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神医：农门太子妃》 第1章 家徒四壁 “娘，求求您老救救薇儿！” 怎么这么吵？ 叶薇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依稀间只觉得周围特别的吵。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揉一揉自己头部。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酸痛的要命，甚至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叶薇记得很清楚，她是出了车祸了，当时她受邀在斯坦福大学做一个有关中医方面的演讲，在去演讲的路上，一辆车直接对着她就这么撞了过！ 叶薇还记得那司机通红的双眼，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场车祸并不是意外，而老爷天有眼，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还没等叶薇理清楚头绪，一阵斥骂声便传入她的耳朵—— “老大媳妇你除了会哭还会点什么？你这是哭给谁看呢！？” 一个苍老的女声粗哑而难听，激得叶薇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直跳。 那声音凶得很！ “你要是敢再哭一下，就马上带着这讨债鬼给我滚出叶家！！” 扑通一声，仿佛有什么人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是一个哀戚的女声响起。 “薇儿已经昏迷三天三天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是熬不过去了。求您老行行好，就给让我去给她找个大夫吧……” 我去，现在是什么情况？ 薇儿？ 昏迷三天？ 说的是她吗？！ 等等！ 刚刚她的头太疼了，忽略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刚刚她好像听到了一个称呼——娘。 现代社会还有人会这么叫吗？ 所以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又到底在什么地方？ 叶薇心中一动，隐约间仿佛抓住了什么，却不料一阵眩晕袭来。 一段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也零零碎碎的涌入脑海—— 这个身体的名字也叫叶薇，今年十五岁。 她现在回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因为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婚，对方要迎娶她三叔的女儿。 她在羞愤之下上吊自尽。 虽说被人中途救下了，但是身体里的灵魂却已经换了。 叶薇只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穿越了！ 得出这个惊人，而且一点都不科学的结论之后，叶薇只觉得她的头好像疼的更加厉害了—— 原本的她是二十一世纪国际知名的中医大师，有着毒手神医的美誉，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现在倒好！ 之前辛辛苦苦打拼攒下的名声家业成了泡影不说，还变成了为了男人退婚而上吊自尽的苦命秧子…… 她叶薇从来不缺男神级别的帅哥追求，温柔体贴、英俊多金仅仅是她挑选的最低标准。 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自尽，在叶薇看来是一件傻透了的事情。 叶薇一边在心里疯狂的数着草泥马，一边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白粉的石土墙壁，圆木的房梁，糊着窗户纸的窗棂，非常具有典型的农村特色。 家徒四壁！ 叶薇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词。 好穷！ 穿越就算了，为什么她要穿越到如此穷的一户人家！ 叶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一间不大的屋子一眼望去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什么家具。 平时她没事也在网上看看小说什么的，对于穿越文还算是有所了解。 一般书里的女主角穿越，都是王公贵胄家的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米虫生活。 这种日子叶薇也想要！ 虽说她穿越前是著名的中医大夫，用自己精湛的医术在医学界混的风生水起。 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她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从小被师父当做女儿一样的养大。 她若是不努力点，又怎么养活自己和师父两个人？ 原本以为换了个地方，可以过几天舒舒服服的米虫日子，然后在心情好的时候，再出去济世救人，别让她这一身的医术荒废了。 然而现实告诉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叶薇的头疼的厉害，但她还是很努力的想要弄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面色阴沉的农村老太太端正的坐在屋里唯一的凳子上。 叶薇靠着她那零碎的记忆，认出了这是原主的奶奶张氏。 而这个身体的母亲王氏此时正跪在张氏的脚边。 她因为婆婆之前的威胁不敢再哭，只是不断的苦苦哀求着张氏，让她给奄奄一息的叶薇找个大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受了原主记忆的原因，看着王氏这个样子，叶薇居然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心疼。 叶薇努力想要坐起来，然后想要告诉王氏，她已经没有事情了，让她不要再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人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站在王氏身后的年轻女人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大嫂！我这人年轻心眼直，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动动嘴皮子就说要找大夫……你知不知道找个大夫要花多少钱啊？！” 叶薇眯着眼睛偷偷看去，只见说话的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水粉色褙子，她皮肤白皙，五官还算端正，只是修的细细的眉毛看上去显得有些刻薄。 她说出来的话，跟她的人一样的刻薄！ 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条略显俗气的蓝色手帕，手在不停的抖动着用那条帕子扇着风，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头上的钗环首饰也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叶薇努力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 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是她的三婶蒋氏…… 叶薇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蒋氏不知道被自己议论的人已经醒了，此刻她正忙着对跪在地上的王氏冷嘲热讽： “我说大嫂啊，咱们老叶家就是一般的庄户人家，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儿，一年到头能见到几个银钱？” “公中就那几个钱，还是思儿他爹在镇上给人当账房挣来的呢，他可是一个铜板都不敢乱花，每个月都拿回家来交给娘，好供养这一大家子人……” 说到这里，蒋氏飞快的抬眼看了一下端坐的张氏，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便连忙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也亏得咱娘平日里过日子仔细，才算勉强够用，现在你还要给这个眼看就要咽气的小丫头片子请大夫，难道你想让这一大家子下半月喝西北风不成？” 紧接着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叶薇，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要我说，薇儿这孩子生下来就命苦，长了这么一张阴阳脸，走了也是好事，再说这事儿也是她自己作的，是死是活，还是听天由命吧……” 虽然以往的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但叶薇听到这里，心中还是忍不住涌起了一股怒意—— 这个蒋氏太可气了！ 原主好歹也叫她一声三婶，现在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她舍不得花钱请大夫也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对原主的母亲冷嘲热讽！ 叶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刻薄的女人！ 这么刻薄也不怕遭到报应！！ 等等！ 阴阳脸？ 叶薇刚刚光顾着生气，忽然发现自己忽略掉了一个很关键的词语。 蒋氏说的阴阳脸是指的她吗？ 然而根本就由不得叶薇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 蒋氏这话一说完，王氏就有了反应，她迅速抬头，双眼含泪的打断了蒋氏的话：“三弟妹，薇儿是我的女儿没错，她也是叶家的孙女啊，现在她这个样子躺在床上，你身为叶家的媳妇，怎么能说出不管她的话来？！” 王氏的话中带着三分的怒意，此时她真是又生气又伤心。 原本丈夫死后，她一直告诉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忍，权当是为了几个孩子。 但现实却和她想的不一样，她对家里其他人一忍再忍，但换来的是女儿被退婚无人做主。 叶薇羞愤自尽后其他人不仅冷眼旁观，蒋氏还对她可怜的薇儿冷嘲热讽！ 这些人都忘了薇儿她爹在世的时候是怎么帮他们的了吗？！！ 王氏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扑到床边，抱住女儿的身体绝望的嚎啕大哭。 “我苦命的薇儿啊……都是娘没用，娘对不起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娘俩就一起去了吧……” 张氏在刚刚骂完王氏之后，就板着脸坐在椅子上，此时见王氏似乎放弃了哀求，转而抱着女儿大哭，她也终于有了动静。 叶薇毕竟是她的孙女，要真的放着不管任由她死掉，到时候周围免不了闲言碎语。 乡下地方可是最看重名声的了。 张氏站起身，对着屋外大声吼了一嗓子：“大丫头！死哪儿去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一个细细的女声响起：“奶，我在呢！” 叶薇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张氏嘴里的排行全都是按照整个家族排的，这个“大丫头”指的是王氏的大女儿，也就是这个身体的姐姐叶荞。 “让你上院子里把衣服洗了，你咋在门口偷懒呢？！”显然是叶荞回答的太快，张氏以为她偷懒，觉得不满意了。 第2章 一碗鸡蛋水 “奶，衣服刚晾上，我进来喝碗水。”叶荞没敢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怯怯的辩解。 “让她干点儿活，这一天天的不是饿就是渴！事儿真多！”张氏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吩咐道：“你去冲碗鸡蛋水给三丫头……就拿一个鸡蛋啊！别想浑水摸鱼的占便宜！” 叶荞轻声答应着，随后，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张氏显然相当看不上大房的人，骂完之后，她才没好气的转头看着依旧在炕上哭泣的王氏。 “老大家的，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奶的心狠，家里的银钱也不富裕，经不起请大夫折腾，就像老三媳妇说的，总不能让一大家子跟着你喝西北风吧？” “说到底这件事也都怪三丫头自己想不开，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我让大丫头给她熬碗鸡蛋水灌下去，是死是活就看命吧……” 张氏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对于张氏坚决不肯找大夫，蒋氏是相当高兴的，但听到张氏说让叶荞给叶薇冲鸡蛋水喝，蒋氏又不愿意了。 “上个吊还有功劳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喝鸡蛋水管什么用？好东西全被她糟蹋了！”蒋氏唠唠叨叨的数落着，“要我说，我家老四最近念书辛苦，才正应该吃个炖鸡蛋补补身子，还有他爹，给人算账那么费脑子，也应该……” “全家就你话多！我给你吃个鸡屁股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张氏听到蒋氏变着相的要鸡蛋吃，立刻“呱嗒”一下把脸撂下来，相当不给面子的训斥道。 “有那功夫在这里嚼舌头，不如赶紧帮老二家的烧火做饭去，眼瞅着就到饭点了，你还等着我这把老骨头伺候你不成？！” 说完之后，她又余怒未息的狠狠瞪了一眼蒋氏，看也没看炕上的母女两人，径自推门离开了。 因为男人叶海利在镇上给人当账房，现在算是家里唯一能挣现钱的人，蒋氏一直心气儿颇高，面对着两个嫂子也相当有优越感。 谁知婆婆却当着她最看不上的大嫂王氏给她没脸，这让蒋氏憋了一肚子气。 可就算她再怎么泼辣，终究还是不敢表现出对婆婆的不满，只能转头将怒火发泄在炕上的娘俩身上。 她拉长了声音阴阳怪气的道：“行……做饭去……自己男人辛辛苦苦赚的钱全得交公，人家天天翘着脚在家里吃好喝好的，还得让我伺候着……我这是什么命呦……” 蒋氏离开后，屋里终于只剩下炕上的母女二人，王氏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和委屈，抱紧了叶薇的身体嚎啕大哭。 “薇儿……我苦命的闺女啊……都是娘没用……” 叶薇：“……” 闹心的人都走了，面对这样的王氏，叶薇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装晕了。 于是，她翕动了两下睫毛，缓缓的张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氏端正秀丽的面容。 王氏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给人的感觉相当温婉，可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外加心情抑郁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相当的憔悴。 此时的她双眼红肿，哭得很伤心，就连怀中的女儿醒了都没有发现。 叶薇暗自叹了口气，想要提醒对方自己已经醒了，可是她刚要开口，喉咙间却传来一阵热辣辣的刺痛…… 对了，原主之前是上吊被救下来的，这个时候脖子上有伤。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叶薇忍不住心中暗自庆幸： 好在原主上吊的时候只是压迫喉管导致窒息，并没有伤及颈骨，否则的话，自己就是穿过来，估计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叶薇听到蒋氏再三提到阴阳脸三个字，大概也猜到了，自己外表有缺陷，现在的处境也相当糟糕。 但是叶薇并不在意这些，可是二十一世纪人人争相巴结的神医，医术这门手艺可是真真正正的铁饭碗，哪怕是到了古代，也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更何况她学的还是中医！ 叶薇相信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改变先下的处境，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保证自己不被这个身体的母亲勒死。 真的是快没法呼吸了…… 无奈之下，叶薇只能忍着身上的酸痛，用小指勾了勾王氏的衣角，又努力了半天，才勉强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沙哑的称呼：“娘……” “薇、薇儿？”王氏闻言下意识的低头，这才发现女儿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时间竟惊喜的有些结巴，随后便再度抱着怀中的女儿嚎啕大哭。 只是…… 哭归哭，能不能不要再晃她了？ 叶薇真心觉得，再这么晃下去，自己真的要吐了…… “娘！你先把薇儿放下吧……她刚醒，禁不起你这么摇晃。” 就在叶薇濒临崩溃的时候，姐姐叶荞端着冲好的鸡蛋水及时赶到。 叶薇怀着感激的心情打量着叶荞，这个身体的亲姐姐今年只有十六岁，在家里的姐妹中排行老大，她长得和王氏有七八分相似，记忆中的性格也像王氏一样，温婉而柔顺。 可惜这种性格放在叶家这样的家庭里，就是被欺负的对象。 叶薇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 叶荞见王氏依言放开了叶薇，便将手中的碗放在炕沿上，走过去帮忙扶着叶薇靠坐起来。 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无形中让浑身酸痛的叶薇少遭了不少罪，叶薇忍不住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这个在她看来还未成年的女孩。 王氏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姐妹情深，忍不住鼻子又有些发酸：“那悦儿你就喂薇儿把鸡蛋水喝了吧，我去看看帮忙做饭。” 王氏用担心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小女儿，显然是怕她依旧想不开，不肯吃东西。 如果是原来的叶薇或许有这种可能，可是现在这副身体已经换了一个人。 被退婚什么的叶薇一点都不在意，她反倒是要谢谢那个退了她婚的青梅竹马，她可从来没想过要那么早嫁人。 三条腿的蛤蟆不多见，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只要她在这个时代重新混出名堂来，到时候就不是别的男人来挑她，而是一大堆男人任她挑选了。 叶薇已经信心满满的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又怎么可能傻乎乎的绝食？！ 叶薇朝王氏点了点头，当着王氏的面，想要拿起勺子喝鸡蛋汤。 王氏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出门去了—— 张氏虽然松口给了叶薇一个鸡蛋，但是却没有说她可以留在房间里照顾女儿，要是一会儿再厨房看不到她，怕是晚上又少不了一顿骂。 “薇儿，还是我来喂你吧！”叶荞看着叶薇准备自己喝汤，她赶紧将叶薇手里的勺子给抢了过来。 叶荞端着碗坐到叶薇的身边，舀起一勺带着鸡蛋丝的清汤，轻轻吹了吹。 然后把勺子送到了叶荞的嘴边。 老实说叶薇上辈子山珍海味吃的都要腻了，像这种鸡蛋水放在过去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现在，她眼前的这碗鸡蛋水，却是得了张氏的恩赐，好不容易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她很配合的张嘴喝了下去。 没有任何调料，和清水差不多，还带着淡淡的鸡蛋腥味。 但是喝下去之后，胃里却涌起了一丝暖流，连带着喉间的刺痛也缓解了不少。 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很快就将这碗算得上是难喝的鸡蛋水，慢慢喝了个干净。 没钱就没有话语权！ 否则的话连吃个鸡蛋都是奢侈！ 这是叶薇心中唯一的感慨。 看起来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快点赚到钱来傍身。 她可不愿意再受这一家子极品亲戚的窝囊气了。 只不过想要赚钱的话，说难也难，说容易也算容易。 凭叶薇的医术，随便治一两个达官贵人，随便就能赚到一大笔。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谁又会让一个没有丝毫行医经验，住在乡野山间的小丫头治病。 这个方法叶薇基本可以直接放弃了。 既然最简单的快捷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麻烦一点的方法了。 好歹她学的是中医，各种中草药材她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不能帮人治病，那就只有采药换钱了。 好在她这个地方是山野乡间，山里肯定有不少药材的。 叶薇只需要抽空去山上转转，采一些草药回来。 这个方法虽然不能让他们家脱贫致富，但最起码能够摆脱现在的窘境。 对！就应该这么办！ 叶薇想着今后的打算，已经想的出神了。 直到叶荞见鸡蛋汤喝完，掏出帕子给叶薇擦的嘴角，叶薇才回过神来。 叶荞以为叶薇愣神，是因为想到了被退婚的伤心事。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叶薇。 对于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姐姐，让从小就没有亲人的叶薇，心都化了一半。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叶荞的成熟懂事，让叶薇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叶荞这个年纪，原本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然而她却承担了太多不属于她应该承担的东西。 第3章 刻薄的蒋氏 “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叶薇鼓励一般的说道。 叶薇轻轻的一句话，仿佛是给了叶荞莫大的勇气。 她先是看了看屋门，发现已经关好了之后，这才凑到了叶薇的耳边小声的说道，“薇儿，我那天不小心看到了，叶茵跟方鸣在偷偷私会，叶茵还送了东西给方鸣……” “哦？”叶薇挑了挑眉毛。 看着叶荞神神秘秘的模样，她大概猜到了，叶荞口中的叶茵，就是她三叔的女儿，抢了她未婚夫的那个。 而方鸣一定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不对！ 应该说是前未婚夫！ 叶薇现在记忆混乱的很，很多事情她都只知道了一个大概。 对于这一大家子人，叶薇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的。 这可是一个麻烦的事情。 她这要是一不小心露出了太多破绽，被人起了疑心那就糟糕了。 古代可是最封建迷信了。 万一那汽车没有撞死她，反倒是她重生到古代被人认为是鬼上身，拉出去活活烧死就完了！ 她要想办法多打听一点这叶家的情报才是。 还有这些天最好是装病，少给叶家人接触比较好。 不然的话她的性格前后反差太大，会一下子就被人识破的。 叶薇一不小心又走神了。 “薇儿？”叶荞小心翼翼的看着叶薇。 她真的很担心，她刚刚的话刺激到了叶薇。 但叶荞又哪里知道，那对勾搭成奸的狗男女，在叶薇的心中连半秒都没有停留过，叶薇最担心是她要怎么顺利的融入这个地方。 “姐……对不起……”叶薇违心的撒了一个谎，“我刚刚醒过来，头还有点疼，我没事的……” 其实叶薇也不算是在撒谎。 刚刚遭遇车祸，又穿越到这么一个坑爹的地方，换了谁都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番，谁还有功夫搭理原主被退婚的那档子破事。 不过叶荞的话叶薇也听明白了。 叶茵跟方鸣一早就有奸情。 怪不得方家会在退婚的同时提出求娶三房的叶茵，想来一则是因为害怕退婚引起叶家的不满，二则怕是也因为方鸣本身也看中了叶茵的缘故。 在古代结亲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建立人脉的方法，对于整个叶家来说，反正都是自家女孩儿，方家娶哪个都差不多。 另外方鸣马上就要下场乡试了，中了的话就是秀才，对叶茵来说，这次也无异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至于叶薇在被牺牲了之后还有没有活路，叶家没有谁会在乎！ 这么一档子破事，叶薇现在根本就没心情管。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叶家这一大家子的各种关系。 至于叶茵和方鸣两个，虽然叶薇不在意被退婚，但这件事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的，这笔账她早晚会讨回来！ 还有三房那刻薄的蒋氏。 不给她找大夫，吃个鸡蛋还要斤斤计较。 叶薇在心里冷冷的笑了一声，她早晚也要让她尝尝，生死危机关头，没有人给她找大夫救治的滋味！ “姐，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你就交给我自己处理吧！”叶薇还没忘记，在一边一脸担忧看着她的叶荞。 叶荞愣住了，她看着叶薇是真的一点都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又不像是伪装。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姐，我刚刚醒过来，脑子现在糊里糊涂的，我好怕说错话惹奶生气。”叶薇用手揉了揉脑袋。 “怎么？”叶荞连忙坐到了床边，帮着叶薇揉了起来，“你的脑袋是不是很痛？” 叶薇苦着脸点了点头。 “姐……” 叶薇一边装着可怜，一边向叶荞套起了话来。 在闲聊之中，叶薇总算是明白了，叶家这一大家子竟然有二十几口人。 这是生活在现代社会，而且从小是个孤儿的叶薇，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能把她的头给绕晕。 而叶薇的父亲叶海英排行老大，三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了。 据说叶薇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们大房在叶家过得相当的滋润，叶海英一死，张氏一口咬定是王氏克死了她儿子。 王氏那软弱了的性格，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很快大房在叶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变成现在叶薇快要死了，都没有人在乎的情况。 叶薇在这一房排第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姐姐就是叶荞。 哥哥叫做叶泓宇，似乎正准备考状元，原本应该是大房的骄傲，可惜却跟大房一点都不亲。 弟弟叫做小五，是因为他在叶家的男孩中排行第五，也是最小的一个。 按理说老幺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但是在小五的身上却恰恰相反。 叶家的人连给他起名字都如此的敷衍，可见他在叶家有多不受重视了。 叶薇算是这堆兄弟姐妹中最倒霉的一个，她的父母相貌都十分的不错，偏偏她一生下来，脸上就有一大块血红色的胎记， 胎记占满了她的半边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也是蒋氏一直说她阴阳脸的原因。 叶薇虽然一生下来便带着缺陷，但叶海英和王氏并没有因此而嫌弃她，反而对她非常的疼爱。 只不过以前的叶薇因为自己的外貌十分自卑，很害怕见人，更加不愿意跟人多说话，这样一来她的性格也越发的内向。 没有哪个女孩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叶薇在知道自己脸上有一个胎记，而且严重影响了自己的样子之后，还算比较淡定。 她毕竟是学医的，有的是方法可以消掉脸上的胎记。 叶薇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看看她脸上的胎记长什么样子，她也要想办法消除。 叶薇正准备让叶荞拿一面镜子给她。 但她又忽然想了起来，他们叶家如此的穷困，特别是大房，屋子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镜子这种东西。 还是等一会去找盆水来照一照好了。 叶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多大的一个人了，还哭哭啼啼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屋外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了蒋氏的叱骂声，紧跟着还有小孩轻轻抽泣的声音。 “今天大人哭完小孩哭，让不让人过点安生日子！” 叶薇还在想着蒋氏那刻薄的女人，又准备搞点什么事情出来的时候，叶荞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是小五的哭声！”叶荞蹭的一下从床边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小五？ 这不是她最小的那个弟弟吗？ 难不成蒋氏因为张氏给了她一个鸡蛋，一直计较着，所以把气撒到小五身上了？ 那女人还要不要脸了！ 叶薇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团火气，顿时就蹿了上来。 叶荞拔腿就往门外走。 可她并没有忘记躺在床上的叶薇。 “薇儿，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乱动了，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叶荞叮嘱了一声叶薇，这才匆匆出门。 叶薇在床上歇了好一会儿，又喝了一碗鸡蛋水，感觉好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力气。 她悄悄靠到窗边，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悄悄往外看去。 只见蒋氏正叉腰站在院子中央，指着一个身体瘦小的男孩骂道，“小五，你知不知道一件衣裳要多少钱，才不见你半天，竟然就把衣裳给弄破了！我们家哪来那么多钱给你添置新的！” 那个身材瘦小的男孩，站在院子的中间轻轻的抽泣着，他全身上下不止脏兮兮的，衣服也变成了破破烂烂的长条。 看那个样子应该是在玩的时候，被树枝之类的东西给划破了。 叶薇神烦蒋氏三句话不离个钱字。 小五身上的衣服是被弄破了，但是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分明就已经很旧了。 一看就知道是小五的几个哥哥以前穿过的旧衣服，叶薇真不知道这哪里花钱了？ 或许就是因为衣服太旧，才会那么容易破的。 而小五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大约八岁左右胖嘟嘟的男孩。 小胖子红光满面，圆圆的脸几乎能掐出油来，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崭新的。 叶薇马上就猜出这是蒋氏的宝贝儿子——四郎。 瘦小的小五叶薇一看就知道，他长期都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 小五和四郎在叶家的待遇，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小五，你受伤了？” 此时叶荞已经惊叫着冲了上去，拉着小五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小五身上的衣服破了，连着身体也被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还有着不少的淤青。 小五咬着嘴，努力的不让自己扑倒在叶荞的怀里，放声的哭出来。 “小五，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叶荞心疼的揉了揉小五的脑袋，她最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了，小五是绝对不会调皮捣蛋的。 小五显然非常的委屈，用抽噎着小声说道，“是四郎哥……四郎哥让我去树上摘果子的，我从树上滑了下来……” “你这小兔崽子，倒是长本事了，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反倒是学会起了诬赖人，这跟我家四郎有什么关系？” 第4章 区别对待 蒋氏一听小五说起四郎，立刻就炸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早已落到了山下，外面的光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叶薇站在屋子里看得并不太清楚，但是经过小五这么一说，她再仔细看一下四郎的。 发现四郎的衣服鼓鼓囊囊的，怀里似乎塞满了东西。 叶薇站在屋子里都能注意到，就更加不要说站在屋外的几个人了。 叶荞的目光也落到了四郎的身上。 四郎怀里的东西就是证据，可以证明小五没有诬赖人。 蒋氏的脸顿时变垮了下来。 “小五你还好意思怪我？”就在这个时候四郎出声了，他理直气壮的指着小五说道，“是你自己太笨了，爬个树都不会！” “娘，你看，我捡了好多酸枣！” 四郎一边说着，一边邀功一般的，把他藏在怀里的果子给掏了出来。 “乖儿子，你可真厉害！” 事实证明蒋氏的脸皮比他们想象中要厚得多。 