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三胎种田后,将军杀回来了》 第1章 海海的迷子 “我的心肝,你醒醒啊,千错万错都是爹娘的错,你不能丢下我们老两口啊!” 穗穗被人抓着肩膀摇醒,耳边充斥着妇人痛心的哀嚎,脖子上的钝痛,更使她难受拧起眉头。 随着她的意识清醒,身体机能也被快速激活,嗓子眼涌起窒息的扼痛,她赶紧侧身,猛的咳了好几口淤痰,气管子刺疼的要命。 待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半坐在地上,身旁蹲守着两个穿着古朴粗布衣的中年男女,他们神情怔愣,又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 几乎是条件反射,穗穗张口就喊了他们声:“爹、娘。” 这一发声,嗓子眼就生疼,但这完全敌不过她内心的震惊,一股陌生的记忆,如同本能一般的浮现在她脑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伸手掐了掐脸颊,实质的接触让她很是愕然,自己从山上摔下来,居然...穿越时空了吗? 而且还是“寄生”在别人的身上,至于这原身,是上吊而死,难怪脖子和嗓子眼这般生疼! 寄生...... 这让穗穗有些难以接受,心塞的倒躺在地上,这会她倒真想和小孩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喊:老天爷啊,快让我回去吧!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样了,是同样被别的灵魂所取代,还是......已经“去”了? 不过,她躺下的这一动作,却再次引起房内两夫妻的惶恐,以为她刚刚是回光返照,现在又背过气去了,异口同声喊道:“乐宝!”声音里是着急又痛心。 娘更是哭道:“心肝啊,你怎么这傻啊!” “爹,娘!”穗穗无奈的睁开眼,动身从冰凉的地上起来,爹娘立马过来搀着她。 她吃痛的稍稍扭动了下脖子,道:“爹、娘,我没事了。” 记忆力向来寡言少语的爹,一脸紧张的扶着她,“慢点慢点,快躺床上歇着。” 穗穗没有拒绝,她躺在床上,爹娘虽安静了些,但神情里还满是浓厚的担心和悲忧,仿佛少看她一眼,人就没了。 被人这样盯着,穗穗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和不自在,压着闷痛的嗓子道:“爹娘,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静会儿。” 夫妻俩怔杵的互看了眼,明显还惊魂未定,爹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道:“也好,你先歇着,爹去请郎中来看看。” 穗穗怔了会,她自己就是郎中啊,请别人不是多此一举,不过这个爹娘并不知道。 她说道:“爹,我真的没事,只想清净的休息会,不要劳烦郎中了。” 爹转头的看向她,不留痕迹的扫了眼她的肚子,犹豫了会,道:“也行,孩子娘,你去烧点汤,给孩子润润嗓。” “诶!”娘应声道。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放心,出去前,把悬挂在横梁上的布条,还有屋内的剪子等锐器都拿走了。 好家伙,这是怕她再次想不开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穗穗收回目光,想来也是,这夫妻俩只生养了原身一个孩子,自然是当宝一样的,不过,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旧时代,能被爹娘这样宠着,是不多见的。 这原身名叫常乐,爹娘叫她“乐宝”,村庄里的人称呼下一辈,女娃就在名后加个“宝”,男娃就是“宝几”。 常乐的爹娘勤快,家里的条件尚可,原本过得很幸福,只因为吕秀才那个渣男的勾搭,才断送了一生。 这吕秀才很是恶心,看上了常乐的姿色,时不时写点酸诗来撩拨,一撩就是两三年。 常乐见他如此锲而不舍,以为他当真死心塌地的爱慕自己,才在三个月前,答应他去后山游玩。 不想吕秀才竟提前在他带的水壶里,下了迷子,这才有了苟且之事! 最气愤的是,事后,秀才竟推说是常乐先主动的,让她羞愧难当的同时,又趁机安慰让她放心,等自己考上举人,一定会娶她。 那之后,常乐两个月没来月例,傻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不敢和爹娘说,也不敢去郎中那,只好咬牙约秀才出去见面,把怀孕的事告诉他,让他娶自己,可秀才拖了一个月也拿不出个态度来,还避着她不见。 穗穗叹了口气,也亏得常乐没敢去哪个郎中那看诊,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常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壮胆去秀才家里,把实情告诉秀才娘。 岂料秀才娘不仅倒打一耙,还破口大骂她是娼妇,尚未婚配就和男人厮混,哪个知道肚子里怀的是谁的贱种,她家儿子一心只读圣贤书,将来高门贵女要多少有多少,断断不会娶她。 吵闹声把村里爱听墙角的人,都引了来,常乐被骂得羞愧难当,只想逃走,秀才娘却不让,人越多,她就越兴奋,骂得就更恨。 常乐奋力挣脱,奔溃的跑回家,万念俱灰之下,就上了吊! 爹娘在田里干活,还是村里人报信,他们才知道女儿出了大事,紧赶着还是迟了,回到家便看到女儿挂在房梁下...... 想完这些,穗穗心里翻涌着怒火,MMP,男人果然就是不祥的代名词! 穗穗难压身体的怨气,这死秀才可真是渣男中的极品渣,不狠狠收拾他一顿,难出恶气! 尽管如此,穗穗还是意难平,自己是个中医生,好不容易凭着努力,在现代社会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倒好,真真正正是做到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那天她就不该去山上,原想着下了几天雨,土壤松疏些好采药,呵呵,可不是松疏吗,山体塌方害她猝了! 唉,心塞心塞! 中午,吃了娘做的肉糜汤后,穗穗昏昏沉沉的躺了一下午,爹一直守在她门口听着动静,连地里都没去。 傍晚时,院外忽然传来秀才娘那老泼妇的声音。 “那蹄子要是真死了,还算她干了件好事!” “未出阁就和男人厮混大了肚子,和荡妇有什么区别,死了更好,免得连累村里这么多姑娘的名声!” 穗穗实在忍不住啐了口,泼妇哪及这秀才娘半分啊,毒妇才能与她并列! 第2章 缺个看门的狗 以原身爹娘隐忍的性格,怕是对付不了,穗穗只好起身,躺了这么久,脖子倒是好受了很多。 “乡亲都来评评理!常家就是想攀诬我的儿啊!” 秀才娘尖锐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敲击在围着她看热闹的妇人们的心尖上。 “是啊,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万一被别人知道,肯定会连带着瞧不起我们村里的妹子!” “这可不行,我们这几家的女儿可还等着嫁人啊!” “这常乐不管是死是活,都不能再留!” “对,沉塘,不能脏了村里的名声!” 常乐爹一直隐忍着,直到听到“沉塘”,他终于暴怒而起:“吕家婆子,你儿子干的坏事,他心里清楚,乐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偿命!” “偿命”两个字他几乎是呐喊出来的,直震心肺,一下就压得门口一众妇人不敢张口。 吕婆子更是明显的一个愣怔,她没想到平日老实巴交的常乐爹,眼下居然青筋怒张,那攥着的拳头,硬实得跟锤子似的。 穗穗正好走到堂门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爹刚才那声呐喊,不只是意识上的震慑,还有力量上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动。 普通的喊声,哪怕声音再大,顶多有些刺耳,哪有这般的震慑? 就在众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穗穗带着疑惑,从堂门后走出来了。 “爹,娘。”她淡定了喊了声。 他们听到声音,诧异的回头,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安。 娘立马上前拉住她,紧张道:“乐宝,你不舒服,先回去躺着。” 爹也说道:“是啊,乐宝,你先回屋,爹和村里的几个婶子商量点事,马上就好。” “爹、娘,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常乐懂事的朝他们努嘴微笑道,眸光凌厉的看向门口的吕婆子,道:“毕竟,坏人都没死,我得好好活着,让他们付出代价。” 见穗穗话有所指,常乐爹立马警惕起来,“乐宝,有爹在,旁人休想再伤你分毫。” 吕婆子也不含糊,道:“就你们家这样的,不害别人都谢天谢地了,光天化日,一无媒人说亲,二无长辈做主,你家的小娼妇就挺着肚子里的孬种来我家,要我儿娶她,我呸!” 常乐爹握着拳头就要上去,穗穗及时拉住了他,对吕婆子道:“别在门口叫唤了,你来这,不就想把事情搞大吗?” “当然要搞大,你个没有上恭下敬的娼妇,别以为寡妇家好欺负,想拿着肚子里的孽种来攀诬,那还不能够!”吕婆子迫不及待的撒泼。 她来这里,要把事情搞大是没错,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去族长那。 而且,她还得多叫点人去,尤其是村里那帮老不死的,个个要通知到位,他们肯定会剥了常乐的皮! 穗穗冷声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族长那说个清楚,看看究竟是谁没有上恭下敬!” 吕婆子诧异,她没听错吧,这蹄子上午的时候,死活不跟她去族长那,这会竟主动要去了? 穗穗见她没有答话,直接上前关门。 吕婆子一把挡住,确认道:“你可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去族长那里说个清楚,别偷去告阴状,污了我儿的名声。” 她脸色阴沉,族长总是帮着常家人,常家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威望,儿子正是因为担心常家下黑手,耽误科考前程,才让她来的。 穗穗怒道:“我家坦坦荡荡,什么时候告过阴状,不信你可以守在我家门口,正好缺个看门的狗!” 吕婆子被激得怒瞪圆目,指着穗穗的鼻子就要骂:“你......” “砰!”穗穗直接关门上锁,拉着爹娘进屋。 吕婆子对着常家门“呸”了一口,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让她两个妯娌在这看着,自己赶忙回去和儿子商议。 书院的院长已经和她说好,只要儿子今年考上举人,就会给他说媒,让永安城郡守的女儿嫁进吕家。 这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千万不能让常家的小贱货耽误了。 穗穗回到堂屋,立马悄声道:“爹,烦请帮女儿把翁爷爷请去族长家。” 翁爷爷是村里德高望重老郎中,关键是老人家心地仁善,不会被人收买! “好!”爹没有任何犹疑,抬脚正要出门,又被女儿拉住。 “爹、娘,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大事。”穗穗言简意赅的把吕秀才给自己下迷子的事,告诉爹娘。 娘听完后,早已是泪流满面。 爹是又痛又愤怒,气得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老子这就去杀了他!” 穗穗拉住他,忙道:“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不可坏了大事啊!” 常乐爹强忍了好一会,才终于按捺下怒火,“放心吧乐宝,爹不会误事的!” 穗穗松了口气,幸亏原身常乐有个好爹娘,而且在记忆中,爹娘除了教养外,一直都很尊重她的想法和需求。 穗穗回到自己屋,从箱子底下翻出吕秀才以往写给原身的酸诗和信,全部叠好放在袖兜里,这可是最有利的证据! 晚饭后,直到远处传来炮竹声响,她才不紧不慢起身,道:“娘,我们走吧。” 炮竹声响,是穗穗和爹约好的信号,可以去族长家了。 娘满眼担心的道:“乐宝,真的没事吗?” 穗穗挽着她的手臂,肯定的点头。 此时的族长家里,已经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都聚到了一起。 第3章 气鼓鼓的吕二爷 穗穗和娘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义愤填膺的喊:“睿超是我们吕家村唯一的秀才,聪明才智我们可是都知道的,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那常家不过是15年前,外迁到村里来的,如今他女儿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族长可不能再容他们了!” 常乐娘脚步一顿,穗穗以为她是害怕,宽慰道:“娘,别怕,有我和爹在,不会出事的!” 娘抬头看向她,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忧虑的神色里,有几分旁人看不懂的复杂。 穗穗也没多想,和娘走进了族长家,一眼就看到坐在族长右下首的吕婆子。 众人看到常乐母女,那一双双眼里,无不透露着嫌恶、轻蔑、嘲弄。 穗穗略过这些眼神,带着娘走到族长面前,行礼,“见过族长。” 族长看她们娘俩,神色很是复杂,只说了句:“来了。” “嗯。”穗穗应声刚落。 就听人喊道:“族长,还和她们客气作甚,此等娼妇,我看直接沉塘就是。” 说话的是村里的吕二爷,儿子在外当官差,所以在村里也算个头目,还竞选过族长。 “就是,就是!” “沉塘!” 堂屋里一片激烈的附和之声。 这时,院外传来一声呐喊:“谁敢动手!” 浑厚的声音盖过了堂屋里所有人,穗穗一听便知,是她爹常英来了。 大家皆看向门口,只见常乐爹搀扶着翁老爷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大家看到翁老爷子,都透着几分尊崇,唯有吕婆子有几分不安,她万万没想到,常英居然请得动这老头子。 翁老爷子不仅医术高明,还是真正的好郎中、大善人。 族长立马跨步上前,道:“翁老,没想到常英把您惊动来了,快坐快坐。” 说罢,他佯装生气的瞪了常英一眼,要知道,当年他能选上族长,可得多亏了翁老的支持啊,况且翁老的人脉甚广,贵不可言! 常乐爹不善说客套话,脸红的腼腆道:“事关重大,麻烦您老人家了。” “欸!”翁老抬手挥了挥,“不要讲这些。” 说罢,他看向站在常乐娘身边的穗穗,慈爱的笑道:“这是常乐宝吧,好几年不见,都是大姑娘了。” 穗穗对翁老很有好感,乖巧的上前道:“翁爷爷,今晚真是叨扰您了。” 翁老佯装生气道:“才说了你爹,你又来了。” 穗穗低头一笑,屋里其他人也纷纷上来,见过老爷子,这些人,都是曾经受过老爷子治病或救命之恩的。 吕二爷可看不了这和睦的场景,当年要不是这死翁老头从中作梗,族长就是他的,哼! “翁老郎中,不知您来这里,有何要事。”他生硬的开口打断道,“我们在和族长商议,处决常家这个荡妇,如果无事的话,你倒是可看个热闹!” 说罢,他直指穗穗。 翁老闻言,依旧是一脸慈祥的看向吕老二,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吕二爷很是不悦,道:“这是我们吕家村自己的事,和您没什么关系吧。” 这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穗穗最先反应过来,怒道:“翁爷爷这些年,在吕家村付出了那么多,困难的时候,还免费给大家诊治了好多年,要是没有翁爷爷,在场的好多人,怕是已经躺进棺材板了,反观吕二爷你,可有为吕家村的人做过什么?” 吕二爷被气得怒目圆睁,又说不出话来反驳,气鼓鼓的坐下,把头转向一边。 常乐爹神色一正,作揖道:“族长,三个月前,吕秀才约我家乐宝去游玩,他在带去的茶水里下了迷子...诱奸了乐宝!” 他说“诱奸”两字时,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第4章 让她看看养了个什么东西 族长和堂屋里的村民,神色骤然乍变。 吕婆子第一个喊道:“姓常的,你说话可要有证据,我儿可是清白的读书郎!” “好一对常家父女啊,你们一个偷人,一个告污状!” “你闭嘴吧!”常乐爹怒瞪着她,把药粉包从怀里拿出来。 他把东西给族长,道:“族长,这是我和大庚哥几个,从吕秀才手里夺过来的,可让翁老查验,一个干净的读书人,怎会在房里私藏这种害人的东西!” 族长把药粉包递给翁老,翁老接过来,仔仔细细查验了番,道:“的确是迷药。” 说罢,翁老端着包着药粉的纸,递给族长看,道:“这是学院专用的宣纸,一般人家没有。” 这一发现,间接指证了吕秀才。 族长蹙眉道:“去年大旱后,家家户户困难,今年村里在学院读书的,就只有睿超了!” 常乐爹紧接着又拿出一纸供书,道:“这是吕秀才亲笔所写,对他所作的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下所有证据都直指吕有才,堂屋里原本帮着秀才说话的那些人,气势瞬间低了许多,有人不可思议的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们村唯一考上秀才的啊!” 吕婆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喊道:“族长,这肯定是姓常为了护他女儿,使出的诡计,我儿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诡计?”穗穗冷笑的看着她,从袖兜里拿出吕秀才写给原主的信件。 “族长,这些书信,都是吕秀才这些年写给我的,上面那封,是他三个月前约我去后山游玩,字字灼热,您一看便知。” 族长刚看完吕秀才写的供状,明白此事已非同小可,此刻看到穗穗提供的信,立马接过,打开来看。 众人只见族长那晒黑的老脸,肉眼可见涨得通红。 族长是认得吕睿超的字迹的,而且每封信里,几乎都有提及到常乐宝的名字! 他重重的放下信件,看向常乐爹,沉声道:“吕睿超来了吗?” 吕婆子一听族长直呼她儿的名字,心里大大一跌,忐忑道:“族长,睿超肯定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您要信他啊。” 族长指着书信怒道:“信他个鬼!我能认不出他写的字吗,铁证如山在这,就是他害的常乐宝,他自己都认了,你还在这狡辩!” 吕婆子一怔,身形颓然一垮,瞬间矮了大截。 常乐爹对门口喊道:“大庚哥几个,把吕秀才带进来,让他娘好好看看,她家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穗穗看向门口,只见大庚叔几个,扣着鼻青脸肿的吕秀才,走进屋来,这是她头一次和原主记忆中的吕秀才打照面,印象更糟了。 “超儿!”吕婆子看到受伤的儿子,立马心疼的扑过去,对大庚几个喊道:“你们押着我儿作甚,他可是秀才,见了知县老爷都不用下跪的,你们几个刁民,怎敢打他!” 她气急败坏的指着常乐爹和大庚叔几个,喊道:“刁民,刁民,我要去县衙告你们!” “梅盛兰!”族长直呼吕婆子娘家姓,冷厉道:“这是我吕家村,休得胡闹,这信纸和供纸上一笔一划,皆出自你儿子的手,他好歹是个秀才,旁人还能迫了他!” 吕婆子自从嫁过来,已经许久没听到自己的本名了,不由怔愣。 吕秀才看着自己的娘,不知是气还是恼,只冷声道:“娘,听族长安排吧!” 都怪娘,说什么有两个婶子盯着常家,结果常英带人抄到家里来了,都无人知晓,这才让他们逮了个睁着! 也是他把常英想简单了,今日才着了常家的道,不过,族长还指望他考功名,给村里争光,相信他不会放弃自己的,顶多小惩大诫。 吕婆子刚张口,就看到了儿子眼中严厉的威光,嘴巴张张合合,究竟是没再开口了。 第5章 迁出吕家村 族长阴沉着脸,掂着信和供状,道:“吕睿超,你玷污常乐宝,铁证如山,你自己写的供状上也认了,现在两家人和村里的都在,你打算怎么交代!” 吕秀才低头作揖道:“族长,睿超一时糊涂,受同窗怂恿才做了这般糊涂的事,一切但凭族长做主,只求能让我顺利参加秋闱,若将来有所作为,必定报道父老乡亲!” 吕婆子适时搭话道:“是啊,族长,连书院的院长都说,我儿今年有很大的把握高中,肯定会成才的!” 族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件事他早就去问过书院的院长,倒是没假。 穗穗见此情形,开口道:“族长,吕睿超哪里是一时糊涂,明明是蓄谋已久的作奸犯科,再者,他要是说话算话的人,哪会有今天的事!” “如此劣质品行,就算有作为,将来也是为祸一方的贪官污吏,一旦被查处,那可是祸及九族的死罪,说什么报答父老乡亲,不连累吕家村的人被砍头就不错了!” 闻言,坐在堂屋里的村民们坐不住了,但他们不敢表达出对秀才的不满,只接头接耳的悄声议论。 吕秀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一向单纯老实、任他拿捏的常乐,居然说得出这番话来! 只有吕二爷打量了族长几眼,见他似乎没有偏帮常家的意思,便道:“常家的,少在这搬弄是非,你连村门都没出过,也敢在这充见识!” 他对众人道:“你们看隔壁杨家村,三年前出了个举子,哪个不是耀武扬威,你们谁敢去惹他们?依我看哪,睿超这孩子未必会比隔壁村的差!” “居然有人这般不辩是非!”穗穗冷声道:“幸亏村里主持公道的是族长,族长以外还有县衙,我就不信,没人能还我公道。” “族长!”常乐娘站出来,护着穗穗,罕见的疾言厉色道:“吕秀才母子失德在前,又咄咄逼人于后,她家儿子是个人,我家乐宝也是我们老两口的手心宝啊!” 村里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这些年谁不知道,常乐娘是个温顺的,哪怕吃亏了,也从未与人起过争执。 大庚婶叹了句:当娘老子的,都是心疼孩子啊。 吕婆子的两个妯娌为了维护吕有才,指着常家就争执起长短来。 常乐爹护在穗穗娘俩前面。 族长立马喊停,对着吕秀才一伙道:“嚷什么嚷,吕睿超确实玷污了人家妹子,你们还有理不成!” 这时,翁老说道:“族长,方才乐宝说起贪官污吏,老头子倒想起一个故交,他是西南那边临湘县的原县令,因贪墨被抄家,查出多宗罪,被株连九族,一千多人被砍头,一个村就去了半数啊!” 翁老这话不仅打了吕二爷的脸,也给了族长和村里那些帮着秀才的人,一个警示。 吕秀才知道翁老的分量,他很清楚不能让事态再升级,立马拦下两个火药味十足的婶子,对翁老行了个礼,和族长道:“是我糊涂在先,做错了事,请族长责罚。” 族长蹙眉思忖,道:“常英,常乐宝,你们是怎么想的?” 常家有京都的神秘人罩着,吕秀才将来指不定有何作为,他两边都不能得罪啊。 常英想起穗穗下午交代他的话,直言不讳道:“报官,这样的人要是轻纵了,以后也是害群之马。” 吕婆子一听,又慌又恼,不知如何是好。 吕秀才一脸阴鸷,冷静道:“常英和大庚叔几个贸然来我家,对我堂堂一介秀才动粗逼供,一码归一码,去了官府,你们也是要吃官司的,况且,常乐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们把我送去了官府,她和孩子以后更没指望!” 常英怒瞪向他,但终究是有些犹豫。 穗穗微拧眉头,吕有才果然是有恃无恐啊,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果断道:“族长,官府我们可以不去,但吕秀才一家必须迁出吕家村,并且立下契书,日后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生没生下来,他都不能纠缠,孩子也不会认他!” “我呸!想要我们迁出吕家村,你休想!”一听要迁出去,吕婆子就着急了。 穗穗满目寒霜,“比起你们要置我于死地来,这已经对你们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这时,大庚叔站出来说道:“常乐宝好样的,我们可不怕坐牢,反正也是平头百姓,留吕秀才这样人在村里,好处大家是得不到的,吕婆子这些年在村里评头论足,看得起谁家过!” “可日后她儿子要是当贪官被查处,大家伙的脑袋,可都得跟着搬家啊!” 穗穗感激的朝大庚叔点了点头,其实,她只是吓唬吕秀才,因为这个人肯定舍不得大好前程,不敢去官府和她硬扛,这个时候,就是比谁更豁得出去的时候。 吕秀才别无选择,他可不能真把自己耗在这些贱民身上,咬牙切齿的道:“好,我同意!” 吕婆子着急道:“儿啊...” “娘,不要说了。”吕秀才不耐的打断,要不是娘没看住常家人,他哪用受制于常家! 吕家村,他以后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到时,常英一家必须给他死绝! 族长见他们俩家商量差不多了,才适时讲话,主持场面。 穗穗拿着吕秀才按了手印的契书,还有信件和供状等,留下做为证据,这场闹剧才终于结束,和爹娘回家。 村民们也各自散去,只有吕秀才母子还在堂屋里。 族长心知肚明的道:“你们还有事?” 吕秀才行大礼道:“族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族长沉着脸,他就知道这小子藏着心眼,“说吧。” “我家虽迁出吕家村,但日后若有人来村里打听,请族长不要透露今日之事,睿超定当回报!”吕秀才道。 族长冷“呵”了声,“除此以外,你还希望我能给你美言几句吧!” 第6章 生不生都是难题 吕睿超虽未答话,但头更低了几分。 要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普通的读书郎都一脸傲气,何况眼前这个秀才,若非遇到事,哪里会低头。 族长对这个态度很满意,他隐隐感觉到吕秀才今日能忍下傲气,日后就能为了目的而不惜手段,定然有所成就,他叹道:“罢了,睿超啊,今日的事,你也别怪我,常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吕睿超疑惑的看向他。 族长罢了罢手,“别想了,这几日把家里收拾好,就出村去吧。” 吕睿超隐隐不爽,如果他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族长绝不会把他往外赶! 回去的路上,吕婆子心中惴惴,“儿啊,我们真的要迁出村去吗?” 吕睿超没好气的道:“娘要是把常家看住了,迁出去的哪会是我们。” ...... 常家。 正在给穗穗看诊的翁老,神色逐渐凝重。 常英夫妇很是不安,翁老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又快又好,只有在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时,才会这样。 穗穗也有些疑惑,下午休息的时候,她摸过自己的脉,确实和一般的孕妇有些不同,但她擅治的是疑难杂症这一块,正打算研习妇科这一块,就遇到山体塌方,灵魂来了这里...... 想到这,穗穗又不禁心塞。 翁老终于放下了诊脉的手,对穗穗一家道:“从脉象来看,乐宝很可能怀有三胎。” “三胎!”穗穗差点惊掉下巴,脑袋空白了好几秒,天老爷,你安排一个连男人啥味都没尝过的小妹陀,生三胎!真的好吗! 常乐爹娘也是一脸担心和讶异。 娘问道:“翁老,乐宝还这么小,这么多孩子,将来生产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翁老蹙眉道:“我也正是担心这个。” 爹迟疑的道:“如果...把孩子拿掉呢?” “万万不可。”翁老道:“现在已有三个月余,拿掉孩子更凶险。” 穗穗怀着身子,在族长家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此刻又心情复杂,再也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娘赶紧端来热茶,让她暖暖胃。 穗穗勉强喝了点,待好受了些,才无力的说道:“现在是三根脐带扎在我肚子里,强行拿掉就有血崩的危险。” 翁老点头,“正是这个理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娘泪眼看着穗穗,十几岁的孩子,却要受这么大的罪,真是造孽啊! 爹也是愁眉苦脸,气愤的锤向墙面,“该死的吕睿超,我要杀了他!” 翁老看着这一家,叹道:“你们不要灰心,好在乐宝的身体底子不错,这几个月好好将养,既要补充营养,又不能太过,否则孩子太大,更难生产,太小又养不活。” 说罢,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末了道:“我会常来看顾乐宝的,不要担心。” 穗穗和爹娘都感激道:“谢谢翁老。” 虽说夏季的白昼要长一些,但折腾这么久,已经黑天了,常英得抓紧送翁老回去,走前带了把镰刀和火折子防身。 常乐娘从窖坛里取了几块酸萝卜出来。 端进屋来的时候,穗穗就闻到味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娘,我正想吃这一口哩,您就端来了。” 娘心疼的道:“幸亏去年冬天坛子里窖得多,娘明天去县城给你买酸枣糕回来吃。” 穗穗心里不是滋味,忍着眼泪道:“娘,乐宝要是早听您和爹的话,不和吕秀才来往,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那常乐还是常乐,至于她,或许灵魂会“寄生”去别处。 说起这个,娘又泪眼婆娑,她过了好一会才道:“乐宝,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和你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和肚子里的三个孩子,都好好的。” 穗穗点头,心里既温暖又难受,她伏在娘的肩头,不禁想起首歌谣: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这就像她前世今生的写照,穗穗嚼着酸萝卜,即为自己忧,又为故去的常乐伤感,重新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心里多少是有些唏嘘的!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爹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几包中药,“孩子娘,这是翁老给抓的安胎药,明天给乐宝熬上。” “诶!”常乐娘应了声,“柴房烧好水了,你去洗洗吧,乐宝非要等你回来才安心哩。” 爹看向乐宝,硬气的说道:“乐宝,爹有的是力气,不要操心,我肯定会让你们娘几个都过好的。” 穗穗酸涩的“嗯”了声,“爹娘,我回房睡了。”她头一次体会有爹娘撑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谢的话,说出来又显得生疏。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常爹刚回来,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就下地干活了。 娘要上县城去买酸枣糕,顺便带点吃和用的东西回来。 穗穗本想和她一起去,爹娘担心她的身体,都不让去,她只好托娘带几本医书回来。 爹娘闻言,都有些讶异,问她怎么突然要看这些书? 穗穗道:“爹、娘,女儿这辈子大概不会嫁人了,与其浪费光阴,不如看点有用的书,学个一技之长,活着也有底气些。” 既然肚里的孩子非生不可,她就得做好打算,不然孩子生出来,得指望外公外婆养活,这可不行。 至于嫁人,穗穗基本上是不用考虑了,这个年代,拖着孩子的女人,能嫁的不是鳏夫,就是溜子,实在没有必要。 爹娘听她如此说,自然是答应的。 旧历七月末伏,正是“双抢”的时候,收完早稻,紧接着又得插秧晚稻,常家种了十几亩地,虽然请了几个帮工,但常爹还是免不了忙碌。 穗穗本想去帮忙,但饭后有些孕吐不适,只得留在家里。 爹吃过早饭后,又要赶去地里,他担心吕婆子母子来找事,出门前特意叮嘱穗穗别出门,如果屋里闷的话,就到院里走走。 穗穗歇了会,刚把炉子上熬好的药喝了,就听到敲门声。 “乐宝,乐宝。”清脆的女声传来。 穗穗顿了会,记忆很快就清晰了,是大庚叔家的巧妹子,和原主常乐是很要好的闺中密友,她放下碗应道:“诶,来了。” 她刚开门,巧妹子就立马进屋关门,迫不及待道:“乐宝,吕秀才家真搬走了,牛车就等在他家门口呢!” “这么快!”穗穗疑惑道:“他们没卖房契和地契吗?” 巧妹子道:“这倒没听说。” 穗穗心头一沉,如果是这样的话,吕秀才怕是做了衣锦还乡的打算,真要迁走的人,肯定会把能换成银子的东西都换了才对! 第7章 心虚的穗某人 巧妹见穗穗表情凝重,担心道:“乐宝,昨天的事,我都听爹说了,你现在不方便出门,我会常来陪你解闷,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你,巧妹!”穗穗重重的点头。 吕秀才家在朝中没有靠山,就算高中入了仕途,想要发展起来,少也要个三年五载。 穗穗暗暗沉了口气,只要三年的时间就够了,那时,她至少能保护好一家人! 巧妹一直在院里陪她,直到常乐娘从县城回来。 常乐娘热情的摆了好些小吃食在桌上,留巧妹吃中午饭。 这些小吃食基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看得到,巧妹知道这是专门给穗穗买的,象征性的吃了点,起身辞道:“大娘,我下次再来吃咯,娘在家烧饭哩。” 常乐娘赶紧抓了几把瓜子、豆子,硬塞进巧妹衣服兜里。 穗穗嚼着酸枣糕,在旁笑道:“拿着吧巧妹,今天多亏了你陪我,下次来我家吃饭。” 巧妹儿发现自己犟不过常乐娘,又怕把衣服口袋扯破了,这才不再推辞,“好吧,那我改天再来陪你。” “嗯,现在天热,又是双枪的时候,你先顾着家里,我在家待着不会有事的。”穗穗送她到门口,交代道。 巧妹儿应声说好,她感觉乐宝变了些,相比过去的单纯烂漫,现在要稳成得多。 想到这,她不禁回头,都怪吕秀才伤了乐宝的心,他简直比话本子里的陈世美还要怀。 穗穗见她奇怪的看着自己,有种莫名的心虚,有话说小姐妹间对彼此的变化是最敏感的,莫非她发现自己不一样了? 好在这种死亡凝视很快就结束了,巧妹子朝乐宝挥挥手,就小跑回家了。 穗穗悻悻的关上门,看来是她想多了,就算自己和原主常乐的性子有些差异,一般人也想不到她换了魂魂儿,毕竟这样的事,是多么奇异又骇听啊。 正午的太阳很是毒辣,常乐爹遣了农工们回去吃午饭歇息,待末时中再上工。 一家人吃中饭的时候,穗穗正犹豫要不要把吕秀才的事告诉爹娘,常乐爹就开口。 “孩子娘,等乐宝生下孩子,我送你们离开村里,地方我都想好了,每年我会给你们送银两过去。”常英冷静的说道。 常乐娘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出什么事了?” 常英道:“吕秀才家今天搬是搬走了,但我总感觉他还会回来,这畜生要是回头,肯定没有好事!” 穗穗蹙眉道:“爹,你打算一个人留下? ” 常英凝重点头,道:“昨天带着大庚几个去吕秀才家,本想着做个见证,免得村里那帮人不相信,以为是我屈打成招。” 他叹道:“我们常家牵累了大庚他们,爹不能一走了之啊,得留下来,和他们哥几个也算有个照应吧,乐宝,你就要当娘了,以后也要告诫孩子们,做人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穗穗道:“爹,我们会搬走的,但不是我生下孩子后和娘去躲难,而是一家子完完整整的搬到州府去。” “我们目前不用动,吕家村的位置特殊,毗邻郡县和州府,若吕秀才以权欺压,我们去告状也不难,毕竟犯罪的是他,证据都保存在那 ;其次,他是寒门士子,就算走入仕途,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把官职升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常英依旧愁眉不展,“就怕他以后对孩子下手啊。” 穗穗道:“爹,几年以后的事说不定的,朝代更迭尚且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在官场浮沉不定的权臣。” 听到这,常英心头猛地一惊,是啊,十五年了,他怎么能忘了政权更迭,那个人的孩子,也到了议储的时候,如果没有意外,她将尊贵无比!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常乐,这些年他们从未提起过有关政权的事,不禁问道:“乐宝,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穗穗微微一怔,镇定的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啊。” 常英若有所思的“哦”了声,道:“乐宝说的对,犯罪的不是我们,该逃的是吕睿超那畜生,你们去哪都不如在我身边待着。” 常乐娘松了口气,道:“乐宝很有长进,我们家的女子可不比男人差哩。” 穗穗乖巧的笑道:“还得多亏了娘从小教我识字。” 常乐娘闻言,自然是受用的,笑道:“你呀,以后少看些杂书。” “嗯嗯!”穗穗满口答应,她拿着娘从县城里带回来的书,道:“我以后只看医书,等翁老过来的时候,不懂还可以请教他老人家。” 常英道:“乐宝,你要是真想学医,爹去翁老那说说,看看能不能请他收你为徒。” 穗穗当然愿意,期待道:“真的?谢谢爹!” 她正愁师出无名,如果翁老肯收自己为徒的话,在这个社会就相当于有了投名状。 “一家子说什么谢呢,等忙完双枪,爹拿着礼品,带你一块去。”常英道。 穗穗点头,左右自己现在怀着身孕,这事儿又不急。 下午,常乐娘把穗穗的药温好后,就和爹一块下地去了,吕秀才家已经搬走,他们暂时没有后顾之忧。 一晃几个月过去。 穗穗已有七个月身孕,身子重了很多,她现在,已经是翁老的得意门生了。 忙完双抢后,爹就带她去了,翁老得知她想学医,很乐意收她为徒,当时拿了《本草经》和《方剂汤歌》给她,让她闲来无事时背诵,一来是孕期不便劳累,二来算是先打打基础吧。 这些书,穗穗早就熟记于心,且现代的书籍因后人不断增减精修,比翁老给她的要复杂上许多。 有一次,翁老来给穗穗看诊,无意间问起她医书背诵得如何时,惊奇的发现这个女学生不仅记忆过人,而且在医术上很有天分。 这让他老人家高兴了许久,陆陆续续又给了穗穗不少的要论或杂论的书籍。 穗穗很喜欢这种“投喂”,尤其是和妇女“带下”有关的,兴趣更浓,这本就是她在现代时打算要的研习,来了这里后,孕期的行动不便,反倒给了她时间来沉淀自己。 常英夫妇见孩子这般踏实,又得翁老的大力夸赞,打心眼里的高兴。 老历冬月,难得出次太阳,穗穗托着肚子在院里散步,隐约听见混乱的喊声,没多时,就见一群人扛着锄头、扁担,气昂昂的往南山那边走。 穗穗正不解,大庚叔抡着扁担急吼吼的来了。 第8章 抄家伙跟我走 “乐宝,你爹呢?”大庚叔喊道。 "在屋呢,叔。”穗穗话音刚落,爹就出来。 “大庚,出什么事了?” 大庚叔急切道:“英子哥,隔壁杨家村的人找事,和我们村打起来了,快抄家伙跟我走。” 爹摸起墙旁的木棍,就一起奔了出去。 “孩子爹,大庚兄弟,你们小心着点,别伤了人!”娘追出来喊道。 爹回了声:“诶,放心吧!” 穗穗微拧眉头,娘这到底是担心爹,还是怕伤着别人啊? “娘,爹不会有事吧?”她担心的问道。 娘笑了笑,轻拍穗穗的肩膀道:“不会的,你爹是打架的祖宗。” ...... 也不知是娘话说满了,还是怎么回事,直到中午,也不见爹回来。 娘做好中饭后,脸上也开始浮动起担心来,不断张望着院外,道:“乐宝,你先吃饭,我去外面看看,你爹不应该去这么久啊。” 穗穗也担心,塞给娘一个小药瓶,道:“娘,你这是创伤粉,撒伤口上止血长肉用的,你再带把镰刀防身。” “好。”娘接过小药瓶,拿了把镰刀出门。 穗穗把桌上的饭菜端去灶边热着,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和原主常乐对爹娘,都有着同样的亲情。 她在屋里等了好一会,还不见有动静,起身披上袄子,托着肚子刚走到院门口,正好迎上回家的爹娘。 “爹,出什么事了?” 常英看到她,赶紧和老伴过去扶着,“就是修水库的事,杨家村想多占我们的地,反正他们些个老百姓吵也白吵,最后还得管家定夺。” 娘道:“乐宝,我把创伤粉给几个被打伤的老乡用了,挺见效的,敷上就止血了。” 穗穗笑道:“娘,哪有这么快啊,怎么着也要等个几息时间。” 娘看向常英,打趣道:“你爹可得意了,逢人就说这是他家乐宝配的药。” 常英老脸一红,腼腆道:“别唠叨了,回屋吃饭吧。” “我把饭菜放在灶火旁边,这就去端。”穗穗忙道。 “你们娘俩进屋去,我端来就好了。”常英说着就往柴房去了。 娘低声吃笑,和穗穗低声道:“你爹还不好意思了呢。” 穗穗知道这个爹是不善表达的,笑着和娘进了屋。 这几个月来,家里的氛围都是和美安宁的,穗穗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感,就连肚里三个孩子时不时闹腾的时候,也没有感觉特别难受。 下午,巧妹子来串门,说起今天在南山边的事,她兴奋的道:“杨家村来了好多人,我们村里去的那些人,根本就打不过人家,眼看要落架了,幸亏常英叔赶来及时,一套棍术“嚓嚓”打下来,就把他们逼退好几步呢!” 穗穗咂舌,自己爹居然这么厉害吗,还会打棍?难怪娘不担心,还说他是打架的祖宗。 常乐娘笑道:“巧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巧妹儿“嘿嘿”笑道:“我担心爹,躲在他们后面悄悄看到的。” “真是孝顺孩子。”常乐娘夸着,不忘正色道:“不过以后可不去了啊,女孩子家家的,万一伤了哪里不得了。” "嗯嗯,我记住了,婶子。”巧妹儿应着。 次日,县里的官兵来了,老百姓都在那围观,眼看着他们勘完了要走,村里人又炸开了锅。 有人喊道:“官爷,中间那条沟是两个村的分界,您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多占我们吕家村的地啊。” “谁在说话,站出来!”带头的官兵喊道,凌厉的目光审视着畏缩的人群,盯了一会,见没人敢出来,他不耐道:“还做上衙门的主了,都散开,肃静。” 杨家村的人得了便宜,自然是高兴散场。 吕家村的个个垂头丧气,族长的脸皱得跟桔梗干一般,他做了个手势,和村民们都散了。 一村人又聚到了族长家里,个个愁眉苦脸,这时候,小孩子的哭闹声,就更惹得人心烦了。 族长朝门外喊道:“谁家的孩子在哭啊,快抱走。” “族长,我家大贵在里面吗,能不能让他出来,帮我带一下孩子。” 是穗穗家隔壁的小凤,因为头胎生了个女孩儿,不受婆家不待见,公公和婆母不帮着带孩子就算了,还总张罗着要把她女儿拿去卖了换钱,直到她今年又怀上了,他们怕她气过劲,把肚里的孩子掉了,才没再提这一茬。 族长对羞得满脸通红的大贵道:“你快去吧。” “诶!”大贵赶紧出去,他没想到小凤敢来这里,还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喊他出去带孩子,让他做男人的脸往哪搁! 他满肚子气,出门拖着孩子就走,小凤挺着大肚子在后面追他。 穗穗和娘正好在院门口遛弯,远远就看到他们一家三口骂的骂,哭的哭,地上的孩子更是可怜。 “真是作孽。” 娘亦是看不下去,道:“乐宝,你站稳啊,娘去去就来。” 穗穗娘跑到大贵一家跟前,从怀里掏出颗糖,道:“盼娣这是怎么了,哭甚啊,来来来,大娘这里有糖吃。” 大贵看到她,这才把孩子拉起来,忍着气道:“常婶,你怎么来了。” 他昨天亲眼看到常叔拿着棍子,打跑杨家村那帮人,还想着让常叔也教他几招呢。 穗穗娘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刚才拖着盼娣走,她可是都看在眼里,她隐下气,道:“大贵,盼娣生得这般秀气,将来长大了,你可有大把的彩礼收呢。” 和这种人根本不用谈什么亲情,他们只认得钱。 大贵闻言,心里的气消了一半,得意的笑道:“那是,不花钱哪里讨得到新娘子啊。” 小凤见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常婶。 穗穗娘蹲下哄着还在哭的小盼娣。 穗穗远远看着,听见小孩没再哭了,托着肚子进屋去,她现在身子越来越重,站久了腰酸。 这大贵家和自己家只有百来米的距离,以前都挺熟络的,但这几个月,却几乎没串过门子,其实原因她知道,自从吕秀才被赶出村里后,和吕二爷一伙的人,都显少和她家有来往。 爹娘怕她多想,没提过这些事,还是巧妹子悄悄跟她说了几嘴,她才知道。 第9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后院里传来爹劈竹条的声音,他在给快要出生的三个孩子做摇篮,穗穗轻叹了口气,以往村里有事,他们要叫爹一起去商议的,今天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来吱声...... 常英干了一上午的活,此刻放下刨子进屋来喝茶,见穗穗神色有些沉闷,立马问道:“乐宝,怎么不开心啊?你娘呢?” 穗穗道:“大贵和小凤吵架了,娘在哄小招娣呢。” 提起大贵家,常英直皱眉头,“那小子,一家都不是好玩意,苦了那胡凤娘俩了。” “可不是,小凤也快五个月身孕了,平日不仅要带孩子,还得伺候他们一家老小!”穗穗不平道,怀孕可真不是轻松的事,这点她深有体会。 这几个月来,常英第一次见到穗穗气恼,连忙问道:“你和他们打照面了?那小子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他哪里气得到我。”穗穗顿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爹,其实我都知道,吕秀才那起子事后,村里有些人不待见我们。” 常英没想到孩子心里装着这么多事,沉声道:“乐宝,是爹没本事。” 穗穗道:“爹,这不是你的错,弱肉强食的世道如此罢了,我并不在意,您和娘担心我受气,我反倒是担心你们被那些人排挤。” “嗐!”常英道:“他们排挤就排挤去呗,我和你娘又不是看他们脸色吃饭的,也就那些个,村里其他人还是好的。” 穗穗这才笑道:“爹娘不在乎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那些人也影响不到我。” 娘进来道:“你们爷俩在说什么啊,这么开心。” 常英道:“孩她娘,村里那点事,乐宝都知道了,以后不用藏着掖着,想溜溜就出门吧,但也不能走远了啊。” 闻言,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担心道:“乐宝,你咋知道的,那些人就是嘴碎,我们不听他们胡说八道啊。” 穗穗依偎在娘怀里,甜甜的道:“娘,我知道,才不搭理他们哩。” “英子哥,在家吗?”院外传来大庚叔的喊声。 常英声音大,怕在屋里吓着穗穗,出门应道:“在呢大庚,你不是去族长那议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大庚一脑官司的走进来,窝火的说道:“二野驴来了,我不在那待了。” 二野驴说的是吕二爷。 常英领着他往屋里走,道:“你和他过不去干甚。” 大庚道:“他一来就摆臭架子,说什么吕睿超那牲口考上了举子,县令和郡守都对他另眼相看,二野驴要族长把牲口请回来,去县里说说情,水渠的事就解决了。” 吕睿超考上举人了? 常家三口心照不宣的对望了几眼。 屋里忽然安静,大庚见没人吱声,连忙打着自己嘴巴道:“我这破嘴,又说错话了,大侄女,叔就是个嘴快,可没有别的意思啊。” 穗穗微笑道:“叔,我不是多想的人,快喝口茶吧。” “是啊,是啊。”穗穗娘赶紧拿杯子倒水,招呼道:“他叔,别站着了,快坐吧。” 大庚叔悻悻的挠头道:“诶,嫂子别忙活了,我和英子哥说几句话就走。” “到自家还客气什么,大庚,快坐。”常英一同坐下,问道:“族长怎么说?莫非真要把那畜生请回来?” 大庚道:“我走的时候,族长还在犹豫,老二和老三在那看着。” “英子哥,我们可不能让那小牲口回来啊。” 常英听后,蹙眉思忖着。 穗穗开口道:“爹,大庚叔,秋闱在州府考试,又不在县上,吕二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消息?难不成他此前专门去了趟州府吗?还是说,他单独和吕睿超会晤过了?” 大庚愣了会,灵光的拍了下脑瓜子,“大侄女这倒是提醒我了,二野驴只前天说去了趟县里,再就没见他出过远门了。” “难不成他搞了什么小九九,怪不得南山那边闹得这么凶火,他前前后后都没去瞅过,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平时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他都要掺和一脚的。”大庚道。 爹也是疑惑的道:“难不成他们在里面捣鬼?” 穗穗蹙着眉头,“这个说不准,但这件事倒给我们敲了个警钟。” “哦?此话怎讲?”大庚叔问道。 大庚叔不是外人,穗穗也不藏着掖着,道:“如果这件事真和吕秀才有关,他可能是想借着这次机会,逼着族长和村的人请他回来。” “真不是个东西!”大庚叔啐道。 穗穗道:“他的目的应该不止这么简单,怕是另外还提了条件,我们且看着吧,好歹明年还有春闱考试,他应该不敢太过张狂。” 大庚叔这才乐道:“还是我大侄女的脑袋好使,我家巧妹子还只晓得盼着过年哩。” 穗穗笑道:“巧宝不用想事,才是福气咧。” 大庚叔乐呵的一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再说。” 常英起身道:“行,这几天怕是不太平,你多看顾着点家里,我也会盯着的。” “诶,晓得了,我也回去跟他们娘几个说一下,这几天别乱跑。”大庚叔起身,边说边走。 穗穗走去自己房里,把吕秀才诱奸的证据拿出来。 娘看见这些东西,眉头直皱,“乐宝,你把它们拿出来作甚,怪膈应人的。” “娘,这些东西可以制衡吕秀才,是有大用处的。”穗穗找来油纸,把它们整理成一小沓封存好,琢磨道:“吕秀才搞出这些动静,再放我房里怕是不安全,得藏在哪里才好呢!” 常英进屋道:“乐宝,交给我吧,他们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穗穗思忖了会,点头道:“那就拜托爹了。” 这一下午,她都什么心思看书,肚里七个多月的孩子们,时不时踢一脚,或者动一动,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傍晚的时候,族长让人来喊常英过去议事。 穗穗交代了爹几句:“爹,这件事牵动着村里的利益,不能硬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常英点头了,但待他到了族长家,听到族长说,吕秀才要他写谅解书后,才肯帮村里时,恼怒的差点掀了桌子。 “你们要请他回来我不拦着,但我是乐宝的爹,你们要我写这种东西,做梦别想!”他愤怒道。 大庚几个也很是愤怒,嚷道:“当初就该抓他去县衙坐牢,这个小b崽!” “你看你们!”族长唏嘘着,实则内心毫无波澜,他早就知道常英的反应了,眼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吕秀才的眼线看而已,那小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回是肯定要回来的。 但村里几个不懂事的财主,对常英的态度很是不满,南山修水渠一事,主要损失的可是他们。 其中带头的吕钱说道:“常英,不就一封谅解书而已,你至于吗?感情那占的不是你家的地,有没有替我们想过,替村里想过?” 常英冷眼扫去,“去年大旱闹灾荒的时候,你吕钱跑得可是比撒鹰的兔子还快,那时候怎么就不顾着你的地和村了?” “你!”吕钱恼羞成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常英简直不想搭理这种废料,“族长,没其他事,我就回去了,” 族长没说话,常英揖了揖手,径自离开。 吕钱和几个财主对视了眼,彼此冷笑了声,玩笑一般的看着快走到门口的常英。 伴随着房顶的响动,十几个打手从上面跳下,拦住了常英和大庚几个的去路。 吕钱站起来,得意道:“常英,这个谅解书,今天你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给老子写!” 常英转身看向他,似笑非笑的一字一句道:“你想好了?” 第10章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大庚几个闻言,激动得浑身发颤,英子哥终于要大展身手了! 吕钱看着立如打桩的常英,莫名一阵胆寒,他眼神闪烁的移动门口那十几个从县里请来的打手身上。 另外几个财主见他没说话,纷纷站起来道:“老钱,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个卵啊!” 吕钱闻言,心里多了几分底气,神情阴鸷的对那些打手道:“都看着干什么,还不给爷动手!” 刹那间,那十几个打手从门口蜂拥而来,喊声一片,堂屋里其他人赶紧躲开,生怕伤了自己。 常英根本没把这些打手看在眼里。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跟摔小鸡、踢毽子似的,噼里啪啦就把这十几个打得满地“哎呦”翻滚。 摔小鸡或许形容的不对,因为小鸡至少会逃,不会自愿被摔,不像他们,是自己要冲上来挨打的。 堂屋里的人无不胆寒,一张张瞠目结舌的面孔里,有忌惮、后怕,也有佩服。 大庚哥几个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好不满的啐几句:“MMP,你们不是打手吗?起来跟我们几个打看看,别逗弄英子哥了!” 打手们...... 吕钱看傻眼了,他神情发虚的盯着常英,嘴吧张张闭闭的,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这该死的压制感。 常英回头,冷眼看向他,双拳收紧,指节“咔咔”作响。 他虽然没说话,但吕钱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连忙道:“英子,千万别冲动!大家都在一个村,我是很心疼乐宝的,吕睿超那杀千刀的,想对我大侄女不利,我第一个不同意。” 常英没有任何感情的盯着他。 吕钱本就贪生怕死,眼下被常英这般盯着,高度紧张到尿失禁,他都没有察觉...... 大庚笑道:“怂包!” 常英也看到他了脚下的浸湿,这才放过他,将目光移向另外几个财主。 那几个也慌得不行,连连点头,“我们也心疼乐宝,那什么狗屁谅解书,绝对不能签啊,英子兄弟。” 常英这才缓道:“今天的事,到此为主。”毕竟还要在这个村里生活下去,搞的太僵并不好。 说罢,他朝族长伸手,再次作揖,带着大庚几个离开。 族长看见他伸手的时候,心里慌极了,直到他离开后,心里还久久无法平静。 吕钱几个见族长居然不动声色,佩服之情油然滋生,不愧是做族长的人啊。 常英离开族长家后,对大庚几个道:“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大家晚上都警觉一点,大庚和我一起守夜吧。” 大庚道:“好,英子哥,我都听你的。” 回到家,常英把在族长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穗穗娘俩。 穗穗心中发寒,吕秀才这般有恃无恐,是吃准了他们不会去告官啊! 晚饭的时候,族长提着酒来了。 常英规规矩矩的请他上座,毕竟这些年,族长没少帮忙。 今天这一出,族长是看明白了,以常英的身手,绝对不是一般人,罩着常家的那个神秘人,只怕比他设想的来头还要大啊! 几盅酒下肚,常英知道族长来肯定有事,直言道:“族长,您知道是我个最笨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族长闻言,神色还是有些吞吐。 常英接着道:“我们家这些年多亏族长照应,常英都记在心里,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您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族长这才开口,先是分析了修水渠的利害,不只是占地的问题,还关系以后村里的庄稼灌溉和用水,然后才委婉的表达,想迎吕秀才回来。 他眼见常英的脸色愈发阴沉,忙道:“英子,你放心啊,咱可不写他提的那破玩意,我要他保证不来你们跟前现眼,才答应他回村的。” 他叹气道:“乐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受的苦,我心里也难受啊,可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常英刚想说话,族长抢在他前头。 他低声道:“英子,其实也不是非靠吕秀才不可,左右这修水渠也还要几天,你要是认识什么大人物,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常英一脸迷惑,“族长,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我们连来往的亲戚都没有,哪认识什么大人物啊。” 族长打量了他一眼,见常英不像是装的,眼神里有些失望,那神秘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和常家又是什么关系呢? 常英又喝了盅酒,满脸涨得通红,醉醺醺的趴下。 族长见状,起身拍了拍褂子告辞,不管哪个神秘人是谁,为村里计,他只能暂且得罪常家了。 穗穗娘送他出门,把院门锁上,回屋推了推桌上的常英,小声道:“孩她爹,走了。” 常英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散去,他根本就没醉,但不能让族长再问下去了。 晚上,常英让穗穗娘俩睡在一个屋,好有个照应,他在外头守夜。 大庚藏在村里必经之路上,这里视野极好,和常家也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穗穗装了两包石灰放在自己和娘的枕头下,又在床头立了把镰刀,总是要以防万一的。 ...... 一夜无眠,但好在相安无事。 次日,族长和吕钱等人,在村口迎接吕秀才母子,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放鞭炮,好不热闹...... 大张旗鼓不是族长的本意,是吕秀才提出的条件,要村里风风光光的迎接他母子进村。 常家。 巧妹和穗穗待在屋里,一个看书,一个在绣花。 “真气人啊,不就南山那点地吗,族长他们连是非都不讲了。”巧妹扔下绣圈子,越听那个鞭炮声,她就越来气。 穗穗笑道:“巧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巧妹知道穗穗是个有注意的,忙问道:“乐宝,你是不是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 穗穗笑而不语,只道:“放心吧,有他摔跤的时候。” 巧妹十分好奇,坐过去拉着穗穗的胳膊道:“我的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吧,爹娘已经在帮我张罗婚事了,我以后要想再知道,可就难了。” “啊?这么早就张罗婚事了!”穗穗惊到,“你才十四岁啊。” 第11章 危机解除了吗? 巧妹道:“爹说,我们惹了吕秀才,怕他报复,要我早些嫁了,有了夫家做依靠,他和娘能放心些。” 穗穗闻言,很是内疚,道:“早知会牵累你,当初不该......” “呸呸呸!”巧妹忙道:“有什么不该的啊,常英叔帮了我家那么多忙,我爹说做人是要知恩图报的,所以说啊,不是你们牵累的我们,坏的是吕秀才,只有他不能作妖了,我们大家的日子才会好过。” 穗穗没想到巧妹这般深明大义,背后肯定离不开大庚叔的教养。 “你们的心意我们知道,但是巧妹啊,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可千万不能马虎的,要嫁就得嫁个好夫婿才行。”穗穗道。 巧宝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起夫婿,脸还是有点烧。 村口,吕睿超孤傲的扫视着村民们,没有看到常家和大庚几家。 吕婆子此番坐马车回村,更是摆足了架子,除了和族长、吕二爷说几句话,对其他人连正眼都不带瞧的。 两个妯娌抢着要给她拿行李,她不咸不淡的道:“马车直接就送到家门口了,哪用费这个事。” 她大嫂子杨香莲全然不介意她的脸色,反倒是艳羡道:“盛兰啊,还是你有福气,睿超一考就中了举人,明年春闱要是中了状元,那可就了不得了,说不定将来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哩!” 吕婆子满脸的傲色,在听到这些话后,才终于展露了些许得意的笑颜,“大嫂,睿超可是个有用的孩子,他也惦记着你们呢,在永安城买了不少礼品,一会卸下车,你们带走就是了。” “是吗,那可真是让睿超费心了,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有出息的。”杨香莲笑开了花,心里已经惦记上礼品了,除此之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是能把田土都挂在睿超名下,她家就能免了田税,这可是大头啊! 其他人见状,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你一言,我一语的捧着吕婆子。 吕婆子很是满意这种恭维,在乡亲们的前呼后拥下,回了家。 族长站在她家门口,道:“睿超啊,先和我去族里议事吧。” 吕睿超道:“族长,我们几个月没回来,娘一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要么明天再去族里吧。” 见他这样假模假式,族长心里很是窝火,但面上却笑道:“这么多人在你家,你不用担心,再说,院里洒扫也需要点时间,走吧,跟我去族里坐坐。” 旁边吕钱的婆娘道:“举人啊,您和族长去吧,有我们在这里帮忙,绝对不会让婶子累着。” 吕睿超认得吕钱家的,这妇人平时住在县里,很少在村里露面,眼下却在自家帮着洒扫! 他的虚荣心小小的升华了些,对族长作揖道:“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族长拦下他作揖的手,道:“诶,你现在是举人,行礼就不必了,睿超啊,村里以后还得靠你多多帮扶哩!” 吕睿超也没客气,就放下了手,道:“族长言重了,只要晚辈做得到的,就会尽力给村里出份力。” 他得到郡守和县令的青睐后,哪里还看得上区区一村之长,不过仕途复杂,保不齐以后有人在他本家上做文章,所以在族长这,面上总要过得去。 族长是老江湖了,怎会看不穿他这点心思,微笑道:“走吧。” 中午,大庚风风火火赶来常家,常英刚把三个摇篮的雏形做出来。 “英子哥,吕睿超那厮倒成了族里那些人的座上宾,看得我真闹心啊。”大庚气道。 常英编织着竹片,淡然的问道:“水库的事解决了吗?” 大庚道:“那厮和族长、二野驴几个去县里了,应该是能解决。” “要解决不了才好呢,那他还得从村里滚蛋。”他闷声道。 常英叹了口气,道:“大庚,你忘了我昨晚跟你怎么说的了,水库干系着村里的生计,这件事要是没办好,全村都得遭殃。” 大庚无精打采的道:“英子哥,我记着你说的哩,不然的话,吕秀才今天还得挨我一顿揍。” 常英无声的笑了笑,道:“记得就好,放心吧,他吕睿超还反不了天,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说到这个,大庚又忍不住心涌澎湃,“英子哥,你昨天那几下可真厉害,把那十几个人都打服了。” 常英正色道:“记住我教你们的招式,勤加练习,以后你也打得过他们,但是要记住,功夫是用来保家护国的,可不是去炫耀的。” “嗯嗯!”大庚点头。 穗穗在屋里听着,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这样的话,改天可以让爹和大庚叔谈谈巧妹的亲事,这可是大事,千万不能含糊。 第二天,县里的官兵又来了,上次堪地只是指出大概位置,这回他们带了石灰,在地上划出了确切的范围,不偏不倚,杨、吕两村的占地面积一样大小。 杨家村的人扫兴而归,吕家村的人欢呼不已。 吕睿超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群愚民永远不会知道,先前不过是他请县太爷,联合吕二爷做的局罢了,其实水库的位置,本就是如此规划的。 可惜的是,这次没能逼迫常家就范,不过,他既然回了村,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尤其是常家那个大肚婆,绝不能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想到这,吕睿超和县令告了别,径自下山去,转过年就得上京参加春闱,时间对他来说,是宝贵的! 有关水库的好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大家都松了口气。 穗穗觉得有些意外,她以为吕睿超没有拿到“谅解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了族长他们,把水库的事搞定了。 难道吕睿超变好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穗穗就立马否定了,如果他变好了,就不会有“谅解书”一事,水库这事,肯定另有隐情,那反常的吕二爷就是证据,他也肯定参与在其中。 穗穗默默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的“朝中无人,百事不通”啊! 她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伸手抚摸着,最多再等两个多月,把孩子们生下来,她就要开始自己的计划! 目前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毕竟宫腔里怀着的可是三个娃娃,哪怕半点闪失,也可能是要命的。 第12章 被狼咬的吕举子娘俩 常英吃了中饭后,就去请翁老了。 他每月都会请翁老来给穗穗诊脉,尤其是现在月份大了,他更是按月按点,生怕有点半点闪失。 穗穗把这一个月的笔记整理好,待师父来后,好请教他老人家。 不到一个小时,常营就背着翁老回来了。 “师父!”穗穗托着肚子站起来。 翁老连忙道:“诶,乐宝好好坐着,不着急啊。” 穗穗乖巧的道:“师父放心,我平日常走步运动,没有大碍。” “那就好,可千万不能累着啊。”翁老在常英的搀扶下,蹒跚走进屋里。 “嗯嗯。”穗穗心中感动,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要知道师父已经年迈八十了,腿脚也不太便利,但却从未推辞过她的事。 穗穗娘给翁老倒上茶,笑道:“多亏翁老记挂着乐宝。” 翁老温蔼道:“乐宝可是我的爱徒哩,自然要看顾好的。” 老人家这是毫不吝啬的青睐乐宝了,屋里爱老慈幼的景色,很是祥和。 待诊脉后,翁老点头道:“没问题,现在快满八个月了,可以准备好生孩子的用物了。” “诶,好勒。”常英夫妇异口同声的应道。 穗穗安心收回手,把写好的笔记拿出来,道:“师父,这是我这些天看书发现的一些问题,请您指点。” “我来看看。”翁老接过草纸。 屋里光线略暗,穗穗点燃茶油灯,移到翁老桌旁。 “嗯!”翁老借光看阅,夸道:“乐宝这孩子,是个细心又良善的。” 穗穗的笑容刚展露,爹就先傻笑了出来。 凡是听到有人夸乐宝的好,常英总是第一个自豪的。 娘用手肘捅了捅他,促狭的瞧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翁老一边看,一边给穗穗解疑,师徒俩讨论的不亦乐乎。 常英和穗穗娘怕打扰他们,悄声出屋去了,一个在门口守着,一个在柴房忙碌。 直到他们讨论结束,常英才从屋外进来。 翁老道:“谁说女子不如郎,我早前收的那些徒弟,属乐宝这个女娃娃的天资最高啊,真是后生可畏呀!” 穗穗谦虚的笑道:“师父过奖啦,徒儿只是在家无事,就爱琢磨,希望勤能补拙。” 翁老叹道:“我这一生,从未看重过自身长短,但现在,我倒是希望老天能多留我些时日,至少让我带你真正去看顾两年病患,将来必会成就一代名医,惠及百姓啊。” 穗穗忙道:“师父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和爹娘都会照顾好您。” 常英也道:“是啊,翁老,您一辈子行医救人,肯定会好好的。” 翁老罢手笑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再来看乐宝。” 穗穗一家留老人吃了早晚饭后,才再由常英送回家。 常英回程的时候,想着穗穗生产的事,特意绕路去了姚稳婆家,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接生婆,关键她曾接生过双胞胎的,照料三胞胎,总要比旁人多些经验。 当他走到稳婆屋后的小路时,隐约看到一个体型宽胖的婆子,探头探脑的从姚家走出来。 常英定睛一看,那是?吕婆子! 他立马反应过来,往路旁的树后隐下。 吕婆子往这边看过来时,他刚好藏住。 常英满心疑惑,天都擦黑这么久了,吕婆子怎么会在这里? 吕家村两面环山,野狼多得很,有些人白天都碰到过,更何况晚上,走夜路可不是稳当的事。 常英心里一沉,这吕婆子家又没有孕妇,突兀来稳婆这里,只怕没打量好事啊! 想到这,他不再犹疑,从树后出来,趁着夜色,踏着小土堆纵身一跃,就上了姚家的屋顶。 轻声掀开瓦片,只见姚婆子正揣着五对银元宝,喜滋滋的裹包布! 好家伙! 常英脸色一沉,这会子就是用脚后跟都想得明白了,这些该死的婆子,八成是要害他家乐宝啊! 他连瓦片都懒得遮上,直接跃身而下,看向吕婆子离开时的路,常英脸色阴沉,踏步去了山上。 吕婆子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她儿子就在前面路口等着,看到吕睿超,她立马上前道:“儿子,事情都办好了!” “娘,回家再说。”吕睿超机警的看向她身后,确定没人跟来,才放下心来。 山上隐约传来狼嚎声,吕婆子心虚扫视了眼四周,忙道:“诶,快走吧,听你大伯说,他前天在山上看见狼了哩,幸亏他躲得快。” 吕睿超闻言,握紧手里的镰刀,脚步自觉加快,从这里回他家,就是快也要得一炷香的时间。 山路很是难走,赶到一半的路,吕婆子已经气喘吁吁了,吃力的道:“儿啊,歇会儿吧,娘实在是...喘不过气。” 吕秀才这才停下,警惕的盯着四周,山色浓郁,又是月黑风高夜,连树枝摇曳的声响,都让他觉得骇人。 “娘,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他催促道。 吕婆子刚歇两口气,哪里缓得过来,喘息道:“儿啊,要不你先走吧,娘一会跟上来就好了。” 吕睿超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来回盯着两边的小树林。 吕婆子也不敢多歇,稍缓一会,继续赶路。 然而,他们刚走不到几百米,吕睿超就猝然停下了脚步。 吕婆子见他一脸惊恐的盯着林子里,下意识的侧目看去,这一看,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 只见好几双“绿嚎嚎”的眼睛,在朝他们逼近。 “是狼!”吕婆子喊道:“我的儿,快跑!” 吕睿超攥着镰刀的手,不住发抖,“娘,我们跑不过这些四脚畜生的,与其浪费体力,还不如拼死一搏。” 他话音刚落,那几头狼就扑了上来,瞬时鬼哭狼嚎声响彻土路两旁的林子。 不到一分钟,吕婆子母子就挂彩了。 鲜血的腥味,刺激得那几头狼更亢奋。 吕睿超的镰刀被狼甩到不知何处去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他们母子陷入绝境的时候,林中忽然传来清冽的哨声。 狼子们仿佛听到号令般,龇牙咧嘴的围困着他们母子,但没有再进攻。 吕睿超眼见它们如此变化,转头看向哨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魁梧的人形正往这边走来。 是人! 吕睿超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连人都来不及看清,就跪地道:“多谢壮士,多谢壮士搭救我母子。” 