上的唇枪舌战,每个人都在那里有了自己的武器,开始抨击各种人。反观现实一样的满目疮痍,这次直播事故,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事故导致了全日本的恐慌,超市被搬空,被砸烂,街上四处都充溢着暴力和恐怖的气氛。 还有两个小时到华国尚台,这期间桜雪一刻不停的给木村莲拨通电话,但那头总是没人接。陈旭已经快了一个钟头留言了。 “旭君,如果爸爸有什么差错的话我真的会伤心死......” 桜雪带着哭腔无助的看着陈旭。 “小雪,别害怕,黑木叔都这么说了,莲叔叔一定没问题的,相信他!” 陈旭将桜雪揽入怀中,泣不成声。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柏油路上,几年来陈旭第一次回家,他从舱门伸出脑袋,吸吮着尚台机场熟悉的气味。 三人刚刚一下飞机,陈宪强的人就来了。 “陈董安排我们来接你们的,住所都给你们安排好了,跟我走吧。” 几个穿着一模一样西服的人将后面的黑色房车门打开指引着他们。 “我爸呢?他没来?” 陈旭眉头微皱,冷漠地说。 “因为处理驻日本公司那边的事,陈董今天出差了,他交代说您跟我们走就是了。” “嗯......” 叹了一口气,陈旭示意桜雪和黑木进车,桜雪擦了擦眼睛弯腰进去了。 很快便到了陈宪强安排的住处——尚台西郊的别墅。 不愧是陈宪强,买上一套这样的房子来积灰,陈旭这样想,自己老爹奢淫的生活从小他便知,看来这几年依然没变过。 三人休息了整顿了之后下人丢下一张消费卡便走了。 陈旭看着桜雪焦急地打开电视但是又看不懂的样子甚是心疼,帮她调到了国际新闻。 “最近在日本疑似爆发病菌性传染病,日本当局在发布会上表态只是普通流感......” 嘟嘟嘟。 新闻里开始播放着专家们讨论日本羽田机场事件,陈旭手机发出信息提醒声。 是木村莲发来消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莲不直接打电话而是发了一个短信,但至少能确定他现在是安全的了。 我已知你们到达华国。 我无恙。 旭,你要保护好小雪。 不用担心我。 这几行字算是给几人打了一剂定心丸。 陈旭叫上桜雪过来看,她知情之后还是闷闷不乐的。 看着落地窗外的樱花开得正艳,陈旭拉着木村桜雪出门散步。 别墅坐落在一座山脚下,这个季节刚好是樱花开的时间,因为当初建设别墅群的时候园林设计的树木大部分是樱树,建成后几年之内樱花开满了整座山,每到这个季节的光景十分美丽,搭配上别墅群别有一番风味。 精修的小道上,两人并排走着,被风吹落的樱花拂过陈旭的脸颊,他伸手去抓却激起另一阵风吹又吹走了它。 “这里的樱花应该不比京都的差吧。” 陈旭盯着空空的手掌。 “旭君有心了。” 从地上捡起一朵樱花,桜雪露出了微笑。 父亲和母亲当年就是在樱花盛开的时候生下了我,所以才有桜雪这个名字。” “我也一直爱樱花,更喜欢落樱的时候,什么美好的事物最后都会坠落不是吗?尽管还没来得及给外界展示她的美丽。” 桜雪一簇发丝从耳边滑落铺在肩膀上。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旭君的时候,我还笨笨的问父亲这个帅帅的大哥哥是不是来做我男朋友的,嘻嘻嘻......” 她烁如灵潭的眼睛看着陈旭,虽然穿的便装,但是和后面满山樱花彼此不冲突,一旁的陈旭看得有些呆滞。 看来桜雪没有再伤心了,他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现在还是有这个疑问。” “这就是为什么我也要上名大的一个原因,我想追上旭哥,跟旭哥一样。” 陈旭错愕的看着桜雪,这算是什么? 表白? 他自己也不清楚对于情爱这方面的定位,所以这些年来陈旭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其实准确的说,陈旭对于爱情并没有需求,他认为人生不过就是向前走,一个人一步和两个人一人一步都是走,为何不省点力气一个人走呢? 桜雪一直以来是以妹妹的身份活跃在他身边,一根筋的陈旭更不会去思考辈分之外的事,这是华国人的思维,刻在基因中的东西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小雪啊,你一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没有!......” 陈旭苦笑着解释,但这个时候突然像是触到了什么,感受到了直击眉头的灾祸感,他抬手示意桜雪安静。 附近有东西。 他不停环视四周,这种危机感......像极了那晚在名大的感觉。 神经错乱了。 最近太多事了,陈旭大脑都快过载了。 他啧了一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三番确认没人之后,陈旭捏紧了拳头。 名大那一晚之后,彻底成为了陈旭脑中的梦魇,本以为回到华国之后再无这些怪事,谁知道这些破事跟随他一起到了这边来。 桜雪看着陈旭,嘴巴微微翘起。 “旭君根本就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对吧,哼!” 木村桜雪侧过脸去赌气。 “小雪你听我说,最近的事情太复杂了,我暂时抽不出时间来思考我们俩的问题,以后再说,好吗?” 陈旭刮着鼻子,拍着桜雪的肩膀。 桜雪嗔了一声便往别墅方向快步走去,陈旭则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桜雪突然停下,陈旭提速走到她身旁,桜雪捂着嘴远远地指了指别墅,他瞪大眼睛看向那边。 第六章 渡人 约莫十个人,统一穿着中山制式短衫围在别墅一楼大型落地窗周围,能仔细看到,每个人的腰部都有枪袋,为首的那人一张忠厚面孔,眼神提防着玻璃那头的黑木见幸。 黑木逍遥地坐在太师椅上,摇晃着身躯带动身下的椅子一起晃动。他手里握着把武士刀直插地板,这是在飞机上擦拭的那柄刀,这时是收入刀鞘中的。 青灰色的刀鞘十分简朴且没有任何花纹,黑木见幸宽大的袖口落在手肘位置,露出他手腕中心的神秘符号。 那符号是某种文字,它的笔画蜿蜒绵亘,曲折又不失秩序,似腾蛇在其中飞舞一样轻盈。 “为什么找陈旭?” 黑木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但大体是能听懂的。 “老先生我们并无恶意,组织要求找到他确认一些事而已。” 那个忠厚脸拱手说道。 “不用的,你们都走吧。” 黑木摆手道。 “老先生不要为难我们......看您手上的那枚符文,老先生您也是组织上的,就麻烦配合一下工作吧。” 他欣喜的看着黑木手上的印记。 “混蛋组织,你们应该是‘神佑’的走狗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赶紧回去,趁鄙人还没有发作的时候。” 噌—— 刀被拔出一半,刺眼闪光伴着刀鸣齐聚一发射到了为首那人身上,威胁感十足。 后面十几人见此情形纷纷将手放在右腿束带上,等待一声令下拔枪作战。 一时剑拔弩张。 忠厚脸故作镇定,回头看了看其余手下们,摆手让他们放松。 “前辈不用这样焦急,我们此行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只为找到陈旭而已,您也许知道,他的母亲......” 黑木在椅上听到这人提起林暮时,老眼寒芒一闪,数息之后将拔出的刀收入鞘中。 手腕上的神秘符号开始缓慢蠕动,散发出旁人不易察觉的群星闪烁般的黯淡光芒。 远处偷看的陈旭望见此情景赶紧快步跃过外院水池上的石板,站在众人之间。 “发生什么事?你们是谁?” 随着陈旭的到场,十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忠厚脸走到他身边。 “你是陈旭对吧,我们是林暮以前工作单位的,单位知道你回国了后派我们特地来慰问的。” “找我干啥,我对这个事儿一点不清楚。” 远处的桜雪这时也小跑过来站在陈旭身后。 “因为你母亲曾经交代过的一些事情,我们需要你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又是林暮! 自从莲最开始谈到林暮之后,接下来的很多事都跟母亲脱不了干系,包括那晚......,林暮身上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总之这些不知道的东西终归有一天是要解开的。 陈旭心想。 他对母亲生前的工作了解太少了,也不知道这群人的底细,不能这样轻易的跟着他们走了,但同时这件事对陈旭来说也不是坏事,从外人口中得知林暮的情报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个机会必须把握住。 “我可以跟你们走......” 话音刚落,玻璃那头的黑木花白眉毛不经意的抬起。 “但是你得先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然后我再做决定。” 微风吹起陈旭的刘海,他慢慢抬起眼皮看着忠厚脸。 “好!” 面前的人爽快的答应。 桜雪担忧的捏着拳头,轻轻在背后锤了陈旭一下。 带着那为首的忠厚脸来到了茶室,他盘腿坐在茶几一侧,陈旭跪坐在他对面沏茶,热气腾腾的水从壶中倾倒在茶宠上,乌黑的蟾蜍又变得光亮如新。 “我在日本呆了几年,把沏茶的功夫学会了,可笑的是,这玩意儿本来是华国的东西。” “就像这个茶宠一样,不拿开水烫它,它就一直是晦暗的......” 片刻功夫,陈旭便沏出两碗茶,他抿了小口。 “我想知道的事儿很多,说真的,这二十几年来我对我母亲都没啥记忆也没啥情感,毕竟她在我小时候就不在了......” “但是自从我开始慢慢回想她的时候,好多怪事都接踵而来。大哥,我是真的想知道,她从前到底做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顾茶水烫嘴,陈旭一口将茶喝了下去。对面的人从沉默中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复杂。 “我是解乃国,你叫我国哥就行了。” 喝了口茶,解乃国捏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转了转。 “本来这些都是普通人一辈子不能知道的,但是因为你是林暮的儿子,我可以告诉你......” 解乃国抿着嘴,轻轻拿茶水涂在嘴唇上。 “你母亲林暮以前是华国‘神佑’计划的首席科学家,她在世的时候为世界贡献了太多东西,可惜......包括现在全世界的‘神佑’组织都在依赖林暮当初的研究。当初日本之行,是她向组织申请去的,嗯,我记得好像是这样,那时群集的科学家基本都是世界各地‘神佑’计划的人,后面因为一些意外客死他乡。你母亲死后,我们在她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份报告,是关于你的......” “神......佑。” 陈旭喃喃自语,他想起木村莲之前的告诫:不要相信神佑计划,他正视解乃国,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关于我的?是什么。对了还有,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关于你的情报我现在还不清楚,是组织内部掌握的,我只负责一个告知工作;而你母亲的死因,这个在组织内部也是机密。” 陈旭失望的刮着鼻子,端详着手中茶碗。 “哦对了,你说的‘神佑’计划到底是什么。” 解乃国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想起什么,然后按下手表上的某个键。 “‘神佑’计划是在二战之后才有的世界性的一个组织,几乎每个国家都有成员,且都是属于国家官方的组织,比如米国的CIA,瑞哥谭的克格勃尔等等。我们致力于研究管理一些超自然现象和生物,并用这些东西来武装人类。这是我所知道的所有东西了,我所属的只是一个情报部门,知道的不多,内部的很多消息我都不太清楚。可能要你以后自己去了解了。” “我自己去了解?” “对,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带你回‘神佑’。” 阿嚏! 陈旭打了个喷嚏。 “不必了,我现在挺好的。不用去从政奋斗了。” “这......为什么,那可是你母亲的......” 看到陈旭这么拒绝了他,解乃国虽然不甘,但是他细心发现刚刚的黑木见幸正拄着剑立在门外时,还是放弃了,暗自叹了口气。 “行吧,陈旭,假如后面回心转意了的话,打这个电话,我会找到你的——还有,小心你家的那个老头。” 说完这些话,解乃国带上其他人员尽数离开。 听完解乃国的话,陈旭心中涟漪四起,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国家级别的大事,又是头痛是事情。 不过好消息是陈旭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总是一头雾水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想要弄明白林暮的死因和跟陈旭有关系的事是必须要经过木村莲、“神佑”组织或者是那晚那个人了解的,可惜木村莲暂时联系不到,现阶段只能暂时旁敲侧击的去接触“神佑”组织的人,还不知他们到底是好是坏;而那晚那个人陈旭不敢再去想,因为太过于奇幻的经历就算是真实的也会觉得虚无缥缈,陈旭自己也不想再遇到一次。 而黑木见幸最近的表现又过于离谱,一个年过五旬的管家老头,有着这样恐怖的气势,再加上解乃国离开时的那句话,让陈旭不得不引起注意。想到这些,陈旭压力倍增。 这时桜雪进来茶室,坐到陈旭对面。 “旭,你们刚刚说了什么?看你闷闷不乐的。” 桜雪涮了杯子,给陈旭倒上一杯茶。 “是爸爸工作上的事,不足挂齿。” “黑木大叔让我来看看你,说你受惊了。” 桜雪呲呲地笑了。 “不过,刚刚在樱树林里的话你还记得不?” 一脸期待的桜雪托住下巴盯住陈旭。 陈旭没有回答,伸出手弹了桜雪脑门。 这种事情对于陈旭来说一直是避之不及的,年轻时候的他把思想重心放在学业上,因为有不用刻苦就能学业拔尖的能力像是是同龄人之中的诅咒,所以他从小便被同班同学排斥。 为什么你这么优秀。 装什么装,真是个伪君子。 ...... 导致他的圈子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只有莲一个人了。