她瞬间就忘记了她错怪小五的事情，转而帮其四郎，一起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了小五的身上。 “小五你实在是太没用了，连爬个树都不会，居然还敢诬赖说这是我儿子做的。”蒋氏反问道，“你要是自己不肯上去，宝儿还是逼着你上去不成？” 这对母子是要上天吗？ 典型的熊孩子跟熊家长！ 叶薇在一边看得叹为观止。 蒋氏简直就是再一次刷新了她对无耻这个词的认知。 小五和四郎两个人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小五只有被欺负的份！ 四郎让他爬到树上去摘果子，他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着牙上。 因为如果他拒绝的话，肯定会引起更加严重的后果。 可是这四郎竟然把自己的责任，摘的一干二净。 面对如此欠抽的熊孩子，叶薇已经摩拳擦掌的想要好好收拾一顿了。 小五虽然激灵，但毕竟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见蒋氏颠倒黑白，心中委屈的不行。 小五指着四郎道：“这果子是我打下来的，那你把果子还给我！” 真是聪明！ 叶薇在屋子里都忍不住要为小五叫好了。 既然蒋氏自己也承认了，是小五上树打下来的果子，那这果子绝对没有让四郎一个人独占的道理。 “这可是我捡的！”四郎一听小五要那他的果子，立刻将怀里的东西护得死死的。 敢跟他抢吃的东西，门都没有！ 四郎没等蒋氏说话，他就先一步开口，大声反驳道，“我是你哥哥，让你做点小事情，你居然还推三阻四的，你自己打下来的果子，你自己不知道捡吗？” 他蛮横的对着小五挥了挥自己的胖拳头：“下次你要是再不听话，我还打你！” 蒋氏刚刚被小五回了一句嘴，现在气正不顺，于是阴阳怪气的教训面前的姐弟。 “大丫头，不是我这个当婶的说你，有空你得好好管管小五。” “为了几个果子就和自己的哥哥争执，小小年纪不知道尊敬长辈，长大了可怎么办啊？！” “再说男孩子那么娇气干嘛？！农村孩子谁不是摔摔打打过来的？爬个树摔了一下而已，这算多大的事情？！” 小五被她说的委屈的要命，扁扁嘴想哭，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叶荞虽然也被蒋氏蛮不讲理的态度气得够呛，但是她天生胆子就小，又逆来顺受惯了，面对趾高气昂的蒋氏哪里敢回嘴？ 叶薇心中的火气“蹭蹭”上蹿。 事情明摆着就是四郎仗着身体高壮，威胁小五上去给他打果子下来。 小五因此受了伤，他心里不仅一点愧疚都没有，还两个人一起捡到的果子，理直气壮的全部霸占。 蒋氏也是一副摆明了偏袒自己孩子的模样。 大房几口人在叶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叶薇简直无法想象。 此时她也不敢再耽搁了，她要是再耽搁，还不知道蒋氏会把院子里的两姐弟欺负成什么模样。 叶薇马上便穿鞋下地，悄悄的出了房门。 此时的院中，叶荞正将小五护在身后， 她只能也忍下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低下头轻轻用手拍抚幼弟的后背，希望能够给他点安慰。 蒋氏说的口沫横飞，见大房姐弟俩老老实实低着头不说话，正在灶间干活的王氏也没有动静，心里愈加得意，声音也不自觉的拔的更高。 四郎显然对母亲骂人这事儿没什么兴趣，他现在最惦记的事情，就是怀里那一大堆的果子。 “娘，吃个果子！” 四郎刚刚护食的这果子谁都不让碰，这此时他却忽然大方的拿出了几个果子来，交到了蒋氏了手里。 蒋氏一副快被四郎给感动哭了的模样。 还是自己的儿子最乖，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这个做娘的。 “乖，娘不吃果子，你自己吃啊！”蒋氏疼爱的揉了揉四郎的脑袋。 “哦！”四郎高兴的应了一声。 他已经问过了家中的长辈，既然他们说不吃的话，那就不能怪他一个人吃独食了。 四郎拿起一个果子就准备往嘴里塞。 “哎呦！我的小祖宗！”蒋氏见状赶紧给拦住了，“这果子你连洗都没洗，怎么就这么往嘴里塞！” 蒋氏抢下了四郎手里的果子。 她看了一眼还抱着小五的叶荞，马上就有了主意。 “大丫头，还不快点去帮你弟弟把果子给洗了！”蒋氏吩咐道。 叶荞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小五冒着生命危险打下来的果子，小五一个都吃不到不说，她还要伺候四郎，把那些果子洗干净了再送给他吃！ 蒋氏是长辈，蒋氏的吩咐叶荞不敢拒绝。 “知道了！”叶荞闷闷的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四郎的身边，就准备让四郎把果子全部都交给她。 四郎对大房的人极其不信任，一见叶荞走过来，就以为叶荞是要抢他的东西。 四郎一连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个时候，叶薇已经走到了四郎的身后，四郎一后退，正好撞到了她的身上。 他怀里的果子，也全部都掉到了地方。 四郎还来不及生气，众人只听到“啊”的一声惊呼，叶薇被四郎那重重的一撞摔到在了地上。 “薇儿！” “三姐！” 叶薇可是刚刚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叶荞和小五吓了一大跳，连忙走到了叶薇的身边。 “我没事！”叶薇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是故意被四郎撞的。 可不要忘记他是做什么的，一个中医又怎么可能不懂穴道。 叶薇在被四郎撞到的时候，重重的在他身上某个穴道戳了一下。 四郎因为果子掉了心急，加上叶薇那戳的那一下并不痛，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哇……” 叶薇这边刚说没事，四郎那把就大声哭了出来。 四郎会哭，自然不是因为摔疼了，而是因为掉了一地的果子。 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哭了，这如何能忍！ 她对着让四郎大哭的罪魁祸首，高声怒喝道，“三丫头，你怎么走路的！” 蒋氏听着四郎的哭声，心都要揪起来了，她怒视着叶薇，一副立马就会扑上去撕了对方的模样。 叶薇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怎么可能被一个农村泼妇给吓倒。 更何况她就是故意站到四郎身后，眼下的这个局面，一早就在她的预计之中。 “我不是故意的……” 叶薇的样子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我就是想要来看看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有想到四郎会忽然后退……” 蒋氏闻言一时间语塞了。 是她的儿子撞到了叶薇，并不是叶薇撞到了她的儿子。 她刚刚这脾气好像是没有道理。 再说了这叶薇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又是刚刚去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被她儿子撞倒在地，若真撞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就是大房来找她的麻烦了。 蒋氏狠狠瞪了叶薇一眼，此刻她的气势已经弱了不少，“三丫头，你什么意思？！你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出来乱晃个什么劲？你自己没站稳摔倒了，可不要赖我的儿子！” 四郎可没功夫管被他撞倒的叶薇，他面色惨白，目光呆滞的看着掉了一地的果子，越哭越伤心。 四郎这哭的都收不住了，蒋氏哪里还敢再跟大房的人计较。 她手忙脚乱的安抚着自己的儿子，“果子只是掉地上了而已，又没有坏掉，洗干净就能吃了，来娘帮你去把这些果子洗干净！” 蒋氏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了掉落了一地的果子。 此刻她也不再提让叶荞去洗果子的事情了。 刚刚是她失算了，若不是她让叶荞去洗果子，她的宝贝儿子担心大房的人私吞，也不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换了平时要是谁敢弄哭她的宝贝儿子，她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但是今天看着叶薇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加上她本来也不占理。 她现在可是在叶家的院子里面，要是被来往的乡亲看到了，免不了要说她欺负大房的孤儿寡母。 第5章 胎记 她家叶茵和方家现在也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正式过聘，如果外面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蒋氏担心方家会也像退了叶薇一样，把叶茵也给退了。 叶薇还倒在地上，一脸紧张的看着蒋氏，似乎很怕蒋氏怪罪。 蒋氏看到这个样子，就更加不敢继续闹下去。 蒋氏平日里可是一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人，可今天这哑巴亏吃的她，连发脾气都发不出。 算了，自己的女儿还有大好前程，犯不上跟大房那个阴阳脸的破落户计较！ 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蒋氏最终还是妥协了。 蒋氏在心里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气呼呼的捡起了地上所有的果子，带着四郎走了。 “薇儿……” 叶荞直到蒋氏离开，才一脸担心的把叶薇从地上扶起来。 叶薇被她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暖，不自觉地扯出一抹微笑，“行了，姐，我没事，你赶紧带小五去换身衣服，处理一下伤口，我先回屋了……” 叶荞见叶薇也不像有事的模样，现在最应该担心的还是小五，便也没再勉强。 就当叶荞准备带着小五去院子里的水缸旁边处理伤口的时候，又听到叶薇说道，“姐，我今天没什么胃口，一会晚饭我就不去吃了。” 叶薇说完这才慢慢悠悠的晃回房间。 她回到房间前，还顺手打了一盆水。 叶薇看着水中的倒影，穿越后第一次打量起了自己的模样。 这副身体的主人长得和王氏并不太像，比起叶荞的清秀和小五的可爱来说，她的五官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如果不看脸上那块难看的胎记的话。 叶薇甚至可以断言，这副五官在长开了之后，就算是放到现代，也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可惜老天却跟她开了异常一个残酷的玩笑。 叶薇叹了口气，仔细观察着脸上的胎记。 鲜血一般的红色布满了她大半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知情的人若是忽然见到这么一张脸，一定会以为自己见到了女鬼。 叶薇一边观察着这胎记，一边给自己洗了一个脸，想要清醒一下。 她对四郎使了个坏，算是狠狠的教训了三房一番，她现在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特别是她在进房间之前，看到蒋氏已经洗好了果子，四郎抱着那堆果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她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时候，只不过她戳中的四郎身上的那个穴道，是有助于消化，促使胃酸分泌的。 原本这个穴道被戳到了，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相反对身体还有一定的好处。 可谁让四郎不仅贪吃，又那么护食呢？ 一次吃下了那么多的果子，而且还是那种甜中带酸的，如果胃酸分泌一多，免不了会胃痛一番。 这也算是帮小五出一口气了。 像四郎这种人也应该要好好的教训教训！ 叶薇想着四郎一会疼的满地打滚，心中就忍不住直乐。 不过四郎最多也就疼一疼罢了，叶薇这点小恶作剧，不会对四郎的身体造成任何的影响。 这也是叶薇看在四郎还是小孩的份上网开一面了，但是四郎若还是不知道收敛，叶薇也不敢保证以后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叶薇一边洗着脸，一边观察着脸上的胎记。 很快她就发现她脸上这胎记……似乎有问题…… 叶薇草草的擦干脸，随后凑到脸盆前面，仔细打量着脸上的红色印记。 据叶薇所知，在正常的情况下，这种大面积的胎记，十有八九是因为色素沉积造成的。 通俗点来说，就是皮肤的一块被染上了别的颜色，这块皮肤用手去摸的话，跟其他的地方没有区别。 可是她的这块胎记，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看上去只是颜色的不同，但是如果用手仔细摸的话，胎记的地方比正常的皮肤要凸出一些。 这并不是一块胎记，而是一块巨大的疤痕。 叶薇试着用手轻轻一路按压过去，她发现胎记下面的皮肤是凹凸不平的，而且温度要比正常的部分高出一点点。 叶薇心中一动，她记得她在医书之上，有看到过类似的病例。 叶薇心里一边猜测着，一边反手搭上自己的脉搏。 在她仔细的探过脉搏之后，她不由叹了口气。 她脸上这快东西哪里是什么胎记，这分明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热毒！ 只不过她这种情况非常的罕见，热毒在娘胎里并没有散发出来，所以才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原主那身为大夫的父亲。 查清楚了病因，想要治病的话就容易多了。 叶薇在心里也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以为自己脸上的胎记是色素沉积，那种情况想要彻底的消掉脸上的印记，免不了要费一番手脚。 可是如果是中毒的话，却是要好处理得多！ 对于她来说，只要有适当的药材，再辅以针灸，想要去除这块胎记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叶薇马上就能着手给自己治病，但是眼下又有一个麻烦在她的面前。 解毒所需要的药材，很大的一部分，她都可以上山采摘，但是其中几位比较珍贵的药材，她就不那么确定能够采到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花钱去买过来。 可现在他们家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又哪里来的钱给她去买药材？ 而且照叶薇的估计，那几位珍贵的药材，价格肯定不便宜。 估计叶家一年的收入都不够买到其中的一样。 叶薇是绝对不会指望叶家有钱拿出来的。 想要去除这块胎记，还是要靠她自己。 以大房目前的经济状况和在叶家的地位来看，估计她还要顶着这张脸过上挺长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她想要改变眼前的这个局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钱。 其实脸上的疤什么时候能消掉，叶薇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现在这种一走出就能吓死人的样子，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因为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丑八怪进门。 反正被方家退婚，她在其他人的眼里，已经处于嫁不出去的那一类了。 叶薇可不想像古代女人一样，被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稀里糊涂的嫁给一个根本没见过的男人，在家里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但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她根本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如果真的让她去过这样的生活，她宁愿被那辆车直接给撞死！ 这么一想，脸上的疤痕还真是不用着急，叶薇忽然就淡定了不少。 现在她想办法让大房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薇儿！你在干什么？！” 叶荞好不容易才帮小五处理完伤口，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叶薇看着脸盆，手摸着胎记出神。 想起之前叶薇被救下来时候奄奄一息的样子，叶荞只觉得手脚冰凉，惊呼声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沉思中的叶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回头，发现叶荞正带着小五站在门口，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 不用说叶薇都知道，这个“姐姐”是看见她对着水中的倒影发愣，误以为自己又想不开了。 叶薇只能赶紧解释道：“姐，我没事，我就是洗了一把脸。”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特意拿起毛巾在叶荞的面前晃了晃。 见叶薇一脸的轻松，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叶荞才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她仍旧一脸担心的看着叶薇，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薇儿，你……还好吧？” “我？我挺好的啊！”叶薇闻言一愣，随即失笑道，“姐，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别拐弯抹角的行吗？” 叶荞只是性格温顺，人却不傻，在知道误会了叶薇之后，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我以为你又想不开要自杀”的话题—— 妹妹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她这个姐姐安抚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上赶着给她添堵？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道：“薇儿……你刚刚弄哭了四郎，可真是吓到我了……你也知道三婶那脾气，她要真不依不饶起来，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见叶薇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叶荞又补充道：“三婶那人心气高，因为三叔在镇上的活计是爹活着的时候给找的，所以那个时候她心里就不服气，总觉得矮咱们一头，处处想和大房攀比……” 说道这里，叶荞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哀痛—— “她现在这样对咱们，也是因为看爹不在了，大房又没有能撑事的人，所以才处处找茬……” “娘说……先忍一忍，等三婶把气出了……也就好了……” “你今天把四郎弄哭了，三婶虽然表面没说什么，可就怕她记恨上，以后她要是因为这事盯着你找麻烦可怎么办？” 叶薇目瞪口呆的看着叶荞。 她根本就没办法理解这家人的逻辑。 被人欺负了，先忍着，等对方把气给出了，就会好了吗？ 这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的欺负你啊！ 第6章 改造包子 这世界上永远都是欺软怕硬，蒋氏看着大房好欺负，有事没事就找大房的茬，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大房居然还指望着对方会良心发现，然后跟他们握手言和！ 天呐！ 这不就是典型的包子性格！ 被人打了左脸，不还手就算了，还会把右脸也伸过去让人打！ 叶薇顿时感觉到眼前一片黑暗。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天天被她欺负，连气都不敢吭一声？”叶薇试探着问道。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她也不过就是骂两句，又不会动手，再说我们……也都习惯了。” 叶荞摸着小五的头，低声道。 看着叶荞这个样子，再想想自己刚醒来时，王氏那个忍气吞声的模样，叶薇脚一软，差点就要摔到地上。 之前她还在琢磨怎么赚钱改善生活，结果现在才发现，赚钱不是什么难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改变大房几个人的包子性格！！ 至少现在这种对张氏和三房亦步亦趋、唯唯诺诺的包子行径是绝对不可以的！ 她可不想辛辛苦苦赚了钱，结果全被拿去养活白眼狼了！ 叶薇那零星的记忆当中，王氏和叶荞并不是天生的包子，大房也并不是一直都处于这种被欺压的状态。 原主的爹还活着的时候，是附近有名的大夫，找他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来看病的人很多，叶海英每个月的收入也相当可观，他赚到的钱除了留下一点点给王氏和孩子们当零花钱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交给了张氏分配，用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而张氏虽然看不上王氏，但是一来王氏本身挑不出什么毛病，二来大儿子每个月丰厚的报酬也足够堵住她的嘴，所以当时王氏虽然并不得张氏的意，大房母子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那个时候三房的叶海利虽然也像现在一样做着账房的工作，但是和大哥叶海英比起来，每个月的银钱就少了很多。 蒋氏一向心气儿高，这么比较下来心里难免会嫉妒，于是便处处看王氏不顺眼。 可是不管她心里怎么不忿，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能暗自憋着，毕竟三房的收入也要上交张氏，留下来的银钱就所剩无几，这种情况下，三房想要改善生活，还真要借大房的光才行！ 所以这些年蒋氏真是一边憋着气，一边想办法讨好王氏，实在忍不住了，就找机会暗中在张氏面前抱怨几句，使使坏。 虽然不能每次都成功，但是五次里总有一次张氏会把王氏叫过来训斥，这在蒋氏看来也算是给自己出气了。 对于蒋氏的这些小动作，王氏并非真的一无所觉。 可谁让她是那种非常典型的贤妻良母，信奉的就是逆来顺受。 在王氏的心中，认为只要一个家庭和睦，自己受点委屈没关系。 所以每次张氏找茬骂她的时候也都是默默忍了，从不回嘴。 王氏的一味忍让也不是没有作用的。 正因如此，叶海英对王氏也就越发的爱重，平日私下里也经常会给妻子带点零食首饰之类的哄她开心，所以这些年来王氏的日子还算过的舒心。 可是情况在叶海英去世之后就发生了变化，在失去了一家之主这个顶梁柱之后，大房所有的财产都被张氏以“管家”的名义拿走，甚至连王氏嫁妆里值钱的东西也以“这是我儿子给你添置”的理由被没收。 而之前靠着大哥的面子在镇上给人当账房的老三叶海利，则成了叶家现在最主要的银钱来源。 这样一来，蒋氏的心理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变化，隐隐将自己当做了妯娌间的第一人。 她心眼本来就不大，一朝翻身之后，自然要把之前受的“气”还回去，于是每天讽刺王氏，找茬打骂大房的几个孩子，就成了她闲暇时最愿意做的事情。 看着孩子们吃的最少、穿的最破，还要跟着自己受气，王氏心里时很难过的，但是那又能如何？ 这个时代女人是不能自己顶门立户的，丈夫意外身亡，剩下的孤儿寡母也只能依附着叶家生活。 所以日子再难过，也要忍。 就这样大房的人硬生生的忍出了现在的包子性格。 虽然同情大房的遭遇，但是在理清前因后果之后，叶薇反而放心了。 性格柔顺点没关系！ 只要不是天生的包子就好！ 说白了王氏和叶荞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根源还在于她们眼下不得不依附着叶家生活所致，实在不行到时候找机会另立门户单过就是了，总之绝对不能一直跟着这一大家子过下去。 不然的话，就算赚再多的钱，她们大房也永远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叶薇越想越觉得未来还是美好的，但是要改造包子，却必须要从现在做起。 决定了之后，她便看着叶荞，认真的道：“姐，你跟我说，现在咱们这日子过得，你是真的习惯了，还是逼着自己去习惯？” 叶荞闻言楞了一下，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眼圈儿悄悄的红了。 叶薇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暗自叹气，但是她明白，这不能全怪叶荞。 抛开她原本的性格不提，女人在古代本来就处于劣势，甚至以逆来顺受为美德，所以想要改变她的想法，让她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要下猛药才行。 不幸中的万幸，小五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敢抗争的，虽然有着王氏和叶荞的耳提面命，但还是敢于反抗！ 这就说明小五还是有改造的余地！ 这么想着，叶薇又看向了叶荞。 “姐，从进屋开始，你就一直劝我忍，你仔细想想看，从爹过世之后，咱们大房一直在忍，结果呢？！有用吗？！我们一忍再忍换来的是什么？！” 刚刚一直是叶荞在说，现在怎么也该轮到她说句话了。 “爹留下来的钱全被奶拿走了，连娘的嫁妆都没剩下！三婶整天涂脂抹粉、钗环佩饰的，娘却连根簪子都没有！” “我们在家里挑水、劈柴、洗衣裳做饭……什么活都干了，就这样还说我们是拖油瓶，一天到晚吃闲饭！亏他们说得出口！！” “我的事情就不说了，同样差不多的年纪，四郎他天天去学堂念书，小五却只能在家里干杂活，爹留下来的钱没有一千两也有八百两了吧？难道这些钱真的不够多供一个小五念书的？！” “这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奶都给谁留着？！！” “难道你和娘心里真的不清楚？！” “难道你就真的甘心这样下去？！在叶家做牛做马，然后再随随便便被嫁给一户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人家？！” …… 叶荞被叶薇说得哑口无言。 叶薇看着叶荞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 其实王氏也好、叶荞也好，对于大房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心里清清楚楚，只是现在弱势的处境让她们不得不逆来顺受。 时间长了，她们也就渐渐变得麻木，开始下意识的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的不满，甚至反抗的想法都不敢升起。 这也是一种类似于鸵鸟的自我保护心理。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事实剖开，血淋淋的摊在她们面前。 她要让她们看清楚，想要不再受气，就只能自己先强硬起来！ 就算现在现实的处境依旧很糟糕，但是至少从心理上，大房不能再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了！ “薇儿，你……”叶荞看向叶薇的目光多出了一丝疑惑。 这不像是木讷的叶薇会说出来的话。 叶薇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太生气，说得有点多，似乎引起了叶荞的怀疑。 “姐，不瞒你说……我现在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叶家我算是彻底的看透了！” 叶薇说道，“我们万事忍气吞声换来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我们的死活他们都不会在意！今天若是躺在床上的人是四郎，你觉得三婶还会拦着不让找大夫吗？” 叶薇说完这话的时候，叶荞已经是泪流满面。 叶薇说的这些，叶荞又如何不懂！ 叶薇走到了叶荞的身边，在她的背上安慰般的拍了拍。 过了好一会，叶荞才轻声道，“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三婶那种性格，上面还有奶在压着，稍不如意，就骂我们不孝顺……” “现在只能希望大哥能过了乡试，中了举人，那我们在叶家的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叶薇闻言没有说话，就连小五都一脸不信的看着叶荞。 感受到弟弟妹妹的目光，叶荞低下了头，辩解似的道：“至少……至少面子上……” 说到这里，叶荞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心里明白，不管大哥叶泓宇中不中举，她们娘几个在叶家的待遇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叶泓宇今年十七岁，是叶家的长子，也是叶家第三代长孙，他自小就聪慧过人，早两年中了秀才，如今就等着科举考试了。 虽说叶泓宇也是大房的孩子，可他却不是王氏所出。 叶泓宇是叶海英第一个的孩子。 第7章 半夜的哭声 叶泓宇在出生之后，他的亲生母亲就病倒了，虽然有当时身为大夫的叶海英精心调治，但还是很快就去了。 之后叶海英才娶了现在的妻子王氏，并且生下了叶荞、叶薇和小五三姐弟。 只不过自打王氏进门之后，张氏一直都不喜欢王氏，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心疼大孙子，还是存心打算给王氏难堪，张氏就以传宗接代为借口，将两岁的叶泓宇抱到上房去养在身边。 所以一直以来叶泓宇跟大房的人一点都不亲，包括他的亲爹叶海英。 叶海英在世的时候，叶泓宇一年到头跟叶海英除了日常的招呼之后，连话都很少说。 所以在叶海英死后，他明知道张氏以供自己念书为由，将大房包括王氏的嫁妆在内的财产搜刮了个精光，张氏和蒋氏每天把大房的几口人当做下人一样使唤，也没有站出来表示一点维护之意。 或许在叶泓宇的眼中，王氏这个继母跟三婶蒋氏是一样的。 所以王氏母子几人私底在叶家过得怎么样，他一点都不在乎。 在他看来大房不过是比之前拮据了一些，至少没有挨饿受冻，就算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庄户人家的女人孩子哪有不干活儿的呢？！ 叶薇觉得叶泓宇之所以对大房情况不闻不问，主要是因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张氏非常技巧的限制了他和大房人的接触。 他对亲爹叶海英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更何况王氏这个继母了？！ 想到大房长子叶泓宇，叶薇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泓宇和大房的关系会变成今天这样，其实怪不得他。 毕竟他不到两岁就被张氏抱到上房，平日里除了吃饭之外，和大房的人甚少接触，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产生什么感情。 想指望着叶泓宇出人头地，来改善大房几人的生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王氏是叶泓宇的亲生母亲也就罢了，毕竟母子连心，叶泓宇怎么样都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管。 就算是他有这个胆子，既然他想要走仕途这条路，他也不敢让自己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可偏偏王氏是个继母，叶泓宇自然可以不用像对待亲生母亲那样对待王氏。 这些年叶泓宇也不是一点没有关心过大房的人，只不过他稍有这样的意思，便会被张氏讽刺训斥，久而久之，便也不怎么往来了。 再加上张氏为了保证自己对这个长孙的影响力，在叶老爷子的默许下，经常有意无意的提起叶泓宇的生母，这让叶泓宇每每看着王氏和自己的三个弟妹心中也不舒服。 就这样十几年下来，叶泓宇完全把上房当成了亲人，亲爹和大房的其他人反而疏远了许多，在叶海英去世之后，他能对大房的遭遇漠然以对就很不容易了，要求他帮大房说话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薇摇了摇头，对于一个指望不上的人，永远都不要抱有希望。 所以改变大房命运的重担，最终还是要落到她的身上！ “你们三个在屋里说什么呢？” 就在叶薇认真烦恼的时候，王氏推门走了进来，眼睛还有点红。 之前蒋氏责骂小五的过程，王氏一字不漏的听在耳朵里。 作为母亲，自己的孩子受了欺负，她当然非常心疼，可是就算知道小五受了委屈，她也只能装作没听见一般的继续在厨房里干活。 王氏心里很清楚，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她不出去，小五顶多是被蒋氏骂几句，可是如果她出去帮着孩子们辩解，后果很可能是被蒋氏抓住机会小题大做，搞不好还会惊动屋里的张氏。 在叶家当了十几年的媳妇，王氏对于婆婆张氏的手段太了解了，虽然她只是大字不识的老太太，但是论起拿捏儿孙们的手段来，可是一等一的。 大郎叶泓宇被她硬生生弄得和大房离心这事且不提，单说叶海英走之后，孩子们经不知道多少次因为“不听话”被她罚着不许吃晚饭了。 偏偏在农村，庄户人家罚孩子不许吃饭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她虽然心疼，却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即使心如刀割，她也要忍。 可儿子毕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王氏进屋之后，还是第一时间检查起了小五身上的伤。 当她发现小五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妥当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要吃晚饭了，你们几个快点出来帮忙。”