对方顿了下,嘲弄的道:“吕睿超,你可看清我了吗?” 听到这声音,吕睿超又惊又怒,放下作揖的手,抬头看去,果然是...常英! 一旁的吕婆子见状,破口道:“好啊,常英,你竟敢指使几头畜生来欺负我们,我明天就告县太爷,把你抓去坐牢!” 常英冷声道:“那你们活过今晚再说吧。”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那几头狼再次蠢蠢欲动,“呜嚎”的叫着,前爪刨着地面。 “常叔别走!”吕睿超赶紧喊道。 第13章 遭瘟的样 常英并没有停下脚步。 “常英!”吕婆子没想到常英真敢走,想要招手喊他回来,结果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狼咬住,连带着衣服,生生撕下血淋淋的一道。 吕睿超眼见那几只恶狼再次扑来,心中的恐惧立马提到了极点,急喊道:“常叔,我求你了,救救我们,救命啊!” 常英这才停下脚步,转头吹响口哨,几头狼再次收住攻击。 吕婆子疼得吱哇乱叫,差点昏死过去。 而吕睿超,吓得瘫软在地,方才那头恶狼的血口利牙,差点就咬上了他的脖子,鼻息间甚至充斥着狼口散发的恶臭气息。 常英幽幽开口道:“说说吧,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吕睿超做贼心虚,但这个当口上,他要是把收买稳婆,让常乐无法平安生产的事说出来,常英只怕更饶不了他! “常叔,我们去姨夫家走亲戚,想着几月未归,就多留了会。”吕睿超诡辩道。 常英心知肚明这小畜生在撒谎,只冷眼瞧着他。 吕睿超被他盯得心慌,且眼前这几头还未退散的恶狼,更是让他惊怖,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斯文,朝着常英就是磕头,不断告饶。 “常叔,之前是我错了,求您大发慈悲,饶过我们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他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 吕婆子也不敢造次了,和儿子一同磕头求饶。 常英的目光却越发冷漠,到了这个生死关头,这对狗母子都不肯说实话,真是贼心难灭! 留着他们也是祸害! 常英血脉怒张,心里翻腾起久违的杀意,他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这对母子的。 就在这时,他忽觉头顶一凉,抬头看去,原来是树叶上积满的水,恰巧滴落在他头上。 头顶冰凉的湿意,浇醒了常英的理智,他想起离京前,老道长振聋发聩的告诫:倘若再犯杀戒,将有倾家覆灭之灾,一切打算终将灰飞。 若是自己一人便罢了,他不能连累乐宝和翠芳。 罢了...... 常英沉声道:“我可以救你们,但今后你们若敢在找我家,或村里其他人的麻烦,我就是拼死,也要取你二人性命。” “常英说到做到!”他一字一句道。 吕睿超母子此时哪还敢招惹这活阎王,忙是磕头,谢常叔不杀之恩。 “快滚吧。”常英冷声道。 吕睿超母子闻言,如获大赦,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的往村里赶去。 常英从林中拖出一只死羊,一直走到头狼身边才放下,安抚的顺了顺它的皮毛,径自道:“狼兄,多谢了,今夜放走的那两畜生,是挨呲必报的,且南山马上要修建水库了,以后定当太平不了。” 常英叹了口气:“吃完这只羊,你们就带着狼群离开这里吧。” 头狼抽动了下嘴角,发出“哼”的声音,狭长而威严的狼眼里,透着灵性的光芒,它默默的坐在常英身边。 常英不舍的看着它,头狼是他五年前偶然救下的小狼崽,每当他独自在山里干活时,它总会出现,一直陪伴他忙完为止,五年里,风雨无阻,皆是这般。 次日。 大清早的,大庚就提着酒上了常家门。 未见到人,就先闻其声,“英子哥,昨儿个晚上也不知晓是什么好日子,真是活见报应,咱们哥俩定要庆祝一下,哈哈哈哈哈。” 穗穗走到堂门口来,亦笑道:“大庚叔,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大庚道:“大侄女,我要是告诉你,保准你比我还高兴哩!” 闻其言,穗穗更是好奇了。 常英走到堂屋来,微笑道:“什么事啊,大庚。” 大庚关上门,神秘又兴奋的道:“昨晚上,吕婆子和她那畜生儿子,被狼咬了!” 昨晚的事,常英还未曾和任何人说起,他故作惊奇的“噢”了声。 穗穗倒是来了精神,高兴道:“真的假的?” 大庚“啧”了声,“当然是真的,我昨晚守夜,亲眼看到他们娘俩衣衫破烂,逃回来的,还左顾右盼的,似乎生怕别人知道了!” 穗穗奇道:“这倒真是怪哉,村里谁不知道山上有狼啊,他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夜里怎敢出去?” 大庚啐道:“瞧他们那遭瘟样,八成是没干好事,遭报应了,又不敢在村里声张,后来,还是他家大嫂子去给请的左瘸子看伤,我这左右里的一打听,诶,还真是被狼咬的!” 穗穗蹙了蹙眉头,问道:“大庚叔,你可看到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大庚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昨晚太黑了,看不远。” 穗穗只好作罢,嘀咕道:“吕睿超他们才回来没两天,亲朋好友才散去,什么事值得他们大半夜的出去冒险啊?” 听穗穗这么一说,常英想起吕睿超昨晚寻的借口,说什么去姨夫家探亲,真是不动脑子就瞎编! 他见穗穗一脑门子官司,道:“乐宝,别多想了,有爹在,就是十个吕睿超,也再伤不到你,我也会保护好大家。” 大庚道:“英子哥,你不是一个人啊,我们兄弟几个会和你一起的。” “嗯。”常英感慰在心,却难表达出来。 有大庚这张嘴在,仅仅一个上午,吕婆子母子被狼咬的消息,就迅速在村里传了个遍。 族长和吕钱他们闻讯赶来探望,纷纷问他为何大半夜了还在外面。 吕睿超起初还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们相信有人能驯狼吗?” 得到的答案皆是否定。 族长道:“狼性凶残,从未听说过人能驯养的。” 吕睿超闷不吭声,因为他饱览群书,也从未看到驯狼一说,这就跟活见鬼一样,哪怕他去县衙告常英,无有力证据,也难胜诉。 别看眼下县衙和郡守高看他一眼,可实际上,还得等到明年春闱高中之后,才能真正得到郡守他们的扶持。 更何况,常家手里还握着他诱奸的证据,去了县衙反而不利。 这回,他是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吕睿超无比恼火,明明昨晚回来的时候,只拜托了大婶子去叫左瘸子来治伤,再无旁人知晓的,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惊动了村里! 莫非是常英? 吕睿超摇了摇头,常英在村里这么多年,都无人知晓他能驯狼,想必不会声张。 他烦躁的看向一屋聒噪的人,托词不适,打发走他们。 可当屋子里静下来,吕睿超又感受到腿上被狼撕咬后的疼痛似乎更甚了些,他心里不住的怨愤:天杀的,他非要弄死常英不可! 这天晚上,穗穗从噩梦中惊叫而醒。 娘是陪她一块歇息的,听到她的叫声,立马就醒了,赶忙点灯。 常英亦是闻讯而醒,快步踏到穗穗门口,喊道:“孩她娘,出什么事了?” 第14章 命比纸薄 孟翠芳扶穗穗半坐起,对门外的常英道:“乐宝做噩梦了。” 穗穗也回了声:“爹,我没事,你去睡觉吧。” 常英道:“好,有事就叫我啊,有爹在,不要怕。” “知道了,爹。”穗穗拍了拍心口,她还心有余悸,以往做梦,醒来就忘了,可这回,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梦中因为要修水库,县衙要在村里招壮丁,爹就在其中,然而却在炸坑的时候,出了意外,爹和大庚叔几个站着的地方,突然爆炸。 爹被炸得面目全非,大庚叔几个也受了重伤。 回想起梦中的场面,穗穗瞬觉毛骨悚然,身上倒寒。 “乐宝,是不是冷啊。”孟翠芳见她浑身打颤,很是担心,“你先坐着啊,娘去柴房打点热茶来给你暖暖。” “谢谢娘。”穗穗哆嗦的裹着被子。 孟翠芳刚拉开房门,就见常英拿着壶子站在门口。 “喏,这是刚打来的热茶。”常英递上。 孟翠芳笑了声,赶忙接过,对穗穗道:“你爹比我想的还要快哩。” 穗穗看着门口一脸着急的爹,也不由一笑,“爹,女儿没事了,你快去歇息吧,有事我们会叫你的。” “诶。”常英帮她们把门关好,转身回房。 穗穗捧着茶杯,热茶暖身,人情却可以暖心。 孟翠芳一边给穗穗擦着冷汗,一边问道:“乐宝,你梦到什么了?” 穗穗欲言又止,因为她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条帖子,说是噩梦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 看着娘好奇的目光,她摇了摇头,道:“就是个梦而已,不说了。” 不是她迷信,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怕万一梦中成真,可就毁了,穗穗鼓起腮帮,她决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然而...... 三天后的上午,县衙的人在村里敲锣打鼓,竟真的在村里招壮丁了! 穗穗很是惶惑,爹今天大早就去锄地了,在梦里,是他扛着锄头回来后,才说起去修水库的事。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隔壁家大贵的喊声:“常叔,常叔在家吗?” 穗穗起身应道:“大贵哥,我爹去锄地了,有什么事吗?” 大贵殷勤的道:“县里在招壮丁呢,条件好得很,有很多人报名,快喊常叔去看看吧,去晚了就没了。” 穗穗闻言,立马托着肚子走去门口,问道:“大贵哥,那招工是什么条件啊?” 听着一声声的“大贵哥”,大贵很是上头,也不嫌麻烦的一一说给她听。 穗穗越听越心惊,大贵说的,和梦里一般无二,因为水库要在年底完工,工期太紧,县衙紧缺人手,需要大量壮丁,还在村里张贴了招工文贴,壮丁每天可得两百文钱,包中、晚两餐食饭。 大贵走后,穗穗思量再三,赶紧把梦里的事告诉了娘。 孟翠芳听后,脸色惊疑不定,忧道:“这梦实在不吉利,我赶紧去地里把你爹叫回来的好。” “嗯!”穗穗道:“梦里实在蹊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孟翠芳连忙点头,“乐宝,你好生在家待着,村里闹哄哄的,千万别去凑热闹,等我们回来。” “知道了娘,您快去吧。”穗穗托着肚子起身,送娘走到门口,阴沉沉的冬日,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压抑感。 孟翠芳边走边回头,叮嘱穗穗把门锁好。 穗穗关上门,放好横梁,回屋里看书等待,希望娘能赶上,只要爹和大庚叔几个没去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然安排,穗穗娘赶到地里的时候,没有见着常英,又赶忙去村口招壮丁的那里。 常英最先看到满脸焦急的翠芳,以为乐宝出事了,赶紧挤出人群来,喊道:“孩她娘,你怎么来了,乐宝没事吧?” 翠芳急道:“乐宝没事,你和大庚报名了吗?” 常英懵懂道:“嗯,怎么了?” 翠芳无语......还是迟了一步啊! 大庚也跟过来了,笑嘻嘻的道:“嫂子,家里又没多少农活,不如出来赚点钱。” “大庚兄弟,不是这个事啊。”翠芳正色道:“孩他爹,这里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跟我回去一趟吧。” 见她这般,常英也是知轻重的人,应道:“嗯,我们回去吧。” 穗穗听到爹娘的声音,赶紧去开门,当她看到娘一脸颓色,心里也大概明白了,看来是没阻止上,只能另想办法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穗穗把事情一说,她怕爹不信,尤其强调了那个梦跟真的一样,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常英一脸凝重,“如果梦里是真的,炸药莫非是被人提前埋在地下?” “很有可能!”穗穗点头,道:“如果是被人故意掩埋的,就算您躲过了这一次,只怕还有下一次啊。” 常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吕睿超上次被狼兄咬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和郡守、县令都是交好的,想要暗中做点手脚,怕也不是难事。 他沉声道:“可是官府的差事,报名了不能贸然不去,大庚几个也在那里面,我不去的话,他们几个更危险。” 翠芳急道:“那总不能把命丢了吧,我看你和大庚几个商量商量,不去是最好的。” 常英皱眉道:“嗯,你容我想想。” 穗穗知道老爹的为难,思忖了好一会,才道:“爹,若梦里是真的,我们的分析也是对的,不如将计就计!” 常英肯定的看了穗穗一眼,“咱爷俩想到一块了。” 穗穗眼前一亮,和爹两下一对,拍板定案。 翠芳也道:“我看这个主意行!” 吕婆子家,他们娘俩不能下床做事,这几天都是她两个妯娌在屋前屋后的照应着。 吕睿超在夜幕降临前,终于收到了县令的答复,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安排妥当。 他冷笑了声,把纸信放到灯下点燃,暗道:常英,你能驯狼,我便可以埋雷,民不与官斗,我倒要看看你的命,又能有多硬! 纸信化成斑驳的小灰块,飞散在房里,又落到地下,吕睿超眼里跳跃着火光,可不是吗,当火药引爆的瞬间,人与这纸同样命薄,燃烧、飞起、散落! 他闭上眼,感受着心里欢悦的快感,明天,就在明天了,常英,拿命来吧,我要你加倍偿还我母子! 第15章 闷声撒狗粮 晚饭后,常英和翠芳一同在柴房里刷洗锅碗瓢盆,他趁着这会功夫,低声说起吕睿超母子买通姚稳婆的事。 “翠芳,乐宝的身份特殊,怀的又是三胞胎,虽有翁老把关,但若没有经验足,又手脚干净的稳婆,如何能放心得了!” 翠芳闻言,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一番较量后,她才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道:“莫非只能......" 常英明白她要说什么,道:“也是时候了。” 翠芳点头,取下头上的木簪,打开小机关,取出里面的小纸条,道:“这是联络点,事不宜迟,你今晚就去,这个木簪就是信物。” 常英看过纸条后,重新塞回去,将木簪收入贴身处,凝重的道:“待乐宝睡下后,我就走,你护好家里。” 翠芳点头,收敛好情绪,继续埋头浆洗。 次日,翠芳大早就起来摊饼、烧粥了,因为常英还要去出工。 穗穗也起的早,虽说昨天和老爹商量好了对策,但还是担心,肚里的孩子们也闹得她睡不好,有时候踢一脚,肚子还挺疼的。 其实常英才刚回来不久,好在他身体强壮,精神头完全看不出是赶夜路回来的,而且还办了两件大事。 这一切翠芳是知晓的,特意给他的饼子里多卷了个鸡蛋,又盛了碗带肉的高汤。 常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感激,似是缱卷,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知道,翠芳很喜看他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因为刚开始那几年,翠芳做的饭菜,很是难咽的...... 翠芳见他这样,抿嘴一笑,十五年的相守,可不是白过的,他们之间早已默契。 穗穗在门外瞧见爹娘这般,也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俩老夫妻,大有种闷声喂狗粮的架势啊。 老爹去上工后,穗穗娘俩一直担心着。 翠芳宽慰着穗穗,其实她担心更重,连给孩子做衣裳的绣活都放下了,东忙忙,西也忙忙。 穗穗看见眼里,知道娘不似往日般轻松自在,奈何她也没办法,只有不断祈祷菩萨保佑,爹一定要平安回来。 直到下午的申时,南山那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脚下的地都有轻微的震动感。 穗穗娘俩抱在一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翠芳担心的很,很想去看看,但她又不能留乐宝一个人在家里,只有隐下。 穗穗知道娘的心思,提议道:“娘,你去看看爹吧,我去巧妹家坐坐。” 翠芳坚决的摇头,道:“不行,只有我们在家好好的,你爹才能放心。” 穗穗一想也是,道:“嗯,爹说了,不管怎么样,等事情结束后,他都会让人回来给我们稍信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有人在外敲门了。 “常婶在家吗?” 翠芳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忙去开门,“在呢,在呢,是茂林来了吧?”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吕茂林,他和乐宝的年纪不相上下,一看就是老实人。 吕茂林道:“常婶,常叔让我告诉你,晚上多炒几个菜,要和大庚叔几个喝酒。” 翠芳闻言,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看来是平安了! 她脸上的凝重退去,笑道:“好,多谢茂林了。” “婶子显少去你家,也不知你喜欢点什么。”她一边说,一边从布袋里掏出几十文钱,塞给茂林,“拿去自己买点好吃的,就当婶子一点心意了。” “婶子!”吕茂林见状,急红了脸,不断推还,好像那些铜钱烫手似的,他喊了句:“哎呀,我不要钱。” 说罢,撒丫子就跑,铜钱都掉在地上。 翠芳追不上,只好一边捡钱,一边调笑:“这孩子,真正是憨厚的好。” 穗穗在屋里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了,老爹平安就好。 有人欢喜,就有人要失落。 吕睿超从线人那得知常英几人居然躲过一劫后,气得把药碗都摔了! 杨香莲听到声响,吓了一跳,赶紧进来收拾,“睿超啊,碗怎么摔了,药还没喝吧?” 吕睿超本就心烦,见她不大招呼就进来,更是恼怒,吼道:“大娘,我说过多少回了,进来前先问我一句,出去!” 杨香莲刚吓一跳,现下被他这么一吼,又受了一惊,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踏步出去,不料在门口碰上吕二爷。 “呀,二爷怎么来了?”她僵笑道。 杨香莲的脸本就难看,这么一笑,更像是苦瓜脸了,吕二爷不悦的瞅了她一眼,道:“我来看看睿超。” 吕睿超听到这个老东西的声音,更加郁闷了。 要是让这老东西看见地上摔碎的碗,以及满地的药汤,定起猜疑,他可不想让村里的任何人知道南山爆炸一事,免得节外生枝,便连忙道:“是二爷吗?请去堂屋稍坐,我马上就来。” 吕二爷打着哈哈道:“喔,行,贤侄可慢点啊。” 吕二爷意味深长的探了眼屋内,杨香莲故意遮拦了下。 吕睿超应道:“知道的。” 吕二爷冷笑的瞅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其实他在堂屋就听到了这小子摔碗,这么气急败坏,肯定有原因,要是能让他抓到把柄就好了,以后吕睿超真有出息了,还能利用一下。 回到堂屋,不能下床的吕婆子在屋里喊杨香莲,让她给吕二爷沏茶。 杨香莲本就在吕睿超那里受了气,现在又听到她使唤,心里更不得劲,不阴不阳的道:“哦呦,就算你不说,我也是不敢怠慢二爷的。” 她倒了杯茶给吕二爷,“二爷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天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我在做喔,累得腰酸背痛的。” 吕二爷“呵呵”笑了声,不屑和她答话。 反倒是屋里不能起身的吕婆子气坏了,这个杨香莲,也不分的时候,见人就卖惨! 吕睿超左脚还不能落地受力,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 “哎呦!”吕二爷叹了声,立马上前去扶他,“贤侄啊,这可伤得不轻呐。” 吕睿超冷面笑道:“过几天就好了,不知二爷来我家有何贵干?” 吕二爷故作神秘的道:“贤侄,南山那边这么大的动静,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吕睿超淡定的道:“听见爆炸声了,不是在修水库吗?” “啧啧啧。”吕二爷道:“那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此话怎讲?”吕睿超作茫然样。 “炸出事了!”吕二爷低声道:“那火药不仅炸开了水库的位置,另外还炸出个坑哩,要不是常英和大庚几个走得快,怕就要去见阎王了!” 吕睿超故作惊讶,“那他们运气可真好。” “听说是有人故意埋雷,连县令都惊动了,方才临时赶来的!”吕二爷边说边观察着吕睿超的反应。 县令来了?吕睿超微微皱眉,这个他倒是不知道。 吕二爷见他有些端倪,接着道:“好像还来了个什么将军,是路过这里的。” “将军?”吕睿超感觉事情不太对劲,问道:“二爷可打听到这将军是什么来路?” 第16章 自作聪明 吕二爷见终于勾起了他的心思,也不急着说了,只捋着胡子笑而不语。 吕睿超脸色微沉,但随即又恢复了笑脸,拿起一旁的热壶,给老东西杯里添上热茶,道:“我们母子回村,还未多谢二爷带点,待我明年春闱考上功名,少不了您的好处。” 吕二爷这才笑道:“诶,莫谈这些,只要贤侄有心就行了。” 他只想套出话来,拿捏住吕睿超,好在将来有个用处,但又不能把人得罪太过。 “这不是年底了吗,听说那将军是回朝述职的,路过这里,听到南山发生这么大的爆炸声,就来了。”吕二爷说道,“现在正在那查着呢。” 吕睿超的眉头越皱越紧,可千万别查出什么事来才好! 吕二爷见他这般难色,心里猜想了个七七八八,夸张的问道:“贤侄,这事...和你无关吧?那炸开的地方,可刚好是常英和大庚几个的位置啊!” 吕睿超闻言,大笑道:“二爷,我虽中举,但还没有这般本事!” 吕二爷干笑了声,傻子才信这鬼话哩! 他也不喝茶了,起身道:“行了,贤侄啊,叔就不叨扰了,你好生养伤,我,改日再来。” 这个“改日”,他们都心照不宣,若是那将军没查到吕睿超头上,那才有:改日再来! 吕睿超目送他离开,暗骂了句老滑头。 有话说该来的总会来,吕二爷刚走没多久,县衙的捕快和一队官兵就来了他家,围得水泄不通。 杨香莲哪见过这架势,当一个横眉怒眼的官兵质问她吕睿超在何处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怯生生的指向屋里。 吕睿超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被人直接架走,不过,他还算镇定。 南山的营帐里。 将军酆凌霄坐于正位,郡守和县令在他旁边候着,都没敢坐。 下首跪着私埋火药的贼子,据他说,是杨家村的村民,也得到了证实。 而常英和大春几个,作为抓获贼子的证人,立在一旁。 围满人的小营帐里,愣生生没人敢说话,旦看将军那威武的气场,刀削般冷峻的脸,就让人油生起敬畏和压迫感。 当吕睿超被押入营帐,看到郡守和县令都在时,他才知事情或许要严峻得多。 举子是不用下跪,他作揖道:“不知将军唤在下来,所谓何事。” 酆凌霄冷声道:“吕睿超,杨三状告你收买、唆使他私买火药,此案事关重大,你若从实招来,本将军可饶你不死!” 他的声音洪亮而极具威严。 吕睿超大呼冤枉,道:“将军,在下这些时日一直在家养伤,走路尚且不便,如果能找到杨家村去唆使他。” 说罢,他露出受伤的左脚,“将军若是不信的话,可让郎中查验。” 酆凌霄并未答他,质问向杨三,“你可认得他?” 杨三抬头看了看吕睿超,唯唯诺诺的道:“将军,我方才听他说话,那个人的声音不像,身材好像也要瘦弱些。” 酆凌霄大拍惊堂木,“大胆杨三,你可看仔细了!” 杨三吓得不住哆嗦,“将军,小人哪敢撒谎,这是真真的实话啊。” 酆凌霄微微沉思,盯了眼吕睿超,对一旁的小将道:“去叫军医来,顺便把这张字据带下去,给吕举人瞧瞧。” 他指着桌上的信函。 “是。”小将应声。 吕睿超看到那张熟悉的字据,眼底透着洞空的轻蔑,上面写着交代杨三的话,以及如何掩埋火药的位置。 不过,这上面的字,却不是他所写,落款也是他故意让代笔之人写下的。 看完字帖后,他作揖道:“将军,这不是我字迹,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我!” 酆凌霄瞧着他自作聪明的样子,心底很是不屑,“吕睿超”这三个字的落款,未免过于刻意。 吕睿超等了片刻,见将军迟迟不叫他,主动道:“将军要是不信,可让人拿来纸墨笔砚,待我写下字,两相对比,就一清二楚了。” 酆凌霄懒得搭理。 旁边的小将知道将军的意思,指着吕睿超怒道:“大胆,将军尚未问话,你插嘴作甚,好歹是个举子,这点公堂规矩都不懂吗!" 吕睿超又羞又恼,憋得满脸通红,一个小将而已,居然敢对他颐指气使! 但他只能忍下来,因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将军不是他能吃罪得起的。 “是!”吕睿超生硬的道。 没多久,军医就来了,直到此时,吕睿超也没等来将军让他核写。 他伸出腿给军医检查,正纳闷着,下一秒就嚎出了猪叫声。 因为军医直接动手捏了他受伤的左脚。 “轻点!轻点!”吕睿超痛极的喊道。 军医放开了手,对将军作揖道:“回将军,这人腿上包着纱布,看不出什么,得拆开才行!” “拆。”酆凌霄道。 军医得令,开始动手拆纱布,让人按着吕睿超的上身,揭开外层的纱布后,暴露出了里面混合着药粉和血痂,粘在伤口处的内层纱棉。 吕睿超以为这就可以了,不想这军医竟直接扯开了这层纱布,腿上的伤口被撕裂,顿时鲜血直冒,他痛的那叫一个惨,脸色煞白,头皮发麻,求助的目光看向郡守和县令那边。 立在将军两侧的郡守和县令对视了眼,心照不宣的低头缄默。 酆凌霄看在眼里,冷声道:“看来你是真受了伤,实属被人陷害。” 吕睿超知道指望不上那两人了,这会功夫,他身上已经冒起冷汗,痛得几乎虚脱,道:“将军这下可信了吧。” 酆凌霄摇了摇头,“你方才说什么,要写字,和这信函上的字对比是吗?真是聪明,” 吕睿超不解,“将军的意思是?” “来人,给吕举人拿笔墨纸砚来。”说完,酆凌霄对吕睿超道:“既然要写,就要写得和这封一字不差才行。“ “......是。”吕睿超无语到了极点,疼成这样,他哪还有什么气力写字啊! 但笔墨纸砚已经拿来了,他只能咬牙写完。 当酆凌霄看到那张歪斜轻浮的字据,两相对比,“字迹确实不像。” 吕睿超松了口气,没想到酆凌霄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把肠子悔青。 “举人的字竟写得这般丑陋,明年春闱在即,我得保存下来,到时也给考官们和皇上做个对比。”酆凌霄说罢,把两份字据都折叠在一起,让小将好生收着。 第17章 社交达人姚稳婆 吕睿超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疾声道:“将军,方才因腿上剧痛,在下才没写好,请允我重修一封!” 酆凌霄沉眼盯着他,“这么说,你方才写下的字据,是敷衍本将军?因皇上和考官们要看,才要重修一封!” 吕睿超目瞪口呆,心里是又惊又怕,“不...不敢。” 酆凌霄瞧了他一眼,不再过多纠缠,让人把杨三关押下去,就此告一段落。 大庚在常英后面悄声道:“英子哥,我可太喜欢这将军了,真是给我们出了口恶气啊,只是没有坐实吕睿超那小杂种害人,我还是不甘呐。” 常英道:“那小杂种做的滴水不漏,查不到实证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你看到郡守和县令的脸色没有,至少在春闱结束前,他们不会再和吕睿超交好了。” “管他们呢。”大庚拿起锄头,继续埋头干活。 傍晚时分,穗穗娘俩不时张望着门外,终见常英和大庚几个顶黑回来,俩俩都放下了心。 大庚刚踏进门,就笑道:“嫂子,方才驿差来送信,正好被我们碰上,你家就要有贵客来了。” 翠芳看了眼常英,疑惑道:“谁要来呀?” 常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就是你姐姐,乐宝的姨母啊,来照顾乐宝生产的。” 听到后面那句,翠芳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所谓的“姨母”,是那边安排过来的,开心道:“真的?那我可太高兴了!” 穗穗一脸蒙圈,记忆里她家好像没什么亲戚啊。 常英见态,道:“乐宝,你姨妈是做稳婆的,接产的经验很足,一直在京都照顾大户人家,这么多年也没捞着空回来,前些天我们写信请她照顾你生产,今天收到回信,她已经启程了,再过个三四日,应该就到了。” 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信来。 穗穗听爹这么一说,原本想着多年不见的亲戚,姨母忽然受托,要从京都来这乡里,或许不太乐意。 但她接过信来一看,姨妈的言词间很是亲切,这才打消心中的疑虑。 常英也放下心来了,昨晚那趟没白去啊,那“姨母”就是他们给派来的,真是身份就是专侍妇女生产的稳婆,医师又有翁老在,三个孩子的衣服和摇篮也都做好了,如今算是万事具备,只待乐宝生产了。 和大庚几个喝过酒后,常英交代翠芳,这几日要是姚稳婆来的话,答应她就是了。 翠芳疑虑的道:“这是为甚?难道乐宝生产的时候,真让她来接生?她收了吕睿超的银子,肯定会害我们家的!” “她连我常家的门都进不来。”常英小声嘀咕道:“只有让吕睿超那帮狗杂种觉得计谋得逞了,才不会再想别的法子来害人。” 这也是那晚他请狼兄来教训吕睿超母子时,没有揭穿他们的原因。 翠芳恍然大悟,点头道:“我记住了。” 这件事他们当晚才说完,第二天上午,姚稳婆就找上门来了。 穗穗娘俩正在院里活动,只听两下敲门响后,有妇人喊道:“翠芳在家吗?” 翠芳迟疑的问道:“谁啊?” 门外的人道:“翠芳,我是你姚大婶啊,不记得了?” 翠芳这才反应过来,这“姚大婶”,就是孩她爹所说,被吕睿超收买的那稳婆,想到这,她脸色微荠霁,生硬的道:“哦,想起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姚稳婆闻言,有几分不悦,这十里八乡,有谁不知道她的名声啊,这常家可真是个不识数的! 要不是看在吕举人要给二十个银元宝的份上,她才不会来呢,想到这,她又和声悦色的道:“翠芳啊,你先开门再说,我有事同你讲哩。” 穗穗见娘脸色不太好看,知她平日是个好客的,眼下这般,怕是和门外那姚大婶有过节。 翠芳想起昨晚常英交代的话,才按耐心中的不平,道:“好,稍等一会。” 她扶着穗穗回堂屋坐下,才去开门。 姚婆子等的这会功夫,已是相当不满了,开门就怨声道:“我说翠芳妹子,这大冬天的忙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翠芳没答她,只道:“姚婶是稀客上门啊,不知有何贵干?” 这句话不仅表明了两家关系不熟,且直奔主题。 姚婆子提起手里的礼盒道:“常乐宝的事,我早听说了,心里一直怜悯这个孩子,但我们俩家之前不太熟络,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快年底了,也不怕唐突,我就顺理成章来看看孩子。” 她边说就边往屋里走。 翠芳不好拦着,只等关上门,赶紧跟上推辞道:“姚婶,这礼可不敢拿啊,不过你来得不巧,乐宝刚活动一会,乏了,去屋里歇着了。” “呀!”姚婆子热心的道:“这才什么时辰就乏了,说明母体孱弱,须得给孩子进补才行了呀,妹子!” 说罢,她敲了敲礼品盒,献宝道:“这可是固元补身的好东西,永安城里贵妇们,吃的都是这个哩。” 翠芳见她在屋里坐下,便依礼倒了杯热茶,但怎么说也不肯收她的礼物。 姚婆子见她不怎么好聊天,便只得说明来由,道:“翠芳啊,我是做稳婆的你应该知道吧,这十里八乡啊,大家都是认我的,连城里的贵妇们,我也给她们不少人接过生、服侍过不少月子,无不说好的呢。” 翠芳微微一笑,只道:“姚婶好本事。” 姚婆子见她还没明白,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常乐宝如今也快生了吧?” 翠芳简短道:“怀胎十月,现在才满八月没几天呢。” 姚婆子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人,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道:“现在已经八个月了,你们可得当心了,尤其是稳婆,得提前找好!” 说罢,她不等翠芳说话,就毛遂自荐道:“翠芳,我呢,真是怜悯乐宝这孩子,这样吧,到时候,我来给她接生吧!” 翠平刚要开腔,又被她拦下。 第18章 计划落空 你放心!我不收你们的钱,我纯粹就是可怜这孩子,打心里想做的什么。”姚婆子道:“再说了,这十里八乡,你们要是连我都信不过,其他的稳婆就更不行了。” 翠芳笑道:“姚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吧,孩子她爹去水库上工了,等他回来,我同他商量商量,再给你回音成不?” 说罢,她也阻下了姚婆子的话,接着道:“婶子,我不如你啊,能当能立的,我只能在家收拾下桌椅板凳,家里做主的,是孩子他爹,左不过他晚上就回来,要是同意了,我就让他去你那里一趟。” 姚婆子被夸得有些得意,笑道:“你这样才好呢,多轻松啊,不像我,家里那个,是个不中用的,事事都只能靠我自己。” 她艳羡的望着屋里的装潢道:“哪像你们家常英啊,有头脑又有力气,看看你们家这日子,过得多好啊。” 翠芳笑了笑,没再接话。 姚婆子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收了收,起身道:“那行吧,我就先走了,等常英兄弟下了工,你和他商量看,咱们可说好了啊,我不要你们的钱,就是纯粹帮忙照顾乐宝生产。” “好好好。”翠平拿起桌上的礼品,想着赶紧送客。 不料姚婆子道:“妹子,这是我给乐宝的一点心意,你要是再推辞,我可生气,赖在你家不走了啊!” 翠芳无可奈何,只好把礼品放下,笑送她到门口。 穗穗一直在房里听着她俩的对话,这姚婆子,可真是个社交“大腕”啊,硬生生把不熟的两家,聊得跟亲姊妹似的。 不过,娘和她既然不熟,有客上门,为啥不高兴呢? 穗穗走出屋里,娘正好关门回来,便问起了这事。 翠芳没想到孩子观察得这么仔细,为了少让她操心,没告诉她原因,只语重心长的道:“孩子,主动献殷勤的人,不管多少,都是奔着点图谋才来的,这性命攸关的事,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啊。” 穗穗很是认同这番话,道:“娘说的在理。” 那姚稳婆在地方小有名气,名利圈子里打滚的,有几个人的想法会那么纯善呢,这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真正的现实。 翠芳怜爱的看着穗穗,道:“乐宝放心,你姨母是个接生的老手,定能保得咱家母子平安。” 穗穗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八个月了,最多还有一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她既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心。 等孩子生出来,她可要严加管教,可不能让孩子随了吕睿超那厮渣渣! 傍晚,常英回来,翠芳跟他说起姚稳婆来过的事,心中不平的道:“你不要去,也不要露面,不出明后天,她自己就来了,我打发她就是,就是要急她一急。” 常英听后,笑道:“成,都听你的。” 果不其然,后天一早,那姚婆子又猴急的跑来了。 翠芳给她开门,抢先道:“姚婶,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姚婆子怨道:“你看,不是说好让常英兄弟定下来后,就找我的嘛。” 翠芳笑道:“姚婶别着急,进屋喝杯茶吧。” 姚婆子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道:“翠芳,说话不算数,下回可不兴这样了啊。” 她往屋里走,问道:“妹子,你们商量好了吗?” 说罢,她又接着道:“我可跟你说啊,因为乐宝,我都推了好几家请我去的了,就是为了腾出时间。” 穗穗依旧在自己屋里,听到姚婆子这话,心里多了几分警惕和反感,她这是道德绑架,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啊。 翠芳可上她的当,道:“哎呀,这不是耽误你生意吗?她婶,我今天是要去请你的,可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要不你去说说,还给她们接生,要是保得人家母子平安,可是大功德哩。” 姚婆子罢手道:“欸,我都已经拒绝了,不必再说她们。” 说罢,她屋里屋外的瞧了瞧,道:“乐宝呢,怎么不见她?” 翠芳道:“在屋里歇着呢,她现在身子重,不便劳动她的。” 姚婆子故作严肃的道:“呀,这可不行,快临近产期了,一定要不时的出来活动活动,不然不好生……” 听到这,翠芳很是忌讳和不悦,直接打断道:“这就不劳婶子费心了,乐宝每天都有适当活动的。” “是是是。”姚婆子意识到失言,连连点头,顿了下才接着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乐宝哩,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位置周不周正,翠芳啊,你去叫孩子起来,我给她查查。” 翠芳道:“这个不急,翁老时常来看诊,说情况很好的,乐宝刚睡下,现在又正是缺觉的时候,且让她好生歇着吧。” 姚婆子脸色一沉,“翠芳,你这是信不过我?翁老郎中会看病,可不一定会接生的,你现在不让我看,生产的时候,要是有什么意外,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闻言,翠芳也拉下了脸,硬生生的道:“婶子不要胡说,我家乐宝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很是紧张。 姚婆子见她软硬不吃,只好忍气讪笑道:“这是当然了,有我在,一定会保她们母子平安的。” 翠芳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就阴转晴。 姚婆子见状,便折中道:“翠芳啊,要不这样吧,乐宝在哪间房?你只要带我到门口,看看肚形我就知道了。” 翠芳有些犹豫,忽然听里屋开门声响,她探头看去,连忙上前,眨了眨眼道:“乐宝,把你吵醒了吧?” 穗穗意会,配合的打着“哈欠”道:“娘,有客人啊?” 翠芳看向姚婆子,道:“啊,就是你姚阿婆,来商量你生产的事呢。” 穗穗笑意盈盈道:“是姚阿婆啊,您接生的手艺可是远近闻名的,有您照料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这些奉承的话,姚婆子是很受听的,脸色也缓和了些,揣测的目光直看向穗穗的肚子,厚实的棉服下,肚形端正圆滑,但看不出实际大小。 她清了清喉咙,道:“乐宝这肚子圆溜溜的,生出来肯定是个男孩。” 说完,她又皱着眉头寻思道:“只是,我看乐宝这肚子,上小下大,就怕胎位不正啊。” 穗穗形色不变的盯了她一眼,依旧笑言道:“阿婆好眼力,前些日子翁老也是这么说,给了我一本册子,上面有帮助胎儿正位的方法呢,现在每天在做着。” “哦?是吗?”姚婆子脸色微沉。 穗穗坐下,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拿出本小册来给她看,里面有图有字,详细记载着孕妇的诸多事宜。 姚婆子哑口无言的翻着册子,她本来是想在胎位上做手脚,好让其胎死腹中,看来这法子是行不通了,只能另想他计。 穗穗不着痕迹的看着她脸上明暗沉浮,心里有了一番较量,娘说的没错,主动献殷勤的人,非奸即盗。 姚婆子计划落空,讪讪的和穗穗母女俩聊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临出门的时候,还反复叮嘱翠芳:若有肚子痛的迹象,一定要早来喊她。 翠芳笑着点头,自始至终没有多话,直到看着她的身影在路口消失,才晦气的暗暗呸了两口,心口如一的反复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乐宝平安生产,孩子健康多福。” 第19章 喜“提”三宝 穗穗的姨母终于在三天后的夜里,坐牛车到了常家。 大雪时节,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浓厚的寒雾下,没人知道常家来了客人。 穗穗和爹娘是事先就知道的,所以早有准备,院里的灯一直没熄,灶火上也煨着驱寒的姜汤。 常英两口子去开门迎接,他们终于见到“姨姐孟翠兰”,当喊出信里约定好的称呼时,三人意会的笑容,就消融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 穗穗也托着肚子站起来,率先喊了声“姨母好”。 “诶,乐宝身子重,快坐好。”孟翠兰亲切的应道。 她对常家人的态度非常恰当,没有过分热情的不安,也没有丝丝冷淡的尴尬,和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无二。 常英两口子有条有序的招待着,他们原本担心那边派来的人,不适应这乡下,没想到会这般随和,是再好不过了。 穗穗注意到姨母的前额发丝上,沾着细密的雾粒儿,起身拿来条干净的帕子。 姨母接过帕子,和蔼的笑容里透着慈爱,还有几分旁人看不明白的感慨。 立春那天,万物复苏,阳光祥瑞。 穗穗提前临盆,平安诞下两男一女,不过她已筋疲力尽,身下撕裂的疼痛,更是锥心般的难受,几度昏厥。 好在有翁老在外把持,及时调整方药,吊住了她的精神。 娘和姨母的动作也很快,收拾好血污后,就立马在撕开的伤口处,涂上穗穗自己特制的药膏,才没有痛得那么厉害了。 在她生产之际,只有守在外面的常英看到东方的太阳,霞光万丈,穿过层层云际,照射在自家屋顶上。 至于姚婆子,穗穗的孩子们都吃上奶了,她还在家里等消息。 因为吕睿超赴京赶考前,在春节期间安排人,给这十里八乡的接生婆,都上了遍“紧箍咒”,所以姚婆子把握十足,常家的事,除了她,谁也不敢接。 而她,只要弄死穗穗母子,就直接带着一家五口奔京都去,这个条件,是她上次“胎死腹中”的计划失败后,临时和吕睿超提出来的。 姚婆子唱着小调子,正满怀憧憬的打着包袱,她那嗜赌成性的男人吕大桥回家了。 吕大桥见到床上的包袱,朝她一脚就踢了过去,怒骂道:“常家的小杂种们都生出来了,你在搞什么!” 姚婆子闻言,蓦然一怔,顾不上那一脚的吃痛,忙问道:“不可能,除了我没人敢给常家接生,再说也还没到日子,你听哪个乱讲!” 吕大桥暴躁的很,“还乱讲!常家生出三胞胎,在村里都炸开锅了,你是聋了还是瞎了?看你怎么和吕睿超那厮交差,反正银子我是已经花完了。” “三胞胎!”姚婆子不敢置信,脸色一惨,怔怔的念叨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就这几天没去那里,怎么就生出来了,还是三胞胎!” 她忽然想到什么,双手拍腿的气道:“哎呀,难怪常家不让我查肚子呢,原来她竟是怀了三个,我得去看看!” 说罢,她推开吕大桥,直往常家的方向跑去。 当她快到常家时,正好和大庚碰上面。 “哟,姚婶来了。”大庚喊道。 姚婆子见到他,赶忙问道:“大庚,常乐可是生了?” 大庚笑道:“何止生了,还是三胞胎呢,这可真是奇事……” 姚婆子听到这里,脑袋里“轰鸣”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大庚见她不对劲,眼看就要晕倒的架势,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诶,姚婶,你没事吧?” 姚婆子缓了好几口气,才算站稳,一副欲哭无泪,又气急败坏的样子。 大庚瞧出点苗头,松开她,不高兴的道:“姚婶,我英子哥家这是千百年都难遇的喜事,你可莫要冲撞。” 姚婆子冷“哼”了声,瞪了他一眼,怨恨的看向常家,道:“冲撞怎么了,常家早就和我说好了,要我给常乐宝接生的,为这我还推辞了好几家呢,这算怎么回事,坏我规矩!” 大庚还不知道姚婆子和吕睿超勾连在一起的事,闻言后,打着哈哈道:“是这么回事啊,嗐,这有啥的,重要的是我侄女他们母子平安,等孩子们满月的时候,你来喝杯喜酒就好了。” 姚婆子没理他,径直走向常家兴师问罪去。 大庚见状,又追又拦,就是不让她去。 常英正好出来倒水,看到了他们,放下铜盆,喊道:“大庚,你在做甚?” 大庚回头看向常英,姚婆子趁着这个空隙,就跑了上去。 她质问常英道:“常英,当初你们和我是怎么说的,明明说好了我来接生,怎么变了卦,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接生,坏了规矩我和她没完!” 常英沉着脸,冷声道:“姚婶,当初是你三番两次来我家,非要给来接生,说什么想给乐宝做点事,现在虽未劳动你,但幸得菩萨保佑,母子平安,你想闹什么!” 姚婆子气道:“我只问你,是谁给常乐接的生!” “是我!”一声干脆又老练的女声传来。 他们看向门口,只见孟翠兰不徐不疾的从院里走出来。 她看着姚婆子,沉稳的道:“我是乐宝的姨母,你就是姚婶吧,我听翠芳说起过。” 姚婆子上下瞧了她几眼,端了端气势,挑衅道:“常家十多年没有亲戚走动过,什么时候来了个姨母?” 孟翠兰没有丝毫动气,只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走到姚婆子跟前道:“乐宝忽然临盆,没来得及去叫你,我是临时上阵,幸得菩萨庇佑,母子平安!” “听翠芳说,因着乐宝,误你推了好几家的事,这锭银子算是我们的补偿,还望包涵。” 她说的在情在理,旁边围观的乡亲也点头称赞。 大庚在旁说道:“姚婶,姨姐说的在理,你可别再闹了。” 姚婆子杠道:“我偏不呢!” “你!”常英本就不喜她,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来火。 孟翠兰拦下他,依旧心平气和的道:“妹夫不用急,家门口是讲情讲理的,去衙门口,才是论个是非对错的地方。” 她说话掷地有声,先礼后兵,如果姚婆子还要闹,那就去衙门解决。 第20章 竟是黑蟒出世 姚婆子方才气过头,现在也寻思过味了,要是真去了衙门,她不光不占理,怕连这锭银子都没得赔。 她心里虽然怂了,但拉不下脸来,怎么着也得让面子过得去,吹嘘道:“去衙门我也不怕,在县城里,别说那数不清的贵夫人了,就连官老爷夫人,也是和我有几分交情的。” “但今天也是好事,我就忍了,乡亲邻里的,不就是得这样吗,谁还能得理不饶人了。”姚婆子理直气壮的说着。 常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妇人,他就大耳巴子扇过去了。 孟翠兰对这种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打发走后,就喊常英他们回屋。 常英从屋里拿出锭银子给孟翠兰,道:“姨姐,这个钱您收下,本就该我们出的。” 孟翠兰笑道:“放心,那个银子她花不出去。” 常英不解。 孟翠兰解释道:“那是国公府的银子,有特殊记号,没有公府的凭证,不仅花不了,还会被官府抓去审问关押。” 常英这才恍然大悟,竖大拇指道:“姨姐高明。” 孟翠兰笑了笑:“这种人,怎能便宜了她,她既自称和县衙的官太太也有几分交情,那就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个识数的。” “那倒是。”常英心直口快的道:“只是,这婆子要是真被抓去,她家里的,只怕要来闹翻天啊。” 孟翠兰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国公府的事,县衙自会谨慎处理。” 常英点头,如今乐宝已平安生产,水库也修完了,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以后的日子,养好一家五口,就是他的重任。 穗穗因产后疲惫,昏睡了一觉,却做了个梦。 梦里下好大的雨,一条黑不见底的大河不断涨水,雷电交加之际,忽听一声震耳的龙啸。 水天中央,一条黑色的大蟒直上九霄,天空中金光一闪,金龙乍现,黑蟒紧跟而上,后有无数子弟追随,一龙之下,万蛇之上。 穗穗震惊之际,那黑蟒忽然回头看向她,她心中一惊,从梦中猛然醒转。 翠芳见她惊醒,赶紧扶着她的后背道:“没事了乐宝,一切平安,一切平安。” 穗穗的神志这才清明,但脑海里还浮现着黑蟒最后的那一眼,虽威严无比,但感觉不到恶意。 “娘,孩子们呢?”穗穗虚弱的问道。 翠芳见她这般憔悴,想起生产时那一盆盆的血水,以及身下的伤,就不禁泪目,哽咽道:“在隔壁房间,你姨母和乳母照看着呢,放心。” 穗穗知道娘是心疼自己,抬手去擦她的眼泪,道:“娘,您别伤心,我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很好了。” 翠芳点头,边抹眼泪边微笑道:“嗯嗯,不哭了,以后只要你和孩子们都好好的,我们一家齐齐整整,比什么都强。” 她给穗穗掖好被子,起身道:“我去把孩子们抱来给你看看,一个个的,长得可水灵了,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哩。” 穗穗闻言,由衷的笑了笑,像自己就好,这是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崽,可不能随了吕睿超那厮渣渣,尤其是人品问题,一定要从小抓起。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生下孩子只是刚迈步,以后的路,还任重道远啊。 “刚做母亲,就叹气了?”孟翠兰抱着孩子进来,打趣的瞧了眼乐宝,在床头坐下,低腰把孩子抱给乐宝看,介绍道:“这是大孩,我看这孩子五庭饱满红润,将来长大了,说不定是做官的料哩。” 穗穗看着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孩子,笑道:“姨母净会说笑,孩子还这么小,哪看得出什么。” 孟翠兰也不辩,只笑看着孩子,真是越看越满意。 翠芳和乳母抱来了老二和老三,给穗穗一一看过。 看着粉粉嫩嫩的小婴儿,穗穗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萌化了,只是……孩子们皱皱巴巴的,她微微拧眉。 翠芳看穿她的心思,笑道:“只要个把来月,孩子们长得白白胖胖,就都好看了。” 穗穗腼腆一笑,还是老娘了解她呀。 那边,姚婆子拿着那一锭银子回去后,心里一直惴惴,如今常乐母子三人平安,她没办法给吕睿超交差,万一他真想要回那些银子,可怎么办! 她怨恨的盯着在床上“躺尸”的吕大桥,要不是因为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家里的日子早就过好了! 姚婆子思来想去,叫来她儿子、媳妇一起商量,当他们得知现在不仅去不了京都,银子还要被收回去,立马就急了。 她儿子吕有才道:“娘,银子是你给我们的,吕睿超要的银子和我们可没关系,再说,还有一半被爹赌了,我们可没钱还啊。” 吕有才虽不嫖赌,但一天到晚好吃懒做,家里家外全靠媳妇和他娘。 姚婆子一听就来气,牵着他的耳朵就训道:“吕有才,你可真是长出息了,连娘老子都不管了!” 吕有才痛的吱哇乱叫,得亏他媳妇拦下来了。 “娘,左不过吕举人赴京赶考还没回来,咱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吕有才媳妇道:“再者,常家那可是三个小孩,他又没说让您弄死几个,这么点报酬哪值得上三条命,太不划算。” 姚婆子这么一听,好像也在理,道:“也是啊。” 吕有才媳妇接着道:“这可是买凶杀人的事,就算我们不退银子,他也不敢明着闹。” 姚婆子脸色一怔,“吕睿超这么聪明的人,想找我们要回银子,肯定不会去官府,就怕他下黑手啊,那小子有点势力!” 吕有才闻言,径自缩了缩脖子,“娘,您可就我一个儿子,千万不能涉险呐。” 姚婆子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我是你娘了!” 吕有才媳妇总结道:“娘,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您,吕举人不是安排了人在村里吗,他们自己都扑了空,难道我们还天天守在常家不成?” 姚婆子一想也是,心里才放松了些,道:“嗯,吕睿超既然在村里线人,过不了几天就知道村里的事了,且看他是个什么安排也不迟。” 第21章 知情不告拜菩萨 孩子们满月的前一天,穗穗和爹娘、姨母坐在一块,商量办满月席的事。 穗穗看着一家人因带孩子、伺候月子,神色都略显疲惫,自己产后身体也还未完全恢复,便提议明天一切从简,请平素交好的那几户人家,来凑个热闹就好,大办的话,一是麻烦,二是怕有人鱼目混珠,滋生变故。 常英两口子觉得在理,孟翠兰也没意见,就决定了下来。 这光景不好的年头,村里不兴请帖,因为识字的人也没几个,只一一去通知到位就可以了。 这事由常英去办,他先是去了大庚哥三家,最后在回家时,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去趟族长家,毕竟春节都去拜了年,满月酒要是不请的话,说不过去。 然而当他到了地方后,却被老夫人告知:族长受了春寒,托病在床,又不能缺人照顾,明天只能让家中小辈去凑凑热闹。 常英想进屋去探望族长,却老夫人遭拒绝。 老夫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常英,你家三个孩子才将将满月,可别过了病气回去。” 说罢,便让他快走。 至此,常英连族长的面都没见着,心里有隐隐不安。 待他离开后,老夫人把门关上,回屋见到自家男人披着棉袍,在屋里徘徊,立马低声斥道:“怎么起来了?常英是个精变的,你不怕他再回来?” “回来再说。”族长眉头紧皱,愁眉苦脸道:“你说吕睿超那王八蛋,怎么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惶恐的抬头道:“咱们吕家村几百年都没出过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日后他要是做了大官,指不定真如常乐宝说的,要连累我们一村的人掉脑袋,苍天啊!” 老夫人闻言,心里也是没底,问道:“要不我们提点常英几句?好让他有个防……” “不不不。”族长否道:“你以为郡守前天为何见我?他是帮着吕睿超的,现在春闱结束了,虽然放榜的消息还没来,但吕睿超那畜生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中榜了。” “我虽是一族之长,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平民百姓,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啊,常家和吕睿超的过节,咱越少掺和越好,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真是造孽。”老夫人叹了口气,走到观音像前拜了拜。 第二天,常家放了喜庆的炮仗后,竟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乡邻恭贺。 常英觉得奇怪,这些人他并未去通知,一问情况,才知多数人是奔着三胞胎来的。 常家的庭院里,逐渐热闹,跟赶集似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常英两口子都忙不开了,幸亏大庚三家来得早,一齐帮着招呼,才维持住场面。 巧妹很喜欢孩子,一来就进里屋逗弄去了。 常英眼见来人越来越多,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有吕睿超买通姚婆子的事在先,他怕这些人里,万一也有同样包藏祸心的,孩子们岂不危险! 想到这,常英心口猛的一提,让翠芳别忙活了,赶紧去里屋帮着看孩子。 接着,他又和大庚三兄弟接耳了几句,不再接待来客,统统婉拒出院里。 一个老妪对常英道:“我活六十多年了,生双胞胎的都没见到几个,更何况你家的三胞胎,这可是奇事啊,您别嫌我们凑热闹,做满月酒嘛,客人越多越好,我们这些个,也顺便沾点喜气。” 她话音落下,其他乡邻们也跟着起哄。 常英和大庚几个非但阻拦无效,反而引来更多的人,大家都跟看把戏似的,把常家的门口挤得严严实实,两边路上都站满了人。 可别小看吕家村,这里是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大村落。 不知是谁喊道:“常英,大家来看你家孩子满月,都是好心,你们捂得这么严实,是有隐情,还是怎么的?不和村里这些人来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唱红脸,有人唱黑脸,说来说去就是要看看三胞胎。 常英沉着脸,他本就显少和这些人来往,不怕得罪他们,大门一关,任尔东西。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场这么多人,知道谁是好,谁是坏呢?村里不比城里,还真怕被人惦记上。 常英思量着,喊道:“大家别吵了,我可以把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看看,但先说好啊,看了孩子大家就各自回家,你们也看见了,我这院小,实在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这番话下来,那成堆的人,才算平息下来。 常英让大庚几个看好门户,他则进屋去。 穗穗听见外面这么吵,早就想出去看看了,现下见老爹进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常英把事情一说,穗穗总觉得不对劲。 但屋里有好几个外人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嘱咐娘和姨母多多注意,尤其是孩子。 不多时,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翠芳、翠兰,还有穗穗,一人抱了个孩子出来,在堂屋坐下,让他们看看。 大伙这才走进院里来,看到水灵灵的三个孩子,无不艳羡的,纷纷夸老常家有福气。 这些糖衣炮弹的话,对常英不管用,他在旁守着,戒备的盯着院里的动静。 就在人潮鼎沸之际,他看到个身形宵小的男人,尾随在几个人身后,进了院子。 常英想都没想,立马跨步上前,护着翠芳她们抱着孩子回屋,对乡邻们喊着:“大家看过了就回家吧。” 他话音刚落,刚才那个宵小的猥琐男,突然快步冲来,直朝着穗穗和孩子们的方向。 常英哪会让他靠近,箭步一纵,就越过了人堆,一脚踢在他胸膛。 猥琐男被直接撂倒,病态的脸色露出痛苦神情,猛吐了口鲜血。 院子里的人惊叫连连,纷纷避开。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之际,猥琐男却露出发狂的笑容,他病态的面孔,加上那沾血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常英质问到。 猥琐男没有回答他,只把右手伸向怀里。 “爹,是炸药,快让他住手!”穗穗把孩子护在怀里,惊恐的喊道。 常英当即踩住了猥琐男的右手,却没拦住另一只手,炸药的引信被拔掉。 “让开!”常英大喊了声,运气上前,单手就将猥琐男拎起,大步一踏,踩着一个人的肩膀,借力飞出院内。 第22章 该热闹的依旧热闹 猥琐男在半空中,被常英抛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块突如其来的飞石,将他推得更远了些。 常英顺着飞石的方向看去,但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闪耀的身影,他就落地了。 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炸药爆了,空中血肉四溅……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穗穗惊魂未定,又见院墙两侧跳出几个蒙面杀手,院里的人吓得惊窜奔逃。 只有大庚哥三个,护在女人和孩子们前面。 穗穗这才明白,猥琐男只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老爹不在,这些杀手就趁势而上。 他们,是有备而来,策划已久的谋杀! “孩他娘,赶紧带着嫂子和乐宝跑,我...要是不在了,给巧宝找个好人家。”大庚喊道。 “爹!”巧妹惊痛的喊道。 “快走!”大庚婶含泪看着自家男人,拖拉着巧妹,和翠芳、翠兰赶紧带着孩子们离开。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几步,后院的门就被撞开,几个拿着砍刀的蒙面人,迎头而来! 女人们吓得不断后退和惊叫,怀里的孩子受惊,翠芳和穗穗怀里抱的老二、老三呜咽的哭起来,只有孟翠兰抱着的老大没哭,黑滴滴的小眼珠,没有丝毫畏惧的盯着蒙面人。 此时的大庚哥三,已经和外院那些蒙面人打起来了,而且明显处于下风,完全顾不上她们。 翠芳当即把孩子交给大庚媳妇抱着,她首当其冲,将其他人都护在身后。 翠兰也和她做了同样的选择,把孩子给巧宝抱着,和翠芳并肩。 蒙面人完全没将她们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多杀两个人的事而已。 但对两个翠来说,她们但凡能多拖一秒,孩子就多有一秒的希望。 穗穗眼看蒙面人逼近,就在最前面的那个要挥刀时,她单手抱娃,扛起一旁的四脚窄板凳就砸过去。 正好打中前面那个的鼻梁骨…… 蒙面人被激怒,跨步上前,举刀劈来。 翠芳想拦在前面,穗穗眼疾手快的推开了她,而自己和孩子却向后倒去。 就在这一刹那,穗穗以为自己难逃一劫,牢牢抱着孩子。 忽然,她身后的窗口被破开,明晃晃的刀锋一闪而过。 刺耳的“哐当”一声,穗穗看见蒙面人挥来的砍刀被撞飞,但自己也快摔到地面。 她害怕的闭上眼睛,失重的身体却蓦的一轻,稳当的停住。 穗穗睁眼一看,先入为主的是男人严肃又冷酷的俊脸, 穗穗望着他,呆愣了一瞬,不禁油生出一句感慨:好个冷面的门神啊。 “冷面门神”瞧她迟迟没有起来,手臂用力,直接将她推起。 穗穗搂着孩子,瞬速站稳,这才看到地上躺满了蒙面人的尸体,皆是背后中箭而亡,她连忙捂着孩子的眼睛,护在怀里哄着。 几个也是从后院进来的将士,踏着这些尸体上前,对“冷面门神”作揖道:“将军,这些人都是死士,后牙槽里都藏着毒。” 这时,常英和大庚几个也从外面杀了进来。 看到女人和孩子们都没事,他们刚吁半口气,就瞧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蒙面尸体,又生生打了个寒颤。 常英看向屋里的将士和将军,带着大庚他们作揖道:“多谢酆将军和各位将士的救命之恩。” 穗穗她们一行,也行礼道:“多谢酆将军和各位将士的救命之恩。” 酆凌霄微微点头,道:“不必多礼。” 他扫了眼屋外被杀的几名死士,再看向毫发未伤的常英时,深邃的眸光变得犀利,开口道:“这小小的村庄,竟有藏龙卧虎之辈。” 常英知道他在说自己,回道:“将军,草民自小没有双亲,多亏庙里的师父收留长大,教习我一身功夫,防身强体。” “哦?不知高僧何在?”酆凌霄问道,去年修建水库时,他初见常英,就看出此人是练家子的,若一个武僧真教出如此高徒,背后定不简单。 常英沉敛道:“平遥古城漆吴山上,只是,师父已故去多年,到今年正好二十载。” 穗穗还是第一次听老爹说起这些事,以往的记忆中,也并没有关于爹娘身世的,心里忽然多了几分好奇,暗暗记下了老爹说的这些话。 “平遥古城。”酆凌霄若有所思看了常英一眼,没再问话。 他吩咐将士们,帮忙打扫屋子,把尸体都抬到县衙去,自己也一起动手,但有双黑漆漆的眼睛,总是盯着他,很是不爽。 孟翠兰抱歉的看了眼将军,她也不想总走在他附近的,可她一走开,怀里的老大就哭闹。 酆凌霄很不自在的瞧了眼她怀里的孩子,小东西对视到他的目光,那小眼睛就更直勾勾的了。 孟翠兰看出将军的不悦,赶紧抱孩子走开,可不管她走到哪里,孩子就是哭,哪怕给穗穗抱着,也是哭个不停。 穗穗只好抱着他出来,小家伙再次看到将军,哭声就立马止了。 孟翠兰跟在一旁道:“这孩子怎这么喜欢看着将军呢?平时除了吃喝拉撒,几乎不哭不闹的。” 酆凌霄闻言,不禁多看孩子一眼,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倒是个不肯吃亏的。” 怀里的孩子好像不高兴听到这句话,一个月的小家伙,竟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小脑袋慢动作一侧,把脸藏进娘亲怀里,嘴里还哼哼唧唧,好像在骂人似的。 在场的人,都被小家伙逗乐得不行。 穗穗怕酆凌霄面子挂不住,抱着孩子行礼道:“孩子不懂事,将军多包涵。” 酆凌霄看了眼穗穗,不知为何,刚才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时,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浅淡的道了声:“无妨”。 将士们把尸体都搬到外面去了,常英道:“今天多谢将军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打扫就行,只是你们还有事,不然留下吃口便饭也好。” 大庚也在旁笑嘻嘻的道:“是啊,将军,恰好今天给乐宝的三个小孩做满月酒,吃口饭再走吧。” 酆凌霄看了眼穗穗怀里的孩子,院里的客人都吓走光了,他迟疑道:“好。” 听他说好,远离的人都怔了下,将军竟然留下来吃饭! 大家一扫方才的晦气,脸上都露出了淳朴的笑容,手里清扫的动作就更快了。 酆凌霄见将士们也很高兴,对身边的小将道:“你去趟衙门,让他们来把那些尸体拖走,我们都留下吃口饭。” “好勒!”小将高兴的应道,立马出门骑着快马,直奔县衙去了。 常英又去买来几挂鞭炮,驱走院里的晦气,热热闹闹的办起了满月酒。 村里那些人,听到常家又放鞭炮了,很是不可思议。 第23章 终于要收拾渣男了 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但愣是没人再敢去凑热闹了。 有隐不住、又好事的人,在常家隔壁的大贵那里一打听,才知竟是酆将军他们吃酒。 去年年底修水库的时候,是有不少人见过酆将军的。 这下他们又心痒了,猜测常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屋里死了那么多人,官府没来查不说,反倒还请酆将军吃起满月酒了来。 族长家的听说此事后,赶忙回去告诉自家男人。 “这么说,吕睿超的阴谋失败了?常家的人,一个也没死?”族长问着自家老婆子。 老夫人道:“常家要是死了人,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再放鞭、做酒席啊,死的应该都是那些杀手!” 族长沉了口气,捋着胡子道:“你看我怎么说的,常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吕睿超那两下子,还差了点。” 老夫人道:“我不管他们好不好欺负,反正幸亏我家孩子没事,去常家送了礼就回来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炸药,一个不慎都是要见血的,想想我都后悔,不该让孩子去的。” 说罢,她又走到菩萨跟前拜了拜。 族长觉得也是,和她一起拜着。 这满月酒可给大庚喝痛快了。 他的酒量在村里本是数一数二的好,除了常英偶尔和他小酌几杯,其他没几个敢和他喝的,今天头一次碰到对手,和将士们喝了个不相上下。 酆凌霄没有阻止,他这次来,还是为着去年年底走私军火一事,当时因回朝述职,只留了几个眼线在暗处盯着。 这一盯就是两三个月,近半个月才有线索,不过,那些人一动手就冲着常家来,而且还是下死手。 想必这些走私军火的头子里,定有和常家不共戴天之人,关键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县令和郡守。 酆凌霄抿了口茶,这永安城可是一点也不安宁啊。 他见院里其他人都有些醉意了,才对一旁常英沉声道:“你家有什么仇人或对头吗?” 县衙里若真有人走私军火,那他今天带人出现在常家救场,定会打草惊蛇,这也是他留在常家吃满月席的一个原因,为的就是麻痹县衙的人,让人暗中盯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常英看了眼穗穗,如实道:“上次经杨三检举的吕举人,和草民家确有过节,村里其他人虽有意见不同的时候,但不至于要害我一家性命。” 酆凌霄眉头微拧,他回想起炸水库那天的一个细节:杨三私自炸开的地方,原本是常英和吕大庚几人的所在点。 莫非犯案人事先就知道常英几个的所在点,但杨三并不知道自己会炸死谁,他只需负责安装炸药就是。 想到这,酆凌霄问道:“水库炸开那天,你们是怎么撤离的?” 常英知道他联想到水库的事了,立马回道:“是衙门的人指挥我们走的。” “又是衙门!”酆凌霄冷声道,这前前后后的线索串在一起,那唆使杨三的人,和今天谋杀常英一家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两次害人,都和走私火药有关,只要揪出他,说不定就能摸清走私火药的这条线。 常英见他在想事,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打扰。 穗穗和女眷们在隔壁一桌,但老爹和酆将军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酆凌霄捋清这些事后,看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子来,递给常英道:“今天和将士们多有叨扰,我们该告辞了,这个算是我们给孩子随的份子。” 常英连忙推辞,作揖道:“请将军把银子收回去,您对我家有救命之恩,常英尚不知如何报答,今日恰逢喜事,略备薄酒而已,您不嫌弃已是万幸了。” 酆凌霄不喜推来就去,把银子交给小将,并看了他一眼。 小将心领神会的接下银子。 酆凌霄斟酌了下,道:“当初那个举子,现今已是状元郎,不日就要回乡省亲,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本将军此次前来,为的是查明真相,抓捕犯人归案。” “多谢将军。”常英行礼作揖。 酆凌霄集结将士,一群人策马而去。 其实,吕睿超本早该回乡省亲了,他没想到啊,酆凌霄竟说到做到,真的把那份临摹的供状,给皇上和考官们比对了,关键还是在考完后,才呈给圣上的,导致字迹存疑,他被单独复试了一次…… 状元郎复试这件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招了不少非议不说,还因放榜时间的推迟,落了不少考生和家长的埋怨,而这些人里面,不止寒门士子,还有很多达官显贵。 这也直接影响到了吕睿超的仕途,因为还没开始,就被京都的权贵们排斥在外,这也成了他一生的痛点。 吕睿超归根究底,把错误都怪到常英头上,心里是恨毒了他一家,因此才有了常家满月席发生的恶性谋杀。 晚上,常家人饭后,照例坐在一起唠嗑,不可避免的说起了白天的事。 穗穗回想起那把差点送自己归西的刀,仍心有余悸。 常英倒是记着酆凌霄的那句:又是衙门! 他记得上次吕睿超母子被狼兄咬伤后,没几天县衙的人就上山大肆捕杀,虽没见他们猎到过一只狼,但其它动物都遭了殃。 虽然他早就知道县令和郡守,是帮着吕睿超的,那今天的事呢?要说和吕睿超无关,打死他也不信,但县令和郡守又参与了多少? 想到这,他心中一凛,沉声道:“今天的事,十有八九是吕睿超干的,他是一次更比一次过分,若再不把这个畜生拉下马,日后只怕还有无穷后患。” 穗穗和他一样的想法,当即便道:“爹,我听酆将军的手下说,那些蒙面人,都是死士,这些人不是一年半载能训练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帮吕睿超,而且身份还是非富即贵的人。” “嗯。”常英冷声道:“我们不能再隐忍了。” 翠芳义愤填膺的道:“早该收拾那畜生了。” 孟翠兰也点头,“孩子们暂时还要待在村里,这个人要是不除,的确后患无穷。”