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和异性相处,在他眼中的桜雪只能算是亲人而已,没有什么能突破心里上的那座防线。 桜雪生气的看着木讷的陈旭,气呼呼地离开了。 阿嚏。 一个喷嚏把桌子上的纸片吹到地上了。 陈旭捡起来弹了弹,是解乃国的名片。 纯白的纸片上用正楷写着解乃国的名字,墨迹未干。下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什么年代了,还用笔手写名片。” 他拿指甲刮着上面的字。 “头儿,为什么不直接强行把那小伙子带走?我们这么多人” “是啊头儿,上面交给我们的任务没完成又要挨骂了,唉,你糊涂啊。” 解乃国面无表情地坐在房车的前座,望着窗外呼啸的车流。 “我们又不是强盗,况且上面给我交代的有一句话就是‘不可强求’,人家不愿意跟我们走就算了。难道你们没发现那个日本老头儿不简单吗,我还记得很久以前日本的‘神佑’组织有一个主使刀式辛格拉的大师,这个人多半就是跟他有干系的......” “怕什么,我们有枪有人,怕他个老头儿不成!” 一个年轻人悻悻地摩拳擦掌。 “他妈的,你懂个屁!......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唉。”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只希望有转机吧。我挺喜欢这小伙子的。” 解乃国乘坐的其中一台车和剩下两辆黑色房车接踵行驶在路上,每一台车上都有一个不太醒目的标志——黑色磨砂边圆框包裹着陨石色内衬,圆框右下角被印上了一个醒目的红色箭头指向天空,太阳光照在这个标志上面放射出北极光一样的稀薄微光,很奇妙。 陈旭桜雪三人在别墅调养了几天,精力十分充沛。其中不乏桜雪打闹的情节,只是陈旭没受什么影响,黑木倒遭殃了,他没想过木村桜雪能有这么闹腾,而且每次陈旭都不知去哪藏着了,于是桜雪只有来和黑木大叔玩。 黑木见幸向陈旭诉苦,叫他把桜雪带出去溜达。 陈旭正想着回尚台市区的老屋子去看看,顺便带着桜雪逛逛华国的大城市。 第七章 厌世 尚台市是华国最繁华的沿海城市之一,可能跟上世纪的信仰风暴有关,尚台的人们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而尚台之外的年轻人则总是向往尚台。 无数人相约聚集到这里来,然后慢慢变成城市发展的一颗螺丝钉,它怀揣着新一代人的梦想。 二十四年前陈宪强在一个小巷子里做投资发了财,凭借自己的那一小瓢文化,他很快脱离了自己的圈子,不再和以前的文盲朋友们联系,一心一意做起了投资生意。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人都是工具,利用完就丢。 发财后的他跻身在尚台的高层社会中,再后来他在宴会里认识了林暮,口才尚佳的陈宪强很快和林暮相恋了。 生下陈旭之后他们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直到陈旭上初中都是在那里生活的,只是没有林暮。 陈旭和桜雪站在一栋高大的写字楼下面。 “旭君,我知道伯父很有钱,只是没想到你们以前住的房子就这么气派啊!” 桜雪舔着冰淇淋抬头望着眼前的写字楼。 今天太阳很大,陈旭挤着眼睛看向写字楼顶端。 “啊这,桜雪,房子没了,这是新盖的。” 他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旭哥的房子没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桜雪满脸的不高兴。 “没事的,小雪,其实也只是寻求个安慰罢了,老实说我一直对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毕竟我的家庭......你也是知道的。”陈旭说,“基于这些,其实没找着以前的房子也挺好的,也勾不出什么回忆来。” 陈旭拍拍桜雪肩膀。两人注视着这尊庞然大物,快要到正午了,太阳攀到半边天上,在写字楼背后投下一块巨大的阴影。 “走吧小雪,你手头还有一大笔日元现金没兑换,我们去银行一趟。” 陈旭搓了下鼻子。 桜雪点头,跟在他后面。 中央银行离他们不远,两人一路上打趣。 陈旭许久没有回国,尚台市的一些路段几乎忘掉,他们听着手机导航的声音,很快到了银行。 尚台佑华中央银行算是国内金融行业的巨头了,市值甚至超过了国营银行在国际上排上了号。 两人踏着鎏金的地砖进了大厅。 晃眼的金色刺痛着陈旭的眼球,纸醉金迷,是强烈的资本颜色冲刷着这里的桌子、椅子、玻璃,还有人。他们来的这所神佑银行算得上是尚台最豪华的一个分行了,进门接踵的鎏金地砖外是空旷的等待大厅,大厅顶端垂下一座华丽臃肿的吊灯,暖色的光芒从每颗水晶LED中射出,印在纯白大理石做的墙砖上,整个大厅都明亮的刺眼;走过大厅则是效仿米国银行的业务区构造,庞大的区域中心位置是一排窗口,窗口玻璃后面是一个个柜员,而散落在周围的则是VIP雅座,名牌沙发搭配上雕花的茶几,这里是接待贵客的地方。 不愧是私营企业。 在这里做业务的人大多是尚台的精英人士,他们个个趾高气昂,言语中不再带有尚台本地的口音,反而夹杂着一些不伦不类的英伦词汇,谈话声散落在这奢侈的大厅,像一座硕大的礼堂。 谁能想到声色犬马的空间和外面世界居然只隔了一道门。 桜雪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柜台上。 “麻烦帮忙兑换一下。” 陈旭对柜员说。 柜员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移开看电脑的眼睛,他瞟了一眼桜雪好像发现了什么,然后微笑着埋头点钞。 “这么多日元现金。” 柜员说。 “先生刚从栾日回来吗?” “哦,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你看看有多少。” 看了一眼时间,陈旭说。 “好的先生,还好您不是最近回来的,要不然就要被拉去隔离咯。对了啊,先生您在我行有没有开过户啊?” 按照新闻所说,栾日近日爆发了某种不知名病毒,现在华国已经对栾日来的物品和人员进行风控管理。 陈旭思考了一下。 “应该有开过,只是后来销户了,因为去国外我把账户都移走了。” 柜员数钞票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那先生要不要再在本行开户呢,顺便同时开通咱们本行的高级服务,在我这里可以给您有额外福利哦,毕竟能在尚台佑华中央开户的都是您这样的达官显贵......” 桜雪看着停下手头工作的柜员,不解的盯着陈旭,他赶紧摆手。 “不用了,哈哈,真的,暂时不需要。” 被果断拒绝的柜员收起阿谀的笑容,于是面无表情的拿起日元继续点数,只是速度更慢了。 陈旭撇了撇嘴,背靠在柜面骂了一声。 “真TM势利眼。” 柜员依旧在点钞,银行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听到动静的人都往外看去。 也许是车祸吧,尚台市的人们总是行色匆匆的,不管是开车还是走路,总是行色匆匆的。 是车祸吗? 银行里的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外眺望。 有几个人走近了,原来是运钞的人啊。 富人们失望的摇头,想着今天是没戏看喽,长久混迹于精英社会的他们还保持着普通百姓的特点——看热闹。 运钞的人有些异常,他们从正门进来,按照佑华的规定,运钞票的人应该走侧门员工通道的。 他们手中庞大的包袱被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旭收起手机看向门口,他们绝不是银行的人。 “M的,都给老子蹲下!” 粗鲁的吼声惊动了周围的富人们,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 所谓的运钞的工作人员是四个带着器械的面具匪徒。 这还真是华国罕有的情况。 砰! 是有人开枪了,银行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见过枪械,更没有听过真实的枪响,被这样的巨大噪音一惊吓,富人们就像被吓到的猫的应激反应,腿软又瘫坐在座位上。 歹徒们戴着从海报上裁下耶稣的脸做成的面具,为首的人拿着把做工并不精良的霰弹枪,能看出来是民产的,但是搭配着耶稣看起来有股暗黑笑话的既视感。 其余三人操着砍刀四散开来,把柜员和客户们驱赶到距离门口不远的空旷地带。 “所有人!搞快,在这里来蹲下。” 他们把人群中的一个人给揪了出来。 “小兔崽子你就是行长是不?” 拿枪的“耶稣”用枪托用力撞击那人的肚子,被称为行长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被这一撞有些脱力跪在了地上。 “大哥问你话呢,你个小壁灯,听不懂是不是。” 旁边小弟操着一口浓烈的口音,伸出长刀指着行长的头。行长腾出一只手向上,示意他们停下。 “我......我是,你们要什么,别伤害我,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行长乞求。 “哈哈,你看这就是有钱人的样子,真窝囊!” 他们对面前的所有人发出怪笑。 “走!” 小弟催促着行长站起来,挣扎着跟小弟往银行里面走去。 陈旭安抚着桜雪,蹲在角落里观察着情况,他勉强能看到歹徒和行长两人。 行长作出一副腿瘸的模样,慢悠悠的走在歹徒前面。 他摸着大腿,不时偷瞄后面的歹徒。 银行的中轴线很长,两边则设置的柜面,中间空出来很大一片区域供两人行走。年轻的行长和歹徒拉开了一点距离,离左边的柜面越来越近。 “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别搞小动作哈,我一刀砍死你!” 小弟警告行长,脸上的耶稣变得皱巴巴的。 千钧一发之际,行长从右腿内侧摸出来一个扁平的物品,打火机大小。行长没有说话,拿着手中的“打火机”就对着面前的歹徒迎去。 这是辣椒水喷雾,扁平的外观设计使得使用者可以将它放在贴身衣物中,而戴着面具露出眼睛的歹徒可就惨了,被喷雾直射中眼睛,痛得跪在了地上。 行长很会把握时间,他一步就跳到了旁边柜台上,按下了上面的一个红色按钮。顿时整个厅室内警铃声大作。 其余两个小弟慌了,他们左顾右盼,像极了刚刚被吓到的顾客们。 “怎么办!我操,要坐牢了!” “你闹你M,你慌个什么玩意儿呢。别慌!” “兄弟,我们现在怎么办?跑?” 他们问拿枪的人。 拿枪的人摇摇头,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愤怒,他说。 “跑?不跑,你们先把这些人的钱都抢了。” 他指着陈旭一堆人。 “然后那个小壁灯,我来处理。坏人好事的玩意。” 他声音狰狞了起来,把抢扔给了小弟,自己朝着躲在柜台下面的行长走去。 陈旭掏出自己的钱包,递给了歹徒,继续死死的盯住银行里面。 “唉,小玩意儿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跑吗?我看你不知道。” 他边走边说。 “我现在不是普通人了啊,当然也不怕警察,而且,上面还有人呢,我怕啥警察?” 歹徒声音越来越大声,他要全场的人都听到。 “你应该疑惑为啥我能一把就把你抓出来吧,那还不是因为我认识你,至于怎么认识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他歇斯底里的说。 “看你这么愿意出头,我就让你真正的出出头。” 他走到行长藏身的柜台,将面具扯了下来,下面是黝黑的皮肤和饱经风霜的皱纹。 行长自知不能坐以待毙,从桌面下钻出来,拿着手头喷雾又是一顿乱射。 可惜没起作用,歹徒头歪出了一个惊人的角度,喷出来的白色烟雾从他肩膀上飞扬了去。 “嗨啊!” 他怪叫着抓住行长的脖子将他悬在半空中。 行长用力撕扯着扣住脖子的手,但竟纹丝不动,他咽喉中发出呜咽含糊不清的声音,嘴角流下行粘稠唾液,眼睛向外突出,被压迫住喉动脉后很快产生了压力性紫癜,瞳孔附近慢慢浮现斑驳的血块彼此相接,最后占领了整个眼球。 这时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极度恐怖,就像血液即将从他的眼眶喷涌而出,迸裂的眼球就快从头骨中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人在慌乱且求生欲望强烈的时候手脚会不受控制的乱舞,这是动物的本能。 行长西服衣领的扣子因为挣扎而崩掉了几颗,他胡乱抓挠着将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的脸,抓得血肉模糊,歹徒本就黝黑的脸受伤后更加混乱和丑陋,就像是火山下流淌岩浆的沟壑岩层,撕裂的皮肤就是玄武岩,浓稠的血液就是岩石下滚烫的岩浆。 他仿佛没有痛觉神经,继续面目狰狞的看着行长,继续发力掐着他的脖子,慢慢的被压迫的颈部周围血管变得紫黑,那条粗壮的血管像一条行走在皮下的长蛆,它弯曲自己邪恶又痛苦的环节变得愈发肿胀。 行长大张着嘴,企图能呼吸进一丝氧气。 哪怕是一丝也好。 陈旭捂住桜雪的眼睛咬牙看着这一切。 接下来的画面会是陈旭以及在场所有人从未见过的噩梦情景。 第八章 肉体 我们年轻的银行长颈部以上已经开始发黑发紫,歹徒并没有松手的迹象。 陈旭蹲在人质群后面捏紧拳头。 他转过头发现前面被这景象吓得陷入呆滞的小弟,霰弹枪被他拿在手中。 剩下的几个歹徒一个还没从辣椒水中缓过来,还有一个离他们比较远。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他聚精会神的盯住那把粗糙的霰弹枪,左脚蹬地蓄势待发。 按照以前的训练,在嫌犯没有防备的时候击打他们的发力手,让其失去抓握能力,紧接着再攻击嫌犯的太阳穴或者是鼻梁,这些都可以暂时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这时陈旭再抢过抢,击毙那个变态家伙应该就行,剩下的歹徒就都不是事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希望顺利。 在准备站起身来夺取歹徒手中的枪时,他被眼前景象怔在原地,再不能动弹。 