王氏催促道。 “娘，我晚上就不去吃晚饭了，我现在头还有点晕，想要早些休息。”叶薇连忙说道。 “薇儿，你没事吧？” 王氏赶紧走到了叶薇的身边，紧张的说道，“你不舒服还出去乱晃，还不快点去床上躺着！” “娘，我没事的。”叶薇连忙对着王氏笑了笑，“我躺会就会好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王氏责怪的瞪了叶薇一眼。 “对不起！”叶薇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傻丫头，快点休息吧！”王氏又哪里忍心真的怪叶薇，她慈爱的摸了摸叶薇的脑袋，招呼了叶荞和小五一声，便转身往房间外走去。 “娘！” 就在王氏的手碰到门的那一刹那，叶薇忽然开口叫住了王氏。 “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王氏没有回头，她愣了一下，推开门边匆匆往上房走去。 “薇儿，你不舒服就快点休息吧！”叶荞叮嘱了叶薇一声，带着小五也跟着王氏离开了。 叶薇在屋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去应付叶家的那些人。 真这么一顿饭吃下来，叶薇真怕她会憋出内伤。 叶家这种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的普通庄户人家，吃饭时候的规矩却很大。 比如说叶老爷子和张氏没有上桌之前，所有人不能往桌前凑。 比如说张氏身为婆婆，每顿饭都必须有一个媳妇站在身边伺候着，鉴于叶家现在各房的地位，这个伺候的人选每次都是王氏。 这样一顿饭吃下来，非把人累死不可。 叶薇要休息了。 她必须得养足精神才行。 因为她只有养足精神了，才能看晚上的那出大戏。 叶薇可是非常期待的。 叶薇的人生忽然遭遇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她是真的很累了。 脸也洗过了，她脱了鞋子直接变倒在了床上。 这种硬邦邦的床，叶薇以为自己会睡不惯的，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她刚一倒下，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薇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一阵哭声。 “宝儿！宝儿你怎么了！” 哭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叫喊声。 叶薇猛地清醒过来，仔细听了那声音片刻之中，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老三媳妇，你们家大半夜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很快便听到张氏怒气冲冲的对着三房吼道。 三房弄出来的动静，也成功的将已经入睡的叶家全部惊醒了过来。 “娘，求你救救宝儿！宝儿他就快要不行了！” 张氏才走到三房的门口，蒋氏就扑到了她的脚边，抱着张氏的脚哭着求救。 “宝儿怎么了？”张氏一听自己的孙子有事，顿时也紧张了起来。 “宝儿半夜醒来说肚子痛，痛得都在床上打滚了！”蒋氏急的都要掉眼泪了。 张氏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闹了半天原来仅仅只是四郎肚子痛。 张氏推开蒋氏进了屋子，走到床边看着在床上哇哇大哭的四郎。 四郎脸色既没有发白，额头也没有出虚汗。 只是在床上干嚎两句，看着根本就不像有多大的事情。 小孩肚子痛实在是太正常了，加上四郎又贪嘴，说不定就是下午的时候吃坏了肚子。 三房这么一闹，整个叶家的人都爬了起来，大半夜的全部都集中到了三房的屋子中间。 “宝儿乖，你不会有事的。”张氏坐到了床边，轻轻的摸了摸四郎的脑袋，然后她又转头对着蒋氏训道，“老三媳妇，你儿子肚子痛，你就在一边干看着吗？还不快点去端碗热水来给宝儿喝！” 蒋氏别看平时嚣张的很，因为这突发的状况，她整个人都懵掉了，听着张氏的吩咐，她这才急匆匆的跑到厨房去装了一碗热水过来。 叶薇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闹得鸡飞狗跳的三房，心里想着这小孩的病就是那么的不好治。 四郎明明就是胃疼，却因为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捂着肚子的那一块，就一律被人认为是肚子痛。 连疼的地方都弄错了，又怎么对症下药？ “娘，宝儿疼成这个样子，我们怕是要去给他找个大夫！” 蒋氏想要喂四郎喝点热水，可四郎又闹有叫的，把蒋氏手上的那碗热水全都倒在了床上，差点连碗都给打了。 张氏一听又是要找大夫，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老三媳妇，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小孩子那么娇惯可是不行的。”张氏板起脸训道。 第8章 一碗水要端平 白天大房就闹着要请大夫，大房好不容易消停了，到了晚上三房又开始闹了起来。 请大夫可是要花不少钱的，在张氏看来，四郎根本就没有多大的毛病，他们叶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若真要是照这么个折腾法，三天两头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要去请大夫到家里来，家里就算是有再多的钱，也是不够花的。 “娘，这肚子痛可大可小啊！”蒋氏都要急的上火了，“您忘了前年村口的大牛家里，他大儿子那么的壮实，就是忽然肚子痛送掉了性命！” 蒋氏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只能把后果往严重了说。 蒋氏扑到了张氏的脚边，抱着张氏的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娘，宝儿可是您的亲孙子，您若是不管他的话，他这条小命可就要没了！” “老三媳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张氏一巴掌拍在了床上，“有你这么咒你自己儿子的吗？” “村口的大牛家儿子当初是什么情况，今天宝儿是什么情况，这能一样吗？大牛家儿子当初肚子疼的直冒冷汗，脸都已经变形了！” “宝儿是我的孙子，我又怎么可能不关心他的情况！” 张氏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家里就老三媳妇事多。 特别是老大媳妇一家也全都在场，今天叶薇那副样子，已经是快要去了，她都能狠下心来不给叶薇找大夫。 而四郎的情况看在她的眼里，可是连叶薇一半那么严重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到必须要找大夫的地步。 再说了她刚刚才拒绝了老大媳妇给叶薇找大夫的请求，这要是马上就答应给老三媳妇找大夫，这偏心的也太明显了一些。 张氏既然掌管着整个叶家，这一碗水就算端不平，她也要保证至少不让人抓住把柄。 王氏在一边看着不禁红了眼眶。 她心中如今有说不出的委屈。 今天她苦苦的哀求张氏，希望张氏能给昏迷不醒的叶薇找个大夫，可蒋氏却在那边百般阻挠，说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如今她的儿子病了，那堆理由就仿佛不存在了一般，她反倒理直气壮的要求起张氏去请大夫。 同样是叶家的人，难道三房比他们大房就是高出一等吗？ 然而王氏纵使有千般的不满，但是她那逆来顺受、贤妻良母的性格，让她根本就没办法对一个人产生恨意。 更何况在王氏的眼里，蒋氏纵使有千般的不是，四郎也是无辜的。 她看到床上躺着哇哇大哭的四郎，站出来就想要帮他说说情。 四郎的哭声让她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始终没有办法看着一个小孩如此的遭罪。 “娘，你想做什么？”叶薇压低着声音问道。 叶薇看到王氏准备搅合进去，她眼疾手快的拉住的王氏。 “四郎他疼成了这个样子……我……”王氏看着女儿模样，不由的心里开始发虚，说出的话也异常的没了底气。 “娘，你忘了今天三婶是怎么对我的了？”叶薇都要无语了。 所谓的“老好人”或许指的就是王氏这种人了。 “是啊！娘！”叶荞今天因为叶薇的一番话有所触动，她也跟着附和小声道，“薇儿今天糟了那么大的罪，三婶不仅没有帮过我们半分，还说出那么刻薄的话来，你现在站出去帮四郎说情，这又算什么事？” “娘，万事还有奶做主呢！”叶薇继续说道，“你这个时候站出去，三婶不仅不会感谢你，或许还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叶薇一看张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有要为四郎请大夫的打算了。 这一切也在叶薇的预料之中。 原本四郎也没有严重到要请大夫的地步。 “娘，你忘了今天四郎是怎么欺负我们家小五的了？”叶荞似乎压抑了许久，她终于有机会在母亲的面前，一次性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叶荞气不过蒋氏那么的欺负她们大房的人！ 今天这样的情况，她还真的没有办法逼自己，再违心为三房的人说情。 “四郎今天吃了那么多野果，我想一定是因为这样，他吃坏肚子了。”叶薇继续说道，“那野果可是小五冒着生命危险，爬到树上去给打下来的，但是四郎却一个果子都不愿意分给小五，今天这样也算是他自作自受了。” “而且他如果真的是吃坏了肚子，那也根本就没必要去请大夫。” 叶薇和叶荞两个人在一边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准备去说情的王氏给劝住了。 叶薇和叶荞两个相视一笑。 叶薇发现今天她的一番话，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叶荞至少敢开始走出反抗的第一步了。 至于王氏…… 叶薇觉得这还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过程。 “老三媳妇，今天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叶家就一普通的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闲钱去请大夫，再说了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我们又能到哪里去请大夫？” 张氏用蒋氏白天自己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 “如果能把大夫给请过来，这大半夜的出诊费，绝对不是白天能比得了的，到时候我们叶家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蒋氏一听张氏提到钱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这分明就是她白天的时候对大房说的那些话，想不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还是报应在了他儿子的身上。 就像是张氏所说的，这大半夜的出诊费，可不是白天能比的。 为了能够救自己的孩子，蒋氏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可是叶家的钱并不是她私房钱，她没办法动用叶家的公款。 其实蒋氏也是藏了有不少私房钱的，但是经过了白天那一闹，她是绝对不敢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去请大夫。 因为这笔钱她完全没有办法跟张氏解释。 到时候他们三房都没办法在叶家抬起头来救人了。 正当蒋氏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四郎治病的时候，却听到张氏又一次发话了。 “老三媳妇，我看宝儿也就是闹个肚子而已，不会有多大的事情的。”张氏最后拍板道，“别说我这个做奶的偏心，一会你也去厨房那个鸡蛋，给宝儿冲一碗鸡蛋水喝，我保准他明天就不会有事的。” 张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这围了一大屋子的人。 “大家都散了，都散了。”张氏继续说道，“明天一个个可都还要干活呢！” 一夜风平浪静的就这么过去了。 蒋氏因为四郎的病，熬红了眼睛。 张氏半夜不肯去请大夫，她也只能等着到了天亮之后，如果四郎还是腹痛不止，那么她就必须要带着儿子去找大夫了。 蒋氏打定了主意，一整晚都守着四郎。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四郎的肚子终于不痛了，第二天便跟个没事人一样，又开始活蹦乱跳的四处惹事生非。 因为四郎好的很快，蒋氏免不了又被张氏一通数落。 张氏责怪蒋氏大题小做，如果前一天晚上真的按照蒋氏说的去找大夫，这纯粹就是家里的钱多的烧得慌。 蒋氏心中虽然有怨气，但也只能默默的忍了。 王氏由于前一天晚上被叶薇和叶荞劝住了，压根就没搅合到这件事当中，所以很好的撇清了关心。 蒋氏不管是怪到谁的头上，都迁怒不到大房的人。 任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四郎之所以会肚子痛，全部都是因为叶薇那轻轻的一点。 叶薇白天继续装着身体不舒服没有出门，趁着白天的时间，她盘点了一下大房的全部家当。 这些东西可是关系到了日后她如何东山再起的。 但是叶薇的一番盘点，到了最后她只能总结出一个字，那就是——穷。 叶海英死前留下的那些钱物，被张氏以各种的理由给拿走了。 这中间还包括了王氏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之后方家因为退婚，赔偿给叶薇的五十两银子，也被张氏给拿走了。 这笔明明应该是大房的钱，大房连一个子都没看到。 王氏在叶家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竟然连声都不敢吭一句，让叶薇只想说，这样好欺负的人，不欺负她还能欺负谁？ 因为永远都不要指望坏人会有良心。 叶薇心中还是存了一些希望的，如果大房能拿得出本钱来给她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她想要东山再起的难度，也会降低不少。 现在看起来，大房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不过那些原本就应该属于大房的东西，叶薇是绝对不会让张氏白白霸占的，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她统统都要拿回来。 叶薇在屋子里默默的盘算了一天，很快又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作为一家之主，叶老爷子和张氏住的是正东的房间，屋里用炕墙简单的隔开，形成半开放式的内外两个部分。 昨晚那一顿被叶薇给躲了过去，但她也总不能永远都不去吃晚饭了 叶薇到了饭点，准时的去了正房。 叶薇进屋的时候，叶德昌叶老爷子正盘腿坐在炕上。 第9章 你跟我出去一下 他今年五十出头，白面长须，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点都不像是庄户人家的人，反倒是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此时的他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望向窗外，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张氏则坐在叶老爷子身边不远的地方，板着脸，用挑剔的眼神看着王氏里里外外的忙活。 蒋氏的女儿叶茵则坐在张氏下首的炕沿上，低头绕着手中的帕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薇进门的时候，屋里的三人俱是一愣。 叶茵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再度低下头去。 叶老爷子皱了皱眉，也没有说话。 张氏则是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开口，“昨天还寻死觅活的，吃饭倒是积极！” 叶薇早知道张氏是个什么性格，虽然已经当了奶奶，可老太太却并没有老一辈儿的仁慈和宽容，反倒隔三差五就会找茬骂骂家里的媳妇和儿孙，借此来彰显自己的权威和地位。 面对这样一个根本就没道理可讲的老太婆，叶薇自然是不会傻乎乎的还嘴。 她避开了张氏的怒瞪，径自走过去帮着王氏把小桌子放到了炕上。 叶家虽然是一大家子一起用饭，但是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分成两桌的。 通常情况下，是叶老爷子带着儿子们坐在炕桌上，老太太张氏则带着媳妇和一大帮孩子坐在地下的桌子上。 在叶薇这一辈儿里，也只有叶泓宇有特殊待遇，从小到大都和老爷子坐在一起。 现在叶家老大叶海英已经没了，老二凌志谦带着家人住在县城里，所以炕上每天就剩下叶海利和叶泓宇陪着老爷子吃饭。 在叶薇的帮助下，王氏很快便将桌子和饭菜摆好。 张氏了一眼，没有挑出毛病，王氏这才小心的退到了一边。 张氏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王氏站在一边伺候的。 偏偏张氏为人又挑剔，对王氏这个媳妇又异常的不满。 所以每次在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整治王氏。 一会儿要葱、一会儿要酱，而且总是不一次要完，经常是一顿饭下来王氏忙的晕头转向。 王氏每天也只有等大家都吃完了，收拾好了桌子，才能在厨房就着菜汤吃点冷饭。 叶薇看着一脸阴沉的张氏，忍不住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庄户人家的命，却偏偏要立大户人家的规矩，真是会作！ “三妹……” 就在屋里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叶茵不知道何时蹭到了叶薇身边。 叶茵用两根手指轻轻扯了扯叶薇的衣角，悄声道，“你跟我出去一下。” 叶薇没想到叶茵会主动找她说话，诧异道，“什么事？” 叶茵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张氏，见她正低头替叶老爷子装旱烟，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才又低声道，“你问那么多干嘛？让你跟我出来就出来！” 往日里，只要叶茵用这种微恼的语气同叶薇说话，对方总是吓得什么都听她的，乖得不得了。 谁知道今天叶薇却没有依言往外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执拗的问，“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 叶薇话说到一半，见张氏面色不善的朝两人看过来。 她赶紧不怀好意的提高了声音。 “眼看着要吃饭了，奶说了，吃饭前后不让乱跑，省的找不着人！”叶薇一脸无辜的看着叶茵，“二姐，奶说的话你都忘了啊？！” 张氏不就是希望被小辈们捧着嘛！ 只是拍个马屁而已，这有多难！ 为了能在分家之前少受点刁难，仅仅只是哄着点这个老太太，对叶薇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果然，叶薇这话一说完，张氏的目光立刻便落在了叶茵的脸上。 叶茵毕竟还年轻，没一会便被张氏看着心里发虚，连忙低头认错。 张氏似乎并不想跟叶茵计较，她半真半假的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之后，马上低下头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计。 叶薇皱起了眉头。 这个张氏也太偏心了一点。 居然只是瞪了一眼，咳嗽一声就过去了？！ 这要是换成她或者叶荞的话，如今张氏一定已经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了！ 只不过叶薇弄不清楚，这个张氏偏袒叶茵，是因为特别疼爱这个孙女，还是因为三房每个月交给家里的钱…… 叶薇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琢磨着张氏的心里，叶茵却在一旁气得够呛！ 叶茵是真的很讨厌叶薇。 小的时候她就不明白，为什么叶薇长成那副吓人的样子，都可以跟着大伯父去县城里的医馆。 在那里跟着大伯父习字、念书、甚至学习医术。 她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却每天只能跟娘亲待在家里，围着喜怒无常的张氏伺候着，还动不动就被训斥！ 这不公平！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都已经这么委屈了，娘亲还要求她要和叶薇打好关系，说只有这样做，才能多多的从大房得到好处！ 不过是一个丑鬼而已，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那时候的叶茵总是很不耐烦，但是一想到每次去找叶薇的时候，都能吃到平时在家里很少吃到的点心，她就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长大一些之后，叶茵就明白了，大伯父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人，家里大部分的银钱都是他在县里给人当大夫赚来的，一家人的生活来源也大部分来自于他的口袋。 就连父亲账房的工作，也是大伯父给找的！ 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叶茵觉得自己更讨厌叶薇了，那个死丫头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已，其它的有什么地方能强过自己？！ 凭什么她就能什么都有？！ 凭什么自己就要对她低三下四？！ 凭什么？！！ 叶茵嫉妒的都要发狂了，她恨上天不公，恨叶家的这个丑八怪，能够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宠爱！ 其实蒋氏也好、叶茵也好，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房的人从来没有要求他们在自己面前如何的卑躬屈膝，就是当初叶海英给叶海利找了个账房的工作，也是看在对方是自己弟弟的份上，主动提出帮忙的。 大房众人，包括一直相当内向的叶薇在内，都从来没有要求三房的人对他们如何如何！ 是蒋氏自己要求叶茵跟着她讨好大房，结果却暗地里把账都算到对方头上！ 这种想法实在蛮不讲理，却是最真实的人性。 也正因为如此，在叶海英去世后，自认为带着孩子在大房面前“憋屈”了十几年的蒋氏才会有了一朝翻身、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满心都是想着要如何把这些年在王氏面前受的“委屈”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如果张氏是个好的，在大儿子死后自然会可怜王氏的遭遇，善待大房的孤儿寡母，可张氏偏偏性格喜怒无常，再加上不待见张氏，所以连着张氏生的几个孩子也不喜欢。 就这样，蒋氏在她的暗地里纵容下，几乎由着自己的性子把大房的人踩在脚下欺负！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叶茵的手笔。 来叶海英死了之后，看着原本需要自己巴结的叶薇，也需要辛辛苦苦的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叶茵的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小的时候大房条件好又怎么样？ 现在还不是没了父亲，连个依靠都没有？！ 跟着大伯又是认字又是学医又怎么样？ 自己还不是个见了人连话都不敢说的废物？！ 从小定了娃娃亲又怎么样？！ 长成那个鬼样子还不是被方家退了亲？！ 这都是报应！ 一想到方家，叶茵的眼神就闪烁了起来。 刚刚蒋氏回到屋里的时候拉着她说了半天话。 蒋氏大概意思就是，现在方家虽然退了叶薇的亲事，但是为了怕人闲话，所以只是口头提了一下她和方鸣之间的婚约。 至于正式请媒人上门，大概还要再等一个月之后，等之前的事情过去了再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无论是蒋氏还是叶茵心里都明白，口头婚约这种事情根本做不得数，像叶薇，之前说的好好的，两家默认了十几年，现在还不是说退就给退了吗？ 所以这一个月对于三房来说，是最关键的时期，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方家来人提亲，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原本无论是蒋氏也好，还是叶茵本人也好，心里对于这桩婚事都是有把握的，毕竟那方鸣现在对叶茵不知道有多上心。 可谁知半路却出了岔子—— 叶薇那个死丫头一个想不开上吊了。 叶薇上吊真死了倒还好，现在叶薇又好端端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人言可畏，蒋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十里八乡的流言蜚语，搅黄了他们跟方家这口头的婚约。 叶茵想起刚才蒋氏在屋里的耳提面命，忍不住恨恨的看了一眼叶薇。 她虽然自认为没什么把柄在这死丫头手里，但是看对方那个样子，真要是豁出去了做出什么事情也挺麻烦的。 别的不说，只要叶薇去乡里哭，她对大房的人不好，不管是真是假，她的名声就算完了！ 第10章 不好对付了 方鸣虽然喜欢她，但是婚姻大事，还是要看父母的意思。 到时候若是那边真的因为这个反悔，她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到方鸣那张斯文俊逸的脸，叶茵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死死咬住了嘴唇。 不行，现在还不是对叶薇发脾气的时候！ 为了魏郎她也要忍！ 只要方家下了聘，一切成了定局，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反正这年头两家结亲，从下聘到成亲要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还怕没有机会收拾这个死丫头？！ 这么想着，叶茵便硬生生的把心中的怒意忍了下来，她强迫自己往叶薇身边挪了挪，忍着心中的厌恶开口道：“三妹……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心机在深沉，也没法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更不用说瞒过叶薇了。 叶薇心中好笑，面上却装作不懂的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这个死丫头居然明知故问！！ 等婚事定下来，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叶茵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怯怯的道：“就是方家的事……” 叶薇闻言，心中忍不住笑了。 她就说叶茵怎么无缘无故往她这边凑，原来是担心她会搅黄了跟方家的好事。 “方家？”叶薇挑挑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叶茵：“方家不是退婚了吗？难道二姐你不知道？！” “不不不！我知道！”叶茵赶紧摇头，“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说完之后，她一脸愧疚的低下头，两手手指不断绞着淡粉色绣着水仙花的帕子。 看着她这幅做派，叶薇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叶茵年纪不大，心机可是不浅啊…… 怪不得原主被这个二姐玩的团团转，甚至连对方和自己的未婚夫早就眉来眼去都被蒙在鼓里—— 方鸣从小便和叶薇订了婚，所以两家也没避讳，他在县城念书的时候便经常到叶海英的医馆里吃饭，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还被留宿。 当时叶茵总是以陪伴叶薇为借口去医馆，想来便是那时候对方鸣动了心思。 想到这里，叶薇在心中冷笑一声，无辜的看着叶茵问道，“方家退了我的婚，二姐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叶茵闻言一愣。 “二姐你觉得你那里对不起我？”叶薇却故意装疯卖傻的继续问道，“是你故意到医馆去和方鸣偶遇？还是偷偷顶着雨去私塾给他送伞？亦或是打着我的幌子主动找他说话？” 叶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薇。 这些事情她一直以为叶薇不知道的。 想不到叶薇却是看着眼里，却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过。 “你不用说对不起，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感谢你在我忙着跟爹学医术的时候帮我照顾我的‘未婚夫’！”叶薇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贴心的姐姐，正该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才是呢！” 叶茵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叶薇算是看出来了，这叶茵虽然有点心机，但是道行却差得远了。 被她随便唬两句，顿时就原形毕露。 她若是想要在叶家生存，绝对不能继续忍气吞声，只有让那些人忌惮她，大房才有喘息的余地。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叶茵立刻抬起头，一脸委屈的道，“三妹……你不能胡说……” 叶茵整个人已经开始慌了。 “退婚是方家的事，你不能因为他们转而求娶我，就故意污蔑我啊！你这样子……传出去的话……我不如死了的好……” 说完，她居然眼圈一红，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看到这里叶薇不得不开始佩服起了叶茵。 叶茵这演戏还真的挺有一套的，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材。 叶茵今年刚满十五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凭良心说，她长得白皙柔美，杏眼桃腮，在庄户人家里，的确算得上是难得的漂亮姑娘。 怪不得方鸣会在父亲死后立刻退婚，并且不顾闲话的求娶叶茵。 这一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的样子，哪个少年郎看了会不动心？！ 不过这一套用来对付叶薇显然不管用。 她看着叶茵的做派，突然笑了出来：“二姐，你看你，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 现在的叶薇显然也不再是一盏省油的灯了，她的手搭着叶茵的肩膀，然后装模作样的安慰起来。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呢？”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叶茵，“三婶的家教这么好，你自然不会故意勾引自己未来的‘妹夫’……” 叶薇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看着叶茵的表情。 “你不会跟着他去南坡的小树林。” “更加不会给他绣着牡丹花的……” …… “三妹！” 叶薇说到这里，叶茵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去，此时她也顾不上哭了，急急的打断了叶薇的话。 “我也是一时激动了，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顾不得去想为什么自己送帕子的事情会被大房的人知道，此时的她只想堵住叶薇接下来的话。 “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不过是闲着聊天，谁又往心里去呢？”叶茵一脸的心虚。 “是吗？”叶薇故意上下打量着叶茵。 小姑娘此时穿着一身崭新的藕荷色缎子褙子，黝黑的头发盘成发髻，上面插着一根小小的金凤头簪子，耳朵上带着一双金牡丹耳环，腕上也带着同花色的金镯子。 “二姐，我怎么敢跟你比呢……你现在看着比县城里那些小姐也不差，叶家现在可是穷的连给我们找大夫的钱都没有的……” 张氏闻言立刻抬头，狠狠地看着叶薇。 她刚想开口斥骂，却被叶老爷子悄悄伸手拽了拽衣袖，使了个眼色。 两人多年夫妻，张氏自然明白叶老爷子的意思，见状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叶茵本来就是个心思通透的人，闻言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叶薇现在哭穷，摆明了就是想要趁火打劫！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真不敢不给，叶茵犹豫了一下，取下了头上的簪子，放到了叶薇手中：“说这些干什么，咱们姐妹，我的不就是你的？” 呦，看来三房真是对方家的婚事志在必得！ 一向抠门的要死的叶茵居然出手这么大方！ 叶薇拿着簪子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显然她非常的不满意，于是一边手里把玩着，一边装似无意的说道，“这簪子给我可惜了，二姐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向都是散着头发挡着脸的……” 叶茵损失了一根金簪，本来就在肉痛，闻言忍不住气了个倒仰： 这个死丫头！死了一次脸皮居然变得这么厚！ 