穗穗提议道:“爹,我们且看酆将军能不能从水库爆炸那件事,查到吕睿超头上吧,如果不能的话……我们就只能走下下策,把吕睿超作奸犯科的证据拿出来,殴打秀才是有罪,但要是品行端正,别人又怎会殴打他,我想酆将军一定会秉公处理。” 常英点头道:“有酆将军在,至少能得个公平,不过,吕睿超这件事不能连累到大庚他们,人只能说是我打的,他们在场只是做个见证而已,明天我就去找他们对一下,以防万一。” 第24章 道离别 听爹这么说,穗穗老难受了,万一将军真的要判曾经殴打秀才的刑,那不管是大庚叔,还是老爹,她都不想! 可是还有什么好办法呢?就今天遇刺的情况看来,吕睿超是已经丧心病狂了,这件事没得逞,谁知他下次又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报复来。 翠芳快刀斩乱麻道:“我看酆将军是个靠得住的人,像乐宝说的,先看酆将军查出个什么结果再说吧,一定会没事的!” 家里人闻言,都故作轻松点了点头,把沉重埋进自个心里。 孟翠兰见这件事暂且商定,她预备了会,才不舍的道:“乐宝如今坐满月子,我也该回京都了。” 穗穗和爹娘闻言后,都怔愣了,大家白天才共历生死的惊险,晚上却要道离别,这心仿佛瞬间就绞成了一团,很不是滋味。 常英两口子极力挽留。 穗穗也希望姨母留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住了这么久,我真得回去看看了。”孟翠芳笑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对常英两口子道:“主家也催我回去呢。” 常英两口子当即意会,他俩是懂的,大家都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只是这几个月来,他们是真把翠兰当姐姐处的,一时间也是难舍。 翠芳拉着翠兰的手,双眼隐含泪水。 翠兰拍了拍她的手,开朗的道:“嗐,咱们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还有来日哩!” 她满意的看着穗穗,道:“我看啊,乐宝的三个娃儿,都是有福气的孩子,尤其是大宝,将来你们来了京都,我们就天天都能见着了。” 虽然这个“将来”似乎有点远,但还是给大家心里留下了重聚的想象,总归是好受些了。 穗穗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挽留,就这几个月,她明显感觉到姨母比来前要憔悴了好多,留下来反而要辛苦些。 大家惺惺相惜,孟翠兰心里也不好受,忍着没落泪罢了,她低头起身,说要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走。 翠芳跟在后面,但进屋后,两姐妹都落下了不舍的眼泪。 穗穗和老爹听到她们擤鼻子的声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这一晚,穗穗睡得不太安稳,昏昏沉沉中,她居然梦到了酆将军,他竟然带着士兵走进了“困仙山”。 记忆中,老爹曾告诫过她和娘,千万不能去困仙山,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山原名叫妥妥山,但三十年前,不知招惹了什么,山里起了场大雾后,就终年弥漫着雾瘴,凡是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出来过的。 这几十年里,山里不知死了多少不信邪的人,后来的人都怕了这里,索性连山名都改了,困仙山因此而来。 穗穗看向山中缭绕的雾气,呈现出隐隐的黄色,空气中散布着粉尘,虽不香也不臭,但感觉很不舒服。 她细细一嗅,喉腔里瞬时弥散开淡淡的苦、辛味,穗穗大惊失色,这些粉尘......竟是雷公藤! 雷公藤性凉,是药也是毒,虽有解毒之效,但过量则会中毒,出现头晕头痛、腹痛腹胀、肌肉疼痛等症状。 而这里,淡黄色的山雾漫天,人一旦中毒,后果不堪设想。 穗穗赶忙去追酆将军他们,可她的双脚仿佛被什么拖住似的,怎么跑也跑不快。 她急得大喊,却猛然从梦中惊醒。 穗穗在黑暗中怔愣了好几秒,直到看清房中熟悉的物什,才从那阴晦的梦中回过神来,稳住心神后,擦去额间的冷汗,起身把油灯点亮。 靠着墙壁的床内侧,睡着三宝,大宝和二宝是姨母和娘在带着睡,穗穗回身看着女儿安然的睡颜,轻呼了口气,还好这小家伙没醒。 她怜爱的细看着女儿的眉眼,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酆将军的相貌,一想到他,方才梦里的困仙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清晰得让人心惊。 上次炸水库的时候,她也是做的这样一个清晰的梦,多亏了那个梦,才免让老爹遭罪。 穗穗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寒,赶紧拉回思绪,给三宝掖了掖被子。 不过,说来也确实怪,她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像吕睿超那厮的,是还没长开的原因吗? 可娘和姨母又偶尔念叨,孩子们都像她…… 穗穗轻叹了声,吹熄油灯,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天遇刺,和梦里的事,她头痛的捂着脑袋,闭上眼睛假寐,直到听见外面响起木门打开的“吱呀”声,才麻利的起床穿衣。 摸门出去,只见爹娘都在柴房忙碌,穗穗走近问道:“爹、娘,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常英道:“你姨母要赶早坐牛车去城里的驿站,你娘寻思着早点起来做饭,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走啊。” “乐宝,你怎地起来了,三宝还在床上吧,那可离不得人,快回屋去。”翠芳道。 “娘,不急。”穗穗想着梦中的事,神情也凝重了些。 常英见状,问道:“乐宝,有话要说吗?” 穗穗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爹、娘,你们还记得去年年底修水库前,我和你们说的那个梦吗?我昨晚又做了个梦,和上次的感觉一样。” 常英两口子闻言,神情也沉了几分。 穗穗接着道:“不过,这次是梦到酆将军,他们……去了困仙山。” 困仙山在当地,大家是连提都不提的,似乎说了就不吉利了...... 翠芳听后,神色骇然道:“他们去那里做甚,不是真的吧!” 穗穗道:“梦和上次一样,很真实,而且我在梦里,还闻出了那雾瘴里,有雷公藤的味道,它可做药也可做毒,若是持续吸入肺里,会中毒的。” 常英眉头紧皱,沉声道:“怕是真的。” 翠芳闻言,很是惊骇,因为她知道常英是从来不说虚话,赶忙问道:“她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常英沉了口气,道:“我也不确定,如果乐宝的梦,和上次一样是真的,那酆将军带人进去,可能是和火药有关。” 穗穗不禁拧起眉头,分析道:“单从雷公藤粉来看,它不可能自己化成粉,那困仙山上,怕是有人动了手脚,酆将军这样的人,能来这里查案,自然也不会因为小事情来的。” 常英点头,当即道:“不管梦里是不是真的,我送你姨母上牛车后,去给他们提个醒吧。” “嗯。”穗穗道:“您可以告诉他,那山里多毒多瘴,一定要进山的话,务必带上郎中,做好防瘴准备。” “嗯,放心吧。”常英道:“你先回房去,这里有我和你娘就够了。” 穗穗点头,转身回屋,经过姨母房外时,看到她屋里的灯亮着。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姨母正在抚着孩子,她平时就很疼爱三个孩子,眼下即将离别,怕也是不舍。 想到这个,穗穗蹑手蹑脚的回自己房里抱了三宝来,和姨母话别。 一家人早食过后,外面的天色也才蒙蒙亮。 穗穗和娘分别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看着老爹送姨母离开。 她记得姨母来时,也是在这样的清晨,安安静静的,现今离开也是这般,静悄悄的,但不同的是,彼此心里都多了不舍,和对将来再度重聚的期待。 第25章 困仙山之局 穗穗和娘张望着,都没注意到奶娘来了。 “婶子,乐宝,你们在看什么呢?”奶娘边问边顺着她们看的方向望去,“哟,那不是常叔和乐宝她姨吗,这是作甚去?” 翠芳叹道:“她姨今天回去了,我家那口子去送送她。” “啊,这就走了啊。”奶娘望着那背影,也有些惆然。 穗穗连忙招呼道:“阿秋姐,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快进屋。” 翠芳也道:“对对对,快进屋,你看我,光顾望着他们了。” “没事没事,我今天起早了点,就过来了。”阿秋笑着走进屋。 她比穗穗大五岁,生两个孩子了,奶水非常充足,一次能喂饱两个孩子,一天来喂三次。 穗穗自己也喂一个,这才满足了三个孩子的口粮。 不过,现在才个把月还好,等三个孩子再大点,两个人肯定是不行了,还得再找个奶娘,或者想其他办法才行。 翠芳见孩子们吃奶的吃奶,睡觉的睡觉,暂时用不上自己,便笑道:“我去柴房给你们煨点汤来,这个时候没有营养可不行哩。” 阿秋和穗穗笑看了眼彼此,异口同声的道谢。 穗穗原本担心阿秋不敢来了,毕竟昨天的场面那么惊险,换谁都害怕,眼下见她还是和往日那般,才放下心来。 其实,阿秋确实害怕,但她舍不下一个月二两银子,另外常家吃的东西,也比自家要好很多,还不用自己去做。 翠芳把骨头汤煨在火上,趁着空闲功夫,收拾了下柴房,没想到木柴堆里竟掉出个银袋,光看这绸缎,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好几十两! 翠芳赶紧收好,抓紧熬汤做饭。 阿秋喂饱孩子,她也吃过饭,喝了汤后,便回去了。 翠芳见孩子们吃饱又睡了,才把银袋拿出来,给穗穗看。 穗穗一眼就认出了那银袋,奇道:“这不是酆将军的银袋吗?” “这是酆将军的?我刚才拾掇柴房的时候,从柴堆上掉下来的。”翠芳问道。 穗穗道:“我昨天看他拿出来过,本来是要给爹的,老爹没要,他就给了身边的小将,怕是那小将给放在柴房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回事呢!”翠芳道:“等你爹回来,再给人家送去吧。” “嗯。”穗穗刚应声,外面就传来老爹的喊声。 “翠芳,快开门。” 翠芳怕吵着孩子们,没敢应声,放下银袋,就赶紧去开门。 没想到自家男人,竟和酆将军一块来了。 “民妇见过将军。”她虽然意外,但礼数未乱。 酆凌霄道:“大娘不必多礼,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想托。” 翠芳不明所以,看了眼自家男人,忙道:“您进屋再说。” 酆凌霄点头,让小将把守在门外,和常英两口子进屋去。 常英边走边说道:“翠芳,乐宝在看孩子们吧,你先照看一下,将军找她有事要说。” “诶。”翠芳赶紧去屋里。 穗穗也没想到“冷面门神”竟来家里了,边理衣服边琢磨,不慌不忙的出屋去。 见到酆凌霄,她不卑不亢的揖礼道:“见过将军。” 酆凌霄今天是穿便衣来的,他微微颔首,道:“请起,听翁老郎中说,你是他的关门弟子,精通医理,对林中毒瘴之术,也颇有见解,可是属实?” “......属实。”穗穗在心里嘀咕了句:这厮明明是来求人,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不过,穗穗还是挺敬重他的,毕竟人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问向老爹道:“爹,你带将军去见过我师父了?” 常英应道:“嗯,翁老说他行动不便,就向将军荐了你。” 穗穗“噢”了声,难怪这冷面门神会找上门,看来梦里是真的,他们的确要去困仙山。 酆凌霄瞧了她一眼,神情严肃道:“我们要去趟困仙山,那里雾霾漫天,这次来没带军医,不知可否请姑娘帮个忙,破解山中毒瘴。” “好,我跟你们去一趟。”穗穗道,她正好去看看那雾里是否真的有雷公藤的粉尘,“不过,得先准备一下。” 说罢,她便去拿来纸墨,写下了两张解方,一张是针对雷公藤的,一张是针对瘴毒的。 既然梦中和现实吻合,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翠芳听着外面的动静,把孩子放到床上,走到房门口招呼了下常英,让他进来一下。 穗穗检查了遍方剂,确认无误,才把单子递给酆凌霄,道:“请将军即刻派人去买好这些药材,并熬制好,但不要去永安城内买,您知道原因的吧!” 酆凌霄沉声道:“困仙山是永安城的属地,如果有人在山上做手脚,自然会盯着城里的一举一动。” 穗穗点头,这些当兵的果然不打无准备的仗啊,只是他们既然查清了这些事,为何在梦里他们还是闯进了山里呢? 酆凌霄接过单子,看着纸上端正娟秀的小字,有些许讶异,京都里宦官、富商家的女儿,尚有目不识丁之辈,更何况普通的农夫家。 他想起方才进门时,常家大嫂得体的举止,已不同于一般农妇,想来也是出身不简。 穗穗倒没想他这么多,道:“除了这些,还得买口罩,你有多少人,就得买多少份,这是进山就要用的,越快越好。” 虽然这个年代的东西,不能和现代比,但最基础的东西,该有的都有,老祖宗们既想到了,也做到了。 “还有别的吗?”酆凌霄问道。 穗穗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 这时,常英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那袋银子,道:“将军,这是您的银子,我家那口子今天才在柴房看见,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个钱,您一定要收回去,现在不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了。” 穗穗也道:“是啊,酆将军,您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怎好再要您的银子。” 说罢,穗穗没等他发话,径自去外头招呼来那个小将,把银子和单子一并给了他,并交代好了一切事宜。 酆凌霄眉头紧皱,他征战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人情冷暖,还是头一次遇到银子送不出去的...... 小将看着那袋银子,探头看向将军,见酆凌霄点头,便赶紧去办。 穗穗趁着这会功夫,回屋去看看孩子。 仅一柱香的时间,小将就把口罩买回来了。 酆凌霄对穗穗道:“他们熬好了药,会直接送到山上去,我们先走吧。” 穗穗道:“且慢,这些口罩要全部浸湿,然后拧干水分,湿口罩可以起到防尘、防瘴的作用。” 酆凌霄依她说的办好后,带着她抄小路进了山。 半个时辰后,穗穗终于见到了困仙山的真貌,和梦中一般无二,淡黄色的雾色,笼罩着整个山体。 穗穗率先走进雾里,酆凌霄紧随在她身后,健壮的身躯,稳稳的罩后面,安全感拉满。 穗穗一心验证梦中真假,倒无心留意这些,她细嗅着空中的粉尘,喉腔里很快就散开了淡淡的苦、辛之味。 果然是雷公藤,困仙山哪里是什么精怪做妖,人为的欲盖弥彰才对! 第26章 旧事难忘 得出这个结论,穗穗心里虽然吃惊,但之前毕竟已经预想过,所以相比这个,她倒是更震惊于自己居然做了两次这种预示性的梦了。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照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穗穗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她不可思议的转身,却一头撞在堵“肉墙”上,被吓了一跳。 酆凌霄反应极快,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俯身在她耳边轻“嘘”了声,也正是这一瞬,他才闻到从她脖颈处散发出来的微微香气。 是她? 酆凌霄僵了僵,这气息他牢记了一年,眼前这个人,会是那晚的人吗? 穗穗看清是他,安下心来,拉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去。 酆凌霄的手掌里,余留着她呼吸后留下的微微湿润,他转身看向那个娇小的背影,踏步走去。 穗穗出来后,把雷公藤、以及自己的推测,都说给了酆凌霄听。 但说完后,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回复,难道...哪里错了? 穗穗疑惑的抬头,正好对上酆凌霄深邃而又复杂的目光,“将军?” 酆凌霄闻言,眸光瞬时恢复了清明,道:“知道了,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山形图,只要能顺利进去,就不难了。” “噢!”穗穗恍然大悟,难怪在梦中他们直接闯进山里了,原来是有线索! 她扫了眼静谧的四周,酆凌霄带来的人就隐匿在某些草丛和灌木后。 一想到干系着这么多人的性命,穗穗再次叮嘱道:“将军,你们进山前,一定要先喝药、带口罩,这样才可保你们在三个时辰内,不受山中瘴、毒的影响。” “记住,是三个时辰,如果你们碰到的事情复杂,一定要早做好撤退的打算。”穗穗再次交代道。 酆凌霄点头,道:“今次对亏姑娘指点,我们这些人生在北方,长大后又驻守在边境的战地,这南方来得不多,对瘴毒之事,确实了解不多,待事情办完后,酆某必定登门拜谢。” 穗穗忙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将军公务繁忙,不必特意去家里,倒是您的救命之恩,若日后还有机会,我和孩子们一定尽力报答。” 酆凌霄看了她一眼,现在不是多言多语的时候,便对一旁的小将道:“护送姑娘安全到家,不得有任何差池。” 小将领命,再抄小路护送穗穗离开。 酆凌霄看着他们渐渐走远,来这之前,他只知道常乐小小年纪,就生下了三胞胎,现在才想起,不管是满月酒那天,还是今天去常家,都没看到她男人在,也没听他们家人提起过。 倒是那个叫大庚的,昨天喝醉时说过一嘴:他这个侄女不容易,是吃了苦的,三个孩子不足十月就生下来。 不足十月! 他蹙起眉头,算算时间,和那晚的日子,应该是吻合的。 除此之外,还有昨天那个总是盯着他的小男婴,寻常孩子见了他,哪个不是又哭又嚎的,这也是他不喜欢小孩的原因。 只有那小子,眼里毫无畏惧。 酆凌霄打定主意,查清这里的事情后,他一定要再去常家看看。 穗穗在回去的半路上,正好遇到送药上山的四个士兵,他们都是乔装改扮。 小将老远就认出他们是自家人,就没有避讳。 穗穗见这半路都相安无事,便道:“小将,剩下的路也不远了,要不你回去护着将军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小将道:“那不行,将军命我护送您回家,我怎么能半路回去,有违军令是要受罚的。” “再说了。”小将得意道:“这种小场面,将军哪需要别人护他,不给他添乱就是好的。” 穗穗哭笑不得,“将军有这么厉害吗?” 小将不置可否的道:“那是自然,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管是军中,还是在江湖上,都无人能胜,但凡消息灵通点的坏人,听到将军的威名,哪个不是首先就吓破胆的。” 穗穗咂了咂舌,小将虽有吹牛的成分,但将军的身手也确实顶顶厉害。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昨天是在刀锋下,被将军救下的,那力量和速度,就很不寻常了。 穗穗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余担心了。 一旁的小将却忽然亮晶晶的看着她,神情雀跃的道:“姑娘,你可知道,将军都一年多没理会过年轻女人了,但对你有点不一样,好像……话要多一些。” 穗穗白了他一眼,道:“将军话少,你跟在他身边,倒是个话多。” “不过,按你这么说,他一年前,是在年轻女人身上上过当吗?我现在是三个孩子的妈,将军没必要防着,自然就话多了些呗。” “是这样吗?”小将不太自信的道,可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懊恼自己这张破嘴,又提一年前的事,要是让将军知道,就要挨军棍了! 穗穗肯定的点头,道:“当然是啊,快走吧。” 小将意外的看了穗穗一眼,她倒是不好奇一年前将军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好,免得他多说所错。 因着这,他对穗穗的好感,提升了一个度。 穗穗安全回到家,远远就看到老爹往这边的路口张望,她心中一暖,连脚步也轻快了些。 常英也看到他们了,挥手招呼着。 小将按着将军的交代,把她安全送到家里后,才回程。 他走前,穗穗给他塞了两个荞面包子,当作路上充饥。 小将觉得好吃,给将军留下一个,带了回去。 穗穗回到家,和爹说了山里的事后,她洗干净手,又换了衣服,才敢去看孩子们。 翠芳道:“多亏了小秋,她喂了三个孩子,刚刚才走。” 穗穗抱着三宝,虽说三个都是自己的骨肉,但她还是要偏爱姑娘一点,加之儿子本就不能惯着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三个孩子再长大点,要吃的就多了。”常英在旁道。 穗穗思量了下,道:“爹,要不我们买几头母羊回来养着吧。” 常英琢磨道:“让孩子们喝羊奶?” “那可不行。”翠芳否道:“村东头满林的孩子,也是喝不着奶,硬给喂的羊奶,结果那孩子…….” 翠芳担心不吉利,没说出来,那孩子染上了怪病,最后夭折了…… 第27章 好个造局者 穗穗搜寻了下记忆,那满林还真是个可怜人,花光家里的银两,赎回一个青楼女子,他爹娘气得半死,坚决不许那女子入家谱,族里都极力反对。 但满林却执意要娶那女子,惹得族人不满,他们一家被全村人孤立。 一年后那女子怀了孕,生下个男婴,但她自己,却因不被村里和婆家待见,日子不好过,整日郁郁寡欢,加之营养不够,母体孱弱,导致难产逝世。 那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没有奶水充饥,村里在奶孩子的,没有哪个愿意去哺乳那青楼女人生下的孩子,满林无奈之下,才想出让孩子喝的羊奶的招。 动物的生奶没有经过高温消毒,是很容易出问题。 果不其然,那孩子才喝没几天,就生了病,高烧不退,通体蜡黄,还起满了红疹,连翁老都束手无策,最后病逝。 因着是个婴儿,村里人又觉得晦气,见到他们家的人,都绕着走。 后来满林的爹娘也病倒了,送走双亲后,满林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游荡在村里。 常英也觉得喝羊奶不行,道:“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多请个奶娘就是了,咱家的银两够用。” 穗穗道:“爹、娘,满林那是给他孩子喝的生奶,动物的奶,要经过三次煮沸杀菌,处理好了才能喝。” “煮沸杀菌?”翠芳和常英都满脸疑惑。 穗穗知道他们没有杀菌的概念,耐心道:“对啊,动物奶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跟肉一样,煮熟就好了,这个在北方很常见的,而且医书上也有记载,煮沸后的羊奶,孩子不仅能喝,还有很多好处呢,只是我们南方少见而已。” “这,真的假的,能行吗?”翠芳很是怀疑。 “当然是真的了,娘。”穗穗肯定的道:“孩子们都是我的骨血,我还能害他们不成。” “再者,养羊也是一项收入,过年过节的时候,可以拉去城里卖,很多人都喜欢炙羊肉。” 说起炙羊肉,穗穗情不自禁的回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小日子,那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整上点烧烤羊肉串、喷喷香的羊排、麻辣卤羊蹄,再喝点小啤酒,几多惬意啊…… “啊……”想起这些,穗穗不由得叹了口气。 常英两口子见孩子突显颓丧,紧张的看了眼彼此。 翠芳赶紧道:“不就买几只羊嘛,交给你爹就放心吧,一定给孩子弄回来。” “是啊是啊。”常英也道:“这都是小事,小事,不值得叹气啊,爹下午就去办。” “啊?”穗穗见爹娘这么紧张自己,知道他们是对去年“挂脖子”的事,还有阴影,忙道:“爹、娘,这个不急,我刚才就是想到点以前的事而已,没什么事。” 常英两口子交换了下眼神,以前的,肯定是不好的事。 翠芳忙宽慰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咱们以后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呢,听娘的,我们乐宝不想了啊。” ……穗穗点头,娘说的也对,反正想也吃不到。 不过,等不用喂奶了,她就是自己做,也一定要吃个过瘾,还是得努力赚银子啊,不能总让爹娘负担自己和孩子。 说起这个,穗穗就想起翁老让将军来找自己的事,其实师父的徒弟中,不乏良医者,为啥偏偏推荐她这个还未出茅庐的呢? 等这些事了结后,也是时候去拜访师父了。 当天下午,“轰隆”震耳的爆炸声,忽然间响彻整个吕家村,连地面都有轻微的震动感,惊动了所有人。 有些隔得近的人家,院里砸下许多碎石。 这爆炸声,整整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停歇下来! 村里安静了几分钟后,就沸腾起来了,老百姓纷纷出来一探究竟,男人们一同赶往爆炸声传来的地方,你嚎我叫的,有些人担心,有些人兴奋。 这些人里,族长是最先赶往事发地点的。 常英只站在院墙看了看,大庚几个去打探消息了,他要守在家里,怕又有人趁乱下黑手。 穗穗已经猜想到是困仙山了,那里的雾是三十年前才起的,现在自然是到了该散的时候,有人胆大到围山作乱,精怪们被背上子虚乌有的罪名,如今也总算可以歇歇了。 只是,不知酆将军他们的情况如何了,千万不要有事才好,不然,那些罪恶就只能随着爆炸声,一同埋进土里。 穗穗没敢出去打听,她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只到一个时辰后,老爹告诉她,酆将军他们从山上下来了,还押了好几个犯人,原来以前那些从外乡进入困仙山的人,他们并没有死在山里,而是在山里做火药! 不过有些本地进山的村民,却是真被杀死在山里了。 穗穗不禁咂舌,这个布局之人,是有多缜密啊,占着一座远离人迹的山头,编了个老百姓最忌讳的迷信故事,用着外乡的打工人,杀死本地的闯入者,吓倒了一村的人,造就一座嗜血的凶山。 没人敢进山,就永远没人知道实情。 这之后,困仙山上长年累月的浓雾,也终于变薄了,渐渐显露出了山形来。 穗穗在想,上次吕睿超在水库布局,想害老爹,也是用的炸药,上次没有实证。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查出吕睿超来。 想到这个渣男,穗穗就恨得牙痒痒,不管怎么样,都绝不能给这个人渣再次谋害的机会! 常英和大庚他们交代好事后,想着明天得去城里找趟酆将军才行。 次日上午,常英等大庚一家到来后,就准备出发去永安城里。 大庚想和他一块去。 常英不允,道:“我就是不放心乐宝娘俩在家,才叫你帮我照应一下的,吕睿超那厮,还在想方设法的害我们几家,不把他除了,我们这几家,如何安心得了。” 大庚明白他的意思,留了下来。 常英这才出门,不过,他刚走出堂屋口,就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他翻上院墙一看,竟是酆将军! 他赶紧下来,给酆凌霄开门。 第28章 将军:我来找媳妇儿了。 酆凌霄在距离常家百米左右下马,他神色复杂的朝着常家院走去,昨天从困仙山出来后,他就派了人来吕家村暗查常乐的事。 若查访所言当真属实,那常乐,十有八九就是那晚的女子。 他找了这女子一年多,一直了无音讯,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却历历在目。 那时候,为了查清草原人在中原人手里购买走私火药的事,他从边境一路追踪到吕家村,可到这里就断了线索。 现在想来,那个人当时应该就藏匿在困仙山里。 此行虽没抓到人,但他在途中救下个女人,本打算在吕家村后的石洞边,吃点东西,歇歇脚就走的,没想到那该死的女人竟恩将仇报,在烤熟的野兔肉里下了药,致使他浑身乏力,身体却很……渴望。 不过,那女人还是低看了他,酆凌霄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时,就将她打晕,扔进了黑漆漆的石洞里。 可那药却邪性得很,他催动内力,想把药逼出来,不想用了内力,那药效反而发作的更快。 他强撑着起身,要离开这里,却听到外面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女的大喊不要,男的却一嘴淫秽之词,要对那个女的不利。 酆凌霄听到那男人说的话,心里瞬间无比烦躁、恼怒,他凭着多年习武的这股劲冲了出去,一招就将那说话的男人撂倒了,单脚踢进了里面的洞里。 但那女子,却跌进了他怀里,酆凌霄想推开她,可他此时却是一点力也没有了。 只听她一边呜呜咽咽的问: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 一边又手脚笨拙的不停脱他衣服...... 感受到那柔软肌肤,酆凌霄残存的最后一分理智也被药性吞噬,做了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最后悔的事。 他伤害了那女子,尤其每每想到她也是被下药才会如此,心里就更自责。 可那天他醒来后,身边躺着的,却成了他救下的那个恶毒妇,昨夜的一切,仿佛是个梦一般,不过,他却清楚的记得那女子身上的香气,和常乐身上的一样。 当时,酆凌霄恼怒的掐着恶毒妇的脖子,刚要逼问那女子的下落,他的政敌左卫将赵平就闯了进来。 “将军,您怎么来了!” 常英的喊话,打断了酆凌霄的思绪。 “常大叔。”酆凌霄称呼了声,微微颔首道:“我是来道谢的,昨日我们能一举拿下困仙山上私制火药的那帮人,多亏您和常乐姑娘的指点,今次特地过来道谢。” “嗐,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常英说道,请将军进院里。 酆凌霄把牵马绳递给小将,让他在外看管着。 翠芳闻声出来,看到是将军,赶紧招呼他们进屋里落座,端来果子,倒上热茶,给门口的小将也拿了些去。 穗穗在里屋带孩子,大宝和二宝吃饱了在睡觉,只有三宝哼哼唧唧的。 酆凌霄听见孩子的声音,往里屋看了眼。 常英微笑道:“孩子有点闹腾,将军莫见怪。” “无碍。”酆凌霄收回目光,正正方方的坐下,但心里却留意着里屋穗穗和小孩的动静。 常英腼腆道:“不瞒将军说,今天您不来,我也正要去永安城里找您的。” 酆凌霄接过话道:“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来你家行刺的那些死士,经查明,是永安城郡守训练的,不过,因他和县令涉及仙山私制火药一案,已被大理寺的人押押京都会审。” “将军真是雷霆手段啊,这么快就查出了这些!”常英感叹道。 酆凌霄看得出他是真心夸赞,不是刻意恭维,破天荒的自谦道:“这倒非酆某一人之功,来前皇上下令大理寺一同协查,我们共同努力了这些天,才有今日之功。” “原来如此。”常英说完,若有所思道:“方才您说那些死士是郡守的人,可我家和他并无仇怨,却是为何针对我家而来呢?” 酆凌霄微抿了口茶,其实原因他很清楚,但他不露声色的道:“据他交代,是因他得知常乐姑娘所生三子,系当今状元吕睿超所出,可他女儿爱慕那状元郎已久,且他也曾私下和状元郎约定,待功成名就之日,便娶他女儿。” “可如今,常乐姑娘生下了状元郎的嫡子嫡女,而且还是三个,阻碍到他女儿的位置,所以才痛下杀手。” 常英闻言,脸上隐现怒色。 穗穗在里屋听着,担心老爹在将军跟前失言,反正三宝也不睡,她赶紧抱着孩子出屋。 酆凌霄眼见她出来,眼底闪过一丝愉悦,但稍纵即逝。 他起身道:“打扰到姑娘了吧。” 常乐听他喊姑娘,心里总有些别扭,抱着孩子行礼道:“民妇见过将军,我已是三个孩子的娘,将军唤我常乐就好。” 酆凌霄微微一笑,“好。” 穗穗起身,也不跟他装糊涂,一边哄孩子,一边道:“方才在里屋听将军说起那郡守和吕睿超,那郡守派人来杀我们的解释未免有些牵强,我和那吕睿超,早已在族长那里割据清楚,我和孩子和他家再无半点干系的。” “他既然已经知道我和孩子的事,又怎会不清楚这一茬,当时族里很多人都有见证的,再者,就算他想派人杀了我和孩子,大可以晚上悄无声息的,何必当着村里那么多人在的时候,明晃晃的屠杀!” 酆凌霄点头道:“你怀疑有人指使他?” 穗穗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民妇不怕告诉将军,那指使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状元郎吕睿超,除了他,不可能再有旁人。” “他和那县令、郡守之间,怕也是早有勾结的,去年炸水库的时候,不也是针对我爹和大庚叔几个来的吗!” 酆凌霄顺着她的话,问道:“酆某冒昧,不知姑娘和状元郎之间,到底有何仇怨?以至于他要杀了你和孩子。” 穗穗闻言,看向娘和老爹,轻咬下唇,决心道:“爹、娘,事已至此,不如就把那件事跟将军说了吧。” 酆凌霄道:“这件事若真和状元郎有关,他既想置你们于死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今他身份特殊,郡守又在保住他,此番过后,你们日后再想翻案,只怕难于登天。” 翠芳看向常英,道:“孩她爹,你跟将军说吧。” 第29章 老爹看闺女,越看越喜欢 常英点头,把当初吕睿超亲笔写下的供状、往来信件、以及契书,都拿了出来。 自从上次乐宝把这些给他保管后,他就一直带在身上,对他来说,没有比随身带着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交给酆凌霄,沉声道:“将军,这些是吕睿超玷污我家女儿的证据,皆由他亲笔写下,至于证人,当时有族长,和在族长家的那些乡亲,都可以作证。” 酆凌霄翻看供状,上面交代了吕睿超承认给常乐下媚药,并玷污她的事实,而且这畜生为了好玩,自己也喝了点那下过药的水。 地点就在吕家村后山的石洞里,时间和酆凌霄被恶毒妇下药的那天一致。 虽然他昨晚就派人打听了常乐的事,但亲眼看到这些证据,感觉是不一样的。 酆凌霄心里难忍悸动,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晚和自己缠绵的女子,就是常乐无疑了。 他不露声色的冷静了会,又翻看了下契书,至于那些往来信件,他仅看了其中一封吕睿超写给常乐的酸诗,就搁下了。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他醒来后,身边的常乐怎么变成那个恶毒妇的。 酆凌霄把这些证据都收好,问向穗穗:“你还记得那天出事后,也就是你醒来以后的事情吗?” 穗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虽然摸不着他的意思,但还是坦承道:“记得,那天醒来后,我和吕睿超躺在林子里,但我看他写的供状上,说是拐我去了山洞的,可我对醒来之前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八成是他给我下的那个药的原因。” “吕睿超也说不记得怎么来的林子,他也是吃了那药的!”说起这个,穗穗很是愤恼,那渣滓真是精虫上脑,他自己吃,不就是为了更好玩吗! 她强忍着恶心,接着道:“当时天已经蒙蒙黑了,那畜生哄了我一会,说怕鬼怪作乱,就带着我赶紧回来了,后来我有孕在身,他不光没有兑现承诺娶我,母子俩还反咬一口,后来闹去了族长那里,这才结下的梁子。” 常英两口子回想起那天从地里回来,看到女儿上吊的场面,仍心有余悸。 酆凌霄眉头紧蹙,他记得自己是把吕睿超踢进洞里了的,常乐和自己外面,那他奸污的,莫非是同在洞里的那毒妇? 他心头一沉,看来回京前,势必还得把吕睿超那小瘪三提溜来问问,状元省亲的队伍,应该明日就到了。 常英见将军不语,以为他是起了疑心,径自作揖道:“将军,那天到族长家前,我先去的吕睿超家里,把他揍了顿,他这才肯写供状招认,我知道,庶民是不可以打秀才的。” 当时要不是吕睿超拿大庚做威胁,他早就把吕睿超送去衙门了。 穗穗接着老爹的话道:“将军,我爹是打他,但也是不得已才为之的,吕睿超不肯承认玷污我的事实,还仗着秀才的身份,让他娘鼓动村里的人抓我去沉塘,我爹无奈之下,才打他一顿,也是为了逼出真相。” “虽然律法上,是规定庶民不可以打秀才,但秀才要是品行端正,别人又怎会无缘无故打他呢。”她呈情道。 这时,大庚从院子里冲进来,边说边跪道:“将军,别处罚英子哥,人是我打的,您要关就关我。” “大庚!”常英斥了他一句,对酆凌霄道:“您别听他的,人就是我打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庚满脸急色,刚要说话,被酆凌霄制止了。 酆凌霄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会由新任县令赵之林来审理,此人刚正不阿,定会秉公执法,我会同他打好招呼,如常乐所说,不管他是秀才还是状元郎,自己品行不正,休怪别人要打他。” 这新县令一来,虽说事情又多了些周折,但如将军所说,至少能得个公平处理。 穗穗和家人们都微微松了口气,异口同声的谢过将军。 穗穗怀里的三宝也跟着“啊啊呜呜”的,水汪汪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的瞧着酆凌霄。 看着这灵动的小女娃,酆凌霄心中生出几分欢喜,冷峻的神情微微柔和了些。 穗穗见他看着孩子,想起以前自己看到别人的孩子,就想逗弄的时候,她试探性的问道:“将军...要不要抱抱吗?” 常英俩口子闻言,也好奇的看向将军和孩子。 酆凌霄有那么一瞬的囧,他想拒绝穗穗,但说出口却是:“可以吗?” …… 穗穗笑道:“当然可以。” 说罢,她把三宝轻轻转移到酆凌霄怀里。 三宝近距离的看着酆凌霄,“啊呜”了声,小嘴巴往上一咧,小小的萌态很是欢喜。 酆凌霄看着这小可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声,双手小心翼翼的抱着。 常英俩口子和大庚一家也洋溢出高兴的笑容。 翠芳道:“咱们家的孩子好像都很喜欢将军呢,前两天做满月酒的时候,大宝就喜欢看着将军。” 酆凌霄不露声色的扬了扬嘴角,那可不,谁家孩子见了老爹不高兴的。 小将进来送果盘,正好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不可思议的看了酆凌霄好几眼,将军笑了?将军竟然笑了! “将军?”他不敢置信的喊了声。 三宝听到声音,注意力被吸引走,小眼睛滴溜溜的,似乎想看看谁在说话。 酆凌霄不悦的抬头,盯了小将一眼。 小将感受到压力,连忙对翠芳道:“大娘,我把盘子放这了啊。” 说罢,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屋里的人都失笑了声。 酆凌霄继续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他眼底隐藏着不舍,小心翼翼的还给穗穗,道:“大叔、大娘,我该走了,城里还有事,下次再来探望,今日就告辞了。” 翠芳道:“哎呀,这么急吗,将军留下来吃顿中饭再走吧。” “是啊。”常英道:“劳您老大远跑一趟来,吃顿饭再走吧。” 酆凌霄抱歉道:“实在是公务缠身,下次肯定会有机会来吃饭的。” 话说到这里,常英两口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酆凌霄看向穗穗,对她微微颔首,算是别过。 穗穗微笑道:“将军走好。” 酆凌霄点头,踏步离开。 常英俩口子送他到院外,眼看着他策马离开,但小将却迟迟未走。 俩口子这才注意到,小将的马上,驮了两个大箩筐,他正在拆卸。 常英忙道:“小兄弟,要帮忙不?” 小将道:“不用,我马上了。” 说罢,只见他拆下箩筐,一手拎一个,径直就往常家院里塞去,拦都拦不住。 翠芳跟在后面,着急道:“小兄弟,你这是作甚啊?” 第30章 明天是好戏还是歹戏? 小将把两只箩筐放在院里,道:“这些都是将军准备的,不止礼品,里面还有大袋银子,他说是感谢常大叔您和常乐妹子的。” 常英道:“这可不行啊,我们做的只是小事,将军的救命之恩,我们都还未报答呢,这东西和银子不能收。” 小将不容反驳的道:“那不行,将军给的赏赐,哪有退回的,你们收不收都得收下,不然是要砍头的!” 说罢,他往院外跃去,直接踏马离开。 留下一院人面面相觑。 常英看小将绝尘而去,无奈的关上了院门,对大庚道:“将军的脾性,和去年在水库见到的样子,是不是...不一样了?” 大庚道:“是啊,好像平易近人了些,可我昨天看到他,还跟阎王似的。” ...... 穗穗抱着孩子出来,看到院里那两大箩筐东西,也是觉得夸张,道:“爹、娘,既然将军给了,就收下吧,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他就是了,退来退去的,太打眼了。” 院里的大人们一合计,也觉得有理,就收下了。 常英把东西搬回屋里,翠芳粗略的清点了下,光那袋银子,就足足有二百两,除此外,还有很多补品、吃食,数个绸布匹。 普通百姓家过年过节,扯点缎布做衣服就很好了,更何况这绸布匹! 因为临近中午时分,翠芳暂时没时间细点,她从中挑了两匹绸料,给大庚媳妇。 大庚媳妇哪里敢要这么贵的东西,连忙推辞。 翠芳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己话,才算让她收下。 巧妹和穗穗在屋里头哄孩子玩。 巧妹挤眉弄眼的说道:“乐宝,我看那个将军,好像对你......有点那个意思。” 穗穗愣了会子才寻思过来她说的“那个意思”,“噗嗤”笑道:“你想多了,我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哪有心思想那些,再说,人家是将军,且不说他有权有势,但他征战东奔西跑的,啥样的女人没见过。” 巧妹琢磨了会,道:“话虽如此,但我总感觉他看你的眼神,就是有点不一样。” 穗穗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啊,怎的净说胡说,嗯?” 巧妹摇头甩开她的手,笑嗔道:“真的是,不信算啦。” 穗穗笑道:“古灵精怪,看来真该让大庚叔给你说给婆家,管管你咯。” 巧妹闻言,羞赧的瞪了她一眼,不过,片刻后又叹气道:“跟你说正经的,你说,吕睿超那样的人,怎么还考得中状元啊,也不知道酆将军能不能拿他归案。” 说起这个,穗穗也蹙起了眉头,道:“应该能,酆将军把证据都拿走,听他的意思,他不好处理这件事,但会交给新任县令。” “哼,吕睿超那王八蛋应该快回乡了吧,我们方才来的时候,看到野二驴和几个地主,去族长那里了。”巧妹道。巧妹气鼓鼓的道。 穗穗失笑道:“你怎么也跟着叫野二驴了,在外头可不兴这么说啊,免得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又嚼舌根子。” 巧妹调皮的眨了眨眼,“知道了,我的姑奶奶。” 穗穗笑着瞧了她一眼。 巧妹逗弄着摇篮里的二宝,看着一旁素不喜人调弄的大宝,琢磨道:“乐宝,我怎么看孩子们都和酆将军有点像啊?尤其是大宝。” “又来了!一个月的孩子能看出什么。”穗穗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低头看着喝饱奶的三宝,哄道:“三宝给小姨抱一下噢,娘去阿奶那里看看,要不要帮忙。” “好勒。”巧宝应声接过。 穗穗特地交代巧宝竖抱,或者侧抱着,因为孩子刚喝饱,挤压到她的小腹部会吐奶。 巧宝笑道:“又学到一招。” 穗穗打趣的看了她一眼,怕她害臊,才没再多言,轻声走去房外。 翠芳两口子留大庚家一起吃午饭,她和大庚媳妇在柴房忙活着。 穗穗走出屋子,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走去柴房,正好看到大庚婶在掌勺,由衷的夸道:“哇,这一闻就是婶子的手艺。” 翠芳在旁道:“你婶子手艺要是不好,能把一家人养得个个水灵灵嘛,这些年啊,我得亏从她那捡了不少,不然还真伺弄不了一家子。” 大庚媳妇回头笑说:“你们可别夸我了,我家那几个祖宗,还总说我烧的难吃呢。” 几人说笑了会,翠芳说这里烟重,让穗穗回去看孩子。 穗穗没见着老爹,问道:“娘,爹和大庚叔去哪了?” “在后院围羊圈呢,你爹昨儿个去四爷那看了,下午就把羊牵回来了。”翠芳道。 “啊,这么快!那我去后院看看。”穗穗很是惊讶,边说边往外走,她家后院有很大一块空地,圈羊倒挺合适。 到了后院,她才看到不远处的羊圈已经定桩成形,老爹和大庚叔在忙着网篱笆。 穗穗咂舌,老爹果然是行动派啊,说干就干起来了。 她打了声招呼,回屋端了茶水和果子,给他们放在一旁后,回屋和巧妹一块看孩子。 下午,常英就去四爷那把羊牵回来了,一共7只,其中两只公的,做种羊用,还有一只小羊羔和四只母羊。 “孩她爹,怎么还买只小的回来了?”翠芳问道。 常英指着其中一只道:“这小羊羔,是和这只刚下奶的母羊一起的,这奶山羊得到春风时节才交配,怀也得怀五个月,我想着不赶趟,就买了这只刚下奶的,四爷说得带只小的才卖。” 他笑道:“也没事,另外三只母羊,是成年的,下个月不就春风了,再等几月就有奶了。” 穗穗赞道:“还是老爹想得周到,这只奶山羊来得正好,我和阿秋都能松口气了。” 奶山羊的哺乳期有7—9个月之久,到那时,另外三只羊又正好可以替补上,孩子们的口粮就不用愁了。 翠芳笑说道:“你爹自然是个精的,一会我就挤奶去,乐宝,你要告诉我怎么搞那个……煮沸杀菌啊。” “嗯嗯!”穗穗很是开心,这下是真要轻松好多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敲锣打鼓声,只听有人兴奋的喊道:“我们村出状元咯!我们村出状元咯!” 喊罢,又是一阵敲锣打鼓,停毕,再接着喊,直到家喻户晓。 大庚匆忙忙的赶来,走到里屋,把门关上才道:“英子哥,那畜生明天上午就回村了,野二驴和那几个地主都在张罗呢!” 第3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常英道:“无妨,就算他是衣锦还乡,也还没有官职,那旧县令和郡守都伏法了,捧着他的,也就族里和那些地主老财,不碍事。” 大庚拍了下脑瓜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他以前厉害,也是因为那县令和郡守愿意捧他,现在这两个都倒台了,还怕个卵。” 常英道:“理是这个理,但我们还是小心着点好,对外不要声张。” 大庚点头,保证道:“放心吧,英子哥,我现在就回屋待着去,今儿个不出门了,免得看得心烦。” “嗯,有事我会喊你的。”常英说着,送他出门。 证据都给酆将军拿走了,现在要做的,唯有等待。 穗穗最佩服老爹的这一点,遇事不乱。 此时,村里为明天迎接状元郎已经张罗开了,甚至还有人特意去吕家村和杨家村搭界处闹腾,显摆村里出了状元。 村里闹得最欢实的,无外乎吕二爷和吕钱那几个地主了,想着明日好在吕睿超那里邀功。 倒是族长,以身体欠安为由,把事情都推脱给了这几个,窝在自个家里没出动。 他家老婆子问道:“你真当不去啊?状元郎可不是轻松能考上的,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咱不得给孩子攒点人脉啊!” 族长冷哼了声:“攒人脉?我看倒未必。” “哦?”老夫人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族长道:“那酆将军接二连三的去常家,你是看不着还是听不着?昨儿个收拾困仙山,连同那个山头的员外都押走了,明儿个?哼哼!”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那困仙山的事,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和人家吕睿超又扯不上关系。” 族长摇头:“你是不是忘事啊,常家摆满月酒那天,又是炸弹,又是杀手的,最后怎么着,远在京都的酆将军竟然到场了,救了常家一家子,这谁能想到?整个就是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你还看不明白?” “我看啊,明天也不一定是个好,野二驴和吕钱他们几个愿闹腾就闹腾去吧,得没得着脸,都是他们的运气,反正我家里头的,一个也不许掺和。”他没好气的道。 老夫人复杂的叹了口气,“我这不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嘛,你这些年帮了常家这么多,捞着哪些好处了?他家现在又添三孩子,那吃都得吃穷他们家,将来怕是连过日子都为难。” “你懂个屁,反正听我的,不要掺和,别再叨叨,我自有主意。”族长怒道:“烦死了!” 老夫人见他确实恼了,努了努干瘪的嘴,也没敢再吱声。 吕二爷和吕钱几个在村门口张灯又结彩,但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本风和日丽,大好春光的天气,到了半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紧接着就开始下起雨来。 一夜间,竟倒起春寒来。 第二天,他们冒雨跑到村口一看,好家伙,红纸糊得满地都是,其他物什也被风刮得稀碎。 村里有心信道的老人,悄咪咪的说道:“状元郎衣锦归乡,本是大好的事,这满地血红,怕不是好兆头,恐有灾祸啊。” 吕二爷闻言,几分得意的对吕钱道:“我就说让你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吧,这要是触了状元郎的霉头,你还想讨个好?怕是门都没有!” 吕钱黑着脸,让人赶紧收拾了,天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张灯结彩这一出,是不现实了。 “哎呀!”吕二爷笑眯眯的盯着昨天让人挂的牌子,道:“还是我的主意好啊,牌子一挂,风吹不倒;鼓乐一吹,雨打不散;这就齐活了!” 吕钱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和身边的心腹密语,让他去请文狮班的人来。 很多大户人家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喜欢请文狮班来自家热闹热闹,为图个好彩头,吕钱这次,也是下本钱了。 为了第一时间见到吕睿超,他们就这么在雨中等着。 直到前方有队公家的人出现,但这下雨的天,看不清个子丑寅卯来,村里的人有些犹疑。 吕钱催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敲锣打鼓,狮子舞起来啊!这公家来的人,除了状元郎,还能有谁啊,得老远就让人家看见听见了才好!” 于是吕钱的人,就开始了吹吹打打。 吕二爷喊来的人眼见这般情势,天又下着雨,催促他也快开始。 他踌躇的看着远方公家的队伍,“那就开始吧。” 结果,这队公家的人刚走到一半,远方又出现了另一队。 吕钱看傻眼了,问向一旁的二爷道:“这什么情况啊?” 吕二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怨道:“什么情况!这不得问你吗?人都没看清楚,就猴急。” 吕钱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痛快,心一横,道:“管他怎么个事呢,迎就是了。” 文狮班的班头道:“吕员外,如果还得迎到那队人来,得加一倍的钱才行,我们都淋着雨呢。” “加加加!快让他们别停下!”吕钱不耐的喊道,又得花银子出去,他心烦的很。 前头这队人终于走近了,他们这才看清,这些人竟抬着块医匾,上面写着“学精灵素”。 这队人停在村口,领头的公差看了下挂在村口迎接状元的那块牌,问向当头的吕钱:“常家怎么走?” 众人一闻这官差事要去常家,无不瞪着惊讶的双眼。 只有吕二爷一脸不高兴,怎么彩头还能让常家那贱妇给抢了去,有事也不知道提前和族里知会一声,真晦气! 吕钱恭敬的道:“大人说的常英,可是我们村里的常英?” 官差道:“没错,你是这里管事的吗?快喊个人带我们去常家。” 吕钱看着那块医匾,想说道:“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据我所知,常英家里,没人是做郎中的啊。” 这官差倒也不嫌烦,解释道:“就是常英家,这块医匾,是酆将军赠予其人之女常乐的,困仙山中多有毒瘴,多亏她开方下药,保将军和子弟们无虞。” 这可真是震住了这些人,没想到常家的还有这本事! 吕钱也是意外,没想到常家那被吕睿超抛弃的小妇人,竟有这般造化! 一旁的吕二爷眼看着后面状元郎那队人越来越近,催促道:“吕钱,官爷让你喊个人带路,你还不照办!” 第32章 透心凉 吕钱不悦的瞧了吕二爷一眼,他很不喜别人教他做事,生硬的道:“这我自然知道,不用旁人多嘴。” 吕二爷瞪了他一眼,对后面的人招呼道:“状元的轿子都要来了,还不敲锣打鼓,等待何时啊?快快快!” 吕钱见状,对一旁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道:“小安,你带官爷们去常家吧,留神着点。” 心腹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好嘞,官爷们随我来。” 谁料领头的官差道:“不急。” 说罢,他转身喊道:“弟兄们,大家走这么久了,都在这歇会吧。” 这些人纷纷应好,顺势就在路中间停下了。 吕钱和吕二爷顿时傻眼,眼看着状元的轿子越来越近,他们心里直发杵,怎么这些官差这样不懂道理,哪有停在路中间的! 吕二爷对吕钱使了眼色,意思是要他上,撵走这些官差。 吕钱扫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转身去张罗“文狮班”的人继续舞起来。 他可不傻,这些官差是酆将军派来的人,此番停在路中间,明显来者不善,老东西想把他当枪使唤?没门! 吕二爷眼睛都使疼了,奈何吕钱那厮就是不看过来,他气塞的沉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对领头的官差道:“官爷,您看我们村在迎接今年的新科状元回乡省亲,可否麻烦您和官爷们挪动尊步,往旁边走一点。” 领头的官差并不买他的账,“老汉,在哪歇脚,我等自有分寸,你既在这里主持,那就该放聪明些,做个明白人!” 此番话形同当头冷水,“哐当”就把吕二爷浇了个透心凉,他猛然清醒,这官爷是在点他! 吕睿超此番衣锦还乡,怕是……在劫难逃。 欢庆锣鼓声还在漫天作响,他却再没有张罗的心情,只欲笑还哭的看向那堆满笑脸的人群。 吕二爷沉沉的吐了口浊气,难怪族长不来,原来是早有较量的! 终归是计差一筹啊,不怪当年没选上族长! 吕钱看着热热闹闹的场子,回头瞥见吕二爷那副老鳖孙样,也不知他到底是笑还是哭,见惯了他这幅表情,也就没搭理他。 此时,吕睿超的轿子已经到达村口。 他那队忽然跑来个官差,对挡在路中间的这队人道:“我等护送新科状元回乡省亲,尔等何故停当在路中间,还不让路。” 领头的官差从怀里掏出令牌,道:“我等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 那人看见令牌,赶紧去给状元郎回话。 吕睿超听到是酆凌霄的人拦他一头,心生不悦,但面上却恭谨的道:“有劳,既然是酆将军命他们在此,就不要惊扰了。” “是。”官差应道。 吕睿超叫停马车,从轿中下来,走去后面的轿子道:“娘,我们到村口了,让官差他们回城中驿站吧,我们走几步就到家了。” “诶。”吕婆子应道,轿子落下,她有模有样的出来。 官差们领了状元郎的赏钱,纷纷夸着状元如何如何的好。 吕婆子听着很是长脸。 但吕睿超心里却很清楚,这些官差虽是负责护送他回来的,但谁知道他们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错综势力,科举重试一事,已经得罪了京都里不少人,若是这些衙役回去复命时,哪个说他几句不好,就有可能被参到朝廷上去。 那边,吕钱带着他的“文狮班”热闹的朝吕睿超母子奔来,“狮子们”秀完技后,当头四只,从口里吞出对联和横批,庆祝状元高中。 这时,吕钱喜气洋洋的从一旁出来,口灿莲花的说了好几串恭喜的词。 吕婆子被逗得那叫一个高兴,以前这些地主可是很瞧不起他家穷酸秀才的,现在也得伏低做小。 吕睿超从头到尾只淡淡的道了句:“多谢。” 他的淡漠,有部分是骄傲,他现在完全没必要巴结什么小地主。 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担心,因为他没看到郡守和县令,连族长也未出面,按理说,不是都应该在场吗? 吕钱见他这般态度,有些不快。 而吕睿超心里正隐隐不安的时候,那领头的官差忽然喊道:“将军来了!” 大家都看向进村的方向,果不其然,只见一队军将策马奔腾而来。 方才就“透心凉”了的吕二爷,这下终于绷不住了,赶紧让敲锣打鼓的那些人停下,村里安静了不少,远处那“哒哒”的马蹄声隐隐传来。 吕钱不明所以,但他也知道事情不好,让文狮班的人退到一边去。 吕睿超扫了他们一眼,已经预感到不妙,县令和郡守怕是出事了,而且八成已经供出了他! 吕婆子看到酆将军来,倒很是得意,尽管回来前,儿子特意交代她少说话,她憋了一路,这下实在憋不住了,小声对他道:“儿子,那酆将军也是来给你庆祝的?” …… 吕睿超无言以对,娘现在是完全不想事的? 他稳住心神,只道:“娘,记住我的话,不管在哪里,少说话,以礼待人可以少吃点亏!” 吕婆子被噎住……“娘记住了。” 吕睿超没再同她说话,刚刚那点不安已经从他心里消散了,自从上次被杨三指证后,他做事就更加谨慎,和县令、郡守之间,没有书信往来,更没有用银钱贿赂。 就算县令和郡守出卖了他,他也不怕,因为没有实证,酆凌霄来了又如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不只是酆凌霄,还有新任县令。 县令拿出朝廷逮捕令,以及原县令和郡守的供词,当众严声道:“吕睿超,你涉嫌与永安城原县令、原郡守勾结,指使死士行凶,并涉及困仙山私制火药一案,有通敌之嫌,本县现将你逮捕审查。” 吕婆子慌了,她原以为这些人是来给儿子道喜的,没想到是来抓人的! 她刚要张嘴说话,却被儿子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吕睿超冷静的道:“我是新科状元,仅凭一份没有证据的口供,你们就想抓我?那这天下之人,要是想诬告谁,岂不是仅凭一张嘴巴,就能上衙门!” 酆凌霄沉声道:“吕睿超,本案涉及到通敌之人,凡与此事有关联者,一律需经由县衙和大理寺的会审,绝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有罪之身,你身为状元,应当熟悉律法,现下不仅不配合调查,反而指责朝廷法度,这是何意!” 吕睿超心中一惊,作揖道:“将军,我并非指责朝廷法度,只是我刚从京都回乡,你们若没有实际证据,可否查证清楚了,再来抓人也不迟。” “此案事关国本,容不得啰嗦!”县令一声令下。 第33章 你们可别想再巴结我!好的! 捕快们当即上前,抓捕吕睿超。 吕婆子连忙挡在儿子身前,开口便是:“我呸,被你们抓去严刑拷问,就是无罪之人,也得脱下几层皮,迫认有罪,我儿可是新科状元,你们休想抓他!” 县令严声斥道:“民妇休得胡言,我朝律法一向公正,你胆敢口出狂言乱语,可知该当何罪!” 吕婆子被他吼得神情一虚,待反应过来,正要回怼时,被吕睿超制止。 “娘。”吕睿超喊了声,随后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和婶娘她们回去。” 吕婆子看着儿子的眼色,这才收住了嘴。 县令盯了那妇人一眼,“念你是新科状元的母亲,暂不追责于你,但日后若再胡言乱语,一并追究!” 吕婆子没敢再声张,只能眼看着儿子当着全村人的面,被县衙的人带走。 酆凌霄看向那队抬着医匾的官差,对身旁的小将道:“你熟悉路况,带他们去趟常家,记住,不要毛毛躁躁,把事情办好再回来复命。” “是!”小将作揖应道,牵着马,带着那队官差,直往常家去,他真的发现了,将军对常乐妹子,真的不一般! 有些好事的人,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去常家看热闹。 村口只剩下吕钱、吕二爷等人面面相觑。 吕婆子看着那些去常家的那些人,眼神里透出几分愤愤不平的怨恨。 吕钱不敢置信的道:“吕睿超就这么被抓走了?” 吕二爷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冷瞧了他一眼,遣散锣鼓队后,就回家了。 吕钱好不失意的摇头,让手下人收拾残局,也径自回家,边走边道:“今天可真晦气,银子全白花了,一点好都没讨着!” 吕婆子不甘的喊道:“我儿是清白的,他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别又来巴结我们!” 结果,压根没人回头搭理她。 只有她两个妯娌,半嫌半就的站在她身边。 杨香莲道:“先回去吧,过几天睿超真出来了,再给他们个好看也不迟。” 吕婆子气得两眼泪汪汪,本以为今天回来可以出尽风头,结果却…… 她气愤的锤了几下大腿,都怪那些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子堵在村口,将来若有机会,她一定要找补回来! 常家。 穗穗和阿秋正在给孩子喂奶,外面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阿秋道:“咦,人不是都在村口吗?怎么还往这边来了?” 穗穗也觉得奇怪,就算去吕睿超家,也不是走自家这边的路啊。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翠芳推门而入,激动的道:“乐宝,将军派人给你送医匾来了。” “医匾?”穗穗瞠目结舌,道:“娘,是不是啊?昨天都没听酆将军说起这回事啊。” “是真的!”翠芳说罢,抱过她怀里的三宝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穗穗闻言,忙理好衣服,忐忑的往外走去。 到堂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将带人抬着医匾进来,还兴奋的和乡邻们说着那天在困仙山上部分可透露的事,夸穗穗的医术是如何好,如何多亏了那药。 乡邻中有人道:“常乐宝确实会搞药啊,上次炸水库的时候,我和宝林几个受了伤,血流不止,多亏敷上常嫂带的药粉,那血当时就止住了,宝林几是不是啊。” 宝林道:“是啊,当时常嫂说是常乐宝配的药,我们还不信呢。” “老乡,这回可以信了吧!”小将神气的道,说罢,他怕别人还不相信似的,补充道:我们可是亲眼看着常乐妹子把药方开好的。” 乡亲们笑道:“信信信,将军这医匾,可不是轻易能给人的吧。” “那是自然!”小将认真的道。 说罢,他对常英道:“常叔,将军赠给常乐妹子医匾,快叫她出来吧。” “诶!”常英应道。 “爹,不用叫,我来了。”穗穗从堂屋出来。 小将高兴的上前道:“妹子,你看到了吧,这是将军给你送的医匾。” 穗穗不骄不躁的福身道:“民妇多谢将军,感激不胜!” 小将笑道:“快起身吧妹子,将军不在,就不要做这些虚礼了,你的感激之情,我会帮你转达给将军的。” 说罢,他安排人把医匾抬进堂屋里。 大庚一家闻讯赶来,巧妹走到穗穗身边,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穗穗倒是沉静的看着那块匾,回想着前前后后的事,猜想道:这会不会就是翁老让酆将军来找她解困仙山之瘴的目的? 要知道,这块匾,不仅在村里给她打响了动静,将来若是搬去城里,也会是活字招牌! 可是,翁老又怎么确定将军会赐匾呢?穗穗有些想不通…… 小将将医匾挂好后,说还要回去给将军复命,就告辞了。 他们刚走没多久,吕婆子就闯进了常家院,打破了这里的热闹。 她冲到穗穗跟前,指脸道:“我说那姓酆的,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我儿进村的时候就来了,肯定是你这贱妇在背后挑事,想让我儿身败名裂!” 她接着又对乡邻们道:“你们可不要被骗了,那姓酆的送她一块破匾,你们就真的信了?她这么些年在村里长大,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底细吗?师承都没有,从哪学的医术?难不成做梦学的!” 杨香莲也喊话道:“就是,这郎中,可不比做别的事,那药万一下错了,或者下反了,可是要死人的!” 这话倒还真让村里这些人迷糊了,有人道:“也是啊,常乐宝是在哪学的医术?确实没见她去哪学过艺?” 巧妹哪听得下这些话,当即就道:“吕婆子,你不回家捧着你那状元儿子,来这里做什么!大家别听她们妯娌瞎撺掇,我告诉你们,翁老!就是乐宝的师父!” 吕婆子一听到儿子,心下更是火冒三丈,手又指向巧妹,破口道:“我呸!翁老那么多徒弟,怎会收她个贱妇!你个小蹄子,整天和这个破鞋混在一处,我看你也是个贱……"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头也歪向了一侧。 是穗穗,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并冷声道:“吕婆子,你口口声声破鞋、贱妇,你儿子当初可是写了认罪书的,那些供状都还在,怎么,你们逼死我一次不够,还想再搞事吗?” 院里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常英闻讯出来,方才他看院里人多,就在里屋照看孩子,没想到才一会就出事了。 吕婆子从脸上火辣辣的麻痛中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你竟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第34章 谁说她师出无名! 说罢,她就朝着穗穗抓了过来。 “滚开!”常英几个跃步赶来,一脚将她踢开。 尽管他这一脚是收了力的,但吕婆子还是被摔出了半米远。 杨香莲见状,当下就怂了。 吕婆子伏在地上,“哎呦呦”的叫着,哭丧道:“来人啊,常家要杀人了,快报官啊,快报官啊!” 大庚喊道:“贼婆子,你敢骂乐宝和巧妹,再撒泼我就把你扔出去!” 一旁的杨香莲倒是看明白吕婆子的意思了,也跟着一起大喊大叫的哭闹起来,又是要报官,又是要喊郎中来的。 “好啊!”穗穗冷笑了声,对老爹道:“爹,小将和县衙的官差们应该还没走远,您叫他们再回来一趟,正好我也要报官,让那些作奸犯科的人,绳之以法,否则这世上的是非都要反了!” “诶,我这就去。”常英应声就准备走。 “慢着!”吕婆子当即不嚎了,从地上起来,道:“别忘了当初你们在族长那,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打的我儿!报了官,你们也得坐牢!” 常英冷眼看着她,“坐牢又怎么样,你儿子的罪,就算不杀头,也得流放!” 吕婆子一怔,胡搅道:“我不跟你们扯这些,就说这个医匾,常乐师出无名,村里的人尚且不知道她会开方子,更何况从京都来的酆将军,听说他接二连三的来你家里,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关照,要说没点猫腻,鬼才信呢!” 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谁说常乐师出无名!” 大家好奇的往外看去,只见一个人驮着翁老,出现在院门口,无不是一惊。 “师父!”穗穗奇道,赶忙去迎接。 常英也是大踏步的走到院门口,父女俩一左一右的搀扶翁老下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我前几天还想着这里的事一了结,就去拜访您的。”穗穗道。 翁老和蔼的笑道:“怎么,我老头子不能来凑凑热闹啊,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今天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得来了。” 他说到关门弟子四个字时,语气特地着重,摆明了是告诉院里的乡邻们。 大家都很意外,只有吕婆子不甘的问道:“翁老,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翁老和善的看向她,道:“有许久了,只是没有惊动大家罢了,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乐宝也时候正经的拜我一拜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乐宝,道:“乐宝,师父自作主张,你可不许有意见啊。” 穗穗知道师父的用心良苦,鼻子不由一酸,点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弟子怎会生有异心,一切全凭师父做主。” 翁老含笑点头,他已将势造好,接下来如何,就看乐宝的造化了。 院里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有人道:“这下好了,我们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直接找乐宝瞧瞧就是,不用跑老远去找左瘸子了。” “是啊,翁老的徒弟,自然不会差的,不然酆将军也不会赐下这医匾了。” 吕婆子听着这些话,心里气得要死,指着常英父女俩,道:“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合着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姓酆的把我儿抓了去,你们常家又抢走我儿的风头,天老爷,我儿寒窗苦读,考中状元多不容易啊,您为什么就不怜悯怜悯他呢!” 穗穗这才知道吕睿超被抓走,这天大的喜事,自己居然错过了! 常英也有些惊愕,酆将军不是说要把案子交给新任县令去管的吗,怎么他自己来抓吕睿超了? 吕婆子还没闹完,指着常英和穗穗道:“一定是你们,和酆凌霄事先串通好,来欺压我母子的,可怜我男人死早了,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这么欺负,没人给做主!” “爹,您先扶翁老进屋去,这里我来收拾。”穗穗道。 常英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应道:“好。” 穗穗冷眼看向在那撒泼的吕婆子,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怨别人,要不是你母子作恶多端,几次害我家,后来又攀龙附凤,想娶郡守家的女儿,这本来没什么,可你们不该和他们勾连在一起,派死士来杀我全家!” “连一个月大的婴儿都不放过,你们落得如此下场,才真是苍天有眼!” 这番劈头盖脸的话,把吕婆子砸蒙了,她没想到穗穗居然知道的这么多! “你胡说!”吕婆子心虚的辩驳道:“我儿清清白白,就是你在背后冤枉他,所以才有今天的事!” 穗穗冷笑道:“我懒得和你争,孰是孰非,衙门自有定论,由不得你认不认,但眼下你若是再不走,我即刻便去告你儿子作奸犯科!” 她这话既是试探,也是震慑,方才吕婆子明显怕她去报官时,她就怀疑,莫非酆将军拿下吕睿超,并非因为作奸犯科,而是别的? 吕婆子见她一脸严肃,心里也发了虚,只放了句狠话:“你们都等着!”就和杨香莲走了。 见她遁逃,穗穗心里有底了,问向吕满林:“满林叔,你们从村口过来的,知道酆将军抓走她儿子的事吗?” “知道,知道。”满林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一遍。 巧妹听完,大拍双手,喜道:“他终于遭报应了,做坏事的人,老天爷果然是在看着的!” 有人接道:“可不是吗,昨天半夜又刮风又下雨的,那路面弄得满地红纸片,那就是不祥之兆啊。” 院里的人听后,神情间无不透着好奇和虔诚。 这时,常英出来招呼道:“乐宝,快来拜你师父吧。” “诶,来了!”穗穗应道,对满林叔道了声谢后,赶紧回堂屋拜师。 翠芳已经准备好了敬师茶,端在一旁候着,笑看着她进来。 翁老端坐在正位,常英和大庚两口子庄重的立于一侧,村里的人在挤在外面看着,再没人吵吵闹闹的,堂屋里瞬时充满了严肃感。 穗穗沉静下来,行三叩首大礼。 第35章 第一个病人 敬上红包,再端上敬师茶,一一敬献给师父。 