我们一般称这种面对突发情况,不听由自己做主身体做出的微动作和变化叫做微反应,很难被藏匿,而它们往往映射的是动物最真实的心理活动。 通俗点来说就是应激反应。 这里发生的一幕让陈旭也连带着在场所有人永生难忘。 柜台前的歹徒突然抽搐起来,他的眼球向上翻滚以至瞳孔全部消失,眼睑抖动的厉害。 行长这时已经断了呼吸,整张脸都变成紫色,大开用来呼吸的嘴已经不再发出那可怜的呜咽声。 歹徒抓着行长的手掌也开始跟着他眼睑一样一齐震动,陈旭能清楚的看到,在两人身体相接的地方逐渐变得模糊,如死灰一般的皮肤渐渐露出了新鲜红肉的颜色。 所有人都以为行长已经窒息死亡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了。 呜啊哇啊呜啊哇! 这种声音,是人受过酷刑之后濒死时,回光返照的灵魂发出的控诉,其中包含着死者死前的怨恨、痛苦,他们将此等悲哀传达给外界,勾起其他的怨念和悲痛,起此彼伏。 桜雪听到如此悲怆的惨叫,身体突然吓得颤抖。 行长这边被掐住的脖子部分居然开始出现皮肉分离,大部分淋巴组织暴露在空气里,一大滩污血从整个暴露面喷涌而出,泼在歹徒脸上、洒在地上,也溅在他的裤子上。陈旭傻站在原地,表情凝固在刚刚站起来的时候。 太惨烈了。 人肉的颜色跟猪肉很像,构造和纤维基本都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他想起在京都审理的一起案件,妻子杀死了丈夫,又把他的尸体切开剁碎。那时他才拿到照片的时候看到变成猪肉丸子一样的“丈夫”,吐得患上胃炎。 在场的富人人质们被震惊的不敢出声,只有呕吐声和被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对他们来说,这场戏演到他们身上来,那就是灾难。 一个鲜活的人在眼前被杀害的样子,这是生理上最不能克制的恐惧。 生物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活着繁衍下去,如同病毒,虽然病毒不是所谓的生物,但跟生物很像的一点是他们对繁殖和生命的渴望,往往用最快速度杀死宿主的病毒也会跟宿主一同死去,反而是那些潜伏得越深,致死率越低的病毒能活到最后,而这种才是最可怕的。 这些事物从骨子里畏惧死亡,从而看到其他的同类在面前残忍的死去,就会勾起生物进化而来的保护机制——恐惧,唯有恐惧能让他们远离危险,唯有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种田的农民会在田野上挂死鸟的尸体用来驱赶偷吃种子的飞鸟,为什么人们会将海盗的头和身体吊起来用来恐吓周围的盗贼,因为不管是低级生物或是高级生物,他们都难逃自然规律。 陈旭强忍着恶心,把桜雪抱过来,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尽量不让她看到这令人作呕的画面。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旭心想。 咔吧!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陈旭压住冲上咽喉夹杂着胃酸的污浊向那边看去。 是行长的脖子断掉了,确切的说,是被外力折断,像是一根甘蔗一样被折断,上面还剩脖子连接着身体的一些破烂皮肉,它们离奇顺着歹徒的手臂蜿蜒而上,化作一股股组织液,最后在他小臂消失,像是被歹徒吸收了。 行长的白色西装内衬已经被染得整体通红,他胸口上的丝巾侵满了血,配上上面的雕花显得格外美丽,地上的血积累成了小溪,向门口流去。 被不明力量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头颅和身体呈现了一个诡异的九十度直角,他的头骨正在慢慢融化变成粘稠的组织液,露出里面早已被搅成浆糊的大脑,但马上也跟着之前的路径被吸向了那跟血污一样黝黑的手臂,不留一丝痕迹。 最后是行长的身躯,他的身躯也粘连着歹徒的手,从咽喉到肺然后是脱出身体的胃囊、小肠、大肠,它们纷纷融化后再经由歹徒的手臂融进他的身体。 这一切结束之后,只留下了行长的衣服和已经开始粘稠的淤血夹杂着毛发糊在地上,整个银行内有一股奇特的,屠宰场中特有带有一股微甜的肉味。 陈旭很不舒服,食道中酸性的液体在冲击他的舌根,生理上的不适在冲击他的意志力,他再也支撑不住侧过脸去吐了一地。 他擦擦嘴角,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最讨厌害怕的东西——蜘蛛。 蜘蛛的口器很小,不能把猎物整体吞下去,于是聪明的它们采用了化尸法,先把猎物抓住,用锋利的毒牙麻痹它,然后在猎物腹部咬开一个洞,吐进消化液,于是它的肉会慢慢的在消化液的催化下变成一滩脓水,这时蜘蛛再慢慢吸食,一点儿不漏,吃的一干二净,吸完脓水后猎物的皮就被随意抛弃在网上或者是地上。 吸食完行长的歹徒之前残破的脸竟然变得正常起来,刚刚受的伤都痊愈了。 “这滋味,来几次都没问题,我说没问题吧,没问题......” 只是他依旧还是歇斯底里的语气,让陈旭不寒而栗。 他注意到前面一排有一个中年妇女疯狂颤抖着,嘴里不断念着。 “让我走,让我走,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陈旭平复着心情,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刚刚的场景。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味呛得他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这几声咳嗽引得那个恶魔注意到了陈旭,向人群这边走了过来。 糟了! 刚刚在他身边的那个持枪歹徒已经发觉陈旭的异常,离他有一段距离,陈旭这时死盯住他的那杆枪,时刻准备冲上去夺下。 一阵噪声打断了这肃杀的情景,恶魔站住了脚。 是外面警铃的声音。 陈旭长舒了一口气,警察终于来了,他战栗的手轻轻擦了擦自己额头,发现刘海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了一起。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释放人质,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们会给你几分钟时间考虑清楚,希望你们合作,争取宽大处理!” 街道上传来高音喇叭的巨大声音,里面说着警方惯用的话术。 此事整个主干道已经快停满警车了,周围的围观群众也开始簇拥,甚至有零星几个记者都到了场,对他们来说银行中发生的危险并不算什么,里面的人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也无所谓,重点的是它们即将播出的佑华集团重大事件,是他们发一次财的摇钱树。 “我再告知一遍,立即释放人质,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希望你们配合我们,争取宽大处理!” 听到警察再次强调了一次之后,陈旭前面那位中年女性再也坐不住了,踉跄着站起身来向外跑去。 “救我救我!快救我啊!” 她大声的朝外面求救。 那些小弟们这时反应过来,几个箭步上前把她束缚住,然后架到那个恶魔面前。 “操你m,贱女人!你再叫,你该死啊!” 食人魔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我还没吃过女人呢,真的。” 看过这个恶魔刚才对行长所做的一切,中年妇女被吓得挣扎起来。 “我求求你了,大哥,别吃我,真的,我什么都给你,我老公的公司,我们家的所有东西,我都给你,我全部都给你......我求你别......” 女人的大腿流下了一些东西,一些液体顺着丝袜淌在地上,这是大小便失禁。 恶魔没有听女人的,他把那罪恶丑陋的手掌放在女人的胸口上,用力揉搓。 女人还在求饶,但是这时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无助感和肌肉撕裂的疼痛同时奔向她的大脑。 跟行长一样,这个女人也慢慢的被吸收进歹徒的身体里了。 死相一样惨烈。 大量的血淌在地上,慢慢流到陈旭脚下时,他注意到那个歹徒的眉心出现了一丝不易发觉的光亮,那时——一个闪烁的圆形色块。 他聚精会神的观察那个不断变幻颜色的色块,突然想起来了那晚名大的经历,那种不断变幻的奇异世界...... 不知为何桜雪在陈旭怀里沉寂了许久,陈旭低头看向她,略显稚嫩的脸庞上也闪烁着一块光芒,和那歹徒额头上的色块很像,只是桜雪脸上的色块更加生动、明亮迷人。 “这......” 她睡着了,陈旭能感受到她那细微的呼吸声。 女人被残忍的吸收到一半,凶手额头的那颗色块越变越大。 他突然看向了人质群这边,陈旭知道,他在看桜雪。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他扔掉残缺的女人尸体,就像屠夫扔掉不需要的废肉一样,那具尸体啪的摊在地上,又吓得几个富人昏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陈旭护住桜雪。 “你给我让开。” 歹徒走到陈旭身前,企图用手抓住桜雪。 “操!” 陈旭大骂一声,不再管那么多,一把将桜雪推开,右掌撑地,左腿扫过那人下体。 啪! 歹徒应声倒地,可得来的不是他的呻吟,而是一阵狂笑。 “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原来他们说的这具肉体就是她啊,好哇,好哇。” 他翻身而起,盯着紧张的陈旭。 “像你这种废物普通人,死了也就死了。” 他右手水平一摆,向陈旭甩去。 陈旭下意识格挡,可怕的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的力气有这样大。 他格挡的双手被推到脸上,头撞到了身后的墙壁。 随即而来的是那恶魔的手掌,他掐住了陈旭的脖子。 像行长一样,被吊在半空中。 第一次感受到窒息的滋味,陈旭有些绝望,他回忆着行长的死状,想象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无力的掉在地上,心里很是不甘。 他学着行长的动作,咬牙将手伸向歹徒的脸。 只是他并没有抓挠歹徒的脸,而是用双手扣着他的眼睛。 眼睛是人类获取外界信息的一个重要门户,它既脆弱又重要,陈旭在警务局学习的一些知识此事排上了用场。 陈旭整根手指插进了歹徒的眼窝,他弯曲着指关节,企图用力把那两个球形物体给抠出来。 就差一点。 一点。 陈旭眼睛肿胀,咬牙切齿的死盯着眼前的恶魔。 他为什么不痛! 显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陈旭的手已经快没力气了,可歹徒依然没有一丝要松手的样子。 他要杀我了吗? 我怎么还没死? 哦,他是要掐死我而已。 陈旭再次绝望,他睁大眼睛看着恶魔的脸,眼神中有怨恨、乞求、痛苦、还有疑惑。 他出现了白视,隐约看到恶魔眉心中的色块格外的闪亮。 我。 要死了吗? 陈旭这样想。 第九章 对峙 阳光正九十度从天空照射下来,它们在空气中经过长时间发酵最后打在警察们身上。 当地辖区警察局分局局长到达现场后,全盘参与指挥,在发现强盗们并没有任何交涉欲望之后,他下令疏散了周围围观的民众准备采取强硬措施。 任何犯罪行为都是有动机的,不管是谋财,或是害命。 虽然没有对峙银行抢劫犯的经验,但在场的所有公务人员几乎都从其他相似案件上有过预案,这种劫匪一般会在警方谈判的时候要求提供车辆或者大量钱财,而警方就是在这时踩着空挡控制住坏人们。 唯一让警察头疼的类型不是要钱的贼,而是那些不要钱的贼,准确的说他们不是贼,换一个名儿的话应该叫亡命之徒。 这些人都是一群平时连命都不要的疯子,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的情景陷入了僵局。 一辆SUV从警戒线外驶入,是白色的车牌,代表着政府高层的势力,外围的警员看到后连忙拉开警戒绳。 车停在了警方人员前面,遮挡住了银行,一个秃顶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几个人。 他对分局局长点了点头,晃手示意他将高音喇叭放下。 “老胥?好久不见,这里的情况我都清楚。你们配合我一下,让我来接手指挥。” 他后面站着个高挑的特种兵,穿着军人统一制式的装备,但并没有带枪。 “我看你们这么久了拿不出方案来,到时候人死多了,佑华那边要怪罪到你身上哦。” 分局局长摆手示意后面持枪的武警原地待命,他有些不悦。 “连哥,现在银行里的人质非常危险,我已经得到上级的批准可以武力解决了,狙击位也设置完毕,不是你这突然来这说......” 他说话焦急起来。 “我不怕被问罪,只是里面的人质的命很重要,现在不是抢指挥权的时候。” “你不怕被问罪?” 秃顶男人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佑华跟什么势力有牵连,别硬撑啦。” “好了你现在不用管这里了,出了事的话我来负责,你先去控制一下外围群众。”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面徽章,不耐烦的摊开手给局长。 局长瞄了一眼他手头的东西,不再反驳,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长官!里面人质有伤亡!你......” 后面的警员提醒道,离开的局长回头盯了他一眼继续往外面走去。 “哎哎哎,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你是什么职位能这样上级说话了?” 秃头男人无所谓的斜过眼去看那个小警察,眼神中带着自大和藐视。 他看向跟他一起来的特种兵,从上往下的打量了一遍,然后指向银行。 “别走漏风声就行,先把他解决了再说。” 他在特种兵耳边说。 特种兵点头,从包里抽出来一柄二十多公分的匕首,背向众人冲着银行走去。 “喂!干什么?你是哪个部门的!” 后方武警的其中一个小队长指着他吼道。 “是督查让他去的。” 他旁边的警察认出这个秃头男人是尚台派出所总部督查,于是小声对武警队长说,他悻悻低下了头。 