威胁她要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不过气归气，封口费还是要给的，叶茵咬咬牙，忍着气强笑道： “这事儿是我考虑的不周到，簪子的确不合适，不过薇儿你腕子白，带这个镯子正好看……” 说话间，她拉过叶薇的手，褪下了自己腕上的牡丹掐丝金镯子，过到对方腕上，同时心里如同滴血一般。 那个簪子也就罢了，虽然看着好看，却是中空的！ 这个镯子却是她及笄的时候外婆给的，是实打实的金镯子，比那个凤头簪子不知道值钱了多少！ 这次真是亏大了！！！ 叶茵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伸出手想要拿回凤头簪，不料叶薇的动作比她更快，一转身边顺手将簪子插在了叶荞的头发间。 在叶荞的一脸懵逼中，叶薇歪头看着叶茵道：“二姐你快看，大姐她带这个簪子好不好看？！”　　　　叶茵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她刚要发怒，却见叶薇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手中的帕子，嘴角还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薇那样子仿佛在告诉她。 要么要簪子，要么要姻缘，你自己选吧？！ 叶茵能怎么办？！！ 她双手握拳，狠狠的攥紧又松开，几次之后，才算硬生生的忍下了想要动手的念头—— 算了，虽然东西值钱，但毕竟比不上自己未来的幸福。 方家家底丰厚，方鸣又眼看着要考中秀才，到时候只要自己过了门，要什么首饰没有？！ 就当暂时施舍大房了！ 等她婚事定下来再跟这个死丫头算账！！ 这么想着，叶茵便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三妹说得对……大姐带这个簪子的确很好看……” 叶荞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伸手把簪子取下，一边推说自己平日里干活儿，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合适，一边朝叶茵递了过去。 叶茵心中顿时一松。 看来大房的人没都疯，还算有一个懂事儿的…… 叶茵满意的伸出手，想要接过簪子，谁料一只带着她牡丹镯子的手从半路伸过来，快她一步接过簪子，反手又插在了叶荞头上。 叶茵带着怒气看去，只见叶薇慢条斯理的收回自己的手，“大姐，干活儿不能戴，你可以留着当嫁妆，二姐诚心诚意的给你，你不要她岂不是会伤心吗？” 第11章 玩不死你 她突然把头凑向叶茵，语气也变得有些飘忽：“你说对吧？二姐？！” 叶茵简直快要气死了，此时此刻她已经把什么婚事啊、忍耐啊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怒视着叶薇，想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却在看到对方表情的一刹那心里猛然一惊，随后感觉自己的头皮开始发麻—— 坦白说，叶薇脸上的胎记真的很可怕，尤其是现在已经是晚上，在油灯下一晃…… 饶是叶茵心机深沉，猛然间也被吓得不轻。 偏巧此时叶薇又故意向她诡异的一笑，直接让叶茵倒退了两步靠在炕沿上，平复了好一阵子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说得对……” 叶老爷子原本坐在炕上听着姐妹二人说话，直到此时，才咳了一声：“三丫头……” 叶薇闻言一愣—— 她可以“敲诈”叶茵，但是面对自己上上辈的叶老爷子和张氏却不能太过分。 听到叶老爷子喊自己的名字，她赶紧走过去站到叶老爷子前面的炕沿处，乖顺的应声：“爷——您有什么吩咐？” 叶老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着眼前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孙女。 不过是十四岁的小丫头，看上去相当瘦弱，整个人还没有长开，此时的她低眉顺眼的站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了刚刚向二丫头要好处时候的泼辣劲儿。 叶薇和叶茵两人的对话，叶老爷子全听在耳朵里，他惊讶于平时看上去温婉规矩的二丫头，居然和方家小子暗中往来的同时，他也对叶薇有了改观。 原来这个平时自己根本没正眼看过一下的孙女，居然是这么倔强的性格！ 叶老爷子平时的确不太管家里的事情，但是却不代表他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老大死后，妻子张氏和儿媳妇蒋氏是怎么对待大房母子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不是不知道王氏的委屈，但是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在一个家里做家长，哪可能真的把一碗水端平？ 毕竟现在老大没了，银钱的来源还是要靠三房，大房虽然受了点委屈，但是毕竟也没冻着饿着，就是干点活儿而已，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谁家庄户人家的媳妇孩子不干活儿呢？！ 叶老爷子下意识的把问题的根源从冷暴力转移到了干活上。 这么看起来的话，张氏和蒋氏的行为也挑不出什么大错，不过是女人的小心眼。 叶老爷子觉得，这样的小事情，完全用不着他这个一家之主来插手。 但是今天就不同了，因为叶薇话里话外，涉及到了叶茵的名声！ 若是叶薇编造的也就罢了，只要管住这个丫头，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就算有什么闲言闲语，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现在看叶茵的反应，叶薇说的怕是真的，叶茵和方家那个二小子怕是真有私相授受的事情！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毕竟有东西在那里放着，方家的人只要一查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到时方家这门亲事十有八、九会吹了——毕竟没有人愿意要一个婚前就和自己儿子有来往的儿媳妇！ 到时候事情传开，方鸣顶多落个少年风流的评价，二丫头这辈子却别再想找好人家结亲了！ 她一个丫头片子，嫁好嫁坏不打紧，就怕连累了整个叶家的名声。 他还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孙女没人家呢！ 在心里衡量过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叶老爷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叶薇在自己面前“敲诈”叶茵。 直到叶老爷子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发话把这个一夜之间变得有些不同的孙女叫到跟前。 叶老爷子虽然任由叶薇“胡闹”，但是心里毕竟还是不高兴的。 所以他刚把叶薇叫到身前之后，一开始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睛看着她，希望能够给她些压力，让她知道自己虽然默许，但是却不赞成她的行为。 可叶薇是什么人？她上辈子不知道给多少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看过病，再大的场面也见过了，就算重生一次，也不至于被一个农村老头的眼神吓到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不用等别人动手，她自己都能先拿针戳瞎自己！ 叶老爷子顿时便心塞的厉害。 原本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威严，谁知道叶薇在他的目光下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站着，表情坦荡的就好像是叶老爷子在故意找茬一般。 无奈之下，叶老爷子只得咳嗽了两声。 “三丫头……爷有话跟你说。”叶老爷子不自在的说道。 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先沉不住气的人肯定不是自己！ 叶薇心中微微一笑，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道，“爷，您吩咐。” 她这端正的态度让叶老爷子心里舒坦了不少，出口的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三丫头啊，和方家这个婚事，是你受委屈了。” 叶老爷子不愧是常年和人打交道的人物，为了安抚叶薇，上来就给这件事情定了性。 不过叶薇也知道，这话不过是叶老爷子的开场白，重头戏还在后面。 所以她也不说话，只是摆出了静静听着的姿态。 果然，叶老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继续说了起来。 “但是你是叶家的孙女，遇到事情得为叶家的名声考虑，现在你爹人不在了，咱们叶家和方家之间的道儿算是塌了一半，人方家好歹是读书人家，咱……底气不足啊……” 摆出了自家的难处之后，叶老爷子又开始帮叶薇分析厉害—— “其实这个事情说到底，也是你爹当年办事没心眼儿，婚姻大事咋能嘴上说说就完了呢？” “这以没有字据，二没有信物的，咱们也是空口无凭啊！万一方家要是翻脸不认账，咱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爷……”叶薇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叶老爷子的话，“那照您这说法，方家派人来说退婚的事，而不是装傻充愣的直接跟二姐下聘，算是对我仁至义尽喽？！” “毕竟我大房现在孤儿寡母，他能说句话就是看得起我们了，对吧？！” 明明是方家为人势力，在叶海英死后悔婚，怎么到了叶老爷子最里反倒成了有担当了？！ 真当她是原主那个懦弱任人摆布的小丫头呢？！ 叶老爷子被她说的一愣，他原本说这话也是想为方家挽回点印象分。 毕竟方鸣将来是要和叶茵结亲的！ 大房就算在叶家没什么存在感，但看叶薇醒来后这不肯吃亏的性子，如果贸起劲儿来闹，就算两家的婚事不黄，只怕叶家女儿的名声在村里就完了。 这人，不就是活个名声吗？！ 可他没想到叶薇的脑子居然转的这么快，居然一句话就戳中了问题的关键，这让他倒不好再为方家开脱了。 知道这个三孙女现在不好对付，叶老爷子原来糊弄的态度便谨慎了许多。 叶老爷子琢磨了一下，斟酌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三丫头啊，这些爷都明白。可是这人哪，还是到啥时候说啥话。现在咱叶家的状况明摆在这里，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些事情不用爷说，你都懂。” “姻缘这东西，说到底也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你和方家二小子的婚事，原本也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定下来的。” “现在你爹走了，人家方家退婚，虽然道义上是差了点，但情理上……也勉强说得通。” 或许是因为提到过世的大儿子心里难受，叶老爷子明显眼圈有些红了。 张氏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用厌恶的目光看向了低着头倚在炕沿边上不说话的叶薇，一瞪眼便要开口呵斥。 叶老爷子与她几十年夫妻，自然明白张氏点火就着的脾气，他赶紧抬起手摆了摆，赶在对方开口之前把人拦了下来。 其实这次叶家和方家之间的事情，说到底是女人家的事情，按理说不应该由叶老爷子发话，而是应该由张氏从中和泥。 但叶老爷子深知张氏的火爆脾气，平日里为了在儿孙面前立威，连个好脸都没有，想让她和声细语的劝叶薇，简直比登天还难！ 无奈之下，只能由他这个当爷的出面。 想到这里，叶老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咱们先不说你二姐和方家二小子的事情，那事情还没个影儿呢，现在讲不着，咱就说说你和那方鸣。” “就算当时我不同意，非让方家把你娶过去，那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你过门之后呢？！” “这女孩儿在婆家腰杆硬不硬，一是看娘家有没有底气，二是看夫妻之间是不是和睦，原本你爹在的话，还能说得上话，但是你爹不在了，咱叶家就是照人家方家矮上一截啊……” “再说你脸上又有这块东西，那方鸣少年爱美色，只怕你嫁过去之后也受冷落，说不定还要吃苦受气，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叶家的孙女，叶家总不会不管你的……” 叶老爷子循循善诱。 第12章 上套了 叶老爷子这话说的连消带打的水平真是高啊！ 这放在他们那个年代那是妥妥的干政委、做思想工作的人才！！ 要不是身份场合都不对，叶薇都想给叶老爷子鼓掌了。 老爷子的意思很简单—— 就算你心里再不舒服，你也得看清现实。 婚姻就是个讲究门当户对，要么你娘家又势力，要么你相公习惯你，这样你日子才能过得好。 可是现在你爹死了，你长那个样子方家二小子也看不上你，就算勉强嫁过去，也是不得相公喜欢，说不定婆婆还得磋磨你，给你气受。 咱们叶家门槛比不上方家，就算知道你受气，那也是没法给你出头的，与其过那样的日子不如干脆别痴心妄想，这门婚事黄了就黄了吧。 要不是知道原主和大房的孩子们在叶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怕是连叶薇自己都相信叶老爷子的一片慈爱之心了！ 可现在叶薇心里明白，对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提醒她要知道利害，不要脑子一热闹出什么大事来！ 毕竟她还是叶家的孙女，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个叶老爷子，作为大家长这么做倒也还是说得过去，不过他作为原主的爷爷，这种做派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心寒…… 叶薇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过了好半晌，她才低声道：“那方鸣呢？他这些年在县城学堂念书，经常在爹的医馆吃住，这些情分，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叶茵刚才被叶薇“坑”走了金簪和金镯，正在心里正在肉痛，不过为了和方鸣的婚事，她暂时忍下这口气罢了。 此时听叶薇这么一说，她心里的火蹭的一下蹿上来了，抢在叶老爷子前面开口道：“叶薇，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魏……方家二少爷在大伯父医馆白吃白喝不成？” “这话要是传出去，方家成什么了？方家二少爷成什么了？！”她气得脸色煞白，指着叶薇道：“你好狠的心啊，你明明知道读书人最看重名声，却偏偏要这么说，你让方鸣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他的同窗？你这是要毁了他的前程啊！” “怪不得人说女生外向。二姐你和方家二少爷还没怎么着呢……这就护上了？” 叶薇冷哼一声：“你不让我提医馆的事情，是怕坏了方家二少爷的名声，还是怕你和……” “三丫头！” 没等叶薇说完，叶老爷子便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没有训斥叶薇，而是把目标转向了叶茵：“二丫头，长辈在问话，谁让你插嘴了？！你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还有点规矩没有？！” 平时看着二丫头还算精明，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眼皮子变得这么浅了？！ 三丫头明显因为方家的婚事和三房平时的态度憋着一口气，正缺理由闹呢！ 这个时候她非但不老老实实待着，反而逞口舌之快，这不是正好把借口送到人家手里吗？！ 果然像蒋氏那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教不出什么好孩子来！ 这么想着，叶老爷子忍不住暗自决定，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大郎找个书香人家的女儿当媳妇……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眼前还是要先解决家里的麻烦。 “三丫头啊……”叶老爷子看着一脸执拗的叶薇，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活着啊，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 “以前的事情，那咱都讲不着了，不管遇到啥事而，咱还都得往宽里想。” “你和方家二小子毕竟是口头的婚约，那五十两银子，往好听了说是人家退婚的钱，实际上就是方家补偿他家二小子这些年在你爹医馆的花用啊……” 叶薇：“……” 她原本以为叶老爷子虽然偏心，但还算半个明白人，但现在的她是彻彻底底的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这哪里是半个明白人？ 这特么的就是个颠倒黑白的老混蛋啊！！ 自己的儿子尸骨未寒，孙女差点命丧黄泉，他居然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炕头上替罪魁祸首开脱！ 还有半点身为长辈的慈爱之心吗？！！ 事情发展到现在，叶薇算是彻彻底底看清了叶家这群人的嘴脸！ 这就是一群只想着银钱，忘恩负义，恨不得榨干她们骨髓的白眼狼！ 看来，出去另立门户这件事情，怕是势在必行了！ 不过在此之前—— “爷……”在众人的目光中，叶薇终于轻声开口了，“您刚才说，方家那五十两银子其实是方鸣这些年在医馆吃住的花用，对吧？”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叶老爷子：“所以这钱，其实是方家给我们大房的赔偿喽？！” “小丫头片子！你想的美！！” 叶老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炕上的张氏先火了！ 她就着盘腿的姿势往前欠着身子，一边拍打着身下的炕席，一边指着叶薇喝骂：“你个没教养的小瘪犊子！你再说一次试试？！” “什么叫大房的钱？！咱们老叶家可还没分家呢，所有的银钱都应该交到公中，由我保管，我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你现在敢跟我张嘴要钱？！你也不怕天上打雷下来劈死你个不孝的小丫头片子！！” “娘！谁又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随着一声带着点娇气的长音，蒋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她先是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叶荞头上的簪子，然后大惊小怪的道：“三丫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呢？好好的日子不过，又惹你奶生气了！还不赶紧跪下磕头给你奶道歉？！” 叶薇闻言都被气乐了！！ 这个蒋氏也真是个会来事儿的！ 她应该是早就躲在门后听着屋里这些人说话，知道叶茵刚刚“送”了自己两样首饰的事情，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所以这时候看张氏对自己发脾气，就赶紧进来装好人，顺便起哄借着张氏的辈分来收拾自己！ 不过叶薇还就是吃准了因为方家的事，今天谁都不敢逼她。 于是，面对着“懂事贤惠”的蒋氏，她冷笑道：“三婶，我又没做错，我只是想要回属于大房的五十两银子，你凭啥让我给我奶磕头道歉？！” “大房的五十两银子？！”蒋氏自认为抓住了叶薇的把柄，“三丫头，你别忘了，咱可没分家呢，家里所有的银钱可都是要交给公中的，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能存私房钱的规矩了？！” “哦？那三婶的意思是，除了公众之外，各方私下里不能留有日常花用的银钱喽？！” “那当然！你三叔在外面挣的银子可是一文不少的交给家里的！不然的话，光是你们大房就那么多张嘴吃饭，家里哪还揭得开锅啊！！” 自从家里最能干的叶海英死了会后，每次提起自家男人，蒋氏都显得相当自豪。 “真的是全给家里吗？那三婶你和二姐的脂粉首饰、每季的新衣裳，还有四郎的零食是哪里来的？不会走的也是公中的钱吧？！” 蒋氏闻言面色一僵，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叶薇的视线：“你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二丫头能添多少东西？再说那也是我的嫁妆，你管不着！” “哦？你的嫁妆？我怎么看着这些东西都是县里去年才有的新花样呢？！”叶薇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炕上若有所思的张氏，笑的一脸天真，“这些东西，就连我老姑都没有呢！” 完了！上套了！ 这个死丫头片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 蒋氏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炕上的张氏闻言脸“呱嗒”一下撂了下来。 虽然她知道叶薇八成是故意提起这事儿好让她骂蒋氏，但是她就是压不住心里的火儿！ 说起来张氏这个人脾气暴躁又自私，而且对她来说，又自己的一套道理存在—— 对叶老爷子，她理直气壮，她一辈子给叶老爷子生了三儿一女，为他老叶家传宗接代，这在农村女人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 对下面的几个儿子，就更不用说什么了，用她平时训斥儿子们的话来说“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供养她，孝顺她那是应该的，就算她心情不好骂几句，打两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媳妇们，老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张氏嫁给叶老爷子的时候，对方父母双亡，她进门就当家，所以没受过婆婆的气。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善待自己的儿媳妇儿。 从叶海英的第一个妻子进门开始，她就拿捏着婆婆的款。 为了显示自己比几个儿媳妇都强，不管干什么活，张氏都变着法儿的找茬，不管做的好不好，总之先找到点毛病训一顿再说！ 像王氏这种脸皮薄的被说了，之后只能暗自憋屈流泪。 蒋氏那样泼辣的则是被说习惯了，现在已经完全不当回事儿了。 原本张氏看在大儿子叶海英的面子上，还给王氏留点脸面，现在叶海英过世了，张氏便整天张嘴闭嘴的骂王氏是“扫把星”、“克死了她儿子”，骂的王氏连声都不敢吭。 第13章 讨嫁妆 许是见王氏性格懦弱，张氏越来越过分，最后甚至学着城里的大户人家，给王氏立起了“规矩”，甚至吃饭的时候也不让王氏上桌，只让她站在地下伺候着自己，给自己夹菜，等大家吃完了之后再去灶台下面凑合两口。 后来还是叶老爷子看不下去了，发话说现在还是庄户人家，讲究不了这些规矩，免得传出去在村里名声不好，她才没了这些幺蛾子。 所以说张氏骨子里其实是个欺软怕硬、虚荣又自私的女人，她每天满心琢磨的就是怎么握着手里的银钱，怎么拿捏着自己的几个儿媳妇，怎么让自己日子过得更享受。 这一大家子人，真正能让她放在心里的，除了叶老爷子，也就只有她老闺女叶海清一个。 叶海清今年十五岁，也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也是张氏最心疼的老来女，平日里被张氏像眼珠子一样的宠着。 也就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张氏的眼中才能露出属于母亲的慈爱和宽容。 按说这种情况下，叶海清应该被张氏养的和她一样刁蛮娇气才对，但让叶薇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和叶海英亲近的缘故，这个叶海清是整个叶家上下唯一一个愿意对大房表达出善意的人。 而现在叶海英之所以没在家，是因为叶家老二叶海荣的妻子李氏给叶海清说了个人家，说带着她去县里相看。 所以虽然知道叶薇是在故意煽风点火，但是想起自己女儿走的时候那身半新不旧的浅绿色褙子，再看看蒋氏母子那身新衣裙，还有刚刚叶茵为了封住叶薇的口拿出的那两件金首饰，张氏还是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于是，她看向蒋氏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蒋氏为人虽然刁蛮泼辣爱占小便宜，但是却因为家里做生意的缘故，相当的有眼色。 她忙对着张氏道：“娘！三丫头年纪小，您可千万别把她的话当真啊！我这真的是嫁妆来的！！她小丫头片子一个，就算在县里的时候也是整天躲在药铺里面不出门，哪里知道什么新花样子？！” 见张氏脸色依旧没有缓和，她咬咬牙，道：“海清是我小姑子，我这当嫂子的哪有舍不得给她花用的？只是她眼瞅着快说婆家了，淡粉色的不够喜庆，我手里还有一块桃红色的料子，等那边的亲事有门了，就给海清做套新衣裳……” 听到这话，张氏那阴沉的脸色才算渐渐缓和了下来，她垂下眼，抬手扫了扫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你妹子就是去她哥家住两天，别讲那用不着的。” 言下之意是相看的事情还没准儿，但却并不拒绝蒋氏许下的新衣裳。 其实那桃红色的料子原本是蒋氏给叶茵预备下来，准备等方家的事情定下之后，给自己的女儿做衣裳的，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为了平息张氏的怒火就这么生生的拿了出去！ 这么一想，蒋氏心疼的心跟刀剜一样，她一边在心里暗骂张氏不知廉耻、竟然惦记儿媳妇的东西，一边将怨恨的目光投向了叶薇—— 要不是这个死丫头在里面挑拨，自己也不会大出血！ 早知道真应该趁着人没醒之前赶紧撺掇老太太把她埋了！！ 要是那样的话，现在哪里会有这么多乱子？！ 对于她的眼神，叶薇是一点都不在意。 她只是再一次抬头看向了张氏，开口道：“三婶的嫁妆归她自己，奶，那我娘的嫁妆呢？！” 张氏闻言几乎跳了起来：“你娘？你娘她有什么东西？！当初她老王家狮子大开口，要了我二十两银子的聘礼，结果她嫁过来的时候，屁也没一个，穷的叮当响还好意思说嫁妆？！她那些东西都是我儿子给她的！现在我儿子没了，东西就是我的！这个丧门星别想沾我儿子一点光！” 王氏被张氏骂的满脸通红，迅速低下头去，叶薇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却能看见她紧咬着下唇，眼泪一滴滴滴在脚边的地上。 “奶！您这话可就讲不着了，空口无凭，我娘来的时候可是有嫁妆单子的！到时候咱就拿着单子上街上找人评评理，看看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是我娘的嫁妆还是我爹给后添置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叶家这一大家子都是白眼狼，她退一步，这帮人能进三步，她要是今天忍了，明天这帮人就能把大房敲骨吸髓！ 倒不如豁出去闹一次，让他们有了忌惮，好歹在分家之前给自己争取点生存空间！ 其实叶薇说这个话的时候，也是在赌，毕竟在她的记忆力，叶老爷子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能出个正儿八经的秀才以上的读书人，也好改换门庭、光宗耀祖。 所以他对于“家风”这种东西还是相当重视的，绝对不允许家里出现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叶老爷子便咳嗽了一声，开口了：“三丫头，你好歹也是跟着你爹读过书的，别跟你奶计较！” “咱老叶家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不管到了啥时候，咱都得讲理！咱老叶家断断没有拿儿媳妇嫁妆的事情！” 叶老爷子说完之后，偏头瞅着张氏：“你个老婆子，你咋越老越糊涂了，你拿了老大家的啥东西，赶紧给人家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谁知张氏别的事情上或许是相当顺从叶老爷子，但是在银钱这个事儿上却是相当的执拗，面对叶老爷子要求她归还王氏嫁妆的事情，显然并不愿意让步。 她没搭理叶薇，而是转头瞪着眼睛，理直气壮地朝叶老爷子嚷嚷：“我拿她咋的了？她嫁给老大当媳妇，那就是叶家的人，死了也是叶家的鬼！她的东西我花用了就不行？！” “再说她一大三小大嘴连马吃我的、喝我的，一个大子儿拿不回来还有理了？我这是跟她要的饭钱！饭钱！” 叶老爷子本来打算把这事儿压下去，谁知张氏却不配合，见状他也来气了，一拍身下炕沿怒道：“你这个老婆子，你真是啥事儿不懂啊！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赶紧把人家东西还回去！！” 张氏平时虽然在家里动辄喊叫，但心里也清楚自己背后撑腰的人是叶老爷子，所以等闲不敢惹他。 此时见当家的生了气，她也有些心虚，不敢正面和他呛声，而是转头寻找其他出气筒。 张氏目光先是落在叶薇身上，在接触到对方那讥诮的眼神之后便自动把她忽视了过去，然后她看到了墙角里的王氏，立刻就来了精神—— “王氏，你好啊！你教的好闺女！小小年纪的没大没小的，跟长辈顶嘴要东西了！我就知道你面上老实，心里是个不安分的，自己恨我一个大疙瘩，然后撺掇你养的小崽子来打我的脸……” 王氏被她骂的浑身猛地一颤，别说回嘴了，连头都不敢抬，一旁叶薇见状出声道：“奶！这事儿和我娘没关系，您冲她发什么火儿啊！她要是敢反抗您，早就上当街哭去了，还用等到现在？！” 她没给张氏再说话的机会，而是连珠炮般的道：“奶，您拿了我娘的嫁妆，说是我们大房在叶家吃喝花用应该交的钱，可是我想问问，我娘是不是叶家的媳妇儿，我们姐弟几个是不是叶家的子孙？” “我爷刚才说，咱叶家是庄户人家，可是也得讲理，那我想知道，这天底下哪有自己儿媳妇和子孙在家里吃饭却要交钱、没有钱就拿嫁妆抵债的道理？！” “既然我爷嘴里的道理是这样的话，我也没啥可说的。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也不怕丢脸！我这就敲锣打鼓的上当街上去，把咱全村人都喊出来，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是我们狼心狗肺的不知好歹，还是老叶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撑腰！” 张氏闻言也愣住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哇”的一声开始干嚎：“我的天哪！我不活了！我这老不死的没脸活了！” 她边嚎边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腿，身子也跟着前仰后合：“作孽啊！我咋还不死啊！活了大半辈子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我没脸，丧良心的东西，有娘养没娘教的死丫崽子，咋不打个雷劈死你呦……” 王氏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满是眼泪的双眼祈求的看着叶薇。 蒋氏则赶紧上去扶着张氏，又是拍胸又是顺气，还指着叶薇道：“三丫头，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看把你奶气的？！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还不赶紧给你奶磕头认错？！” “三婶，您可别操心了！”面对蒋氏的指责，叶薇毫无惧色的冷哼一声：“我娘平时怎么教我的不用你管，您这么细心，我劝您还是多教教二姐，免得她自己的帕子都看不住，这万一落到别人手里，女孩儿家的名声可全毁了……” 第14章 识大体 说完，她还故意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留海，刚刚从叶茵那里得来的金镯子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蒋氏面前。 叶茵闻言面色一白，蒋氏则瞬间没了声音，只能在一旁“贤惠”的抚摸着张氏的后背帮她顺气。 张氏见自己的哭号没效果，便一把推开蒋氏，对着叶老爷子怒道：“老头子，你怎么说？我嫁给你这么多年，里里外外的收拾家里，给你生了这么多孩子，老了老了，你就看着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打我的脸？！” 叶薇此时也转头看向叶老爷子，笑的一脸讥讽：“爷，你怎么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握拳，腿也不自觉的动了动，眼神还不时的看向窗外，那架势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把这件事情闹到大街上一般。 叶老爷子能怎么办？！ “行了！这儿说正事儿呢！别扯那些个用不着的！那么大年纪了，怎么没个当奶的代价？！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 叶老爷子猛地冲张氏吼了一嗓子，见她吓得不敢再嚎之后，便沉声道：“回头你拾掇拾掇，把老大媳妇的嫁妆一样不少的还回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三丫头，你也不许这么跟你奶说话，这么大丫头了，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叶老爷子把眼袋在炕沿上磕了磕，“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张氏闻言没了声音，看样子是同意把王氏的嫁妆还回去，而叶薇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道：“那五十两银子……” 她这话没说完，张氏嗷的一声蹦了起来。 她披头散发的站在床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叶薇道：“三丫头，我告诉你，叶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话！