翁老接过,喝过茶后,敦敦教诲道:“乐宝,你我虽早已是师徒,但今日我还是要交代你几句,你在子弟当中,是天资最高的,日后必得做一方良医,仁心方可成就仁医,对待病人,不可踩低捧高,也不可自恃天分,目中无人,知道了吗?” 穗穗作揖应道:“弟子知道,谨遵师父教诲。” “嗯!”翁老满意的点头。 乡邻们听到翁老竟说穗穗是天资最高,那必有非凡之处,纷纷向翁老表示祝贺,喜收高徒。 翁老笑呵呵的和乡邻们应着话。 这时,有个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进来,她看到坐在正位的翁老,显然有些激动,道:“老郎中,真的是你啊!” 翁老见到她,赶忙让常英去扶一把。 常英自然是不会打推辞的,立马就扶她走到翁老的跟前来。 翁老问道:“老嫂子,您有什么事啊?” 老妪道:“今天我正打算去您那的,听说您来了这里,就赶忙来了,我啊,最近总感觉身体不得劲,麻烦您顺道给我瞧瞧。” “喔?哪里不舒服,快请坐。”翁老请她坐下,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脉诊包。 老妪坐下后,把手平放在包上,说着自己的症状:“我最近总感觉头晕没力,心口发慌,还肚子发胀,没什么胃口,别的倒也没有了,在左瘸子那开三副药了,没有反应,麻烦您给瞧瞧。” 翁老点头,他诊过后,对穗穗道:“乐宝,老嫂子方才说的你也听着了,来摸摸看。” “诶!”穗穗搬了条春凳来坐下,开始细细诊脉。 这是翁老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带她诊治,穗穗有些许激动。 但当她摸着那往来流利,如滚珠般的脉象时,却着实被震惊了几秒。 穗穗反复确认,这滑脉……老大娘莫不是有了?! 她问道:“您今年贵庚啊?” 老妪有些许得意的道:“老妇今年七十有一了。” 这是高龄了,闹荒灾那会,饿死了好多年纪大的。 穗穗接着诊脉,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问道:“您有多少年没来月例了?” 老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然有些抹不开面,不太高兴的道:“三十来岁就没有了。” 穗穗闻言,胸有成竹的放下手,回翁老道:“师父,老大娘之症,乃石胎所致,老大娘身体虚弱,正气不足,难以克制不了,便有不适了。” 翁老点头,眼里透着赞许,道:“没错!” 老妪不明所以,问道:“您说的石胎,是为何物啊?可要紧吗?” 石胎是胎儿在腹中停止发育后,没有及时服药排出,在宫腔内滞留而形成的钙化物,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但一旦形成,单靠药物,是难以排出的,且这老大娘年岁已高,不宜用猛药,就更难说了。 穗穗耐心的解释给老大娘听,并抚慰道:“您不用太担心,只要匡正阴阳,身体会好起来的。” 老妪浑浊的眼眶含泪,结结巴巴的道:“难怪当年我明明有孕,后来却一直没有动静……” 穗穗见她欲言又止,可眼泪却越发止不住,想这老大娘怕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来。 翠芳倒了杯热茶给她喝,安慰道:“老嫂子,都这么多年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喝点热茶暖暖身,如今的天还寒着哩!” 翁老也一并安抚着老人家。 老妪捧着热茶,擦着眼泪道:“你们都是好人呐。” 穗穗去拿来笔墨纸砚,给翁老开方。 翁老道:“诶,如今你已出师,这是你的第一个病人,方子应该由你来开才是,为师在旁看着,正好考考你的功力。” 穗穗心中感激师父的提携,作揖后,久久才道:“谢师父。” 翁老知她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欣慰的一笑。 穗穗酌情下药,开好方子后,给翁老看。 翁老看好,心下感慨:果真是后生可畏! 他已经预想到乐宝不会就困在这乡野村间,但他还有一件事要教教孩子。 翁老把那方子复写了一份,交给那老妪,道:“老嫂子,我看你年事已高,又行动不便,下午我让药房的小唐,给你把药送过来就是,您好好回去将养着吧。” 老妪一听,感动得满眼又是泪,道:“还是您啊,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到了这岁数,本也没什么活头了,只是为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至今没有成家,没个儿孙寄托,我才吊着口气在这里啊!” 翁老叹了口气,道:“您别这么想,活着总是好的,您看我,这腿疾是从小落下的,年轻时候还能走路,现在老了,去哪都不方便,处处难呐,也亏得祖上赏口饭吃,今天才有机会在这跟您说话哩。” 老妪听翁老这么一说,也是动容,但不似方才那般沮丧了。 不幸和痛苦,不是单一发生的,当人听到别人过得更不好,心里多几分庆幸,就会冲淡自己心里的怨苦。 等村里的人都散了后,穗穗才跟翁老说道:“师父,弟子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翁老看了她一眼,道:“乐宝既然说出了口,要是在我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也会去找旁人弄清楚的吧?” “……师父。” 翁老慈爱的笑道:“想问就问吧,问完了,我还有些行内的规矩要告诉你。” “那弟子就问了。”穗穗直言不讳道:“跟师父学医的子弟不少,您虽然常常夸我有天分,但我毕竟还未切实的看过病人,您当日推举酆将军来找我解困仙山之毒……竟对弟子这般有信心吗?” 翁老笑道:“这林瘴不比给人诊病,需望闻问切,而你平日调配成的那些药,已是非常人所能及,这一点,为师若没有把握,自然不敢像将军举荐。” 穗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些药是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就经常调配,她没当回事,可师父却看在了眼里。 这算是……中了“机会是留着有准备的人”这句名言了嘛...... “等等!”穗穗结束凡尔赛,接着问道:“师父,您来的时候,好像就知道酆将军会在今天送我医匾,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36章 满天飞“翔” 翁老语重心长道:“这是我和将军约定的诊金,我知道,你们以后肯定会离开这里,要知金银易得也易散,不可看得太重,但这块医匾,却会一直伴随你。” 穗穗哽咽道:“师父为我这般筹划,恩重如山,弟子……” 翁老打断她:“乐宝,师父这辈子也教过不少弟子,听得最多,就是所谓报答的话,这些就不用再说了。” “今天这般,也是你机缘造化所得,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治病救人是天职,日后你只消做好自己该做的,多多积德行善,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穗穗点头,但心里已打定主意,只要师父在这里一日,她就不会离开这里。 翁老从怀里拿出本册子给她,道:“这是我多年治病救人记下的手札,弟子中,你是第一个未跟我随诊就出师的,这个应该会对你有所助益。” “多谢师父!”穗穗慎重的接过册子。 翁老又交代了她业内的规矩,这些事可大可小,就是那帮江湖人定下的臭名堂。 罢了,他又问了穗穗接下来的打算。 穗穗如实告诉师父,因为要照顾孩子们,打算现在家里给乡邻们看看头疼脑热的毛病,等孩子们长大了,再做其他打算。 翁老告诉她,如果白天在家无聊,可以去药房坐坐,现在虽然是几个徒弟在管事,但他偶尔也会去看看。 穗穗看着师父的腿,道:“师父,去年您还可以走路的,今年怎么就这么严重了,让我给您看看吧。” 翁老摇了摇头,神情略显沧桑的道:“不必,万事万物自然定法。” 穗穗知道,师父不愿意的事,别人勉强不了,而且以自己的口才,论道也未必轮得过师父,便只好作罢。 夜幕降临。 酆凌霄忙完自己的公务后,来到县衙。 新任县令赵之林告诉他:“吕睿超什么也没招认,下官打算先晾他一会。” 酆凌霄看着外面的夜色,道:“等不了他,我今晚就要走。” “您的意思是?”赵之林看着他。 酆凌霄道:“非常之人,自然得用非常之法。” 赵之林点头,“现在快发放晚饭了,我这就去办。” 此时,吕睿超坐在臭气熏天的牢房里,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跳蚤在身上蹦跳的瘙痒感,而且身上已经起了好了红点,都是被跳蚤咬的。 他左右牢房,关押着两个蓬头寇面的恶煞,将尿全撒进他的牢房,甚至还会特意戏谑他,试图尿到他身上。 这些他都忍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刚吃没几口,右边那个忽然蹿稀,那一泡泡就拉在铁栏栅旁…… 吕睿超被臭得直作呕,大喊狱卒,但却没人理会他。 雪上加霜的是,左边那个也开始拉,虽然没蹿稀,但气味只过之而无不及…… 吕睿超边呕边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这一喊就更不得了,这两个好家伙拉完直接连同底下的干稻草,扔进他牢房里…… 吕睿超边躲边喊,却促使这两个越发兴奋。 蹿稀的那个,索性把稻草一甩! 吕睿超感觉似有点滴进了嘴…… “啊!”他大叫了声,赶紧用衣服去擦舌头。 这会空挡的功夫,右边那个,正好准确无误的把“翔”扔在他身上。 吕睿超感觉自己要疯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扯起外衣襟遮住口鼻,对外大喊道:“我全都招,全都招,带我见县令,带我见县令!” 直到他喊哑了嗓子,才终于看见两个狱卒进来,吕睿超就像看到救星般:“带我见县令,带我见县令,我全都招!”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恶臭,身上更是屎迹斑斑…… 狱卒喊停左右两个疯狂的人,双双带好口罩才进去开门,看到他身上的样子,两人嫌弃的看了眼。 吕睿超终于从牢房出来,连忙脱去外衣,看上去才好一些。 狱卒们一前一后的带他走,他们知道这人身份特殊,县太爷都没敢对其用刑,万一人家将来翻了身,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这些小角色。 吕睿超见到了县令,他狡猾的认了确实是恨常家,并说常家当时是嫌弃他穷,才不肯将常乐嫁给他,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至于水库案和死士这两桩,他全推脱给了郡守和县令,对困仙山私制炸药的事,完全不知情。 赵之林冷眼看他扯完谎,才从怀里拿出酆凌霄给他的证据,严声道:“吕睿超,你看这是什么!” 他把纸张立起来给他看,“这是你亲笔所写的认罪书,还有和那常乐往来的信件,证据确凿,你也敢在这信口雌黄!” 吕睿超看到那一行行刺目的字,心中既怒又惊,常家果然背信弃义,终究是把这些东西给了官府! 他下意识的想到朝纲律法,作奸犯科之人,按律……当斩! 吕睿超浑身打了个寒颤,怔道:“不可能,这是污蔑,我要见常乐,我要见她!” 赵之林大拍惊堂木,怒声斥道:“吕睿超,别在这装糊涂,还不从实招来!” 吕睿超惊跌,他颓然的抓着脑袋,知道如今是无力回天了,县令既然已经拿到证据,自然是见过常家人,也去过村里了。 他失控的仰头大笑,这些年寒窗苦读,在此刻全部化为乌有。 赵之林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吕睿超笑完,双拳紧握,他只恨,没早将常家人杀光! 赵之林又拍惊堂木,刚正不阿道:“吕睿超,法网难逃,躲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你身为寒门士子,十载苦读不易,现在认罪,兴许还能留你一命,将来大赦天下之时,你兴许还能再重见天日!” 吕睿超颓然坐着,经过一番较量,终于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困仙山私制火药一事,倒确实与他无关,去京都前,郡守只告诉他,等他高中之后,还有件重要的事交代他,将来走通管路的门子,就全靠它去打通。 他自嘲的一笑,“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想交代困仙山的事。” 毕竟,谁要是有了火药,就等于谁就掌握了财富。 待他签字画押后,酆凌霄才从暗处出来,对赵之林道:“我单独审他几句。” 赵之林不解,吕睿超已经签字画押,还有单独审问什么呢? 尽管心中疑惑,但他还是起身道:“请。” 说罢,便带着其他狱卒,往外去。 第37章 累并充实的日子 吕睿超看着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下,依旧威仪不减的酆凌霄,只觉得无比刺眼,今次在村口的事,仿佛再次浮现于眼前,有些事他似乎想通了。 先有常家满月酒那日,酆凌霄救人在先,又赠予常乐医匾于后,此等上下非常关系之下,常家自然没了顾忌,把证据都拿了出来。 酆凌霄可没心思去理他嘲弄又恭敬的神色,是怎么个意思,只问道:“在吕家村后山的石洞里,你迷晕常乐之后,是否有不寻常之事发生?” 吕睿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讶异,“这件事有何要紧吗?” 酆凌霄从腰间取出匕首,漫不经心的放在火上烤着,“我问,你只管答便是。” 吕睿超看着那被烧红的刀尖,只觉酆凌霄的声音如阎罗般,他心下发毛。 县衙的人或许会畏着点他是状元,但酆凌霄手握重兵,又有显赫的战功和家族支撑,他可不会惯着个新科状元郎! 吕睿超意识到这一点,很识时务的道:“有,我把常乐带进山洞后,就被什么东西从背后砸晕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东西”就是酆凌霄。 “继续说。”酆凌霄沉声道。 吕睿超道:“后面醒来就在漆黑的石洞里了,因为我也喝了那迷子,身上的药性未解,冲动之下才做了那事。” 酆凌霄眉头紧蹙,“你是在石洞里做的?” 吕睿超窘迫的点头。 “再后来呢?”酆凌霄眉头紧蹙,距离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很近了。 吕睿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再后来不就是……房中之事了吗?将军要听这个? 但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道:“后来我又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到了林子里!” 原来是这样,酆凌霄眉头渐松,威严的面容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吕睿超这厮睡的,正是那个同在石洞里的毒妇,并非常乐! 他收起匕首,神情冷淡的看向吕睿超,“方才听你说,要状告常英和吕大庚三兄弟故意殴打你?” 吕睿超看向他那张寒气逼人的脸,心里很是没底。 就在他犹豫要怎么说的时候,酆凌霄站起身了,甩给他一个眼神起身就要走。 吕睿超颓然跪倒,声泪俱下:“酆将军,我已知错,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酆凌霄脚步微顿,沉声道:“知错可不是口头说说,犯了错,甘愿认罚才是摆正是非的态度。” 说罢,他径直离开,连余光都没扫他一眼。 吕睿超一脸颓丧的跪坐在地上,直到狱卒进来,再带他回牢里,幸而不是原先那间了,虽然是同样简陋的草铺盖,但环境要好了很多。 酆凌霄从牢房出来后,简要的和赵之林说了那些疑点。 赵之林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吕睿超玷污的,不是常家女?” 酆凌霄点头,“这件事涉及左副将赵平,此人心计颇深,手段毒辣,你应付不了,这件事先隐下,待我从西北回来再决断。” 说罢,他又补充道:“吕睿超屡次害人,又收了原县令和郡守银两,这些也够他吃罪的了。” 赵之林明白他的意思了,道:“下官会把那些证据先封存好,待您凯旋归来之日。” 酆凌霄点头,从县衙出来,带着小将等人,径直策马离开。 直到经过吕家村的外围时,他才勒马停下,目光坚定的看着常家方向,问向小将:“人都安排好了?” 小将道:“嗯,您放心,就是妖魔鬼怪去了,也不能动一根汗毛。” 酆凌霄点头,望着那盏黑暗中隐约的灯火,不自觉的就想起常乐的样子,还有那三个娃娃。 他已经预想到,这次一走,再回来,短需半年,长则三年左右。 私制火药一案只是开端,因为朝中某些文臣、武将的变节,还有后宫里各方势力的牵扯,这次重振朝纲,势必牵扯甚广,在战事上,绝不只西北之患。 小将在侧看着他沉冷的侧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要不要……去道个别?” 酆凌霄冷冷的看向他一眼,策马继续前行。 小将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追上去,他不明白将军为何会对常家如此关照,莫非是远房亲戚?不然怎会让人暗中保护常家,而且个个都是比常英大叔还厉害的高手!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将军做事素来自有主张,雷厉风行,这样肯定有他的道理。 时间飞逝,如酆凌霄所料,他再次回京,已经是三年后,大周国内外局势已定。 三载冬去春来,自从吕睿超被抓走后,村里人对常家的态度大不同了,连族长都高看常家三分。 穗穗的孩子们,也三岁有余了,会走会闹,也会说,但三个小家伙的词汇量还不是很多,二宝和三宝活泼的很,只有大宝少言少语,跟小大人似的。 这三年里,穗穗积攒了不少人脉,因她看病见效好、处事周到、诊金又合适,也做了不少好事,因此村里来找她看病的人,逐渐增多。 慢慢的,她接诊的病人,从头疼脑热,到疑难杂症;从乡野田间,到县城,在地方已小有名气。 这天,穗穗依旧忙到很晚,因为来的人多,家里家外都乱糟糟的,她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老腰,起身去打扫。 翠芳见她收拾屋子,赶忙拿下她手中的扫帚,心疼道:“哎呀,不要干这些了,柴房烧了水的,你快去洗洗歇息,正好孩子们都睡下了,这里交给娘就行。” 穗穗见娘脸上多出的皱纹,这都是平日带孩子,操劳家长里短累的,她心里滋味难言,道:“娘,我们一起吧,打扫完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想跟您和爹商量呢。” 说罢,她想重新拿回扫帚。 翠芳哪里肯,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都来不及,忙道:“那你就坐着休息,白天看病、抓药,都得你自己忙活,这些事就给娘做。” 穗穗还想说什么。 翠芳就给她堵了回去,“好孩子,听话啊,这里有我和你爹呢,他喂了羊就来了,你快去歇会,不然娘可要生气了。” 三年前那七只羊,如今已是上三十只的羊群了,常英养得也是极好,这些小羊给家里添了不少增项。 穗穗站这一会,腰又开始疼,她没力气再和娘争,听话的在里屋窗户旁坐下,边锤腰,边纳凉,听着外面蛙鸣蝉叫,感受着凉爽的习习夜风,她才舒适的伸了个懒腰,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虽然身体疲倦,但心里却是踏实的。 待腰部舒缓些后,穗穗醒了醒神,起身去房里把这三年所存的银票和现银全部拢好,重又回到里屋,开始清点银子,这些都是她自己看病赚来的,本来是要给爹娘的,但他们执意不要,让她自己收着,以防有个不时之需。 穗穗感慨的叹了口气,能碰到这样的父母,真是自己的幸运! 以前是不硬气,现在终于有点小实力了,她也要担起在这个家里的责任来才行,想到这,穗穗赶紧拿来纸墨笔砚开始她的新计划! 翠芳两口子收拾好屋子进来时,穗穗基本画出了诊室的雏形。 常英见到桌上那堆银两,忙问道:“乐宝,你这是作甚?” 穗穗放下笔,神情庄重的看着爹娘,她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吓着他们。 而老两口见孩子这般神情,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两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翠芳着急道:“乐宝,你方才说有事要跟我和你爹商量,是何事啊?” 穗穗这才沉稳的道:“爹、娘,我打算把隔壁那块空地买下来,新建个房子做诊室用,然后再去人牙子那买个伶俐的丫头回来,帮忙看孩子。” 老两口闻言,果然露出一脸惊愕的样子! 但对穗穗来说,她早就想弄个单独的诊室了,家里就不用每天人来人往,不成个样子,尤其是娘,最爱干净和收拾的一个人,心里肯定会不得劲。 而现在,正好时机成熟,而且银子也有了。 第38章 受阻 翠芳道:“乐宝,建个新房子我倒没意见,只是这买个使唤丫头回来,会不会太张扬了?村里除了那几个地主家以外,连族长家都没有哩。” 常英思忖道:“这倒不是问题,三个孩子大了,家里也是要多个人来做事和看管才行,我就担心旁边那块地,是吕钱的,怕是不肯轻易卖给我们啊。” 这个问题,穗穗也想过,“爹,不怕,他不卖,我们就再相其他的地,离远一点也好。” 常英点头,“那行,明天我去和族长打声招呼,有合适的地方就买了。” 穗穗把桌上的银两推出来,道:“爹娘,这里总共有九百二十两银子,应该足够置地和建房,你们收着。” 常英忙推回去,“爹娘赚了钱的,这个你自己好好收着,孩子们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翠芳也道:“是啊,快收回去,我和你爹忙来忙去,不还是为着你和孩子们。” 穗穗这回坚决道:“爹娘,这几年都是你们在照应这个家,这银子你们要是不收下,那就不置办那些个了,还像现在这么过着。” 老两口见孩子板着脸,心里直发杵,最后还是翠芳做的主,把银子收下。 但常英还是不同意。 翠芳对他眨了眨眼,道:“孩她爹,乐宝也是一番孝心,就先收下吧。” 常英看了她几眼,也寻思过味来了,心平气和的道:“你做主就是,我负责把那些事办好。” 穗穗这才开了笑颜,“谢谢爹娘。” 翠芳笑道:“傻孩子,一家人之间,说什么谢谢,时间不早了,快洗洗睡去吧。” “好勒。”穗穗应声而起,去柴房打水洗澡。 常英待她走后,才问向翠芳道:“老婆子,你是怎么想的?” 翠芳敲了他一下,“你个闷脑壳,乐宝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让她一直受着我们的恩惠,她心里未必是好过的,我们收下这银子,日后她要用的时候,再给她就是了,你怎就这么木呢!” 常英揉了揉脑袋,憨笑道:“也是啊!” 翠芳笑瞪了他一眼,回屋去看孩子。 常英感叹的沉了口气,乐宝真是长大了呀! 他起身走去后院,久久的望着后山的树林里,不知为何,这几年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家院里,可又查探不出个什么来,他心里总悬着。 为了安全起见,他安排穗穗、翠芳和三宝睡在一个屋,自己则和大宝、二宝在一块。 次日,穗穗起得早,伺弄好孩子们穿衣吃饭,带着他们在堂屋里拾掇药材。三个孩子的兴趣点都不同,大宝喜欢识字说话,二宝喜欢咿咿呀呀的扒拉算盘珠子,三宝则喜欢去翻弄那些药,闻一闻,尝一尝,因为药材酸甜苦辣各有不同滋味,小家伙脸上的小表情永远是最丰富的。 穗穗格外留意着,药性相反的,就不让她碰。 收拾好这些,娘就差不多收拾好家里那些琐事了,有病人上门后,孩子们就被带去后院的凉棚玩。 常英早上就把羊放去山上,顺道把地里的活做了,羊群有狼兄们看着,不会丢失,他不仅省心,还省了很多事。 病弱的羊,被会狼群筛去,这并不是坏事,狼兄在进食前,也会提前告知他,而且羊群在群狼的追逐下,不仅更强健了,肉质口感也比寻常的羊要好很多。 说起狼兄,自它们上次离开后,山里就来了另外一群恶狼,偶尔在村里惹出事来。 从吕睿超被关进大牢后,常英才重唤狼兄它们回来,遏制山里那群恶狼,它们不会轻易伤人,也不会下山去村里嚯嚯。 晌午,常英把小羊们都带回来,吃过午饭后,去看了地后,才去族长那里。 他只是想先去知会一声,再去找吕钱谈的。 没想到族长知情后,不仅很赞同,还要和他一起去。 常英感觉这样不太好,跟以势强人似的,直言不讳的拒绝了。 族长这才作罢,目送他出门。 老夫人在后面看着,感慨道:“我就说这人呐,是个精变的,什么都比旁人想得周到一些。” 族长瞧了她一眼,敲着烟杆道:“你当时不是说人家将来过日子都难吗,你看怎么着,吕睿超被送进去了,常家不仅没倒,现在还站起来了,光是他养的那些羊,一年都得卖上几百两的银子。” 老夫人道:“这谁能想到啊,那吕睿超调动了半个村子的人,在满月席那天给人家去添堵,这谁知道不觉得吓人的?” 她话音刚落,顶上忽然传来瓦片响动的声音,像是有人踩了一脚。 族长俩人皆惊心的对视了眼,赶紧出屋去看。 族长喊道:“谁在上面?” 没有响动,他赶紧爬上木梯,屋顶却是空无一物,瓦片也都完好无损。 老夫人问道:“怎么回事啊?” 族长沉了口气,“记住,以后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毕竟,常英可是会飞檐走壁的,这些话要是叫他听走,难免生出隔阂,又起波澜。 常英藏在族长家后的大树,他确实是有意回来的,想听听族长会在背后怎么说,没想到竟听到有关三年前满月席的事。 他果然没有猜错,那天家里忽然来这么多人,说是奔着三胞胎来的,实则都是受了吕睿超的意思,估计也都拿了好处。 但吕睿超当时人还在京都,他能鼓动这么多人,肯定托了村里某些人去游说,而族长和老夫人,显然是知情的。 常英沉了口气,跃步离开,前往吕钱家。 吕钱得知他的来意后,当即就摆起了架子,道:“你们常家坏了我多少好事,不过嘛,你要买那块地,也不是不能商量,除非,你把当年修水库,还有后来迎接吕睿超的损失,都补给我,那块地才能卖给你。” 常英沉眼看着他,“你既然说起修水库的事,怎么又不去算算这几年你获益了多少?你那点损失,早就回本了,至于迎接吕睿超的事,那是你们自己做的,与我何干,官府何时来抓人,也不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能知道的!” 吕钱蛮横的道:“谁与你说那些,我只要回这些实实在在损失的,要买,你就把钱准备好。” 常英冷声道:“告辞。” 他本也没想这件事能成,还是去问问春生家那块地吧,虽然和家里稍微远点,多走几步就到了。 然而他刚转身,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拦下了。 吕钱在他背后冷笑道:“常英,我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第39章 及时雨 常英面无表情的转身看着吕钱,“看来你是没长记性,忘了当众屁滚尿流的时候。” 吕钱闻言,羞恼的满脸通红,他就是因为一直记得当初在族长家被常英吓得颜面大失,背地里总是有人取消他,所以才想找补回来。 “常英,今日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刀剑无眼,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多久!”说罢,他抬手一挥。 堂屋两旁,以及门外,涌出好些个提着砍刀的打手,他们直攻向常英,出口几乎被堵死。 常英出手既快又狠,两下就从最先冲上来的打手那里夺来砍刀,双手各持一把,和这些人厮杀。 兵器碰撞声,在这堂屋内显得格外刺耳,吕钱躲在后面捂着耳朵,每当他看到一个打手倒下,心里就凉一分。 直到他的心腹吕安喊他快跑,他们的人倒的倒,伤的伤,明显撑不住了。 吕钱再次吓得心肝直颤,边跑边道:“我引他去后院,你快请老祖宗来,快去!” “好!”吕安一溜烟跑去后院。 常英眼看吕钱开跑,内力一下激发,冲出包围,直奔向吕钱,横刀架在他脖子上。 所谓擒贼先擒王,常英从来不浪费没用的功夫。 吕钱感觉脖子上一凉,低头看见还滴着血的刀刃,脊背一凉,双腿直发软,哆嗦道:“英子,这些人就是跟你切磋切磋,你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说罢,他发虚的笑着,小心翼翼的伸手,想挪开砍刀。 “别动!”常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此时,打手们也追上来了。 常英单手将吕钱反扣在前,做挡刀的。 吕钱忙对那些打手喊道:“别过来,都走开,走开!” 打手们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吕钱这才微微侧头,泪眼汪汪对常英道:“英子,莫冲动,要是真把我杀了,你也难逃罪责啊,那嫂子、常乐宝和她三个孩子,以后指望谁啊!” 常英的神色越发阴沉,“吕钱,你召集这么多打手,不就是要取我性命吗,今日若留下你,才真是祸害!” 这句话,直击吕钱贪生怕死的最后那道防线,脑壳嗡嗡的响。 他面色惨白的道:“兄弟,只要你留我一命,那块地,我白送给你都行,以后也绝不再找你任何麻烦。” 他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嗖”的一声,一只冷箭朝常英射来。 常英侧身一躲,砍刀微微一动,划破了吕钱脖子上的皮肤,而那箭,破竹而过,钉在墙上。 吕钱痛的嗷嗷直叫。 常英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不找麻烦?我看你是找死!” 这下吕钱吓得魂飞魄散,“别杀我,别杀我啊!” 这时,吕钱的老母康氏,在吕安的搀扶下,终于来了,她连声喊道:“住手!” 吕钱闻声,连忙哭喊道:“娘,快救我,快救救我啊。” 康氏气喘吁吁的赶来,她先未对常英求饶,而是斥责那些打手道:“你们拿着刀,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说罢,她看了眼那支插在墙上的箭,转头瞪向眼泪鼻涕一把的吕钱,厉声道:“你个糊涂东西,还安排的哪些人,叫他们快滚出去,自家人说话,哪有动刀动箭的。” 吕安斜眼看向那边的阁楼,对吕安道:“快叫他们都撤了,快快快!” 他也是没想到,常英居然连这都能躲过去,这人真是惹不起的。 吕安连忙应声,连滚带跑的去阁楼,那里埋伏着射箭手,但已经是没用的摆设了。 康氏这才和颜悦色的对常英道:“英子,你来村里也十数年了吧,这些年,我身体一直不太利索,我们有好些年没碰着面了。” 她主动化干戈为玉帛,这番话给了常英面子,又没有拉旧情之嫌,真是干净利落。 常英算是知道吕钱怎么发家的了,有这么位处事厉害的老太君在掌舵,加上岳丈家的扶持,想不发财都难。 他沉声道:“是有多年未见了。” 康氏见他没有所动,倒也不急,吩咐吕安去备茶,且交代他一定要用上好的雨前龙井。 她接着对常英道:“英子,方才听小安说起,你是为着家旁那块地来的,常乐宝的事我也听说了,她现在越做越好,我老婆子是真替她高兴,在这男尊女卑的村里,她能有这般成就,不仅不容易,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提起乐宝,常英的脸色才有些许缓和,但并未搭话。 康氏接着瞪了吕钱一眼,道:“混小子成天胡闹,还不给你英子哥道歉,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一天到晚的还没个正经,就琢磨着打架斗殴的事,得亏人英子是个大肚量的人,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早把你小子的狗头给砍下来了!” 她这话颇有一番暗示的意思,既骂了吕钱,又点了常英一句,不要胡来。 吕钱是个生意人,脑筋自然是转得快的,他明白老母的意思,赶紧作揖,向常英道歉告饶。 常英可不是听这么两句米汤就含糊的人,他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老太君,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只是我来时,吕钱跟我说,要我把什么修水库、迎什么人的钱还他,在这村里,我从未欠过任何人的钱,这可得说清楚。” 康氏闻言,又瞪向吕钱,骂道:“你小子,没有账的话你也敢张口,真不怕把这张脸丢尽了,这家让你当的,是要反天了!” 吕钱忙道:“娘、英子,我就是...一时糊涂,掉钱眼里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康氏甩了他一眼,对常英赔笑道:“英子啊,你放心吧,这没有的事,怎么也不能赖你头上去,你要是不放心,一会我们去族长那做个见证也行。”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让我见证什么啊?” 大家闻言,皆看向过道口那里。 康氏最先反应过来,“呀,是族长!” 她赶忙走上前去迎接,“您看,我刚说起您,您就来了,真是比及时雨还快哩。” “及时雨是灭火的,我来可不是给你救场的,常英要是被你们欺负了,那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族长说话间,背手走进来了。 第40章 这也能算盘菜吗? 他看到常英挟持着吕钱,倒也不慌,摸着半秃的脑袋,道:“我说外面怎么砸得乱七八糟的,吕钱,你又搞事了,想仗势欺负人英子了吧!” 吕钱欲哭无泪,道:“族长真是洞察秋毫,您既然来了,快和英子说说情,让他放了我吧,我脖子上都豁出道口子了。” 族长没好气的瞧了他一眼,“你小子活该,英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你找来的那些酒囊饭袋,也能算盘菜吗,你真是不长记性!” 吕钱无奈的耷拉着眼皮,不是他不长记性,他是真不知道常英有这么厉害,那些打手可都是他花重金请的高手,就这样都拿不下,早要是知道,就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呐。 族长叹了口气,对常英道:“英子,别闹大了,把刀放下吧,坐下来说话。” 常英本就一直冷静克制着,此刻顺着族长给的台阶就下了,扔下砍刀,走到族长跟前道:“族长,我跟你打过招呼的,来找吕钱买那块地,他挑事在先,让我出冤枉钱,那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要走,他就召集一帮打手拿刀要砍我,我自然只能抓着他。” 族长冷冷的看向吕钱,“你这是要杀人啊!” 吕钱捂着脖子,哪里敢承认,心虚的看了眼常英,道:“族长,我知道英子的身手,这就是闹着玩一下,哪敢动真格的。” 其实谁不是心知肚明,这些地主的钱,有几个是不沾血的,只是他们财力、势力,都不是普通老百姓斗得起的,大部分人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族长没搭理他,只对常英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是报官,还是私下解决?” 此话一出,吕钱和康氏都悬着颗心。 要知道常英是平民,不是任由主家发落的奴籍贱民,这件事要是真闹去官府,赵县令执法最是公正,那如何还了得! 康氏泣泪道:“都是混子的错,也怪我没教养好他,今日差点就酿成大错,英子,你要是真生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反正也是孑然一身,儿媳妇和孙子们不肯来村里住,我这一把老骨头,以后听天由命就是了。” “娘……您别说了,是儿子不孝。”吕钱也哭道。 常英冷眼看着他们母子抱做一团,他不是不能理解,吕家公死得早,慈母又多败儿,康氏处事再厉害,也逃不过这句话。 吕安端来茶水,康氏起身,亲自给族长和常英敬茶。 常英想了想,既然生活在这个村里,这事要真闹僵了,等于多了个不可调停的劲敌,从长久来看,去官府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族长只喝着茶,等常英自己做决定。 常英道:“族长,去官府就算了吧。” 吕钱母子当即松了口气。 这件事最终在族长的协调下,息事宁人,吕钱也同意将常家旁边那块地卖了,并写好了字据。 因为那块地是空地,旁边只有常家一户,所以只消去官牙那里签字盖章,缴纳税金就可以了。 常英从吕钱家出来,眼中忽然闪过一个刺眼的亮光点,他机警的看向远处,却什么都没有。 族长问道:“怎么了?” 常英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屋里的吕钱,形同从鬼门关回来般,靠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楼板。 康氏比他好一点,毕竟风风雨雨这些年,经历的事也不少,她只道:“常家以后肯定不会平凡,你要是想好过点,还不如和他多亲近些,别再作对。”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媳妇是个不管事的,我也老了,不可能保你一辈子。” 吕钱有所触动,苦笑道:“娘啊,您知道我今天请的那些打手都是些什么人吗,是武行的,这都擒不住一个常英,我以后哪敢再和他作对啊,躲都来不及。” 说罢,他“嘶”的吃痛了声,捂着脖子道:“老娘诶,感觉让人给儿子抹点药吧。” 康氏嘲弄的一笑:“我瞧着,你这回应该老实了!” 嘴上虽这么说,下一秒,她就喊丫头赶紧去拿药来。 常英回家,拿了银子去族长那押着,吕钱的地契也在那,等拿到官府的红契后,这两样东西才交付给彼此。 这块地吕钱他们倒是没喊价,可能是因为理亏吧,买地的银子和常英预算的差不多。 忙完这些,他回家后,又去放了趟羊。 穗穗忙到天黑才结束,爹在带着孩子,娘在柴房做饭,她趁着这会工夫,赶紧把屋里收拾利索。 翠芳做好饭菜,看到收拾好的堂屋,对靠在硬椅上的穗穗道:“你这孩子,不是说好这些事情让我来做的吗,你看,腰又直不起来了吧!” 穗穗笑说了声,“没事。” 翠芳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这孩子,真是的,娘现在身体好着呢,还不用你心疼我,倒是你,年纪轻轻,这腰可是大问题!”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穗穗撒娇的看着她,也唯有在爹娘跟前,她才能显几分女儿家的憨态。 翠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招呼常英带孩子们来吃饭。 孩子们进屋后,二宝和三宝都围着穗穗撒娇。 唯有大宝,小脸上满是担忧,奶声奶气的道:“娘亲,是不是又腰疼了。” 他走到穗穗身侧,举起小手道:“我给娘亲捶捶。” 穗穗笑着拉过他的小手,道:“大宝是怎么知道?” 大宝一字一顿:“娘亲疼的时候,都,靠着腰。” 说罢,他把小手支棱到穗穗背后,有模有样地捶着。 穗穗鼻子一酸,没想到孩子观察的这么仔细。 二宝和三宝也明白了他们大哥的意思了,二宝跑去另一边锤,三宝看了看,两边都被哥哥们占了,她没地方,便捶着穗穗的腿,小小的人儿,满是关切的道:“娘亲,疼不疼?” 常英和翠芳在旁看着,哭笑不得。 穗穗心里满是感动,她揽过三小只,亲了下他们的额头,“有你们在,娘亲觉得好多了。” 翠芳看着他们母子几个,有种道不出的酸楚,明明都是孩子,却都这么懂事。 她隐泪招呼道:“都吃饭吧。” 穗穗还是听出了娘隐隐的哽咽声,抬头看了娘一眼,赶紧带着孩子们吃饭。 常英说起买地的事,他怕翠芳娘俩担心,没有提及打手一事,只说多亏了族长帮忙,这事才谈拢。 他知道穗穗是个心细的人,怕她听出什么端倪,末了便说起另一桩事:“我明天去县衙把这件事办好,顺便就买个丫头回来,家里是得多个人照应才行。” 穗穗点头道:“爹,我和娘都脱不开身,这些事只能辛苦您了。” “这有什么辛不辛苦的。”常英笑说了几句,心里却有些沉重。 他一直想着从吕钱家出来时,看到的那个反光点,那是金属或铁器才有的光点! 常英心口一沉,他愈发觉得之前的感觉是对的,莫非真的有人在暗中盯着这里? 第41章 老贼婆 穗穗见老爹似有心事的样子,心里也不太踏实,她记得吕钱和自家是有过节的,他真能这么轻易同意卖地吗? “老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们说啊?”她试探性的问道。 常英蓦然一怔,下意识的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穗穗若有所思的“噢”了声,“我看您不太高兴,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常英沉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家,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千万要仔细些。” 翠芳闻言,神情有些骇然,道:“孩她爹,你说准了?别吓我!” 常英蹙眉道:“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 穗穗也开始有些不安,老爹的身手本就不凡,如果连他都不能确定,对方的身手只怕是更厉害,难怪老爹会忌惮。 常英不想她们担心太重,爽朗的道:“兴许是我感觉错了也不一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对孩子们道:“刚吃饱饭可不能马上就休息,都起来吧,跟爷爷去院子里走走。” “好!”二宝最先起身,蹑手蹑脚的从宽凳上爬下来。 大宝瞅了瞅穗穗和奶奶,道:“奶奶、娘亲,你们,带着妹妹,也要走走。” 穗穗望着他板正的小脸,拉着他的小手,道:“娘亲要收拾碗筷,大宝带着奶奶和妹妹一块去,好不好?” 大宝又看向奶奶和妹妹,小表情慎重的道:“不,大宝要保护娘亲,娘亲才不会怕怕。” 翠芳在旁边笑边收拾桌子,道:“乐宝,你带着孩子们去消消食,这点手上功夫,还累不到我。” 谁料大宝又说道:“那我,陪着阿奶,柴房黑。” 三宝缠着穗穗,“哥哥,那我,陪着娘亲。” 大宝点头道:“嗯!” 穗穗笑道:“你们两小不点,倒是会自己分配了。” 说罢,她揽过大宝,另一手抱着三宝,道:“大宝、三宝都知道心疼长辈了,值得表扬噢,将来你们长大了,也一定要做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二宝也跑了过来,“娘亲,我陪着爷爷的。” 穗穗知道孩子也是想要表扬,笑道:“二宝也是娘的好孩子。” 常英笑看着他们,默默的端起桌上的碗筷,往柴房去。 穗穗赶紧起身,刚想收拾,就被娘叫住了。 翠芳道:“乐宝,娘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 穗穗一怔,“娘……” “快带着孩子们到院里玩去,先别让他们睡着了啊,一会烧了水,给他们洗了澡再由他们睡觉。”翠芳交代道。 “好。”穗穗应声道,带着孩子们去院里。 大宝就是说到做到,真陪着奶奶去柴房了,抱他走都不行,就得在门口看着。 常英知道翠芳这几年带孩子,累得双肩膀疼,他也在柴房忙活,尽量不让她做粗活。 翠芳也心疼他,白天不仅要放羊,还得干着地里的活,都是辛苦的。 老两口默默的做着家务,虽然说的都是些家里家外的活计,但心里都是暖的,有些话即使没有说出口,看看对方的眼神,也就明白了。 二宝和三宝在玩,大宝素来不是个好玩的人,他就坐在柴房口的小凳子上。 小小的人儿,目不转睛的看着阿奶和爷爷,忽然开口问道:“爷爷,我和弟妹,是怎么来的?” 常英和翠芳皆是一怔,怎么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琢磨这个问题了? 穗穗是听见大宝问话的,忙道:“大宝,这个问题,等你再长大点,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我们再告诉你好不好?” 大宝扭头看向穗穗,皱着两簇小眉头,思虑了会,才点头道:“好。” 穗穗瞧着他活脱脱一副小大人模样,不禁有些发愁,大儿和二宝、三宝的思维都不一样,将来估计是三个孩子里,最难搞定的一个。 次日,常英又叫来大庚,才放心出门。 穗穗看到大庚叔,忙问道:“大庚叔,巧妹还没回来呀?” 大庚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外婆给说的那门亲,看成没有,也没个消息,我正打算明天去接她回来哩。” 穗穗见大庚叔一脸发愁的样子,宽慰道:“大庚叔,巧妹人美心善,又心灵手巧,肯定会寻得位好夫婿的。” 大庚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是啊,如此就最好了。” 穗穗见态,犹豫了下,才说道:“大庚叔,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的。” 大庚道:“那就问呗,跟叔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穗穗看了看院子,这时候早,还没有病人上门,便小声问道:“叔,你实话告诉我,巧妹这三年相对象,总不顺利,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使坏?” “巧妹每次都搪塞我,不肯说真话。”穗穗沉声道:“我是真把巧妹当自己的亲妹子,其实,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猜着几分了。” 大庚闻言,脸上终于挂不住笑了,他沉了口气,才道:“乐宝,这些都是小事,你现在刚有点名声出去,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分心啊,好好干才是哩!” 穗穗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心里闷的很,“是吕婆子,她不能弄我,就可着巧妹嚯嚯,是不是!” 大庚没说话,低头揉了揉鼻子,抬头笑道:“哎呀,没有的事,都挺好的,别担心嗷!” 穗穗看到了大庚叔低头时,收敛起的难受,眼下见他还这般勉力笑着,心口仿佛被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叔!”穗穗沉声道:“您就是不说,我也知道,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做,但需要您和巧妹配合一下。” 说罢,她放低声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大庚很是讶异的看着她,“你这孩子,怎么……” 穗穗打断他,“叔,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一了百了,不然,真是要耽误巧妹一生了!” 大庚忐忑的看了她一眼,来回踱了好几步,才下定决心道:“好,就这么办!” 说罢,他终于隐不住了,气愤道:“都怪吕贼婆子,才苦了巧妹,那些来说媒的人,明明当天还说得好好的,除了我家门,经那贼婆子一撺掇,隔天就变脸了!” “凡是来我家看过巧妹的媒婆,无一不是例外,这来来往往,坏了巧妹的名声不说,把孩子的心也弄得乱七八糟,唉!” 大庚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就是没抓着那老贼婆,她有意躲着我,这回要是得手了,我非要揍她一顿出气不可!” 第42章 拜访拜访? 穗穗叹了口气,“叔,您跟我爹是和亲兄弟一样的,这样的事,早该告诉我们了,要不是这次巧妹远去她外祖家相亲,我还真想不到其中关卡呢。” “大侄女,你千万别误会,我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大庚惭愧的道:“英子哥是不是也怪我了?” 穗穗道:“这件事我还没跟爹娘说,还是由您说吧,不然我爹要是知道您一直瞒着他,只怕会不高兴。” 大庚感慰的点了点头,“行,还是乐宝想的周到!” 穗穗微笑道:“叔,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做我的事。” “好勒。”大庚应道,“有事叫我啊。” 吕家村外,酆凌霄站在山坡上,远眺着阳光下的村落。 他安排在吕家村保护常家的暗卫汇报道:“将军,两年前,赵平曾派人来探查过常家一次,没查到有用的信息,后来就没再来过。” 酆凌霄无声的冷“呵”,赵平果然来过,这也是他三年前隐下吕睿超奸污案的原因。 如果让赵平那厮得知,肯定会起疑,一旦让他查出常乐三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势必对常家和孩子不利。 酆凌霄沉了口气,问道:“常家,这几年怎么样?” 暗卫道:“尚可,常乐医术高明,在这一片已经小有名气,常英养了一群羊,还有十几亩良田,日子不算难过。” “昨天,常英去村里一户叫吕钱的家里,被几十个打手围攻,我们去营救的时候,他自己已经脱险,除此外,没有其他特殊的事发生了,只是……” 暗卫欲言又止。 “怎么?”酆凌霄问道。 暗卫迟疑的道:“将军,常英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三个的存在,时不时盯着我们藏身的地方。” 酆凌霄这才微微侧目,道:“他竟能察觉到你们?” 暗卫点头,“常英本就是练家子的,想必他的内功,在这几年又有精进,我们继续在暗中潜伏的话,只怕会让他觉得不安。” 酆凌霄眉目微沉,“暂且先守着,离常家远点就是。” “属下遵命!”暗卫作揖,他顿了下,还是提议道:“将军,请恕属下多嘴,以常英这样的身手,甘愿在这屈居农夫,其人定有不凡之处。” 酆凌霄轻描淡写的道:“此人是武僧收养的弟子,自然不太看重俗世名利,这件事无须多疑,我会在此逗留几日,你们三个先原地待命,等待调令即可。” “是,属下告退。”暗卫作揖告辞。 小将连忙抓住他,兴致勃勃的道:“诶,枫影哥,先别走,你可知道常家那三个小孩怎么样了?” 枫影奇怪的看着他,“常家的日子过得不错,他们自然是挺好的啊,你问这个作甚?” 小将一本正经的道:“你只管告诉我便是,问啥子。” 枫影瞧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小将倒也不气,待他走后,才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去常家拜访拜访?” 酆凌霄也瞧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别人嫌你唐突。” 小将道:“这有啥的,我去买点礼品上门,就当去看看孩子。” 酆凌霄没理他。 小将打趣的看了将军一眼,想了想,故意道:“不过,将军说的也对,我突然去造访,确实不合适,算了,还是不去了,正好去驿馆睡觉。” 酆凌霄冷冷的回头看向他,想睡觉?他沉声道:“你既然跟来了,就去校场帮赵之林操练县兵。” 小将…… 常英早上出去,直到下午申时才回来。 翠芳时不时在门口张望,老远就瞧见他领着个小姑娘,她喊道:“乐宝,你爹还真买个小丫头回来了。” 穗穗今天没那么忙,正和午睡刚醒的孩子们,在屋里纳凉,听到声音,带着孩子们出来,站在门口一望,赞道:“还真是啊,老爹办事果然是说到做到。” 大庚也在门口探了探,笑道:“那可不,英子哥办事最是利落的。” 二宝和三宝蹦蹦跳跳的喊:“爷爷!爷爷!” 大宝双手扶着穗穗的腿,稚气又老成的道:“娘亲,小丫头,是来照顾我们的吗?” “是啊。”穗穗低头和他说道:“大宝要叫人家小姐姐噢,不能没有礼貌。” 大宝慎重的点头,“嗯!大宝记住了!” 穗穗笑着在他小脸上轻点了下,“大宝真乖!” 常英终于快走到门口了,他喊道:“你们都站在那作甚,家里不忙吗?” 翠芳笑道:“就是没事才在这等你的嘛!” 说罢,她看向那小丫头,道:“呀,这小丫头长得还就怪乖巧的呢,怎么称呼啊?” 小丫头怯生生的道:“大娘,我叫于莲,今年十二有余。” “那我们便唤你小莲吧。”翠芳和气的招呼道:“快进屋来吧,吃饭了没有?” 小莲走到翠芳跟前,低头小声道:“路上叔给买了馍,不饿哩。” “那就好,你叔向来是个仔细的,我想也是不会让你饿着肚子赶路的。”翠芳促狭的瞧了常英一眼,带着小莲开始认人,“这是你大庚叔,这是我和你常叔的女儿常乐,你唤她小姐就是,这三个小孩,都是你小姐生的。” 小莲弯腰行礼,一一称呼着。 穗穗看这小女孩眼神清澈干净的,好好调教一下,应该会是个伶俐的妹子。 她和孩子们道:“叫小莲姐姐,家里以后就多个大姐姐和宝宝们玩啦。” 三个宝宝很是听话,一起喊了声:“小莲姐姐。” 小莲腼腆的一笑,她看着三个孩子,心里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胆怯的心里终于放松了些。 穗穗看出了她的拘谨,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小莲也回了个微笑。 常英道:“好了,都进屋吧,于莲就跟着你婶子吧,家里的事她最清楚。” “好。”小莲干脆的应道。 翠芳领着人进屋,她是很有分寸的,小莲就跟着她。 常英对大庚道:“大庚,今天又麻烦你了,晚上叫弟妹过来,一起吃晚饭吧。” 大庚笑道:“英子哥,你说这话,弟弟就不爱听了啊,听着就生分。” 常英笑了笑。 大庚接着道:“恭喜啊,英子哥,又买进块好地呢。” “哪里啊!”常英说话间,把地契和交税的红契都拿给翠芳,转头对大庚道:“乐宝一直在家看诊,现在孩子们也大了,就这几间房,也确实不够用,这才寻思着在旁边单独弄个屋出来,图个方便。” 他话音刚落,就有病人上门来找穗穗。 大庚沉了口气,道:“英子哥,我正好也有事想跟你商量呢,那就……晚上一道吧,我先回去把地里那点活干完了。” 常英见他的样子,知道他是不好当着这么的人面说,便道:“你去哪块地,待会我要去放羊,顺便就去找你。” “好,就东边矮子坡那块地。” “嗯,你先去吧,我一会就来。”常英送他出门后,从院旁的小路去后院的羊圈。 他边走边盯着后院的树林里,奇怪的是,他今天没有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了。 第43章 忽从悲中来 常英放出羊群,赶去矮子坡后,帮着大庚一起锄草、施肥。 大庚支支吾吾的把巧妹的事告诉了她。 常英听后果然动了怒气,“难怪这几年不见吕婆子作妖,原来在这等着,大庚,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大庚灿笑道:“今天早上乐宝跟我说了许多,这孩子,真是个心细又实诚的。” 常英叹气道:“这孩子有事都搁心里呢,我就担心她这一点。” 大庚知道他担心什么,宽慰道:“嗐,英子哥,我看乐宝现在这样的精神头,是不会再做什么傻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常英点了点头,寻思道:“乐宝既然跟你说了这件事,她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大庚扫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兴奋的把穗穗的计划说出来。 常英听后,很是赞同。 穗穗看完下午的最后一波病人后,想着今天要去探望翁老,就早早关门了。 她和娘打了声招呼,把给师父准备好东西的放在背篓里,就要出门的时候,大宝非要跟她一起去。 “娘亲,您就带我去吧,大宝会自己走路的。”大宝坚定的看着穗穗,明亮的小眼睛里,透着些些委屈。 穗穗知道这孩子平日里是个懂事的,今天这般坚持,肯定有他的小想法在里头,看天色还早,就答应了,给他戴着小斗笠,背上小水壶。 出门的时候,她放了把小锄头和镰刀在背篓里,即可防身,路上要是看到什么药材,还能挖回来。 大宝的小步子迈得很快,一路上也不闹腾。 穗穗牵着他的小手,好奇的问道:“大宝今天为啥一定要跟娘亲出来啊?” 大宝板着小脸,认真的道:“我常听娘亲说起翁老爷爷,大宝都没见过,听您说他身体总不好,我,我...很想看看。” 穗穗知道了孩子的心思,心中感慨,蹲下身子,捧着大宝的小脸,道:“大宝的心意难能可贵,翁老爷爷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大宝闻言,双瞳亮晶晶的,抿着小嘴巴,点头道:“嗯!” 穗穗笑着摸了下他的头,起身道:“我们快走吧。”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到了翁老家里。 得亏是村里的路修好了,要是没修好的话,就算一个成年人大步快走,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翁老就住在药堂后面的厢房里。 穗穗刚到路口,就听有人喊道:“小师妹来了,这回又给师父带什么好吃的了?” 穗穗看向来人,笑道:“六哥,师父这几天怎么样?” 六哥原名叫陆子谦,是翁老的六徒弟,他虽是外地而来,但却是弟子中孝心最好的一个。 其他人艺成之后,该走的走,该散的散,药堂里虽还另有三两个抓药和做杂事的,但如今管事和挑担子的,便只剩六哥了,他照顾师父也是最用心的。 陆子谦叹了口气,道:“情况不是很好,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他看向大宝道:“呀,今天怎么还带着小不点来了?” 穗穗低头看着孩子,走了这一路,也未喊过累,满眼疼爱的道:“大宝,这是你六叔叔。” 大宝懂事的称呼道:“六叔叔好。” “诶!”陆子谦夸道:“这孩子蛮乖的哈。” 穗穗带着孩子走进药堂,把背篓放下,道:“六哥,我先领着孩子去看看师父。” “嗯,去吧。”陆子谦接过她的背篓,带她母子去厢房。 穗穗放下听六哥说师父状态不好的时候,心底就沉着,现下进屋看到半倚在床上喘息的师父,顿时就慌了神。 翁老缓缓的转头,看到他们,灰暗的眼里才生出些许华光,气若游丝的道:“你们,来了,我还,打算让你师兄,去叫你来的。” 穗穗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进侧头拭去,待稍稍能忍住了,才回过头来,低头道:“师父,您不是一直想看看孩子们吗,今天...我带大宝来看您了。” 说罢,她带着孩子走过去。 翁老吃力抬手摆了摆,着急道:“别...沾了病气,站那里...看看就好了。” 穗穗只觉喉咙里发涩的很,怕师父听出悲腔来,没敢说话,只听他的,站在原地。 大宝稚气的声音,说道:“师翁,我不怕,娘亲的医术很好,我的身体,也很强的。” 说罢,他学起大人平时做活的样子,撸起袖子,露出肥肥的小胳膊来,“师翁,您看,大宝有力气,不怕。” 翁老嫩是被他这般小模样逗笑,苍白的脸上浮起几分血色,“大宝果然厉害。” 穗穗也被逗得破涕为笑,哽咽道:“师父,就让大宝陪您说会子话吧。” 翁老这才点头,伸手让大宝过来。 大宝小步上前,小手握着翁老的大手,小脑袋微微扬着,似乎是想让老人看清楚,又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翁老看着小人儿,慈爱的目光却逐渐变得意外、凝重、急促,“是……是......阿容......” 穗穗心中一惊,上前道:“师父,你怎么了?阿容是?” 她话音刚落,翁老急急的盯着大宝的面容,“酆……酆.......” 老人爷抬着的手颓然落下,身形往后一软,急色的神情转为释然的微笑,缓缓合目。 “师父!”陆子谦大喊了声,连忙上前去,颤抖的伸手去探鼻息,他颓然跌坐,神情悲痛的看着翁老。 穗穗只觉脑中忽然空白一片,身形一颤,径自跪下,“师父.......我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的。” 大宝见状,连忙上前抱着她,哭道:“娘亲!” 穗穗浑身发寒,身僵的缓缓伸手抱着大宝,望着师父永久停驻的微笑,潸然泪下。 师父……竟就这般......驾鹤西去了...... 在药堂做事的其他人,闻声而来。 陆子谦缓缓起身,沉痛道:“发丧吧,我亲自为师父……整理遗容。” 外面鞭炮声响起,门上挂着的白绸随风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仿佛也在表达着哀恸。 村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闻讯赶来,无不是悲痛的,常英和大庚也带着两家子的人来了。 穗穗和陆子谦在灵前守孝,师父没有子女,待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般,从无保留,守孝对他们来说,是义不容辞的。 夜里,一块干净的手帕忽然递到穗穗跟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低沉的“节哀。” 她抬头看去,竟是酆凌霄。 第44章 冤种 “将军?”穗穗讶异的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酆凌霄看着眼前哭红眼的女人,心下有些不适,“我途经此地,听闻翁老郎中过世,特来吊唁。” 穗穗看了眼他身后站着的族长和乡邻,想着男女之防,就谢绝了他的帕子,从怀里拿出自己的擦脸。 酆凌霄从容的收回帕子。 陆子谦在旁,道:“小师妹,你去歇息会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没事,我不累。”穗穗勉力看了他一眼。 陆子谦知道她的脾性,见她没有休息的意思,也不勉强。 酆凌霄看着他们心领神会的样子,莫名觉得烦躁,眉头不由自主的拧起。 小将适时递去的香柱,道:“将军,上香吧。” 酆凌霄接过,在灵前拜礼。 罢了,陆子谦揖礼,伸手邀请道:“将军,请去里屋用茶吧。” 酆凌霄没回他,只看了穗穗一眼,才踏步往里屋走去。 小将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他正经拜完礼后,小声跟穗穗道:“常乐妹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多多保重啊。” 穗穗点头道:“多谢,你们长途跋涉而来,去里面坐坐吧。” “诶!”小将应了声,走去里屋。 没人注意到,院子的暗处,有人溜出去了。 族长在旁叹道:“常乐宝,有你这般孝心,算是不枉费翁老郎中对你的教导、知遇之恩啊。” 穗穗看着灵堂内外,有人聊天凑热闹的,有看道公作法的,也有抹眼泪的,她沉声道:“师父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无以为报,他老人家驾鹤西去,我便唯有奉持师父生平之道,救死扶伤,恪守己责,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族长闻言,看了穗穗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不愧是翁老的关门弟子!” 穗穗勉励一笑,自谦了两句。 现在时候不早了,妇孺们慢慢散去。 常英过来和族长、穗穗打了声招呼,他先把翠芳和孩子们送回去再来。 大庚叔夫妻俩,则在外面的伙房帮忙,晚上还得做顿饭。 族长也去忙事了,翁老也是他的伯乐,如今这些身后事,他自然是要照看一二的。 穗穗沉敛下来,听着道公们作法念咒,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由回想起师父在世时的过往点滴,心头涌起阵阵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翁老郎中无儿无女的,这怎的凭空出来个孝女呢?” 穗穗不用抬头去看,听声音就知道是吕婆子。 吕婆子斜眼睨着穗穗,对外头喊道:“族长,翁老可是我们村里的大恩人,让没有血缘的跪在这充孝女,像话吗!” 杨香莲道:“就是,一点体统都没有。” 族长黑着脸走进来,“常乐宝是翁老看重的关门弟子,她都不能做孝女,难道你来做?” 他话音刚落,吕二爷那伙人也来了。 吕婆子看着族长冷笑道:“老妇我倒是有个问题,这关门弟子,要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还能做孝女吗?” 这时,大庚闯进来,怒斥道:“黑心肠的贼婆子,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翁老的灵堂岂能容你在这撒野!” 吕婆子愣神了一秒,激怒道:“我呸,吕大庚,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些年靠吹捧着常家,你就忘了祖宗本了吧,活该你女儿嫁不出去!” 说起这个,大庚当下就火冒三丈,“你还有胆说我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了做了什么,和那些媒婆串通一气,污蔑巧妹的名声!” 吕婆子仰着脖子道:“哬,论这睁眼说瞎话,我就服你,你要是单说我也就罢了,那些媒婆们和我无亲无故,且我无权无势,她们凭什么要和我串通一气?” 说罢,她就对院里众人道:“乡亲们评评理啊,自从我儿被冤入狱,这几年我连门都没出过几趟,更别说去撺掇他家的事了!” “说的好!”穗穗大喝一声,走向吕婆子,道:“只是,方才你说祖宗本,吕老秀才已经过世,按说夫死从子,你儿子早就被逐出吕家村,如今你能待在村里,是族长见你孤寡可怜,才容下的!” “再者,你方才说你儿子是被冤入狱,那可是大理寺亲审的案件,你敢在这造谣生事,就不怕衙门把你拿了去!” “还想撺掇乡亲们跟你一样犯糊涂,是想把大家都拖下水吗!”穗穗说的声高调正,且说的又快又稳,她就是要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看明白! 院里的议论声果然低了许多,看向吕婆子的眼神,变得厌恶。 吕婆子怒道:“你个外姓破烂货,自己不守妇道,还敢在这充本事!” 她话音刚落,一声严厉的呵斥声就传来,“大胆民妇,将军在此,你竟敢口出狂言!” 喊话的是小将,他和酆凌霄一道从里面出来。 吕婆子见他出来,连忙道:“乡亲们,你们自己看,常乐生的三个娃娃,是不是和酆将军长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去常家找这破烂货看过病的,谁没见过那三个小的,我儿就是被这对狗男女冤枉,酆凌霄以权压人,硬是把我儿送去监狱的啊!”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吱声。 只有酆凌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冷若寒冰的盯着吕婆子。 族长沉声道:“张春花,你莫要在这颠倒黑白,当初你儿子可是当着村里的面,亲口承认是他迷......的常乐,还写了供状的。” 那个“奸”字,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吕婆子刚张口,就被酆凌霄压下。 “昌益,把这妇人拿下,送去县衙,她既对大理寺所办案件有异,就送她去诉讼,免得连累村中无辜之人。”酆凌霄的声音极具震慑。 “是!”小将领命,三两下就拿下吕婆子,见她又嗷又叫的,索性用汗巾堵上了她的嘴。 罢了,他对众人道:“乡亲们,你们有不放心的,可以一起跟去县衙看看。” 这谁还敢去,莫说本来就不喜吕婆子的这些人,就是来给吕婆子助阵的吕二爷一伙,也都紧闭着嘴巴。 唯有杨香莲咬牙站出来道:“我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敢对春花怎么样!” 小将笑道:“这位大婶,我们是纯帮助你们啊,酆将军是最见不得冤情的人,你们既然觉得怨,让我们就送你们去告状,这不是好事吗,您跟着一块去也好。” 杨香莲没有说话,心虚的跟着走,心里犯着嘀咕:这应该是春花安排的那样吧?先坏酆将军的名声,再状告上去,救睿超出来。 现下酆将军既然送她们去告状,可不就是正正好吗? 想到这,她乐呵的走到吕婆子旁边,小声道:“春花,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去告状了!” 吕婆子对她翻了个白眼,烦躁的“嗷”了声,如果不是嘴巴被堵住,她真想骂她几句,杨香莲就是小事上精明,大事上糊涂的冤种! 第45章 阶下囚 小将拽着挣扎的吕婆子,把她交给随行来的守卫,交代道:“这位婆子要去状告大理寺审了桩冤案,送她去县衙见赵县令就是了。” “诶,还有我!”杨香莲凑上去,回头对乡邻们喊道:“大家伙都看着的,做个见证啊,我们要是有什么不测,那一定是这些人将我们给害了!” 院里的人唏嘘的端倪着她俩,有人道:“你们怕是心里没点数,酆将军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人家犯得着害你们吗?” “对啊,快走吧,快走吧,可别给我们招晦气。” 吕婆子蔑视的看着那一院子人,他们真以为这就完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院内,穗穗苦笑道:“这些婆子的嘴巴,素来就是爱说胡话的。” 说罢,她走回原位,继续给师父守孝。 酆凌霄看着她的侧影,想着方才看到的,怕只是常乐平日里遭受的冰山一角。 没有夫家撑腰,她一个人从怀孕、生产,到如今把孩子们带大,在这村里定是饱受冷眼。 酆凌霄心里很不是滋味,走到翁老的灵台,又行了三礼。 吕婆子当晚被送到县衙后,就开始耍赖,和县令忏悔,说在村里讲的那些话只是一时冲动,因为太思念儿子了。 说完这些,她又开始装可怜,丈夫死的早,儿子又进了监狱,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县令赵之林拍下惊堂木,沉声道:“老妇,这是公堂,有冤申冤便是,可不是任你聒噪的地方。” 吕婆子这才道:“大人,求您让我去见见儿子吧。” 她一边念,一边磕头,额头都破皮流血了。 赵之林道:“你这婆子,要探监,便说探监就是了,胡搅蛮缠的作甚。” 说罢,他问道:“带了户籍吗?” 吕婆子忙从怀里拿出来,道:“带了的,带了的。” 赵之林道:“去办手续就是了,无事告退吧。” “诶,谢谢大人。”吕婆子叩谢。 赵之林起身,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这大晚上的,带着户籍去灵堂闹事,真是想得齐全! 吕婆子到大牢的时候,看见儿子睡在草堆上,当下就红了眼,“我的儿!” 吕睿超闻声而起,看到她很是惊奇,“娘,这个时候您怎么进来的?” 吕婆子道:“我求县令进来的。” 说罢,她欲言又止,看向一旁的衙役,从兜里拿出几两银子,伏小做低道:“官爷,我和儿子说几句体己话,您行行方便呗。” 衙役接过银子掂了掂,故作为难的道:“好吧,你们快点啊。” “诶!”吕婆子应了声,目送他出去。 吕睿超觉得不对劲,连忙问道:“娘,您这么晚来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吕婆子转过头来,一脸兴奋的看着他,正要说话,却见儿子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刚张的嘴,立马收了回去,紧张的看向四周牢房。 吕睿超低声道:“我问您答就是,上次我交代您的事,可是办好了?” 吕婆子高昂的点头,说罢,她附耳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他。 “他果然是来了,好!”吕睿超脸上的笑意一闪,低声叮嘱道:“娘,这才是个开头,您还得把这事传得越广越好。” 说罢,他附耳告诉她具体怎么去做。 吕婆子不住的点头,“儿啊,你放心,娘一定办好。” 说罢,她得意道:“娘真是没想到,那姓翁的老东西活着没什么用,死了反倒帮我们一把。” 吕睿超并不在乎这些,催促道:“好了,娘,您快走吧,有消息再来告诉我,只一点,以后别再这么晚来了,会让人起疑的。” “诶!”吕婆子不舍的看着儿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吕睿超朝她罢了罢手,走到草堆上坐下,这一晃过去三年了! 他一直在琢磨被抓来县衙的那晚,酆凌霄问的那些话,虽和常乐被奸污的案子有关,但仔细想想,问的那些,都不是关键的事! 而且,最后也没有把“奸污”这个板上钉钉的罪名定下来。 吕睿超实在觉得蹊跷,反复思量着约常乐去后山那天,发生的那些意料之外的事,当时因为心虚,他真以为是精怪作乱,现在看来,人为的可能性更大! 先是他在洞口被打晕这一点,就说明当时在那个洞里的,肯定还有第三人,甚至第四个人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他一直想不通,他明明记得,进入常乐身体的时候,是没有处子的那层阻碍感的。 