一群对警方毫无畏惧的抢劫犯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在威胁尚台市甚至是整个国家的律法。 但警方又必须在不伤害这么多人质的情况下处理这件事,而歹徒们根本不与外界沟通,更说不上谈判了,现在的情况陷入了僵局。 分局局长没想到的是,他所说的人质安全什么的,早已化为乌有,在银行中仅存的只有血腥和恐惧。 银行里,遍地浑浊的血污和呕吐物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无比腥臭的味道,金色的地砖以及墙砖变得黯然失色,刚刚还上流且有秩序的银行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此事陈旭还在苦苦支撑着,他使出了在警队学习的所有反制手段,但都对面前这个男人无效。 他快要彻底窒息的时候,一个飞快的身影闪进了银行。 是督查身边的那个特种兵。 他跑起来的速度非常快,快到用肉眼只能捕捉到绿色迷彩的残影。 其他三个歹徒看到有人进来,纷纷拿起武器。 可是那人的移动速度太快,持枪的人在扣下扳机的瞬间被一把巨大的匕首划过喉咙,喉结从中间一分为二,血从动脉中涌出然后倒流进了气管中,气管吐出很多气体把那些血液搅拌出许多泡沫;接下来的两个人也没有逃掉,都被特种兵一击毙命。 他们甚至连凶手都没看清楚,就已经死去了。 这是死神催命来了。 特种兵用手套擦着刀,踩着淤血径直奔到了陈旭附近。 “够了,把他放了吧。” 特种兵说。 仅剩的那名歹徒右手拔出卡在眼眶中陈旭无力的手指,顺带着两个眼球脱离出来,他没有惨叫,只是冷静它们又塞回眼窝,接着转过头来和特种兵相视。 在看到特种兵的时候,他放下了陈旭。 陈旭从半空中掉下跌落在地上,因为小脑缺氧的缘故,他四肢无力的瘫软在地板上,然后开始疯狂的咳嗽,直到喉咙没有力气,他的身体需要尽量多呼吸一些空气,来补偿刚刚损伤的细胞,于是隔膜带动肺泡往里吸气,空气碰撞在他伤痕累累的声带上发出不受控制的呻吟。 紧接着呕吐出了一滩带血的胆水。 “是你啊,这么早就要带我走?我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呢。” 歹徒声音竟然带着哀求的语气。 特种兵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环视了周围,然后走到陈旭面前歪头察看他的状态。 “嗯,还没死就好。” 他说。 “你不带我走是吧,那我先做我自己的事咯。” 他向晕倒的桜雪走去。 陈旭余光看到了这一幕,强忍着喉部的剧痛拖着身体往歹徒那边爬过去。 特种兵无奈的摇摇头。 歹徒还没走两步,背后刮起的阴风让他瞬间警觉,他的身体霎时间往左边一闪,转过身来。 是特种兵站在他身后,他用大拇指划着匕首上干涸的血渍,将它们纷纷捻成血粉。 “你他M的干什么!你要杀我?” 这个刚刚还干着杀人勾当的歹徒声音在颤抖,他居然也会害怕。 “别多话,话多了会痛。” 特种兵嘴还在说话,身体已经离开在原地留下一道残余影子。 很快,他又重新出现在了歹徒的身后,反手拿着那宽大的匕首,横在歹徒的脖子上。 歹徒也没有就此屈服,他几乎在刀架在脖子上的一瞬间蹲下身子,然后对着身后的人用力一记上勾拳。 特种兵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身形再次变幻,那一拳打在了一道绿色残影上,他的真身像幽灵一样闪回到歹徒的跟前,很轻松躲过了他的反击。 他学着歹徒的姿势,曲腿蹲下,然后也跪在地上,戏谑的笑出了声。 “草!你们卸磨杀驴是吧,懂了,我要把你们交代......” 话还没说完,这个杀人魔的脑袋就应声坠地,整个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不过奇怪的是,歹徒被斩断的颈部切口并没有任何鲜血喷出,按理来说现在的出血量应该不亚于行长。 他的无头尸体还留有一丝意识,僵硬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而现场其他的人质们早已晕的晕,闭眼的闭眼,没人再敢看这些血腥的画面。 特种兵站起来将匕首收入皮带,看了一眼还在地上发抖的陈旭。 陈旭暂时说不出话来,他的喉软骨受伤了,气管都被挤压的变形,需要用一段时间来修复。 他抚摸着喉咙,抬头看那个歹徒,发现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而那位特种兵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 此时,怪事发生了。 从歹徒的颈部断口处,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光球。 那个光球是从他的血肉中凝聚而来的,它变得愈发闪耀,同时歹徒的尸体包括他掉在地上的头颅开始慢慢变得干瘪起来,就好像。 他的身体在为光球提供养分。 特种兵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光球慢慢凝聚,直到它身下的尸体干瘪得不成样子,最后像是蒸发一样从原地消失不见,和行长一样他的身下堆积着几件衣服。 光球凝聚完成后变成了更加纯粹的颜色,不再像它刚刚诞生之初的那样浑浊不堪了,反而缓缓的散发出一种神秘的蓝烟,随后它开始动了。 这个球体悬在空中,四周的空气开始发生折射,但并未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可能是这光球将周围的空间折射了。 在球体快飞到吊灯上面时,它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了陈旭。 陈旭惊大了眼睛,不顾自己受的伤拼命往后爬去。 但是那个诡异的光球的速度太快了,直接冲进了他的身体。 陈旭没有受伤,只是有别的感觉。 这感觉? 这个时候陈旭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可能这个世界没有比这更加美丽的满足感了,也许男女高潮的时候得到的快感比起这也不不过如此。 啊—— 他舒服的叫出了声。 享受这滋味的同时,一席新的记忆侵入了陈旭的大脑。 陈旭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酥麻的疼痛隐约传来,周围都是穿着防护服的医生们,他们的衣服上都有一个共同的图案,一个黑色的闭环圆形箭头。 他继续观察四周,医生们都在说着听不懂的话,不是英语,不是华语,不是日语,好像什么也不是。 侧头往旁边看时,他发现远处玻璃外有一个人,大约是个女人,她长得很像自己见过的一个人,是谁呢? 陈旭在回忆时候,突然被一阵强光打断了,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玄色的氤氲光球,它在陈旭的面前诡异攒动着,然后慢慢变得越来越庞大,快罩住他的整个视野。 这时陈旭脑海中的整个幻想世界开始震动起来,在他周围的医生们都惊呼一声然后纷纷向外逃去...... 他也渐渐从幻觉中脱离,视野回到现实中的他发现这时身边已经站满了警察和武警,而之前的那个特种兵已经不见踪影。 一个小时后。 陈旭裹着救护车提供的毯子靠在车上,后面医护人员正在护理昏睡的桜雪,听他们说只是应激反应而已。 他喝了一口热水,被烫得龇牙咧嘴。一个医生走到面前让他张大嘴巴,然后用压板压住舌头查看了喉部伤口,检查了半天后,医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喉咙还疼吗?” 他拿开舌根上的压板,扔到救护车中的废料桶中。 “说来也怪,不是很疼了,刚才还火辣辣的呢。” 说话时陈旭声音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给他诊断的医生表情有点复杂,他冲陈旭点了点头就去看其他的受害者了。 陈旭的双腿垂在空中摇晃,看向不远处的银行,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地方现在却又回到以往的平静样子。 它还是不改往日的辉煌,把里面的血渍清理干净之后依然是上流社会的灯塔,只是带有些许血腥味罢了,但像这样的灯塔哪座没有血腥味呢,毕竟这是他们的本质。 不过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佑华银行应该是要裁一批保安职位了,据警方了解那几个劫匪在进入银行时,保安们看到拿枪的歹徒第一时间就拔腿逃跑了,但那也怪不了他们,保安谁的安全都保护不了。 真是讽刺。 陈旭没想到刚回华国就遇上这样的事,差点没把命给丢了。 他回想刚刚那惊魂的一幕幕,这可比在京都的办公室里分析变态图片要刺激的多。 向杯子中滚烫的开水吹了一口冷气,刚才若有若无的记忆片段迟迟在他脑中不肯退去,他不明白自己失去的记忆到底包含什么,只是现在他想弄清楚的画面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他努力的回想依然想不起回忆中的脸是属于谁。 “没事吧,小兄弟。” 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陈旭昂起头,发现是一个秃顶男人。 “我现在没啥事了,但刚刚真的很吓人你知道不。” 陈旭心有余悸的说。 “没事就好,唉,这也是我从业以来第一次遇到抢银行的,还是这么恶劣的抢银行的。” 这个男人打开了一盒烟。 第十章 幸存下来的人们 “抽烟不?” 秃头男人粗壮的食指夹着香烟嘴,把那头朝向陈旭。 “不了,刚刚受了伤,喉咙痛,那个......您贵姓?” 他指指自己下巴,摇摇头。 见陈旭拒绝,男人把香烟滤嘴塞进嘴里,然后从裤兜里拽出一块打火机,左手护着火点燃烟头的同时用力一吸,被点燃的那一头就冒出了一缕白丝。 “我是孙连城,这个区的督查。” 陈旭眉头轻挑。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小兄弟,如果不是你帮忙把那些混蛋拖住,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这件事,完了之后给你发面锦旗。” 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烟,侧过身去吐了一口浓浓的雾气,虽然离得远,但还是能闻到融在烟草味道里的口臭味。 “啊?啥意思,我根本啥也没干啊,怎么了?” 陈旭诧异的盯着他。 “我啥也没干,还差点丢了小命,而且......我记得不是你们的人把他们都给制服了吗。” 督查没有正视他,而是保持刚才吐出烟雾的姿势,他若有所思,用很快的速度完成了一次吞吐,然后转过头来满脸堆笑的看着陈旭。 “我听下属们说是你跟那些歹徒打起来了,还说你身手不错,拖住了坏蛋们,这让我们的人有可乘之机才将他们击毙,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啊,跟我没关系的。” 陈旭看着满脸笑容的孙连城,心里发毛。 “行,他M的,给我报虚假消息是吧。” 孙连城一副生气的样子,然后立马又把笑容堆积在脸上,看着陈旭。 “不好意思,我误会了,是下面那帮人乱在那讲谣言,这个......那你还记得当时谁救的你吗?” 这话像是在逗幼儿园的小孩。 “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是个绿衣服特警,他几下几下的就把那些人给收拾了......” 说到特警,他视线绕过孙连城,在不远处处理现场的公职人员中四处寻找。 “还有呢?” 这个孙连城是一个中年男人,略微肥胖。因为秃顶,他将自己左右两边少的可怜的头发留得很长,然后将它们用发蜡粘在一起全部扑到那寸草不生的头顶上去,借此来掩饰空无一物的发量窘境。但其实这样看起来还要比秃顶更滑稽,本就腺体发达的四十多岁男人,在发蜡的加持下显得油腻得不行。 他离陈旭很近,油光发亮的肥脸快凑到他脸上。 孙连城满脸期待,看起来像是要吃了陈旭一样。 陈旭斜过头去躲闪并后退了半步。 “我真不记得了,当时被掐了脖子缺氧,脑子里都是糊的,能看清救我的人长啥样就已经够牛的了,后面的真的啥也记不得。” 陈旭没有撒谎,他在地上挣扎的时候,特种兵就已经将歹徒们屠戮殆尽,而他们后面说的话也基本一句没听到,但是他隐瞒了最后那个奇异光球的事,他知道这种事情必须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咳咳,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想问问当时啥情况,不想等后面录口供的繁琐过程了,你应该能理解吧。” 督查笑容变得收敛了些。 “其他人质现在都没有问题吧。” 陈旭问道,他感觉气氛有些尴尬,随便问了个问题。 “他们你别管,人家都是有钱有势的,到时候会找佑华赔偿的。那个,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督查从风衣里拿出一小铁盒,将没抽完的烟放了进去。 他对陈旭点点头,没和他多说,转身离开了。 陈旭看着他的背影,一股威胁感涌上心头,不知为何,这个中年男人给人的压力有些大,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自己的名字。 他并不在意自己是谁,只是来拿走他想要的东西,或是,他想在陈旭这确认一些事。 看起来如此风轻云淡的交流,陈旭明白整个谈话过程他都在被压制。想起刚才谈话中的内容,混迹过官场的他听得出来,孙连城的目的性很强,他在套话。 但暂时弄不清楚这个督查在打什么算盘,因为陈旭之前根本没见过他,对他没有印象。 督查的背影已经完全淹没在忙碌的人堆里,银行门口积累了一大批记者,他们四处采访警察和幸存的人质们,宽阔的柏油路段被警车、救护车、公务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唯独是陈旭站的路口这边没有什么人。 陈旭甩头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后放下水杯翻到救护车里。 