东西给你也是看在你差点死了的份上！你可别得寸进尺！！” 一旁的王氏被张氏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终于抬起头，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颤声道：“薇儿……” 见她这个样子，叶薇无奈的暗自叹了口气。 她先是向王氏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笑看着张氏道：“奶，你先消消气！”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您这么生气干嘛？！！” 张氏此时已经快要气炸了，但是在叶老爷子眼神的安抚下，还是用手捋了捋头发，坐了下来。 她伸出苍老干枯的食指，指着叶薇道：“小丫头片子，不用你跟我耍花样！你给我说，那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死死盯着叶薇，仿佛只要对方嘴里吐出她不爱听的话，就会立刻扑上去一般！ “我能怎么样？爷刚才也说了，那钱是方家用来支付他家二儿子这些年在我爹医馆吃住费用的，按理说应该属于大房……”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视线在炕上三人面上扫过。 叶老爷子面色阴沉，蒋氏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张氏则腾的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 就在她要冲下来的时候，叶薇话锋一转，道：“不过咱叶家的规矩，除了儿媳妇的嫁妆之外，所有的收入都要交给公中的……” 她故意把除了和嫁妆两个词咬的很重，讥诮的看着张氏，继续道：“所以这五十两银子合该给奶保管，就作为大哥考试念书的花用好了。” “毕竟大哥是秀才，再进一步就是举人了。用我爷的话说，他有出息，咱家其他人也跟着沾光！” 她说这话也有点讨好叶老爷子的意思。 按照原主的记忆看来，叶老爷子平时虽然平时大多数情况下看似讲理，但事实上却是对家里的事情并不太关心。 能让他重视的，除了叶家的名声之外，就只有叶泓宇的学业而已。 至于各房之间是否和睦，家里儿孙过得好不好，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叶薇才会在最后故意提起叶泓宇，并恭维了一番，也算是变相的投其所好了！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叶老爷子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 显然是对她“识大体”，支持大孙子学业的行为相当满意。 而张氏虽然不关心这些，但听到叶薇说不再要钱，脸色也缓和下来。 不过虽然达到了目的，她却仍然记恨着叶薇刚刚“打她脸”的事情，所以虽然在叶老爷子眼神的压制下强忍着没说话，却仍旧没忍住狠狠瞪了叶薇一眼。 不过被瞪又不会少块肉，叶薇哪里会在意这些？ 见屋里气氛缓和下来，她又开口了：“不过……” 她看着脸色瞬间沉下来的张氏，微笑：“既然这钱，我们上交了，奶和三婶以后就不能说我娘和我们是在叶家白吃饭的了，毕竟按照一般庄户人家的情况，一年也花不上十两银子，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交的话，这些年够我们大房几口至少五年的花用了吧？！” 张氏闻言撇过头去不说话，蒋氏则讪笑着道：“这丫头，这是哪儿说的话……” “哦？”叶薇斜眼看着她，“三婶没说过吗？我怎么记得就你说的最欢呢？！” 蒋氏闻言面色一僵，此时她已经不敢看叶老爷子的脸色了，只能勉强干笑道：“傻丫头，三婶跟你开玩笑呢，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行了！”叶老爷子突然开口。 身为公公，他不好直接说蒋氏，只是偏头对张氏道：“你也别一天到晚就知道骂人，有空也管管家里！都是一家人，少扯那些用不着的老婆舌！” 叶老爷子也看出来了，今天叶薇就是要借退婚这个事情吧所有的问题全都一起解决。 他看着这个在鬼门关上晃了一圈的孙女，暗自叹了口气，道：“三丫头，还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既然叶老爷子这么说，叶薇便也不客气了，她先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蒋氏，然后开口道： “从我爹走后，家里的活儿基本上都是我娘带着大姐在做，既然爷也说了都是一家人，那平时是不是应该两房轮流……” 她话还没说完，蒋氏立刻不干了！ 她也顾不得再凑在张氏身边献殷勤，赶忙穿鞋下地，指着叶薇道：“三丫头，你别得寸进尺！” 叶薇毫不示弱：“我怎么得寸进尺了！” “你三叔在外面赚钱，养活着一大家子，你还想让我和你娘轮流干活，哪有这样的道理？” 叶薇冷笑：“合着三婶的意思是往家里拿钱就不用干活了呗？那我们刚交了五十两银子，是不是五年都不用干活儿了？！” 蒋氏顿时气结：“你！你胡搅蛮缠！” “是我胡搅蛮缠还是你不讲道理？大房三房都是一样的，凭什么所有的活儿都是我娘干？我们也是往公中交了钱的！” 她斜眼看着蒋氏：“要不三婶，你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们就替你把你那份干了！” 蒋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小丫头片子真是狮子大开口！ 一张嘴就是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能买三四个丫鬟了，还用雇她？！ 她怎么不去抢？！ 叶薇却完全不搭理她，而是继续道：“看，三婶，你也拿不出来吧？毕竟我听说你当时的嫁妆也才不到四十两银子而已。” “所以，要么两房一起干，要么谁也别干，不然要是让外人知道叶家这一大家子全指着大房的孤儿寡母干活，传出去叶家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行了！都别吵吵了！” 叶薇这话正好触动到叶老爷子心坎里，他忍不住出声喝止了两人的斗嘴。 他把旱烟的烟袋锅子往炕沿上磕了两下，轻咳了一声，道：“这一天天的吵吵，日子还怎么过？女人家就知道计较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蒋氏听了这话，先是面上一喜，随后便听叶老爷子道：“以后家里的活儿，两房轮流做！” 见张氏要开口说话，叶老爷子又加了一句：“就这么定了！都是庄户人家的媳妇，没有那么娇贵的！不会就学！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谁要是不愿意干！就给我滚出去！！” 叶老爷子这话一出，算是给事情定了性。 张氏原本就不在意谁干活儿，反正也不用她就是了。 蒋氏就算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三丫头虽然不好对付，但王氏是个耳根子软好欺负的，到时候从她那边下手也就是了。 饭前这么一闹腾，大家也都没了什么兴致，偏偏叶海利又让人传信说是晚上要盘账不回来吃饭了，叶老爷子便索性一挥手让大家赶紧吃饭。 饭菜王氏早就做好了，之前只温在锅里，叶老爷子这么一说，她赶紧招呼着两个女儿帮她一起端菜。 趁着在厨房的工夫，叶薇悄悄地问叶荞：“大哥呢？不回来了？” 按照记忆中叶老爷子的性格，就算叶海利不会来，他也应该会等叶泓宇啊，怎么今天会久这么直接开饭了？！ 叶荞闻言一愣，随即小声道：“你忘了？大哥他前几天就去县里同学家了。” 第15章 叶家的皇太后 “虽然大哥因为爹的缘故要守孝三年不能参加乡试，但是他的学问是县里有名的，所以有同学赶在考试之前邀他回家小住，说是帮着温习功课呢……” “哦……” 叶薇瞬间明白了，这放在她那个年代就是陪读兼大学生家教嘛！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听张氏在屋里嚎了一嗓子：“大丫头！三丫头！磨蹭什么呢？！敢偷吃的话你们两个都别上桌了！！！” 叶荞被吼得身体一颤，叶薇闻声则吐了吐舌头，安抚性的冲她笑了笑，赶紧端着菜碗进了屋。 叶家吃饭一向都是男女分开的，未成年的男孩则是跟着女人那一桌坐。 两桌的菜也并不一样。 叶海英活着的时候，他和叶老爷子还有叶海利都能往家里正前，所以家里的吃食虽然比不上富裕人家，但也是顿顿都有一个肉菜或者是鸡蛋。 当然，这个肉菜不是像鸡鸭鱼排骨这类的大肉，而是带着肉丝的菜，虽然听起来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庄户人家，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好日子了！ 可是叶海英去世之后，家里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最能赚钱的人没有了，还有叶泓宇和四郎两个读书人要供，偶尔还要接济在县里给人当坐馆先生的老二一家，日子一下就紧巴下来。 而张氏这人又是个抠门的，在她的主持下，叶家的生活水平也急剧下滑，整个家里要几天才能见到一次肉菜或者鸡蛋。 这也是为什么张氏让叶荞给叶薇冲鸡蛋水的时候，蒋氏会气成那样的原因。 而今天，桌上的饭菜也是相当的简单。 所有人碗里都是糙米，只有叶老爷子面前放着一碗高粱米，菜则是简简单单的两大盆，一个炖白菜，一个茄子拌土豆。 白菜说是炖，其实不过和清水煮差不多，张氏甚至连酱油也不准王氏放，只是放了一点盐巴而已。 只有叶老爷子面前放了一小碟炸花生米。 折腾了一天，众人也都饿了，叶老爷子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之后，所有人便也跟着动了筷子。 他自己一人一桌，倒是吃的很安静，只是女人这桌上，却又出了幺蛾子。 张氏的性格很强势，身为叶家女主人，她自然要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的地位，这就集中体现在对银钱和家里儿孙的掌控上。 而这掌控，自然也包括吃饭。 谁吃什么，吃多少，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暗自下了标准的。 如果有人不识相的越过了这个线，她就算当时不发作，事后也会找借口把人大骂一顿出气才行！ 所以日子长了，张氏这桌上的所有人都渐渐的对自己应该吃什么菜心里都有数。 首先，张氏自己肯定是金字塔尖儿上的人，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当然，这桌上能拥有这样待遇的，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现在不在家的叶海清。 然后是四郎，他年纪小，用蒋氏的话说“正在长身体，也吃不了多少”，所以张氏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其次是蒋氏母女，她们两个是素菜管够，可荤菜要是超过了三筷子，就要挨瞪，要是超过五块子，那不出两天，就会被张氏随便寻个由头骂一顿！ 再接下来就是叶荞和小五，他们俩荤菜基本上是一口不能动的，想吃的话还要看张氏的心情，如果哪天张氏心情好的话，有可能大发慈悲，“赏”他们一人一筷子。 最后就是被称为丧门星的王氏和讨债鬼的叶薇了，这俩人基本上就是菜汤拌饭，而且还经常只能吃个半饱。 刚在脑海中搜索出这些记忆的时候，叶薇的心里是懵逼的—— 她其实也曾经听说过古代农村因为经济的原因，一大家子人往往施行分餐制，但是这也仅限于男人和女人。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桌上吃饭的人都能被张氏划分为三六九等！ 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张氏当自己是什么人？！ 皇太后吗？！ 叶薇也没管那么多，她先是吃了一口饭，有些不适应的嚼了几口之后，才勉强把粗硬的糙米咽了下去。 然后，她把筷子伸向那盘茄子拌土豆。 刚刚夹起了一块茄子，她便听到张氏咳嗽了一声。 叶薇明白，这其实并不是张氏喉咙不舒服，而是她觉得自己吃一口饭就夹菜的举动很不应该。 要是换了原主，这时候肯定也就乖乖的把菜放回去了，可叶薇哪里肯搭理张氏那一套？ 她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直接把茄子夹回碗里，就着一口糙米饭吃了下去。 唔，虽然是她上辈子很少吃的农家饭，但是不得不说，王氏拌菜的手艺真的很好，只是简简单单的茄子、土豆和大葱，被她用农家酱一拌，倒是别有一番乡村风味。 这么想着，她索性又加了一筷子葱和土豆，和着另一口饭吃了下去。 张氏见状，脸“呱嗒”一下便撩了下来。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便显得更加沉闷。 偏偏这个时候，四郎却不识相的把碗往桌上一放，抬头看着蒋氏，大声道：“娘！这些不好吃！我要吃鸡蛋！” 蒋氏之前被叶薇挤兑的不轻，又被迫不得不答应和王氏轮流干活，再加上女儿又损失了两件金首饰，心里正憋着一股火没处撒。 此时见四郎这么说，便假装叹了口气，阴阳怪气的道：“吃什么鸡蛋？咱家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你又没被退婚，也没寻死觅活的，哪有鸡蛋给你吃？！” 说着，她拿起四郎面前的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加糙米，送到儿子嘴边：“四郎乖，咱没人家金贵，吃这个就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用眼神斜睨着叶薇，给她话听得意思很明显。 谁知道蒋氏这点小心思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叶薇压根就没把所谓的退婚放在心上，闻言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伸出勺子，舀了两勺白菜汤，然后继续埋头默默的吃了起来。 蒋氏面色一僵，她刚要说什么，一旁的四郎却不干了。 他一把推开蒋氏伸到面前的勺子，大声道：“我不要！我不要吃这些破饭！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蒋氏见状，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她放下碗，顺手在四郎后背上拍了两巴掌，嘴里大声骂道：“吃什么鸡蛋？！家里就你爹和你爷两个人挣钱，还要供你大哥念书，再加上那么多吃闲饭的，鸡蛋都留着卖钱贴补家用呢，哪有钱来给你吃？！” 张氏从叶薇夹菜开始，心里就憋着气，闻言啪的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老三媳妇，你在这儿指桑骂槐的说谁呢？！你说谁是吃闲饭的？！！” 蒋氏原本只是想借着由头讽刺大房几句，不料张氏却多了心，闻言她吓得一哆嗦，赶紧抬头对着张氏赔笑道： “娘！四郎不肯吃饭，我就是教训教训他……您老辛苦了一辈子，又生了我们当家的几兄妹，在家里劳苦功高的，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您啊！” 见张氏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她又继续道：“海清妹子是您的心尖子，又是当家的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孩，我自然也不是说她……” 这时候，叶薇突然抬起头：“那三婶你是说我娘和我们几个了？！” 蒋氏闻言立刻想说“对！就是说你们！”，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却看见叶薇抬起手，不经意的摸着从自家闺女那儿硬要去的镯子。 蒋氏立刻想起之前叶薇那番“再说我们吃闲饭的，就把五十两银子还来”的言论。 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三丫头，看你说的……”蒋氏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三婶哪能说你呢……” “哦？”叶薇仿佛没有看到蒋氏的尴尬，而是笑的一脸天真的道，“那三婶你是在说谁呢？！” “我是说……我是说……”蒋氏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她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只能一赌气，破罐子破摔的道：“我说我自己呢行了吧？！” 说完之后，她低下头，狠狠一巴掌拍在四郎后背上：“赶紧吃饭，就你事儿多！！再废话看我不打死你！！” 蒋氏为人虽然尖酸刻薄，但是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却非常疼爱，尤其是四郎这个唯一的儿子，平时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可以说是宠到了骨子里，久而久之，这才养成了四郎有些跋扈的小霸王性格。 见平时疼爱自己的娘亲非但不满足他的要求，还要打他，四郎就不干了！ 他立刻便哭闹起来：“我又没说错！你为什么打我？！凭什么那个丑丫头就能吃鸡蛋？！我就要吃白菜豆腐？！！呜呜呜，为什么什么都要听我奶的？！我的手都受伤了，我不管，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或许是习惯的原因，他一边哭闹，一边胡乱蹬腿，结果一下踹在了炕桌腿上，蒋氏放在桌边上的碗便一下子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第16章 怎么教孩子的 这下张氏终于怒了！ “老三媳妇，你平时就这么教孩子的？！不用你们娘俩联合着给我老婆子话听，我可还没死呢！这个家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 蒋氏没想到张氏会突然发作，听着这诛心的话，吓得脸都白了。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坐得住？赶紧站起身来，蹲在地上，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张氏告饶：“娘！您老误会了！四郎他今天被三丫头吓到摔伤了手，所以才会闹脾气！” 一旁的叶茵见母亲这个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便放下筷子想要求情。 谁知她刚要张口，却发现蒋氏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襟，并暗示她这个时候不要插嘴。 叶茵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放弃了求情，蒋氏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继续看着张氏解释—— “娘，我错了……等会儿回屋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四郎，他不会再乱说话了，您老千万消消气，别跟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原本她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可架不住叶薇在一旁小声开口：“原来奶不是在说三婶，是在和四郎吵架……” 一旁的王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拉了拉叶薇的袖子，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不要再说话了。 而张氏听了这话之后，稍稍好转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她一脸不爽的看着蒋氏，口气生硬的道：“那你们娘俩就别吃饭了，现在就回屋吧，什么时候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再上桌吃饭！” 蒋氏见这个架势，知道张氏是真生气了，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 叶茵见状心里不忍，便抬头哀求的看着张氏，轻轻叫了一声：“奶……” 谁知，一向对她还算颇为疼爱的张氏却是丝毫不给面子“二丫头，你要是不想吃，也可以一起回去！” 她板着脸，道：“咱们老叶家，谁嫌饭不好吃，都可以不吃！” 叶茵闻言面色一白，眼中便带上了泪水，蒋氏在一旁心疼的不得了，为了不让女儿再跟着受牵连，她连忙一把拉过已经吓得不敢再哭的四郎往屋外走去。 “老三家的！” 就在蒋氏要跨过门槛的时候，炕上的张氏突然说话了：“你不吃就不吃吧，一会儿别忘了来拣桌子！” 拣桌子，是农村的土话，意思就是别人吃饭完之后，把吃剩的碗碟和桌子收拾干净。 原本这些活计都是王氏带着叶荞姐妹干的，只是今天张氏点了蒋氏的名字。 蒋氏脚步一顿，她咬咬牙，应了一句“是”，然后便带着四郎快步出了屋子。 整个过程中，叶老爷子就自顾自的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低头吃饭，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事实上对他来说，内宅这些事情是不屑于管的。 叶茵则在自己娘亲和弟弟出门之后狠狠瞪了叶薇一眼，叶薇则抬起头，冲她一笑，然后给王氏和叶荞分别夹了一筷子豆腐，自己则继续埋头吃饭！ 反正少了蒋氏和四郎两个人，桌上的菜多了不少，该吃就吃，吃不完就浪费了。 她的举动要是放在以往，那张氏早就发火了，叶茵也在等着看叶薇挨骂。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氏今天对待大房却意外的宽容，面对叶薇的这些行为，她最终也只是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 当然，这肯定不是因为张氏心疼叶薇刚从鬼门关晃了一圈、或者是主动放弃那五十两银子。 毕竟在她看来，这个长得像鬼一样的孙女和她娘一样是个丧门星，根本嫁不出去，留在家里也是白吃饭，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至于那五十两银子，则合该是她的，这个根本没有半点争议。 而她之所以会对叶薇“不懂规矩”的行为视而不见，一来是因为她之前得了叶老爷子的意思，今天不想再刺激叶薇，二来则是因为她也想打压一下蒋氏。 毕竟自从叶海英死了以后，叶海利成为家里最大的经济来源，而之前自觉一直矮大房一头的蒋氏便一朝翻身，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于是渐渐地，她对大房的态度就从之前的巴结变成了颐指气使，在张氏面前，也并不如之前那样的唯命是从。 张氏其实早就有心想教训她，但蒋氏却是个会说的，一直没有什么好机会。 恰好这次叶薇对三房发难，四郎又不懂事的打打碎了碗，张氏便趁这个机会狠狠地发作了蒋氏一番—— 你不是觉得你男人能挣吗？ 能挣那也是我儿子！ 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有我在一天，你在叶家的地位永远越不过我去！ 我想给你脸你才有脸！ 我想给你饭吃你才能吃饭！ 不然的话，别说是你，就连你儿子也只能饿着！！ 饿完了之后你还要干活！！ 总之，叶薇重生后的第一顿饭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下吃完了。 叶茵心里挂念着没吃饭的娘亲和小弟，吃饭的时候便很少夹菜，希望蒋氏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可以在厨房吃点剩饭剩菜。 谁知叶薇却看出了她的心思，自己吃饭的同时，还不忘照顾王氏和叶荞姐弟，一顿饭下来是忙得不亦乐乎。 把叶茵气的，一口饭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噎得直难受。 可偏偏张氏就坐在一旁，她心里就算恨得要死，也什么都不敢说，最后别说是菜了，连菜汤都被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之后，王氏便习惯性的起身要收拾桌子，不料却被叶薇伸手拦住。 王氏心里急得不行，刚要挣扎，却听叶薇道：“奶，我们吃完了，用我去喊三婶来收拾碗筷吗？！” “哪儿都有你呢？！”张氏抬起眼皮，撩了叶薇一眼，随后转头看向叶茵，“二丫头，叫你娘过来拣桌子！” 叶茵此时气的几乎要吐血—— 要忍！一定要忍！ 等自己和方鸣的婚事定了，她一定要给大房这些人好看！ 特别是叶薇这个死丫头！ 到时候她一定要让她跪下来跟自己认错求饶！ 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叶茵站起身来，轻轻的说了一句“是”，然后便快步出了主屋。 叶薇捏了捏王氏的手，以示安抚，随后转过头，看着叶老爷子：“爷，奶，您二老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张氏闻声眼皮子也没撩一下，叶老爷子则嗯了一声，挥挥手：“没事了，折腾一天，都早点休息吧。” 他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吧！等你三叔回来，我让他和你大哥一起把你娘的嫁妆搬回去，咱老叶家没有拿儿媳妇嫁妆的说法！” “哎！” 叶薇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拉了一把王氏：“娘，那我们回去吧，别打扰爷奶休息了。” “啊？啊！” 王氏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的任由叶薇把她拉出了上房。 她们出门的时候，刚好和蒋氏擦肩而过，蒋氏今天破财又憋气，还饿着肚子，见了四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火气。 她不敢再招惹叶薇，而是径直用眼睛狠狠瞪着王氏，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恨不得能咬下一块肉来：“大嫂，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心机！” “啊？！” 王氏此时还没从刚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不过她这一年来被蒋氏欺负惯了，本能的身体一颤，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啊什么啊！”蒋氏咬牙切齿的道，“你早就对我不满了吧？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替你出头！”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她赶紧解释道：“三弟妹，你听我解释……” 一旁的叶薇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忍不住暗自叹气，随即她伸手拉了拉王氏的袖子，在对方讲注意力挪到自己身上之后，她轻声说了一句：“娘，我头疼！”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是从小被自己和丈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王氏听到之后立刻把蒋氏抛在了一边。 她弯下腰，用手捧起了叶薇的脸，眼中满是担忧，一叠声的问道：“怎么了，薇儿？刚好好的，怎么突然头疼了？快来！快让娘看看！” “我没事！”感受到王氏的关心，叶薇心中没来由的一暖，她顺势对着王氏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我就是难受，想躺一会儿……” 她这话一说完，王氏眼前立刻浮现早上叶薇刚被从梁上放下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瞬间心如刀绞一般。 “好！娘现在带你回屋休息……” 王石说完，也顾不得和蒋氏多解释，而是反手拉住叶薇快步往房间走去。 叶薇就这样放松身体，任王氏拉着她往前走，在经过蒋氏身边的时候，她轻声道：“三婶，奶还等你收拾桌子呢，你去晚了不怕奶说你吗？！” 蒋氏看着母子四人的背影，气的几乎咬碎了牙齿，但她也知道，她现在要做的，最好是赶紧进去收拾桌子。 张氏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再加上今天被迫要归还王氏的嫁妆，心里憋着一肚子气，要是自己去晚了，估计跑不了一顿骂！ 第17章 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次蒋氏再进屋的时候，没敢像之前一样主动找张氏说笑。 她先是偷偷打量了一下炕上二老的脸色，然后心里一沉，脚上的动作又放的更轻了一些。 等她把东西收拾干净出去之后，一直低着头坐在炕上的张氏突然开了口—— “这个三丫头，醒了之后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突然身体一哆嗦：“老头子，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 “没有的事！你别一天到晚瞎合计！”多年夫妻，叶老爷子自然了解张氏想要说什么。 他这个老婆子性格泼辣，平时在家里也就自己真生气的时候能压制住她，对别人一概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 但是唯独有一样她却是害怕的，那就是鬼神。 张氏现在这么说，明显就是觉得叶薇在清醒前后变化太大，觉得她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或者是影响了。 在打断了张氏的话之后，叶老爷子点燃了烟袋锅子，狠狠的吸了一口，才叹了口气，开口道： “也是老大走了之后，三房做的有点过分了，三丫头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不管不顾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氏的目光就有些埋怨：“你说你这一天天的，家里的活儿也不用你干，就把着这点银钱，家里的几个媳妇都调理不明白！” “你也是，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却总捏着不放，总看老大媳妇不顺眼！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传出去咱们叶家虐待大房孤儿寡母的，你让咱家以后咋在村里抬头？！” 他这话一说完，张氏就不干了，她抬起头，冲着叶老爷子喊道：“我咋虐待她了？啊！干点活就虐待她了？！这庄户家的媳妇谁不干活？她咋就那么金贵？轮到她就不行了？！” “得了！你别跟我胡搅蛮缠！我还不知道你？！”叶老爷子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一天天的，别净整那些用不着的！” “从明天开始，家里的活计两房轮着干，都是庄户人家媳妇，以前也不是没干过！二丫头年纪也大了，眼瞅着就要说人家了，以后当了人家媳妇不会干活，别人还指不定咋笑话咱老叶家呢！” “对了，还有老大家的嫁妆，回头赶紧拾掇拾掇还给人家！万一传出去人家娘家找上门来，咱家不只没理，还得丢人！” “她敢？！她闺女嫁到咱家来，就是咱家人了！我是她婆婆，我咋调理她，她都得听！她娘要是找上来，那也是他们没理！我也不怕！” 张氏这番理论听得叶老爷子直叹气：“你呀，你咋那么混呢？！” 到底两人多年夫妻，他了解张氏脾气秉性，见对方抬起头瞪着自己要反驳，叶老爷子赶紧加了一句：“我跟你说的你别不当个事儿！你别忘了海清还没说人家呢！你再为了那点不值几个钱的玩意带累了闺女的名声，哪有好人家敢上门？！” “你不怕王家，总得为你老闺女合计合计吧？！” 所以要说了解张氏，果然还得是叶老爷子。 他这话一说完，张氏立刻就闭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算是彻底没了意见。 老两口这边算是安静了下来，那边王氏则轻手轻脚的将一块用水浸湿了的帕子放在叶薇额头上，满心担忧的看着她：“薇儿，怎么样？感觉好一点没有？！” 见叶荞和小五也和王氏一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脸担心的样子，叶薇实在装不下去了。 她对着几人一笑：“放心吧，我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白天昏迷的样子吓到了，对与叶薇的说法，王氏并不相信：“你这孩子，不舒服的话赶紧跟娘说，可千万别硬挺着。” 一旁的小五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看王氏，又看看叶薇，竟然飞快的脱鞋上炕，跑到叶薇身后，用小手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揉了起来。 叶薇上辈子是个孤儿，后来因为天资聪颖，被身为国手的叶老中医在孤儿院收养。 老爷子单身了一辈子，性格相当孤僻，对叶薇也只是做得好的时候沉默不语，做的不好的时候便会动手惩罚， 所以从小到大，叶薇几乎从来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此时她靠坐在床头，看着一脸关心的王氏和叶荞，感受着额头上努力按揉的小五的手，叶薇心不由得升起一丝暖意——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自己就是叶薇！ 而眼前的这些人，就是她以后要相互照顾，相依为命的家人了…… 这么想着，她抬起手抓下小五放在自己头上的爪子，半嗔怪的看着这个放在她那个年代还应该是天神无邪的孩子：“快乖乖的别乱动了！伤口再裂开就麻烦了。”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王氏：“娘，我没骗你，我真的没事。” 或许是叶薇的精神看上去真的很好，王氏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那你刚才……” “刚才啊……”叶薇吐了吐舌头，“你看三婶那个要吃人的样子，我要是不那么说的话，咱娘儿几个哪那么容易这么快就脱身？” “薇儿，你……” 王氏看着叶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你又何苦和她争那些……” 叶薇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王氏又道：“荞儿，薇儿，你俩吧刚才叶茵给你们的手势给我。” 