可后面在林子里醒来时,他亲眼看到常乐的裤子上,是有处子血的。 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睡的根本不是常乐,而是另有其人,要么,就是感觉失误,毕竟他还没来得及再尝试一次处子的感觉…… 吕睿超有个大胆的猜测,在洞口打晕他的,或许是酆凌霄也不一定,因为若非习武之人,也没有那样的力道。 而他被打昏后,能接触到常乐的人,便是酆凌霄。 那么,真正睡了常乐的人,或许就是他!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吕睿超兴奋了好几宿,而且越想越觉得,那就是真相! 只是他困在狱中,没法去查,但这可难不住他! 吕睿超进京赶考的时候,曾暗中调查过酆凌霄,知道朝中有个叫赵平的,是他的死对头。 吕睿超要做的,就是让他娘寻机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赵平自己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派人去查。 如果常乐生的那三个孩子,真是酆凌霄的种,那这些孩子,就等于是酆凌霄的软肋! 赵平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筹码,肯定会想方设法控制住常家和这些孩子。 想到这,吕睿超轻松的吐了口气,他回想起娘曾说过的话,什么那毕竟是亲生骨肉,手下留情些。 他嗤鼻的一笑,什么狗屁亲生骨头,那就是三个孽种,他只想杀之而后快,要怪就怪他们投错了胎,偏生在常家那贱妇的肚子里! 吕睿超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没早想通这些关节,明明只需借赵平之手,就能整垮常英一家子。 哪用和狗屁郡守、县令勾连在一起,没有这些破事,他现在或许已是高官厚禄,怎会沦为阶下囚! 赵之林在暗处观察着吕睿超,他默默的沉了口气,这厮是要又搞事了啊! 他从牢房出来后,对一旁的心腹道:“你现在就去趟吕家村,把这里的事告诉酆将军。” 第46章 流言四起 酆凌霄和族长、大庚几人闲谈中,得知穗穗要建医馆,如今已经买好地,就等建房子了。 说起穗穗,大庚就止不住的夸赞:“我这大侄女聪明能干,医术还这么好,连三个小侄孙儿都随她的,个个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很呢!”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少人看向院外。 小将听着声音不对,忙道:“将军,我去看看。” 酆凌霄点头。 小将大步跑去外面,看到是赵之林的心腹,赶忙上前道:“宽军,你怎么来了,可是有要紧事!” 宽军见到他,即刻下马,把赵县令的话传达给他。 小将道:“好,我现在就去禀报将军。” 他再回院里的时候,只见大家都好奇的张望着他。 小将行军这几年,心思活泛了不少,他想到那会子抓走那两婆子时,引起不小的骚动,眼下正是敏感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神情肃穆的喊道:“将军,是军务。” 这句话一落下,大家探究的目光就都收了回去。 小将不露声色的跑到酆凌霄身旁,族长和大庚几个就识趣的离远了些。 他简要的低语道:“将军,赵大人说那婆子今晚探了吕睿超的监,他们母子好似密谋了什么事,那婆子鬼鬼祟祟的,我们和县衙的人,在暗中跟着她。” 酆凌霄眸光一沉,吕睿超果然是猜想到当年的事了,不过,这厮也是考取过状元的人,用了三年才想通,资质未免太差了些。 小将问道:“将军,我们要回城去吗?” 酆凌霄闻言,不经意的看向常乐,经吕婆子那么一闹,村里必起闲言,他要是留下来,明日孩子们一来,乡邻们两下一对照,那流言将更一发不可收拾,扰了翁老的灵堂清净不说,反给常家平添烦扰,罢了! 他干净利落的道:“回。” 他们回到永安城,已经是凌晨,情况有了变化。 赵之林终于等到他们回来,忙道:“你们可算来了,那吕家婆甚是狡猾,窜去了早市,我们的人都跟丢了,只抓到了她大嫂,那个姓杨的婆子。” 酆凌霄眉头微蹙,沉声道:“姓杨的婆子在哪,可有问出吕婆子的下落?” 赵之林道:“暂且就押在公堂里,这人一问三不知,我正想法子呢,你们就来了。” 酆凌霄道:“交给昌益吧,他对审问倒是大有一套。” 赵之林看向昌益,作揖道:“那就麻烦了。” “无碍,赵大人客气了。”小将自信满满的去公堂。 赵之林看着他的身影,笑道:“我看昌益这几年机变了许多。” 酆凌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故意把难题留给他的吧。” 赵之林抿嘴道:“哎,莫讲这些,走吧。”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杨香莲就招了,不过她知道的也确实不多,吕婆子狡猾得很,没告诉她多少事。 她只知道吕婆子说要去菜市场。 卯时,县衙的人才终于在乱糟糟的菜市场弄子里,抓到了吕婆子。 吕婆子却是不慌不怕,只大声嚷嚷,质问拿她的公差们:怎么无缘无故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公差们厌烦她吵耳,径直拿汗巾堵了她的嘴,送回衙门。 吕婆子不能喊出话来,就安静了,她倒是要看看,官府能给她治个什么罪! 县衙。 衙役通报赵之林,吕婆子已经逮回来了。 赵之林看向酆凌霄,问道:“还是先让昌益去审审看?” “嗯!”酆凌霄点头,道:“既然抓回来,待审查清楚了再放吧。” 赵之林顿了几秒,问道:“下官听闻,她在吕家村大放厥词,诬陷您和常家之女有染?” 酆凌霄看了他一眼,平常的道:“无妨,我本无贤名在身,这算不得什么。” 赵之林疑惑了瞬,但很快就明白了,这些年,将军战功赫赫,大有功高震主之嫌,这事换在别人身上,只怕早成为皇上的忌惮了。 但酆凌霄不同,他既不揽军功,把功劳都推给别人,同时也不惜名,其治下、或行军所到之处,总有些无伤大雅的抱怨之声,在名声这一块,除了大节不差,没落下个什么好。 其他人暗里嘲讽他有命打仗,无福受功,但赵之林不这么认为。 古往今来,多少的能人将士,因着功名利禄,从高处跌落,前功尽弃者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连累满门者,在他看来,酆凌霄才是为官者里,为数不多的清醒之辈,只有不被皇上忌惮的重臣,才有福去受用世俗之物。 小将审问吕婆子,这回算是碰上对手了,各种刁钻的办法都用遍了,这婆子就是不招。 酆凌霄倒没觉得意外,提点道:“这婆子最在乎的就是她儿子,现在要她招认,等于害她儿子,哪怕你把酷刑都过一遍,只怕她也遭得住。” 小将很是犯难,“难道只能静观其变了?” 酆凌霄抬头看向布满乌云的天际,现在已是辰时末,派去追查吕婆子踪迹的人还没回来,怕是迟了。 他当即传令下去,加强城中戒备,凡有可疑之人或事,立即上报。 尽管如此,到中午时分的时候,一个“将军和村里女郎中私相授受,后来把女方肚子搞大了,又嫁祸给村里的秀才,现那女方已育有三子”的消息,迅速流传在城中各个大街小巷。 吕家村。 中午的白事饭后,大庚趁着这会子功夫,私下和穗穗说道:“大侄女,你二叔从昨晚上一直守在村口,直到现在,也没见吕贼婆回来,你看巧妹这事……” 穗穗微拧眉头,点头道:“嗯,您只把巧妹先接回来,若是有人问她这些天上哪了,就说去外祖家小住,只含糊的透露点喜色,不要说明就是。” 她思忖了道:“昨晚看将军的意思,没有拘禁吕婆子的意思,一会还是让人去城里打听打听,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大庚点头,“行,我去接巧妹,就让你二叔去城里探探底,他是个稳妥的。” “嗯。”穗穗应了声,吕婆子俩妯娌还没回村,要么是还被拘在衙门,要么在憋什么坏招,毕竟这时候,她应该巴不得搞点什么乱子出来才是。 下午,那几个负责去城里采买的人回来后,大家接头接耳的凑在一起,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看向穗穗。 常英见他们低言细语的,上前想问,但他每每刚走没两步,那些人就若无其事的散开。 第4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几次下来,常英明白他们是有意避着了,想来肯定和自家有关,这几个人又是刚从城里回来,应当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他看了看天色,寻思着二庚去城里应当也快回来了,一会直接问他还好些。 傍晚时分,大庚两兄弟前后脚回来。 巧妹吊唁后,就陪伴在穗穗身边。 大庚给二庚递了个眼色,两兄弟走去人少的地方碰面。 二庚道:“大哥,我去县衙问了,说那两贼婆子犯了事,关在牢里呢,看那样子,怕要些日子才给放出来了。” 大庚问道:“没说犯了什么事吗?” “那,人家不让打听,能告诉咱这些就不错了。”二庚说完,迟疑的道:“不过,我在城里,倒是还听说了一件事,好像和常乐宝有关。” 大庚忙道:“怎么,是什么事?” 这时,常英不声不响的走了来。 “英子哥!”大庚蹑手蹑脚的拉过他。 二庚警惕的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后,才小声的把听到“将军和村里女郎中有染”的流言告诉他们,道:“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听那来龙去脉,似乎在暗指常乐宝和酆将军的意思,昨晚上,那吕婆子不就那么说的吗!” 常英听完,心中早已怒火翻腾,“难怪他们那会子都避着我,原来是为这。” “这准又是那两贼婆子干的,莫不是想把吕睿超那狗崽子从牢里捞出来?”大庚气愤的道:“怪道不见她们回来,亏村里那些人还可怜她,这样的恶妇该死绝了才好!” 常英道:“只怕还不止如此,吕婆子敢算计到将军头上,怕是另有目的。” 他愤懑的在墙上砸了一记闷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狼兄把他们母子撕碎在那山里! 大庚见状,劝解道:“英子哥,你别急,事情闹的这么大,将军应当也知道了,他位高权重,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常英沉默了一会,道:“这事瞒不住的,我去叫乐宝过来,把这些事告诉她的好,免得她从别人嘴里听到,更难受些。” 大庚两个点头。 穗穗得知此事后,倒是颇为镇定,道:“酆将军是朝廷重臣,吕婆子敢以下犯上,定有其他缘故。” “可怎么办才好?”大庚问道。 穗穗思忖了会,道:“现在流言四起,大家深信不疑,是因为只有一个版本,如果多出现几个呢?” 大庚眼前一亮,“妙哉,这算是,以毒攻毒!” 常英道:“办法是好,只是怎么才能像这个一样,到处传了去?” 穗穗微微一笑,道:“简单,只要花点银子,找些街边乞丐,让他们到菜市场那种扎着人堆的地方,去说去喊,还有茶楼里说书评书的先生,经他们的嘴一说出去,不怕没人知道的。” 常英点头,“我明早就去城里把这事办了。” 大庚道:“英子哥,让二弟跟你去吧,多个人就快一些。” 二庚在旁道:“好,我和英子哥一块去。” “好!”常英心里的郁愤平息了些,心里渐生了起惭愧,自己作为家里顶梁柱,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只怨着没把那些人弄死,心起杀念终归解决不了问题。 穗穗倒是不知道老爹这番心理活动,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一会把不同的‘故事’写在纸上,抄录几分,你们明日带了去,只管找那些人,交代他们就是了。” 这就是吕婆子传播流言的手段,穗穗歪打正着,正好用了和她同样的招,以其人之道还治了其人之身。 次日,“将军和村里女郎中”的流言正传得火热的时候,几个不同的版本,又迅速流传了出来。 有说是那个秀才的母亲为了捞出作奸犯科的儿子,故意造谣的,也有说将军是朝中重臣,见过女子无数,怎会看上一个村野女子。 还有穷酸秀才作考取举人后,得郡守赏识,欲娶其女,又恐被查出曾经作奸犯科的事,派人去杀那名被他玷污的女子和其所生之子,丧尽天良。 除此外,有条小道的消息反比这些都要传得火热,说是将军至今未有婚事,是因有断袖之癖…… 小将把这些消息报给酆将军,说到最后那条“断袖之癖”的时候,支支吾吾。 酆凌霄斥道:“知道什么说就是了,这般扭捏作甚。” 小将闻言,跟爆爆米花似的,飞快的一股脑说完。 酆凌霄原本板着的脸色一杵。 小将顿觉不妙,忙捂着脑袋道:“将军,我不想说的,是您要我说的!” 酆凌霄瞪了他一眼,这厮言下之意,是怪自己找不痛快了! 他扔下手中的毛笔,过了好一会,才问道:“这也是常乐姑娘所写吗?” 小将一听,放下手连忙道:“那倒不是,这不知是哪个混账乱传出去的。”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从说书先生那里得来的笔墨,给将军看。 酆凌霄接过纸,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确实没有提及那“断袖之癖”,脸色才好看些。 他斜瞧了眼小将,又斥道:“怎么不早拿出来!” 小将笑涔涔的扣了几下头皮,赶紧转移话题,“将军,这些让不让他们去说啊?” 酆凌霄把纸叠好,放进怀里,道:“让他们去说吧,另外,把昨天抓来的那起子生事之人押出去,让他们当街面众,把吕婆子收买指使他们造谣的事情说清楚,供词抄录一份,张贴出去。” 他原本担心这样不足以平息谣言,没想到常乐竟出了这么一招,正好帮了一把,真是聪慧之女。 小将应声道:“好嘞,我这就吩咐下去。” 他出去的时候,衙役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 班头问道:“大人,今儿还抓吗?” 小将道:“今儿不抓了。” 大家一听跟着话,都跟着松了口气。 “但是!”小将又道:“今儿得守着,由他们去说,不让人捣乱就是了。” 衙役们面面相觑,那就是又得出去了,但总归比起昨天满城的追人跑起来,是要轻松些的。 第48章 红口白牙挑是非 这天,翁老的灵柩出殡,断断续续下了三日的夏雨停歇了,太阳高照,路上只微微的潮,半点不沾泥泞。 穗穗和陆子谦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师父的灵柩和法师,其后跟着一众送葬的乡邻。 乡邻们悄声议论,“这翁老可是有灵啊,你看下了三天的雨,这路上一点也不湿滑。” “这还真是怪呢,我昨儿上地里,路上湿滑的,鞋底沾满了泥,今儿才特意穿的草鞋,没想天这么好,一下就把泥晒紧实了。” “是啊,他老人家生前就是乐善好施的,现在大家送他最后一程,想他在天有灵,肯定在照拂着的,唉,真是好人呐!” 这些话大家并不觉得可怖,心里反而越发虔诚了,有感念翁老生前恩情的人,不舍的哭起来。 不远处,酆凌霄和小将站在山坡上,肃静的看着那支送殡的队伍,直到结束。 又过了好一会,枫影从暗处赶来,报道:“将军,那边人都走了。” 酆凌霄这才动身,沉声道:“嗯,带路吧。” “是。”枫影带他们走山路,去翁老的墓前。 酆凌霄亲自点燃香烛祭拜,又待了会,才原路返回,骑马离去。 穗穗回来后,剩下的就是杂事了,六师兄是在这当家主持的,自己总不好多管闲事,就告辞了。 陆子谦见她神情疲惫的样子,劝导道:“师妹,逝者如斯,你且要珍重自身啊,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肯定不愿见你这般伤神。” 穗穗点头,谢道:“我会的,多谢六师兄。” 说罢,她揖了一礼,和老爹往家走去。 因着前两日流言风波的时候,穗穗知道乡亲们肯定会对孩子们极其关注,怕扰了师父的灵堂清净,就没再让娘带他们来了。 陆子谦目送他们离开,无声的叹了口气。 在药堂抓药的小五,见他这般,见旁打趣道:“六师兄,你要是舍不得,就把师妹娶回来得了!” 小五和他是打趣惯了的,眼下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收不住嘴巴。 陆子谦怪诞的瞪了他一眼,嗔道:“去去去,这也是能浑说的,要是叫师妹听见,仔细你的皮。” 小五却一本正经的道:“我可没浑说,师妹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要是真心疼,就娶了回来,堵上村里那些人的嘴巴才是正经,反正你三十好几还没成亲,莫不是还想娶黄花大闺女不成?” 陆子谦斜睨了他一眼,脸色板了下来。 小五见他是真恼了,赶紧叫住另一个伙计,和他一块忙事去。 陆子谦只是唬他罢了,没有真恼,但对他的话,却暗暗留了心思。 穗穗和老爹回到家,孩子们在屋里玩,大宝坐在门口最先看到他们,立马起身喊道:“爷爷、娘亲!” 说罢,他就朝穗穗奔来。 二宝和三宝闻声往外看,也边喊边小跑过来。 常英上前喊道:“你们慢点,别摔着了。” 大宝最先扑进穗穗怀里,三宝在最后面,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着急,嘴里一直喊着娘亲。 穗穗本想抱着大宝上前走几步,不料大宝比她反应还快些,小腿噔噔的跑得贼快,拉着妹妹一块来。 他把妹妹塞进穗穗怀里后,自个绕到后面,小手锤着穗穗的腰,奶声奶气的道:“娘亲,这几天,腰疼了吗?” 穗穗闻言,心里既感动又欣慰,侧身拉过大宝,道:“娘亲不疼,这几天娘不在家,大宝和弟妹可听阿奶的话?” 大宝斜着小脑袋想了想,一板一眼的道:“都听话,就是妹妹,夜里睡前,总是哭闹,她想娘亲。” 三宝贴在穗穗身上,小表情委屈的看着哥哥,嘟囔道:“哥哥……” 说罢,小脸一红,钻进穗穗怀里。 穗穗笑着拉开她,道:“三宝乖,娘亲去换身衣服再抱你,好不好?” 三宝闻言,更紧紧抱着不撒手了,半带哭腔道:“我要娘亲。” 大宝在旁拉着她的手,道:“娘亲只是换个衣服,很快的,大哥、二哥陪你玩。” 三宝怀疑的看着大哥,喊道:“大哥骗人,你昨天也说,娘亲很快回来的。” 大宝微愣了下,立马板正了小脸,道:“娘亲这几天没回来,很累的。” 这时,二宝也从常英怀里下来,对三宝道:“妹妹,我们和小莲姐姐去玩小泥人,好不好?” 于莲也上前哄着三宝。 三宝看了看二哥、小莲,又看了看娘亲,小脸满是犹豫。 穗穗笑道:“三宝听话,和哥哥们去玩吧,娘亲一会来找你们。” 三宝这才努嘴点头,从她怀里下来,和二哥哥玩去。 翠芳从房里出来,手上挎着小篮子,里头装着穗穗的衣物,走上前,看到她两眼下边乌青的,心疼道:“乐宝,柴火给你们烧着水呢,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吧。” “诶,谢谢娘!”穗穗接过衣物,便赶紧去了。 翁老的丧事一过,村里的闲话就多了。 许久没朝面的姚接生婆,在村里四处活动,说:“常乐的孩子就是酆将军的,不信你们去看看,那三个小的,有哪个长得像吕睿超?” 有人道:“吕睿超娘俩都关进去了,你又在这挑事,可仔细着,别被抓去吃牢饭哩!” “说实话,我觉得她家的孩子,和吕睿超确实不太像。” “前几天酆将军不是来吊唁吗?我站那乍一瞧,孩子和他长得是真像,一开始我也没上心,后来吕婆子来闹,我才想到那上面去!” 也有人打抱不平:“瞧你们说的神乎其神,姚婆子和常家不是早就对红了眼,你什么时候见着他家的小孩了?又什么时候见到酆将军了?红口白牙的挑是非。” “就是,酆将军位高权重,哪轮得到我们说三道四,大家别听她忽扇,别不留神进了那不见天日的铁栅栏里,那可就不值当了。” 姚婆子道:“嘿,你怎么知道我就没看见小孩和将军了,你成天跟着我了?” 她大言不惭的道:“告诉你们吧,前天我去城里给安大官人家吃满月酒,就见到了酆将军,我还和他同桌吃酒呢!” 有人嬉笑道:“你莫不是讲梦话呢吧!” 姚婆子疾声厉色道:“你们这些穷鬼,还不知道安大官人是什么来历吧,他姨姐,可是宫里正紧的贵妃娘娘,我是有这手艺,人家才请我去的!” 有人忽然喊道:“大家可别上当,大前天,永安城的官差们,押着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在那认错呢,连供词都贴在告示栏上,这可是真正的,这些是是非非的和我们没关系,别惹祸上身才是。” 这喊话的人,就是负责采买的吕行五,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 大家闻言,便道:“行五说的是,赶紧散了吧。” 姚婆子见状,叉腰喊道:“你们啊,信不信都无妨,我只告诉你们,京都要来人了,就冲着那家去的!” 她手指着常家的方向,摆着脸道:“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第49章 带偏节奏第一人 姚婆子和这些人不欢而散后,拐去杨香莲家里。 杨香莲在牢里关了三天,才放出来。 至于吕婆子,那些造谣的人招供以后,县衙就治了她的罪。 哭天抹泪的好求歹求,才饶了她的死罪,但是活罪难免,打了二十大板,还得关上三年。 吕婆子本以为她自己不招,县衙就抓不到把柄,没想到着了那些说书人的道,说什么事关将军,不管出多少银子,非得看到她本人才肯说。 吕婆子不得不露了真容,结果到底是被这帮说书的贼骨头给卖了,要不是官兵追得太紧,她本也不会这般着急的! 眼看出去无望,还得挨板子,吕婆子这才只好委托杨香莲,去办一些事,出手就给了她一百两的银票。 杨香莲眼都直了,一百两的银票啊,她这辈子头一回见到,没想到弟媳妇还有这样的家当! 吕婆子心里很是厌恶她见钱眼开的样子,但嘴上却动情的说:“大嫂,只有你是真心对我们娘俩的,这些事就交给你了,等我们出来,肯定还要重谢你的。” 后面这句,有点她的意思。 杨香莲只感动得热泪满面,她回来就先找上姚婆子的门,然后才回她自己家,村里也没有注意她。 她男人斥责她,跟着吕婆子乱搞,连家也不管,甚至还扬言要休了她。 但看见她拿出一百两的银票,是半个字也没多说了,家里两儿子等着娶媳妇,谁看到钱不心花怒放呢! 杨香莲看见姚婆子来,赶紧放下抹布,正坐于堂前,如今有了钱,腰杆都挺直了,问道:“话都传出去了?” 姚婆子见她端着架子,脸色并不好看,但奈何受制于人,生硬的赔笑道:“该说的都说了。” 杨香莲见她这般,冷笑道:“你这是怎么个态度,当年你在我侄儿那骗了这么多钱,真以为给你白花的,制衡不了你?” 姚婆子脸色一沉,憋不住想要发作,却见杨香莲的丈夫和两儿子拿着扁担,面色不善的在旁候着,心里顿时气势全无,笑容满面的道:“哎呀,杨嫂子,我就是刚和那些人耍嘴,还没缓过劲来而已,你看你还当真了!” 说罢,她客客气气的道:“放心吧,话都传出去了,不过,京都那边真的要来人吗?” 杨香莲笑道:“那还能有假,你这老货就等着看好戏吧。” 姚婆子奉承的笑了笑,“我早就看不惯常家那个了,这几年,她抢走我多少生意啊,嗯!” 杨香莲道:“放心,哪怕她百般玲珑,也斗不过京都那位,你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姚婆子恭维着她,说了好些顺心话,才算打发出来。 直走到没人的地方了,她才怄气的大叫了几声,如今连杨香莲那个破落户都敢对她这般了! 尤其是一想到杨香莲她男人和两个儿子,她心里就更气,别家的男人就算穷,但也有把力气在,能当个人使。 可是她家的,连个球用都没有! 杨香莲这次算是站起了来,吕婆子交代她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再有只要隔三差五,去牢里送饭,把常家的消息带进去就可以了,另一半,就是收庄稼。 说来说去,主要还是这些脏活累活…… 不过一想到那百两银票,她也就没啥不能干的了。 又几日过去,穗穗带着瓜果香烛,去祭师父的头七,没想到却看到酆凌霄他们。 看到碑前的摆样,和燃了大半的香烛,就知他们已经祭过,而且在等人。 “酆将军。”穗穗放下竹篮,作了一礼。 酆凌霄见她脸色仍然不好,道:“不必多礼。” 穗穗起身,正要去提篮子,却被酆凌霄先她提起,放在师父坟前。 穗穗也不置喙,只各做各的,待果盘、香烛等一应妥当之后,就开始祭拜。 因有外人在,她只在心里默念着那些想和师父说的话,缄默的烧着纸钱,直到结束。 她站起身来,提起篮子,对将军行礼道:“多谢将军还念着师父,小妇人先走一步。” “且慢!”酆凌霄喊道。 穗穗这才抬头看向他,晨曦的光线,似描绘般,契合着他挺拔健壮的身躯,以及俊美中略带风霜的脸上。 她微皱了皱眉,看酆将军这样,便可想见边境苦寒、沙场险恶! 穗穗琢磨着,等大宝、二宝长大后,他们若是从军,得先把这些个利弊告诉他们才是,尤其二宝,小小年纪就很看重他那张小脸! 酆凌霄见她望着自己,似有些出神,原本有些高兴,可后来那个皱眉又是怎么回事? 他清了下喉咙,正色道:“常乐,近来发生了些事,你也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我想同你说明。” 说罢,他对小将道:“昌益,你去路口守着吧,若有人来,就让他等一会。” 小将应了声,快步走去路口那边。 穗穗心口一沉,终于还是来了,他要说的,应当是流言之事,毕竟累及名声,只是,他已经收拾了吕婆子,这番前来,意欲何为呢? 难道是怀疑她和吕婆子串通,故意造谣? 想到这,她赶紧作揖道:“将军,那些流言蜚语现今应当平息了不少,那吕婆子是恨毒了我和孩子们,连这种谎也敢编了到处传谣!” “害得我和孩子们被人非议,处处遭人指指点点不说,重要的是,累及将军清誉,此妇真是胆大妄为,罪不可恕,请将军明鉴啊!” 一连串说完,穗穗都忍不住夸自己机智,当官的最在乎清誉,尤其他还是重臣,比一般官员应当看得更重些。 而这番话,既点明了错在吕婆子,也表明了自己和孩子们也是受害者,不可能参与,将军应当知晓是非,不会发难吧! 想到这,穗穗适时挤出两行清泪,妥妥的受害人一枚。 酆凌霄大概也是没想到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了这么多,还成功带偏了节奏。 但是他听到了重点,沉声道:“放心,以后没人敢再为难你,至于那婆子,四处造谣,蛊惑民心,现已关押收监,你大可放心就是。” 穗穗闻言,心里的石头这才放心,忙道:“将军英明神武,民妇叩谢。” 说罢,她就要鞠躬,但却被一把拦下。 “你且放松些,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酆凌霄说道。 第50章 怕她砍不中吗? 穗穗微征了秒,想他既在此恭候多时,眼下又避人耳目,看来应当不是小事,便道:“将军请说。” 酆凌霄也正了颜色,但却心如擂鼓,待到平静了几秒,才道:“这三年里,你或许有疑问,我拿走了吕睿超的罪证、供词,却没有治他奸污之罪。” 说起这事,穗穗心中微霁,老实讲,当年听老爹说,吕瑞超并非因此坐牢的时候,是很难受的。 毕竟罪证的都拿走了,尤其是那张关联到孩子们的契结书,万一吕睿超母子将来想在孩子身上做文章,或者来抢孩子,她手里可就全无凭证了。 思及此处,穗穗说道:“民妇心中的确疑惑,还请将军明示。” 酆凌霄接着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把发生在吕家村后山的事,一一告诸于她,但没有提及她事前扑在怀里乱蹭之事,因为他知道,那只是服了迷子后的本能反应,无关其他。 酆凌霄承下自己的罪责,并将腰间的佩刀递上,双膝跪道:“这便是事实真相的始末,酆某自知万死难赎,是杀是剐,皆由姑娘了断。” 穗穗听完,早已呆若木鸡,心中半是意外、惊悚,半是嗔怒、羞愤。 难怪记忆里明明去的是后山那个石洞,醒来后却莫名其妙的在林子里,原来是那些人挪的。 穗穗心里起伏不定,想起三年前酆凌霄来家中的异样,当时只以为是碰到个好官了,不想人家是揣着目的来的。 看着跪在跟前的酆凌霄,穗穗只觉得心里发寒的紧,便背过身去。 脑海里一帧帧回想着三年前的事,竟无酆凌霄半点坏的印象,初见这个人,是在孩子们满月那天,他在杀手的刀下救了自己,也救了她一家子。 第二次见面,是因为困仙山毒瘴之事,他尽心的保护,陪同着一齐进山。 第三次,是他登门致谢,那时候,因恐吕睿超再次丧心病狂的报复,决心把吕睿超的罪证全盘托出,请他主持公道。 他收走了那些罪证,后来虽未因此治罪,但终归是把吕睿超送进了监狱,这才有了三年平静的日子,也未连累到大庚叔他们。 他走时,约定待闲时再来,送钱又送礼。 穗穗虽不稀罕那些物什,但那两满箩筐的东西,她至今还记得。 再后来,便是师父仙逝那晚。 统共只见过四面的男人,现在却告诉她,他才是三个孩子的亲爹…… 穗穗久久没有说话,也不知应该作何选择。 酆凌霄没有催她,只是静静的等着,如今终于能把这些都告诉了她,死,也没有所谓。 后事他已安排妥当,自己培植的那些暗卫,都将在暗中保护常乐和孩子们,下至村民、上达官场,没几个人会敢对他们发难。 还有生活所需银两,也准备妥当,昌益会转交给她。 这些,是他能为她做的所有了,但愿能补偿一二…… 守在路口的昌益,见里面这么久还没动静,便寻得一处土垛子,在后面藏着,稍稍抬头看去,竟是将军跪在地上,双手举刀的情形,这明显是在请罪! 昌益顿觉心内不安,但他又不敢唐突出去,只好继续盯着,且是目不转睛。 穗穗终于站得腰疼,她扶着腰转身,见酆凌霄仍是低头跪着,手中的白刃很是刺眼。 仿佛在提醒她,三年前,正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一家老小。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说到底,迷药之事,主要错在吕瑞超,他不该下药,事后还推说是原主常乐自己主动,丝毫不提他下了迷药! 相比之下,酆凌霄倒是没有推脱半句罪责。 酆凌霄在石洞打晕吕睿超,说明他是想保护原主常乐的,但也侧面的证明,此时的他,已经受药性的控制。 据他方才所说,原主常乐当时重心不稳,不小心倒在他身上,他一时生了邪念,就做了该死之事。 虽然他没说,但穗穗是医生,她很清楚迷子的药性有多强,尤其这种让人短暂失忆的药,性子更是猛烈。 常乐倒在他身上时,想必也做了非常之动作,正好引得酆凌霄的药性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穗穗脑海里就回想起自己在现代时,见过几次也是喝了药的男女,哪怕打了解药,也拦不住他们在药性驱使下,魔性扭动的身躯。 想到这,穗穗赶紧驱走那些画面,最不该在师父的坟前想起这些,罪过! 她看向仍跪着的酆凌霄,头疼的很,索性拿起地上的竹篮,准备要走,却又停住了。 原主常乐毕竟是被害死了,本就该讨回公道,况且自己的灵魂寄居在她的躯壳里,哪有逃避之理! 她走到酆凌霄跟前,拿起他手上的佩剑。 酆凌霄似认命般,闭着眼睛,放下手,还特别伸长了脖子…… 这是怕她砍不到吗? 穗穗只沉声道:“将军可还有什么话想对常乐说的?” 她特意说的常乐,为的是给原主一个了解。 至于自己,酆凌霄倒是欠下辛苦怀胎,和一遭分娩之痛,还有养育孩子,还有分娩后遗症,腰痛等,云云…… 算了吧,这些算是自己占了常乐身体的代偿。 酆凌霄睁开眼,目光满是歉疚和复杂。 这几分复杂,穗穗看不明白,是可怜自己吗?好像又不是。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道:“吾唯有一句,请常乐姑娘保重自身。” 穗穗点了点头,道:“终归是你搞大了常乐肚子,才有当年悲剧。” 酆凌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女人怎么似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穗穗持起剑来,喊道:“将军可准备好了?常乐可要砍了。” 酆凌霄点头,再次闭上眼,伸长脖子。 穗穗看准了,一剑挥下! “不要!”昌益大喊,从土垛后狂奔而出。 第51章 昌益真是个妙人哉 “哐当”一声,酆凌霄的发冠掉落,头发瞬时披散而下。 昌益奔忙的脚步戛然而止。 酆凌霄意外的抬头,目光中只有不解,没有丝毫的怯色。 穗穗放下剑,佛了佛手,道:“酆将军,过去的是非与否,不会因为道歉而抹去,今日我削去你冠上青丝,算是断发为祭。” 她没有替常乐选择原谅,也不想徒增杀业,断发对古人来说意义重大,勉强算是一方面的交代,毕竟从理性上看,常乐和酆凌霄,都是被别人算计的受害者。 另一方面,就是害死常乐的原凶,吕睿超母子。 酆凌霄见她眸光里迸发着冷意,神情似在思索,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吕睿超母子。 除了这两个,应当没谁会令她这般憎恨了。 酆凌霄沉了口气,诚挚的道:“酆某,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穗穗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谢我,三年前,也多亏你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今日,算是抵了,恩怨到此一笔勾销,你可同意?” 酆凌霄微垂眼帘,点头默许,他何尝不明白这意思,她是不想与自己再有关联。 昌益上前扶他起来。 穗穗只接着道:“至于孩子们,且不说我十月怀胎之艰难,生产时更是九死一生,就说是去鬼门关走遭也无异,加上这些年,他们自小跟着我,生在常家,长在常家,民妇希望,将军不要干涉我们现在的生活。” 酆凌霄听到这,有些意外的问道:“你,从未怀疑过孩子们的身世?” 听到他说孩子们,穗穗的神经绷紧,径直看向他,却仿佛看到了大宝的“成人版”,也有二宝和三宝的影子。 以前孩子们小,加上是被吕睿超那王八蛋下迷子所致,她不愿往孩子们的长相上去猜度。 之后,三个宝的面貌渐渐长开,日常待在一起,难免不端详一番,刚开始,她只觉得孩子们长的不像吕睿超那厮畜生,是好事。 可再后来,孩子们越长越和那见过几面的酆凌霄相似,穗穗那时还只当是凑巧。 如今知道真相了,除了恍然大悟,还能有什么猜测去,再说,也没有比这该死的基因,更有说服力了吧…… 穗穗道:“酆将军,孩子们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只在乎这一点。” 说完,她一字一句道:“但要是谁突然冒出来想抢他们,我是决不允许的!” 酆凌霄闻言,刚毅的脸上露出几分坦然的笑意,道:“你放心,我绝没有这个念头,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你们不利。” 穗穗闻言,并没有显出高兴和肯定,只道:“有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想不管日后如何,请将军牢记今日之话就是。” 酆凌霄肯定的点头,举起手,对天发誓道:“苍天为证,若我酆凌霄违背今日之誓,必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昌益在旁见穗穗依旧没有动容之色,委屈的说道:“妹子,你要是知道将军为你……” “昌益!”酆凌霄吼道:“休要多嘴。” 穗穗没心情听他们打哑语,只道:“事情已了,民妇告退。” 酆凌霄心中落寞,不舍的看着她,正要说话,却被来人打断。 “诶!酆将军?师妹?你们怎么这么早来了?”陆子谦从路口那边赶来,兴冲冲的喊道。 穗穗见到他,怎算见到一个熟识之人,心里微有踏实之感,熟络的道:“六师兄,你来迟了哩!” 陆子谦腼腆道:“本来也早该来了的,清早来了个被蛇咬伤的老乡,处理一下就耽搁了。” 穗穗道:“是啊,天这么热,那些爬虫蛇类也趁着早上凉快,都跑出来乘凉,夏天就最怕这些了。” 陆子谦点头,待走进而来,恭定的对酆将军二人行礼,“草民见过将军。” 酆凌霄嫌他出现打断自己,脸上略显冷漠。 昌益在旁道:“啊,你先上香吧,我们和常乐妹子已祭奠完,先走一步了。” 酆凌霄余光温和的扫了昌益一眼,巴巴的看向穗穗。 穗穗可不想与他们一道走,便道:“啊,将军贵人事忙,请先走罢,民妇等等师兄,也正好有些医术上的事,要请教于他。” 昌益眼中闪动,喊道:“那正好,我还没在这碧水青山里玩够呢!” 说罢,他请示道:“将军,让我再去那边看看,您再等等我可好?” 穗穗无语的凝视他,这厮就是故意的罢,一点都不同三年前那般呆板的可爱了。 酆凌霄清了清嗓子,特意看了看这山边周围,道:“你都多大了,还这般顽劣,去吧!” 一旁的陆子谦,倒是热情的和昌益介绍着这山中的几处妙去。 穗穗…… 昌益也不急,且听他一一讲完,才运功纵身飞去。 陆子谦看得目瞪口呆,直呼:“高人,厉害!” 酆凌霄极尽忍耐的温馨提示道:“可去上香了罢?” 陆子谦这才收回神来,嘴里一通“罪过”,赶忙跑去翁老墓前。 穗穗看着师父的坟墓,心里酸涩难过,转过身去拭泪。 酆凌霄见态,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开口,斟酌了会,才沉声道:“我在边塞时,曾听那边的巫师说起,人生有三魂七魄,那些逝去的人,坏人会被抓去地狱,而好人的灵魂,却有一灵不朽,或做星眼,或化为甘泉雨露、草木花蝶,陪伴在我们身边。” 穗穗闻言,倒并未质疑,也未答他,只安静的站着。 酆凌霄也不再说话,就安静的待在一旁。 直到陆子谦祭拜完,昌益也适时从山中飞回…… 穗穗知他压根没走远,奚落道:“不知军爷可去见了那清澈的山泉,绿意蒙阴的林子小道?” 昌益笑道:“去了去了,我还喝了那泉水呢,真是甘甜极了。” 说罢,他取下腰间湿漉漉的水囊,满眼天真的道:“妹子,我特意带了些回来,你渴不渴?” 穗穗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酆凌霄沉沉的脸色,憋出几分笑意来,悄悄转头看向别处。 陆子谦看着水囊,很是崇拜的道:“军爷功力果然厉害,若是换做我走路去,起码得小半天的来回呢,你这一会的功夫,竟就回了,佩服佩服!” 第52章 苗头初现 一路上,昌益和陆子谦倒是相聊甚欢,为了方便说话,他拉着人家边走边说,不留痕迹的挤到前头去了,留下穗穗和酆凌霄俩人在后头。 穗穗想赶上去,可她快一点,昌益拖着六师兄就更快一点,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穗穗不好说她,便只对并排的酆凌霄道:“将军身边果真是最历练人的,愣把不谙世事的愣头,造就得这般机灵。” 酆凌霄知她暗讽自己,坦率的承认道:“因为他知道我还有话要说。” 穗穗见他这般态度,心里稍稍受用,看到他头上理好的头发,不由自主的就想到这个人才是孩子们的亲爹,有种无法直视的荒谬感,立马避开视线,道:“要说便说就是了。” 酆凌霄读懂了她眼中的想法,心里莫名有些暗淡,道:“我知道,那对母子不死,他们就一直是你的心病所在。” 穗穗打断道:“心病倒不至于,但我确实不想他们好过。” “我会安排的。”酆凌霄道。 穗穗只笑着道:“安不安排都与我无关,反正我也看不到。” 说罢,她问道:“将军要说的,就是这些?” 酆凌霄点头,又摇了摇头,斟酌了会,拉她站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昌益他们走远了,他才忐忑又无比郑重的道:“常乐!” 穗穗一脸疑问的瞧了他一眼,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起来,这厮...莫不是要说什么“对你负责”之类的话吧,可不敢啊! 酆凌霄正要说话,却再次被人打断。 陆子谦折返回来,喊道:“将军,小师妹,快走啊。” “诶!来了!”穗穗快步急走,跟逃荒似的。 酆凌霄这下对陆子谦更没个好印象了,他捂着怦怦跳的心脏,慢慢的走在后面。 昌益见他状态不对,赶忙上前来,关切道:“将军,您怎么了?” 酆凌霄睨了他一眼,低低的沉声道:“你不是和姓陆的走前面去了吗?” 昌益窘道:“那厮力气好大,我一时不妨,竟叫他返了回来,将军赎罪!” 酆凌霄冷声道:“军中这些年,你的功是白练了!” 昌益满脸委屈,那一瞬间他是拦了的,但陆子谦身上的劲居然大得很,跟发了疯的牛犊似的,有种势不可挡的冲力。 要不是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内力,他都要以为陆子谦是个顶级高手了。 酆凌霄眼见穗穗和陆子谦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也没工夫理会昌益了,毫不迟疑的提步追了上去。 这时,已经快近山脚,穗穗看见有人牵着两匹马候在那里,应该是等酆凌霄的。 清早上山的时候,没看到这人和马,下山的时候反倒在了,真是奇怪,这些大人物,总是神出鬼没的。 陆子谦见马上要分开走了,提议道:“小师妹,你一个人出来,总是要小心些,我送你回去吧。” 穗穗婉拒道:“不必了,六师兄,上山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人,现在下了山,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六师兄,人言可畏,你我孤男寡女,实在不便。”穗穗沉声道。 陆子谦只好点头,“好罢。” 穗穗施礼拜别,先行离开,径直往家走去。 她和陆子谦虽师承一脉,但孤男寡女一起走在路上,总是不妥,难免叫人猜疑。 穗穗可不想因为这些事,致使自己和孩子们,再次陷入舆论风波,这对三个宝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陆子谦微微叹了口气,和将军拜别,也从一旁的小路回去了。 昌益全程在旁看着,他凭直觉感到,将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明显的由压迫转为开明…… “这陆子谦,多少有些不识趣!”昌益忍不住默默吐槽。 枫影上前给将军行礼。 酆凌霄罢手,问道:“常英在哪?” 枫影答道:“在矮子坡那里放养。” “在前面带路吧。”酆凌霄沉声道。 “好。”枫影把马交给手下,带他们去矮子坡。 昌益跟在最后面,他难掩兴奋的道:“将军,您这相当于是去见岳丈了。” 酆凌霄斥道:“少贫嘴。” 昌益赶紧收敛下来,说实话,他还真替将军捏把汗,在山上见常乐妹子的时候,被断发。 不知见到常叔,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矮子坡。 常英瞭望着自家的稻田,过几天就要收谷子了,他正琢磨着找几个短工来的事,在外围看守羊群的狼队忽然异动。 头狼在远处低嚎了几声,告诉常英有人来了。 常英吹了几声口哨,让它们先隐藏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三个男人从林子里出来。 常英匿在暗处,他还没看清楚是谁,对方却朝他不断挥手,显然是认出他了。 昌益远远见他,就抬手挥舞,并大喊道:“常叔,是我们。” 常英听声音耳熟,这才从草垛后出来,走上前去,才看清来人竟然是酆将军一干人等。 他快步迎上去,伸手作揖,“草民见过将军。” 酆凌霄伸手去扶他,道:“常叔免礼。” 常英适才放下手,道:“草民方才眼拙了,没认出是将军。” 酆凌霄道:“无妨。” 他顿了下,想也没必要寒暄了,进入正题道:“常叔,我今天来,既是有事相商,也是请罪来了!” 常英大感意外,“将军何出此言?” 酆凌霄把三年前的真相,和今天见过穗穗的事,都与他说了一遍。 常英听后,愣神了好一会,脸上神色复杂,久久才说道:“原来如此!” 酆凌霄没有接话,只静默的站着。 常英看了他好一会,有考量,也有审视,最后问道:“你以后怎么打算?” 酆凌霄肯定的道:“常乐是我唯一的女人,不管她接不接受我,我终身不再另娶,我也不会为难她,只要是她愿意的,我都乐见其成。” “朝廷刚经三年外战,现在正是休整的时候,若朝廷没有差派,我便暗中守着她就是。” 说罢,他把枫影引荐给常英,道:“枫影是我的暗卫,三年前我走的时候,派他和另外两个,留下来暗中保护你们。” 酆凌霄自嘲道:“不过,我听他说,您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功夫如此精进,一般人也是伤不到您的,这件事倒是我多虑了。” 常英闻言,恍若大悟道:“原来是他们在暗处,难怪我总感觉有人盯着家里。” 说罢,他作揖道:“多谢将军关怀之恩。” 酆凌霄扶道:“我本是犯错之人,您就是打、杀都不在话下,无须多礼的。” 常英看了看他,眼中又流露出些许复杂,道:“酆将军,您的意思我明白,我虽是一介草民,但并非蛮横之人,这是非论起来,错还是错在吕睿超,你也不过是遭人算计,才做了非常之举。” “不过!”常英正色道:“你在朝中举足轻重,前些天你和乐宝的事,城里城外都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虽然是平息了,只怕后面的麻烦,只多不少。” “前几天,我见到几个你们京中人士,装成村里人的样子,在村里四处打听,只怕来头不简单,我虽教训了他们一顿,但不知后面如何。” 说到这,常英眉头深皱,心里隐约有种感觉,今后不会太平了。 第53章 眼里要有活 酆凌霄沉声道:“这正是我想和您说的,那几个人被枫影处理了,他们是左卫将赵平的人,三年前将我迷晕的妇人,也是受命于他,如今他派人来村里打听,想必已经听闻吕婆子散布的谣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坚毅的面孔透着几分歉疚的神色,道:“赵平心计颇深,又心胸狭隘,他与我素来不和,三年前的事,他参与在其中,是个知情的,如今听到谣言,想必已经猜到,三个孩子就是我亲生的。” 常英听明白了,心惊道:“那乐宝和孩子们岂不时时都有危险!” 酆凌霄道:“您放心,我增派了暗卫守在常家附近,出不了乱子,只是每天去找常乐看病的人很多,其中难免鱼龙混杂,您一个人不可能时时守着,所以,我想安排两个暗卫去家里,您就当家丁使唤,这样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常英闻言,思忖道:“这样倒也可以,只是家里男丁多了,没地方住啊。” 酆凌霄道:“这个您不用担心,他们不在家中过夜,晚上有其他人在外面守着。” 常英道:“好,那我这就赶羊回去,有劳将军了。” 说罢,他照旧行了一揖。 酆凌霄正想帮忙一起赶羊,没想到常英一个口哨,竟从四周草丛招出一群狼来。 昌益心中警铃大作,立马瞬移到将军身前护卫。 枫影少见多怪的瞧了他一眼,友情提示道:“这些是常叔驯化的,帮忙看羊的狼。” 昌益满脸疑惑,显然有些不信,但当他真切的看到这些狼明显听从于常叔的口号,才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常叔竟有驯狼的本领,好厉害!” 酆凌霄倒是不意外,他早在来前,就感觉到狼群的存在,后来听到常英的哨声,狼群退散隐匿,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走吧。”他轻道了声,转身走向山里。 昌益见将军闷闷不乐,和枫影走在后面悄声嘀咕了会子。 枫影道:“就算将军真的喜欢那常乐,可你我都未经历过男女之事,能帮什么忙?” “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昌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将军至今未婚,那老太君和侯爷、夫人有多着急,你又不是不知道!” 枫影一脸肃穆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任重道远啊,兄弟!” 说罢,他就往前面钻去。 昌益瞪了他一眼,心里就开始琢磨事。 这边,常英刚回到家,就有两个壮汉上门找他,说是熟人介绍来做短工的,一个叫阿壮,一个叫阿精。 常英正疑惑,叫阿宽的人递给他一块令牌,他低头一看,是酆将军的牌子,这才明白过来。 此时院里正好有病人在等乐宝看病,至此,常英对酆凌霄的安排更觉出稳妥来,又快又合乎常理,也不至于引起旁人多疑,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连忙请他们进来,走去柴房道:“孩他娘,中午多做两个菜,过两天就要收稻子了,这是老庞介绍来做短工的。” “诶,好勒!”翠芳应声,回头招呼道:“你们快进屋去坐吧,我这一会就好了。” 常英领着他们进屋,于莲在里屋带着三个孩子玩,他把家里的人口和情况,告诉阿宽、阿精两个。 穗穗忙了一个上午,中午要吃饭的时候,还有病人在等她抓药。 站在院里的阿精见她又是看病写单子,又是扎针、抓药的,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他挤进屋里,对正在抓药的穗穗道:“常乐姑娘,我是今天来短工,您这个抓药的活,我会干。” 穗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是吗,那你来抓一副我看看。” “诶!”阿精来到药柜前。 等待抓药的病者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抓药可是细致活,这病能不能好,不仅靠郎中的方子,还得看药抓得匀不匀,我不要你抓!” 穗穗耐心道:“您放心,我只让他一试,若不行,我自是不能放手的。” “那您可得在仔细了!”那人回道。 “嗯!”穗穗点头,把方子指给阿精看,“我抓到了黄芩,你接着往下抓。” 阿精看着方子,拿起戥子,开始寻找药柜,找到药名后,打开柜子确认无误,才抓取一些称起来,动作很是熟络。 他把戥子拿给穗穗看,道:“您看,方子上写着三帖药,栀子仁三两,一共是九两,不多不少。” 穗穗看着,满意的微笑道:“你真是会抓药的!” 阿精又把药,均匀的放在草纸上,恭谨的道:“我家祖上也是郎中,家里本有意让我承继祖业,但我实在没这个天赋,平时只帮忙抓点药,后来有个病者来找父亲麻烦,家道自此中落,我也就不再碰这个。” 他接着道:“今天见您一人忙上忙下的,我看到活不干,心里不舒服……” “竟是这样。”穗穗点头。 阿精手中没停下,看了药方,继续找药,将剩下的几味药抓齐,每每称起重量后,都一一请穗穗过目。 穗穗边看边点头,对刚才的病者道:“您都看见了,他抓的药,与我没有差别。” 那病者敛了敛神色,没再说什么。 阿精放下戥子,用草纸将药包好,药包方方正正的,一看就不是生手。 穗穗是再满意不过了,接着去看别的病人。 阿精为了让她放心,接过单子后,都会把药名和重量与她说一遍,才着手去抓。 这样一来,穗穗省了很多功夫,等娘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刚好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穗穗待阿精把药抓好后,叫他一起去吃饭。 翠芳见阿精能帮穗穗的忙,心里很是高兴,琢磨着能不能让他长久的留下来。 常英见乐宝能轻松些,心里也很是高兴,对酆凌霄也就越发好感的。 吃饭的时候,他道:“阿精,我看家里比地里还要忙些,要不你就留在家里,给乐宝抓药罢?” 虽是问句,但他和阿精、阿宽都心知肚明,这就是安排。 阿精自是无有不同意的,来前将军就交代了他们,不能光是木头人一样,在人家院里傻站着,眼里要有活。 第54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穗穗知晓阿精、阿宽是外地来的,询问他们家中情况,倒是和大部分出来做短工的差不多。 不同的是,他们两个还未成亲,说只要主家合适的话,做长工也可以,不着急回去。 这一点倒是让穗穗留了心,村里对外乡人是格外警惕些的,因为不知根底,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尚且过早,还是让老爹拿主意吧。 吃过中饭后,穗穗趁着还没病人上门,决定去趟大庚叔家。 巧妹这几天都没露面,有些蹊跷,换做往常,她一天最少得来回跑两趟的,或和孩子们玩闹,或帮忙照顾病人。 穗穗和娘打了声招呼,还未走到门口,蓦然想起吕婆子在背后恶意中伤巧妹的事,就收住了脚。 翠芳见她站在那里,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乐宝?” 穗穗看着娘,若有所思的道:“或许我应该先去趟城里。” 常英闻言,从屋里出来问道:“去城里作甚?” 穗穗惭愧的道:“我刚想着解决那些谣言,如今吕婆子关在牢里,要怎么洗刷她在背后中伤巧妹的事呢?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牢里找她。” 她话音刚落,隔壁的大贵忽然跑过来,喊道:“妹子,常叔,酆、酆将军来了,吕睿超他娘押在囚车里,好像说是认错来了,就在村口呢,你们快去看啊。” “什么?你看清楚了?”常英疑问道。 翠芳也是一脸的茫然,“孩他爹,将军这是……怎么个意思?” 大贵被质疑,着急的道:“常叔,千真万确啊,我何必要骗你们!” 穗穗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记得早晨在山上的时候,她和酆凌霄说过的那几句话:我确实不想他们好过……安不安排都与我无关,反正我也看不到…… 所以,他就把吕婆子押到村里来,想让自己看到吗? 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穗穗的心跳在这一刻有些许悸动,她没有再和大贵确认,只道:“爹、娘,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常英和翠芳围过来。 穗穗道:“娘,你看好孩子们,我去叫巧妹,不用再去城里了。” “行,有娘在,你放心就是了,快去吧。”翠芳说完,脸上也还是疑惑,这孩子到底明白什么了? 穗穗跑出家门,边跑边回头喊道:“谢谢啦,大贵哥。” “诶!”大贵最喜欢听穗穗叫他哥,高兴朝着她的背影挥手。 常英也慢慢回转过来,他虽然不太清楚孩子们之间的事,但酆将军这个人,倒是靠得住的,只是,这样会不会张扬了些? “孩她娘,回屋吧。”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琢磨。 翠芳应了声,回屋去和于莲一块看孩子,这会子刚吃了午饭,得带着孩子们玩一会,让他们消消食再睡觉,才不会积食生病。 阿宽道:“老爷,您去看就是,我和阿精守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常英摇了摇头,“孩子们去闹闹就算了,我们也去的话,似落井下石般,不太好看。” 阿宽不是很懂这些人情世故,但也没再多说。 穗穗一路小跑到巧妹家,院门大开,只见大庚叔和婶子在院里编竹晒垫,应是过几天晒谷子要用的。 她温和的喊道:“大庚叔,婶子,巧妹在家吗?” 大庚见到她来,想站起来的,可手里的竹条子又不好放下,热情的道:“呀,乐宝怎么有空来了,巧妹在屋里呢。” 婶子也笑道:“乐宝,别在外面晒着了,快进屋里去。” “诶,好勒。”穗穗刚走进院里,就见巧妹跟小鸟似的,欢快的跑了出来。 “乐宝,你怎么来了?”巧妹挽着她的手臂,就要拉她往屋里去。 穗穗站定道:“先别进屋了,你听我说,吕婆子被押在囚车里,就在我们村口呢,酆将军也在,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也不必再想法子,才能让她说出真相了。” “今天正好,这会功夫,村里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去村口看热闹了,我们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让她自己说出来,背后是怎么恶语中伤你的!” 巧妹听闻,神情有些迟疑,担心道:“可是,她怎么会把那些害人的事说出来?” 穗穗胸有成竹的道:“你放心就是了,我一定要让她当众跟你认错道歉!” 巧妹还有些犹豫不决。 大庚却在旁道:“巧妹,爹看乐宝说的中,你现在就和乐宝去,那婆子这会关进牢里,一时半会可出不来,与其等她出来了,再去祸害你,还不如趁现在了结了。” 巧妹闻言,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见娘也对她点头,让她快去,才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去!” 穗穗拉着她的手,肯定的应道:“嗯!” 村口。 酆凌霄在等穗穗出现,不管她来不来,反正他一定叫她看到吕婆子这般狼狈样子。 没多久,便果真看到她来了,而且,还是直朝他走来! 酆凌霄站定,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心口跳动的地方,随着她步伐的节奏而雀跃,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不似紧张,也不似激动,却有几分沉醉其中的意味。 “酆将军。”穗穗带着巧妹,站在离他百米远的地方作揖,“可否借一步说话。” 酆凌霄动了下喉结,道:“好。” 说罢,两人离人群稍稍走远了点。 昌益在不远处给他们守着。 穗穗和巧妹,依旧站得离酆凌霄有百米远的距离,作揖道:“将军,您既将那婆子押到村里,民女有一不情之请。” 酆凌霄隐匿着眼中的胶着,平淡的道:“你只管说就是了。” 穗穗把吕婆子对巧妹做的事,说与他听,最后道:“她害的这十里八乡的媒婆,都不敢上门与巧妹说亲,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被她挑拨成这般,巧妹如今年岁,是再不能在村里耽搁的了。” 巧妹虽听得耳热,但这也是实情,她站在将军跟前,紧张得有些木讷,一切都是穗穗在说,她只在需要说话的时候,说一两句,或者点头,和穗穗一块行礼。 酆凌霄沉声道:“这婆子平白损人清誉,实在可恶。” 说罢,他叫来昌益,直言道:“你去告诉吕婆子,把污蔑那位姑娘的事,老老实实说与大家听,否则后果她是知道的。” 昌益领命,就赶紧去办了。 他走到囚车前,和吕婆子说了几句。 第55章 人人喊打 “恶婆子,你是如何毁了人家姑娘清誉的,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了!”昌益没有丝毫避讳,让她看向巧妹。 乐宝带着巧妹上前来,乡邻们自觉地两面排开,给她们让出一条路。 吕婆子趴在囚车上,因为挨板子的地方还没有恢复,此刻见到她们,心中恨意油生。 尤其是腰上每痛一分,她盯着巧妹和乐宝的目光,就愈阴鸷。 穗穗毫无惧色的对视着她,道:“张春花,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你还要做恶么!” 吕婆子闻言,发狂的喊道:“你个破落户,当初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子,我母子何至于做阶下囚,你个扫把星,倒霉……” 一把锋利的宝剑朝她破势而来,直擦过她的耳朵,钉在囚车上。 吕婆子抬头看去,是酆凌霄! 只见他轻描淡写的走过来,拔出宝剑,转动着剑身道:“这剑有灵性,专杀魑魅魍魉,许久没见血腥,想是按捺不住了。” 众人闻言,又惊又惧,形容皆是畏缩。 穗穗抱着巧妹,她虽不害怕,但对眼前这个男人,又有了新的认知,冷酷、严肃! 酆凌霄冷眼挑眉,居高临下的睨着吕婆子,道:“没吓着你吧?” 吕婆子目光呆滞,她只是吓得魂不守舍了而已。 昌益喊了句:“将军问你话呢!” 吕婆子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忙应道:“没有,没有!” 酆凌霄将剑收起,扫了她一眼。 听到剑和剑匣划过的铁器声,再看向将军的眼神,吕婆子生生打了个冷颤,刚才的阴鸷劲烟消云散,眼下,她只想保住小命了。 昌益崇拜地看着将军,刚才真是帅爆了,他转头对吕婆子喊道:“你当真知道了?怎的还不与大家把实话说来!” 吕婆子连连点头,哪里还敢忤逆,忙将自己如何恐吓那些给巧妹说亲的媒婆,如何抹黑闺房清白,以及破坏的亲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她甚至还去过一个男方的家里,因为那个男的特别看中巧妹,一门心思想娶她回去。 她便上门去,和对父母捏造污蔑巧妹的清白和品行,吓得这男人的双亲避之不及,也不许自家儿子再提起与这桩婚事。 乡邻们听了后,看向吕婆子的目光,是一丝怜悯也没有了,有且只有憎恶。 昌益嫌这还不够,毕竟她自己口说无凭的,日后还可以反悔,得有出来和她对峙的人才行! 他对众人道:“乡亲们,你们有没有被她恐吓过了,现在可以站出来作证,不用怕她。” 等了几秒,果有妇人站出来,道:“官爷,我要作证。” 吕家村地广人稀,穗穗倒是不认识她。 巧妹在她耳旁小声道:“这就是那雯媒婆。” 穗穗点头,接着看那雯媒婆。 雯媒婆走到囚车前,指着吕婆子道:“她去的那男方家里,就是我给巧妹做的媒,我说那宴清家怎么突然不待见我,连那附近的人都不欢喜我上门了,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哼!” 也有人问道:“巧妹多好的姑娘啊,人家到底怎么着你了,你要这么害人,嫁不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吕婆子到了这般田地,本就无脸面可言,此刻被人指着鼻子,她也不觉得羞愧,破罐子破摔,不理她,也不答话。 巧妹听到‘宴清’两个字,神色暗淡了好些。 穗穗知她心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这个宴清的,就是曾让巧妹抑郁了好些天的男人。 雯媒婆越说越气愤,指着吕婆子开始骂得凶火了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乡邻,也觉得吕婆子万分的可恶起来,这妇人平日在村里,仗着男人和儿子,就趾高气昂,没做下过什么好事,现在失势又失德,真可谓是人人厌弃。 不知是谁先带头,往吕婆子身上扔了颗烂菜,大家就都跟着往她身上砸东西了。 吕婆子边躲边惊叫,后来干脆就护着头,整个畏缩成一团。 远处杨香莲和姚婆子躲在草垛后面看着,两人心里都发毛得很。 姚婆子得意道:“幸亏我拉你在这躲着吧,否则你这会子也在那挨打哩!” 杨香莲看着囚车里无比狼狈的吕婆子,心里后怕的很,强做不屑道:“这有什么,你瞧他们能作弄多久,京都那边的大人物一来,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说到这,姚婆子试探道:“这是不是真的啊?怎么这么多天还不见影呢?倒是这常家,出尽风头了。” 杨香莲不屑的扫了她一眼,“春花亲自跟我说的,这还能有假,等着看着吧!” 姚婆子没再多问,悻悻的看着囚车那边,扒拉杨香莲道:“我们还是走吧,一会别让人发现了。” 杨香莲看了看,点头道:“走走走。” 这边,巧妹拉着穗穗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乐宝,多亏你了!” 穗穗怜惜的给她理了理衣衫,“这是什么话,你不怪罪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要不是因为我,吕婆子也不至于恨上你,平白辱没了你的清白和幸福。” 听到“幸福”两字,巧妹正色道:“你我姊妹间,千万不要讲这些生分的话。” 她顿了下,接着道:“前些天,我去外祖家那边的寺里上香,机缘巧合得一高僧开解,他说:万般皆有缘法,缘来缘去终有时候,安住己心,方得清净,万般自在,当时我就顿觉轻松了好多。” 穗穗听闻,颇感意外道:“竟有这样的事!” 巧妹点头,道:“回去我再与你细说。” 穗穗点头,她对那高僧很是好奇,回去可细问问巧妹,若有机缘,她也想去问问自己的事。 酆凌霄见事情明了,喊来昌益,道:“回城后,再让这婆子将此事写了认罪书,再差人送来,这般应当可证姑娘清白之名,确保此事没有后顾之忧。” 昌益爽利应道:“是,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穗穗看向巧妹,两人默契的一笑,双双行礼道:“多谢将军!” 酆凌霄见穗穗自始至终守礼节制,他也如平常般,让她们不必多礼。 穗穗起身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酆凌霄,又单独揖礼,隐晦的道:“常乐,多谢将军。” 这句谢礼,只有她和酆凌霄懂得是什么意思。 酆凌霄眼底一亮,她果然是知道的。 第56章 惊雷乍起 穗穗没再多说其他,准备和巧妹回去,却见老爹和大庚叔正往这边来,她上前问道:“爹,你们怎么来了?” 常英道:“巧妹的事解决了,我和你大庚叔特意过来谢谢酆将军。” 这时,边上有乡邻说道:“你们怎么才来啊,大庚,你家巧妹这几年可是受屈了,那张春花的心肠真是坏透了!” “那可不是,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你看,这不就遭报应了吗。” 大庚看着巧妹,叹息道:“也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爹!”巧妹责备道:“又说这样的话!” 常英在旁劝道:“大庚,不怪巧妹,我也要说你了,哪怕是九窍玲珑的人,也防不住别人背地里害他,以后可不兴这么说的啊。” 大庚赔笑道:“英子哥说的是,我以后绝不再说了。” 穗穗知道大庚叔是个血气方刚的人,他也是心疼巧妹,才会有这般自责的话,她回到正题道:“爹、大庚叔,你们先去谢过酆将军吧,我和巧妹先回去了。” 大庚连忙道:“好,你们先走。” 穗穗点头,约巧妹去自家玩,挽着手一齐往回走。 回到家,便见阿宽、阿精守在院里。 穗穗给巧妹简要的介绍了他们。 巧妹不似三年前那般爱玩爱闹了,见到外男只是匆匆一瞥,见礼后,就进屋去了。 七月下旬正是暑热的时候,翠芳和于莲在里屋纳凉,见她们回来,于连赶忙去倒茶。 屋里全是女人,巧妹这会子才活泼些,奇道:“咦,今天院里怎么没有病人,往常这个时候不是最忙的吗?” 穗穗给巧妹一把蒲扇,自己也拿了把扇风,闲暇的坐在一旁道:“也不是天天那么多人来看病,这会子怪闷热的,我们正好坐在一块说说话也好。” 于莲端了茶水,还有些果子来。 翠芳招呼巧妹喝茶,吃果子、花生,让于莲也坐着一块儿说话,她这才好奇的问起村口的事来。 巧妹喝过茶,便讲起村口发生的事,她本就是个伶俐的人儿,说起事来跟说书人讲故事似的,很是精彩。 翠芳听得隐不住“哈哈”大笑,于莲也被逗得开心。 穗穗颇有意趣的听着,笑说道:“我们巧妹的这嘴啊,怕是把一打媒婆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她一个。” 屋里一片笑声,但没多久,三宝就睡醒了,咿咿呀呀的喊了好几句“娘亲”。 穗穗最先听到声音,赶紧去屋里。 刚睡醒的孩子,总是要在大人怀里磨蹭会子,哄几句才愿意下地玩耍。 很快就到了末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阴沉下来,乌云渐笼。 于莲见外面天色不对,走出屋去一看,忙回屋道:“夫人、小姐,要下雨了。” “啊,后院还晒着药材呢!”穗穗赶紧起身去后院,把早上晾晒的草药收起来。 好在屋里人多,大家帮着一块收拾,很快就都收好了。 大宝和二宝这时候也醒了,大宝带着妹妹,不给大人添乱,二宝醒来就在屋里四处找爷爷。 翠芳走去院外张望,也不见人影,回到院里担心的道:“乐宝,你爹和大庚两个,怎么还没回来?这大暑天的暴雨淋了,可是要起痧的。” 阿宽放下手里的活,道:“老夫人,我去村口看看吧。” “诶,你等一下。”翠芳从屋里拿出三个斗笠,道:“带着这个去吧,要是下雨了,你们都可避一避。” “好勒!”阿宽接过斗笠,大跨步往外走去。 巧妹也担心的张望着,道:“婶子,我回家去看看,或许他们去了我家也说不定。” 穗穗眼见她要走,忙让她等一下,赶紧去院里拿了个斗笠给她,“小心别淋着。” 巧妹点头,接过斗笠,道:“我一会就送过来。” 说罢,就往家里跑去。 “等雨停了再送,你慢着点!”穗穗刚喊完,一大滴雨点就打在她额头上,她和娘赶紧抱着孩子们回屋。 没过一会,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外面就噼里啪啦的砸起大雨点来,片刻间,就连成了倾盆大雨。 二宝和三宝都被那雷声吓哭,只有大宝,安静的坐在阿奶怀里,黑漆漆的小眼睛直盯着外面,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穗穗以为他被吓着了,不敢大声惊了他,只小声道:“大宝没事吧?娘和阿奶都在这里,不要怕。” 大宝转头看向她,一脸镇定的道:“娘,大宝不怕。” 穗穗虚惊的呼了口气,弯腰用额头抵了抵他的小额,道:“那就好,大宝是最棒的,但是,如果大宝有点点害怕的话,一定要跟娘说啊,娘会保护你们的。” 没想到大宝却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却很笃定的道:“大宝要保护娘亲的。” 二宝和三宝愣愣的看着大哥,两兄妹似是受到了大哥的鼓舞,也不哭了,安静的趴在穗穗怀里。 穗穗抱着他们,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大宝,这孩子,这般小的年纪,就这样老成稳重,大人虽然省心不少,但就怕孩子长大了,会习惯于把事情都藏在心里,那样未免太累。 孩子们现在不是襁褓时候了,要想根正苗红,不让孩子走歪路,还得从小就构建良好的心理基础,穗穗琢磨了会,看来以后不能每天忙于看病赚钱了,每七天里起码得留出一天来,陪着孩子们。 她虽不求孩子们长大后多有出息,但也绝不能让他们走歪路。 这时,又一声炸雷传来,二宝和三宝虽然没哭,但躲进了穗穗怀里。 穗穗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头正沉闷闷的,外面忽然传来撞门声。 伴随而来的,是常英急切的喊声:“快快快,快进屋去。” 一屋人惊闻而起。 昌益湿漉漉的跑进堂屋来,朝里屋喊道:“妹子,将军中箭了,快来救命啊。” 穗穗闻言,赶紧把怀里两个孩子交给于莲,忙跑出去,便看见酆凌霄躺在地上,胸口一片乌黑的血迹,一看就知道胸口那箭是淬了毒的。 常英急切的道:“乐宝,将军都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你快看看!” 穗穗没等他说完,就奔去了西厢里,把药箱抱了来,她没有丝毫犹豫,首先给他喂下颗百毒解黑丸。 这丸子穗穗三年也才总共练就几粒,不管遇到什么毒,只要服下它,就可在第一时间护住心脉,争取解毒的时间。 好在酆凌霄还未昏死过去,可以勉强将药丸服下。 穗穗驱散了堂屋里乌泱泱的一堆人,看着酆凌霄胸口处贯穿的毒箭,冷静的问道:“那昌益是可信的吗?” 酆凌霄脸色苍白,他动了动发乌的嘴唇,却已不能说出话来,便点了点头。 “好,你躺着别动,我喊他进来帮我打下手。”穗穗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大声叫了昌益进来。 在他的帮助下,剪开了酆凌霄的衣服,穗穗看到那箭的位置,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背后不由惊起一层冷汗。 眼下得赶紧把毒箭拔出来! 第57章 此身何安 穗穗快速做好准备工作,折断箭羽,去掉木屑后,就开始消毒,再准备好上了金疮药的纱布,在昌益拔出箭头的瞬间,迅速捂住伤口前后,因为是贯穿伤,位置又在肺部,是绝不能让空气从贯穿口进入肺部的。 拔箭的整个过程,酆凌霄都是有意识的,最痛的时候,他也只是咬牙闷哼了声,直到包扎完,他才力竭的昏睡了过去。 “将军!”昌益很是紧张,问向穗穗:“妹子,将军怎么样?” 穗穗伸手探向将军的脉细,接着又看向他的瞳孔变化,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说罢,她从药箱里拿来银针,手法诡异的排扎着针法,最后一针定在左侧手上的合谷穴。 昌益肉眼可见将军左臂的血脉膨胀,满脸挂着惊讶之色。 穗穗接着拿了小刀出来,经消毒过火后,划破将军的中指,黑血滴流而出。 昌益脸上的惊讶转为钦佩,这不用解释也看得明白,妹子是把将军体内的毒血逼出来了! 他至今都没见过哪个医师有这般高明的手段。 穗穗用小碗接了些毒血,然后才叮嘱道:“昌益,你看住这里,待这中指的血不再是乌黑的,就来叫我,我去验毒,一会好开方抓药。” 昌益慎重的点头,牢牢盯着那滴流出来的血。 穗穗出门后,为保险起见,让老爹也进去看守着将军,以防万一。 交代好这些,她就去了西厢验毒血,这里虽没有现代那些先进设备,但她有一套自己验毒、解毒的方法。 晚上。 酆凌霄在浑浑噩噩的意识中,感觉到一双黑滴滴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而且越来越靠近! 他猛地睁开眼,本能的侧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岁多的男娃娃站在床侧盯着自己。 酆凌霄短暂的反应了几秒,环顾了眼屋子四周,问向那小孩,“你是,常乐的孩子?” 小孩没答他,反严肃的责备道:“你怎能直呼娘亲名讳,无礼!” 酆凌霄又愣了一瞬,微笑道:“确实鲁莽,你要怎么罚我呢?” 小孩歪头打量了眼他身上缠绕的纱布,道:“算了,不知礼是你没学好,我娘好不容易才将你救活,罚了你,却又得叫我娘费力气,哼!” 酆凌霄嘀笑皆非,问道:“你可是常医生的大儿子?” 大宝不置可否的看向他,怪道:“你这人虽无礼,但眼力见倒是有的,可你初来乍到,怎会认得我?” 说完,大宝的神情很是严肃,审问似的盯着他。 酆凌霄正要答话,却听见穗穗的声音。 “大宝,是你在屋里吗?”穗穗推门而进。 大宝闻声,跑去门口,抱着娘亲的腿,道:“娘亲,你来了!” 说罢,他抬着白嫩的小手,把酆凌霄指给娘亲看,“这个人,他醒了。” 穗穗看向将军,抱起大宝,擦去他鼻翼上的小汗点儿,道:“大宝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大宝看了酆凌霄一眼,琢磨了会,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便趴在娘亲肩上。 穗穗笑拍了拍他的小后背,走向酆凌霄,道:“将军醒了,感觉怎么样?” 酆凌霄想半躺起来的,但胸口痛得厉害,没起得来。 穗穗赶忙过去按住他,道:“将军莫动,这几天只能躺着静养。” 守在门外的昌益闻声进来,见到将军醒了,连忙过来。 “将军!”他跪在床头。 酆凌霄只看了他那悲苦的神情一眼,立马转移开视线,迁就着胸口的痛处,轻声道:“我好好的,你这般模样作甚。” 昌益见态,原本隐忍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自责道:“将军现在连说话都痛啊,啊,属下该死,护主不力,没保护好将军!” 说罢,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穗穗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顿时语塞。 大宝听到声响,回头看向昌益,黑滴滴的小眼睛里写满了不懂,“娘亲,这个人现在是活着的,他为什么哭啊?” 穗穗想不好打扰人家说话,就抱着大宝出去了,到了外面才跟孩子解释起大人们之间的事。 屋里,酆凌霄看了眼昌益,沉声问道:“查清楚那些人的来历了吗?” 昌益这才擦干眼泪,道:“是赵平那口牲畜干的,但那些人颈后都有青莲文身,他此举,是有意嫁祸给青莲教。” 酆凌霄蹙眉沉思。 阿宽端了饭菜进来,道:“将军,您醒了,常乐姑娘吩咐,说您这会可能饿了,让我给您端碗米粥来。” 酆凌霄看了他一眼,问道:“阿精呢?” 阿宽道:“回将军,他和枫影在外头守着。” 他话音刚落,枫影和阿精就进来了,纷纷跪安。 酆凌霄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散了,别扰了家中清净。 穗穗看到他们人来人往,又隐约听到他们说话,这才隐隐明白,阿宽和阿精哪里是什么短工,应是酆凌霄派来的才对! 她哄大宝睡着后,就去找老爹说了这件事。 常英趁着这会子,正好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与她听。 早上酆凌霄来找他,之后阿宽和阿精拿着令牌上门,再后来他和大庚一同去谢过酆将军后,独自去地里摘菜。 没想到暗处突然杀来十数个蒙面人,而且功力个个都与他旗鼓相当,常英不占任何优势不说,另外又有弓箭手暗中放箭。 他本以为这遭必死无疑,没想到酆凌霄会赶来。 常英自责的叹息道:“那一箭本该射中我,将军是替我挡下的,救了我一命!” 穗穗听后,沉默了良久,就是闭着眼,她可以想见得到老爹被一群杀手围攻的情形,心底充斥着恐惧和后怕,师父已经仙逝,她不敢想象再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常英看着她,也默然了许久,好半晌才尝试着开口道:“乐宝,如今孩子们的身世大白,老爹一个,终究是担心护不了你们母子安全。” 穗穗心口一沉,转头看向别处去,才敢落下眼泪,装作不经意的拭去。 她明白老爹说的意思,如今生活在这里,已经是不安全的了,那些人的势力和手段,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抗衡的,一家人想要安安全全的,就离不开酆凌霄的保护…… 穗穗清了清发涩的喉咙,道:“爹,我知道了。” 常英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将军。” 第58章 忽有远客来 这一晚,穗穗久久不能入睡,耳边是三宝浅浅的呼吸声,小家伙抱着臂膀不肯撒手,她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孩子。 直到三更声响,穗穗才抽出臂膀,起身给孩子把尿,免得尿床,之后就可以一直睡到天亮了。 今夜无眠的,还有酆凌霄,他耳力极好,可以听到隔壁孩子们嘟嘟囔囔,以及大人轻“嘘”,诱导孩子夜尿的声音。 他无声的一笑,透过窗户,看向那弯皎洁的月,心中涌起一股平静的美好,连时时作祟的伤口,都不那么疼痛了般。 守在屋里的昌益见他还没睡,弓着背起来,小声问道:“将军,是不是伤口痛得谁不着啊?我陪您说说话吧?” “别说话!”酆凌霄轻斥了声,并未转头看他。 昌益忙收了嘴,蹑手蹑脚的回自己的“小床上”,这“床”是由两条宽板凳拼成的。 酆凌霄被搅了思绪,隔壁也没了声响,他只好假寐着,因为那箭有毒,所以不能运功疗伤,只能耐心等待几日。 接下来的两日里,常家人来人往,来者非富即贵,都是来探望酆凌霄的,但除了县令赵之林,其他人都没见着面,在门口几百米左右就被阻回了。 不过也有些会来事的人,装病来看诊,混进院里,但被识破了,反倒引来阿宽一阵严厉的盘问,就作罢了。 还有些,是托自家夫人来的,借故找穗穗看带下病,实则等有了交谈之后,就叫人把礼品拿来,请她代为转交的将军。 穗穗往往直接叫来阿宽,让他去处理,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不再动这样的心思了,反倒认真看起病来…… 穗穗又成天的忙了起来,但有阿精帮忙抓药,和做一些杂事,她轻松了许多。 今天是第三天,该给酆凌霄换药了,穗穗吃过中饭后,仍旧叫了昌益在屋里帮忙。 穗穗剪开纱布,看了看伤口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得多,心中宽慰的同时,暗暗心疼了把自己好不容易才练就几颗的百毒解。 酆凌霄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女人,眼底盛满了喜悦,还有几分紧张,尤其是穗穗微凉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肌肤时。 但他不愿叫旁人看出来情绪来,免得给穗穗造成无聊的非议和烦恼,便时时叮嘱自己,不要忘了沉敛。 穗穗缠好绷带后,交代道:“将军,伤势现在基本稳定了,再过个几日,伤口结疤,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但千万要注意,不要大幅度的动作,免得牵连结痂裂开。” 酆凌霄点头,微笑示礼道:“多谢!” 穗穗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原本古铜色的肌肤,待在屋里这三日,竟透着白,倒不是那种病态的白皙,像是他原本的颜色。 穗穗背起药箱往外走,心里暗暗咂舌,人家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养尊处优的底子在那里,若像她在现代那般,从小晒到大的住,就是不见阳光的歇养上一年,也不见得白多少…… 下午,穗穗正在看诊,院里突然吵嚷起来。 紧接着,便听见有人报道:“侯爷来了!” 话音落下,院里吵嚷的声音,立马安静了下来,那一双双眼睛都好奇的看向院门口,恭定的站在院子两旁,留出中间走路的过道来。 昌益从里屋奔出来,迎去院外。 安静了一会,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还有一道苍老、带着些许哭腔的女声,“凌霄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 “老祖宗,从这边走。” 穗穗听见那是昌益的声音,既是叫老祖宗,想必是酆凌霄的祖母来了! 她正在开方,手上微微一顿,在草纸上就落下了略重的一笔。 穗穗赶紧提起笔来,不再多想,只专心开方。 看完院里正在等待的几个病人后,下午就不见再有病人来了,穗穗知道那老夫人还没走,不愿意出去现眼,但她也不闲坐着,和三个宝窝在西厢玩耍。 三宝最喜欢倒腾药柜,她拉出一个空匣子,对娘亲喊道:“娘,这里,没有了。” 穗穗走去一看,果然是没有,她心思一动,拿来几袋药材,正好考考三个宝,有些药理知识,让他们从小记得,总是没坏处的,以后长大了,与人打交道,至少不会陷入被人“下药”的险境。 她正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门口忽然一暗,回头看去,便见一个虽穿着简朴,但依旧能看出气度不凡的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只是,她眼里,透着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慈爱又渴望的光芒,这让穗穗觉得非常刺眼…… 她心头一沉,脸上笑容也渐渐消散,这便是酆凌霄的祖母了吧! 想必她也知道了孩子们的身世,不然怎会流露出这样不一般的神情。 只是,不知是酆凌霄方才告诉她的,还是她来前,就已经听说。 穗穗谨慎的站起身来,带着孩子们行了一礼,就算再避讳,总不能在礼数上,叫人挑出毛病去。 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走进屋里,姿态稳成,又可见气度,她微微侧目,对身后跟着的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那一干人乌泱泱的散了,最后走的,是老太君的随身侍女,给她拿了把椅子,然后才关门离开。 老太君坐下后,看向穗穗,脸上无喜亦无怒,平常道:“你是常乐?听凌霄说,是你救了他。” 穗穗不卑不亢的道:“是,但将军救我父在先,我医治好将军,仅是还恩,望能偿补一二。” 老太君又看了她几眼,才道:“坐下说话吧。” 穗穗作了一礼,带着孩子们坐下。 三个宝看着眼前的老太,倒是不怯生,只是个个严肃着小脸,不是很高兴,因为娘亲不高兴! 老太君看着三个玄孙,虽个个板正着小脸,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高兴,两个男孩生得灵秀方正,女孩儿漂亮可爱。 老太君不可思议的看着三宝,这女孩儿,倒是和她那远嫁的小女儿长得很是相似! 第59章 说几句话就流血的阿叔 三宝见她一个劲的瞧着自己,皱着小眉头道:“你看我,做什么?” 小家伙说完,就往穗穗怀里挤了挤,怕被人抱走似的,警惕的盯着。 老太君爽朗的笑了两声,道:“倒是老身唐突了呢,光顾着小姑娘好看,都忘记了打招呼!” 说罢,她慈爱的逗了三宝几句。 三宝是大方的,见对方态度颇好,也附和的笑了两声,但一步也不肯从娘亲怀里走出来。 老太君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酆家的孩子,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好逗弄,才是对的。 她看向穗穗,满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道:“你和凌霄的事,我已全然知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穗穗道:“方才有人来报,说老太君来了,想必您是酆将军的祖母了。” 老太君见她始终没有谄媚和恭维之色,微笑了笑,道:“不错。” 她顿了下,语气略沉道:“凌霄自从战场回来,在京待了不过两日,就来了此地,又在此流连数日,后竟有那不堪的男女厮混类的流言蜚语传入京中,一家老小都气坏了,猜想他这般不惜名誉,定是被那个狐媚子勾住了。” “他老子是个冲脾气,本早就要来看看究竟了,奈何被朝中事务耽搁,谁知道,这还没几天,又惊闻他身受重伤,家中之人无不牵忧的,但凌霄送急信回去,说不要来,但这小子啊,从小是我带大的,老身实在等不及,就先来看看。” 她说得跟寻常唠嗑一样,但穗穗却有数的很。 这老太太明里暗里,不就是想说酆凌霄之所以逗留在此,又受了重伤,都是因为自己这狐媚子吗? 穗穗淡然道:“您远道而来,又思念心切,好在酆将军的伤势日趋稳定,一会可以陪您多说会话。” 说罢,她倒了杯茶,递到老太君跟前,从容道:“小地方简陋,老太君若是口干,这凉茶倒是可以解渴去暑。” 老太君见她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眼底掠过几分意外,笑着接过茶,道:“赶了这么远的路,又说了这会子话,倒确实渴了,难怪凌霄夸赞你的医术好,观察入微。” 穗穗微低着头,道:“酆将军谬赞了,民妇不过有幸得恩师怜悯,教授门谋生的手艺罢了。” 穗穗这话,明显把自己和酆凌霄分别开来,也表明了自己没有攀高的意思。 老太君闻言,心下清明了许多,喝下杯中凉茶,心中的躁气终于得到安抚。 她转念一想,这常乐,确不是那勾人的狐狸,如凌霄说的,这其中,或当另有隐情。 穗穗正想打发她走,又听这老太发出感慨。 “好孩子!”老太君慈眉善目的看着她。 穗穗满脸疑问,这又是唱得哪出? 老太君接着道:“我看得出,你是个稳当的,不然,也不会将三个孩子养得这般好,我们久居京城之人,对外面的事,也确实只能听到片面之言,今日突然来访,是唐突了,望你莫要怪罪。” ……穗穗微抿双唇,好家伙,早听说高门大户家的妇人最会搞心态,眼前这老太,可不就是一人将红脸、白脸唱得炉火纯青么...... 这时,关着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是酆凌霄! 后面跟着紧张兮兮的昌益,还有穗穗的爹娘。 只见酆凌霄脸色沉着,没有丝毫悦色可言的看着老太君,道:“祖母,您几时开始,不再信孙儿所言。” 老太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这孩子,我与乐丫头正聊得好好的,你身上才好些,怎么就下地来了,快回去!” 她起身斥责:“昌益,你怎么照看的将军,这会子是能走动的时候吗!” 昌益看了看将军,不敢言语。 酆凌霄半跪于地上,沙声道:“祖母,您请回京去,待孙儿痊愈后,自会回去跟您说明。” 老太君气闷的沉了口气,可看到他缠满纱布的胸口,就只剩下心疼了,吩咐让昌益他们都出来。 西厢的门再次关上,屋里只剩下穗穗、三个宝,和他们祖孙俩。 老太君站在穗穗和酆凌霄中间,这才语重心长的道:“傻孩子,祖母怎能不信你,今日我头一次见到让你梦魂牵绕的丫头,还有三个乖巧可爱的曾孙,怎会真的为难于他们。” “祖母如今年纪大了,常乐丫头毕竟是我将来的孙媳妇,我若不考量,将来,你又如何领这丫头和三个小子过门?如何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去?你父母的脾性摆在那,你还不清楚么!” 酆凌霄看着祖母,眼中的犹疑渐消。 “真正是有了媳妇,就忘了祖。”老太君笑睨了他一眼,嗔道:“还不起来!” 酆凌霄没起来,却沉声道:“祖母,常乐姑娘实属因我负累,这三年里,我更是没有照顾到她和孩子,在这件事上,我想请您和父母不要插手,给予常乐选择的自由。” 原本沉默中的穗穗,听到他如此说,脸色才堪堪好看了些,从这老太进屋开始,她就一直防备着,因为这些老长辈,贯会以爱之名,将孩子们从母亲身边夺走,说什么为孩子好,实际上,那些被带走的孩子,多半是缺少母爱,然后长残了的。 老太君看向穗穗,思忖了会,道:“祖母只能保证自己,但你父母那边,他们要做什么决定,我干涉不了。” 酆凌霄这才起来,沉声道:“孙儿自会保护好常乐的。” 老太君看到他的伤口开始渗血,忙婆娑道:“哎呀,别说话了,快去躺着!” 酆凌霄压着伤口处的纱布,这才肯开门回屋里去。 老太君在旁扶着他,嘴里一直喊着让他“慢点,小心”的话。 穗穗不知这老太到底是何等性情,但她的立场,肯定是以酆家为重的。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看来,酆凌霄的父母,才是最不好对付的,他们若执意让孩子们认祖归宗,去京都,要如何应对才好! 穗穗沉沉的吐了口气,或许,吕家村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这时,大宝忽然说道:“娘,那个阿叔,还靠得住,他不仅救了爷爷,还不许那老太为难您,只是……” 小孩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只是他连说几句话,身上都会流血,不能保护娘亲。” 第60章 将计就计 穗穗还未说话,便见老娘急急的走了进来。 翠芳对大宝低声呵道:“不可胡说,将军是伤口未愈流血,待好了之后,就很厉害了,不然他怎么救下你爷爷。” 大宝觉得有理,学着大人的样子,点头道:“阿奶说的有理。” 二宝插话道:“那晚师翁仙去,我在那里,见过这个阿叔的,没有受伤,很是威风哩。” 穗穗听他说话带着乡音,失笑道:“二宝成天满院子跑,喜欢和这个也说几句,那个也说几句,把口音都学了来。” 翠芳也笑道:“这孩子好说,又爱学舌,我和你爹来这村里许久,都不太会说方言,这小家伙倒是学得有腔有调的。” 三宝见大人们表扬二哥,不甘示弱的抓住精髓道:“我也会说哩!” 穗穗和翠芳被她逗乐,但外面有人,她们只低笑了几声。 大宝奇怪的看着大人们,倒是担心起那个“阿叔”来。 这时,常英跑来,喊道:“乐宝,你快去看看将军吧,纱布浸满了血。” 穗穗脸色一沉,赶紧拿了药箱去看。 她刚到门口,就听到老太君的啜泣声传入耳来,心下一紧,快步走进屋去。 老太君见到她,忙喊道:“快来看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穗穗走到床边,放下药箱,对众人道:“我要查看伤口情况,你们先出去,昌益留下就好了。” 这时候谁也不想耽误时间,便都散了出去。 昌益照旧给穗穗打下手,给将军脱衣,松解纱布。 穗穗看着那不断冒血的伤口,虽是裂开了些,但将军方才走前,明明压迫着伤口处了,按道理也该止血了,怎会这般止不住的情况! 她没有急着包扎,而是先用纱布,让昌益按压着伤口,她则伸手探向将军的脉息,又看了看舌苔,问了些情况后,心里才有了主意。 穗穗让昌益先出去,自己按着将军的伤口处的纱布。 昌益懂得她是有话想单独说,便看向将军。 酆凌霄微微点头,“先出去吧。” 待昌益走后,穗穗才说道:“将军,您又中毒了!” 酆凌霄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怀疑是谁?” 穗穗努了努嘴,道:“将军的药和饮食,都是我爹娘亲自做,端进来就只经了昌益的手,所以我才让他先出去。” 酆凌霄思忖道:“不可能是昌益,应该出在其他岔子上。” 穗穗想了想,说:“既然有人混进来要害你,他就算不在这家中,也会时不时上门来问问,要揪出他,倒也不难。” 酆凌霄正琢磨这事,没想到她与自己想到了一块,两下一合计,就有了法子。 穗穗给他服了丸百毒解红丸,这也是她炼药、用药的高明之处,上次的黑丸可以解毒、护脉为主,这颗红丸,就是专门用于解毒的,作用比黑丸强许多,也不用再去专门熬其他解药了。 酆凌霄服下红丸后,没多久,伤口处就不再渗血。 穗穗这才重新给他包扎,因为没有昌益帮忙,不便利了许多,缠纱布的时候,几乎整个拥住了他。 这样的近距离,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酆凌霄低了低头,微含嘴角,心里莫名的高兴,似这般,那些害人精倒是不妨多来些…… 他转念又一想,下次再换药的时候,定要叫昌益寻个事去忙,不叫他待在这里,酆凌霄打定主意! 穗穗原本认真包扎,可是绕了几圈下来,心里就有些紧张与忐忑,她能感觉到自己双颊微微热氲。 酆凌霄不经意的看到她脸颊微红了些,嘴角含得更深了些,但怕穗穗看见,觉得唐突,赶紧侧过头去,深远的看着窗外。 穗穗没去看他,只埋头包扎,很快就处理好了这些事。 酆凌霄回头看她,道:“多谢!” 穗穗此时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不少,一边收拾那些带血的纱布,一边嘱咐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不适就让昌益来叫她。 酆凌霄愣了瞬,后知后觉的应了声“好”。 穗穗倒提醒了他是病人这件事! 老太君离开后,昌益就常去叫穗穗来看将军了,这里痛,那里晕…… 直到有一会,大宝不满的等在门外,待穗穗出来后,他嘀咕道:“阿叔怎么这么多病,二宝还说他威风,阿奶也说他厉害,孩子我看,他保护不好自己,也不能保护好娘亲的。” 酆凌霄在房里把小家伙的念叨,听到清清楚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最要命的是,他紧接着就听到穗穗“嘘”的声音,嘱咐大宝“小声点。” 这话,似乎是在告诉大宝:看穿不说穿的意思...... 昌益在旁憋笑,问道:“将军,一会还叫‘夫人’来吗?” 酆凌霄瞪了他一眼,“关门。” 穗穗回到西厢,眼下已是傍晚时分,见没有什么病人上门,她就带着孩子们到后院,看到老爹和阿宽、阿精在那收谷子。 “爹,地里的稻子今天都收了吗?”穗穗喊问了声。 常英正把一簸箕谷子倒进风谷机里,回道:“这才收了一半不到,还得要个几个呢,别带孩子来这里,免得碰了稻灰身上痒。” 他话还说完呢,二宝就急着跑过去了,“爷爷,我来帮你。” 大宝对穗穗道:“娘亲,你带妹妹去屋里吧,我和二弟是男人,不怕的。” 三宝闻言,也跃跃欲试,穗穗赶紧抱住她,哭笑不得道:“你们别去给爷爷添乱了!” 谁料二宝去了爷爷那里,倒是做的有模有样,三岁半的人儿,拿起小扫帚,把散碎的谷子扫去一堆。 常英忙喊道:“二宝听话,爷爷和两个叔叔就够了,大宝,快把二宝带走,否则我生气了!” 大宝见爷爷脸色很是严肃,看着周围的家伙什,都不太适合他们小孩干,就过去拉着二宝道:“走吧,我们去柴房帮阿奶择菜去。” 二宝看了看爷爷,见他真的不高兴了,也就放下了扫帚。 不过,他们到了柴房,有于莲在给翠芳打下手,基本也没有他们能做的。 穗穗便带着孩子们做家务,擦桌扫地的,让他们参与到家里的劳动中,并不是坏事。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昌益突然大喊:“妹子,快来啊,将军的伤口止不住血了!” 第61章 以假乱真 穗穗赶紧起来穿衣服,第一时间去把药箱抱来,再跑去酆凌霄睡的那间屋子。 这时候,家里除了孩子们,其余人都起来了,见到穗穗来,都慌慌的看向她。 穗穗看向屋内,只见酆凌霄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上一摊血污,原本洁白的纱布也都被浸得乌红,场面很是吓人。 昌益堵在门口,哭丧着脸,除了穗穗,不许任何人进去。 穗穗嘱咐老娘和于莲去照看三个孩子,不经意的看了老爹一眼,拿着药箱进屋去。 昌益把门关上,五内俱焚的守在门口。 常英同样是焦急的神色,心里却澄明的留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穗穗走到酆凌霄旁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酆凌霄睁开眼,看到她清丽的面容,两人相视而笑。 穗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紧帮他把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重新换上新的纱布。 这血并不是真从酆凌霄的伤口流出来的,只是穗穗趁着娘做晚饭,杀鸡时偷偷留下的鸡血罢了。 她早早的把祛瘀的方子熬成汤水,放凉后兑在新鲜鸡血里,这血就不会凝结成团,这才有了方才酆凌霄那满身鲜血,逼真的一幕。 穗穗重新包扎好将军的伤口,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了! 若那下毒者是这院里的某个人,方才看到将军那样的病势,定会按捺不住,往外报信。 若不是这屋的人,院内外皆有将军的人在看守,若有可疑之人上门打探,第一时间就会被抓住。 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穗穗端着满是血污的水盆出去,让阿宽去另打盆净水来,接着又写了单子,让阿精赶紧去西厢抓药熬汤来。 屋里一群人看着那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无不焦灼,个个慌得手忙脚乱的。 也正是这时候,在屋里看小孩的于莲,听着外面慌忙的脚步声,对翠芳道:“大娘,少爷和小姐都睡着,要不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翠芳看着她瘦弱的小身体,怜爱道:“你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外面没什么事,你就回房先去歇息,这里有我看着就好了。” 于莲看着大娘,眼底涌起几分复杂的神色,低头应道:“诶!” 翠芳守在孩子们床旁,听着外面慌乱的动静,心里一刻也不敢放松,现在这么乱的时候,孩子们可不能再出差错。 于莲出来后,和常英说了几句,就去了柴房。 这边,穗穗倒腾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腰后又开始酸痛起来,她坐在一旁的春凳上捶腰。 酆凌霄留意着她的不适,轻声道:“血水换了五次,应当可以了。” 穗穗回头看向他,思忖了会才点头道:“嗯,按计划行事,你切记不要露陷了。” 酆凌霄点头,继续闭着眼,佯装虚弱。 穗穗这才拿着药箱,走去门口,让昌益开门。 昌益打开门就立马问道:“妹子,将军伤势如何?” 穗穗看了看床上的酆凌霄,关上门,走到外面才小声道:“现在暂时是止住血了,但情况危重,有些事,还是先预备着吧……” 昌益闻言,如遭五雷轰顶,傻了一瞬,对着门踉跄跪下,正要哭嚎。 “昌益!”穗穗忙喊了他一声,她环看四周,见只老爹和阿宽、阿精三人在,便小声道:“将军在军中身份敏感,这事切不可走漏了风声,你速去城里请县令来,看他是否认识更高明的医师,来主持场面罢!” 昌益闻言,这才擦了眼泪,慌慌跌跌的起来,“对,我现在就去找赵县令来,将军暂且拜托妹子照料,千万要等我回来。” 穗穗点头,“快去吧。” 过道里,常英、阿宽,面如土色的看着她,阿精还在柴房熬药。 常英自责的问:“乐宝,连你也不能救治好将军吗?” 阿宽也在旁期待的看着她。 穗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去看看阿精,药应该快熬好了。” 说罢,她就走了出去,不料刚出过道,正好和往屋里走的于莲碰上。 “小姐!”于莲赶忙低头叫了声。 穗穗看到她,随口问道:“小莲,你怎么在这?” 于莲道:“大娘在看着两位少爷和小小姐睡觉,我看外面怪忙的,想着来帮点忙。” “噢!”穗穗道:“辛苦你了,早些去睡吧。” “诶!”于莲应了声,回了自己房里。 穗穗走去柴房,见阿精守着煎药的炉子旁,脸上被热得汗津津的,问道:“阿精,快好了吧?” 阿精忙道:“很快了,您怎么来了?将军怎么样?” 穗穗叹了口气,没说话,装作不经意的扫视着柴房陈设,心里琢磨着那歹人到底是如何把药下到将军的饭菜里去的。 老娘说将军今晚的吃食,和药,全程都是她自己单独做出来的,端去将军屋里后,那药倒是没毒,就是那肉糜粥和菜里有毒。 刚开始还以为是祸的问题,为了不打草惊蛇,穗穗假意将锅打破,临时去大庚叔家里借了口锅,连锅盖等物什都换了,可娘再次煮出来的饭菜里,还是有毒的! 穗穗百思不得其解,蹲在炉火前叹气。 阿精见状,搬来条矮凳给她。 穗穗道了声“谢谢”。 阿精见她精神不济,担心道:“小姐,将军不会有事吧?” 穗穗直勾勾的盯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精脸上透着伤感,道:“我能活到今天,全靠将军救了我,还费心训练我,虽然是暗卫,但将军待我们不薄,也不像其他人,一昧叫暗卫去干送命的勾当,将军所做,从来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也是甘愿誓死追随他。” 说完,他脸上显现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将军若再次遭人暗算而亡,我等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要给将军报仇雪恨!” 穗穗不难听出他这话里的血性和执着,心底油生肃穆,不过,现在下毒之人还未抓到,她不能表露出半分异样来。 毕竟很多时候,大伪似真,大奸似忠,一个人是否忠心,绝不是一言两语就能看出来的。 穗穗出神的望着那“呼噜呼噜”响的药罐子,现在虽然是夏天,但罐子里的热气,还是往上直冒。 第62章 木匣子 穗穗顺着那热气看上去,火光之下,只见那上方的木梁湿湿润润,她又顺着热气看下来,这湿润的地方,正好在药罐子上方。 穗穗怔愣的望着那药罐,心底既惊讶又惶惑,细细一想,后背不由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阿精见她呆坐着,以为她是因治不好将军而犯愁,便也沉沉的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穗穗才不动声色的道:“阿精,你去叫我爹来,我要和他商量下,旁边新买的那块地,何时动土为好。” 说罢,她又交代了道:“记着,将我的原话告诉他,你先在将军那里守着,别叫任何人进屋扰了将军清净,一会我盛好药就来了。” “是。”阿精不明所以,但不敢耽搁。 不一会,常英就来了,他正不解,乐宝怎么这个时候说起动土的事来。 穗穗见到他,一边盯着屋里,防着有人偷听,一边低声道:“爹,女儿大概猜到他们是怎么下的毒了。” 常英这才明白穗穗唤他来的原因,谨慎道:“哪里出了端倪?” 穗穗示意他看向药罐,那热气直上横梁,接着道:“女儿也是猜测,晚上明明把锅碗瓢盆,那些要用的物件都换了,也没再经别人的手,可饭菜里还是有毒,唯有上面这些不高不矮的横木隔断,没有想到。” “我想,或许做饭时,这些蒸气上去,在木头下形成水滴,把那毒带下来,滴在饭菜里,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他们把毒藏在哪里。” 常英这才懂了,他是个实干的,拿着蜡烛,就蹬上了灶台查看。 穗穗在门口把守。 常英把蜡烛照到横木下面,这么一细看,才果然发现了端倪,正对底下两个做饭、炒菜的木头上,有几个小孔。 他从灶台下来,攀上那排横木上,并没发现什么,他又找到方才那根木头,蹲下用蜡烛一照。 好家伙,这木头上方被人凿了两个洞,正对下面两口锅,里面放着个两木匣,这大概就是机关所在了! 常英把那两个木匣拿出来,从上面下来。 穗穗走去他那里。 常英把两个木匣子给她,道:“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毒了,藏在两口锅上面,那根木头被凿了两个洞。” 穗穗接过匣子,却未轻易打开,只因这古时候的人都爱玩机关,记得自己还在现代的时候,那些古装剧里,就常有因为打开匣子,就被里面的机关搞死的情况。 为了谨慎起见,穗穗还是不开盖了,只研究这严严实实的木匣子,是何以将毒放出来的,她直接把木匣子放在药罐上方,观察盒子底部,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 常英走去灶旁,把上面留下的脚印擦去,不小心碰到长长的菜勺柄,菜勺和铁锅摩擦,发出了铁器的声音。 也就是这个时候,穗穗看到木盒底部忽然打开而来一半,露出一层有孔的木板来,粉末随即散落下来,和那蒸气混合在一起,无色无味。 穗穗很快反应过来,这盒子里的机关和蒸气没有干系,倒是和那铁锅的声音有关么? 有了这一发现,她也没有喊,拿了蜡烛走去灶台处,将盒子高高举起,用菜勺划了划铁锅。 那盒子底部果然闻声而动,漏出粉来! 常英其道:“这下毒之人,真是机关算尽了,想出这样刁钻的办法来,我这些木头原是为了方便冬天挂腊鱼、腊肉,倒被那贼人给利用了。” 穗穗接了些粉末,还让老爹把这两个木匣子放回去,现在贼人还没抓到,也不知是何人,不能让他先发现了端倪。 常英把火炉上的药罐拿下来,将药盛好,放在盘子里。 穗穗端着药,和老爹进屋。 到了将军门口,老爹仍和阿精、阿宽守在外面,穗穗只身进去。 酆凌霄见她端着药来,虚咳了几声。 穗穗知他不喜闻到药味,就放远了些,反正这药是不喝的。 她走去床侧,把方才和老爹在柴房里发现的那些事,一一说来,最后疑惑的道:“只是不知那盒子里,究竟有何机关,只有听到铁器声,那底部才打开。” 酆凌霄蹙眉沉思,道:“我只听说那湘西地带,有个善于巫蛊之术的部族,通过气味、声音,或者其他媒介之物,来操控蛊虫,那盒中机关,或也是用了这些秘术。” 穗穗听到蛊虫,联想到平日见到的那些虫子,心里有些发毛,她是很有些怕虫的,每每去山上采药,偶遇到虫子,就要被吓得惊叫,连累山中那些飞鸟也不得安宁。 酆凌霄留意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中怜惜,道:“要么你先回去歇息,外面有人盯着,足可放心的。” 穗穗说道:“我刚进来,守一会儿再出去,免得他们疑心。” 酆凌霄知她思虑周全,也就不再多语。 穗穗枯坐了会,却想起酆凌霄下午和他祖母说的那番话来,在这个以夫为尊的社会,能说出那番话来,很是少见。 穗穗想了会,为了子女计,终是开口问道:“将军,你下午说的那些话,可是当真的?我听你祖母的意思,好似你爹娘不会放任孩子们流落在外。” 酆凌霄看着她,道:“我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和孩子,现今我朝国势基本稳定,受诸国朝拜,武将里,更有许多优秀仕子,我功成身退也罢,足可护你和孩儿周全。” 穗穗看向他,打趣般的说道:“你这番言论,要是说给其他男女听,大概要指谪你被妇人牵着鼻子走。” 酆凌霄微笑道:“我年少时,曾和商队穿过沙漠,游历过一个女国,那里以女为尊,上至国王,下至官员,都是女人在主事,男人只被作为人种对待,而我朝妇女……” 酆凌霄叹了口气,道:“我母亲便是从苦中来的,我曾发誓,长大后若为人丈夫,定与其相敬到头,不叫她受委屈。” 穗穗恍然大悟,联想到他祖母下午说的话,心底不禁唏嘘,在她的印象里,大部分由老人带大的孩子,其父母定有短处。 下半夜的时候,昌益和县令赵之林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老医师。 他们进屋后没多久,枫影压着于莲进屋子来。 第63章 大白于众 穗穗看到于莲被人拿进来,很是惊愕,“小莲,你……” 于莲跪在下首,羞愧的看了眼穗穗,只是低低的呜咽抹泪。 酆凌霄问道:“枫影,这怎么回事?” 枫影作揖答道:“将军,这女子形迹可疑,方才趁乱从后院偷跑去后山放信号弹,被我等抓到。” 翠芳目瞪口呆的看着于莲,急道:“将军,官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莲一向是个老实的丫头,怎会是那下毒的奸细小人呢。” 穗穗亦是不可置信,她沉思了片刻,道:“小莲,你无故去放那信号弹做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趁现在将军在这里,还不快说出来,也有人给你做主。” 于莲听着这些话,却只摇头哭道:“夫人、小姐,奴婢知道你们待我好,可是我……” 于莲咬着嘴唇,放声道:“我甘愿去死。”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把剪刀,就要刺自己。 枫影眼疾手快,一脚踢飞了她手中的剪子。 穗穗见她这般,冷静道:“小莲,你可想清楚了,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你不清不白的死去,完全可以治你一个毒害将军,谋害朝中重臣的重罪,就算不牵连九族,你爹娘和弟妹却是肯定逃不脱的!” 于莲闻言,似被雷劈了般,痛苦的伏在地上哭嚎。 穗穗最见不得人这般,怒斥道:“哭什么,现在还没死人,你就如此,若你爹娘和弟妹真叫你牵连死了,到时你再去他们的坟头哭也不迟!” 于莲被吓得一惊,止了哭声。 穗穗见她安静,接着道:“从实说来罢,是谁威胁你给将军下毒。” 于莲惊愕道:“小姐,你都知道了!那将军?” 穗穗沉声道:“将军还没被害死,这件事,你到底参与多少,做了什么,如实说了吧,免得牵累家中。” 于莲鼓起勇气,这才将实情说出来,“酆将军受伤来的第二天,因为家里忙不开,大娘让我去集市上买菜,回来的路上,一个男的将我拐去暗处,刀子抵着我的喉咙,威胁我盯着将军的情况!” 她哭道:“小姐,我是宁死也不肯的,可他拿了我爹娘的信物,胁迫我,要是不干,或者回来告发了他,就杀了我全家,我……实在没有办法!” 穗穗接着问道:“那毒是怎么一回事,安得如此巧妙,绝不是你能做的。” 于莲点头,道:“他们本来是让我下毒的,但将军的吃穿用物,皆是老爷和夫人亲自安排,我插不上手,他们才想了个法子。” “白天来看病的人多,他们有人混在里面,去到柴房把毒放在里面,但他们具体把毒藏在哪里,我却不知道。” 小莲接着道:“那个胁迫我的人,给了我一个信号弹,说看到将军血流不止,性命垂危的时候,去后山把它放了即可。” 穗穗盯着她,“你没说谎?” 于莲拜谒道:“小姐,我绝不敢撒谎,句句属实。” 穗穗了然于心,对酆凌霄作揖道:“请将军裁决。” 酆凌霄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对枫影和赵之林道:“信号弹已经放出去,那些人一会就该到了,你们各就各位去。” “务必叫他们有来无回!”酆凌霄眼底透着凌厉的寒光。 “是!”枫影和赵之林齐声应道,领命出去。 穗穗正担心这件事,没想到酆凌霄却早有准备了,心底油生佩服。 接下来就是处理于莲了。 于莲跪求道:“将军,小姐,我死不足惜,但求救我爹娘性命,还有我那三个尚且年幼的弟妹。” 酆凌霄看向穗穗,见她眼底有几分怜悯,便对小将道:“安排两个得力的人,和她回去一趟吧,只不许走漏了风声。” “是。”昌益看向跪着的于莲,道:“你先起来吧,去换身男装来,免得引人怀疑。” 小莲大喜过望,感激的磕头:“谢谢将军,谢谢小姐!” 翠芳走来道:“我去给你找身男人衣服,快走吧。” “谢谢大娘!”于莲感激,她来得时候,仅带了身换洗衣裳,哪有男装可换。 常英也道:“我去隔壁看看孩子们醒了没有,免得没人照应。” 穗穗本也要走。 酆凌霄叫住了她,道:“那个侍女,你对她还放心吗?” “将军宽恕她了?”穗穗疑惑的看向他,道:“那毒不是小莲下的,她的过错,也是情有可原,我……自然还是要用的……” 穗穗眼见这个男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悻悻的闭了嘴。 酆凌霄沉声道:“她不是没下毒,只是没有机会动手,从这件事上来看,她虽的确被逼无奈,但却糊涂,不知审时度势,现在这般,将来只怕也有误主之嫌。” 穗穗轻声道:“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等她回来,我再好生带带她,想她能有所长进。” 酆凌霄见她略微不服气的样子,思量了会,才说道:“我在这还需将养些时候,不如与你试她一试,如何?” 穗穗不解,“怎么试?” 酆凌霄说道:“等她回来后,你只管好生带她,其余的事我会安排好。” 穗穗见他卖关子,思忖了会,道:“小莲不过才十二三岁的人儿,第一次遇到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这种事,难免吓得乱了方寸,还是算了罢,我不与你试。” “再者,人性原本经不起试探。”穗穗沉了口气,又道:“算了算了,不试。” 酆凌霄闻言,倒是很看重她这份赤子之心,道:“不试也罢,不过,为你和孩子们的安全计,我想给你安排两个会功夫的伶俐侍女在身边,她们既可减轻家务之重,也能为你分忧解难。” 穗穗笑道:“你已安排阿精、阿宽到我家,外面又有许多暗卫看守,这还不够吗?平添人口,家里的开支就要花费一大笔钱,我们毕竟是村野人家,哪养活得了这许多。” 酆凌霄摇头道:“这我还嫌少的,总共就只多添了四口人罢了,阿宽、阿精不住家里,你在隔壁马上又要再盖幢新房,只嫌人少,哪有多的份。” 穗穗闻言,有些犹豫。 第64章 陆师兄,危! 酆凌霄接着道:“就如你说的,于莲也才十二三岁,又身形瘦弱,你留下她,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这些天我看常婶每日也是忙得不见首尾。” 穗穗这才动了心思,她是最不愿见娘辛苦的,“这件事,待我问过爹娘后再做决定吧。” 酆凌霄点头,道:“现在还有时间,你白天事忙,抓紧再去歇会。” 穗穗顿了会,迷茫道:“可是……那些人?” 酆凌霄微笑道:“他们不会打扰到任何人的,放心。” 他说的风轻云淡,穗穗听着却是心惊,也不敢往深了去想,离开后,就直接回了自己屋里。 三宝被老娘抱去他们房里了,她和衣躺下,没有睡着,却下意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但过了许久,也只偶尔听到夏虫的鸣叫。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穗穗才听到有人走进了将军屋里。 她半坐起来,等听见开门的声音后,才快步从屋中走出,是赵县令和那个叫枫影的。 他们既回来,想必那些人是已被处理了。 穗穗和他们见了一礼,忽然听到将军喊她,便又进他屋里去。 酆凌霄是有修为在身的,他耳力极好,知道穗穗回去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刚才枫影他们回来,又听见她挪动的声音,后又特意赶出来见他们。 “将军叫我做什么?”穗穗问道。 酆凌霄和声道:“事情都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们,包括我家族中人。” 这家族中人,说的是他父母? 穗穗怔了几秒,才真切的说道:“谢谢!” 酆凌霄闻言,觉得惭愧,道:“若要说谢谢,应该我谢你才是。” 穗穗笑着和他聊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风平浪静。 第五日,酆凌霄就可以下地了,前院人多,他走去后院,却见翠芳和孩子们在院里玩。 三宝见到他,好奇的道:“大哥、二哥,那个病阿叔!” 大宝、二宝抬头看去,果然见酆凌霄站在门口。 翠芳正聚精会神的在做衣服,外头日光好,听到三宝说话,才看到将军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道:“呀,将军起床活动,可是大好了?” 酆凌霄和煦的笑道:“是,这些天多谢常婶照顾。” 大宝皱着眉头,颇为严肃的道:“你怎么起来了?我听娘亲说,你还不能起床啊。” 二宝素来是活泼的,笑道:“这病阿叔天天躺着,肯定是烦了。” 翠芳赶忙拉过二宝,“别胡说!” 酆凌霄轻笑道:“常婶,不要紧的。” 说罢,他看向大宝,道:“我不会累着你娘亲的,放心就是。” 大宝撅了撅小嘴,但小眼睛神采奕奕的看着他,无厘头的道:“你比那个陆师兄好。” 酆凌霄失笑道:“何以见得?” 大宝不满的道:“他隔三差五来缠着娘亲,我不喜欢他。” 二宝在旁道:“大哥,陆师兄,会带好吃的来,我很喜欢他。” 三宝这次却和大哥站在一起,道:“不喜欢,娘亲都没空抱我。” 酆凌霄看着三个小不点,心情大好,坐在矮凳上和他们消磨了一阵后,竟给孩子们讲起故事来。 翠芳看他们相处融洽,也没打搅,接着去做衣服。 穗穗来给酆凌霄换药,走到过道,正看到孩子们围在他身侧左右,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 她刚要叫“将军”,却被昌益拦下。 昌益拉着她,从一旁悄悄走开。 “怎么了?”穗穗问道。 昌益拜托道:“妹子,将军今天难道高兴,且等一会可好?” 他双手合一,做祈祷状,“拜托!拜托!” 这时,后院恰好传来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穗穗沉了口气,道:“好吧,将军一会空闲了,记得叫我。” 小将如释重负,连声感谢。 穗穗回到西厢,却有些心绪不宁,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孩子们都喜欢酆凌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大宝,还记得满月那天,姨母抱着他追着酆凌霄去看,都说小孩是有灵性的,那时候或许就现端倪了,只是自己不肯去想。 晚上,酆凌霄想起孩子们说的那陆子谦,夜不能寐,问向守在屋里的昌益道:“我听说,这些天那叫陆什么谦的,一直来缠着常乐?” 昌益闻言,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确实看到过他几次,那小子没有眼力见儿,我不爱搭理他。” 酆凌霄侧头看向他,“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报给我?” 昌益慌慌的起来,“啊?将军这么说,莫非他又是哪个挨千刀的派来的奸细?” 酆凌霄白了他一眼,“再口出无状,我就把你扔回宁国府去。” 昌益听到宁国府三字,面上无华,他最怕回去见那冷血父亲的,赶紧告饶道:“将军,别别别,他是常乐妹子的师兄,每次来都是问正紧事,我不好赶他,又担心告诉您上火,您重伤在身,怎能又叫您烦心,所以才暂时隐下,打算等您伤好之后再说的。” 酆凌霄气道:“哼,到那时,我的孩儿们只怕要有继父了!” 话音刚落,他觉得“继父”两字实在晦气,赶紧呸了两声。 昌益憋着笑,隐了好一会,才道:“将军放心,我让阿精看着他呢,不许他靠近您夫人三步之内!” 他着重说着“您夫人”三个字。 酆凌霄这才稍稍受用,道:“叫枫影他们看好家门,像什么子谦、之谦那一类的,就不必让他进家门来了。” “是!”昌益赶忙应道。 又过了几日,酆凌霄的伤口已经好了八九分。 穗穗收好药箱,沉声道:“将军,您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包扎。” 酆凌霄握住她探脉的手,清明的眸底逐渐变得复杂。 穗穗被他抓得生疼,手腕挣了几下,没挣开,急忙道:“将军,请自重!” 这话似乎反而激到了他,酆凌霄用力一拉,连她的人带进了怀里。 穗穗早不甘轻易被人胁迫,在身上藏满了救急之物,右手一抬,一根银针就抵在了酆凌霄的脖子上。 酆凌霄低沉道:“你要杀我吗?” 穗穗目光坚毅的道:“这银针有毒,将军若再不放开,尽可试试。” 然而让她措手不及的是,酆凌霄竟顷下脖子,只朝着那银针往下。 穗穗赶忙收手,怒道:“你找死!” 酆凌霄自嘲的冷“呵”了声,片刻后,放开了她,“我倒宁愿一死。” 穗穗心中一惊,理着衣服道:“哼,将军数日前,还曾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若为人夫君,必与其相敬到老,眼下这般,又是要做甚!” 酆凌霄只问道:“你这两日,为何疏远于我?” “明知故问!”穗穗瞪着他,“是你下令,不许他们放我师兄进来,对吗?” 第65章 大宝知道,阿叔也要走了 酆凌霄没有隐瞒,道:“是,你怎么知道?” 穗穗冷声道:“在师父药堂里打杂的小五过来,说我如今名声大了,连同门情谊也不顾,竟把陆师兄和药堂一众旧识截拦在外,连门也不许进,说什么人走茶凉,师父走了,连同门师兄弟也忌讳了。” 穗穗越说越气,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质问道:“难道陆师兄和药堂之众,也都是谁派来的眼线不成!” 酆凌霄这才明白,难怪她这两日不待见自己,刚才进来时,又冷着一张脸,竟是因为此事,倒不是来下逐客令的。 他懊恼方才的失态,同时,他也惊心于自己在面对穗穗时,竟不复冷静! 酆凌霄果然起身,赔礼道:“酆某听说那人常来叨扰,就叫人将他们拒之门外,没料想生此事端,我这就叫人去赔礼道歉,澄清此事。” 说罢,他叫来昌益,吩咐备好礼品赔罪。 昌益很是不甘道:“将军,您身份尊贵,怎能亲去给那厮赔罪,这事原也怪我,擅自叫人驱走了药堂那干人,赔罪的事,还是由属下去吧。” 酆凌霄看向他,斥道:“你只消去备礼就是了,废话这些作甚!” 昌益闻言,便赶紧去了。 穗穗脸上这才好看些,道:“六师兄只怕也恼了我,下午我陪将军一齐去走一趟罢。” 她顿了下,接着道:“将军如今既已痊愈,也是时候回去了。” 酆凌霄闻言,惆然若失,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情绪,叫人徒生分离悲凉之感,心头又无比烦躁。 “常乐,酆某刚才的确失仪,但绝无不敬之意……” 他话语严肃,穗穗知他懊悔,只是看不懂他那复杂的神色,沉声道:“你既如此说,那就收拾行装快走吧,我最恨别人轻薄。” “这些日子,你和孩子们天天在一起,想必也心生他念了吧,毕竟,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是。”酆凌霄依旧承认,“我确实想照顾你们,也想过无数次和你们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说罢,他话锋一转,坚定的说道:“但我不会改变之前的承诺,绝不与你争抢孩子,也绝不会为难于你。” 穗穗这才看了他一眼,作揖道:“谢谢!” 说罢,便离开了屋里。 酆凌霄看着她离开,又看到门被关上,窒息感扑面而来,他重重的坐下,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没多久,昌益去集市买了礼品回来,却见将军面色凝重的坐在那里。 他赶紧放下礼品,慌慌的跑过去,道:“将军,您怎么了?” 酆凌霄木讷的起身,“常乐说,要一起去的,你去看她是否忙了没有。” “是!”昌益赶紧去外面。 穗穗刚给病人扎完针,见到他来,便道:“昌益,烦你跟将军说再等一会,我还有几个病人。” 昌益张了张嘴,见有外人在,不好说什么,只道:“好,我这就去回将军。” 他回来,却见将军仍脸色凝重的坐在那,便把门关了,凑到跟前,关切的道:“将军,刚才夫人说,还有几个病人,叫我们等她一会儿。” 酆凌霄听到“夫人”两字,蹙眉道:“常乐尚未嫁我,以后休要胡言。” 昌益愣了秒,“您和夫……常乐妹子吵架了?” 酆凌霄看着他,问道:“两日前,那药堂的小五责难于常乐,这件事,你们没人知道吗?” 昌益目瞪口呆,“我说常乐妹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原来他们的人竟偷溜进来了,都怪枫影,看管不严!” 酆凌霄怒色上脸,沉声道:“去叫枫影来。” 昌益忙去叫枫影,把来龙去脉与他说了遍,非难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才与他进屋。 酆凌霄斥道:“你们是要留下俩保护常家的,如今却连个药堂打杂的人都能混进来,我如何指望你们能保护好这些人!” 枫影连忙跪下,却无法说明缘由,只请罪道:“将军息怒,这件事,的确是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常英在堂屋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忙去找穗穗,待她看完了剩下的几个病人,才把她拉到一旁,说与她听。 其实酆凌霄他们的声音不大,只是常英功夫在身,就算隔得远点,也能大概听到。 穗穗叮嘱了阿精几句,才不慌不忙的走去屋内,只见枫影和昌益都垂头站在门口。 昌益见她来,赶紧拉她去堂屋,把将军的异样和生气的事说与她听,最后道:“将军骂我们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没能保护好你。” 穗穗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马车,一会好去师父的药堂那边。” “诶!”昌益应声出去。 穗穗正要走,被却老爹喊住。 常英低声道:“乐宝,我看将军对你,怕是动了男女之情。” 穗穗闻言,很是难为情,道:“爹,您想多了!” 常英罢手道:“且听爹说,不管你心意如何,我和你娘都不会为难你,我们这些天也划算好了,大不了,我们一家再搬走这是非之地就是了。” 穗穗头痛道:“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我们搬哪去,只要上头那些有权势的人有心想找,没有找不到的,除非搬去别的王国,但我们托儿带口,这是绝做不到的。” “哎呀!”常英道:“总之,你不可委屈了自己就是,爹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护你们周全的。” 穗穗感激在心,应道:“女儿知道,谢谢爹。” 常英这才放下心来,道:“那你去吧。” 穗穗这才走去酆凌霄住的屋子,只见屋里已经整整齐齐,因为少了许多东西,明显空旷了许多,而他,正在收拾桌上的用物。 穗穗站在门口,道:“将军,这些东西一会我们自己收拾就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酆凌霄手上没停,也没回她,直到整理好了,才干脆的抬头道:“烦你同我前去了。” 穗穗客气的回了句,俩人就往外走去。 这时候,原本在睡下午觉的大宝走了出来,“娘亲,阿叔,你们要去哪里?” 穗穗听到大宝的声音,忙走过去,往屋里一看,只见娘亲和二宝、三宝还在睡着,便把门重新关好。 她一边给大宝整理衣服,一边轻声说道:“娘要去六师兄那里,你在家里和爷爷玩,等娘亲回来,好不好?” 大宝摇了摇头,只勾勾的看向酆凌霄,道:“大宝知道,阿叔也要走了,他这几天,身体好了许多,能将妹妹举起玩的。” 第66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穗穗见小家伙一脸不舍的样子,耐心说道:“嗯!我们大宝最懂事了,连这也知道了,阿叔也有爷爷奶奶,娘亲和兄弟姐妹,如今伤好了,自然要回去和家人住在一起的呀。” “嗯!”大宝虽然听话的点头,但眼泪却在眶里打着转转,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阿叔。 酆凌霄同样不舍,对大宝笑道:“阿叔有空会再来看大宝的!” 说罢,他拍了拍胸口,道:“男子汉要坚强!” 大宝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常英过来牵着大宝道:“大宝最乖了,跟爷爷玩去,你娘很快回来了。” 大宝牵着常英的手,不时回头看。 酆凌霄沉了口气,转身出去。 穗穗暗暗松了口气,大宝是个聪明又心细的孩子,好在他能听进道理,不至于吵闹,要是二宝、三宝醒了,那一时半会,还真走不了。 昌益准备好了马车,在外面等他们。 马车在村里本就显眼,再加上前后还有一众披甲戴盔的护卫,就更瞩目了,家家户户都登门观望着。 但其实,穗穗和酆凌霄、昌益、枫影四人并不在这一众里,而是避人耳目,另走小路去的药堂。 药堂的人见他们来了,丝毫不敢怠慢,赶忙招呼,只责难过穗穗的小五,神色发虚的请将军上座。 穗穗没见到陆子谦,问道:“小五,怎么不见六师兄?” 小五道:“啊,他前日里病了,刚才去房中歇息,我这就去叫他。” 说罢,他毕恭毕敬的朝将军作揖后,才赶忙去后厢叫人。 穗穗见他这般诚惶诚恐的态度,与先前去家中找自己时,那愤世嫉俗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不一会,陆子谦来了。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上却异常红润,这般病态,可见却犯了风热之症,这夏季本就炎热,再加上他一上火,就病倒了。 “师妹,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子谦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陆子谦上来就先是一通赔罪。 酆凌霄不喜与这人接触,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有礼有节的表达了歉意。 陆子谦看到桌上一众礼品,推辞道:“将军言之过重了,这却叫草民消受不了,请万万要收回去。” 他说的恳切,可酆凌霄却没有一丝好感。 还是昌益道:“陆兄,这时候你又客气起来了,将军给的赏赐便是实实在在的,岂有收回的道理,只叫你的莫再胡说罢了。” 陆子谦赔笑了声,道:“小五,还不给师妹和将军赔个不是,哪有上门去责难的道理。” 小五忙过来作揖赔罪。 穗穗连忙起身,道:“师兄,我们都是熟人,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是累你病倒,别怪我就好。” 陆子谦道:“师妹多心了,且不说师父临终前,曾嘱托我多看顾你,如今师父门下留在这里的,又仅剩你我师兄妹两人,彼此照应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说罢,他嗔了小五一眼,道:“只怪小五说话没个分寸罢了,竟去你那浑说!” 小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穗穗道:“我是个急性子,嘴又笨,且望医师莫要生气怪罪才好。” 穗穗客套了句,见陆子谦脸色实在不佳,多叮嘱了他几句。 酆凌霄听那陆子谦方才说的那些话,脸色就有一分黑,这下又听着他们师兄、师妹的,叫得好不亲热,心中更是烦躁。 他起身对常乐道:“我看陆郎中面容憔悴,病得不轻,不如先让他好生歇息罢。” 昌益见状,忙在附和道:“我看也是,陆兄这病看着很是严重,且得好好歇着,常乐妹子,我们先走吧。” 穗穗担心的看着六师兄,有心叮嘱,但因他是师兄,怕说多了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僭越,只好道:“师兄,你多保重,快回房去歇息吧。” 陆子谦起身相送,不料刚站起来,就往穗穗怀里晕了过去。 酆凌霄眼疾手快,在穗穗去扶前,就已经先扶住了他。 穗穗被突然砸来的师兄吓了一跳,待见他昏迷,赶紧伸手去掐他的人中。 然后她的手还在半空中,就又被酆凌霄抢先一步。 陆子谦在人中剧痛的刺激下,睁眼醒转,看到酆凌霄,赶紧起来,面色不佳的作揖道:“将军赎罪,草民失礼!” 酆凌霄拿帕子擦手,这厮明明装晕,故意倒去常乐身上,还装作这般正人君子,他冷眼扫了这人一眼,沉声道:“无妨。” 陆子谦见到他当面擦手,也不觉得被辱,和颜悦色的喊小五:“去给将军打盆干净的水来。” “不用!”酆凌霄再不多多看他一眼。 穗穗见酆凌霄这般态度,明显是看不起师兄,心中生气,便冷声道:“将军若嫌我们乡下不赶紧,请赶紧回城去吧!” 酆凌霄眼底一沉,知她对自己有了偏见,说什么她也不会信。 穗穗不想理他,只转身对陆子谦道:“师兄,我一直没说,是怕你觉得我僭越,这风热感冒可不能马虎,不知你服药了没有?” 陆子谦低头道:“医者不自医,我以为扛两天就好了,没想到竟至晕倒!” 说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穗穗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不自医,想必师兄天天忙着赚钱,没工夫给自己下药罢,太不爱惜自己了!” “不是、不是!”陆子谦顺势道:“今日师妹既来此,烦请给为兄一诊,可否?” 穗穗点头,“只要师兄不嫌我喧宾夺主,自然没问题。” 说罢,她终于对酆凌霄道:“将军,你们若着急的话,请先行自便,我给师兄看完就自己回去。” 小五赶忙在旁道:“是啊、是啊,将军先走吧,一会我们送医师回去就好了。” 酆凌霄只看着常乐,不容辩驳道:“我等你,常婶要我送你安全回家。” 穗穗看不懂他在执拗什么,不过她现今对小五没有多少好感,便作礼道:“多谢了!” 昌益不爽小五很久了,不动声色的挤走了他。 穗穗给六师兄探脉,这是典型的热证,她开好方子后,又用通过针刺放血,接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算处理好。 不消三日,师兄这病就可大好了。 酆凌霄全程盯着,眼看结束了,便叫昌益赶紧去打干净的水来,给穗穗净手。 在他的瞩目下,穗穗这手洗的颇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刚刚,她接触师兄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自己。 穗穗真不懂,这男人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关注自己做什么,难不成真如老爹所说,他对自己动了男女之情? 第67章 道不明真情,却困于权衡 有了这个猜度,穗穗再看向酆凌霄时,心里更多了些不自在。 其实,在这之前,老爹曾说他一个人保护不了这一大家的时候,穗穗确实萌生过依靠将军的想法。 但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自己要是嫁给他,顶多只是做个侧室罢了,到时入了门,且得看夫家和主母的脸色不说,甚至连孩子们都不能在自己身边教养,那更叫人难受。 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现状,至少酆凌霄会派人保护常家,一家子也自自在在的,远比嫁过去要好得多。 从药堂出来后,酆凌霄仍旧原路返回,保护穗穗回家。 走在路上的时候,酆凌霄终于冷不丁提道:“常乐,你可愿与我成亲?” 穗穗脚步猝停,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神情间布满严肃和复杂,看不出那些文人墨客所描写的,怎么兴奋又忐忑的喜悦光芒来。 可见他并非心悦自己,只是出于为孩子们的考虑,或者其他利弊的衡量罢了。 穗穗果断摇头,道:“我不愿意。” 酆凌霄心底一沉,仿佛陷进某种不可控制的黑暗之中,脚下踩着深深浅浅的步子,没有再说话。 穗穗见他不语,也沉默不再多言,成人之间总是点到即止,多说也无益处。 昌益在后面跟着干着急,赶上前来,想要说几句,但他刚开口,就被将军一个眼神给阻了回去。 从小路出来,就可以看到常家了。 穗穗止步作揖道:“将军,你们还要赶路回去,就送到这里罢。” 酆凌霄看着她,久久才说道:“好,我们走后,枫影和其他护卫会留下来,在暗中保护你们,另外还会来两名照顾的侍女,枫影是认得的,能走进家门,就说明他们是自己人,你放心使唤就是。” 穗穗听得还有两名侍女,忙道:“可是,爹娘说家中不用这么多人。” 酆凌霄说道:“她们和阿宽、阿精几个都不拿月钱,你们只管收下,有事尽管差使,如若不然,她们反而只会无处可去。” “我若执意不收呢?”穗穗白了他一眼,这厮竟以此威胁,是拿准了她会心软! 酆凌霄微笑道:“她二人的性命尽在姑娘手中掌握,收不收自是随你定夺的。” 若眼神能洞穿一个人,穗穗真想把他全身上下都穿个遍! “民妇多谢将军美意。”穗穗不悦的应了声,作揖告辞。 酆凌霄和颜悦色的目送她离开,直到亲眼看着她走进家里,才和昌益离去。 昌益很是不解,从来只见女人追着将军要嫁的事,常乐却是头一个不愿嫁的,真是少见。 次日。 真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找到常家来,一个叫惠雨,一个叫惠雪,并且带了许多膏药和丹丸过来。 其中叫惠雪的女孩说道:“主子,这膏药是治腰痛的,把它贴在腰上就好了;这丹丸是调息生补的,每日服用一丸即可。” 惠雨道:“主子,这都是将军在裘老医仙那给您一人制的,说是针对妇人气血不足,产后腰间疼痛的。” “你是说,裘老医仙?”翠芳最先震惊。 两个惠同时点头。 穗穗并不知那裘老医仙的名声,心中只有对酆凌霄的诧异,不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产后一直腰疼的,竟不声不响的做了这许多事…… 只有翠芳大喜过望,道:“那可了不得,裘老医仙的药,可不是金银所能求来的,将军真是费心了,费心!” 她喜笑颜开的对穗穗道:“乐宝,你腰疼的毛病,这回尽可调理好了。” 常英在旁也很是高兴,连声说着将军费心,太好了之类的话。 穗穗这才问道:“娘,您也知道那裘老医仙吗?” 翠芳点头,不露声色的道:“知道啊,裘老医仙那可是早年间就已名声在外的,民间有段非常神秘的传闻呢。” 穗穗对这倒是很有兴趣,忙问道:“是什么啊?” 翠芳当即就娓娓道来:“据说有户家人得了怪病,非常严重,遍寻中医来诊病都没医好,这病人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躺在床上开始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家人既伤心又着急,看着快要咽气的病人,家人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只能做最后的打算为病人准备后事。” “就在人命关天的时刻,有个街坊邻居就说起一个裘医师,说他手段十分高明,只是此去路途遥远,来回起码要一天。这病者家人听得一丝希望,发誓不管多远也要把裘医师请来医治。” “后来终于请来裘医师,只是病人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裘医师诊断了片刻,立即开药方让病者家人去就近药铺赶快抓药,并亲自熬制药汤给病人慢慢喂下,后来你猜怎么着?” 穗穗等人都听得入迷,忙追问结果,只两个惠笑而不语。 翠芳接着道:“当晚夜里子时,那病人还真就醒过来了,醒来就说肚子很饿,当晚就喝了些糜粥下去,第二天他就能够起床慢慢活动了,真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啊,后来,大家就称呼裘医师为医仙了。” “只是,早些年就听闻裘老医仙不再看诊,就是千金也难得见一面真颜,没想到将军竟有此心,真是了不得!”翠芳再次感叹。 两个惠安静听完,又从包袱里拿出整整六盘子银元宝,对穗穗道:“主子,这些银两,也是将军赠送,他让我们代为嘱咐,叫您不要过于操劳,以后每年都会送来银两的。” 穗穗看到银子,倒不那么开心,只问:“能不能给将军拿回去。” 常英两口子也推辞这银子。 两个惠对视了一眼,摇头道:“主子,我们已经出来,不能再回去。” 穗穗沉了口气,拿起膏药、丹丸各闻了闻,细细辨着,有几抹气息,竟连她也分辨不出是何种药材,但其他药味闻来,倒确实都合自己的症。 她疑问道:“这膏药倒也罢了,只是这丹丸,一闻便知是佳品,短时间内根本炼不出来,这却是如何做到的呢?” 惠雨道:“主子明辨,只这膏药是新制的,丹丸却是将军早在三年前,就嘱托裘老医仙做的。” 翠芳点头直发感慨,“将军真是有心了。” 枫影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他沉声道:“医师,其实那日你师兄晕倒,是装的,将军识破那人的心思,所以才不高兴。” 第68章 安家门口不安宁 穗穗听闻很是讶异,疑问道:“何以见得?” 枫影直言道:“他或许能骗过您,但绝骗不过我们有内功在身的人,真正晕倒的人,气息微弱,甚至暂停,但他很正常。” “啊!”穗穗目瞪口呆,不解的看向老爹,“内功还有这样的用处!” 常英亦道:“没错,内力高深的人,都可以感知到寻常人的气息。” 穗穗听老爹都这样说,那肯定是没差了,这么说,那天在药堂,倒是自己误会而来将军,他擦手并不是因为看不起师兄,只是膈应他故意晕倒! 她突然很想问枫影,“将军是不是还在永安城内?”,但话到嘴边,她又收回去了。 即使见了面又当如何呢?把银两还给他,道歉自己误会了他? 穗穗沉了口气,如今的境况,再和他见面,只会徒增不适与尴尬,还是算了吧,她不想迈出这一步。 枫影见她迟迟没有说话,犹豫道:“医师,上面有圣旨下来,将军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穗穗闻言,只微笑道:“将军是朝廷重臣,在此养伤这么久,也是该回去公干了。” 枫影欲言又止,片刻后,作揖道:“在下告退。” 穗穗若无其事的和众人交代了几句,把惠雨、惠雪交给娘,自己则闷声回了西厢。 现在没有病人,她只拿了卷竹简来看。 阿精收拾完药柜,见她虽看着竹简,可这许久也没见翻动一下,不由暗叹了口气,悄声出屋去了。 门口的光线晃动,这才使穗穗回了回神,可脑海里却形同回放一样,不可停止的反复着和酆凌霄相处的画面,拂之不去。 她烦躁的扔下竹简,大宝拿着膏药帖子,亦步亦趋的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娘!”大宝喊了声,走至案前,一边将竹简卷好,一边说道:“娘亲平日最爱惜书简了,今日怎么扔下,可是心中烦躁?” 穗穗见他小大人的模样,心生怜爱,伸手抱过他,笑问道:“大宝怎么拿着膏药来了?” 大宝板正的说道:“方才惠雨小姨说,这膏药也得每日一贴才好,娘亲快贴上,免得晚上腰又疼了。” 穗穗亲了口大宝的小脸颊,去屏风后贴好膏子,方才的烦躁也消散了大半,孩子给了她无限宽慰。 在这之后,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 穗穗和爹娘趁着夏秋两季干爽,终于张罗起在隔壁建药堂的事,共起了两层楼,一层看诊,二层堆放药物,另外还有四个小房间,用作阿宽、阿精,和惠雨、惠雪的寝房。 次年刚开春的时候,皇帝突然驾崩,举国守丧,百日内不许行乐,四十九日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婚嫁。 这对穗穗家倒是没什么影响,她只担心的是,新帝登基,势必大赦天下,她只希望,这些被赦免的人里,千万别有吕睿超那厮混账才好! 然而,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天,她穿戴整齐,和老爹特意去永安城的大牢里打听消息。 结果狱卒告诉他们,那吕睿超早在三四个月前,就被提走了! 穗穗听闻,眉头蹙了许久,又拿了锭银子打点狱卒,问他知不知道是何人提走的。 那狱卒闻言,把银子退还给她,直摇头道:“姑奶奶,这个我们可不知道,反正只晓得对方来头很大,没露面,也不知是几品大官,但是却连我们县老爷都得敬畏几分,根本打听不出来。” 穗穗以为是银子不够,又让老爹悄悄拿了两锭递给那狱卒。 狱卒却道:“姑奶奶,不是您给的银子不够,只是这件事,我们知道的,实在只有这么多啊!” 穗穗这才只好作罢,但还是把方才拿锭银子塞给了他,谢过之后,就走了。 那狱卒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县令赵之林,“大人,果然有人来打听那吕官人!” 赵之林听他把事情说完,一猜就知道那对父女是常家人,吩咐道:“千万记着,这件事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县衙上下所有人口将全部问责,让所有人都小心些,嘴巴一张,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狱卒忙点头,赶紧吩咐下去。 赵之林转身,看向悬在上方的正大光明匾,重重的沉了口气,皇帝驾崩的消息一来,他就料到常乐不日回来打听,只是这次,却不再是六年前了! 他回到案前,提起左手,用小楷写道:“望兄千万珍重,嫂嫂与侄儿之安,弟定看顾周全。” 穗穗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来前就做了两手准备,临时买了些礼品,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药,赶去安家。 这安家,就是姚婆子在村里提过安大官人家里,他夫人早前听闻穗穗治妇女带下病很是厉害,慕名上门,果然很快康复。 后来,她又给穗穗带去了不少病人,因此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很熟络了。 穗穗此番,正是要去拜访这位夫人,她姐姐正是从前的贵妃,而现在,又成了太后! 从她那里,应该可以打听些消息来。 穗穗信心满满的和老爹上门,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安家看门的小厮,听到她的名讳后,瞬间就拉长了脸,不由分说就要轰他们走! 常英拦在穗穗前面,他本没有发作,毕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可他们光赶人就算了,还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的,常英怒上心头,反手扣住这小厮,只让他嘴巴放干净些。 这小厮被制住,大喊大叫,很快,院里就冲出来一干护卫,直接就朝常英劈刀打了过来。 阿宽、阿精两个见状,赶紧一个上来帮忙,一个保护穗穗。 穗穗连制止都来不及,他们已经是打得热火朝天! 老爹和阿宽可都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这些护卫根本架不住他们,只见地上很快就躺满了“哎呦”喊疼的人。 