看着熟睡中桜雪,她脸颊上还带着一抹暧昧的桃红,陈旭突然记起在银行中的那一幕,她额头出现的的那枚光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明白桜雪自己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但那个诡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名大到波音124救援新闻再到银行抢劫事件,这些地方出现的一些超自然现象好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它们会勾起陈旭生理上的反应。 他盯着救护车窗外发呆,想着近来身边发生的事,冥冥中似乎有一些联系,但线索太少,他根本弄不清楚。 陈旭像是走在一座迷宫中,四周延伸出去很多条路,这些路尽头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深渊,他就站在中间踌躇不前。 他给黑木发了一条短讯,让他直接来医院,接着转头向车内的护士们。 他说。 “走吧。” 救护车发动,警报灯和聒噪的警铃开始运作,他们飞快的驶向中心医院。 沿途中听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夹杂着警铃声,本就疲倦的陈旭一头摔在了身边的收纳架上,接着被疼得瞌睡全无。 他听到旁边的医生护士们的笑声,无奈的转身趴在窗沿上。 泊油路上是数不尽飞驰而过的汽车,千篇一律的破风声像是催眠曲让陈旭眼皮再次垂下。 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在那失去的记忆里,手术床边的医生们都逃走了,陈旭独自一人面对眼前那邪恶的黑洞,它扩散出去的锋芒富有侵略性的腐蚀着上方的手术灯,原本洁白的无影灯变得锈迹斑斑,发出的光也黯淡了许多。 这时他的旁边出现了个人影,是玻璃外的那个女人。 她从胸口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陈旭身上...... 半小时后,陈旭已经办完手续,桜雪此时正躺在单人间床上继续昏睡。 陈旭守在床边,拿出手机浏览着栾日新闻。 看来最近那边的事态不太好,新闻报道每天各个城市的街头都在发生暴动,官方给出的原因是因为前段时间的空难结局不尽人意,导致大部分不满社会现状的工薪层开始暴怒。 “旭君!” 黑木来了。 “鄙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们都听不懂栾日人讲话!” 他说这话时十分委屈。 “没事,找到了就好,你看......” 黑木向桜雪的床走了过去,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 “唉,怎么会这样。” “你给鄙人详细讲讲,你们今天遇到的事。” 他声音低沉了下来,像在压抑什么。 “因为华国的新闻不是实时的,鄙人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这件事,也不能抽出时间来救你们。” 陈旭嗯了一声,把在银行中所经历的事都给他说了一遍,但没有讲歹徒死之后的情节,只是告诉他最后被警察们救了。 “唔,你说的那个特别残忍的人,能给鄙人具体形容一下吗?” 黑木在陈旭说完后问道。 “嗯,见幸叔你见过蜘蛛吗?” 陈旭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那个人,我说不太清楚,因为他真的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陈旭忍着恶心仔细回想。 “是个大蜘蛛,对,他把行长当成昆虫,化开他的皮肉和血,然后一点一点融化进了身体里。” “蜘蛛......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纹身之类的东西?有没有。” 黑木话突然多起来了,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吃惊表情。 “纹身?没有吧,至少我看到的裸露部分是没有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旭不解。 “呃,随便问问而已。” 黑木见幸将眼神移开。 “旭君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华国现在内部势力错综复杂,你不好保全自己的。” 他垂下脑袋,声音中夹杂着坚决。 “你最好随时跟鄙人在一起。” “这......见幸叔叔,我求你们别打哑谜了,最近遇到的事本来就多,你们说的话一个个都不挑明,我脑子都快炸了,既然你们知道一些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黑木叔你的秘密是什么。” 黑木看着他,苍老的眼眸中有些不忍。 “旭君啊,鄙人知道你心中的那些疑问,还有你最近的情绪,鄙人都知道。” 他看起来有几分紧张,中指手指在大腿上打着节拍。 “其实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们幸福的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啊。” “什么意思?” 陈旭坐在伸缩床上,蜷起双腿。 “鄙人和莲包括林暮在内,都是永远坠入地狱的人,永生永世不可突破这层枷锁,所以我们希望在你们这一代得到救赎。” “就如莲所说,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但了解了它真相的人有几个可以善终呢?都是诅咒罢了。” 陈旭想说话,但黑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鄙人曾经像你一样无知,且渴望去了解这些东西。呐,看到了吗?” 他扯着自己的脸皮,上面的皱纹暂时消失了。 “这就是代价,但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以前跟鄙人一起的有很多人,但他们最后都走了。对,离开这个世界了。这就是了解这些真相的代价。你知道吗,旭君。” 虽然听得还是一头雾水,但陈旭发现眼前这个花甲老人再不像初见时那样冷漠了,或许是他背负了一些沉重的东西才导致现在这样。 “所以,鄙人和莲都希望你不用去接触这些奇异怪诞的现实,能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就够了。” “你一直很聪明,应该能听懂鄙人的话,知道的多了,厄运反而会接踵而来。” 他眼中闪着光点。 大概意思就是让陈旭不要了解某些禁区话题,有些事情就是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不是吗。 他对眼前这个老人渐渐放下戒备心,其实早该这样,他应该明白,木村莲委托黑木见幸跟他们一起回到华国是有原因的。 陈旭虽然心中还有些不满,但也只能吞下去。 他此时憋出一个笑容问黑木见幸。 “见幸叔叔,你现在能联系到莲吗?” 黑木知道他在转移话题,背对陈旭。 “还是不行,栾日那边的事鄙人已经知道了,听说是暴动什么的。莲他应该很忙......” “这么久联系不到,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吗?” 黑木转过身来。 “放心,你放一百个心,你要相信莲他不是一般人,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陈旭勉强的点了点头,拿出遥控器打开病房中的电视,电视里播放着今天的热点新闻——佑华银行抢劫案,里面说着这次案件没有伤亡,劫匪们已被佑华银行的防卫部和警方联合击毙抓捕,然后是记者们的采访片段。 陈旭翻白眼,他不用猜就知道是佑华的“钞”能力让这次惨痛事件变成一件还能彰显他们安保优秀的“大好事”。 思考完这一切,陈旭倒在折叠床上,用枕头压住右手。 他感觉鼻子痒痒的。 “奇怪,这段时间没咋犯鼻炎,这怎么突然就痒起来了,真烦。” 他自言自语,开始用手捏住鼻梁。 阿嚏! 最后还是没忍得住,大声打了一个喷嚏。 “我男朋友也有鼻炎。” 一个声音从桜雪床那边传来,陈旭支起身子发现是例行检查的护士,她边查看点滴瓶边盯着播放着新闻的电视,脸上充溢着尖酸的讥讽,看起来她不太喜欢新闻的内容。 “只是我给他治好了,我有个偏方,要教你不?” 护士顿了好久,然后继续说。 陈旭坐起身来。 “谢谢你的好意,不用的哈。哈哈。” 他挠挠头。 这个护士头歪向陈旭。 “听说你们俩是从佑华银行出来的啊?当时的情况吓不吓人?啊?” 她兴致勃勃的问,陈旭也看向了她,这个护士个头不高,但还算是正常水平,容貌不错,扎着一个精致的长马尾,她的鼻翼右侧有一颗很小的痣。 “额,没啥好说的,就是抢劫犯什么的被警察打败了,完了。” 他想起当时的那些肮脏血腥的画面,胃里又一阵翻腾,赶紧敷衍了事。 “哦,行吧,八个小时换一瓶,记住哈。” 护士有些失望,轻轻转了下调节器,将药瓶放下简单吩咐陈旭后就离开了房间。 黑木这时起身走到窗边,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陈旭揉揉眼睛,抽纸用力擦完鼻涕又侧身躺下。 希望后面的日子能变得好些吧。 他祈求道。 第十一章 许久不见的老友 铃声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响,陈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警察叫他去做笔录。 “很烦,让我多睡一会儿不行啊。” 他抱怨道。 侧头看那边的两人,黑木在矮小的伸缩床上平躺着,看起来睡眠质量不错。 桜雪还是没醒,陈旭有点担心她。因为主治医师说她的血液里肾上腺素含量特别高,高得离谱,检测出了9.81的含量。 这个值放在一般人身上就已经能致死了,让医生惊恐的是桜雪非但身体机能没有出问题,反而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时主治医师已经抓紧时间找资料写论文去了,他说这是能颠覆现代医学的临床现象,竟然让他给发现了,那当然不可放过。然后让病房里的人随时注意桜雪的情况,在陈旭眼里看来桜雪就只是正常在睡觉而已。 小心翼翼的离开病房,他在门口看到今天和他打招呼的那个护士。 “你好哇,怎么,要出去?” 这个护士说,她靠在门外的墙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中心医院的护士服算得上是比较热辣的了,毕竟护士这个职业跟空姐一样,要看起来养眼才好。陈旭面前这个女人在说话时候刻意将自己白净的大腿透过裙角显露在外。 陈旭看了一眼,确实很诱人,但这种行为对他来说真的很尴尬。 他使劲憋出一张笑脸。 “嗯,要出去,有点儿事。” 护士拉下自己的口罩,露出漂亮的脸蛋。 “帅哥留个电话呗。” “那个,再说吧,我要去录口供......你知道的。帮我看一下我们的病人好吧,麻烦你了。” 说完这些陈旭仓皇逃离。 临走的时候听到护士喃喃了句。 “臭直男。” 站在楼下的陈旭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钟了,但是步入炎热的时节让太阳还坚挺的站在天上用力照着大地。 他走在街上思考到底打的还是坐地铁。 这还是几年来第一次在老家的街上这样散步,算是散步吧,他想。 周围的建筑有的多有的少,比起六年前的尚台,感觉它变了许多,又好像没怎么变。 走着走着他到了地铁站,陈旭想了想自己也算是长时间脱离社会基层了,以前还经常坐地铁呢,虽说那时尚台的地铁线路还不是这样四通八达。 他买票进了地铁。 看了看路线应该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坐在位置上打盹,因为地铁启动和刹车的惯性,陈旭在没有挡板的座位上滑来滑去,这个司机的技术应该很差。 半睡半醒中他听到旁边人在交谈。 “真是不想上班了,操。” 一个年轻人说。 “又不想上班,你也就只能跟我吹嘴上功夫,你不上班吃空气啊。” 这应该是他的朋友,听到他说那一席话后马上调侃回去。 “上个卵班,我那老板每天像是个怨妇一样你知道不......唉,不说了,说多了真的都是泪。” 他语气变了,本来还在正经抱怨现在却变得带有开玩笑的意味。 “但是你别说,我认识一个哥们儿。他们那边有一堆人就不上班,听说日子还过得不错,在江潮区那边,你知道不。” “江潮区。就是那个,嗯……贫民……不对,有城中村那个区?” “你就只记得城中村了是吧。” 他马上又说。 江潮区是尚台五个辖区之一,在临近港口的地方,同时也是五个辖区中贫富差距最大的一个区,在这里你可以在不足一公里远的范围找到开豪车的有钱人,也可以找到捡垃圾吃的流浪汉,晚上的霓虹灯照射下江潮区就是现实版的赛博朋克。 “但确实是城中村那边,我哥们有几个认识的人就在那边,他们没咋上班日子还不是过去了,生活快活着呢,听说他们有发财的门道。” 小年轻说话语速放慢了,他好像对这个“门道”有点兴趣。 “我靠,你还相信这些呢,他们过成那样也叫快活?而且你知道不。” 另一个人顿一下,音量小了些。 “那边最近警察看的紧呢,听说有什么传销还是邪教什么的。你想干违法的事儿啊。” 他声音有些没底气,“违法”这个词对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重了。 “什么这那的,我就是说说而已嘛,穷人是非多呗,唉。说也是说个爽快,啥也没用,什么时候能让我当老板啊!” “那他妈是人红是非多……反正都一样。你快别想那么多了,先养活自己,扛过这个月再说吧。那个……今晚咱们去做个按摩还是?” “那必须按摩!” 这回答的声音斩钉截铁。 “嘿嘿嘿......” 他们说完淫笑道。 陈旭睁开眼睛随意一瞥,说话的是坐在对座的两个男生,他们看起来都不过21岁,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这种话,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胆大还是说他们不知廉耻。 同时注意到和自己并排坐的是两个女生。 她们的声音要比男生们小多了,陈旭觉得自己是个偷窥狂。 两个女孩在谈论明星什么的。 “听说佑华收购了星悦传媒诶,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戴宇杰也算是他们旗下的了。” “那肯定是啦!