叶薇闻言一愣，叶荞却已经乖乖的抬手，取下刚刚叶薇插在她头上的金钗，交给了王氏。 王氏接过金钗，放在手中的帕子上，然后转头看向叶薇：“薇儿？” 叶薇对她眼中催促的神色视而不见，非但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取下腕上的镯子，反而道：“娘，你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王氏叹了口气，“你没听方才你三婶说吗？她说这些东西是我撺掇你去要的！我赶紧把这些东西给她还回去，省的她回头再说闲话。” 王氏说这话原本是为了劝说叶薇，谁知她说完之后，非但没有听话，反而又把衣袖往下拽了拽，把镯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薇儿？”王氏不解。 “娘！镯子可以给你！但是咱可要把话说清楚。” “嗯，你说。” 王氏性格懦弱，原本叶海英活着的时候，家里的大事都是叶海英在做主。 而她的三个孩子中，大一点的叶荞叶薇姐妹性格和她很像，唯一的男孩小五又年纪小，所以大房才会落得被蒋氏挤兑的抬不起头来的境地。 如今天叶薇在醒来之后，先是狠狠帮着小五收拾了四郎，又在上房对上蒋氏的时候占尽了上风，这让王氏在听她说话的时候也多了一分认真。 “娘！你说你是因为怕三婶挤兑你，才要把东西还回去的。可是你真觉得，你把东西还回去了，三婶就会对你态度好了？!” 王氏平日里只是被欺负惯了，并不是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沉默的摇了摇头。 “你看，其实娘你心里清清楚楚！不管今天这些东西你还不还回去，三婶该找茬的时候照样找茬，一点都不会手软……” “可是……” “娘！咱家到底是什么情况，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你真觉得三婶是个你低头了就息事宁人的人吗？！” “当初爹还在的时候，三婶一干活的时候就偷懒耍滑，还没事儿经常在奶面前挑拨，害你挨骂，这你都忘了？！” “你三婶她就是掐尖儿要强的人……” “要强不等于要踩着别人！”叶薇冷笑道，“还有，你当这两样首饰真是因为她内疚方家的婚事给我的？不是！这时她用来堵我的嘴的封口费！” “啊？这……”王氏之前因为在厨房里面干活，并没有看到叶薇威胁叶茵的场面，此时猛然听到这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娘你还记得叶茵以前经常借口陪我，有事儿没事儿就去爹的医馆吗？” 见王氏点头，叶薇冷笑道：“她哪里是去陪我？她其实早就对方鸣动了心思！在医馆的时候她经常借我的名义往私塾给方鸣送些吃的用的。还趁方鸣留宿在医馆的时候给他做宵夜献殷勤……” “她自以为这些事情做得隐秘，可是她哪里知道我根本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薇儿……” “还不止这些，我那个好二姐不但背着我接近方鸣，还跟他私定了终身，甚至还送了他一块绣着她名字的牡丹花的帕子！” “不然为什么方家会一点不避嫌，在退婚之后立刻就让那人传话要求娶二姐？！” “不然你以为我爷我奶都在屋里，按照我奶以往不待见咱们的性格，就能眼睁睁看着二姐给我东西？！” “她们那是怕坏了叶家的名声，用来堵我的嘴的！” 王氏此时看着叶薇已经说不出话来。 叶薇深知王氏的懦弱性格，为了以后的日子能越来越好，此时的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先让面前这个懦弱惯了的“娘亲”清醒过来再说。 第18章 娘，你别哭 “娘，你看……爹还在的时候，他们三房就明里暗里的不服，三婶找你的茬不说，二姐还惦记我的未婚夫，爹走了之后，她们更是原形毕露，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就骑到咱们头上来。” “你倒是一直忍着，可是换来了什么？只有大房越来越穷，日子越来越难过！” “你别说还有三叔，三叔账房的活计是爹给找的，可是爹走了之后呢？” “这么长时间，三婶做了什么，咱们过的什么日子，我不信三叔一点没看见！是，他在奶之前说不上话，可是至不济他也可以约束一下三婶，可是他有吗？” “她们三房根本就是一窝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四郎和小五只差了半岁，已经上了快一年学堂，小五呢？现在还在每天在家里帮忙！这样下去，他除了当一辈子庄稼人之外，还有什么出路？！” 天下当娘亲的，没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之前叶薇说王氏受蒋氏欺负的时候，王氏还没什么反应，此时一说到小五，她的眼泪唰的一下便下来了。 “娘！你别哭！” 一直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听叶薇说话的小五突然出声了。 他仰头看着王氏，认真的道：“等我长大了，我要和三姐一样厉害，这样就可以保护你，还有大姐三姐了！” “小五！”王氏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拉过小五抱在怀里，哭道，“都是娘没用，都是娘对不起你……” 看着王氏这样子，叶薇真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想叹气—— “娘，你也别觉得爹不在了，家里没人往回挣钱，就在家里抬不起头什么的。” “不管怎么说，咱们叶家还没分家，而且咱们可是里里外外的伙计全包了的……” “退一万步说，要是真计较的话，爹那几年往家里交的钱都够咱们花用十几年的了，更别说咱现在每天根本连饭都吃不饱了！” “我和大姐倒还好说……”说到这里，她指了指小五：“你看看小五，现在瘦的跟皮包骨也差不了多少，再看看四郎，胖的都能毁小五两个了，就这样他还抢小五果子吃呢，娘你真的就愿意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 “不然呢？”王氏闻言抬起头，“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该干的活儿自己干，不该干的你也别插手！” “可是……”王氏闻言有些犹豫，“你三婶……” “娘！”叶薇翻了个白眼，“你管她干嘛呢？！就她那个样子，您就是都给她干了！她也不能念你一声好，回头关上门还得笑你好欺负，这又是何苦呢？！” “而且就今天的事情、我爷我奶的态度，你还没看出来吗？！” “要是咱们自己不低气，他们想要随便揉捏咱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您别忘了，姐已经不小了，您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多为她和小五考虑考虑啊！！” 王氏闻言浑身一震，她看了看身边的叶荞，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五，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因为条件的限制，所以即便是夏天，想要像上辈子那样痛痛快快洗个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孩子还好说一些，如果实在热的受不了可以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跑到附近的消息里洗洗，只要不被人看见就行。 女孩儿家就麻烦了，就算再怎么热，也只能用毛巾简单擦洗一下就算完了。 而在叶家，就算想洗头，也要经张氏的同意—— 毕竟这儿世界目前没有所谓的压力井，更不可能有自来水，而叶家的水都是挑的。 所以在叶家，除了张氏和叶海清之外，是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可以随意用水的。 其实叶薇的身上很难受，她真的很想痛痛快快洗个澡，但是俗话说，入乡就要随俗，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学着去适应这里的环境。 而且说真的，原主的身体情况本来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又上吊又折腾，更是雪上加霜。 而且醒来之后，她又面临一连串的问题，跟三房和张氏斗智斗勇，真的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就没有坚持，而是和王氏还有叶荞用水简单的擦了一下，便算是洗过了澡。 其实就算娘儿几个折腾了这么半天，也不过是晚上八点多钟，但是在王氏的要求下，大房还是早早便熄灯躺在了炕上。 毕竟灯油也是要钱的，现在大房所有的开销、哪怕只是一个大子儿都要经过张氏的批准，如果灯油用得多了，只怕张氏是要骂的。 于是，娘儿几个就这么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直到慢慢的睡去。 而此时三房的炕上，蒋氏正阴沉着脸坐在床上，就连自己的男人进屋也没抬头，而是冷冷的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又怎么了？！”叶海利见蒋氏这个样子，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其实叶海利平时对蒋氏还是比较疼爱的，毕竟蒋氏虽然为人刻薄，但是长得的确颇有风韵，而且她因为家里是开胭脂铺子的，从小就擅长打扮，所以无论是身段还是相貌，都相当合叶海利的心意。 而且她虽然有时候任性，但要是叶海利真的发火，她也很能放下身段轻声细哄，所以两人虽然是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却是非常的好。 换了平时，她这个样子，叶海利肯定会问问怎么回事，可是他今天也心情不好，所以才会一下子就翻了脸。 他一屁股坐在炕上，把脚上的两只靴子脱下来，扔到地上，看着蒋氏，不耐烦的道：“一天天的就你事儿多！我在外面累的够呛，回家能不能看你个好脸了？” 说起来叶海利也是心烦，他从小念书不行，所以在念了几年之后就放弃了。 叶老爷子原本有心让他学木匠继承一下自己的手艺，谁知道他又是个吃不了苦的，只锯了几天木头就哭喊着说闪了腰起不来床，无奈之下只能每天待在家里帮着干点杂活。 后来还是叶海英在医馆稍稍有了立足之地后，看他整天游手好闲的不像样子，就把他介绍到一家酒楼，让他跟着跑跑堂干点杂活。 毕竟当时叶海利年纪也不小了，叶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再这样下去的话怕是连讨个媳妇都困难。 谁知道叶海利虽然读书不行、干活怕累，但是脑子很灵活，想哄人的时候，一张嘴也是相当讨喜。 在酒楼干活没多长时间，叶海利便得了账房的青睐，再加上他虽然读书不行、却也识字，所以就跟着当起了学徒。 之后那个账房因为和掌柜联手作假账，被东家查出来送官，叶海利因为回家成婚不知情所以勉强逃过一劫，但是他在酒楼的活计却被辞退了。 起初丢了饭碗叶海利并没有在意，毕竟他觉得手艺到手了，去哪儿吃饭都不成问题，于是便信心满满的想要重新找一份账房的工作。 谁知道现实很快便给了他一记当头闷棍—— 人家高门大户用账房基本上都是自家养大的奴才或者是几辈子帮忙的老人，根本不会信任外人！ 毕竟家大业大，自家下人还保不齐贪污呢，外人的话万一眼红捐款跑了追起来还麻烦。 而稍微大一点的买卖雇的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要么就是上了年纪有经验的账房先生，而这些人基本上也会带自己的徒弟一起，根本不会给叶海利机会。 那时叶海利刚刚成亲，叶海英见了不忍，就帮着他在县里一家当铺找了个账房的工作。 原本叶海利只是给老账房打打下手，谁知道他去的第二年，老账房就得了中风。 偏偏当时又赶上年底，东家急着盘账顺便要给店里的伙计发薪水和花红，无奈之下，叶海利愣是仗着年轻，愣是五天四夜没休息，才算是趁年底之前把所有的账都算利索了。 这下叶海利算是立了功，在当铺里站稳了脚跟，再加上他本人有眼色、会来事儿，很快就坐稳了账房中的头把交易，算是有了赖以生存的本事。 不过人以稳定下来，心就慢慢大了。 其实叶海利在当铺里的薪水不低，几乎和掌柜差不了多少，但是时间久了，见多了有钱人出手阔绰的样子，他就慢慢变得不知足起来。 起初因为有叶海英平日里耳提面命还好些，可是叶海英去世之后，就没有了约束，心思也就渐渐活动了起来。 偏偏此时蒋氏却又三不五时的和他抱怨，一会儿说家里吃的不好，两会儿说闺女没有新衣服，要么就是儿子瘦了…… 总之就是变着花样的跟他要钱花用。 叶海利每个月那点薪水基本上都交给了张氏，哪有钱来满足老婆的要求？ 可蒋氏和他多年夫妻，自有应付他的办法，她即不哭也不闹，只是更加用心周到的伺候他，间或给他几个哀怨的眼神，让叶海利想起来心里就内疚—— 第19章 谈何容易 这么好的老婆，这么好的儿女，自己却不能给他们好的生活条件…… 无奈之下，叶海利就活动了心思，找了个机会在账面上动了手脚，把匿下来的银钱给蒋氏扯了布料做了新衣裳。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慢慢的也就成了常态，叶海利的假账也就越做越熟练，挪用的金额也就越来越大…… 县城就那么点大，当铺也开了许多年，基本上这些年下来，每季度赚的银钱都有规律。 为了满足蒋氏的要求和享受，叶海利的胃口越来越大，挪用的钱数也越来越多，终于引起了东家的注意。 虽然东家没有发话，但是叶海利却在偶然的机会下听到掌柜的和一个小伙计说，东家不满意当铺的收入，准备近期派人下来查账，这下叶海利心里就打起了鼓。 俗话说做贼心虚，假账这回事，不差没问题，只要一查基本上没跑，所以他今天一天在铺子里坐立不安的，好不容易熬到了铺子关门，他悄悄留了下来，打算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把账抹平了。 但是又谈何容易？ 因为墨迹的关系，账本原本就不容易作假，再加上他之前下手太黑，基本上属于雁过拔毛的类型，所以一时半活儿根本找不到可以钻空子平账的地方，最后忙了半宿也只能悻悻的回了家。 原本累了一天的叶海利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蒋氏的温柔，谁知道一进门，看见的却是蒋氏阴沉的脸色，于是便忍不住发了脾气！ 蒋氏哪里知道这些内情？ 自从叶海英死后，蒋氏在叶家地位虽然比不上张氏，但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毕竟身为一个媳妇，在婆婆那里有面子，老公疼爱，有儿子傍身，女儿也争气，所以j蒋氏的日子一直过得相当舒心。 谁知今天却倒霉透了，显示损失了两样首饰，又许出去一块料子，晚上因为张氏的迁怒没吃晚饭，还被指使着刷了碗…… 这些活儿对王氏来说不算什么，对现在的她来说，那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原本她打算等叶海利回家之后诉诉苦，让男人安慰一下自己，谁知道叶海利竟然比她还不耐烦，她不过是一句话，却换来了劈头盖脸的训斥！ 不知道内情的蒋氏立刻便委屈了：“你回家想看好脸？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婆孩子在家里有没有好脸可以看？你就顾着自己舒服，想没想过我们的感受？！” “你知不知道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天天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你老婆孩子都快被人踩到脚底下了你知道不知道啊！！” 叶海利闻言皱眉道：“胡说八道什么啊？咱家除了妈之外，还谁比你大？还你被人踩在脚底下，谁有那个本事？！” 虽然心疼老婆，但是想到蒋氏有可能在影射自己的母亲，叶海利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 不料蒋氏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谁？！三丫头！那个早该死的阴阳脸、扫把星！！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我挤兑成这样！！！！” 叶海利原本也是随口问问，这一听真的愣住了：“三丫头？” 他太清楚自家媳妇什么性格了，蒋氏那人从来不吃亏，在叶家要说他娘挤兑她他还相信，三丫头一年到头都说不了几句话，走路连头都不抬，能把牙尖嘴利的蒋氏气成这样？！ 再说她顶撞蒋氏，张氏和王氏就不管？！！ 蒋氏一看叶海利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话。情急之下，她一把拉过一直低着头站在一边的叶茵，把她转向叶海利，道：“我也就算了，你看看茵儿，看看！” 叶海利不明所以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突然皱眉道：“茵儿，你首饰呢？” 那可是他做账抹了一尊玉白菜才换来的。 蒋氏闻言冷笑：“别找了，现在在大房大丫头和三丫头身上呢……” 说完，她不顾叶海利吃惊的神色，又把四郎拉到身边，摊开他的手掌给叶海利看：“你再看看你儿子的手！” 四郎的手虽然只是擦破油皮出了点血，但是因为是整个手掌着地，所以受伤的面积不小，看上去相当狰狞。 好歹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叶海利马上心疼了，他一把把儿子抱过来，仔细查看，发现只是表面伤并无大碍之后，才抬头看着蒋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好好说，别在这儿整这些没用的！！” 蒋氏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刻把白天的事情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 先是叶薇上吊，然后王氏闹着要请大夫，最后却被拦了下来，结果叶薇自己醒了，可是醒了之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先是吓得四郎摔伤了手，然后又讹了叶茵两样首饰，最后还跟张氏要回了王氏的嫁妆，甚至还还得她被张氏训斥，晚上连饭都没得吃…… 说到最后，蒋氏委屈的哭了起来：“这三丫头跟中了邪似的，偏偏娘还护着她，再这么下去，我们娘儿几个都没有活路了……” 蒋氏在这边哭得起劲，那边叶海利却没如她所想的生气或是答应为她撑腰。 他皱着眉，看着蒋氏：“行了！你先别哭了！你别当我不识数，跟我说实话，咱家茵儿到底被三丫头抓了什么把柄，才让她舍了两件首饰出去？！” 蒋氏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叶海利不耐烦的道：“别跟我装傻，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要是没有把柄在她手里，你早就闹翻天了，还能忍气吞声到现在？！” 两人不愧是多年夫妻，互相了解脾气秉性，叶海利话音刚落，蒋氏就停住了哭声，同时脸上飞快的划过一抹心虚，手上也不自觉的绞着浅紫色的帕子。 叶海利自然不会错过自家媳妇这不自在的举动，他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行了，有什么说什么吧……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瞒着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毕竟他太了解蒋氏了，以对方抠门的程度，要是事情不严重到一定地步，根本不可能舍得对大房那边出血！ 果然，在听了蒋氏的话之后，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茵儿从她大伯在的时候就和方鸣有来往了？！她每次说是去药铺陪伴三丫头，其实是想办法去见方鸣？！” “这还不算，两人还私定了终身？！” “哎呀！你小声点！！”蒋氏闻言赶紧拉了他袖子一下，“别让人听见！” 谁知叶海利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怒道：“她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还怕人说？！” 说着，他一把把旁边小声哭泣的叶茵拉到身前，板着脸道：“你说！除了这些，你还做了什么？！！” 叶茵从小到大被叶海利当做掌上明珠一样看待，这是第一次见父亲这样呵斥自己，又惊又怕之下，她只是一直低头哭，却并不说话。 蒋氏在一旁却是心疼了，她赶紧拦着叶海利道：“你吓唬孩子做什么啊？！她今天已经够委屈的了，有话你不会好好说吗？！” “你给我一边去！这事儿你别管！”叶海利一把推开蒋氏的手，指着叶茵道，“你不许哭！先给我把话说清楚！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你和那个方鸣除了口头承诺之外，还有什么接触？！我告诉你，你现在说实话，我还能想办法，要是你瞒着我，最后出了事情，这辈子够你哭的！！” 他这次是真生气了，蒋氏见状也不敢再劝，而是一叠声的帮着问道：“茵儿！我们是你爹娘，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别怕，有什么事情老老实实跟你爹说……” 叶茵原本指着蒋氏在一旁帮着解围，现在见蒋氏也站在叶海利那边，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道：“还有……还有一块我亲手绣的帕子……”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叶海利，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之后，她迅速低下头去，咬着嘴不肯再说话！ 叶海利这些年在外面摸爬滚打，见过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见状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毕竟是自己女儿，他就算心里再烦，也舍不得说重话。 最终，他叹了口气，道：“茵儿，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别有什么隐瞒，不然的话，真出了什么事请，爹也帮不了你……” “要知道，女孩儿家的名声可是比性命还重要，万一有什么闪失，你这辈子就算完了！！” 叶茵就算再有心眼，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还有……还有……” 似乎接下来的内容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她努力了几次，依旧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第20章 都是你惯的 而她越是这个样子，叶海利心里越着急，最后他忍不住一拍身边的炕桌，怒道：“还有什么？！快说！！” 叶茵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一哆嗦，想也没想的便开口道：“还有一块绣了我名字的肚兜……” 她话音刚落，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叶茵用手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蒋氏则心疼的哎呦一声，赶紧下去查看叶茵被打的脸，同时嘴里忍不住埋怨道：“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打孩子干什么啊？！！” “好好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让我怎么好好说？！！” 叶海利此时已经坐不住了，他干脆的从炕上站了起来指着叶茵的鼻子骂道：“你平时懒、馋、娇气爱打扮，这些我都由着你，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闺女，我有义务让你吃好的穿好的！不然就是我这个当爹的没能耐！” “可是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居然瞒着家里勾引你未来的妹夫！！” 一旁的蒋氏听了这话，顿时不愿意了，抬头冲着叶海利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勾引？！这是说自己闺女的话吗？！你疯了吗？！” 这次，叶海利并没有理会蒋氏，而是怒吼道：“你给我滚一边去！都是你惯的！！” 说完，他又回过头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叶茵道：“这种事情你做了也就算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留下把柄啊！” “那帕子也就算了！可那肚兜是女孩子家的贴身衣物啊！是能随便送人的东西吗？！平时看你办事还算聪明，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么没脑子？！！” “你想没想过，那方鸣和三丫头是有婚约的，将来两人成了亲，他手里却留着你的肚兜，万一事情泄露出去，那方鸣顶多落个风流花心的名声，可是你呢？你是嫁到方家娶给人做妾还是一头撞死了干净？！！” 叶茵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之前接近方鸣的确带着点小心思，但是少女总是多情，那方鸣又斯文儒雅、风度翩翩，比村里那些地里刨食儿的小子们不知道强出多少。 所以一来二去，她也便动了真心，几次海誓山盟之后，便被方鸣哄着海誓山盟，拿了肚兜作为“信物”。 之前她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心上人身上，所以根本没想那么多。 现在经叶海利提醒，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会给自己招来怎样的后果，一张俏脸顿时变得惨白，身子也像承受不住般的晃了两晃…… 蒋氏毕竟是女人家，之前没想那么多，现在听自己男人这么一说也吓得够呛。 她赶紧伸出手，扶住自己的女儿，抬头对着叶海利道：“他爹！有话好好说，你看把闺女吓得……” 谁知叶茵却一把推开蒋氏的手，扑到叶海利身边，满脸惊慌的道：“爹，我不知故意的，当时我真的是昏了头了……所以才……” “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叶海利就算心中再失望，也不能看着不管。 他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你有福分，赶上大哥他……结果方家退了三丫头的婚事，转而定了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愣：“这事儿是方鸣跟家里要求的？！” 叶茵没想到她爹会突然说这个，虽然心里害羞，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叶海利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冷哼一声：“还算他有良心……” 他皱着眉头，边想便慢慢的道：“我问你，那三丫头是不是捏着这个事情当做把柄，你才会把那两样首饰给她的？！” 叶茵虽然相当难堪，但还是忍着羞耻点了点头。 一旁的蒋氏闻言立刻撇嘴道：“要我说，这事儿虽然茵儿有错，但三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的姐妹！出了事情不帮着隐瞒也就算了，居然还趁火打劫！难道咱们茵儿的事情传出去，她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小小年纪这么尖酸刻薄，早晚遭报应！” “行了！你消停消停吧！”叶海利不耐烦的瞪了蒋氏一眼，“你说人家三丫头趁火打劫不厚道，你女儿抢人家未婚夫做的事情就厚道了？！” “你……叶海利！” 蒋氏气得满脸通红：“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茵儿才是你女儿！！” 叶海利也气得够呛：“她要不是我女儿，你当我累了一天还在这里为她劳神费力？！你给我闭嘴！再掺合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 蒋氏平时为人虽然掐尖要强，但是却相当会看人脸色，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还和叶海利夫妻恩爱如初，此时见自家男人真的动火，便立刻老实了下来，只心疼的用湿帕子帮叶茵敷着脸上的伤，却不敢再开口。 毕竟是自己的媳妇，见蒋氏老实了，叶海利便也不再多说。 他眼神犀利的看着面前的女儿，直看的对方低下头去，才慢慢的开口道：“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不管怎么说，方家退了三丫头的亲事，转而向茵儿提亲，总算是件好事。” 他看着表情脸上稍微恢复了些血色的叶茵，叹了口气：“那送出去的两样东西，你也不用心疼，毕竟你抢了人家姻缘，也算顺势堵住三丫头的嘴了……” 叶茵闻言猛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叶海利见状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爹……对不起……女儿知道错了……”叶茵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都是女儿一时糊涂，现在我别的不敢多求，只想平平安安的出嫁。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叶海利的脸色，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等着下文，便鼓起了勇气道：“可是三丫头自从醒了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但敢大声说话了，还吓唬四郎、和爷奶顶嘴……胆子大的我看了都害怕……” “我现在怕只怕她不甘心被退婚，抓着这个把柄不依不饶的……那可怎么办啊？！” 叶海利看了叶茵一会儿，板着脸开口道：“你能想到这点，还没有糊涂到家……”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大哥，他在世的时候对咱们三房算是颇多照顾，只是他走后我却……” 他看了一眼蒋氏，见对方不自在的别过头去，又道：“其实大哥去世后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心里都有数，我之所以没阻止，也是因为你这些年跟着我不容易，只是没想到茵儿会做下这等糊涂事……”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这段日子你先忍忍，一切等茵儿嫁过去之后再说……” 蒋氏一开始低头不语，闻言抬头道：“可是你没看见三丫头那个样子……今天她要走了茵儿两件首饰，明天呢？后天呢？万一没完没了，咱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啊！” 叶海利闻言看了一眼蒋氏：“娘儿们家家的，想事情太严重了！你也说了，今天三丫头要东西的时候爹娘都在场，但是谁也没说话，为啥？看着像是他们护着大房，事实上爹是在护着茵儿！最后他老人家的意思也是告诉茵儿，拿了那两件首饰，这件事情就算了了！以后不许再提！” “你说三丫头贪心不足，这有可能，但上面还有爹娘呢？她要是聪明的话，肯定就不会再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但要是她鬼迷心窍得寸进尺的话，咱爹第一个饶不了他！” “咱娘今天没跟大房要那两件首饰已经是破天荒了，你当她老人家见得别人手里有私房钱？！！” 叶海利这么一说，蒋氏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听自家男人说起张氏，她忍不住瞥了瞥嘴：“你倒是知道你娘的性格……” 叶海利虽然疼蒋氏，但张氏毕竟是自己的娘，他也不爱听蒋氏这样编排：“胡说什么呢？那是你婆婆！少在背后嚼舌头！”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刚刚训斥叶茵的气势，蒋氏见状也知道叶海利并没有生气，于是便回嘴道：“我说错了吗？你问问茵儿，今天那个死丫头挤兑我的时候，你娘她是不是顺势要走了我一块新料子？！” 叶海利闻言立刻看向叶茵，叶茵点头：“奶说要给老姑做衣裳。” “那有什么？”叶海利闻言不在意的道，“海清年纪大了，也该说人家了，大姑娘打扮打扮做两套衣裳有啥不对的？” “一块料子，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你好歹也是当嫂子的，别让人回头讲究你，说你抠门！” “我抠门？”蒋氏闻言气乐了，“叶海利，咱俩今天好好说道说道，我怎么抠门了？你这一天天在外面挣的钱我见着一个大子儿没有？是不是每个月全拿去交给你娘养活这一大家子了？” 第21章 良心哪儿去了？ 叶海利闻言一窒，随后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每个月的月钱是给了娘，可是以前大哥也是这么做的啊！再说除了月钱之外，我没少给你私房，你至于这么委屈吗？” “至于吗？！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的啥也不合计啊！” “咱茵儿眼看就要说人家了，就你娘那个脾气，能出几个嫁妆？还不是从我的私房里出？咱们四郎一年比一年大了，束脩笔墨那样不需要钱？你三不五时要和人吃饭应酬，这些不是钱？你都想过没有啊？！” “我这一天忙完这样忙那样，攒下几个私房还全贴补你们爷几个了，你还说我抠门？！你摸摸你良心哪儿去了？下饭吃了？！” 叶海利被蒋氏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忍不住还口道：“天天吵吵着没钱，也没见你那脸上少抹点胭脂水粉的……” “你以为这是我买的？！”蒋氏瞬间瞪起眼睛，“那是我娘见我实在手紧，心疼我，才偷偷塞给我的，不只这样，她还给了我不少私房……” 说到这里，她眼圈一红：“可怜她老人家，把我养这么大，婚后还要为我操心，贴补我这个不孝的女儿……” “行了！都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跟年轻的时候似的，说哭就哭？！”叶海利本来就满心烦躁，此时见蒋氏哭了，语气便跟着不好起来。 