这时,府里才终于出来一个老爷,他在拿着刀剑的护卫们后面,喊道:“大胆,竟敢在安大老爷府前撒野,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第69章 辗转 常英见状,怒道:“是你们的人无礼在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放肆!你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敢顶嘴!”那老爷大手一挥,让跟他来的那些护卫们,再一齐上。 “且慢,这位老爷误会了!”穗穗忙上前道:“我们是来给安夫人送药的,适才那个小厮不由分说的赶我们走,还有言语辱骂,这才起了冲突。” “送药?送什么药?”他不悦的盘问道。 这时,方才一直躲在石狮后的小厮喊道:“卫爷,我有话要说!” 说罢,他从台阶下翻上去,煞介其事的和那杨管家瑟瑟低语。 穗穗听他称谓,看那“卫爷”与一般府中的老爷打扮,也要过之而无不及,穿着甚是体面,立马想起安夫人曾在闲聊时,说起她那游手好闲的哥哥,来府里谋差的事。 况且他们同姓“卫”,这人应当就是她哥哥了。 那卫爷一边听小厮说话,一边打量这穗穗四人,他看着地上哀嚎一片的护卫们,暗骂他们没用,连两个人都打不过,同时,心里对常英和阿宽颇为忌惮。 他想,硬打肯定吃亏,闹不好还得被他们打进府门,那可就太丢脸了! 可这附近老百姓都看着,他们打伤府里这许多人,绝不能白白放走他们,扫了安家的颜面! 卫爷思忖了会,才叉腰怒道:“你们这几个刁民,安夫人身体康健,你们却无端上门送药,居心何在!” 他紧接着喊道:“光是轰走你们、骂几句,那还是轻的,现在你们又打伤府中护卫这许多,岂能容你们放肆,统统跟我见官去!” 说罢,他让人把大门关上,和府里一众人严逼上来,却没再动手。 常英和阿宽站在最前面,阿精机敏的保护在穗穗身侧,他们四个虽然人少,却也不怕安府人多势众。 穗穗当下看才明白,这安府中人之所以这般,只怕不是他们不知礼数,而是他们的上头主子,安夫人不待见自己。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一队官兵忽然赶了过来。 赵之林得知穗穗没有回村,改道来了安府的时候,就知道不妙,立马带人赶来。 那卫爷一看县令来了,当下就硬气了,挺直腰杆,轻蔑的看着穗穗他们道:“县太爷不请自来,你们且等着!” 说罢,他大摇大摆的走向赵之林,只作揖笑道:“哟!赵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他这般轻狂之态,完全因为他大妹子是当今太后,只等侄儿的皇帝做稳当了,他将来随便混个一官半职,也绝对在县令之上。 赵之林认得此人,自然也清楚他的心思,只沉声道:“方才巡街捕快见这里舞刀又弄剑,怕闹出人命官司,特回衙门上告本府。” “哎呀,你来的正好!”卫嘉雄指着穗穗一干人等,道:“这几个人,好端端的来安府大门寻衅滋事,把他们抓去衙门审问罢!” “放肆!”赵之林身边的捕头指着卫嘉雄,怒声道:“安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你是何人,竟如此无礼,见官不跪,还敢差使县令大人如何行事!” 卫嘉雄一听,指着自己冷笑道:“哼,无名小卒,你可知我是何人!” 捕头喊道:“我管你是何人作甚!” 说完,他就要去锁这厮泼皮,但被县令拦住。 赵之林道:“本府只为解决纠纷,休要争扰!” 卫嘉雄刚才被激得面红耳赤,听到这话才稍稍平息,不屑对那捕头道:“看看,还是县令大人会办……” 赵之林直接打断他的话,看向众人道:“你们因何当街打斗。” 穗穗和老爹上前,把前后经过如实说了遍。 那小厮否认道:“县令,他们简直在乱扯,我们安夫人一直身体康健,且也没有吩咐过今日会有客人来访,他们自己贸然前来,又打着送药的名号,谁知道她是真送药,还是来咒我们家夫人的!” 卫嘉雄孤高的作揖道:“他们几人无端打伤我府中数人,请县令大人明察,他们不仅要赔偿我安府的损失,还得治罪于他们!” 常英怒道:“你们先动的手,岂有让我们赔罪的道理!” 那小厮争道:“明明是你先打的我!” “好了!”赵之林喊停,直接叫出那巡街的捕快,道:“章三,你巡街的时候,看清是谁先动的手吗?” 章三作揖回道:“回大人,属下看得清楚,是那小厮辱骂、踢打在先,常英开始也只扣了他,叫他嘴巴放干净点,倒是那小厮叫来一堆人,他们这才打了起来。” 那小厮见着官差出来作证,又惊又恼,他指着章三和穗穗几人,口不择言道:“大人,他撒谎,他肯定和这几个人,有什么干系,所以才帮他们说话!” 赵之林脸色一沉,直盯着他道:“这话可不是凭着一张嘴,就能乱说的,污蔑公差是何等罪名,若查明章三和他们没干系,你吃罪得起吗?” 小厮脸色蓦然一白,气焰明显虚了下去。 赵之林只瞧一眼,便知此人撒谎,底气不足,他看向卫嘉雄,“你府中尽是拿刀拿剑的,但这几个人,却手无寸铁,本府看倒像是你们仗势欺人!” 他那句“仗势欺人”是喊出来的,气势十足。 这时,安家的大门突然再次打开。 穗穗终于看到那安夫人卫氏,在一群婆子和丫头的搀扶,火急火燎的出来了。 “赵大人!”安夫人笑口喊道:“这就是一场误会,何必劳烦您兴师动众呢!” 赵之林指着那一众拿着刀、剑的护卫说:“安夫人,这恐怕不是误会吧,若非捕快来报,本府竟不知治下还有此等当街砍人的暴乱!” 他又升级了事情的严重性。 穗穗默默的在心里给他点赞,果然,严肃的人要是搞起事来,就是不一般! 安夫人先是一惊,接着又满脸笑容,走上前来拉着穗穗的手,道:“赵大人,我和常乐医师啊,本就是相熟的姐妹,今日实属误会!” 她看向那小厮,“都怪这遭瘟的,忒没眼力见儿,原本小小的一桩事,不,小乐来看我是好事,却被他弄成这个样子,连我哥哥都被他挑唆了!” 说罢,她看向穗穗,半矜贵半讨好的道:“小乐,你说是不是啊。” 穗穗瞧着她虚伪的笑容,朝县令作揖道:“大人,今日原是误会,不想竟惊动了您,请大人千万海涵。” 安夫人笑道:“是啊,请大人多多包涵呐,我们以后再也不犯了!” 赵之林看了她们一眼,最终没收了这些兵器,又罚银百两,决不纵容这斗殴的风气。 处置了这些,他颇有深意的看了穗穗一眼,才带人回府衙。 穗穗眉目微沉,领会其中深意,当即便和卫氏告辞,依旧把带来的药和礼品交给她。 安夫人接过东西,可心里却晦气的很,假意留了她几句。 穗穗已经看透她的不悦,和老爹连忙告辞。 从安府出来后,他们辗转又去市场转了转,最后甩了安家跟踪的眼线,才又去了衙门。 穗穗想,赵之林最后那一眼,应当是有话要与自己说的,那里毕竟是衙门,若万一会错了意,倒也不用担心发生安家门口那种“官司”。 第70章 《手欠》 穗穗四人快到衙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有个官差在路口等着,走进了一看,就是那作证的巡街捕快章三。 章三终于见到他们,忙作揖道:“医师,县令特命我在此等候,请随我来。” 说罢,他在前面引路。 穗穗简单安排了下,她和老爹赶紧跟去,阿精、阿宽在外看着,要是有安府的“尾巴”跟来,也好知道个情况。 至此,穗穗才略松了口气,幸亏是来了。 他们不是从正路进的衙门,而是抄小道从后门进去的。 赵之林就在后园等着,章三把穗穗父女俩送到后,就先行屏退了。 穗穗和老爹双双作揖见礼。 “快快免礼!”赵之林开门见山道:“常伯父、医师,本府知道,你们去安家,应当是为吕睿超被提走一事罢。” 穗穗作揖道:“大人料事如神,民妇正是为此而去,我与那安夫人原有些交情,没承想闹了个不自在不说,还惊动了您,实在过意不去。” 赵之林说道:“这没什么,你的打算是没错的,只是如今时局变化,你和将军之间又是关系微妙,所以才有今日之闹剧罢了,你与那安夫人,如今立场已是各不相同了,我想,她今后应当也不会再去见你。” 穗穗蹙眉,从这话里听出了些端倪,“大人所言,莫非将军和新帝之间不和?” 赵之林闻言,神情瞬间严肃无比,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医师,我只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如今局势不安,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也不要去打听任何人与事,于你没有任何益处,至于其他事,更不用担心,会有人护你一家安全。” 穗穗听明白了,和老爹行礼道:“多谢大人!” 赵之林见穗穗已经懂得此间轻重,也就不再多言,仍旧喊了章三来,送他们赶紧离开。 穗穗自回家后,一直心神不宁,吃晚饭的时候,更是胃口不佳。 大宝是最关注她的,问道:“辣炒鸡丁不是娘亲最爱的吗,今日怎么也不吃了,是心情不好吗?” 穗穗勉力笑道:“哪有,大宝快吃饭,别忘了,食不言寝不语噢!” 大宝老实的捂了下小嘴,赶紧低头吃饭。 他喜欢自己吃饭,只二宝、三宝有惠雨、惠雪在喂饭,不过倒也不用人操心。 穗穗实在没胃口,不想糟蹋了碗中的米饭,就盛了点菜汤泡饭,几口吃完,就去柴房放下了碗。 常英和翠芳对视了眼,他们是知道的,自下午回来,乐宝就心事重重。 翠芳轻声道:“先吃饭吧,我晚点再给乐宝做点蛋羹就好了。” 常英点头,他也是担心的,吕睿超此时被人提走,只怕是政党之争! 穗穗放下碗后,又去了隔壁药堂,静坐了好一会,才决定走去后院,吹响哨子,唤来枫影。 片刻后,枫影从黑暗中穿梭而来,精准的落在穗穗百米远的地方,上前作揖道:“医师有何吩咐?” 穗穗说道:“今天的事,你都知道吧。” 枫影点头:“属下一直在暗中保护您。” 穗穗清了清喉咙,问道:“你们,最近有和将军联络吗?” “有!”枫影如实回答。 穗穗顿了会,才终于问道:“将军,可还好吗?” 枫影愣了瞬,本以为她会问那吕睿超的事,没想到竟问起...将军,他声色不变道:“医师放心,将军,很好。” 昏暗的月色下,穗穗直盯着他蒙面的样子,反问道:“你既知道今天的事,还有何隐瞒的必要,新帝与将军不和,做臣子的,又怎么奈何得主君,快告诉我实情!” 穗穗清楚,酆凌霄在外虽名声不佳,但在朝政内部,定有不少武将、或部下忠心于他,有这样的关系在,即使他手中没有实权,也会成为新帝登基最忌讳之人。 枫影没回答她问题,反而问道:“医师,担心将军?” 穗穗急得很,正要张口催他赶紧回答,但看他那有几分熟悉的眼睛,心头一沉,冷声道:“酆将军也学会装神弄鬼了?枫影平时有问必答,可不会问这些事。” 枫影只作揖回道:“医师,我就是枫影,只是头一次听到您问起将军,有些意外,请原谅。” 穗穗不耐烦,一把扯下了他蒙面的黑纱,却见真是枫影,赶紧赔罪道:“抱歉……一时手欠......得罪了!” “无妨!”枫影形容不变的重新带好黑面纱,不轻不重的道:“医师不用担心,将军绝不是那任人拿捏的人,包括皇上。” 穗穗闻言,这才放心些,喃喃道:“将军,真有这么厉害吗?” 枫影肯定的应声道:“绝对是的。” 穗穗吐了口气,丧声歪气的问道:“那你可知道,吕睿超是被何人提走的?” 枫影如实回答:“这是新帝的安排,您只管放心,此人伤不到你。” 穗穗点头,作揖道:“麻烦你了。” 她再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枫影的踪迹。 穗穗感慨道:“有轻功就是不一样啊,来无影去无踪的。” 不过,她总觉得今天的枫影有些奇怪。 穗穗转身,正要回屋,却见老爹找了过来,忙上前道:“爹,您吃完饭了!” 常英看了看枫影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吃了。” “嗯,回去吧。”穗穗往屋里走去。 到了院里,常英才开口道:“乐宝,吕睿超这个人,不会又出来作妖吧。” 穗穗道:“刚才我问了枫影,这个人应当不会再威胁到我们,现在孩子们也渐渐大了,随他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常英点头,难得笑道:“爹看你下午回来就忧心忡忡的,应当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吧?” 穗穗没回答,只作不解道:“怎么了,老爹?” “你这孩子!”常英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回屋去吧,孩子们都在找你呢。” “好。”穗穗赶紧回去,她知道老爹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和酆凌霄有关了,可是和老爹讨论这个,她总感觉有些别扭。 她回来,看见老娘在柴房忙碌,便走了进去,见于莲也在里面洗碗,这丫头自经历上次的事后,就更不爱说话了,只和大人抢着活计干。 第71章 疯狂试探 穗穗曾开解过她几次,也常带她在身边,教她如何处世,不过,这也都需要时间去沉淀了,小莲此后品行究竟如何,终究还是得看她自己的。 翠芳见到她来,忙问道:“乐宝,是不是饿了,娘这就给你蒸个鸡蛋羹啊。” 穗穗笑道:“娘,我不饿,你别费事了。” 于莲少见的插话道:“大娘,方才看小姐没吃几口饭,我留了小碗炒鸡。” “小姐放心,那小碗是分给我的,我没有动过筷,也没有分大家碗里的。”小莲怕她们误会,忙着急的解释,指着上面的橱柜道:“就放在上面那个橱柜里,热热就好了。” 翠芳打开橱柜,里面果然有小碗炒鸡在那,对穗穗笑道:“小莲记着你爱吃炒鸡呢。” 穗穗看着这干瘦的小姑娘,有几分心疼和不忍,道:“难为你有心了,可你自己这样瘦弱,怎么还把肉给我留下了,想是晚饭都没吃饱吧!” 穗穗走去灶边,看到还有剩的一点饭,道:“小莲,别洗碗了,快来吃饭吧。” 小莲摇头道:“小姐,我吃饱了的!” 翠芳走去拿过她手中的洗碗布,笑道:“傻丫头,快去吃饭吧,你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你小姐要是饿了,我再给她做点就是了。” 于莲却怎么也不肯,非要等做完手里活,才肯起来。 这时,二宝和三宝跑了来,喊道:“娘亲刚才去哪了,开心些了吗。” 三宝一来就往穗穗怀里扑,要抱抱。 翠芳笑道:“哎呀,小祖宗们,一刻也离不得你们娘亲呢,乐宝,快带他们出去罢,免得把衣服弄脏了。” 穗穗抱一个,牵一个,和惠雨、惠雪带着孩子们进屋去玩。 山里,枫影看着穗穗父女俩进屋,才对身后的人作揖道:“将军!” 酆凌霄沉声道:“下去吧,今晚我来值守。” “是。”枫影行礼后离开,但他并未走远。 酆凌霄注视着常家的烛光,心底悦动着欢喜,这欢喜,既明亮,又叫人身心愉悦。 她,还是会担心的。 春去夏来,又到了穗穗师父的忌日,她前一天就准备好了祭品,次日一早,和一家老小同去。 没想到还有人比他们先来,那就是许久未见的六师兄,陆子谦。 穗穗颇感意外,道:“六师兄,您怎么来得这么早?” 陆子谦微笑道:“师妹,你们也很早。” 穗穗笑了笑,自从上次知道六师兄装晕后,这还是头一次碰面,心里早已存了些芥蒂与生疏。 陆子谦也没再说话,安静的在一旁看着,偶尔帮帮忙。 大宝和三宝是不大喜欢他的,只有二宝奶声奶气与他说了几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六师叔,你怎么不给二宝送吃的了?还有那个‘偷书看的秀才’的故事没讲完哩!” 陆子谦原是有话要和穗穗说的,知道她今日肯定会来,所以才早早在这等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大家子都来了,倒是不好再单独找她说话。 眼下听得二宝竟还惦记着自己,立马眼前一亮,道:“那师叔明日就给二宝买吃的来,顺便讲故事,好不好?” 翠芳嗔笑道:“哎呀,这小毛孩,阿奶平日短你吃食了,竟张口就管人家要吃的,还想听故事呢,回去让你爷爷好好教教你礼仪规矩才是了。” 二宝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赶紧跑去爷爷那里抱大腿。 大宝瞧了他一眼,赶紧牵牢三妹,不让她乱跑乱说,这小弟嘛,本就是个现眼的,妹子可要管好了才行。 陆子谦道:“婶母莫嫌我寒酸,这点吃食还不够吃穷我的,我正好喜欢和孩子玩呢。” 翠芳和他闲聊了几句。 陆子谦一直等他们祭拜完,一道下山。 穗穗一路和他保持着距离,况且,中间还有孩子们和惠雨、惠雪隔着,但也不尴尬。 次日中午,陆子谦带着点心和礼品登门。 翠芳作为主家母,礼数自然是样样尽到的。 穗穗见他来,特意在药堂里磨着时间,可惜今日下雨,病人们排队看完诊后,就一一散了,不似往日,总有几些婆几和中年妇人,会在这坐一回,聊聊闲再走。 陆子谦一直留意着药堂这边,见她终于得了空闲,就过来了。 穗穗只好作礼:“师兄还真来了,快去屋里坐着喝杯茶吧。” 说罢,她就要喊老娘来作陪,被陆子谦拦下。 “师妹!”陆子谦沉声道:“我知道你是因何不想见我,那日,那个叫枫影的,对你说的话,我在院外都听见了。” 穗穗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再没来过,原来如此…… 这层“窗户纸”既被他捅破,那倒不用再装了,穗穗沉静的说道:“原来是这事啊,你不提我都忘了。” 陆子谦怪看了她一眼,“师妹难道不曾好奇,我为何装晕?” 穗穗重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道:“我应该好奇吗?” 陆子谦面露羞色,自嘲道:“也是了,这么久也不见师妹来问过,自然是不好奇的。” 穗穗不明白他这话,沉默的喝了口茶。 陆子谦忽然释然道:“也罢,终究是我小家子气了,我此番来,原本是为这道歉的,不想师妹这般豁达,为兄实在惭愧。” 穗穗听他这话,却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在里头,便道:“师兄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那日你为何故意装晕呢?” 陆子谦闻言,好似鼓起勇气般,一股脑,把小五怂恿他娶穗穗,后来观察到酆将军和她关系似乎不太明朗。 所以那次在常家门外被赶回来后,才有了生病,故意装晕,想看将军对穗穗到底是什么态度。 穗穗听闻,差点没憋住笑,问道:“难怪小五那般态度,是为的这啊。” 陆子谦赔笑了声,眼底却有些暗淡,片刻后,又燃起些许期许,故作轻松的刻意提道:“是啊,小五真是荒唐,竟想撮合你我成婚,我说师妹这般人才,又医术高明,怎会看得上我。” 第72章 海棠并蒂开 穗穗心中澄明,知道六师兄有意试探,只毫不在意的笑道:“师兄谬赞,我这里向来是非多,说什么的都有,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陆子谦唏嘘的笑了笑,正色道:“诶,师妹年纪尚轻,不可做这颓废之语,如有合适或心怡之人,也可打算一番不是。” 穗穗渐渐收了笑容,看向外头的天色,岔开话题道:“我看一会还有暴雨要下,师兄出来这么久,不会耽误看诊吧,想想师父生前乐善好施,救济于黎明百姓,生前将药堂托付给师兄,肯定是寄予众望的。” 这番话说的不轻不重,陆子谦听得脸上一阵发烧,感叹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再留下来纠缠,只怕反而伤了他与穗穗的师兄妹情分。 陆子谦适时作揖告辞。 穗穗是很不喜与人纠缠的,见他知难而退,心里也轻松了些。 她正要喝茶,不料巧妹从里间冒出来,伶牙俐嘴的打趣道:“好个‘寄予厚望’啊,叫人望而...却步。” 巧妹满脸笑意,故意拖着长音说。 穗穗知她有意捉弄自己,起身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笑道:“好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听墙角了,待我告诉阿叔去!” 她作势就要走。 巧妹连忙拉住她,“诶,别别别,平日只你打趣我惯了,难道不兴别人也逗逗你了?” “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还计较上了!”穗穗笑道:“什么时候来的,躲在屋里这么久,我竟不知。” 巧妹拉她坐下,道:“我来有一阵了,是你太忙,哪里顾得上我。” 穗穗笑瞪了她一眼,“再这样说,我就真的生气了啊。” 巧妹调皮的眨了眨眼。 穗穗言归正传,低声道:“听说过两天,雯媒婆要上你家去说亲去,她这个人做媒倒是有一说一,不过保险起见,到时还得让婶子和我娘先去探探虚实。” 巧妹闻言,明媚的神色瞬时暗沉了几分,勉力点了点头,道:“我倒很羡慕你,爹娘通情达理,不似我家,生怕我嫁不出去,误了两个弟弟成亲。” 说完,她垂头丧气的趴在案上。 穗穗亦沉了口气,这里世俗的规矩就是,长子女没有成家,后边的弟妹就不能越矩,而巧妹正好是长女,如今十八有余,在村里待嫁的姑娘中,年岁是偏大的了。 不过,她是知道的,巧妹并非不想嫁,莫非还在等那个叫宴清的? 这人正是雯媒婆之前说给巧妹的,但被吕婆子从中作梗,愣给拆散了。 穗穗看着巧妹,琢磨了会,还是问道:“巧妹,你,是不是还记着那……宴清公子呢?” 巧妹一听心事被戳穿,又羞又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怔愣了好一会,也没说出半句话来,只忧郁又空洞的看着外面,喃喃自嘲道:“有什么好记不记着的,估计人家已经成婚,早忘了别人罢。” 如若不然,那吕婆子的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怎也不见宴家来提亲呢! 这些话巧妹没说出来,只神色暗淡的想了想。 穗穗见状,心里有底了,难怪这丫不喜别人做媒,原来此间是有隐情的。 她微笑道:“好啦,大好的黄花姑娘,可不兴唉声叹气的啊,你莫不是忘了那得道高僧的教导了!” 巧妹闻言,这才直起腰来,道:“说的是,你提醒我了,我不陪你说话了。” 说罢,她起身去,一边小跑,一边喊道:“三宝,藏好了吗,小姨可来找咯!” 穗穗笑了笑,不禁琢磨起那宴清来。 晚上,她私下和爹娘说起这事,商量着去打探下那宴清的现况。 翠芳是看着巧妹长大的,一直留心着她的归宿问题,这下听穗穗说起,才恍然大悟道:“难怪这丫头不愿说亲,原来是这么回事呢。” 穗穗叮嘱道:“爹、娘,这件事在外可半句也不能说,事关巧妹的名声呢。” 翠芳道:“这是自然的,放心。” 常英也点头,感慨道:“巧妹这丫头伶俐又懂事,也是因为我们家才把婚事耽搁了,现在我们家越过越好,不能叫这丫头和大庚家寒了心才是。” “老爹说的极是!”穗穗知道爹娘待巧妹是很好的,平时也不喜说人长短,所以才与他们商量这件事。 翠芳道:“那明天,我带篮鸡蛋,再去割块肉,给雯媒婆送去,大约问问那宴清家中所在,到时,再去那边去打听打听。” 穗穗寻思道:“这样只怕不妥,那雯媒婆过两天要去给巧妹说亲,此时去她那打探宴清,难免叫她多心,如果那宴清当真已婚,岂不又耽误了巧妹这一桩?” “我也是这个想法。”常英道:“不过,族长应该知道,这个交给我罢,我肯定滴水不漏的打听得住址来。” 穗穗是知道老爹的,他虽老实憨厚,但做人做事,却有自己的一套,便叮嘱道:“好,千万不可让族长,或者晏家知道这件事是和巧妹有关。” 常英点头:“放心吧。” 这件事,成了穗穗心里最牵挂的了。 当晚,她就做了个梦,梦到池中海棠并蒂花开,有对正在戏水的鸳鸯,被一记冷棒蓦然惊散,各自离飞。 穗穗一直守在池边,不知蹉跎了多久,终于又看到一只鸳鸯停落在水面,左顾右盼。 忽然一阵清风过,不仅吹绿了岸边的垂柳,连池中的海棠也并蒂而开,穗穗正觉得这景象惊奇,只听一声“呱呱”的鸳鸯叫,又飞来一只鸳鸯,落水在方才那只旁边,又是引颈高歌,又是搔首弄姿,明显在求偶。 不多时,便见这对色彩斑斓、又极其绚丽的鸳鸯,开始在水面嬉戏、追逐、并肩畅游,时而发出低沉而柔美的叫声,好像在窃窃私语哩。 穗穗正为他们高兴,竟后知后觉的从梦中醒了,她看向内侧的三宝,孩子还在睡着哩。 穗穗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梦,那绿了的柳树,和并蒂开花的海棠仿佛就在眼前。 “好久没做这样的梦了!”穗穗感叹了声,这样清晰的梦,还是刚来这里的时候,有梦到过两次,后来就再没有做过这样梦,往往都是醒来就忘了的。 莫非这梦也有预示性?穗穗琢磨着,这梦应该是好的预示吧,只是那鸳鸯,莫非是指巧妹? 穗穗笑了笑,巧妹有幸碰到高僧点悟,本就是有福之人,兼之她心地良善,常跟自己在药堂照顾病弱老小,想来人生就算有些波折,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73章 乔装布施缘 穗穗这个梦,果有预兆。 上午,常英去了趟族长家后,和阿宽同去晏家打探,带回来两个消息。 真正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那宴清至今确未成婚;坏消息是:因他爹娘不让其与巧妹成婚后,日日郁闷寡欢,后来竟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他父母四处求医,也不见好转!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少见!”穗穗奇道:“不过,吕婆子污蔑巧妹的事,一年前就澄清了,他既是因心病所困,为何不来提亲?” 常英叹气道:“自那宴清病后,他爹娘对巧妹和媒婆的成见更深,咒怨都来不及,哪还有提亲的心思。” “看来要想解决这档事,还得先治好他的病啊。”穗穗思索道。 翠芳在旁说道:“他爹娘当真四处求医了吗,乐宝治好了那么多疑难杂症,在这地方,不说‘无人不知’这种大话,那也算小有名气的,怎么也没见他们来过呢。” 说到这,常英脸上显出几分生气来,“当初那吕婆子跑去晏家,把巧妹和乐宝都攀诬了个遍,后来虽然澄清了,但那晏家冲的人,对我们两家还是颇有成见,又怎会来请乐宝去看病。” 穗穗忙宽慰了老爹几句,道:“这偏见的根源,也在那宴清的病上,只要我们把他的病好了,这些成见自然也就没有了。” 翠芳忙道:“乐宝,莫非你要亲自上门?” 穗穗思忖道:“这些消息究竟是打听来的,不知晏家到底实情几何,想要弄清楚,还得亲去他府中看看才知道哩。” 翠芳担心道:“万一他们不让进门怎么办?” 穗穗笑道:“娘说的是,要想进去,还不能自报家门,让他们认出我来才好,免不得要乔装一番。” 常英两口子摸不着头脑。 穗穗低声道:“明日我改扮成游方的坤道……” 翠芳担心道:“不行,你一个人去不好,万一有危险,都没个人照应!” 在旁带孩子玩的惠雨道:“夫人,我和主子一块去。” “这倒可行!”常英琢磨着,对翠芳道:“孩她娘,你放心,我和阿宽暗中保护她们,那媒婆就要上大庚家了,尽快弄清楚才好呢,免得耽误这两孩子。” 穗穗道:“是啊,这办法既不耽误巧妹的婚姻,也无碍她的闺名,弄好了大家就都不用再担心这桩事了。” 翠芳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乐宝,你可千万要小心些,别出什么岔子。” 穗穗点头,“娘放心。” 惠雨也道:“夫人,我肯定会保护好小姐的,你们安生在家就是了。” 翠芳点头,这件事算是商定了。 晚上。 穗穗忙完后,把休沐的牌子挂在药堂门口,琢磨了会,又去趟巧妹家里。 次日,她和惠雨两个,改扮成女道士的样子,走了一路,饥渴不已,达到晏家,正好是吃中午的时候,她们一起去化布施。 这宴清爹娘,倒也好善乐施,请她们进屋去,好茶好饭菜的招待。 穗穗略吃了几口,随即官差,高深莫测的说了番阳宅风水缺弊的话,这是她昨儿晚上阿宽教给她的。 阿宽祖上原是给人看风水的,他自然也会一些,昨儿跟着常英来晏家打探,自是看清了晏家的形势,这倒正好帮了穗穗的忙。 那宴清爹娘一听家中件件事情,皆被穗穗说中,对她深信不疑,膜拜不已。 穗穗见时机差不多,将话往宴清身上引去,说的条条是道,又神乎其神。 宴清爹娘一听,不得了,忙请“穗穗大师”给儿子去邪治病。 穗穗至此,终于见到昏睡中的宴清本人,个高清瘦,五官标致,只是脸色苍白,一副羸弱的病容。 宴清娘看着形体形容一天更比一天差的儿子,哭道:“大师,我儿原本是丰神俊朗之态,如今瘦弱成这般,我这做娘的心里,真是疼死了!” 穗穗看了看屋子四角,装作看风水的样子,随后才坐下给宴清把脉,正是气血双虚,郁结在心之象。 穗穗定了定,对他爹娘道:“两位双亲请先出去,这怪狡猾的很,见你们至亲都在屋里,不肯出来呢!” 宴清爹娘迷惘的对视了一眼,慌的请求“大师”一定要看好儿子。 穗穗老成又严厉的道:“这是自然,记着,一会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可进来,否则,令郎性命不保!” 老两口不住的点头。 穗穗这才罢手道:“快出去罢,不然那怪起了疑心,就不肯出来了。” 宴清爹娘闻言,忙不迭的赶紧奔出屋去。 穗穗看向惠雨,惠雨会心的点头,站在门口守着。 穗穗这才从怀里拿出针具来,几针下去,就激醒了那在昏睡中的宴清的神志。 宴清吃痛的叫了声。 他爹娘在外关切的问道:“大师,我儿如何了?” 穗穗没说话,只惠雨回道:“没事,别出声惊着了公子。” 门外便噤了声。 宴清迷茫的睁开眼,看到穗穗,虚声问道:“你是?” 穗穗站起身,试探的说道:“宴公子,贫道乃是吕家村人。” “吕家……吕家村人!”宴清空洞无神的眼中,透出几分希冀的火光,问道:“那你,可认得吕巧儿?” 穗穗闻言,心底对昨天老爹打听回来的消息,有了七八分信,道:“认得,那可真是个心底好,模样、口齿皆伶俐的可怜的人儿。” 宴清听到“伶俐”两字,眼里才透出几分欢喜,可又猝然闻听“可怜”,忙慌慌的问:“她这样伶俐的人儿,怎么会可怜呢,师父平白的,可不能咒人,别徒增了口业才是!” 穗穗见他这般还不忘紧张巧妹,很是有些感动,巧妹那样好的人儿,若无这样一个真心的儿郎做配,那才真叫可惜了。 “是了,巧妹是有大福气的人,公子却为何这般不自惜自爱呢?”穗穗道:“你这病,若非心病所系,早就该好了。” 宴清无言,又空洞的望着楼板,过了好一会,才说了句:“道姑何必取笑在下,我与巧妹之事,沸沸扬扬,十里八乡谁人不知,是我...耽误了她。” 第74章 一双杏眼盼郎君 穗穗道:“公子既心系与巧妹,你未娶,她未嫁,何不去上门提亲,人生苦短,何不成全这苦心造诣?” 宴清无奈的笑了声,眼神又复空洞,“道姑也看见了,我如今病倒在床,就算上门提亲,她爹娘未必愿意,加之我家双亲也不肯松口,就算成了这亲事,也难免要委屈她,与其忠孝两难全,我还不如早日解脱。” 穗穗无语……这不是妥妥的自暴自弃么,他这样的软弱,就算和巧妹结成好事,又真能给她幸福吗? 正在她怀疑的时候,只见那宴清忽然坐起来,暴躁的道:“可若早知今天,我就是离家不归,也要带着巧妹远走高飞,不叫她成为众矢之的!” 说完,他就气虚的倒在枕头上,大口喘着粗气。 穗穗对他有所改观,却见他又哭了起来。 “可恨如今我大病不起,如何保护得了巧妹!”宴清不停的呜咽。 穗穗这才把昨晚去巧妹那得的贴身之物拿出来,放到他眼前一亮,肯定的说道:“有我在,公子的病,不出半月,一定会好起来!” 宴清停下呜咽,发怔的看着那信物,奇异的道:“你,你究竟是何人?怎会有巧妹的贴身之物!” 穗穗道清缘由,说明来意。 宴清精神大振,“原来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常乐医师,巧妹以前常跟我说起你的事!” 穗穗道:“我这次来,就是给你治病的,巧妹得知你一病不起,担心的很。” 宴清希冀的问道:“那巧妹,对我是否……” “公子!”穗穗及时打断他,“我此次来,只是为了给你治病,至于你的婚事,还需你自己做决定,男儿若无勇气与决心,女子便是嫁给他,也不会幸福!” 宴清连连点头,下定决心道:“在下明白了!” 穗穗原想在怪力乱神上想点话术,吓唬吓唬他爹娘,好成全了这段姻缘,但眼下细想了想,决定作罢。 宴清作为男人,若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不了,怎么能给巧妹幸福,婚姻光有爱可是远远不够的,更多的是担当和责任。 穗穗想,若自己插手太过,反怕事与愿违,只将他的病治好,就善莫大焉了,至于这婚姻能不能成,且看他和巧妹之间的缘分吧。 这病说到底,不似那经年不愈的顽疾,穗穗开方也是手到拈来,无甚为难的。 她把方子交给宴清父母,交代了注意事项。 那宴清父母去房中拿银两,等他们再出来的人,已经不见穗穗两人的踪影,双双感激的朝门外拜了拜,就赶紧去抓药。 服下第一剂,宴清就精神大振,第三日,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他爹娘欢喜得不得了,把道仙、神、佛都一一拜了个遍。 这些都是后来巧妹说与穗穗听的。 穗穗和惠雨去晏家冲的这天,巧妹一直在常家等她们回来,得知宴清并非无药可治,也是喜极而泣。 穗穗知她情深,但宴清这个人,还有这些事,却还是要与她分析清楚,若那晏家没来提亲,也说明了宴清并非可靠之人,自此,巧妹就需放下这个人,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了。 巧妹明白穗穗是为了她好,心里感激不尽,也承诺若三个月之内,晏家人没来,就不再想了。 尽管如此,穗穗知道了宴清家的住址,还是拜托了枫影,偶尔去打听打听情况。 到第十五日,她知道那宴清完全康复以后,就不再让枫影去了。 穗穗想,若那宴清真的如此看重、爱慕于巧妹,应是快来提亲了。 巧妹也一直在盼着,一双明亮的杏眼从期待,到逐渐失望。 终于在立秋这一天,诸事皆宜的日子,晏家父母和雯媒婆上门提亲了! 这也是巧妹等待宴清的最后一个月。 当大庚婶来常家喊巧妹,告知她这一消息的时候,她终于散去满面忧思,扑在穗穗怀里,又哭又笑。 穗穗也遭不住,欣喜得溢出了眼泪,道:“好啦,好啦,妹子大了留不住,如今苦尽甘来,还快把眼泪擦了,欢欢喜喜的和婶子回去,免得叫人笑话!” 巧妹羞嗔的抬头瞧了她一眼,“又打趣我了!” 穗穗遮着眼睛,边擦眼泪边道:“快去快去!” 她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感性这一面的,总觉得难为情。 巧妹是最了解她的,和常叔、翠芳娘打了招呼后,就和娘回家去了。 穗穗看着她脚步轻盈的走出院子,心中感慨,但一声“常医师”,又让她快速回归到自己生活的本位,忙碌起来。 巧妹出嫁那天,穗穗和爹娘都备了丰厚的礼品送去,三个宝还是第一次参与喜宴,个比个的兴奋,连平时稳重的大宝,也难得欢闹一次。 穗穗在房里和巧妹说话,两人惜惜相别,三日回门后,以后就只有在节日里,才或许能得匆匆晤面了。 时间过的很快。 眨眼间,穗穗的孩子们已经七岁有余,大宝瑾轩、二宝瑾源已经送去学院读书,只三宝瑾怡留在家中了。 小怡儿痴心学医,对女红手工、琴棋书画皆无甚兴趣。 穗穗就自己做起了夫子,事无巨细的教她,大宝和二宝从学堂回来,也会教妹妹读书写字。 其实,这两年间并不好过,新帝登基后,为补充因前三年打仗而过度消耗的国库,加重了赋税,家里的田产收成少了许多。 尤其前一年又遇旱灾,交了赋税,她家的余粮还堪堪够一家吃的,其他家的,连过冬都发愁,收了谷子后,就都扎紧了腰带。 穗穗每每休沐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去山上采药,农忙的时候,就和老爹他们一块下地。 这天,穗穗正在看病,忽听大庚叔跑进来喊道:“将军辞官了!” 穗穗手中的笔杆猝顿,药堂里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这世道莫不是又要乱了吧,将军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辞官呢!” 男人都喊了起来,“这怎么能行,周边那几个邻国虎视眈眈的,他们原是惧了将军的,现在将军辞官,那岂非过不了多久,又有战乱了!” 第75章 叫他什么好? 酆凌霄竟罢官了! 穗穗心口直往下坠,早听说他和新帝不对付,没想到竟至辞官的地步,自古以来,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原本位高权重,且官声又不那么好,如今要想全身而退,绝非易事…… 思及此,穗穗直感觉背后发寒,心里隐隐的满是担心,难怪阿精阿宽、惠雨惠雪这几天状态不对。 正在等穗穗开方的病人,见她满面凝重,停笔不前,很是不安的问道:“常医师,我的病,很严重吗?” 穗穗适才反应过来,提笔说道:“不严重的,三副药下去就可大好了。” 那病人这才心安的吁了口气。 在那边抓药的阿精,将穗穗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讳莫如深的看向守在药堂惠雪。 这件事,他们这几个将军的亲信,也是前几天才知晓,按理说,这消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传不到山高路远的吕家村来,没想到却这么快。 惠雪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将注意力全放在穗穗身上,她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主子。 傍晚,穗穗看完在院里等待的最后一个病人,就关了门,喊来老爹、阿精阿宽和惠雨惠雪说话。 穗穗见精、宽、雨、雪四人面色晦暗,眼神隐晦,便沉声问道:“将军辞官的事,你们早都知道了?” 他们四个眼神交换,一齐点头。 穗穗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他们四个皆低头不语。 穗穗又问了他们几句,皆只做低头状,没一个人回答,顿时气上心来,“你们平时都聪明伶俐的,这会子是都哑巴了吗?” 说完这句话,她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们不是哑巴,不说肯定是有人不让他们说。 穗穗冷声道:“呵,你们平时一口一个‘主子’的叫我,到如今,却是连句实诚话也问不出来!” 惠雪忙解释道:“主子,不是您说的这样,我们...我们只是怕您知道了担心忧扰,所以才没说的,不过这件事,却是有些蹊跷的。” 穗穗蹙眉,“怎么说?” 阿精解释道:“按理来说,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也不过才三四个日头,旨意从京都传到这里来,正常需要十多天,就是快马加鞭,也要两三天,更何况这种消息,让老百姓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益处,应当会更慢一些的。” 说到这里,穗穗也就明白了,道:“你们是说,有人刻意把这个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来?” 阿宽点头道:“我们正是担心有人对您不利。” 常英闻言,神情凝重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些人,多半是将军的政敌了。” 穗穗思忖着,对阿宽几人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几个再不说,那也不必再喊我这个所谓的‘主子’了。” 阿宽几人闻言,纷纷跪下,却个个无言。 穗穗正要发作,却见门口忽然一暗,跳眼看去,竟是酆凌霄! 她讶异的站起来,心里不知为何,紧张得很,愣了好几秒才结巴的问道:“你...你怎么来的?” 酆凌霄跨步进来,指着顶上的楼板道:“我一直在上面。” 常英也站了起来,他心里比穗穗更觉得讶异,因为以他的修行功力,竟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将军的到来! 这种境界,已不是常人所能及的,稍有不慎,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常英心里很是复杂,对穗穗道:“乐宝,不可无礼。” 穗穗回过神来,颔首道:“老爹说的是。” 常英和以往一样,对将军作揖行礼。 酆凌霄拉住他,从容道:“常叔不必多礼,如今我已辞官,和素人是一样的。” 常英却道:“将军,您虽然辞了官,但我永远不会废礼,若没有您的话,我们一家,早已死于非命了。” 酆凌霄见他执着,也不再拦着,从容受了他和常乐一礼,道:“常叔,以后唤我凌霄即可,不可再称‘将军’,将军之位现为赵氏所有。” 他这话说得很寻常,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旁人听了或许会猜度他有愤懑之意,但常英却完全相信他根本就不在乎这虚名,因为若无超凡之心,就不可能到达超脱的修为境界。 礼毕后,穗穗原有很多话想问的,可到了嘴边,因为称呼,又都闷回去了,要叫他什么好? 这位大哥?还是……酆兄弟? …… 酆凌霄看穗穗低着头,一脸纠结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笑,看着阿宽他们四个,率先道:“常医师,辞官这件事,实是为免扰你清净,我才不让他们说的。” 穗穗抬头,直说道:“这又不是能瞒住的事,我不是迟早也得知道吗?” 酆凌霄道:“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吕睿超,是新任永安城郡守,不日就要到任了。” 穗穗眉间微蹙,“这么说,你辞官的事,或许是他叫人先赶回来透露的?” 酆凌霄点头,肯定道:“你放心,这个人虽得了势,但威胁不了你。” 穗穗见他脸上没有半分傲慢,也没有丝毫惧怕,可见气韵十足。 虽然她现在未必需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才能过活,但这些年,还是得多亏了他暗中的安排,免去了诸多后顾之忧。 穗穗慎重的作揖谢道:“我常家往日多蒙您的照顾,常乐,感激不尽。” 常英闻言,也跟着作揖。 酆凌霄扶他们起来,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人组,道:“阿精阿宽、惠雨惠雪听令,从今以后,常医师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不必再听命于任何人,包括我。” 阿精几个闻言,没有任何异议,齐刷刷的应道:“是!” 酆凌霄把早准备好的契书从怀里拿出来,交给穗穗,道:“常医师,今日的事,望你不要介怀,这是他们四个的契书,今日交付于你,你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穗穗看着手里被他塞过来的奴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这我不能收,请收回去。” 酆凌霄没接她递过来的契书,只道:“他们在这里也过了两载春秋,去别的地方也不合适,常医师就留下罢。” 阿精几个也附言道:“请主子收下吧。” 第76章 百因必有果 穗穗看向老爹,见他点头,还是收下了契书。 翠芳带着孩子们过来,喊穗穗他们去吃饭,没想到酆凌霄竟在这里,忙带着孩子们见礼道:“民妇见过将军。” 常英小声道:“孩她娘,不可再叫将军了。” 翠芳不知所以。 酆凌霄请他们起来,又耐心的解释了遍,他看着孩子们,心中有无限的宽慰。 翠芳招呼孩子们叫“酆叔叔”。 孩子们礼敬之后,大宝瑾轩和二宝瑾源张望着他,三宝瑾怡倒是比小时候大胆了许多,可可爱爱的跳过去,笑盈盈的喊道:“酆叔叔!” 酆凌霄大笑了声,几句话就和二宝、三宝熟络了。 只见大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工工整整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你明明说好有时间就来看我们的,却过了这许久!” 翠芳和常英见状,皆默契的一笑,赶忙招呼去吃饭。 酆凌霄拉着大宝走在最后,他拉过这个不情不愿的孩子,蹲下身来,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早就来看过你们了,只是你们看不到我。” 大宝眼前一亮,质疑道:“可是真的?” 酆凌霄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道:“当然是真的,我还知道,去年,你和二宝去了学堂,娘亲给你们都取好了名字,你叫瑾轩,二宝叫锦源,三宝叫锦怡,对不对?” 大宝这才高兴的点头,知道他没有哄骗自己。 小家伙煞介其事的伏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那你为何不到家里来?” 酆凌霄思忖道:“这个嘛,是大人之间的事,等你长大,不用我说,你就明白了。” 大宝闻言,似懂非懂的点头。 酆凌霄一笑,牵着他的小手去吃饭。 穗穗留意到他们在一块说悄悄话,饭后特意问大宝,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深沉的说了句,“娘,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您不好打听的。” 酆凌霄虽和常英在院里乘凉,但却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母子说话,大宝这句稚气又稳成的话,让他不由轻笑了声。 他并未交代大宝要保密,这孩子能说出这般话,足见悟性了。 酆凌霄和常英聊了一阵后,就告辞了,他此行本是秘密而来,自是不便久留的。 三日后,吕睿超上任永安城郡守的消息,在城里城外传散开来。 吕家村的某些人终于又活跃起来了,这次还是吕二爷、吕钱两人带头,张锣又打鼓,领着一众村民,在村口迎接吕睿超母子回乡。 只不过这回,他们倒是收敛了不少,怕又出现上次那种不祥之兆,没有张灯结彩,只安排了一应穿着喜庆的人,在路口早早等着迎接。 大庚兄弟三个,一早就来找常英了,愤愤不平的道:“英子哥,这样的人反倒是回来耀武扬威了,什么世道啊!” 常英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的,自然无甚意外,和他们聊了一会,叮嘱了一些话,就各自回去了。 吕睿超这回不仅衣锦还乡,还是带着老婆回来的,终于风风光光的摆了三天流水宴,热闹匪浅。 然而与此同时,有条“小道消息”却不经走红,很快就成了村里人议论的焦点,那就是他老婆。 说是京都某个高官的女儿,吕睿超能从牢里出来,还回来做郡守,全靠了他岳家。 有人很快就分析道:“我说这小子怎么肯娶个丑女人回来,原来是靠着这裙带关系哩!” “可不是,他以前,不就想娶那老郡守的女儿,结果东窗事发,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吕婆子听到这些流言蜚语,顿时气得不行,但她还没来得及发作,一个女人就找上了他家的门。 这女人,正是当初那老郡守的女儿,她家因私制火药,整个家族都被牵连,她爹娘被斩首示众,其余亲朋好友皆成了阶下囚,后来又被充作奴才贩卖,流离失所。 现下她也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现在这里。 吕婆子认出她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门关上。 吕睿超得知,赶紧打发人出来,想把那女子轰走,结果那女子怎么也撵不走,在他家门口大喊大闹起来。 “大家快来看啊,新任郡守明明与我有婚约在先,现在却不认账了,还要喊人打死我,天哪,大家快来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她这么一喊,吕睿超他老婆就听见了。 这更不是个消停的主,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揪着吕睿超就是一顿打骂,“老娘陪你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已经给足了你面子,结果你就给我整这么个骚狐狸出来,看我收不收拾你!” 吕婆子见儿子被欺负,气得直喘粗气,想上去帮忙,却被随从拉住。 这些随从都是吕睿超他老婆的人,自然不会帮着她一家。 村里谁人不爱看热闹的,不敢出来光明正大的看,就猫在自家楼上,或者院门口悄悄地趴门看。 等吕睿超他老婆消停下来,两口子正在商量把那老郡守女儿赶走的时候,好巧不巧,县令来了。 赵之林带着师爷和一众捕快,来上门道贺。 那老郡守女儿一看有官来了,赶紧上来求助。 她已经脱离奴籍,是正经百姓,赵之林不能坐视不管,“非常为难”的带她进去了。 吕睿超看到他把人带进来,面色骤冷,“赵县令这是何意?” 赵之林作揖道:“郡守,这女子说她被人欺凌,下官是这一方父母官,少不得要管一管。” “哼!”吕睿超不悦道:“什么女子,不过是个青楼的贱奴罢了,本就是任主子打骂的东西,赵县令管得不要太宽吧!” 那女子啐道:“我呸,吕睿超,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的黄册!” 被人倒卖的奴婢和风尘女子只有贱籍,是没有这册子的。 吕睿超眼睛一跳,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是何人赎的你?” 说罢,他想去拿黄册一览,却没夺到。 那女子及时收了回去,只给赵县令,道:“大人,这真真切切是民女的户籍,不信您看。” 赵之林打开一看,点头道:“没错!” 接着那女子又拿出一纸聘书,控诉道:“大人,您一定民女做主啊,我爹原是永安城的郡守,这个案件,是您和酆将军一起办的,应当记得吧。” 她哭道:“我爹料到会出事,留了大把金银给吕睿超这贼子,原是请他以后多多照料我和家中之人,奈何他当时也囫囵下去,这倒也是没有办法,可是两年前,他突然派人来找我,我满心欢喜,原以为他是要赎我出去,谁想,竟是想要我的命!” 说到这,那女子潸然泪下,呜咽道:“幸亏民女命大,被恩人救下,这才逃过一劫!” 吕睿超气急败坏,这明显是有人诚心和他作对啊! 第77章 总该变一变了 “赵县令,此人空口无凭,你即是父母官,怎能任她红口白牙的污蔑本官!”吕睿超满面阴鸷的道。 赵之林故作为难道:“郡守大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女子是不是污蔑您还有待考据,她又没犯王法,下官...也没法治罪啊。” 吕睿超老婆接话道:“怎么不能治罪,她私闯民宅,辱骂朝廷命官,这些不是罪吗!” 赵之林不和她纠缠,只让师爷把几样礼品奉上,道:“郡守大人,下官此行原是来给您祝贺的,这几样东西虽不值钱,但却是下官的一番心意,请笑纳。” 吕睿超刚才被突然出现的这女人,和自家老婆搅乱了方寸,这会子逐渐冷静下来,按捺道:“所谓礼轻情意重,赵县令,以后你我二人需同心协力,安利这一方百姓,方才不负圣意和头上这顶乌纱帽啊。” 说罢,他请赵之林去里屋就坐喝茶。 赵之林却话锋一转,道:“喝茶就不必了,郡守方才说的对,下官不能任这女子在郡守家里闹腾,还是让我将她带回县衙,细细审问吧!” 这下吕睿超的脸色难看至极,“赵之林,你言辞反复,竟敢在戏耍本官!” 赵之林不解的作揖道:“下官不敢,只是遵从郡守的意思去办事罢了,不知有何不妥?” 吕睿超给她老婆王氏使了个眼色。 王氏心领神会,现在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了,绝不能让赵之林带走地上这女人! 她立马推起满脸的笑容,走去那女子身边道:“妹妹,地上凉,可别在地上跪着了,听姐姐说!” 王氏附在这女子耳旁,低语道:“你不就想要钱吗,要是跟这个小县令走了,我保准你不仅拿不到一分,连活路都别想再有,我爹可是帝师,当今的太傅!” 这女子身形一抖,顿时没了主意,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受尽折磨,已经让她怕极了,早没了当年郡守之女的气度。 王氏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见效了,趁热打铁,嘘寒问暖的扶她起来,夸道:“哎呀,好个标志的美人啊!” 她对吕睿超说道:“夫君,你成天忙于公事,我在闺中难免寂寞,你就别生妹妹的气了,把她留下来吧,啊?” 吕睿超见状,虚伪的笑道:“夫人,家中之事,皆由你安排就是。” 王氏高兴的拍了下手,“那可太好了!” 说罢,又去拉着那女子的手,道:“妹妹,你和睿超本就有婚约在身,现下由我做主,你可愿意进到房中来?” 那女子看向赵之林,又看了看吕睿超,低头没有说话。 王氏笑道:“妹妹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而来,以前的事啊,就别想了,谁还没有糊涂的时候,现在就好了!” 吕睿超对赵之林说道:“赵大人,这不过是本官的家事罢了,我们还是去里屋喝茶吧,请!。” 赵之林从容笑道:“请!” 这件事虽然暂且平息,但在村里却传得火热,尤其是吕睿超被王氏打骂的场面,坐实了他倚靠岳家上位。 枫影把这件事报给穗穗。 常英也在一旁,他震惊道:“乐宝,那郡守的女儿,是你赎的?” 穗穗点头,道:“五年前,那郡守被抄家的时候,我就一直留意这件事,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常英轻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乐宝早早就为今天做准备了。 穗穗见老爹神色复杂,知道他不喜那起子不择手段去利用别人的,解释道:“爹,说到底,我只不过是帮她赎了身,两年前,托枫影派人救下她,吕睿超回来上任的消息,虽然是女儿告诉她的。” “但要怎么走,却是全凭的她自己心意,我没有半分为难她,至于今后好也罢、歹也罢,也全凭她自己去挣,女儿一概不参与。” “吕睿超母子曾让我饱受非议,这次,算是我‘回敬’他们了。”穗穗沉声道。 常英赞许道:“乐宝,你做得很好,爹是个粗人,还想不到你这么多哩!” 穗穗见老爹不怪罪,这才放下心来,恳切道:“爹,从前总是我为鱼肉,别人为刀俎,女儿努力这么多年,这世道,也总该变一变了,我做事,不求千好万好,只问心无愧便罢了,若只做纯粹的老好人,没有锋芒,反倒要被人以为好欺负了。” 常英知她心思敏感,道:“乐宝,爹娘是最清楚你性子的,想做的事,大胆去做就是了。” 穗穗点头,听着很是暖心,真不知自己是哪辈子修了这么大的福分,能遇到这么好的爹娘,还有孩子们…… 次日,吕睿超一家灰头土脸的,一早就去了城里。 据说赵县令走后,他家婆娘闹了一宿,早上还有人看到他脸上被抓得稀烂…… 这些消息,在穗穗暗中推波助澜下,越发聊得火热,很快就流传到了城里,村里的人多少有些忌惮,不敢大肆宣称。 但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鱼龙混杂不说,这郡守之位本就有很多人觊觎,被坐过牢的吕睿超半路截胡,狠他的人不在少数,那就传得更难听了,且一发不可收拾。 吕睿超的确坐在郡守之位,却也成了一个笑话,不管他怎么解释,或者抓了那些耻笑他的人,反而欲盖弥彰,愈演愈烈。 至于那郡守之女,因为那么多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吕睿超的错处,且她又不是贱籍,他倒不敢把她怎么样。 有王氏的威压,吕睿超不敢正式纳她为妾,可为了从她嘴里打探出消息来,两人竟恩爱了起来,她的日子,比正室都过得舒坦。 穗穗对这些倒不甚在意,反正吕睿超名声受损,她的目的达到了。 眨眼间,就到了冬天。 村里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巴的,来穗穗这里看病的人,也少了些,且多数以城里人为主。 穗穗倒清闲了许多,到了仲冬之月,大宝、二宝也不用去学堂。 这天外头阳光微暖,穗穗趁着时节还没下霜,带着三个孩子去地里采收老姜,姜可食用,也可入药,所以家里种了一片姜地。 第78章 金疙瘩 也亏得姜是不能当粮食吃的,不然这家家勒紧裤腰带的时候,地里的东西,早就剩不住了。 穗穗看向正在挥着小锄头刨土的孩子们,会心一笑,叮嘱道:“孩子们,要是出汗了,就歇一歇,千万不可蛮干。” “知道了,娘亲。”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应道,他们本就喜欢出来的,这会子功夫,个个的小脸蛋上,都洋溢着高兴。 阿精在那笑道:“常叔做的这几把小锄头,还就真合适呢。” 常英笑了笑,他本就是个宠孩子的,凡是孩子们想要的正当东西,他都会想法设法去弄来。 穗穗笑看着地里的人,四个大人,三个小孩,她和惠雨,老爹和阿精,老娘和小莲、惠雪、阿宽四个在屋里看家做饭。 她很有种踏实的感觉,家里人多热闹,又都是一条心,不管做什么,好似都要轻松快乐不少。 穗穗不由自主的想起酆凌霄,说心里话,这样踏实的日子,离不开他的照顾和安排,前些天他突然出现,也不知在楼上藏了多久……. 穗穗沉了口气,继续挖姜,却听二宝突然惊呼了声。 “娘亲,爷爷!”二宝喊道:“这是什么呀!” 穗穗和常英闻讯赶来,只见二宝把地里刨出了个不深不浅的坑来,一坨黄澄澄,又麻麻赖赖的东西在那坑里。 穗穗看着奇怪,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奇道:“老爹!” 常英也看明白了,心照不宣的看了眼穗穗,警惕的望了望四周,见没人在地里,才蹲下身去,把那坨东西拿起来。 他也只是在坑里上下翻看,只有这一面是金灿灿的,其余皆被云母石包裹着。 穗穗心中惊讶,这莫非就是黄金原石! 大宝和三宝也走了过来,看到那块金灿灿的石头,小表情都很好奇。 大宝最先道:“娘,这石头,莫非是……” 穗穗赶紧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嘘,别说!” 阿精和惠雨见状,放下锄头,围绕了过来,他们原本都是密探,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原石。 阿精小声道:“主子,这可是好东西!” 惠雨道:“我们快散开,别围绕在一起,让人瞧着不对。” 阿精赶忙点头,“对对!我们俩快散开!” 穗穗和老爹面面相觑,赶紧放下石头,现在也没地方藏,便还是掩埋在这小坑里。 二宝兴奋的小表情满是雀跃,他学着大人的样子,诚惶诚恐的小声道:“娘亲,爷爷,我是不是挖到宝石了?” 穗穗也不瞒着孩子们,把三小只牵拢过来,低声告诉他们,“瑾源确实挖到宝石了呢,但是呢,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噢,哪怕是你们最好的朋友!”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们家会有危险的,尤其是大宝、二宝,去了学堂,娘亲不能随时保护你们,万一被人劫走了,咱们骨肉分离,娘亲可就没法活了!” 三个宝害怕又慎重的点头,纷纷说道:“娘亲放心,我们绝不告诉任何人。” 穗穗知道孩子们是懂事的,点头道:“嗯,你们都是最棒的乖孩子,娘亲相信你们!” 三小只很是受到鼓舞,因为不想娘亲失望,心里就越发慎重了。 常英对孩子们说话,也很是谨慎,没有因此就对二宝格外赞赏,也没疏忽冷落了大宝和三宝,反倒是很认真的教道:“做事不能指望运气,凭自己的才干和双手打拼出来的家当,才是最牢靠,用着也是最踏实的。” 孩子们似懂非懂的点头。 常英也不着急,孩子们总有长大的那一天,但长辈们的教养,确实会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潜移默化。 一家人继续挖姜,到了中午,小莲来喊他们回去吃饭的时候,一块地已经收了一大半。 “还是人多力量大啊!”常英扛起锄头感慨道。 穗穗看着快收好的姜地,也很高兴,“多亏阿精和小雨了,尤其是小雨,女孩家家,不用跟我们出来又晒太阳,又干活的。” 惠雨恭定的笑道:“主子,奴婢也是喜欢这样一家人出来劳作呢,再说您和小主人们都来了,我们岂有在家坐享其成的道理。” 阿精在旁憨厚的笑着。 穗穗也暖心的笑道:“好,我们一起努力,肯定会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三个宝也很是开心,你追我赶的笑着。 穗穗发现,大宝最近活泼了许多,不似以前,总是小大人的样子。 常英把那黄金原石放在簸箕的最下面,上面用老姜厚厚的覆盖,这才和阿精一起挑着担子回家。 穗穗挑不起担子,和惠雨抬了筐回去,让小莲带着孩子们走在中间,后面有老爹和阿精,正好有个照看。 穗穗回家,吃完中饭后,倒陆陆续续从城里来了几个看带下病的贵夫人,只不过,她们的今次的打扮比平时都低调了很多,随从的护卫也多了好些。 一问缘故,才知道是从城里到乡下来的这些路上,多了好些闲散人员,都是些吃不饱,出来逃荒的人。 她们怕遭遇不测,才多带了些人保护,金银也不敢外露,怕被抢了。 有个姓胡的夫人道:“被抢还是小事呢,那些人饿极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说罢,她对穗穗道:“常医师啊,你这次多开点药,给我带回去,这没过年关啊,我可是不敢再出城来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有理,也都要求穗穗多开些药回去。 穗穗点头,酌情开药。 看完这几个夫人后,就没什么病人上门了,穗穗下午就没去地里了,带着孩子们在药堂玩。 偶尔有个把乡邻上门,也是小小问题,穗穗免费给他们扎几针,或者拿个单方药,让他们欢欢喜喜的回去。 三宝观察着娘亲的一举一动,稚嫩的道:“娘亲真好,怡儿以后也要和娘亲一样,做个好医师!” 穗穗净了手,轻轻刮了刮她嫩白的小脸颊,道:“好,只要咱们怡儿愿意就好。” 第79章 巧妹有孕 三宝很是高兴,可是片刻后又有些忧愁的道:“可是,招娣姐姐说,我们女孩儿,要是不会女红,将来就是没人要的赔钱货。” 她还不是很理解这里话的意思,可直觉这句话就是很不好的意思。 穗穗正要说话,不料大宝反而比自己先说。 “三妹,别听她胡说,那大贵家很是重男轻女,我们家不一样,娘和大哥,以后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大宝蹙着小眉头,一板一眼的说道。 他说完,二宝也站起来道:“大哥,还有我,我是三妹的二哥哥哩!” 大宝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他一眼,道:“你来书都读不好,从学堂回来,还被夫子训诫呢!” 二宝也不恼,说道:“大哥此言差矣,娘亲说了,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的!” 大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没再驳他。 二宝这才笑着喊了声“大哥!” 大宝没理他,继续坐下来看书。 怡儿跑过去,道:“大哥、二哥,你们别不高兴……” 穗穗微笑的看着他们,孩子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做娘的,只要不偏袒哪一个就是了。 傍晚,常英和阿宽终于把地里的老姜都收了回来。 上午收回来的姜,都在楼上铺干做药材,下午这些要留着做种和炒菜吃,就放去后院的地窖里收着了。 晚上,孩子们睡了后,常英才和大家秘密的商量起那个黄金原石的事。 翠芳道:“二宝从小就是个带财的,这都能让他给刨出来,真是奇了!” 常英也不可思议的点了点头。 穗穗道:“不如就先收起来,反正家中现在也不那么缺粮少食,不过,大家都要守口如瓶,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们的父母兄弟姊妹。” 常英两口子点头,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于莲听到穗穗最后那句话,头低了几分,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几年前办的那件错事。 阿宽阿精、惠雨惠雪都是将军的人,他们从未回去过,只有她,小姐许她逢年过节回去看看,那句话……特意提醒她的。 想到这里,于莲心里更是沉默。 穗穗不经意的看向她,又看了老娘一眼,就回屋去了。 翠芳心中有数,当着众人不好说,便也起身,去收拾灶房。 于莲自是跟着她走的。 两人默默无语的来了灶房,翠芳见没了别人,才拉过于莲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小莲,刚才你小姐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多心,你来我们家也这些年了,应当知道你小姐对你是好的。” 于莲点头,道:“婶子,我知道的,小姐还肯收留我在家里,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小莲不会埋怨。” 翠芳点头,慈爱的理了理她头发,道:“这几年,我们小莲出落得越发有模样了,你来的时候,是12岁,今年……应当十五有余了!” 于莲忙道:“婶子,我真的不会再做背弃之事,请您...不要赶我走。” 翠芳道:“什么赶不赶的,又多想了吧!” “傻丫头,女孩到了这个年纪,是最好挑人的时候,转过年来,婶子若再不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就真要耽误你了,那岂不是太不通情理。” 于莲见婶子真不是要赶她走,才略略放心,作揖道:“婶子,我是常叔买了丫头,就算一辈子服侍主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翠芳笑了笑,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的,时候不早了,快回房睡去吧,这里我拾掇拾掇就好了。” 于莲这才回自己屋里去。 很快,就到了年关。 除夕过后,大庚叔一家初一就过来拜年。 穗穗没见到巧妹,过往两年,她都是一道过来的,今年却没见到她,不禁问道:“婶子,巧妹今年还没回来吗?” 大庚婶意味颇深的一笑,低声道:“巧妹有身子了,这才刚有一两个月,不敢叫她来回折腾。” 穗穗喜道:“当真,那可太好了。” 说罢,她对孩子们说道:“明年你们就有小弟弟抱了。” 大庚婶听到“小弟弟”三个字,满意的“咯咯”笑着。 穗穗也笑了笑,这时代,女子以夫家为天,生了男孩,在夫家的地位才稳当。 大庚婶也没拿他们当外人,道:“巧妹现今总算怀上身孕,我们也就放心了,她那个婆母,是不好相与的,这才结婚两三年,前些天就火急火燎的张罗,要给宴清纳妾室呢!” 说到这里,大庚婶双手合十,朝空中拜了拜,“幸亏菩萨保佑啊,巧妹有了身孕,她婆婆也怕孩子动气,这才消停了!” 翠芳也感叹道:“是啊,巧妹的福气不浅呢!” 穗穗想起那宴清的娘,若真是通情之人,三年前,就不至于让宴清病成那样,也不答应这门婚事了。 不过,这个宴清,对巧妹倒是好的,巧妹每次回来,他都陪同在侧,关照也是无微不至的。 大庚婶蛮不好意思的对穗穗道:“乐宝,婶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穗穗忙道:“婶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事尽管说就是了。” 大庚婶道:“明儿个初二,我和他爹,打算去看看巧妹,婶子想请你一道过去,给巧妹瞧瞧,我……放心不过别人。” “嗐!”翠芳道:“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让乐宝去看看啊,我们也放心哩!” 穗穗也笑道:“是啊,婶子,那我们就说好,明天赶早去吧。” “诶!”大庚婶感激的应道。 乐宝这次带着惠雪去,三年前去给宴清看病,带的是惠雨,怕晏家人认出来。 巧妹见到父母双亲,又惊喜的看到穗穗,简直欢喜得不行,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辣子鸡。 穗穗感触道:“你记得我爱吃辣子鸡,我却惦记着你肚里的小侄子呢!” 巧妹闻言,不由自主的摸上小腹,道:“你都知道了。” 穗穗点头,从宽大的袖兜里拿出小脉枕,道:“坐下吧,让我来看看。” 大庚婶赶忙扶着巧妹,稳当坐下,紧张的看着穗穗。 穗穗探脉下去,又问了巧妹一些事,过了一会,才笑道:“挺好的,不用担心!” 巧妹道:“我也觉得挺好,能吃能睡呢,一点都不折腾人,我看别人,不是喊吐,就是喊晕的,我就只闻到特别腥的东西,才有点反应,为此我还担心,问了好几次郎中,也不放心,幸好你来了!” 第80章 他……现在何处? 穗穗和巧妹有时间没见了,两人聊了好久,吃过午饭后,才依依惜别。 宴清见自家娘子伤心,忙宽慰道:“娘子莫要伤感,等过些时日,为夫再请常医师来,与你姊妹相聚可好?” 巧妹正要说话,却瞥见婆母使来的眼色,顿了会,只好道:“岂敢劳动夫君,仲秋科考在即,你只有安心读书才好呢!” 她说话间,宴清注意了到母亲的颜色,沉声道:“也好,待我给夫人考个秀才回来,也好从家中搬走,省得再看旁人的眼色!” 宴母闻言,顿时慌了,他们夫妇搬走,就意味着分家,这可如何使得,她又气又急,直跺脚。 宴父扫了她一眼,不悦道:“我劝你别再给孩子添堵,为人婆母,还是懂事、良善些吧!” 说罢,他“哼”了声,拂袖而走,宴母简直要气得吐血。 春节期间,各家各户都忙着走亲访友,且这正月里,谁都忌讳去药堂看医,加上光景不好,穗穗也就真正清闲了下去,白日和孩子们坐在火炉,教他们读书。 到了晚上,尽早哄孩子们睡后,家里就早早吹熄了油灯。 自从吕钱家被抢后,谁家也不敢点灯太晚了。 这件事,还得从除夕前说起,吕钱带着一家子回村,陪他老娘过年,这本来没什么,可他居然整宿的点着油灯,要知道,很多人家,都粥都喝不上一口了,更何况点灯、照蜡烛,已经是很罕见了。 吕钱在村里本就是人人皆知的有钱大户,这油灯一天天的点下来,惹红了好些人的眼,尤其是村里那帮流氓地痞,早就惦记上了。 除夕前夜,他们趁着月黑风高,竟伙同在一起,声势浩荡的撞开吕钱家大门,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抢了个一干二净…… 幸亏吕钱一家老小的性命倒是无忧,次日,他告去官府,找回来的东西也是寥寥无几,最后一家还是只能回城里去过年。 这件事在村里影响不小,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吓得胆战惊心。 村里的痞子混子们,倒却威风了,一时间风光无两。 因为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们,而且一旦见着了,还得礼敬三分,生怕得罪了这些人,怕他们到了晚上,就把自己家给抢了。 不过,这股歪风邪气,很快就被打压干净了。 赵县令派了许多衙役来,将村里这些人有一个是一个,抓了个干净。 进了牢里,那还能讨个好,不扒去一层皮,也得掉下几斤肉。 想起这件事,穗穗仍然心有余悸,吕家村毕竟是个大村,人口众多,一旦世风日下,其他人难免被影响跟风,一起作案,那就真正是没有安宁之日了。 其实,这样的事,其他村里也不是没有,官府结案总是要难一些,要慢一些,只吕家村附近一带,官府总是出手迅速,治理得又准又快。 思及此,穗穗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酆凌霄,这些事,莫非是因为他? 自从他去年罢官后,朝廷之事,就再听见和他相关消息了,他去哪里了? 穗穗不禁想起他上次忽然出现在自己家的事,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莫非他还在这里? 还有上次枫影说话,也很不对劲,他一向回答赶紧利落,很少问询的,穗穗很有些疑心,那或许是酆凌霄假扮的也未可知! 有了这个想法,穗穗赶紧起床,摸索到火折子,把油灯点燃,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往后院去。 她站在黑夜当中,茫然的望着山林,酆凌霄,会在那里吗? 一阵冷风吹过,激起身上的鸡皮疙瘩。 穗穗抱着胳膊,缩拢着上身,没有继续往前走,但也没回屋,就这么待在冷风中。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穗穗身上冻得冰凉,不住的打着寒颤,可她还是不想回去。 如果酆凌霄真的在这里,他肯定会出来。 果不其然,只见前方忽然黑影闪动,一个高大的身影飞驰而来,停落在穗穗跟前,距离有几米远。 “医师,夜里风寒,小心伤了身体。”枫影作揖道。 他话音刚落,穗穗就打了个寒颤。 “以往我没吹口哨,枫影是不会出来的。”她盯着眼前蒙面的高大的男子,只是黑暗中,看不真切。 枫影声色不变道:“请原谅卑职自作主张,主上吩咐我们,一定要照看好您。” 穗穗冻极的跳了几下脚,满是质疑的看着枫影,问道:“你可知,你家主上近况如何?” 枫影回道:“主上一切平安,医师无须挂心。” 公事公办,这是枫影的一向口吻。 穗穗不再疑心,只是,冻了这许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有些不值……反正已经开了口,不如多问几句。 穗穗犹豫了会,接着道:“他……现在何处?” 枫影明白她说的是主上,回道:“属下不知。” 这回答……很枫影! 穗穗实在冻不行了,和他告辞,就赶紧小跑回屋了。 躺在床上,穗穗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就这般愚蠢的跑出去受冻,以为自己是谁呢,人家会时时守在这里?上次不过是碰巧罢! 她捂紧被子,迷迷糊糊的睡了。 山林中,酆凌霄看到她屋里的油灯熄灭,才放心下来。 