小道消息说戴宇杰下下个月会来尚台开演唱会诶!” 其中一个女孩从窃窃私语到说完演唱会之后变得中气十足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上去年才来过吗。” “这能一样吗,要知道佑华的老家在哪——不就是尚台吗。” 另一个女孩用十分自信的语气说道。 “佑华把星悦传媒收购了,这次让他来尚台一定就是为了营销嘛!有摇钱树为啥不用? “是哈,哈哈哈哈,这样也好,去年他演唱会的票我没拿到。到时候我一定准点抢!” 然后两个女孩就开始天花乱坠的夸起那个戴宇杰来。 陈旭在大脑中搜索了一下戴宇杰,他还真见过,是最近一段时间兴起的偶像,特别受现在的年轻女孩喜欢。他年前在网上看的这个戴宇杰的演唱会,整个风格是偏向韩风的,看来又是文化输出的重要一矛。 想起来几年前,那个时代应该并不算久远,陈旭那时候的年轻人更加追捧的流行文化是一些实力派的歌手以及演员,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在人们心中刻下了不能磨灭的一笔。 而最吸引人的应该是每个艺人所放射出来或者表达给大众的魅力和风格都各不相同,反观现在时代的网络和电视上都充盈着些千篇一律的面孔,大多是以前的舶来品,它们漂洋过海来散播给年轻人以另类文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后世的人们就都开始信奉这些东西了。倘若遇到不合意的传统声音,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这是大势所趋,很难改变。 听着身边一批又一批乘客的家常,陈旭一路半睡半醒的摇到了总派出所。 说实在的从栾日的警视厅回来,最后又进了华国的派出所,他感觉有些梦幻。 尚台市的总派出所不出意外的气派,办公区域建在市政府旁边,但体格并不输它。 最外面是用红色花岗岩打造的门牌石,上面苍劲有力的题着总警务局几个字,从这望过去是硕大的广场,广场里面有许多石柱,石柱周围摆放着一整排广告栏,大概是一些条例或者新发的一些规定。从广场往里走就是办公大楼,这栋大楼的规模庞大,外墙刷着统一的白色涂料,很气派。不愧是总警务局。 他很快办理完了手续接着把当时见过的东西七七八八都告诉了刑警,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在下楼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勾起了他以前的回忆。 中学时候的陈旭的性格不是很好,班里没啥朋友,说到底还是其他人不愿意和他一起相处。 毕竟谁愿意和一个沉默寡言成绩又好的人交朋友呢,那是自己找罪受。于是年纪轻轻的陈旭就已经过身边人上了话里有话的日子。 但还是有意外,那时班里有个男生特别活泼,大家都称他为活宝。 刚好那一年尚台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那时是晚自习课间,大家都在过道中嬉戏打闹,只剩下几个尖子生在班里学习。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签字笔尖刮在纸上刷刷的声音。 陈旭耳朵里塞着耳塞,这是为了自习的时候不受最后一排那些差生的影响。 华国大部分学校教室里的学生分布一个样,前面几排的部分一定是老师们喜欢的优秀尖子学生,再往后一点则是那些天赋不高但也还算热爱学习的人,剩下的最后一排那就是老师们最头疼的差生队列,他们上课摸鱼、玩手机、扰乱课堂秩序,无恶不作。把他们放在最后往往是因为班主任不愿意看到他们,更不愿意管,放到后面也算眼不见心不烦了。 说来也怪,那天地震的时候陈旭正迷迷糊糊地写着作业,丝毫没有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教室里的人都跑光了。 因为平时跟同学们没什么交情,其他人走的时候就叫了他两声,没见他答应就自己逃跑了。 大地在震动,陈旭没有感觉出来。 过了半分钟左右,一只手把他的校服扯住,往外拽。 陈旭这才反应过来是出事了。 拉他的人是那个被称为活宝的男生,他的真名叫王小宝。 从这以后陈旭的高中生涯中有了唯一一个朋友。 王小宝和陈旭是反面,他话多,开朗。 但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相处得特别好,王小宝给他说过。 “你话少也好,我讲话的时候你不会打岔,哈哈......” 后来他也经常和陈旭说话,带他一起玩之类的。 直到毕业之后。 毕业了后大家理所应当的各奔东西,陈旭也去了栾日,不在和以前的同学朋友联系,包括王小宝。 但今天竟然在这见到他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旭和他都变了不少。 王小宝这时正坐在档案区一个工位敲着键盘。 陈旭把身份证塞进包里,然后慢慢走到他身边。 “嘿!小宝!” 他用手拍谢小宝的肩膀,把他吓一跳。 “哎哟卧槽,哎哟哎哟。” “还记得我是谁吗?” 陈旭开心的对他说,最近的麻烦事儿太多,遇到老同学他都格外高兴。 王小宝转头过来,神色变得惊讶。 “哎?这不陈旭吗?” 他放下手头的工作。 “你咋在这,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不过你现在的变化也太大了,出国还能把你那臭脾气给改了?看来我也得出出国。” 他站起来敲敲陈旭的背,像几年前一样。 “我在这录口供呢。” 陈旭擦擦鼻子。 “哈哈,你还是没变,还是嘴贫。我现在不内向了吧,人长大了都会变嘛。” “啥口供?你犯事儿啦?” 他问。 “没,今天不是那啥吗,市中心那家佑华被抢……我就在那,所以……” 没等陈旭说完,谢小宝满脸崇拜。 “卧靠,牛啊兄弟,大难不死啊。我听说死了几个,是不?” 王小宝的声音很大,影响到周围的同事办公,他们都向两人看过来。 “呃呃,别谈那个事儿了。” 陈旭说。 “好,不谈,那个我现在还在上班,咱们下班挑个时间再好好叙叙旧,我请你喝酒。” 他不好意思的对旁边被吵到的同事鞠了个躬,然后给陈旭说。 “我换过一次手机,把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都弄丢了,你再给我写一次。” 陈旭拿起旁边的笔,给他写了串号码。 最后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和王小宝约好在下周一起喝酒,叙叙旧什么的。 虽然现在陈旭非常累,但是还是挺高兴的。 原路返回,在路上看到了以前记忆中的房子匆匆从身边纷纷穿过,很快他就下了地铁。 天色渐晚,再次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他在外面简单吃了个饭,回了病房。 黑木和桜雪都还没有醒。 他站在桜雪的旁边,听到她轻轻发出的鼾声,用力伸了个懒腰。 伸缩床不是很稳定,容易发出机械弹簧声,所以他小心的躺回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陈旭精神很疲惫,很快睡着了。 医院的医生护士们也进行了换班,整个医院不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稍微安静了下来。 第十二章 日出之前讲的故事 陈旭在睡梦中被呓语声吵醒,他翻身下床,发现桜雪已经醒了。 “旭君,我怎么在医院里?” 她观望着四周,因为长时间的断片,此时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桜雪看着手上插着的针管,针管上缠绕着医用胶带以作固定。 “也就是说我们得救了吗?不对!刚刚那些匪徒在杀人是吗,真的好可怕!” 黑木也从另一张家属床上醒来。 他站起来围着屋子整整找了一圈才按开开关打开屋子里的灯。 这时陈旭才看清了她一脸的担忧,然后跟着坐到病床边。 桜雪的气色很不好,脸色没有以前红润。 因为躺了很长时间,她头发乱糟糟的,已经快失去原本的少女感了。 “没事了,小雪,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昏过去之后华国的警察直接冲进来制服了那些禽兽,然后救了咱们。” 他再次将桜雪揽入怀中,妹妹和亲人都需要安抚。 “你现在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说。 桜雪从陈旭胸口里挣脱出来,眼珠左右转动,她在回忆。 “我只是害怕而已,我不知道华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那些歹徒竟然随便杀人,真是太可怕了。” 她继续说。 “其实害怕也就那一会儿时间,后面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强烈失重感落在我身上,就是像坐游乐场中最高的那座跳楼机的感觉,你懂吗。” 黑木也在旁边认真听着。可能是因为年纪上来了,他在电灯开关旁守着站了一小会儿就喘大气,找了个地方坐下。 桜雪右手张开放在大腿上,左手同样张开并抬高,使它和另一只手保持一定距离的高度,接着她用力砸下左手。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陈旭认真听着她说话,不时点点头。 “然后持续了应该有半分钟吧,我就失去意识了。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处在一个奇异的世界里,特别神奇,那里有好多颜色构成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形容不来……但是那个世界的颜色真的特别鲜艳,像是……” 颜色鲜艳。 陈旭眼神失焦,这样的画面他也见过,但他没告诉别人,现在桜雪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感觉隐私被偷走了。 仔细想了想,兴许他俩看见的东西就是一样东西。 但这又是什么原理呢。 桜雪嘴角勾起笑容,她说。 “像是一座春天的樱树林!那里各种颜色都有,有红色、绿色、黄色、白色......还有些我说不上来的颜色。” 樱树林,果然还是桜雪的想象力丰富啊,这样恐怖猎奇的画面能让她联想到美好的东西,陈旭自认做不到。 听到这,黑木微微抬起了头,陈旭看了他一眼。 “桜雪,现在没有那些感觉了吧?” 黑木见幸对桜雪说,语调比起平时温柔了许多。 “嗯!黑木叔叔,现在没有那些感觉了,但我现在身体感觉还是很虚弱,有些使不上力,唔。” 木村桜雪在说这话时,陈旭已经把床调节到了可以让她靠着背的角度。 “谢谢!不好意思,那个,我有点饿,旭君你能……” 她倚在调节过的床头,放松身体,羞涩的对陈旭说。 “能帮我拿些吃的来吗?” 陈旭一拍脑袋。 唉,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不愧是两个直男,只顾自己睡觉去了,补品和食物啥都没不准备。 陈旭心想自己算是扔掉了华国的传统,真踏马丢人。 他连忙点头。 “那个……好,桜雪,我下楼给你买。” 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两人,陈旭逃出了病房。 他首先进了走廊外的洗手间,看着镜中自己疲惫的脸庞,双手捧水用力泼到脸上。 冰冷的自来水直接将无精打采的陈旭唤醒,他转了一下脖子,骨头发出嘎吱的声音,这才彻底打消睡意了。 走到电梯口,周围昏暗的白炽灯光照在电梯按钮上,屏显上显示电梯所在的楼层是五楼。 陈旭左眼皮轻微颤动,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忽明忽暗的LED指示灯,上面写着“电梯”两个字,在灯的周围,裸露出一根缠着电工胶布的电线,应该是这跳线路导致它接头不稳灯管忽明忽暗的。 “这就是中心医院啊,真没排面。” 他骂了一句,转眼看到长长的走廊,它在白炽灯冷色调的催化作用下格外吓人。 陈旭想起来曾经在论坛上看过的一个无聊话题。 为什么医院容易闹鬼。 通常来讲,医院的阴气比起其他的地方是很重的,因为这里经历过太多生死,这里汇聚着一些不甘死去的死者怨念,同时还有死者家属的负面能量加持,所以就容易滋生一些所谓的灵异事件。 最著名的当属余晖纪1003年的某一个晚上,尚台某医院中的太平间里发生了耸人听闻的一件事——他们的地下一层太平间中呢十多具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因为这个事和其他的灵异事件不同,它不是杜撰的故事,而是在警方那有立案记录的,这种有依有据的恐怖事件当时引起了极大范围的恐慌,以至于后来十一点之后尚台的街区上都没有人,因为没人敢出来,都害怕遇到那些诈尸的怪东西。 后来这起案件破了,警方找到了盗尸的犯罪分子。他们盗尸体是因为当时医学世面上人体器官标本的市场很好,所以才选择铤而走险倒卖尸体,不过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几个蠢贼想也想不到自己这一举动竟引起了集体癔症的大乱子。 后来警方辟谣以后依然有不少人还是相信这是真正的灵异事件,政府辟谣只是掩盖事实而已,然后警方就让这两个偷尸贼自己在新闻中自述罪行。但有些群众还是不相信,面对这个结果,警方也懒得解释,就让他们自己作去吧。 毕竟大部分人都希望世界中事物是自己看到的那样,不能接受其他信息的灌输。 人是很主观的。 其实所谓的医院容易闹鬼也不过是社会公众出于把死亡和灵异结合起来的传统文化因素导致的。 陈旭不相信阴阳学说这一套,在他看过各种案件现场和解剖学照片后,他从此更加坚定维护唯物主义世界观了。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伴随着像火车过轨的滚轮一样的缆绳滑轮声,电梯终于爬到了十五楼。 陈旭摸摸兜里的钱,然后跨进电梯。 说来也怪,可能是心理作用,今天晚上,不对,现在是早上。医院的这些灯光很有问题,它们一直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失去了往日的亮度。 站在电梯包厢里的陈旭伴随着低分辨率的灯光盯着显示器。 上面的数字在一楼一楼的往下递减。 八。 七。 六。 