蒋氏闻言眼泪掉的更凶了：“是，我年纪大了，你看不上我了，你有本事休了我找个小的啊，她前脚进门，我后脚给你倒地方，到时候再让她给你添个儿子……” 看着蒋氏这个样子，叶海利真是头都大了，他有心跟媳妇讲理，可是按照以往的经验，他知道绝对不可能说通。 无奈之下，他只能凑过去哄道：“行了……说什么呢？孩子们都在这儿，也没个当娘的样子！我看你就是闲的，这些年我对你可比当初差过？一天天的净胡思乱想……” 蒋氏原本也就是白天在家里受了委屈，想让叶海利哄哄她，所以相当懂得什么时候适可而止。 于是，她立刻收住了眼泪，道：“你看我，净顾着家里这点事儿了，都忘了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身上还没有酒味？” 叶海利本来已经把铺子里的事情忘了，被蒋氏这么一问，又想了起来。 这下他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脸色也变得不太好：“也没什么，就是谈点事情，你别多问了……” 蒋氏本来就是个女人家，就算平时再掐尖要强也不过是锅台炕头私房这点事儿，她原本就是随口一问，见叶海利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多嘴，而是赶紧将两个孩子安置了，又给自家男人打水洗脚。 直到浑身酸疼的倒在床上，叶海利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他原本想让蒋氏起来给自己做点吃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么一折腾怕是要惊醒叶老爷子和张氏，自己原本是借口应酬的，这么一来又是麻烦，于是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蒋氏熄了灯，躺在叶海利身边，突然开口道：“当家的，眼瞅着八月十五了……” 叶海利脑子里琢磨着那点账，闻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进去啊！！” “听着呢，你说吧！” “这不快中秋了吗？我娘这一年私下里没少贴补咱们家，我琢磨着，能不能把给我娘家的中秋节礼加厚一点……” 叶海利闻言一愣：“每年的东西不都是从公中出吗？！这事儿你跟娘商量，看她老人家咋说……” 蒋氏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看你说的，咱娘啥样人你不知道吗？每年固定二十个鸡蛋六个月饼，再敢多要一点就要开口骂人了……” “那你说，你想咋办？” “你看咱们能不能私下里再给咱爹加一刀肉，添一瓶酒？” 叶海利犹豫了一下：“中秋节礼……这么多东西，年礼也差不离了吧？” “叶海利，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你过了半辈子，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不过是给我爹添点东西，你就不乐意了，你也真说得出口……” 叶海利被蒋氏吵得头疼，只得点头：“行行行！这事儿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蒋氏满意了，可是她似乎还不满意，仍旧絮絮叨叨的对着叶海利唠叨：“还有咱娘，刚过完年那会儿就老说腿疼，我琢磨着回头给她快皮子铺上，也省的做活儿时间长了腿疼……” “嗯，你随意……” “还有咱大哥家老三马上要满月了，我琢磨我这个当二姑的不能太小气，要不买对儿银镯子，外加一个银锁吧……” “还有咱小弟，眼瞅着要说媳妇儿了，也没个正经活计，前儿娘来的时候说你在县里干活，路子广，让你帮忙看看能不能也在县里找个活计……” 叶海利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到时候看吧……” 蒋氏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闻言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合着那不是你亲弟弟了，好歹是你小舅子，你别含糊，上心点儿！！” “知道了！回头我找隔壁大车店的李掌柜问问。” 蒋氏这才满意了：“对了，咱弟弟要是去面试，你这当姐夫的可不能太扣了，回头我给他扯快料子做件衣裳，你看行不行……”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叶海利实在懒得听蒋氏满嘴是钱的话，忍满心烦躁的翻了个身，“咱家全你做主，你想咋地就咋地！我这忙了一天了，你能不能让我消停的睡个觉？！！” “你睡你睡！一天到晚不着家，话也说不上几句，我看我不像你媳妇，倒像你家下人……” 面对蒋氏的絮叨，叶海利拉过被子蒙上头，不再说话。 直到蒋氏说累了，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满腹心事的叹了口气—— 媳妇这边要用钱，他那边账还没能抹平，这可怎么办啊…… 叶薇本以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一定很难入睡，但不知道是因为精神疲惫还是身体的原因，这天晚上她意外的睡得很熟，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直到听到身边细细碎碎的响声，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此时外面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借着模糊的光线，她隐约看见王氏拍醒了身边的叶荞，娘儿两个正轻手轻脚的穿衣服。 因为小五年纪还小，叶海英又不在了，所以东厢的小屋便被蒋氏以“没地方”为借口，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至于他们娘儿四个则都睡在大屋的炕上。 炕是北方农村一种特殊的床，一般没有固定的长度，而是按照居室的长度来搭建的。 通常，搭炕的材料是砖，炕里有炕间墙，炕间墙中有烟道，上面覆盖有比较平整的石板，石板上面覆盖以泥摸平，泥干后上铺炕席就可以睡人。 火炕邻近灶口的位置称为“炕头”，邻近烟口的位置称为“炕稍”，一般“炕头”都留给供家中辈份最高的主人或尊贵的客人寝卧，炕梢一般都会留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 而在大房，蒋氏睡在炕头，接下来依次是小五、叶荞，叶薇则是因为生来怕热，所以一直睡在炕梢。 正因为如此，所以屋里有人一动，叶薇便醒了。 有些迷糊的看着王氏和叶荞：“娘？姐？你们起来干嘛？！” 看外面的天色不过刚亮，叶家又没有种地，按说不需要这么早就吃饭才对啊！ 她这一说话立刻就把王氏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个性格温柔的女人，对待自己的孩子也同样的温和： “薇儿，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娘的动静太大，吵着你了？！” “没有，娘，我差不多也要醒了。”叶薇摇头道，“娘，你和姐干嘛起这么早？” 王氏闻言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五，见小家伙正在沉睡，便放下心来，轻声道：“没事！薇儿，你继续睡，娘和你姐做饭去……” 叶薇闻言一愣，见王氏已经穿好衣服，就要下地穿鞋，赶紧道：“娘！你等一下！” “怎么了？” “娘，你忘了吗？今天是三婶和二姐做饭。你昨天折腾了一天，这么早起来干嘛？！” 王氏没有立刻回答，见旁边的叶荞闻言停下动作，一脸迷惑的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我没忘，但是你三婶已经一年多没下厨房了，我怕她弄不好，再说她可能东西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怕到时候耽误早饭，你奶要骂人的……” 叶薇闻言真是要给王氏跪了，她虽然知道自家娘亲的包子性格，但是却万万没想到，王氏居然会包子到这种程度！ “娘！”她也顾不上身边的小五了，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氏和叶荞，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三婶平时怎么对你的？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我她天天在家里闲着，不是找你的茬就是去外面跟人嚼舌头，让她做饭正好收收心，干点正事儿！” 第22章 瞎说什么呢？ “再说她不下厨房也不过就是这一年多的事情，我就不信她真的离了你就不会做饭了？要是真这样的话，她挨骂也活该！” “再说你这次帮她，下次她还来找你，你帮不帮？难道她次次都找你，你此次都帮她？这和全是你做有什么区别？！！” “娘！就算你是好心，可别忘了，是我奶说以后家里的活儿两房轮着干的，娘你要是上去帮忙，搞不好三婶还要去我奶那儿挑拨，到时候活儿时你干的，咱奶还要骂你！你何苦呢？” 王氏闻言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不是怕她回头又说些有的没的……” 叶薇闻言气乐了：“她能说些啥？说你不干活儿？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咱家的活儿都是谁干的！” “说咱大房是吃闲饭的？要是以前还行，经过昨天那么一闹，她要是再敢这么说，我爷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她顶多也就那我的脸说说事儿，但是我脸上的胎记就在这儿摆着，她说不说也都这样了，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她说？！” 她这么一说，王氏立刻又想起昨天叶薇刚被救下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的样子，她心里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薇儿，都是娘对不起你……” 叶薇原本是火爆利落的性子，可是面对这样的王氏，她真心是无奈了。 不过就算再郁闷，也毕竟是这个身体的娘，无奈之下，叶薇只好打起精神慢慢的给王氏掰扯： “娘！事情都这样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总之现在三房做了对不起我们大房的事情，三婶她们自己也心虚，不然的话，昨天也不会乖乖的把那两件首饰给我……” “咱们这一年多被三房欺负的多惨您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次刚好我奶也有心思压压三婶，您现在跟着掺合，不是找骂呢么？” “您就算自己不在意，也得为我们几个多想想啊……我姐眼看着就要说人家了，她性子又软，再这么下去到了将来的婆家话都不敢说可怎么办啊？碰到未来姐夫好还行，要是碰到不好的，难道也让她跟着受一辈子气？” 叶薇这话一说完，王氏便立刻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什么说人家、姐夫的？！这话也是你应该说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叶薇这番话毕竟还是触及到了王氏的软肋，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王氏停下了穿鞋的动作，坐在炕沿上呆呆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叶荞之前听叶薇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有些害羞，此时见王氏这个样子便顾不得许多，而是轻声道：“娘……” 王氏抬起头，看着叶荞，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大女儿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变化了许多。 原本的温柔娴静已经被懦弱所取代，原本白里透红的皮肤也因为常年干活儿变得粗糙，就连原本乌黑的长发，看上去也比之前枯黄了许多。 就算是为了女儿，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 王氏就这样默默的坐在炕沿上，两只鞋半穿不穿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还是叶荞忍不住率先开口，轻轻的唤了一声：“娘……” “啊？！”王氏这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大女儿，又看了看满脸倔强的等着她答案的小女儿，终究还是妥协了。 她轻轻脱下了鞋子，转身看着叶荞：“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说完，她也脱下外衫，躺回了自己的地方。 叶荞性格一向温顺，见状虽然有些犹豫，却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躺回了床上，叶薇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氏，轻声道：“娘……谢谢你……” 王氏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悄悄的流入她的鬓角——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 她原本以为只要忍，就能够平安抚养几个孩子长大。 可是她发现她好像错了…… 而经过这次叶薇退婚上吊和张氏拒绝请大夫的事情，王氏隐约明白了，在叶家，一味忍让带来的不是将心比心，而是变笨加厉的欺负和漠视。 自己的丈夫走了，她是唯一能够保护几个孩子的人。 就这样吧…… 为了自己的女儿，也要学着让腰杆硬起来…… 虽然躺在床上，但是除了正在酣睡的小五之外，娘三个谁也没有睡着。 屋里很沉默，但是几人心中却缭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馨和感动…… 只可惜这种气氛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屋外就响起了一阵隐约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到了大屋门口停下，随后，便是“梆梆”的敲门声。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王氏便张开了眼睛，有些紧张的看着门口，然后，便听到外面响起蒋氏那有些尖利的声音：“大嫂！大嫂！起来没有？！” 若换了以往，王氏肯定在第一时间应答，可因为早上和叶薇的交谈，此时她竟然有些犹豫起来，一时间竟然看着屋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氏原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因为没把王氏放在眼里，就更没了什么耐性。 见拍了两下之后里面没人应答，手上便忍不住又加了几分力气，声音也更加高了不少：“大嫂！起来没有？！开门哪！！” 乡村的早晨本就非常安静，她声音又很尖细，所以小五便被吵醒了，他慢慢的张开了眼睛，听着外面的拍门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迷迷糊糊的看着王氏：“娘？” 小五这个样子，让王氏一阵心疼。 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声道：“乖……没事儿，是你三婶儿找我……” 小五一愣，随后小小声的道：“娘，三婶又要骂你、骂我们了吗？！” 王氏闻言一愣，随后心中一酸—— 小五才只有六岁啊！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自己平时到底给这孩子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压下眼中涌起的酸意，王氏轻声道：“没事的，小五乖……娘不会让三婶再骂你了……” 恰在此时，门外的蒋氏更加不耐烦了，说出的话也更加难听：“喂！屋里有人吗？！我这儿敲门敲半天了！都死了？！有个活人吱声吗？！” 她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在诅咒大房的人去死，王氏闻言气得脸色铁青，她刚要开口，不料却被叶薇拦了下来。 “薇儿？”王氏面带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却见叶薇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她披衣穿鞋下地，走到门口，对着门缝轻轻地开口：“吱——” 屋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叶薇，而此时屋外的蒋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再度开口道：“大嫂！是你吗？刚才是什么声音？！” 还是小五最快反应过来自家二姐的意思，随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叶薇则对着小五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对着门缝提高了声音—— “吱——” 这下就连王氏和叶荞都忍不住莞尔。 屋外的蒋氏明白过来之后则气了个倒仰！ 是谁？！ 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在屋里戏耍她呢？！ 她不过是说“吱一声”，里面居然真的有人“吱”给她听！ 装傻充愣到这个份上，王氏倒是长本事了！！ 好在蒋氏虽然生气，但却并不是真傻，她当然心知肚明里面的人八成不是王氏而是叶薇。 她原本想要发火，但是一想自己来的目的，便硬生生的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转而扬声道：“大嫂！大嫂？！你在屋里吗？说话啊！” 她这么一说，王氏自然不能再像没事儿人一样躲在屋里了，无奈之下，她只能扬声道：“在，三弟妹，有什么事？” 蒋氏闻言气得直咬牙：这王氏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装傻充愣真是一流的！她就不信对方真的不知道自己找她有什么事！！ 不过气归气，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嫂，天亮了……” 王氏闻言一愣，蒋氏这话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叶薇在一旁冲着王氏比口型，王氏才心领神会的点头，然后冲门口道：“我知道了，三弟妹，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你放心吧，我们一会儿不会耽误去吃早饭的！” 蒋氏闻言气了个倒仰，她再也顾不得暗示，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道：“大嫂，我不是来叫你吃饭的！” 她是怎么想的？！居然以为自己敲门是叫她吃早饭！ 真当现在还是叶海英活着的时候吗？！！ 蒋氏这边气还没喘匀，便听王氏又在里面道：“那三弟妹你这么早敲我的房门，有什么事情？！” “大嫂！我是来提醒你，现在天儿不早了，该起来做早饭了！”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出王氏的声音：“三弟妹，你忘了吗？娘昨天说了，今天是你做饭……” 蒋氏此时简直恨得牙痒痒，强笑道：“大嫂，娘昨天不过是气话，你不会当真了吧？再说这家里的饭一直是你在做的，我也不会啊……” 第23章 为了女儿，要忍 王氏虽然在叶薇的指点下回了几句嘴，但本人毕竟是个不会吵架的，见蒋氏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抹不开。 叶薇其实要的只是王氏的一个态度，其实对方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于是她冲王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对着门外道：“三婶，你才离开锅台多久，就不会做饭了？” “你不会做饭，家里劈柴挑水收拾菜园子洗衣裳这些活儿你平时都不做，难道你现在只会吃不成？！” 门外的蒋氏气了个倒仰，按照她的脾气，要是换了以往，叶薇这个态度，她早就砸开门把小丫头片子揪出来暴打一顿了。 可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时候，她是真的不敢！ 毕竟有短处在人家的手里，就算是为了女儿，也要忍。 想到这里，蒋氏便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尽量放缓了语气道：“这丫头，有起床气还是怎么的？一大早说话跟做梦似的……” 不料屋里叶薇却冷哼一声道：“没办法，谁叫三婶你一大早梦游道屋门口能，我可不只能用梦话来答对你了？！” “你！”蒋氏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搭理叶薇，转而对着门喊道，“大嫂，大嫂，在吗？我跟你说话呢？！” “三婶，别喊了，我娘她嗓子不舒服，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吧……” 蒋氏道：“早饭……” 她话还没说完，叶薇又道：“三婶，我劝你早饭还是自己做吧，你这都一年多没碰灶台了，还是练练手，毕竟早饭简单。别忘了，晚上还有晚饭呢，要是晚饭再做不好，奶怕是要生气了……” 蒋氏闻言讪笑道：“家里这么多人，你娘做饭的时候好歹有大丫头帮着，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这怕是忙不过来，耽误了早饭……” 对于她的借口，叶薇微笑：“三婶，你怎么就盯上我们大房了？你不是还有二姐呢么？！” 蒋氏一愣，随后道：“三丫头，你二姐他没做过饭……” “呦，三婶，那更该让我二姐练练手了！”叶薇拖长了声音道，“毕竟我二姐可是马上要说人家了，咱们庄户家的女儿哪有不会下厨做饭的？” 叶薇故意把说人家三个字咬的很重，蒋氏心中猛地一突，她有心想要训斥叶薇女孩子说话口无遮拦，可是又怕对方急眼了像昨晚一样不管不顾的闹腾一场。 想到昨晚叶海利的叮嘱和叶茵的眼泪，蒋氏只得打消了让王氏帮自己出来做饭的念头，一甩帕子转身离开了。 “姐！你太厉害了！” 听到蒋氏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小五立刻眉花眼笑的扑到叶薇怀里，把毛茸茸的大脑袋放在她肩膀上撒娇。 “诶，你小心点，看把你二姐撞摔了……”一旁的叶荞笑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忍不住伸手在叶薇身后虚拦着，生怕他力气太大，把身体单薄的叶薇撞摔了。 王氏之前一直坐在屋里，屏息听着叶薇和蒋氏的对话，直到听得蒋氏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才算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此时见得几个孩子的互动，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 虽然对惹了蒋氏有些忐忑，但却好似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之后娘几个没有再睡着，只是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王氏才再次起身，打水和几个孩子洗漱了，带着他们去了上房。 其实庄户人家原本也没有应该谁做饭的说法，基本上都是家里婆婆带着媳妇一起忙活，至于干得多干得少，其实也没有人会真正的去计较。 只是叶家在这方面却与别家不同。 根源自然还是在张氏身上。 许是张氏听叶老爷子讲祖上的事情多了，从第一个儿媳妇，也就是小张氏进门之后，她就很少下厨做饭了，到了蒋氏进门之后，更是稳稳的坐在了炕头上，心安理得的当起了家里的“老太太”。 现在的她，别说是做饭了，就连放桌子摆碗筷这种活计，基本上也是不沾手了。 王氏的意思是，虽然蒋氏做了早饭，但是于情于理，她们也应该帮着摆摆桌子碗筷之类，因为张氏虽然昨天让两房轮流做饭，但是其实王氏心中清清楚楚，她毕竟还是看大房不顺眼多一些的，如果她真的以为不做饭就不用帮忙其他的活计，只能招的张氏看她更不顺眼，连带着几个孩子也跟着挨骂。 因为这在张氏眼里，这叫不懂事儿！！ 对此，叶薇倒是没有异议，毕竟她本身的目的也不是希望大房自此什么都不做，专等着别人伺候。 她之所以会抗争，求得不够是一个相对宽松的生存环境，和一定范围内的话语权——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进行以后的“另立门户”计划。 果然，几人一到上房，便看见张氏盘着腿、阴着脸坐在炕上。 在看到王氏和几个孩子之后，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缓和，但是眼中隐藏的风暴却是消散了不少。 王氏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忍耐，做的最好的便是察言观色，见状忙推了推叶薇，道：“薇儿，快给你奶打水洗脸，荞儿，跟娘一起放桌子拣碗！” 她这话说完，张氏没有吱声，但是却也没有反对，叶老爷子皱了皱眉头，想要说话，最终却也并没有开口。 在得了王氏的指示之后，娘儿几个便各做各的，来来回回的忙碌起来。 好在拥有原主的记忆，再加上手脚麻利，叶薇很快便打好了洗脸水，她刚端着脸盆走到屋门口，便听见叶老爷子低沉的声音：“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咱庄户人家谁像你似的，才多大岁数就坐在炕上当老太太了？现在洗脸水都让人打了，咋一点老人的代价都没有？” 借着，便传来张氏不服的声音：“我咋了？我咋没老人的代价了？她爹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那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咋的？我让她端个洗脸水就不行了？！” “行行行！你有理，我说不过你！”叶老爷子叹了口气，“咱家你是天，你说了算还不行吗？！” “我是个啥呀？我说话谁听啊？！家里谁不知道你老太爷是天啊？！那嫁妆还不是说给人家就给人家了？！” “你这老婆子怎么说不同呢？什么叫给人家？你见过哪家当婆婆的要儿媳妇的嫁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戳你脊梁骨？！” “谁？我敢谁敢说我？让她上我面上来说来？！我就不信她谁敢当我面说！”张氏明显心中不服，但态度却明显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再说啊那叫拿吗？我是看她不会过日子，我替她保管着，谁能说出啥来？！” “行啦！别扯那些用不着的，我争竞不过你！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吃完饭让老三把东西给老大家的搬过去！” 张氏虽然性子倔，但是也知道叶老爷子说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于是便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见屋里没了动静，叶薇才轻咳了一声，清脆的道：“奶，我进来了。” 说完之后，便掀了帘子进了门。 自从昨天晚上要嫁妆开始，叶薇已经成为张氏最不受待见的人，这会儿对她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见对方端着脸盆往屋里走，张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是在门口听完了，才进来的吧？” 这要是换了别人，脸上肯定讪讪的不好看，若是王氏，肯定会立刻一脸惶恐的认错。 现在换成叶薇，也只是笑了笑，大大方方的道：“我刚才瞅着盆子底儿有些脏，就顺手刷了一下，爷和奶刚才在说什么？” 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张氏最终也只是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少打听大人的事儿。” 叶薇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端着洗脸盆放到了炕沿上，张氏存心找茬，伸手一摸，就嚷了起来：“哎呀，水这么凉，大清早的，你想凉死我啊？！” “奶，你先别着急……”叶薇说完，转头对屋外喊道，“小五，赶紧进来，奶说了，这洗脸水凉！” 她话音刚落，小五就拿着一个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瓢里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瓢是农村特有的一种盛水的器具。 其实就是用葫芦干壳做成的勺，用锯子锯开后得到的两半，一般用来舀水，或用来晒各种种子用，但是因为它最大的特点是轻便，还能漂浮在水面，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用它来盛水。 叶薇赶紧上前两步，从弟弟手中接过热水，稍微倒了一点到盆子里，然后笑着对张氏道：“我就怕奶会觉得水凉，就让小五怂了热水来备着，奶你试试现在水温合不合适？” 张氏原本的想法是刁难叶薇，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生气，还做了两手准备，一时间竟然也哑口无言。 她是肯定不能夸奖叶薇的，可是找茬的话，却又拉不下脸来，最终只能狠狠的瞪了叶薇一眼：“小丫头片子，人不大，心眼不少！” 第24章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说完，她又瞪了小五一眼：“一天天的不跟好人待着，早晚学成小混混……” 小五原本就害怕张氏，被她这样一瞪，一下子躲到了叶薇身边，嘴里还怯怯的叫着：“姐……” 叶薇心里也很不舒服！ 之前在濒死的时候张氏拒绝找郎中的事情，就让她觉得张氏这人心肠太硬，可因为她是个女孩，按照古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她没想到张氏对待小五也是如此，小五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她居然诅咒他没出息，当小混混，可见张氏这人根本没什么慈爱之心，根本不值得尊重。 她虽然才穿过来不足两天，但是已经把小五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于是刚要开口反驳，不料叶老爷子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这一天天的，咋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凉也不行，热也不行，你让孩子咋答对你？！” “张嘴就说孩子没出息，小混混，有你这样当奶的？！” 张氏其实说完这话也有点后悔，她和叶老爷子过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最在乎的就是子孙的前程，自然不爱听这些话。 她也知道这一早上两人之间的争执已经让叶老爷子心中不悦，所以这次倒是罕见的没有再开口。 就这样，张氏洗完脸，王氏和叶荞也摆好了碗筷，直到这个时候，蒋氏和叶茵才慢腾腾的把早饭端上了桌。 农村的早饭一向很简单，基本上都是稀饭、饼子、咸菜之类的。 稀饭基本上都是糙米饭或者是高粱米饭，毕竟在农村，像大米这中属于奢侈的食物，基本上只有年夜饭的时候才会看见。 饼子基本上就是玉米面和糙米面两掺的，白面基本上看不见，也是只有过年或者是家里有病人的时候才会看见。 咸菜则是自己腌的，原料就是芥菜，洗净之后切块，和梗一起，放在坛子里用盐腌上，基本上一个多月之后颜色变成深褐色，就可以捞出来用水洗净下饭吃了。 被盐腌过得芥菜基本上没有了原来的苦涩味道，而是散发出另外一种咸鲜，不管是切丝加醋拌了，还是用来炒肉丝，对于庄户人家来说，都是相当下饭的美味。 当然，也有的人家喜欢把芥菜和梗子还有老姜，小土豆之类的洗净之后，沥干水分，直接扔到酱缸里。 这样不但省事，还吸收了酱香味，也是饭桌上几乎家家必备的下凡物品。 其实这些说着繁琐，做起来却再简单不过了！ 每天早上王氏起来之后先把锅刷了，然后捎上一锅开水，把米洗好之后下进去，然后开始和面。 等下面水开了，面也和好了，这时候她就在锅沿上方刷上一层油，然后用手挖出一团面，轻轻扣在刷过油的锅沿上。 等下面的稀饭熟了，上面的饼子也熟的差不多了，下面因为沾了油有些焦脆，上面则金黄油亮，看起来相当的美味诱人。 这个过程其实对和面很有讲究，面和的好的话，就会直接粘在锅沿上，当然，不熟悉的主妇可以用秸秆围成的围子放在下面，预防饼子滑到锅里去。 在等待饼子和稀饭熟的时候，手脚快的主妇可以顺手切咸菜或者是做个汤，有些家庭条件好的，还可以给家里出劳力的成年人或者是孩子做个炒鸡蛋之类的…… 其实叶家条件不算差，虽然在叶海英去世之后生活质量有所下降，但是比起一般辛辛苦苦种地，在田里刨食儿的庄稼人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是无奈张氏却不这样想，她认为没有必要给所有人都吃的太好，把粮食给那些只在家里带着不干活儿的人吃纯属浪费，所以尽管家里养了十几只鸡，每天都能收到不少鸡蛋，她还是把鸡蛋的数量看的很紧，使得鸡蛋也成为了家里难得一见的奢侈品。 原本，家里有资格吃鸡蛋的只有叶老爷子和叶泓宇，如果张氏心情好，她会带一份给四郎，小五则是在叶海英死了之后再也没有过这种待遇的。 蒋氏昨天得罪了张氏，今天四郎自然没有鸡蛋吃的，再加上叶泓宇根本不在家，所以蒋氏在饭菜上桌之后，只有叶老爷子面前摆了一小碟炒鸡蛋。 要说农村这些活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讲究的不过是一个熟能生巧而已。 因为做饭的时候烧的是柴禾，所以最重要的是火候。 王氏做这些活儿自然是习惯了的，蒋氏虽然以前也经常做，但是这一年多没动手，火候方面自然掌握不好。 她早上叫王氏不成，终究没敢多闹，最后只得把叶茵叫起来帮忙烧火。 叶茵原本就干的少，自然是不会做，火烧的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这顿饭煮出来的效果可想而知。 