枫影把和穗穗的对话一一告诉他,末了说道:“主上,医师应该是在等您出现。” 酆凌霄望着常家,她今日,怎么会想到了自己? 片刻后,他沉声道:“我须回京一趟,切记,千万看顾好医师和常家安全。” 枫影作揖应道:“是,主上放心!” 过了正月十五,十六一早,穗穗就打开药堂大门,开始看诊,看了一上午的风寒感冒,下午,倒是从城里来了三个员外。 其中一个张员外,是自家夫人按着他的起居情况,在穗穗这里开的养生丸子吃,吃了身轻体健不说,在房事上,也比以前更有劲力。 这春节里,他呼朋唤友,和两个好友说了这件事,三人便一起来了。 穗穗一看这些人,就知道是没少在床榻上费精力的,她虽不喜给男人看这种病,但从医师的角度来说,病人只分有病、无病,没有贵贱喜厌之说。 这句话,也是师父曾多次告诫她的。 翁老曾点过穗穗,“你虽才思敏捷,且事事变通,论医术,我的弟子里,你是最强的,但师父知道,乐宝虽是小小女子,但却是疾恶如仇,这一点,若你是医师,就要改!” 穗穗开好方子,又叮嘱了一些事,告诉他们七天后,来取药丸即可。 三个员外留下药钱,纷纷谢过后离开。 穗穗正感慨晚上又有的忙了,得制大蜜丸,只见一个农妇装扮的女子,左顾右盼的进了药堂。 她说着一口京腔话,道:“这里,可是常乐医师?” 第81章 紫霞山庄 穗穗活了两世,不说有多么深谙世事,但也绝不如小姑娘般好骗,她一眼就看穿这个上下收拾整齐的妇人不是俗人,只神色不变的微笑道:“我正是。” “哎呀,可算找到您了!”那女子边说边往前走,“听说您医术高明,又尤其会看女子不孕之症,我家夫人久闻盛名,特意从京都赶来,遣小妇人前来,请您去看诊,经您诊治一旦有孕,我家夫人必有重谢!” 这人来路不明,阿精、阿宽两个立马拦到穗穗前面,不让她再往近走来。 那女子先是一惊,随后不悦道:“常医师,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阿精、阿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做事自有分寸,穗穗并未让他们退下,只不紧不慢的说道:“噢,即是看诊,烦请你家夫人来我药堂吧,非急症或下不了床的病人,我就不上门去了。” 那小妇人闻言,脸色骤变,看着穗穗冷声,道:“常医师,我家夫人身份尊贵无比,又是远道而来,你这般自作矜贵,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 穗穗最厌恶别人拿身份地位来说事,听她这么说,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冷笑道:“你这话倒说对了,我自来就不是爱识抬举的,请回吧。” “你!”那妇人瞪向,刚要说话。 阿精、阿宽做凶神恶煞脸,强势上前道:“休要废话,扰我主子清净!” 那妇人吓得连连后退。 她每退一步,阿精、阿宽就逼上一步。 “好啊!我好意上门,你们竟这样待客,好啊,等着吧你们!”那妇人气急放下狠话,夺门而去。 阿精、阿宽追了出去。 穗穗觉得蹊跷,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且不说京中能人异士许多,他们妇道人家,怎会不远万里,特意找到这乡下来! 至于那妇人说的什么“久闻盛名”,纯粹是扯淡,这一点,穗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虽在这附近有点小名气,但还不至于扩散到那万里之外的大京都去。 这妇人,怕是来者不善! 思及此,穗穗立马去找枫影,让他派人去探探那妇人的底细。 枫影道:“医师,卑职方才已经派人去跟着了,这边一有消息,我马上来告知您。” 穗穗这才稍稍安心,她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还特意从京中赶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枫影这边还没消息,那妇人却再次登门了! 阿精、阿宽把她拦在外面,不让进。 这回那妇人没了上午的气焰,只焦急的哀喊道:“常医师,夫人她突然腹痛难忍,求求您快去看看吧,求求您了!” 穗穗按捺的问道:“你们住在哪里?” 那妇人道:“就在村东边的紫霞山庄啊,我们请了一个姓陆的医师去看过了,开药吃了也没有用,加之男女有别,他不方便细查,便保举了您,说您医术高明,肯定可以解救我家夫人。” “啊,上午是小妇人不懂事,说话冲撞,得罪了您,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快跟我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妇人说话间,就给穗穗跪下了,哭得满面是泪。 穗穗吃软不吃硬,见她这般忠心护主,倒也难得,且她说的那陆医师,应当是六师兄了,就赶忙去收拾药箱,“你快起来吧,我拿些东西,这就跟你去一趟。” 翠芳趁着间隙,给那妇人倒了杯水,又搀扶她起来,宽慰了几句。 穗穗也收拾好了。 那妇人赶忙道:“马车就在外面,医师快来。” 常英见状,决计不能让穗穗独自前往,忙让阿精、惠雨、惠雪三个跟着。 那妇人一脸为难,道:“这么多人,马车怕是坐不下,就算坐下来,也要慢许多,我家夫人正痛着呢!” 阿精道:“着急你还说着许多作甚,惠雨,你和医师一起上车,我和惠雪跟着外面就是了。” “啊!”那妇人道:“那我呢?” 阿精指着车夫旁边的位置,“你要是不坐这里,那就让惠雪坐着好了。” 那妇人瞪了阿精一眼,只好一屁股坐上去,催促马夫道:“快赶车!” “诶!”马夫看了她一眼,扬鞭打在两匹马上,快速前进,把阿精和惠雪两个,落在后面。 穗穗看着马车内的精巧陈设,一看就知这家人的确是非富即贵,再说那村东边的紫霞山庄,也是大有来头,村里无人不知。 据说那里有处难得的泉眼,冬暖夏凉,不少人还特意跑去那里洗澡,后来那座山被永安城一个富商买下,后来又不知辗转到了何人手里,把那里改造成山庄。 个个都说,那里面亭台阁宇,依山傍水,景观甚好,是如神仙洞府一般的,而那汪泉眼,也被他们巧妙的设成了温汤浴池。 那庄里安静得出奇,看似没人居住般,实则却有看家的护院,头几年,还有盗贼进去光顾过,但无一例外不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送去官府坐牢的,后来就再没人敢打那里的主意了。 至于这山庄的主人,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却传得神乎其神。 穗穗轻“呵”了声,今日去看病,倒正好可以看个究竟,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说的那般“神仙洞府”。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马车才终于停下。 惠雨拿着药箱,先下马,扶穗穗下来。 穗穗站定后,抬头看去,只见那院落甚广,朱漆门前,立着两座石象,威逼之势,直面而来。 穗穗还是第一次站在这院落的正门前,这气场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尤其那两座石象,看样子很是凶猛。 那妇人作礼道:“常医师,请!” 穗穗微微点头,道:“你在前面带路吧。” 那妇人点头,走到前面。 穗穗拉着惠雨、惠雪走在后面,给她们递了个眼神,然后才往前走。 惠雨、惠雪神情一凝,自是立马会意的,步步谨慎的护在穗穗身侧。 穗穗眼观六路,这山庄的气势这么猛,一般人住在里面,肯定难得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口直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82章 危急何解? 那妇人引着穗穗一行人进门,里面的造景山水和精心铺设,确实可见主人手笔。 穗穗略略环顾了眼这院落四周,她对这人造景设无甚兴趣,只格外留意了那几条进出的路。 那妇人领着穗穗他们,从走廊穿过,又绕了好几个亭台,才到一个偏堂,只见陆子谦正在那里喝茶。 穗穗心里一直提防着的,见到他才略略放心,至少这妇人没有诓人。 陆子谦一看到他们来,立马起身上前道:“师妹,你可算来了!” 穗穗福身见礼,微笑道:“六师兄来很久了吗?” 陆子谦道:“两个时辰左右吧,那李夫人一直喊着腹痛,我给她开了药,服下有一个时辰左右,但一直不见好转。” “这是我开了单子。”说罢,他把单子递给穗穗看,道:“你善治妇女之疾,快去看看罢。” 穗穗看了下单子。 那妇人听说夫人还是腹痛不止,焦急的道:“哎呀,常医师,请快随我来吧。” “好。”穗穗见她心切,加之有师兄之言,心中的警惕就放松了些。 惠雨、惠雪两个跟上,但阿精却被拦下。 那妇人道:“小兄弟,你是外难,不好去我夫人的内寝罢!” 阿精道:“我不进去,只在外面守着就是了!” 那妇人着急道:“哎呀,小兄弟留步,你家医师有两个侍女随从着呢,还担心什么,我家夫人,身份可不是一般妇人能比的,不能坏了体统!” 穗穗想赶紧去看病,此刻也没多疑,道:“阿精,你和师兄在这里先坐一下,有惠雨、惠雪两个跟着我,出不了乱子。” 阿精见主子发话,也就只好在这等了。 陆子谦招呼道:“阿精,来这边坐吧,我师妹可是师父的关门弟子,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诶!”阿精应道。 穗穗听到六师兄的话语里带着自豪的感觉,明白他抬高自己并无恶意,心里的生分就淡了些,多了几分暖意。 那妇人带着穗穗,又走了好几段行廊后,才隐约听到女人痛苦的喊叫声,终于看到一处厢房。 那妇人道:“医师,我家夫人就在房里。” 穗穗微微点头,随她进去,刚走进房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按理来说,各类熏香也离不开花草树木果,穗穗多少能闻出来类目来,但这香,却有些怪,全闻不出是什么材料所制,也不知到底是什么香气。 要不是那妇人在前面带头,穗穗转身就想走了,因为走进这房间,她心里很不踏实,如同走夜路般。 后来的事实证明,人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惜,穗穗一心牵挂着病人,随人走进暗室了。 很快到了里间,穗穗终于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不过她捂着肚子,背对着这边,尚且看不到脸。 惠雨、惠雪两个看到那床上的女人,疑惑的对视了眼。 带穗穗她们来的妇人,关切的走去床前,道:“夫人,常医师,来了!” 那李夫人这才停止哀吟,缓缓转过身来。 惠雨、惠雪两个看到她的脸,双双大惊道:“怎么是你!” 说罢,她们赶紧上前保护穗穗,然而,她们刚站定,就晕了过去。 穗穗暗道不好,手疾眼快的拉住她们,轻放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两块帕子,捂在她们的口鼻上,紧接着,左右手在她们身上同时走穴。 与此同时,外门的房门忽然关上,几个拿着刀,戴着面具的杀手从阁楼跳下。 穗穗见状,手下的走穴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猛的按在两个惠的百会穴上,大喊一声:“醒!” 惠雨、惠雪两个倏地醒转,“主子!” 穗穗喊道:“这香气有鬼,快遮好帕子。” 惠雨、惠雪两个赶紧捂着脸上的帕子。 床上那“李夫人”,和带她们进来的妇人,“哈哈”大笑。 “李夫人”轻蔑的看着穗穗,道:“没想到嘛,你还真有点本事,能解开我的散功粉。” 散功粉,顾名思义就知道,这是只针对有内功的人了。 穗穗冷眼看向她,道:“这位李夫人,我与你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好心来给你看病,你却为何要算计于我!” 惠雪道:“主子,不用跟她废话,我们保护你出去!” 惠雨也道:“就是!” 说罢,她们就要起身,从怀里取出软剑,就要运功打斗,然而刚运气,她们胸口急痛,猛得吐出一口鲜血。 那“李夫人”主仆两见状,又是一番嘲笑。 “不要运功!”穗穗喊了声,赶紧从怀里拿了随身携带的解毒丹来,给她们一人喂下一颗。 “李夫人”倒也不叫人去拦她们,只冷笑道:“哪怕你给她们喂下仙丹灵药,只要还在我这房里,就休想动得了刀剑,还妄想解毒、运功,可笑!” 穗穗刚开始不信,可见惠雨、惠雪两个服下解毒丹,仍旧动不了后,才知那散功粉竟真有这般厉害! 穗穗强作镇定,抬头看向那李夫人,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李夫人”玩味的笑道:“方才,我听你叫我李夫人,哈哈,我的夫家,可不姓什么李!” 说罢,她从床上半坐起,看向穗穗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而锋利,掀动红唇,一字字道:“我的夫君,姓酆!” 穗穗闻言,心口猛的一沉,酆家的人,她第一个就想到了酆凌霄,可他不是一直未娶吗?莫非是哪个和他作对的哥哥、弟弟的老婆?毕竟大家族总是明争暗斗的。 穗穗冷静下来,看向惠雨、惠雪两个,不置可否的道:“你们认识她。” 惠雨、惠雪两个对视了眼,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 穗穗见她们这般心虚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失落,看样子,这所谓的“李夫人”,不是什么哥哥、弟弟的老婆,而是和酆凌霄有关了…… 那“李夫人”见惠雨、惠雪两个不语的模样,也猜了个大概,讽道:“看样子,凌霄还没告诉你,他在京都的事啊,真是可怜!” 惠雪啐道:“贱妇,休要挑拨,将军从来就没碰过你!” 第83章 该打 “李夫人”听贱妇两字,怒不可遏,忙喊服侍在她跟前的那妇人道:“芸淑,还不快给我撕烂这贱奴的嘴!” “是!”那妇人应罢,就朝惠雪一脸凶相的走来。 惠雪待她走近了,看准了提起软剑,就朝着她脸上划去。 那妇人毕竟提防着,没有伤着,但也惊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真没用!”李夫人啐了一口,朝那些带着面具的杀手,抬手一挥,轻飘飘的道:“给我拿下!” “都别动!”穗穗当即喊道,快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高高举起,大喊道:“这瓶里是剧毒,只要我把它摔碎,毒气就会迅速挥发,凡闻到气息者,三秒之内,必定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死!” 这倒是把“李夫人”主仆两个吓住了,除了这些杀了带着面具,她们嘴上可也是什么都没拦的。 李夫人盯着穗穗,试探道:“一个小小的瓶子,能有多少毒气!” 穗穗紧接着就道:“那烟花炮仗也不大,为什么能放到天上去,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不信?那就尽管试试!” 惠雨也喊道:“我们主子手段高明,她可不仅仅是这一带的名医,将军当年能破困仙山之瘴,就是多亏了我们主子!” 困仙山一案,当时震惊朝野,酆凌霄也没有隐瞒穗穗的功劳,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李夫人神色晦暗,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服侍她的妇人芸淑。 那妇人立马会意,嘴角微微往上一扬。 李夫人这才又看向穗穗,假意道:“常医师,我方才不过对那口无遮拦的贱婢生气罢了,你这是做什么呢,这瓶子里的毒气那般厉害,你要是摔在这,也难逃一死啊,何必呢!” 穗穗只盯着她们主仆两个,眼见那叫芸淑的妇人走动,大喊道:“别动,你再走动半步,我就摔了这瓶子,同归于尽!” 何芸淑僵在原地,笑道:“别胡来,我就是在那站久了,想走动走动,不走不就好了嘛!” “李夫人”见状,似笑非笑的看着穗穗,道:“话又说回来,常医师,我倒是真要请你给我看病呢!” 穗穗紧盯着她,冷声道:“你到底是何身份!” “李夫人”闻言,嗤笑了声:“我是何身份?你是故意装傻,还是不敢面对现实呐?我,就是酆凌霄的夫人!” 穗穗眉心拧紧,酆凌霄何事有了夫人?这两年间吗? 惠雨见状,忙解释道:“主子,别听她乱说,她叫郑欣月,就是那年公子好心救下,却反遭她暗算的女人,不过是仗着郑老侯爷的孙女,所以才有侧室之名!” “当年,赵平把她带回了京都后,她就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她与公子有了肌肤之亲,她自己不爱惜名声就算了,害得公子也名誉扫地,成了世人口中的登徒浪子之徒。” “郑老侯爷为了平息此事,去皇上那求请赐婚,公子是不同意的,并和太上皇说了被她下药之事,可太上皇考虑到郑老侯爷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最后还是把她赐给了公子做侧室,但也只是在外院养着的罢了,公子可从来没去见过她的,更谬论什么夫妻!” 惠雨说得义愤填膺,要知道,当时公子可是被侯爷皮开肉绽! 穗穗是听酆凌霄说过这件事的,只是当时没问及这女人后来的去处,原来是做了他的侧室。 郑欣月目光阴鸷,喊道:“我暗算?他未婚,我未嫁,我只是用点手段,想嫁给这个男人而已,有什么错,可害过他性命没有!” 说罢,她指着穗穗,厉声道:“如果不是你,我和凌霄哥哥早就是结发夫妻了,哪轮得到你这贱民给他生孩子,孩子本该是我的,是你们亏欠了我!” 穗穗冷静的听她说完,当然,眼下的处境也不允许她不冷静。 她看着暴怒的郑欣月,计上心来,气势绝不输半分的喊道:“跟谁放刁呢,你仅仅只是想嫁给他?这么简单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何赵平会在第一时间找来,不仅帮你把我和吕睿超挪走,还迫得酆凌霄不得不放过给他下药的你?” 这些话正好戳中郑欣月的要害,她顿时激愤不已,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做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以为酆凌霄对你就那么情真意切?那他为何不告诉你,他还有个侧室,还不是怕你知道!” 愤怒果然是会降低一个人的智商…… 穗穗毫不在意的听她说完,这女人一出手就想置自己于死地,不教训教训她,岂不是让她觉得肆无忌惮,那以后怕就要后患无穷! 穗穗事不关己的分析着,故意激她道:“原来你是晓得他怕我知道的嘛,那你怎会不知,男人隐瞒这种事,通常分两种情况:一,他完全没把你这个侧室当回事,甚至耻于启齿;二、他怕我知道了,伤心难过,不和他好!” 郑欣月闻言,气得火冒三丈,被愤怒、羞愤冲昏了头脑,看着穗穗那张脸,她就恨不得亲手撕烂。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直朝穗穗掐架而来。 穗穗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假装惶惶的看向惠雨、惠雪,实则是给她们使眼色。 在郑欣月打过来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穗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身上点了一套穴,并迫她吞下一颗黑药丸。 惠雨、惠雪两个也见机行事,双双举刀架在郑欣月的脖子上,一下就镇住了屋里蠢蠢欲动的一干杀手。 郑欣月捂着喉咙,往外呕,却怎么也呕不出来,怒道:“贱民,你给我吃了什么!” 穗穗拍了拍手,温暖的笑道:“自然是毒药咯!” 郑欣月闻言,想去扣嗓子眼,却被惠雨用刀拦下。 她眼看自己受制于人,气急败坏的喊道:“快,快给我杀了她,杀了她,再去杀她生的三个小杂种!” 穗穗听到她骂孩子们,心口一沉,干脆的甩了她两巴掌,脆生生的响。 “你骂我好几回了,没同你计较,可你辱骂我的孩子们,该打!”穗穗掐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冷声道。 郑欣月被掐得生疼,却仍不受驯,一脚踢向穗穗,但在半空中被惠雪反踢了回去,疼得她直往下坠,单腿跪在地上。 服侍她的何芸淑见状,又是哭又是喊,“夫人,刀就架在脖子上,您千万别动啊!” 郑欣月瞪着穗穗,她从小骄养长大,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痛,但她的性子,却最是偏激难驯。 她也不怕那两把架在脖子上刀,径直往后倒去。 惠雨、惠雪两个赶忙收剑。 何芸淑也是反应极快的,拖着郑欣月就往床那边跑。 第84章 自视甚高白玉堂 穗穗想追上去,但被杀手们拦住,视线也被杀手们遮住。 就在杀手们挥刀砍来的千军之际,楼顶忽然被破开,酆凌霄和枫影等人“从天而降”,那些杀手被打得措手不及。 穗穗来不及惊讶,看到他们都没戴面罩,趁着混乱之际,赶紧去把那燃着散功粉的熏炉熄灭。 那郑欣月主仆想要阻拦,但被惠雨、惠雪打退。 郑欣月又气又不甘的朝酆凌霄喊道:“凌霄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守着这个贱妇的安危,你终于肯出来了吧,我说过,如果你不见我,我就会逼你出来见我的!” 酆凌霄根本不屑理她,那些杀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何芸淑见状,赶紧跑去床头,从暗盒里拿了颗烟幕弹,往空中一扔,烟幕弹在地上炸开,顷刻间就隔开了一幕白雾。 接着,她启动暗盒里的开关,床头那边的墙体启动,开出一道暗门来。 何芸淑赶紧拉着郑欣月就要逃走,但却怎么也拉不动这大小姐,她忙道:“夫人,公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会杀了你的,咱们赶紧走吧!” 郑欣月闻言,打了个冷战,嘴硬的道:“他要杀就杀了,反正这日子过得也没有盼头,我就是不走!” “哎呀!”何芸淑很是为难,可她还不想死在这里,扛起郑欣月就走。 她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夫人,身上的力气比郑欣月大,很快就走去了暗门里。 等白雾消散的时候,屋里躺满了杀手的尸体,但已不见郑欣月主仆。 枫影等人,四处找着机关。 穗穗喊道:“不用找了,用不了几时三刻,她就自己上门来找我了。” 枫影不解道:“这是为何?” 穗穗勾了下嘴唇,“因为我喂她吃了颗黑药丸,这虽不是致命的毒药,但只要服下了,身上就会开始长红疹,半个时辰内,必定奇痒无比,除了我,无人可解。” 枫影闻言,身上不自觉得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恭定的作了一揖,吩咐让手下人,不必在找机关了。 酆凌霄朝穗穗走来,见她身上无伤,才松了口气的道:“还好没伤着。” 穗穗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福身作礼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这声“公子”,让酆凌霄脸上的笑意一僵,她突如其来的生分,总能让他猝不及防。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不必多礼。” 穗穗起身,抬头看向他,这男人虽已不在将军之位,但依旧是丰神俊朗,不难想见,罢官这件事,对他影响不大。 官场沉浮,能像他这般自在,又宠辱不惊的人,是没几个的。 惠雨、惠雪见主子和公子脉脉含情的对视着,皆讳莫如深的无声一笑。 穗穗收回目光,轻咳了声,道:“这屋里血腥气太重,出去说话吧。” “好。”酆凌霄应道,心里暗暗有些明朗的高兴,她没再赶他走了。 走了好几道行廊,他们这行人,才从里面绕出来。 阿精和陆子谦看到他们,立马上前。 阿精看到公子,颇有些惊讶的道:“主子,公子,你们怎么……一齐来了?” 穗穗平常的道:“这是一个圈套,那‘李夫人’是个假的。” 此话一出,阿精和陆子谦,都很是惊讶。 阿精看向枫影等人,明显是打斗过了,他惭愧又气恼的道:“啊,那该死的妇人!主子身处险境,属下……竟没听到一点声音,毫无察觉,请主子降罪!” 陆子谦对穗穗道:“这倒也不怪阿精兄弟,我也没有听见异常之声。” 穗穗微笑道:“没事,多亏酆公子和枫影赶来及时,已经解决了,我们也没受伤。” 陆子谦看向酆凌霄,朝他微微作揖道:“多谢酆公子及时搭救师妹。” 酆凌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打算与他说话。 穗穗知道他和六师兄之间不对付,悄悄侧头看向他,扯了扯他的衣袖。 酆凌霄垂眸看向那牵着衣袖的小手,嘴角微微一勾,不动声色的道:“陆公子不必多礼,常乐已经谢过我了。” 陆子谦瞥见了穗穗的手,眸底一暗,对她赔罪道:“师妹,师兄差点酿成大祸,不该向那妇人推举你,致使你身陷险境,我却……浑然不知......” 说罢,他自责的叹了声。 穗穗道:“师兄,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有意害我,就是心有七窍之人,也难防备,不怪你。” 话虽如此,但陆子谦心里还是免不了愧疚。 酆凌霄不喜这婆婆妈妈的样子,道:“出了庄子再说吧。” 一干人等闻言,脸色皆沉重起来,这还是在别人的屋檐下,那郑欣月应该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一会还有杀手拦截。 惠雨、惠雪两个因为服了解毒丹,出来之后,就好多了,只胸口还有些痛。 阿精在前面带路,酆凌霄和枫影紧随其后,惠雨、惠雪保护着穗穗和陆子谦,一众人往府外走去。 这一路倒无追杀,但到了外面的大院时,只见一个抱剑而立的白衣男人在那候着。 枫影立马护在主子前面,举剑呵道:“谁人站在那!” 那白衣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朝酆凌霄作揖道:“在下白玉堂,是这紫霞山庄的主人,久闻酆将军神功盖世,修为高深,鄙人不才,今日将军既有机缘到此寒舍,斗胆请求切磋一番,不知将军应否?” 他句句谦让,但话锋却透着几分傲气。 枫影沉声道:“江湖素人,竟妄想和公子一较高下,速速让开!” 酆凌霄喊枫影退下,踏步上前,平常的道:“江湖武士好胜心强,可以理解。” 那白玉堂闻言,嘴角冷冷的一笑,“将军既然应允,请恕在下无礼了!” 说罢,他拔出冷剑,朝酆凌霄疾步而来。 酆凌霄微微一笑,抬起右脚,往前一踏,一股强大的力量随之发散。 往上冲的白玉堂,被这强大的气波震到,若不是他及时运功护住自身,此时怕已五脏惧裂,成为腹中的碎渣! 尽管如此,他还是喷吐出一口鲜血。 穗穗等人既惊又恐。 尤其是陆子谦,看向酆凌霄的眼神都变了,震惊、不敢置信、恐惧、折服,总之,加在一起,就是目瞪口呆…… 第85章 (肯定会挽留) 枫影看着吐血的白玉堂,倒也没嘲讽,只沉声道:“白公子,可以让路了吧!” 白玉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原本自信满满,结果却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但他更多的,还是恐惧,因此也不敢造次,勉强起身,作揖道:“没想到酆将军的内功,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请恕在下鲁莽。” 说罢,他深深鞠躬。 酆凌霄只扫了他一眼,径直带着穗穗一行人离开。 出庄后,他侧头看了眼枫影。 枫影立马意会,作揖道:“属下明白。” 穗穗疑惑的看着他们,见枫影走去后面,还以为他们是怕再有人从后面偷袭,所以去后面护着。 到了山下后,才发现枫影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 酆凌霄见她张望,走到她身旁道:“他很快就回来了。” 穗穗微微点头,接着往家走。 很快就到了分叉路口,这正月里,不仅天冷,还黑得晚。 陆子谦琢磨着,酆凌霄还没走,怕是要和师妹一道回去,他在这里又无住处,或许...留在常家住宿一宿,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陆子谦喊了声穗穗,道:“师妹,今日天色已晚,我.....改天再登门赔罪。” 他想,师妹一向心细,这黑灯瞎火的,更有山路要走,且枫影他们走了,人手不够,不会有人送他回去,师妹肯定会挽留的,他只需推辞几句,然后顺坡下就可以了。 然而,穗穗却只叮嘱道:“师兄,没什么赔不赔罪的,只是天这么晚了,你还要走山路,千万当心啊。” 陆子谦听到最后两句话,神色微微暗淡下来,迟疑的点头道:“师妹放心!” 说罢,他面带微笑的看向其他人,算是告辞,对视到酆凌霄时,他脸上的微笑微微深了些许。 是啊,山路难走,他大可以走到半路,返程回来,假装惊吓求助于师妹! 酆凌霄眉心微蹙,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立马喊道:“且慢!” 陆子谦不解的回头。 酆凌霄道:“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山上豺狼虎豹难免出来觅食,让阿精送你回药堂吧。” 穗穗闻言,看向那黑漆漆的山上,心里也觉得不安,附和道:“是啊,我光想着紫霞山庄的事了,忽略了这一点,望师兄见谅,阿精功夫很好,肯定会送你平安到家的。” 酆凌霄听她说完,不待陆子谦开口,直接点名道:“阿精,护送陆医师回去。” 阿精上前道:“是!” 说罢,他走去陆子谦跟前,道:“陆医师,请前面带路!” 陆子谦见状,暗暗沉了口气,只好对穗穗一众人等作揖道:“多谢!” 说罢,转身在前面带路,往山那边走去。 看着陆子谦的背影,穗穗下意识的侧抬头,看向酆凌霄,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穗穗脸上一烧,赶紧收回视线,心里莫名的,既紧张又有点兴奋。 酆凌霄沉声道:“惠雨、惠雪两个受伤,我送医师回去吧。” 穗穗见路上早没了行人,低低的点头道:“……好!” 酆凌霄看着她,方才严肃的面容舒展,嘴角不由自觉的微微扬起。 穗穗悄悄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喉咙,正经问道:“你,一直在吕家村?” 酆凌霄道:“前些天回了趟京都,今次恰好回来,幸而来得及时!” 说到这,他眸中透着渗人的冷意,沉声道:“那妇人竟敢跑来这故弄玄虚,对你下毒手,我断断不能再容她!” 穗穗看向他冷峻的面容,想着先帝逝世也有些月份了,他若真不能容那郑欣月,又怎会留她到今日,这里面牵扯到郑老侯爷家,怕。 “容不容她,是你的事,但她今日设计害我,想要取我性命,我和她之间,必先做个了结。”穗穗冷声道。 这番话,听说去颇有些冲。 酆凌霄见她板正着小脸,很快就想通了,道:“你不相信我会真的处置她?” 穗穗笑着摇头,道:“我只是不想依赖别人,她害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置,不过,今天还是要多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几乎每次遇到这种危急情况,都是他救了自己,穗穗心中感激,但她也很清楚,自己和酆凌霄之间的界限在哪。 酆凌霄微微一笑,爽利的道:“好,你处置的事,我绝不插手,这桩事论起来,算是因我而起,救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他知道,这样独立的性格,正是常乐不同于别人的一面,他已经不再计较,她为何不依靠自己。 毕竟这年代并不太平,但她的独立,必会让她居安思危,这倒是好事。 他们沉默的走在路上,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道:“乐宝,是你吗?” “老爹!”穗穗没想到老爹来了,赶忙跑上前去,“爹,你怎么来了?” 常英道:“你傍晚去的,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和你娘担心,孩子们都睡了,我正打算去那紫霞山庄接你呢。” 说罢,他看向后面,奇道:“将军……凌霄怎么来了?” 酆凌霄上前作揖见礼,和常英边走边说,把紫霞山庄的事,大致说了遍。 常英惨着脸道:“我说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刚才看到你们又是走路来的,猜想八成是有事,果不其然。” 回家后,翠芳得知穗穗又历险境,心中皆后怕不已。 穗穗忙宽慰他们老两口道:“没事的了,爹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了,我也是有防备的。” 翠芳双手合十,祈祷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啊,幸亏酆公子搭救啊!” 常英心中也很是感激,说起来,他们家能过到现在,真得多亏了凌霄几次三番的搭救,感慨道:“老婆子,快去炒两个菜来,凌霄和乐宝他们,还没吃饭呢。” 酆凌霄忙道:“常叔,常婶,别忙了,我吃过了。” 穗穗闻言,起身道:“你和我们一样走路回来,又与人打斗,就算吃过饭,此时应当也饿了,再说,我们也没吃呢,还得给枫影他们留些饭菜。” 她接着道:“你坐着吧,我去给娘打下手,很快就好了,不难的。” 一旁的于莲闻言,忙道:“小姐,哪用劳烦您,我去就好啦!” 惠雨、惠雪两个也起身要去帮忙。 穗穗忙按下她们两个,道:“你们受了伤,都歇着,我和小莲、老娘三个就够了!” 说罢,她笑拉着于莲和老娘,一块去厨房。 饭后,大约又过了半刻钟,枫影终于带人回来复命了。 第86章 深夜到访 原来那白玉堂和郑老侯爷是远方亲戚,这白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在江南一带,却是有名的富商,和朝中一些大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白玉堂的来头更是不简单,在江南一带,少年就以经商出名,在白家的一众子弟中脱颖而出,现在,他已经是白家的少当家,生意更是越做越大。 穗穗奇道:“难怪他建这么大一个山庄,却能做到隐姓埋名,没人敢去招惹,只是可惜了……” 翠芳一众人问道:“可惜什么呢?” 穗穗见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自己,道:“我也只是猜测,他那山庄虽然阔气,但在气场上,却让人感觉不太舒服,可能是风水布局问题。” 她接着道:“不过我尚且能感觉出来,白玉堂作为生意人,应该更看重风水才对,或许是他有意布局,或许是我感觉出错,也不一定。” 惠雨道:“主子,我也有这种感觉,一进去就感觉很压抑,不管里面陈设再好看,也没观赏的兴致。” 阿精和惠雪茫然的听着,他们两个倒没什么感觉。 翠芳向来对这些怪力乱神颇为敏感,听他们这么说,心里发毛的很,小声道:“以后可不敢再去那一片的地了。” 穗穗见娘有些害怕的样子,忙道:“不怕,不怕。” 酆凌霄回到正题,问向枫影:“郑家的还在那里吗?” 枫影闻言,看了眼穗穗才回道:“是,不过,她果如医师说的那般,身上奇痒无比,他们去城里请好几个郎中了,但无一奏效,我们走的时候,她正在屋里大喊大叫。” 穗穗闻言,嘴角微微一笑,她没有问这个人,是因为她有把握。 酆凌霄看向穗穗,笑道:“如此看来,今晚你只怕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穗穗道:“她能熬到现在,我也很意外。” 按理来说,郑欣月从小娇生惯养,应该早受不了了才是,看来这将门之女,是很有些倔性和毅力的。 枫影闻着屋里的饭菜香,肚中饥肠辘辘的一串响,他脸色一怔,连忙作揖。 酆凌霄罢了罢手,对他们一行人道:“常婶和医师给你们留了饭菜,去坐下吃点吧。” 枫影感激道:“多谢主子,多谢常婶、医师。” 穗穗笑道:“我只是打打下手,主要多亏了老娘和小莲,是她们做的。” 小莲没想到小姐会提起她,这么多人在,她脸上不由一臊,心底却是高兴的。 枫影看向小莲,和手下们起身,一齐道:“多谢姑娘。” 小莲心中一慌,她也是头一次受这么多人的礼,但想起常婶平时的教导,倒也没慌了神,福身回礼,怯生生的道:“不用谢,不用谢。” 说罢,她往翠芳身后躲了躲。 翠芳笑道:“这丫头害臊了呢,大家快去用饭吧。” 说罢,她招呼着枫影一行人坐下,去柴房打饭,小莲自然是紧跟她的,惠雨、惠雪两个也去帮忙。 穗穗见眼下也没什么事了,起身道:“老爹,我先回房,去看看孩子们。” “欸!”常英道:“明天还要看诊,你踏实歇会啊,外面要是有事,老爹会叫你的。” “知道啦!”穗穗应了声,这才回房去。 常英回头看向酆凌霄,道:“凌霄啊,这么晚了,今晚就住在这吧。” 酆凌霄道:“那妇人今晚怕是要过来,她这番受到折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在外面守着。” 常英道:“欸,你也去歇会,我守在外面,有情况我喊你们就是了。” 酆凌霄看向常叔两鬓的白发,道:“常叔,这些年,你和常婶劳心劳力的照顾常乐和孩子们,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今天既然来了,守夜就交给我吧。” 常英闻言,知道他心里是热的,感慰道:“这些年你做的事,我们也都知道,凌霄啊!” 常英沉了口气,只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 酆凌霄知道他心里的话,他年轻却深邃的眼里,也透露出些许沧桑,其实自从征战结束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吕家村。 但待处理完郑欣月后,他还得回京都,自新帝上位以来,民间多有不平之声,兼之皇上听信国师谗言,重文轻武,周围原本已经征服的小国,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是他最担心的地方,百姓们刚历几年战事,好不容易平静了两三年,原本可以修生养息,谁料新帝加重赋税,处处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只怕就要起大乱子了。 凌晨,常家的院门,终于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穗穗和老爹坐在屋里,阿精和惠雨守在一旁,阿宽和惠雪在里间保护孩子们,他们是早有准备。 当郑欣月的马车往这边来的时候,酆凌霄就叫醒了他们。 常英起身要去开门,穗穗拉住他,低声道:“老爹,不着急。” 常英点头,重又坐下。 外面敲了好一阵,终于有妇人喊道:“常医师在家吗,常医师在家吗,救救我家夫人啊!” 这深更半夜的喊声,这附近的人家是都可以听见的。 穗穗这才让阿精去开门。 阿精特意放慢步子,慢吞吞的走去,待开门看清来人后,立马就喊道:“你这毒妇,傍晚喊我家主子去那什么破山庄看病,结果却是设计,要杀了我主子,大半夜的,还敢找上门来,你真当我们好欺负!” 他说清原委,立马扯着何芸淑那妇人的衣领,威胁道:“再敢喊话,别怪小爷把你们都扔出去!” 何芸淑忙道:“不敢、不敢!” 她话音刚落,马车里就冲出来一个捂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径直走来,很是不耐烦的对阿精说道:“常乐呢,赶紧快喊她出来!” 阿精听她说话就很不爽,凶神恶煞的瞪了她一眼,作势就要把门关上。 何芸淑赶忙踏进去一只脚拦着,忙对郑欣月说道:“夫人,解毒要紧,解毒要紧啊,他不让我们大声说话!” 郑欣月闻言,怒气上头,但浑身上下的瘙痒,却让她不得不隐下气来,忍着怒火道:“我要见你家主子,烦请快去通报一声。” 第87章 道德绑架 阿精道:“你是谁啊,我家主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郑欣月瞪着阿精,如果依着性子,她恨不得此刻就将这个人活剐了,她烦躁的道:“你若再不去,我就大声嚷嚷,说你主子给我下毒,不仅要坏了你们的名声,还要把你们告到官府去!” 阿精闻言,“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喊吧,爱去哪去哪,不送!” 说罢,他一脚就把拦着门的何芸淑给踢出去,正要关门。 “啊!”郑欣月烦躁的喊了声,跪道:“我求你,我求求你,快喊常医师起来,帮我解毒吧!” 阿精见状,这才没好声的道:“等着!” 说罢,“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何芸淑爬起来,扶着快到崩溃边缘的郑欣月起来,不停的在外祈祷。 终于,阿精从旁边的药堂开门出来,喊道:“到这边来!” 惠雨点燃堂内的油灯,穗穗正襟危坐着,她可不愿在家接待她们。 郑欣月迫不及待的快步进来,看到穗穗,她急忙上前道:“快给我解药!” 穗穗冷眼看着她,道:“给你解药?” 郑欣月不耐的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能给我解药!” 穗穗微笑道:“忘了告诉你,你想杀我那会,情急之下给你喂的那黑药丸,是没有解药的,除非以毒攻毒。” 郑欣月心头一沉,追问道:“什么意思?” 穗穗道:“这还用问吗,就是用另一种毒药,给你解毒,但这种毒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发作,若不及时服下回魂丹,立时便会浑身痉挛,五脏剧痛,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欣月瞪大双眼,盯着穗穗,破口骂道:“贱民,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般谋害与我!”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声硬朗的声音道:“我给的!” 酆凌霄从暗处走来。 郑欣月看到他,如同看到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一边抓着身上的痒痒,一边哭着爬向他,求道:“凌霄哥哥,求你救救我,我不能吃她那毒药的,不能!” 酆凌霄一脚踢开她,冷声道:“你竟敢设计杀人,自寻死路!” 郑欣月哭道:“凌霄哥哥,求你看在爷爷的面上,给我解药吧,或者,她不肯给,你带我去裘老医仙那里,他医术高明,肯定有办法的!” 酆凌霄并不理她,只对穗穗道:“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穗穗点头,“谢谢。” 眼看酆凌霄出去,郑欣月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怨气冲天的瞪着穗穗,喊道:“亏你还是医师,不仅给别人下毒,又见死不救,你是哪门子的狗屁医师!” 穗穗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不好意思,对于想杀我的人,姑奶奶我从不心慈手软!” “你敢!”郑欣月吼道,但她越生气,浑身就越是痒得难受,她使劲撕自己的皮肤。 何芸淑见状,赶紧过去束缚住她的双手,死死的抱着,喊道:“夫人啊,您再抓下去,皮肤破了可就是要留疤的啊。” 说罢,她看向穗穗,求道:“医师,您快救救我家夫人吧,这药是您炼的,肯定有解药啊!” 穗穗深知郑欣月恨透了自己,一旦让她服下解药,若无牵制她的东西,肯定后患无穷,毕竟她爷爷是郑老侯爷,这样一位功勋之臣,现在虽然是新皇当政,应该也没几个人敢撼动他。 “我说了,没有解药。”穗穗沉声道:“夜深了,你们自己选吧,要么以毒攻毒,要么,就请回去吧。” 郑欣月吼道:“常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什么狗屁以毒攻毒,你不就是想以此来方便日后要挟我吗,我才不上你的当!” 她再次动怒,身上痒得更难忍受。 郑欣月挣脱开何芸淑的控制,满地打滚,痛苦不已。 何芸淑见状,抹泪道:“老天爷呐,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罢,她看向穗穗,径直跪下道:“常医师,我求求你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啊?” 穗穗见郑欣月发疯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和烦躁。 何芸淑见她似乎动了恻隐之心,眼前灵光一闪,接着道:“常医师,你和陆医师,都是翁老的徒弟,翁老活着的时候,不仅是一介名医,而且还是最乐善好施的,你是他的关门弟子,怎么能漠视我夫人满地打滚,痛苦哀求,这,岂不是有悖师恩,全无医德!” 提起师父,穗穗心中更是犹豫,只是面上不显,依旧冷冷的看着她们。 站在一旁的惠雨,见穗穗全然不语,她与主子一起待了这几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啐道:“呸,你这妇人,明明是你们要害我们在先,妄想杀了我家主子,如今自己难受了,倒说起什么仁义道德来,休要废话!” 穗穗被惠雨这番话点醒,沉声道:“我已经说了,二选一,这位郑夫人既然不肯,那就请去别处就医吧。” “阿精,惠雨,送客!”说罢,她果断站起来,往里间走去。 “常乐!”郑欣月匍匐在地上大喊,她恨极地锤着地面,怨声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踏平你这破药堂,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喂畜……” 她话未说完,枫影已经进来,将她一脚踢晕了过去。 何芸淑尖叫了声,指着枫影道:“你,你怎么敢!” 这时,酆凌霄踏入堂内,风轻云淡的对阿精、惠雨道:“把他们扔出去,别弄脏了地。” “是!”阿精、惠雨把郑氏抬出去。 惠雨道:“阿精哥,把她扔回马车里吧,公子说别弄脏了地。” 阿精点头:“我看也是。” 何芸淑无可奈何,她原想再骂几句的,可看阿精和惠雨都撸着袖子,气势汹汹的,就不声不吭的回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去。 穗穗在里间坐着,她知道,郑欣月,还会来的。 酆凌霄走进来,见她神思疲倦的望着那盏油灯出神,轻声道:“还好吗?” 穗穗看向他,没有回答他,只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第88章 舍不得他走? 酆凌霄沉声道:“我曾答应郑老侯爷,留她一条性命,可她竟敢来设计杀你,自己不惜命,那就怪不得我了。” 穗穗冷笑了声,“这郑老侯爷对他这个孙女的品性,倒是很了解。” 说罢,她盯着酆凌霄的眼睛,试探性的问道:“即是如此,你刚才为何不动手?” “毕竟她爷爷是老侯爷,你如今罢了官,肯定也忌惮吧。”不等他的回答,穗穗就自问自答到。 酆凌霄任由她盯着自己,铿锵有力的道:“凌霄从不说违心之言!” 他十分坦然的看着穗穗,道:“她毕竟是活着走进你的药堂,这时候,村里的人虽然都睡了,但难免有人听到动静,蹲在哪里看热闹,让他们看到从院里抬着死尸出去,对你终归不利。” 穗穗见他不像说谎,才暗暗沉了口气,坐下道:“她还会来的,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杀了她,况且就算你杀了她,也是因我才起,我不想背负杀人的因果。” 酆凌霄知她平素信佛,又是行医道,自是不愿见闻血光,便应道:“好。” 穗穗看向这个男人,他对自己的要求,倒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酆凌霄也在她对面坐下,道:“朝中局势生变,寅时三刻,我就要回京都去了。” 穗穗闻言,眉头不由蹙道:“你,不是今天才来吗……” 酆凌霄微微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她是舍不得他走吗? 穗穗说完就后悔了,见他这么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宝,他时时提起你,你要是有时间,可以……陪陪他。” 酆凌霄嘴角稍稍弯起一个弧度,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道:“一定!” 穗穗对视到他的目光,心里莫名的紧张,掩饰道:“你,别多想,只是因为孩子。” 说罢,她连忙起身,快步走去隔墙那,开门回家去。 阿精和惠雨回来的时候,便只看到将军一人坐在那……傻笑。 阿精不明所以的看向惠雨,轻声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惠雨只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别瞎问,走吧。” 郑欣月自从穗穗的药堂出来后,喝了碗迷汤药睡着,在何芸淑的照顾下,连夜赶往药谷。 白玉堂也不算完全不帮她,给她派了另一波人去赶去京都,请郑老侯爷,和酆侯给她去裘老医仙那说情。 就这样,郑欣月带着迷汤药,一路昏昏醒醒的熬了三五天,终于见到了裘老医仙。 然而裘老医仙却也解不了她毒,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让其不至于其痒无比得发疯。 郑欣月恨极了,拿了药赶回京都,对郑、酆两家家主告状。 酆凌霄是比她先回京都的,因此事先就与两家知会过,并将一纸休书交与郑家。 郑老侯爷看着休书,得知郑欣月欲图设计杀人后,气得不轻,不得已收了那休书。 郑欣月回京后,先是去的酆家,没想到酆家连门都不让她进,直接避而不见,连她住的小院,都进不去,并且把她的东西全部扫地出门。 郑欣月受了大侮辱,忙喝令那些对她不敬的仆从。 平日里受她苛待的仆从们,早就对她恨之入骨了,一众人嗤笑道:“还以为你是咱们酆家的二奶奶呢,我呸,公子已经把你休了,快滚回你们郑家去!” 郑欣月闻言,又惊又恼,赶忙回郑府想去问个明白,得知爷爷确实收了休书,她极其败坏的喊道:“爷爷,你不帮着我,反倒听那姓酆的!” 郑老侯爷见她这般,也想试试真假,让她把去吕家村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郑欣月当然不能说真话,一通胡扯,攀诬穗穗。 老侯爷听得她那一番诬告,心里气得更加怒不可遏,痛骂了一阵后,就要把她赶出家门。 最后还是郑欣月母亲百般哀求,才只答应了去请太医来给她解毒,其余事一概不应。 郑老侯爷看着孙女痒得痛不欲生,不忍的点拨道:“连裘老医仙都不能解你的毒,太医未必就有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你还是早做准备,去吕家村求求那常医师!” 郑欣月气道:“裘老医仙也只不过是浪得虚名,他们都只是一介村医而已,我就不信整个太医院,会没有办法!” 然后,最后的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太医院的人也来了五六波,各种法子的用了,那就是无济于事啊! 郑欣月只好再去求她爷爷,让他派人把常乐绑到京都来。 郑老侯爷可笑的看着她,“那可是酆凌霄护着的人,江湖中人谁敢去惹他,整个朝野之中,除了赵平那不知死活的,谁去敢去招惹他?你认为爷爷我这把年纪,还有那样的本事不成!” 郑欣月闻言,心思一动,关键时候,她怎么就忘了赵平,赵平恨不得弄死酆凌霄。 他肯定不会放过等凌霄的女人和孩子! 郑老侯爷征战沙场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严厉道:“郑欣月,别怪爷爷没警告你,少动歪心思,赵平那死小子蹦跶不了几天,你要是胆敢连累郑家,别怪爷爷心狠手辣!” 到底是沙场拼打出来的侯爷,如今虽然年迈,但说话还是掷地有声。 郑欣月明显被压制住了,她母亲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天,穗穗休沐,正和孩子们在屋里玩着。 惠雪进来报道:“主子,郑欣月来了。” 穗穗闻言,算了算日子,整整过去半个月了,看来她还是挺能忍耐的。 惠雪接着问道:“主子,见她吗?” 穗穗起身道:“把她带去药堂吧,我稍后就到。” “是。”惠雪依言去办。 穗穗对孩子们道:“娘亲去处理点事,你们别出去,和小莲、惠雨姐姐好好玩。”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娘亲放心吧。” 穗穗看着可爱的三小只,会心的一笑。 翠芳道:“乐宝,娘在这里,放心吧。” “嗯嗯!”穗穗点头,起身去药堂。 半个月不见,郑欣月虽然浑身捂着绸布,但她的明显清瘦了许多。 这黑丹丸,最是磨人的。 郑欣月这回气焰低了不少,见到穗穗,也不急着逼要解药,而是先行了一个平礼。 第89章 发狂的郑欣月 穗穗在案前坐下,微微笑道:“不知郑小姐这次,又有何贵干呐?” 郑欣月知她明知故问,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压着性子道:“常医师,前两次多有得罪,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舍我解药,我将...感激不尽!” 穗穗反问道:“我看不是感激不尽,是恨得咬牙切齿吧。” 郑欣月闻言,恼火不已。 她身旁的何芸淑见状,连忙笑说道:“常医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夫人可是诚心诚意来的,您就行行好吧。” 郑欣月闻言,立马隐下了心里的恨怨,只要得到了解药,还怕没有来日方长的时候! 穗穗也不和她们辨嘴,只道:“我早就说过,此毒除了以毒攻毒,没有解药,想必这些天你们也辗转看了许多郎中,要是好解的话,早就解了,何必巴巴的回头求我。” 郑欣月知她不会轻易拿出真正的解药,套话道:“常乐,我知道你有解药,只是你还在记恨我,怕给我解毒以后,我又报复于你,对吗?” “自作聪明!”穗穗可不是迷糊的人,她冷笑了声,起身道:“我今日休沐,阿精、惠雪,送客!” 阿精、惠雪得令,立马上前轰人。 何芸淑见状,立马拦在郑欣月前面,对正要离开的穗穗喊道:“常医生,你就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上门求药的病人吗!况且这毒,也是你下的,今天要是不给我家夫人解开,仔细郑老侯爷把你这乡野药铺夷为平地,让你一家老小不得安生!” 穗穗闻言,一边鼓掌,一边对阿精、惠雪两个道:“都听见了吧,新帝登基后,一直忌惮旧朝臣子,郑老侯爷居然能把我这药堂夷为平地,真是好威风,一会你们赶紧休书一封,给酆公子送去,他虽罢了官,但应该还是有办法让皇上知道知道这郑老侯爷是何等手段。” 何芸淑闻言,知道说错话了,下意识的捂向自己的嘴巴,忙道:“我,我何时说了这样的话,空口无凭,他们两个都是你的人,皇上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穗穗侧头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咯,反正我这药堂要是出了问题,那一定和郑老侯爷脱不开关系,这个问题,我可是要和酆公子讲清楚的,不说别的,他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也会为我报仇。” 说罢,她盯着郑欣月,一字一句道:“也绝不会,放过害我之人!” 惠雪在旁“加把火”道:“是啊,公子修为高深,仅一招就让白玉堂满口吐血,又极看重主子和孩子们,要是这里出了事,他肯定不会放过行凶之人!” 郑欣月闻言,简直要气得吐血,但为了解药,又不能发作,可她也没办法再和穗穗周旋下去,气得掉头就走。 何芸淑见状,赶紧跟上。 穗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离开,看来郑欣月身上的毒性,应该是暂时压制住了,不然就是撵她也不会走的吧,那奇痒可是无人能忍的。 惠雪见她望着那两人,作揖道:“主子,我们这里,怎是她们自由来去的地方,干脆我让枫影大哥把她们绑来,直接喂下那毒药。” 穗穗笑瞪了眼惠雪,这妹子做事,从来就是简单粗暴,惠雨则恰恰相反。 “她好歹是郑老侯爷的孙女,她若没有过分的举动,我们也不要用强的好,别给酆公子添麻烦。”穗穗耐心说道。 惠雪闻言,却是低低一笑。 穗穗见她无状,问道:“怎么了?” 惠雪立马收住笑容,支支吾吾的道:“主子,您最近,事事都会想到……公子。” 穗穗闻言,脸色一怔,不太自在的道:“我只是,不想麻烦他。” 惠雪欲言又止,其实她知道,公子这些年一直在这里,守着主子和孩子们的。 提及酆凌霄,穗穗总有些心烦意乱,也没顾着惠雪,自顾自的转身去,走到隔墙那里,要开门的时候,她才说道:“那郑欣月要是再上门,就不必带她见我了,除非她想通,接受以毒攻毒的法子。” 穗穗深知,郑欣月绝非善类,即使给偶尔她真正的解药,她也不会感激,一旦没了牵制,说不定她反而变本加厉! 想到这,她又吩咐道:“一会你去和枫影打声招呼,加强周边的警戒,以免有人作乱。” “好!”惠雪应声而去。 穗穗最担心的,还是孩子们,尤其是每天要去夫子那里上课的大宝、二宝。 晚上,孩子们入睡后,穗穗和一家人坐在一块,商量这件事,最后决定,在郑欣月这件事没有处理妥当之前,暂且就不让大宝、二宝去学堂了。 第二天,常英去学堂给孩子们请假。 夫子是很喜欢大宝的,他说道:“这样吧,下午散学以后,我给瑾轩留题,让他带着二宝学,这样他们两个就不至于落下了。” 其实,大宝学的比其他人都快,就算耽个十天半个月,也误不了什么,夫子这番,也是出于爱才。 常英自然是不胜感激,和夫子约好拿题目的时间。 他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一家人,便都安了心。 让穗穗比较头痛的是二宝,这孩子不喜读书,整天玩玩闹闹的,真叫人有些发愁。 知女莫若母,翠芳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孩子们长大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我们只要好好教着,就不怕。” 穗穗点头,她深知,这个过程离不开长辈悉心教导,看来以后还得在孩子们身上多花些心思。 郑欣月自从药堂出来后,就如穗穗所料,一直就想法子,要怎么样才能威胁到她,让她主动把解药交出来。 奈何酆凌霄把这里实在保护得太好,这些天,不仅常有县衙的捕快在吕家村巡逻,而且暗中还有许多高手,把常家每个人,都保护得跟铁桶似的,根本无从下手。 不仅如此,她们的一举一动,也都被酆凌霄的人在暗中盯着。 三天过去,郑欣月不仅一无所获,而且越发嫉妒穗穗,并且,她感觉到裘老医仙的药,越喝越不管作用,身上的痒一天比一天厉害。 何芸淑小心提醒道:“夫人,裘老医仙叮嘱过,没有服下解药前,您不能生气的,不然...就会痒得更厉害。” “要不是那三个死孩子,凌霄哥哥才不会这般保护她。”郑欣月心头气得更盛,抓着绸被,“呲啦”一声就撕了开来。 “啊!这个贱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她和那三个孽种,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她咬牙切齿的喊道:“你们快给我想办法,想办法!” 那何芸淑忽然灵机一动,“诶,有了,我们动不了常家,难道还动不了旁的人吗!” “什么意思?”郑欣月急切的盯着她。 何芸淑在她耳边窃窃私语道:“您忘了,赵将军说过的,她有个好姐妹,叫什么巧妹,嫁去宴家了,不在吕家村,我们正好动手!” 第90章 (绝对走漏不了风声) 郑欣月听闻这个消息,很是高兴,随后又叮嘱道:“这件事,还是你带着那几个亲信去跑一趟,千万不可让爷爷安排来的那些人知道!” 何芸淑点头:“您放心,绝对走漏不了风声!”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丫头就呈着信函,进来通报道:“小姐,侯爷来信了,快马加鞭送来的。” 郑欣月一惊,看了何芸淑一眼,心下琢磨着:才来三天,那老东西怎么就来信了。 何芸淑心下也犯嘀咕,赶忙去拿过信来呈上。 郑欣月打开信封一看,脸色立马就黑了,把信砸向何芸淑,破口骂道:“蠢货,爷爷已经知道我们在找常乐的麻烦!” 何芸淑闻言,拿着信又惊又恐,她是不识字的,但琢磨了会,又觉得不对劲,让进来送信的丫头下去。 郑欣月很不耐烦的瞧着她。 何芸淑重新把门关上,又小步跑到郑欣月跟前,道:“夫人,我们到这里总共才几天啊,侯爷怎么就这么快知道了,就是飞鸽传书也没这么快啊,这通风报信的,肯定另有其人呢。” 郑欣月瞧了她一眼,让她把信拿过来,仔细瞧了一遍,确认是爷爷的笔迹,她才道:“你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 何芸淑点头,“而且肯定是酆家的人,早就听说酆家消息灵敏,就连那最偏的湘西部落,消息传到京都,也只有一天的工夫,更何况这里。” 郑欣月闻言,心里更加添堵,“酆凌霄对她,可真够用心的,难道我就只能服下毒药,任由常乐那个贱妇控制了吗!” 何芸淑在旁犹豫的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郑欣月不耐烦的看向她,吼道:“有话就快说!” 何芸淑低语道:“您忘了,现在赵平将军,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您要是找他帮忙,绑个什么人回来,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郑欣月眉头紧蹙,“可自从我嫁进酆家,就再没与他有过会面啊。” 何芸淑道:“这有什么的,只要是对付酆家的事,他肯定不会放过的。” 郑欣月闻言,沉声道:“赵平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他帮我嫁给凌霄哥哥,他不仅从我这拿了一千两,还利用这件事打压了凌霄哥哥,这样心机深重,又唯利是图的人,我要是找他,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何芸淑的脸色暗暗一沉,但转瞬即逝,她一脸为难道:“那您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常乐那里求解药了,我们被人盯得这样紧,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根本做不了什么。” 郑欣月丧声歪气的倒躺在床上,闷声道:“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想想。” “诶!”何芸淑关门出去。 郑欣月思量再三,还是打算再去穗穗那里,看能不能拿到解药。 她把何芸淑叫进来梳洗打扮,坐上马车,就往常家去。 然而,他们一行人远远就被枫影的人拦下,并告诉他们:“不许去常医师那里纠缠,除非,他们想好了,接受以毒攻毒的法子。” 郑欣月这回是连常家的门都进不去,她越是生气,身上就越发的痒,盛怒之下,便打道回了府。 枫影把这件事告诉穗穗。 穗穗隐约感觉心里不安,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看紧郑欣月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这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夜里闯进巧妹家里,巧妹怀孕多眠,她想喊醒巧妹,可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 直到那伙贼人入室,打晕了巧妹正要绑走,正好被前来的宴清撞到,他刚喊了声,就被人割了喉咙。 宴请父母听到声音,随即出来,却也双双被杀。 穗穗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想阻止却是徒劳,好似没人看见她。 眼见晏家遍布鲜血,她嘶声大喊,这一次她终于喊出来,却也连带着从梦中惊醒。 她惊坐而起,身上和额发间,都冒着冷汗,而她的鼻腔间,甚至还充斥着那满屋的血腥气息! 常英和翠芳正在给孩子们把尿,听到穗穗的喊声,以为出事了,急忙抱着孩子过来。 穗穗尚且心神不定,听到爹娘的声音,方才稍稍缓和过来。 翠芳赶忙拿来干巾过来,给她擦汗。 穗穗拿着干巾,忙道:“我要赶紧起来,爹娘,你们回避一下。” 常英闻言,赶紧抱着孩子出去。 翠芳没走,帮着穗穗穿衣服。 穗穗连跑带颠的,直奔向后门,急忙吹哨,喊枫影过来。 风影闻讯而来的。 穗穗这次没有丝毫迟疑,快语道:“还记得我曾经让你打探的宴清家吗,就是巧妹的夫家,你赶紧带人去那里保护巧妹,多带几个,你亲自去,多守几天,如果没事了,我会让阿宽去叫你们,千万不要擅自回来!” 枫影虽然不知道她得了什么消息,但还是照做,作揖道:“好,医师放心,我这就去,不用特意让阿宽去喊我,如果没事了,你还是在这里吹口哨,我的人会有办法通知我,那边有消息,我也会第一时间让人通知你。” “好!”穗穗催促道:“你们快去,现在!立刻!马上!” 她话音落下,枫影也转身而去,没了身影。 穗穗仍旧提着心,以往做的梦,总要过几天,或者第二天才会灵验,希望这回,也不会迟! 她双手合十,大跪在地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救苦救难,一定要保佑巧妹啊!” 翠芳和常英远远看着,见她跪在地上,赶紧跑来。 翠芳着急道:“乐宝,到底出什么事了?” 穗穗忙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娘,不可乱说。” 翠芳见状,也知道此次非同小可,想她那声惊叫,应该是又做不好的梦了。 她心疼的揽着穗穗的肩膀,也和她一同跪道:“求菩萨保佑!” 穗穗从这后,就一直没睡了,直到清晨的时候,惠雪进来告诉她:“主子,枫影来消息了,他说宴清一家暂时无碍,请您放心。” 穗穗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来,只要还没出事就好,有枫影他们守在那里,至少是可以放心的。 第91章 我信你 她连忙叮嘱道:“你再让人去交代枫影,现在不可撤回来,一定要在那里守着,千万千万!” “好!”惠雪立马去办。 惠雨道:“主子,现在可以放心了,您睡会吧,要是有病人来,我喊您就是了。” 这半宿殚精竭虑,此刻放下心来,穗穗感觉身体确实有些虚脱,便合着衣服,依言睡下。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直到傍晚,药堂里的病人都走了,也不见郑欣月那厮上门,穗穗把头伏在案上,想了许久,因此都不知道有人进了药堂。 她以为自己一个人在药堂里,自言自语的闷声道:“难道真是我做错了吗?要是不给解药,她肯定还会盯上其他无辜的人!” “啊!真是可气!”她郁闷的抬起头来,却看到酆凌霄正站在她对面。 “啊!”穗穗惊吓的叫了声。 酆凌霄抬手解释道:“我刚想说话的。” 穗穗瞪了他一眼,一边扶着心口,一边问道:“你不是回京都了吗,怎么又来了?” 酆凌霄在她案前的看诊凳上坐下,道:“听说你昨晚又做了噩梦,还派走了枫影,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穗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并不相信的道:“从京都到这里,少说也要三四天的路程,你怎么可能一天不到就来的!” 酆凌霄把出城手令拿给她看,道:“你看是不是昨晚走的。” 穗穗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时间是今早的,但名字却不是他。 酆凌霄知她会问,在旁解释道:“我不便出城,坐张家马车出来的,没人知道。” 穗穗听他来此好似颇费周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略略低头。 酆凌霄接着说道:“方才你伏在案上思量什么。” 他虽是问话,但说的确实肯定句,说明他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穗穗沉了口气,道:“郑欣月来找过我两次了,昨晚,我梦到巧妹出事,我想,八成和她有关,拿不到解药,就想伤害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 酆凌霄闻言,神色间有些许讶异。 穗穗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因为一个梦,就大惊小怪,连忙解释道:“我,我之前就做过好几次有预兆性的梦,现实发生的事,和梦里一模一样,不信你问我爹娘。” 酆凌霄看着她的眼睛,真挚道:“我信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穗穗心头一杵,记得第一次和爹娘说起做梦的事,他们尚且将信将疑,没想到他倒一下就信了。 “谢谢!”穗穗低头道:“也谢谢你把枫影他们安排在这里,我不至于孤掌难鸣。” 酆凌霄明白她这两声“谢谢”的不同含义,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道:“听惠雨说,你半宿没睡,又忙碌了一天,现在也没病人上门而来,去歇会吧,阿精也是颇通医术的,有他在这里看着,不会出乱子。” 穗穗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一天没解决,我始终放心不下。” 酆凌霄道:“我来时,去过一趟晏家了,枫影他们十分戒备,这一点大可放心。” 穗穗没想到他还去了晏家,心中一暖,真是不知说什么好,想了老半天,才支吾道:“那我……先替巧妹,谢谢你了。” 酆凌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郑家那妇人不足为虑,你就当和她玩一场,不想玩了就告诉我,随时可以终止的。” 穗穗闻言,内疚道:“我就是担心她对其他人下手,或许……我不该存有私心,早给她解药打发走就好了。” 酆凌霄道:“这种人只会变本加厉,你给了她解药,才是输掉的第一步。” 说罢,他肯定的道:“我会再多派些人严密盯着她的,她不会再有作孽的机会。” 穗穗的神情稍微有些不自在,原来她觉得自己是可以掌控住郑欣月,可昨晚那个梦提醒了她,还是把这件事想得简单了。 实际上,郑欣月要是知道,她正被酆家一支神秘且训练有训的暗卫盯上,连她一天进食、如厕几次的时间、姿势,都一清二楚,怕是真的会说“谢谢”吧…… 郑欣月自被枫影的人拦下,怒气冲冲的回来后,在何芸淑的鼓动下,最终还是给赵平去了信。 她的信,确实送到了赵平手里,但她不知道的是,另一封“复刻”的信,在一天后,也送到了郑老侯爷的手里! 他反而比赵平要先知道这件事。 因此,等待郑欣月的,是比赵平先来的消息,她被郑家宗祠“除名”了! 原来郑老侯爷在看完她写给赵平的信后,气得差点昏过去,这信要是放出去,那可不光是丢脸的事。 郑欣月勾连朝臣谋害酆家子嗣,虽说酆凌霄罢了官,但他父亲还是正品侯爷,除此之外,谁又不知酆凌霄手段,那就是连皇上也忌惮的存在! 老侯爷赶紧勒令郑欣月父母,让他们必须断亲。 郑欣月母亲死活不干,又哭又闹。 谁知,这次却只换来老侯爷冷冰冰的警告,“知道这封信为何会送到我手里吗?是酆凌霄派人送来的!” “郑欣月竟敢联合赵平,去杀他三个孩子,凌霄没有即刻杀了那妇人,已是给足了我面子,这还不算,万一有文臣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说我郑家与赵平私交,那可是祸及全族的大罪!” 说罢,他重重的拍桌道:“你要是不干,那就只能让照儿把你休了,欣月被你养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开口闭口就是杀人,你也难辞其咎!” 郑欣月母亲立马被震住,知道公公这次是真下了狠心,收了哭声,不敢再纠缠。 郑欣月的父亲自然也不敢多语,定下这件事后,就去喊来了族中长老,将郑欣月正式除名,并昭告天下…… 两天后,郑欣月得知消息,彻底发狂了,她现在,不仅被酆凌霄休了,还成了没有宗族,没有姓氏的无名之人! 她抓着何芸淑大喊:“那封信为什么会送到爷爷手里,你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何芸淑浑身发颤道:“夫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信明明是给赵将军送去的,全程都是我亲自去做的,不应该出差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