陈旭在心里默念上面的数字,他一直有这个习惯,喜欢在等电梯时数电梯到达的楼层,他认为这样时间能过得快一点,能让电梯早一点到。 当他念到五的时候,哐的一声电梯停下了,头顶的灯也跟着一齐灭掉。陈旭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妈的,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这又是怎么了。” 他身心俱疲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喂!外面有人吗?” 陈旭大喊,记得刚刚电梯在停下时标记的是五楼,不出意外的话电梯门外是五楼的走廊。 他用力扒电梯门,但让他意外的是平日里松动的电梯闸门今天却合得特别牢固,用手根本不能将它打开分毫。 他向后退去,想着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冷静,不应该对电梯做出这种举动,要是电梯下坠了怎么办。 看过很多电梯失事的新闻,大家最后都会安静的在电梯中等待救援。 他打开手机显示屏,上面的标志代表着无信号,陈旭十分无奈,只得盘腿坐在地板上。 “这么大个医院,妈的叫人都没人理,真垃圾。” 他抱怨道,但同一时间听到了电梯外的响动。 “应该没人吧。”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唉,一定没人的,今晚这层就是我值班,你放心好了。” 接着是一个女人。 陈旭仿佛看见救命稻草,赶紧对着闸门外吼。 “有人吗!快来帮我,我被关在电梯里了。” 并没有得到回应。 “操!” “喂!你们俩!听不到我说话吗?” 陈旭很生气,明明外面的人就在他附近,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对着电梯舱室重锤了一拳,整个电梯震了一下,他连忙收回了手。 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女声说。 “宝贝儿,快来吧,我等不及了,我还从来没在医院里做过呢。” 男人明显有些急躁,接着是拉开拉链的声音。 “好,好,我来了,唔,你今天穿的这个裤袜,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 陈旭一脸黑线。 这是上演激情的戏码啊,还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 陈旭蹲在地上任凭手机闪光灯开着,继续听下去。 “哇靠,你可真骚,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上过你。” “真坏,别说了,你快点!一会儿真的有人来了,你快进来。” “我知道,我知道,别催。” 然后就是俗套的男人的粗壮喘息和女人娇羞的啜泣声桥段。 陈旭在地上呆滞地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你们做个事也不知道收敛点,声音那么大,没人发现才怪呢。” 他吐槽道,心里极不耐烦。 但是过了一会儿,陈旭听到行苟且之事的男女说了一些其他的话。 “嗯~,明天……记得去分教主那里……那里去报道,他会让你加入降临教的。” “好!是村里那个吗?你上次带我去见过他的。” “对,啊~,是的。” “行,我明天自己去。先爽死你。” 接着又是一阵庸俗的呻吟。 降临教是什么? 某种新型邪教? 陈旭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时的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耳鸣,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近了。 强烈的不适感冲刷着陈旭的大脑,他用力捂住耳朵,试图让这痛苦减少一些。 他向后倒去,但背后好像触到了什么硬质东西,吓得连忙回头。 手机电筒照向身后,什么都没有。 此时后背已经被汗液打湿,他感觉到身后的空气被某种东西带动刮起一小阵风,那风吹到被浸湿的T恤上,凉得他直哆嗦。 他想要逃出这,因为电梯里好像不止他一人。 这时陈旭脑中浮现曾经看的各种意识流恐怖片,但视觉上的冲击永远比不上这亲身体验到的感觉。 如果说电影的恐怖指数是10的话,那么他现在遇到的事就是100。 他也顾不得什么唯物唯心主义了。 疯狂去掰电梯闸门,这时的闸门终于回到像平时一样松动的状态,但是凭普通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掰开它。 此时外面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陈旭暗骂一声,放弃扒门,忍住害怕将耳朵贴在闸门上。 五楼电梯外就是走廊前台的位置,前后不过隔了三米左右,平时值班护士就在这坐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陈旭能听的这么清楚了。 外面不再是那些情色且令人羞涩的噪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特别细微的低语声。 陈旭把耳朵贴地很紧,电梯闸门是金属制的,又赶上夜晚温度较低,沁凉的寒意肆意穿过他的皮肤。 他这时才听清了,那是刚才没羞没臊呻吟女人的求饶声。 “我求你啊,别杀我,我真的错了……”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对不起你,呜呜呜,真的” “真的......” 女人话没说完,戛然而止,陈旭在电梯里听到一个声音。 卡彭。 现在陈旭太清楚不过,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在银行的抢劫犯那里已经领教过了。 “啊!!!” 一声惨叫过后,女人再发不出声音。 陈旭正纳闷另一个人在哪去了时,那个男人终于发出了一声怪叫。 “啊,握草。” 接着就是急促的跑步声,应该是逃跑了。 各种声音结束之后,外面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一种诡异的滴水声。 滴——哒。 滴——哒。 电梯灯和门突然在一瞬间都打开了,陈旭踉跄的冲了出去,差点摔倒。 此时他正站在走廊上,走廊上没有其他人,除了陈旭之外还在动的东西可能只有不断闪动的的灯管了。 让陈旭警醒的是那熟悉的血腥味,其中不乏一些暧昧的味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并非住院部,是门诊部,所以现在还没有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事。 但不对啊,刚刚那么大声的惨叫,真的没人听到吗。 低头看去,他的脚边不远处是一摊血,流到柜台底部的几个固定桌脚的螺丝孔里,看起来这血像是从那洞里钻出来的。 陈旭绕过柜台,试探性的伸头看了一眼柜台里的情况。 第十三章 绕了半天还是当警察 前台上有一个小台灯,底座的造型是一只卡通小猪,在它微弱的光辅助下,一具尸体映入眼帘。 死者身体扭曲,在死亡的时候一定经历过激烈的挣扎,现在看来应该并没有什么用。 能从尸体旁裸露的胸部和下体部分看出死者是一名女性,陈旭腿发软,于是用手撑在柜面上,他想这应该就是刚才在电梯外发出声音的那个女人。 陈旭撑住柜台,心里直犯恶。 死者胸部创口差不多有二十多公分。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样貌,虽然她的表情扭曲,但大致能看出她就是白天那个来病房检查的护士,这个护士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一夜不见就这么死了。 陈旭捂住了嘴。 赶紧掏出手机报警。 报警以后熟练的职业操守告诉他必须保护好现场。 他并没有大喊大叫。 转身望去,现在还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件事,但他突然感受到一些别样的存在。 又是那种怪异感觉。 在陈旭的视角里,女人尸体上残留着一些神奇的星星光点。 那种氲氤的气息,它们跟之前见到的光球和黑洞是同源的。 他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尸体上的那些斑驳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在空中飞舞,最后都降落在陈旭身上不知所踪。 在那些萤火虫进入身体后,他陷入了短暂的回忆,是白天的那个手术台,只是画面变得更清楚了。 “这到底踏马的是什么东西,我到底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啊!操!” 他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表情痛苦的说。 “为什么生活就不能正常啊!天天让我遇到这样的事,啊啊。” 陈旭终究还是抵不住压力陷入了崩溃。 这段时间的一些经历,让什么都不知道的陈旭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他总归是个普通人,心理接受度也是有阈值的,当超过了这个阈值之后,人就会情绪失控、绝望、无法自制。 眼泪从他的鼻子里流到嘴角,很痒。 他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上面用中性笔写着三个字——解乃国。 陈旭盯着这张名片发了很久的呆。 也许真的跟他去什么“神佑”才是对的,反正生活都这样不正常了。 是吧。 接着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把名片揣回裤兜。 从解乃国那里拿到这张名片之后陈旭一直带在身上,他自己可能都说不清楚原因,也许将它带在身上会有某种安全感。 他支棱起身躯,听着医院外渐渐嘈杂的声音,是院方人员在听到愈来愈近莫警铃声时都从睡梦中反应过来,这是出事情了。 陈旭看向那具尸体,心中暗自决定。他要自己调查个水落石出,这些光球、或是神秘力量的源头到底是什么,自己失去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还有自己的身世,到底是如何崎岖不堪。 不论是人为的,抑或是所谓的超自然现象。 凌晨五点半,临近初夏,这个时候的天空已经蒙蒙亮,突然间从墨黑色的云霞里矗立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的发亮,闪着光,如同沸腾的铁水抛溅在天幕之间,然后像最华丽的弓射出的箭,向上冲去。然后在蓝色云霞的隙缝里穿过,留下更鲜艳的红,透过厚厚的云看起来像极了血。 警察们终于来了,跟他们一起到来的还有院方的一众领导们,他们惊讶彷徨、恐惧尖叫。但这种状态很快就结束了,完了之后他们就只在乎怎样去最小化新闻和影响力和如何用保险去化解受害者的赔偿了,尽管他们员工的尸体还在那里发烂发臭。 几个主任院长在警戒线不远处焦急万分的交流意见,陈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回过神嘞给警察汇报当时的情况。 他大致的说明了他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嗯,过两天我们通知你来做个笔录。” 这个警察对陈旭说。 电梯开门,七八个人进了走廊。 其中几人一身精干的警服,径直走入了现场。 陈旭在那七八人中看到了两个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白天在银行外一个角落里穿着警服愤愤不平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则让陈旭睁大了眼睛,那人还是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迷彩武装,腰间的刀袋里插了一柄巨刃。 他是在银行中杀死歹徒的那人。 这次陈旭看清了他的脸,这人身高应该有一米八左右,长相硬朗,剪了一个寸头,一眼看去就能确认是当过兵的人,当然他确实是在当兵。他的鼻子高跷,眼窝塌陷,貌似还有一些外族血统。 他们也发现陈旭时,朝这边走过来。 站在过道的警戒线前,这个中年男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转头问了问旁边的特种兵。 “是他吧。” 特种兵点了点头。 中年人回头又端详着陈旭。他说。 “你好,我是这边派出所分局的局长,你叫我胥局就行了……” 他说话时有些不耐烦,像是在完成任务。 “那个,听说是你报的警?” “对,是我。” 陈旭说。 “两件大事儿在我这片区域发生了,运气真踏马背,又得写报告了,这恐怕得给我几个大过,唉,只要不辞退我就行。” 胥局长咬着嘴唇说道,言语中透露出来愤怒。 “我记得昨天那个事故也有你,是不?” “是的。也有我。” 陈旭恭敬地说。 “真晦气,好。你给我说一下你看到的东西。” 陈旭笑了一下,又说了一遍经历给局长。 胥局长听完了之后打了个哈欠。 陈旭现在不明白为什么两个高层都会来找他谈话,但是他现在确实有话要对这个局长讲。 他吞咽了一下。 盯着局长的眼睛。 “胥局,那个,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啊,首先我的名字叫陈旭,旭日东升的那个旭,以前在栾日京都总警视厅当过资料处理员,一线我也去过,包括栾日很多案件也经历过,你也知道那边的案件怎么样的……” 陈旭有些紧张,他像是一个面试的学生,说话就是在念稿子,没有一点感情。 局长被他这一番自我介绍弄得不知所措。 “你……你什么意思?” “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让我也加入案件的调查?我很有经验的。” 他停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道。 局长嗤笑了一声,又转头对特种兵说。 “你看他想的还挺多,我过来就是看看情况的。” 然后又变得严肃,对陈旭说。 “额,那个那个小陈是吧。小陈啊,你是个知情人,也是个群众,我们要保护好你不受侵害,你只配合我们做好工作就行了,好吧。”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 “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快回去躺着睡一会儿吧。” 陈旭听到这话有些愤怒,这个局长在羞辱他。 正要发难时,特种兵在局长的耳边说了些话。 这时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从疑惑,到尴尬,再到无奈。 他眼睛正视陈旭,结结巴巴的说。 “行吧,这样。” 胥局长拿出手机,打开了记事本,递给了陈旭。 “你把你的信息,也就是姓名之类的这些写上去,我回去给你登记一下。你暂时是我们这片区的协警了,到时候有人给你临时证件。” 这变化之快陈旭没反应过来。 他接着手机快速把自己的信息填了上去然后还给了胥局长。 这个胥局长拿回手机后,瞪了一眼旁边的特种兵,离开了现场。 特种兵这时对陈旭说。 “我叫张浦城,幸会。” 他伸出手。 “你……是昨天那个人?就是银行里的那个?” 陈旭没有握手。 “嗯,是我,你居然还记得我啊。” 张浦城将手收回。 “怎么了?你要感谢我?” 他笑道。 “嗯,这个确实,我昨天还没来得及给你道谢。” “刚才你和局长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答应我了,老实说我没抱希望的,只是试探的问问。” 陈旭说。 “没说啥,我就觉得你应该是块当警察的料。行了,看到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一堆人了没?” 他看向案发现场,有五六个警察在那边忙碌。 “局里的特案组,破了几次悬案了。你从今以后就跟他们一起调查吧,我已经提前告诉他们了。“ 张浦城指了指那边的人,然后回头来对陈旭说。 奇了怪了,为什么就提前告诉他们了呢。 陈旭答应了一声,目送着张浦国离开。 他后脑勺发量比较短缺,陈旭注意到他在头发中藏了一块纹身,虽然小巧,但是还是依稀可见的。 “现在华国当兵能纹身啊,改革了还是怎么的。” 想起来华国这几年的征兵活动弄得是沸沸扬扬的,大学生们都争先恐后的去当兵,当兵肯定免不了政审,像这种纹过身的男生,一定是在体检的时候就会被踢掉的。 陈旭想起正事,从逃生通道上了上层的电梯,又回到了病房。 桜雪此时正在吃医院准备的病人餐,大概是一些水果之类的。 “不好意思啊,小雪,遇到点事,没买到东西。” 他挠头说。 “没事,黑木叔去帮我找护士拿了。黑木叔,你真的不吃吗?” 桜雪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 黑木见幸摆手。 “不要咯,你黑木叔叔不饿。”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他们并不知道在十楼下有具尸体横在地上,惨不忍睹。 陈旭见没什么问题,转身准备下楼,却被黑木拦住了。 第十四章 调查进行中 “旭君,一定记得注意安全。” 黑木凝视着他。 陈旭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刚才不还在窗台位置吗。 这个苍老的栾日男人说了完之后就顺手关上了病房门。 回到案发现场。 这一层里有很多警察,单是警戒线外就约莫有七八个正在维持着秩序,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排场也阻止不了好奇心作祟的病人和护士们,他们依然想闯进现场看热闹。 事不关己便是无害的,任何事情都可用作消遣,这是他们的教条。 楼梯通道角落里有几个护士躲在那聊天,她们眼神时不时的看向警察们。 经过院方指认和对比,死者名字叫周田,是一名女性,据院长提供的资料,她系中心医院的一个初级护师。这晚负责五六层的值班工作。 警察们首先问了其他的护士,她们都说周田的行踪较诡秘,根本没人知道谁和她有过过节,自然就不能猜出可能是谁杀的人。 陈旭进了案发现场,这个时候太阳已经爬上来了,工作人员将五楼大厅的窗帘全部拉上。但依然压不住温度的上升,在这短暂几个小时的时间内这具扭曲的尸体已经变得有些腐败,开始向周围散发异味了,伴着空气中医院特有的药水味闻起来十分令人作呕。 他皱起眉头扇了一下鼻子前的空气。 现场有四个带着口罩的警察,尸体所在的地面上已经提前被画上了轮廓线。在它周围作业的应该是个法医,他正在熟练提取周田尸体的下体含有的体液,他将拭子伸入尸体的身体中,把沾到体液的拭子插进检测管里,然后递给旁边的一位女警,陈旭心里一惊。 女刑事警察在所有国家的行政系统里都很少见,因为这种工作时常涉及到一些危险的局面,或者是调查时重口猎奇的场面,所以没有一点心理承受力的话一般人干不来的,这样一来女性刑警的比例就更少了。 在他们背后则是一个高大的男警察,他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提取周围的物品上的指纹或者其他线索。 还有最后一个身材较矮小的男警察在他们面前不停拍照取证。 几人处理的井然有序。 陈旭自知不能打扰他们,刑警处理现场的工作是一个精细又需要脑子高度集中的活,一点干扰也不能有,他们的脾气他可太知道了。 他暂时出了警戒线走到楼梯口,因为拉上了窗帘,第五层的灯都是全部开启的,陈旭发现这些灯提供的光线十分充足,同一盏灯现在和昨晚的差别太大了。 楼梯口角落中那几个护士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陈旭走到她们面前,他上前问道。 “那个,你们给我讲一下死者吧,比如......她平时喜欢做什么,喜欢跟什么样的人接触之类的,或者是讲讲她的男朋友。” 护士们没有怀疑陈旭的身份,只是将这些当做家长里短说出来。 “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你晓得不,她啊。没几个人愿意跟她深交的,她的私生活真的乱,天天乱搞。” “是啊,我们就平时上班跟她说说上班说的话,比如这个病人怎么样,那个病人怎么了,今天医生又做了什么之类的。关于她的生活,嚯......” 其中一个护士说,她轻蔑的语气让陈旭想起了栾日住宅隔壁的老妪,她应该是他见过最刻薄的人了。 “那我们可真是一点晓不得。” “是啊。” “对啊。” 其他人都附和。 “我猜是昨天跟他一起的那个男的有关系,你想他们肯定不是什么正当关系,感觉偷偷摸摸的。” “这个倒是不知道,可能是吧,也有可能是她男朋友。” “哪可能是男朋友,和男朋友走个路畏畏缩缩的啊。” “反正她的事情复杂得很,听说她的私生活特别紊乱,跟好多男人都有染......” “不知道得没得艾滋,噫。想起来反而不那么可怕了。感觉还挺可恨的。” ...... 看她们说得起劲,陈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马问道。 “你们这栋楼的电梯是不是经常发生问题啊?” 被打断的护士有点不耐烦。 “没问题啊,前几天还做了审核,反正我们是从来没遇到过问题的。” 回答完陈旭的问题后这几个女人又开始东扯西扯,说着说着就把陈旭忘了。 陈旭默默地坐到外面的椅子上。 按照她们所说的,可以简单的说这件案子是情杀,毕竟据了解这个周田是个小太妹,惹得风流债无数的人最后都会引火烧身。 但如果是情杀的话那也太过于残忍了吧,回头想了想他又觉得比起以前见过的案子好像并不算残忍。 陈旭在栾日见过的那些案子可能还要更加黑暗和血腥。 栾日发生的离奇事件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高压下的社会会把人们变成比鬼更可怕的东西,栾日就是如此。 只是现在不只是这件案子本身在让陈旭困惑,还有他遇到的那个电梯事故。为什么电梯出故障了就这么精准的停在了五楼,没有多停也没有少停。电梯停了电之后也不往下掉,难道这都是巧合吗。 还有那阵无根之风,陈旭敢断定,那时绝对有人在他背后,想到这里他背脊发凉。 真挺恐怖的。 加上周田的死相姿态残忍到令人发指,不亚于在银行的那几个。 总和起以上这些线索,陈旭认为这也许又是某种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做的杀戮事件。 就像那只大蜘蛛。 这个人他一定要找到,然后通过这个人再扒出那些光球的真相。 陈旭注意到这时特案组已经进行了第一阶段的调查,他赶紧过去。 法医站起来把收集的组织放进恒温箱中,然后召集其他人在距离尸体五米远的地方开会。 “黄灿,你记录着啊,这次别忘了,上次你就忘了。” 他说。 “咳咳,死者的死因初步判断是因为胸部大面积机械性损伤和内部器官损伤而死,但究竟是不是这样还要将尸体进一步化验。继续嗷......” 叫黄灿的矮小警察按下录音机别在自己的兜里,然后拿出一个文件夹,用笔记录着。 “死者的死法很怪异,我是第一次见,她的肋骨是被一股巨大的蛮力直接掰断,然后致使胸腔室透露在外,引起了大量的出血。就像是你们去吃烤全羊,为了吃到羊胸口里的肉,会把两边的肋排分开一样。” 法医这个黑色玩笑开得很离谱,他自己都没怎么笑,停下一秒钟之后他又说。 “但这还不能瞬间致死,真正坐到一击毙命的是死者的心脏被人取走了。” 黄灿突然停下手中的笔,法医瞪了他一眼。其他几人包括陈旭在内也不免动容。 “心脏啊......” 法医继续说。 “对,心脏被取走了。但这也是我现在最疑惑的一个点。我把胸腔内的积血吸走之后,发现原本摆放心脏的部位是空的,同时那几根连接它的粗壮动脉也是被机械性外力扯断的,还有一部分被拉长拉出了身体。肺这个时候也被损伤了,有一部分肺部因为长时间泡在血水中已经出现坏死......” “再按照这个这个……目击证人,陈旭所提供的线索。” 他看了看陈旭。 “你说有人在死者身边跑了,如果我们现在假设是那个逃跑的人杀人。他拿着新鲜摘下的心脏应该还在跳才对,再一个扯着血管拉下来的心脏会往四周喷很多血的。” 他们向现场看去,桌脚螺丝孔中的血已经凝结成块状。 “但为什么现场这么干净呢。唯一洒出来的血还是从胸口溢出来的,那么一点腔室能装多少啊。唉,本来还想通过血液溅射程度判断她是被哪种凶器杀死的呢。真邪了门儿了这案子。哦对了,死者身体里的精斑已经被提取出来了,到时候做个化验,你们去抓人。” 法医说。 “行了,现在到早上了,你们去吃个早饭吧,我去把报告提交了” 说完他拿走黄灿手中的报告,走进了医院的临时消毒室。 陈旭则和剩下三人一起下楼吃早饭。 他和众人简单了解了一下,他们摘下口罩。陈旭看清楚了他们的面貌。 女警的名字叫白陆霜,她的长相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刻舟怀古从此逝,白鹭霜前寄余生。 一种冷艳的气息由内而外的从她周围延伸出来,她就像桜雪的反面。她作为女警还一直在刑事案件一线工作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喜欢这个,没有什么比喜欢更有说服力。 高大的男警察叫杜贤,隔着警服都能看出一身的腱子肉,听说以前是警队篮球队的前锋。看起来有点粗线条。 而那个叫黄灿的警察,是特案组中的智囊团,学计算机出来的,前几年一次黑客攻击佑华集团在某个地区的金融系统,警方聘请他来协助破案,最后顺便把他收入编制。 陈旭喝着豆浆,看着眼前三人,他说。 “也就是说特案组是三个人,那上面那个法医呢,不是特案组的?” 杜贤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的说。 “他不是,我们以前都不在案发现场直接接手调查的,我们是第二阶段审理。今天不晓得为什么胥局让我们第一时间到一线了。我们顺便帮法医打个辅助。” 陈旭若有所思,黄灿这时脸色有点发白。 “你们真牛,居然还这么风轻云淡的吃饭,我都吃不下。” 杜贤转过头来对他说。 “哈哈,小黄,你咋每次都吃不下啊,又不是第一次办案,我看你还是没长进啊,啊哈哈哈哈......” 可能是陈旭在场,有陌生人导致黄灿有点不好意思,他搓搓自己的脸说。 “不是啊,是我现在脑子里在想线索这些,吃不下饭,你们都不想想......” 杜贤大笑道。 “你看你那熊样,还不是怕。案子后面再说嘛,刚刚拿到的目击者报告,陈旭说了的啊,那个......是叫陈旭吧。现场除了死者之外还有个人和她在做那啥事,那那个人铁定是凶手啊。” 杜贤语速加快。 “手段这么残忍,老子给他逮到先下个私刑再说。” 一直在旁边喝粥的白陆霜无语的瞪了杜贤一眼。 “吃饭就吃饭,别谈工作。” 陈旭感觉跟他们在一起挺自在的,氛围很不错,他边笑边吃着手里的油条。 杜贤听到白陆霜说的话后立马闭嘴,但是马上又对陈旭说。 “旭哥儿,听局长他们说,你之前在栾日干警察的时候审理的案件比我们还多?” 陈旭放下油条,他感觉杜贤的语气不是很好,想想也对,他们努力这么久才被编了特案组,一般人都进不来。反而是陈旭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非公职人员,说进组就进组了,谁会服气? “嗯,这个是真的,栾日的变态可多了呢,有时候坐个公车都会逮到摸人家屁股的猥亵......没有,就是经常出警啦。” 他半开玩笑的说着,中途又觉得有点夸张,立马改口。 噗呲—— 白陆霜喝着粥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皮笑肉不笑。 陈旭觉得自己有点傻,不再说话了。 “总之,咱们以后也算是同事了,要互相配合,可别搞幺蛾子啊。” 黄灿脸色好了许多,他端起他的一碗豆浆,一饮而下。 吃完早餐之后,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并让陈旭这个目击证人好好休息一天,等明天再去周田的家里取线索。 医生说,桜雪血液里的肾上腺素慢慢在降低,等恢复到正常水平,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这个医生的论文写了不少,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有把握夺下诺贝尔医学奖了吧,陈旭心里面想。 黑木不太会说华国话,所以他一整天基本没有离开过医院,食物都是医院或者是陈旭买给他的。 看着这个老头尽心尽力的照顾桜雪,他甚至觉得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