果然，早饭一端上来，张氏的脸更沉了。 大家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之后，她端起碗来看了一眼，然后咣当一声把碗重重搁在桌上：“老三家的，这稀饭咋回事？汤咋这么混呢？你是没淘米还是我说你不服气往里面扔沙子了？！！” 蒋氏自知早饭没有做好，正在心虚，闻言一哆嗦，从炕沿上站起来，低声道：“不、不是，娘！我没有！”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只见叶海利正把头侧过去，听叶老爷子低声说着什么。 见自己男人指望不上，蒋氏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娘，是我不好，一时没掌握好火候，饼子滑到锅里了，并不是米没洗干净……” 张氏闻言，瞪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四郎嘴急，再加上年纪小容易饿，见没人动筷子便伸手拿了个饼子放在嘴里。 随后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把嘴里的饼子吐在桌上，一顿呸呸呸之后，开始大吵大闹：“娘！这饼子没熟！这饼子是苦的！” 蒋氏闻言身体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把头埋得更低，张氏闻言顾不得斥责四郎私自抓食的行为。 她拿过一块饼子，掰开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她把其中的一块饼子扔回了盘子里，另外一半则用手拿着，伸到蒋氏的眼皮子下面，怒气冲冲的道：“老三家的，你看看，这就是你做的饭？” “你一天挂拉呱啦的就知道扯老婆舌，自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做个早饭也能让你做成这样！” “好好的饼子，硬是让你把底儿烧糊了，这也就算了，中间还没熟，你个败家娘们，我看就是这两年好日子给你惯的，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一天天的横针不拿竖草不动的，真当你自己是少奶奶了是吧？” “整天啥也不干，相认伺候着，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你这是因为我让你和老大家的轮着做饭，所以故意把早饭做成这样给我添堵呢吧?” “我还能动换呢！就算不能，我也不指望你！你就算再恨我一个大疙瘩，你男人你孩子要吃饭吧？你把饭做成这样让他们吃什么？你这婆娘心真是毒啊！” 要说张氏这人看着是个农村妇女，平时说话也比较混，但是她在骂人或者是拿捏儿孙的时候思路都明显特别清晰。 她这番话说的是字字句句直戳蒋氏心窝子，说的她最后根本连站都站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娘！是我没用，饭没做好，但是媳妇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半点对您不满的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老千万别误会……” 这个时候没一旁的叶茵再也坐不住了，她也跟着站起身，为蒋氏说话道：“奶！不关娘的事，娘是想好好做饭，可是她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原本想找大娘帮忙烧火的，可是大娘说没空，所以便找了我来帮着烧火……” “都是我没用，火没烧好，所以才把饼子烧成这样，您要骂就骂我吧……” 她这套原本在张氏面前很吃得开，但是现在因为她的婚事连累了张氏损失了王氏的假装，所以她最近看叶茵也相当不顺眼。 于是，张氏在叶茵说完之后，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直接原谅对方，而是盘起了腿，看着叶茵道：“二丫头，不用你在这儿跟说话给我听，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是说你大娘懒呢？原本就应该两房轮着做饭，你娘一大早上敲你大娘门干什么？我说话真就一点不好使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能不能跟你娘学点好？！” 叶茵没想到张氏会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冷不防之下被她训得面色惨白，低下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二丫头，你用不着在这儿跟我装样，我当奶的还说错你了？你这样整天横针不拿竖草不动，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以后你加到方家可怎么办？！” “以后你就把那些小姐的做派收一收，跟着你娘学做饭！”张氏板着脸，下了最后的结论。 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王氏和叶荞：“你俩也是，别再这儿充好人，人家喊你就去帮忙，一点身沉都没有！” 第25章 我要吃炒鸡蛋 身沉在农村就是身份、身价的意思。 王氏被张氏说的一抖，赶紧低头应了一声“是”。 张氏见状冷哼一声：“整天闷声不响的，一锥子怼不出血来，也不知道老大当初怎么就迷了心，非得娶你过门……” 叶老爷子在那边早就和叶海利说完了话，他一直坐在一旁听着张氏骂蒋氏并没有组织，毕竟早饭做成这样，他心里也不舒坦。 可是听张氏骂着骂着提起了叶海英，叶老爷子就不愿意了，忍不住出声道：“行了，凑合吃一口吧，天儿不早了，赶紧吃完该干啥干啥去！” 张氏也知道自己刚说错了话，便也没有呛声。 她又瞪了一眼张氏和叶茵，下令道：“中间那块不能吃，就能吃哪儿凑合哪儿吧？既然这样，早上这点饼子肯定不够，你俩就先别吃了，反正也一天天的在家里不干活！” 蒋氏和叶茵不敢反抗，只能委屈的说了一声“是”。 不料张氏还不满足，道：“看我干什么？赶紧的把能吃的地方扒下来，没见你男人孩子要赶着出门吗？！” 蒋氏闻言又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 见叶海利在隔壁桌不用她照顾，便拿过桌上的饼子掰开，去掉中间没熟的部分放到一个空碗里，然后把糊掉的部分和熟的表皮放进了四郎的碗里，又夹了一块咸菜，催促他赶紧吃饭。 四郎毕竟只有七岁，这个年纪放在别人家，孩子已经很懂事了，可是四岁到六岁左右的年纪是最好的塑造性格的时期，可是恰恰在这段时间里叶海英死了，三房成了最大的经济来源。 蒋氏也因此失去了之前的谨小慎微的习惯，四郎在这段期间被她娇惯着，虽然家里吃的东西不好，但蒋氏会偷偷给他加餐，所以也养成了自私和不会看眼色的性格。 就像此时，所有人都在低着头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就连小五，虽然觉得早餐难以下咽，却也在看了娘亲和姐姐们一眼之后，努力的嚼着嘴里的早餐。 四郎虽然比小五年纪大，却不如小五懂事乖巧，他在吃完了上面烧的刚好的饼皮之后，在蒋氏的无声催促下，一脸嫌弃的咬了一口烤的焦黑的底子。 在勉强嚼了两口之后，四郎“哇”的一声把嘴里的食物吐在桌子上，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赌气似的道：“我不吃了！我不要吃焦了的饼子！我要吃炒鸡蛋！！” 要是换了往常，四郎闹成这样，蒋氏会心疼哄自己的儿子，告诉他先把饭吃了，大不了等他上学堂的时候，自己可以给他两文钱去镇上买肉包子吃。 可是现在的状况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那里敢说这样的话？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压低了声音尽力安抚四郎，希望他可以听话乖乖的把饭吃了，等回了房间之后再说。 可谁知道四郎被她已经惯出了一身蛮横的脾气，根本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发现蒋氏没有顺从他的心意之后，立刻便不依不饶起来：“等什么？为什么要等？！我不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我不要吃糊了的饼子，我不要吃苦药一样的早饭！我要吃炒鸡蛋，为什么不给我吃炒鸡蛋？！！” 这个时候，张氏面色已经明显不好了，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一直在看着蒋氏的反应。 蒋氏的汗都下来了，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张氏的表情，而是努力的安抚着四郎。 四郎现在只有七岁，其实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特点就是你越是哄他，他越是闹得厉害，于是在蒋氏的哄劝下，四郎越发不像样，到了最后竟然把身体往后一蹭，蹬着两条腿开始坐在地上干嚎——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炒鸡蛋！” “爷爷都有！大哥也有！凭什么我没有？！” 蒋氏闻言低声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四郎又开始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我不管！我不吃！就连叶薇那个鬼脸丫头都能吃，凭什么我不能吃！！” 他这话一喊出来，王氏的脸色立刻变了，一脸担心的看向了身边的叶薇，生怕她因为四郎的话而受刺激。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叶薇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四郎的话一般，连眼皮都没有挑一下，她慢条私立的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才抬起头道：“原来叫自己的姐姐鬼脸丫头就是三婶的家教，真是长见识了……” 蒋氏闻言一窒，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叶薇斗嘴，所以她只能发狠，动手在四郎后背上重重拍了两下，嘴里斥道：“怎么说话呢？！娘什么时候教你这么没大没小过？！！” 四郎原本以为自己只要闹一闹，蒋氏就会答应他的要求，谁知道目的没达成，却换来了两巴掌。 这下，小霸王终于不干了，假哭变成了真眼泪，一边推搡着蒋氏一边大吼道：“我不管！我没错！我要吃鸡蛋！不给我吃鸡蛋我就不去学堂了！！” “你！” 蒋氏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个不懂事的儿子气死了，她平时在所有事情上都相当惯着四郎，但是唯独念书这件事情，却是对他异常的严格。 毕竟现在家里有了叶泓宇这个秀才，虽然和王氏不亲，但也毕竟是大房的人，这就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总是低王氏一头似的，所以她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比叶泓宇强。 现在听四郎居然喊出不念书这种话，她一怒之下再度狠狠的拍了四郎后背两下，怒吼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你娘的处境！” “我倒是想给你吃，我说话算数吗？我做的了主吗？！你这孩子……” 蒋氏话还没说完，张氏就不愿意了。 她啪的一声把碗筷扔在桌上：“老三家的，你这是说话给谁听呢？！你什么处境？！这家里谁给你气受了还是怎么了？！你还委屈了是怎么着？” “什么叫你说话不算数？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说话算数了？想做主了？你是怕我不死啊你，你这婆娘心怎么这么毒啊……” 眼看张氏又要拍手打掌的哭号起来，那边叶老爷子语气相当不耐烦的道：“行了！这一早上还不够你忙活的了！赶紧吃饭！吃完该干啥干啥去！！” 一家之主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多说话，就连张氏，也非常知道深浅的没有再开口，一家人算是相当安静的吃完了早饭。 叶老爷子最近在给村里一户人家打家具，所以在吃了早饭之后，便匆匆的出了门。 那边叶海利也带着四郎一起离开了家—— 四郎现在不过刚刚开蒙，根本不需要去县里，所以每天叶海利出门的时候会顺便带着四郎一起，把他送去镇上的学堂，自己再去铺子里算账。 按说今天是三房负责家里的活计，这个时候应该收拾桌子洗碗，可是因为之前早饭没有做好，四郎又闹了这么一场，所以张氏的心情很不好。 此时，这位老太太正盘着腿，紧抿着嘴唇打量着两房的媳妇和孩子，看的众人全都一动不动的低着头，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引起这位“老太太”的不满。 张氏貌似很享受这种被人惧怕的感觉，见一想能说会道的蒋氏终于彻底老实了下来，她的心情也稍微有些好转。 “老大家的！”张氏先是开口叫了一声王氏，见对方闻声一个哆嗦，便立刻有些嫌弃的道，“你吓成那样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反手把身旁一个半大的红漆樟木箱子往前推了推：“这是当初我替你保管的东西，回头搬你屋里去，别搁放在我这儿！” 王氏平时挨骂最多，自然也最了解她的脾气秉性，知道她虽然把东西换回来，但心里终究还是不情愿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最好还是不要多说话，以免再惹祸上身。 于是对于张氏的吩咐，王氏没敢多说别的话，而是直接轻轻答了一声“是”。 见王氏老实的样子，王氏心里舒服了不少，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反手拍了拍箱子盖儿，语气不善的道：“你不打开数数？别回头少了什么东西之后，来诬赖我老婆子给你匿下了！” “娘，媳妇不敢！”王氏闻言，一动也不敢动，同时头也越发低了，声音也变得更加恭谨。 她不敢动，叶薇倒是无所谓。 她人小力气小，有些吃力地将箱子拖了过来，拍了两下之后，笑嘻嘻的道：“我们还能信不过奶吗？谁不知道我奶脾气干净利落，说一不二的！说把娘的嫁妆给我们自己保管，那东西肯定是一点不少的，我们又怎么会不放心？！” 张氏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马屁却是爱听的，叶薇这番话说完之后，她只是哼了一声，瞪了叶璇一眼：“就你个小丫头片子会说！” 之后，却不再继续用言语挖苦讽刺王氏。 第26章 反了你了 不过，在此之后，她却把目标转向了蒋氏：“老三家的！” 之前张氏拿王氏的嫁妆说事儿，她心里正乐呵，没想到张氏的怒火竟然被叶璇三言两语化解了！ 都怪这个死丫头！ 当初怎么不趁着她昏迷的时候撺掇张氏干脆把她埋了！！ 蒋氏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嘴上却老老实实应着：“是，娘。” 许是因为她回答的慢了一点，张氏立刻觉得不满意了，皱着眉道：“老三家的，你也用不着跟我委屈，你是庄户人家的媳妇，居然连早饭都做不好，这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媳妇，早被送回娘家去了！” 蒋氏知道张氏这么说不过是在拿捏自己，可是她仍旧忍不住身体一震，哀求的看向张氏：“娘……媳妇知道错了……” 张氏之所以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敲打蒋氏，见她这么说，心里便舒服不少，但仍旧板着脸，语气生硬的道：“你自己合计着吧，你一天天的四处扯老婆舌我也就不说你了，眼瞅着二丫头年纪大了，也该学学这女人家该干的活了，要不然这将来嫁到别人家去，一年两年还有丈夫护着，时间长了还不得遭婆家嫌弃？” “你自己的闺女你不心疼，我害怕连累她老姑呢……” 她这番话说的叶茵满脸通红，年轻姑娘毕竟脸皮薄，听到这里，忍不住回了一句：“我老姑还没人家呢……” “二丫头！反了你了！你说什么呢？！”张氏闻言立刻把身下的炕一拍，眼一瞪，立刻指着叶茵骂道： “你明知道你老姑这次是上你二伯家相看去了，你还说你老姑没人家，你这是咒你老姑姻缘不顺啊！” “你自己有了人家，就不管别人了？！你老姑不好，你就乐了？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毒啊！” 张氏这话字字句句都骂到了叶茵心里最尴尬的地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赶紧张口辩解：“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料张氏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叶海清是她的老闺女，也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能容叶茵这么口无遮拦的“咒”她。 于是，她不依不饶的道：“二丫头，我告诉你，别觉得方家老二看上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到底，他方家老二还没中秀才，你也不是秀才娘子，就是将来他有了大出息，我坐的也是咱叶家炕头，落不到你手里！” “这次你老姑要是相看不成，看我饶得了你？！你想出叶家的门子，没我这个当奶的点头，你这日子也别想过消停了！！” 她这一番连骂带威胁，直接把蒋氏母女骂的抬不起头来，而一旁的叶薇则是心里暗爽，后来怕张氏骂的口干，还相当有“眼力价”的给她倒了一杯水。 张氏骂了半天，的确有点渴，但是喝了叶薇倒的水之后，似乎又恢复了不少精力，又骂了半天才算是暂时消了气。 估摸着差不多了，张氏看着蒋氏，下令道：“一个个的都不省心，这大清早的气死我了！还愣着干啥？赶紧都该干啥干啥去！！一个个的都跟木头桩子似的！” “老三家的，赶紧把这东西拾掇了，把院子里地扫了，鸡和猪都喂了，水缸里的水都挑满了……” 她一连串吩咐了一大堆，蒋氏心里憋气，但是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的答应了，赶紧带着叶茵一起收拾桌子碗筷。 那边张氏又瞪了王氏一眼：“还杵在这儿干嘛呢？！还不赶紧回屋去！” 王氏一句话不敢多说，盯着张氏不悦的目光，带着三个孩子把自己的嫁妆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薇刚要跟着出门，却被张氏喊住了：“三丫头，等等！” “奶？你有什么吩咐？”叶薇站住脚，有些吃惊的道。 张氏琢磨了一会儿，道：“原来你都待在房间里，我也不管你，现在你既然身体好了，就帮着家里干点活儿，别一天天庄户人家的身子当小姐养着！” 叶薇听了一阵无语。 毕竟这个身体只有十三岁，想要做什么太重的体力活儿也不可能。 可是原主虽然不喜欢见生人，但在叶海英死后，也帮着家里做些洗衣服，收拾屋子的杂活—— 张氏这么说，完全是因为觉得叶薇这几天太不消停，想要敲打敲打她。 叶薇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不过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知道自己这两天和以前已经表现的有很大不同了，如果再继续做什么，在张氏眼里就得寸进尺，很可能让大房失去这两天拿回的“利益”。 于是，面对张氏的“找茬”，她老老实实的道：“知道了，奶，我今天打算陪小五一起去后山上挖野菜，您老看行吗？” 见叶薇这么“乖巧”，张氏也不好再发作，她看了叶薇一眼，又低下头，道：“我不管那个！你别再我眼皮子底下晃就行，我岁数大了，看着闹得慌。” 叶薇答应了一声之后，又听张氏道：“还有，三丫头，你这出来进去的，脸上带点东西，别回头再闹出点什么事儿来！” “知道了，奶！”叶薇又答应了一声，又道，“奶，那我出去了。” 见张氏闻言低着头，眼睛似闭似睁的没再开口，叶薇便相当识相的离开了。 一出门，叶薇便看见叶茵正双手叉腰，瞪着眼睛气鼓鼓的看着自己，见她出来，便立刻咬牙切齿的瞪了过去：“叶薇，你行啊！现在居然学会用奶报复我了！” 她咬牙切齿的道：“我告诉你，你就是搞再多小动作也没用，奶现在对我娘生气也是暂时的，时间长了，她还是要靠着我们三房的，你别得意的太早了！！” 叶薇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她说完了之后，才冷冷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管怎么说，在奶还没向着你们三房的时候，我得赶紧过过瘾！” 说完，她在叶茵有些惊慌的目光中大声道：“二姐，你这是干嘛？要晒被子啊？也是，这两天下雨太潮了，被子还是晒晒睡得舒服……” 她这话一说完，屋里就传来了张氏明显的咳嗽声，随后便听她扯着嗓子道：“二丫头！人呢？！” “哎，奶！”叶茵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她狠狠的瞪了叶薇一眼，不过平日里被张氏骂怕了，终究还是没敢耽误工夫，赶紧迈步进了张氏所在的主屋。 随后，屋里便传来张氏的斥骂声—— “你这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饭做不好，倒是挺会享受的！” “你还知道阴天完了出太阳晒被子，你知道给你自己晒，你咋想不起来我？” “二丫头，你这心里真是一点都没有我啊！你跟你娘就知道享受，你丧良心了啊……” 叶茵被张氏骂的连头都没敢抬，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辩解，否则就会被视为狡辩。 直到张氏的骂声告一段落，她才轻声道：“奶……奶，我年纪小，以前没干过活儿，我错了……” “我现在就把你和爷的被子拿出来晒……” “二丫头，我看你是该学着干点活儿了，要不然将来过了方家门子，人家该说咱叶家不会教女儿了。”张氏哼了一声：“不忙晒被子，正好这几天下雨，我和你爷冬天的被搁箱子里估摸着挺潮了，你和你娘闲着也是闲着，把被套拆下来洗洗吧……” 叶薇听到这里，微微笑了笑，没有继续再听墙角，而是径自回了房间—— 估计经过这么一折腾，至少今天，蒋氏和叶茵怕是没什么机会找她麻烦了。 心情不错的回到屋里，叶薇一眼就看见王氏正独自坐在床沿上，轻轻的抚摸着红色的嫁妆箱子，眼中似乎带着隐隐的泪光。 叶薇见状，忍不住轻轻开口叫了一声：“娘……” “啊？”王氏从晃神中惊醒，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薇儿啊，你回来了？” “是啊，娘。”叶薇嫁妆没有看到王氏的动作，而是转移话题道，“里面的东西没少吧？” 王氏一愣，随后摇头失笑道：“娘原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根银簪子，是当年你外婆给我的，放在身边，也只是想留个念想……” 叶薇闻言点了点头，没说话。 原本她就没指望王氏嫁妆里有什么之前的东西，毕竟在记忆中，王氏的娘家算不上富裕，就算叶海英后来帮他添置了不少，课这一年多来，也被张氏和蒋氏用各种理由搜刮的差不多了。 她之所以会执着于要回王氏的嫁妆，主要是因为想要表明一个态度，在叶家求得一个尊重罢了。 这么想着，叶茵眼珠子突然一转，突然小小声的道：“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从小到大，几个孩子里面，王氏和叶海英最心疼的就是叶薇，再加上之前的退婚事件，她这个当娘的几乎把叶薇心疼到了骨子里：“薇儿，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娘说……” 第27章 小财迷 “娘啊……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叶薇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王氏：“娘啊，你能不能把咱家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给我保管？” 王氏一愣：“为什么？银钱放在柜子里就行了，不用特别保管……” 叶薇闻言瞬间无语—— 王氏这个人，心软，好说话，但是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换言之，她对张氏和蒋氏还是抱着善良的期待。 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和王氏解释这些，也没有效果，于是她便使出了专属于小孩子的撒手锏—— 撒娇。 她轻轻的朝王氏偎了过去，看着她道：“娘，我就是想要钱……给我好不好……” 王氏被她这个样子逗乐了：“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变成小财迷了呢？你想要钱干什么啊……” “藏起来啊！”叶薇一脸认真的道，“钱很重要啊……如果咱们手里有了钱，娘你当初就不用求着我奶给我请郎中了……” 对不起了，娘，虽然知道这么说你一定会难过，但是为了咱们大房的将来，钱绝对不能放在你手里…… 果然，她这么一说，王氏立刻想起了当初叶薇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也想起了自己跪在张氏面前苦苦哀求请郎中，最后却得到一碗鸡蛋水的情景…… 这么一想，王氏心里便酸的不行，她把叶薇抱在怀里，有些哽咽着轻声道：“好，娘答应你，娘把这些东西锁好之后，钥匙交给你收着好吗？” “不，娘……”叶薇摇头，“我要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对于她的说法，王氏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看着叶薇那固执而清澈的眼神，她终于还是点头应允了。 叶薇把两件首饰和往事的那个银钗放在一起，用帕子包好。 在王氏的帮助下，她把小包藏在了房梁上面，这才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两人刚刚收拾立整，便看见叶荞和小五两人手牵手的走进来了，两人每人提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面还放了一个小铲子。 王氏一愣：“你们这是打算去挖野菜？” “是啊！”小五笑嘻嘻的道，“我们和二姐约好了，一起去挖野菜。” “二姐？”王氏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小五在私下里叫的“二姐”指的是叶薇，“薇儿也去？” “是啊，娘！”叶薇闻言开口道，“我整日在家里闷着无聊的要命，想跟大姐和小五出去走走，帮着挖点野菜。” “这……” 叶薇这么一说，王氏下意识的便有些犹豫，毕竟叶薇这个情况，贸然出去，怕是会遇到什么事情，再度刺激到她。 叶薇自然知道王氏的担心，她看着王氏道：“娘，没事的，我现在整天待在家里也闷得慌，现在天气不错，我很想跟姐和小五出去晒晒太阳，这样心情也会好一些……” 说话间，叶荞从篮子里拿出一顶帽子，帽檐处缝了一圈浅青色的纱，看上去像是一顶简易纱帽。 叶薇笑眯眯的从叶荞手中接过纱帽，带在头上，浅青色的薄纱刚好垂到叶薇的肩颈部分，刚刚好遮住她的容貌，又不会妨碍她的行动。 叶薇虽然不介意自己现在的容貌，但是能够避免那些无所谓的目光还是相当高兴的。 她有些惊喜的看着叶荞：“荞儿，这帽子是咱家的，这纱是哪儿来的？” 王氏突然道：“荞儿……这是……你是把你爹给你从县里带的那条裙子……” 叶薇一愣，她突然想起，出事前不久叶荞生日的时候，叶海英曾经送了她一套最新的衣裙作为生日礼物。 当时蒋氏见了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叶茵也流露出相当羡慕的样子，为此，叶荞干脆把衣服暂时放了起来，结果没有多长时间，叶海英便出事了，这也就成了叶海英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姐……”感动之下，叶薇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见叶荞依旧微笑的看着自己，便道，“这衣服，原本是个纪念……” “没关系的，薇儿。”叶荞微笑，“如果爹知道的话，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看着姐妹俩这个样子，一旁的王氏也相当感动，她微笑着拿出两个草帽，递给叶荞和小五：“都带上草帽，现在虽然已经没那么热，但是太阳还是很毒的。” 见姐弟几个听话的点头，王氏又忍不住叮嘱道：“记得尽力而为，特别是小五，不要疯玩乱跑，更小心别伤到自己，天黑之前赶紧回家，知道吗？” 几人答应着，一路出了家门，往后山走去。 去后山需要出村子，村子外面，就是大片大片的天气。 此时已经是八月中旬，田地里的庄稼快要成熟了，黄灿灿的一片片，在微风中缓缓摇动着丰收的喜悦。 叶薇上辈子一直在都市中，见到的都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此时乍见农田风光，忍不住有些好奇。 她双臂张开，面对着金灿灿的麦田，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听小五叽叽喳喳的给她讲述着以前在地里玩的趣事。 通过小五的讲解和叶荞在一旁的补充，叶薇再一次加深了对这个村子的印象。 村子后面的山叫大青山，村子叫李家营子，名字是因为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姓李。 叶家是村里唯一一户叶姓的人家，叶老爷子的祖父是当官的，后来不幸卷入了一场复辟案。 其实当初叶老爷子是被冤枉的，他纯属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连累的，但由于涉案的人物太多，没办法一一查清，所以最后，叶老爷子的祖先被牵连下狱。 好在当时叶老爷子的爷爷人员不错，在多方努力之下，在把家财几乎散尽之后，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叶老爷子的爷爷最后被判流放，而且三代之内不许科举。 其实流放不算什么，但是三代不许科举这个判决则彻底打垮了叶老爷子，这也就变相的断绝了叶老爷子在有生之年，子孙通过科举为他平反的可能性。 当时叶老爷子大概十岁左右，他依旧记得平日里精神矍铄的祖父在短短的十几天里白了头发，他在临行前拉着叶老爷子的手，告诉他，因为自己的连累，让他不能科举，但是希望他能够把自己的后代培养出读书人，光宗耀祖。 这也是叶老爷子对家里的儿孙们在读书方面如此执着的原因。 原本叶海英这代就可以科举，可是老三叶海利完全不是读书的料子，老二叶海源资质平庸，念书年了一辈子，最后也不过是个秀才，而最聪明的老大叶海英，则早年因为家里的环境原因，被送到药铺，这也是他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总之，后来的叶家便到了李家营子来落户。 这里是最靠近青山镇和平阳县的村子，起初因为气候的原因，官府不愿意治理，多为流民，后来镇国将军秦彦被派来驻守，平息了流民和盗匪，这里才渐渐有了生机，也有了现在的渭阳城、平阳县和青山镇。 走过这片田地之后，便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再往前，就是李家营子背靠的大青山了。 叶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地上坑坑洼洼的洞，和新翻的泥土道：“姐，小五，这里看来应该没剩什么野菜了……” 叶荞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大青山：“要不，咱们往山脚下再走走？”说完，她又看了眼小五，迅速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还是算了吧，咱们还是在近处找找，反正也是野菜，挖多少算多少吧……” 她这话一说，小五直接不干了：“为什么？姐！我们去呗去呗，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大青山呢……” “去什么去？”一向温柔的叶荞板起脸来，这才像个姐姐的样子，“你还这么小，山里蛇虫鼠蚁多，而且还有猛兽，带你上山不安全！” “没事，姐，我一定乖乖的，我们就在近处，不到深处去……”小五见叶荞态度严肃，眼珠一转，撒娇道，“我保证，我一定乖乖的不乱跑，我们就去吧……” “而且近处的野菜基本上都被挖完了，奶又那么抠，万一晚上饭不够了，我们又吃不饱了……” “小五，胡说什么呢！不许在外面说奶的坏话！”叶荞闻言，赶紧往左右看了看，然后虎着脸训斥着自己的弟弟。 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万一在张氏面前一个不慎说了些什么，怕是这日子又要不消停了。 小五很少见到姐姐这样的态度，被训斥的忍不住一缩脖一吐舌头。 而叶薇则赶紧笑着摸了摸小五的头：“小五，听到没，在外面不许说奶的坏话，但是在家里倒是可以关起门来偷偷说……” 叶荞一愣，随后也忍不住失笑：“薇儿，胡说什么呢？哪有这么教小孩子的……” “怕什么啊……”叶薇笑着摸了摸小五的头，“我们家小五最聪明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不对啊，小五？” 第28章 野菜 “嗯！”小五重重点头，反手包住叶薇，把大脑袋放在叶薇的肩膀上磨蹭着，“二姐最好了……” 叶荞看着他俩这样子也忍不住笑着埋怨道：“你就惯着他吧！” “哪有？要说惯，还不是姐你最惯着我们？！” 姐弟几个说说小小的拣平坦的小路走着，期间也有三三两两大大小小的孩子手里提着篮子，他们也是出来挖野菜的。 庄户人家的孩子基本上都会出来挖野菜，所以基本上他们之间都认识。平时这些孩子看到小五基本上都会打招呼，可是今天因为多了叶薇的缘故，这些孩子都叽叽喳喳的围着，并不敢上前打招呼。 叶荞原本担心叶薇会受到刺激，不料叶薇像是没有反应一般，甚至还折了几根长长的树枝，分别交给叶荞和小五，让她们驱赶草稞里面的蛇虫。 很快，几人便来到山脚下，叶荞看了看四周，道：“要不，咱们就在这儿吧？看这儿有一大片灰灰菜呢！” 叶薇和小五听了之后点点头，放下篮子：“行啊，那就这儿吧！” “行！那小五你跟着我！薇儿你也别跑的太远了，就在近处，你身体不舒服，要是累了，就上旁边那棵树底下休息一会儿，千万别中暑了，也别跑远了。”叶荞道。 说完之后，她便蹲下挖面前的一颗灰灰菜。 叶薇闻言点了点头，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看叶荞怎么做的。 叶荞蹲下身子，先是用小铲子把根部的泥土挖松，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野菜挖出来，放到篮子里。 于是，叶薇也有养血样的蹲下身子，将一颗颗灰灰菜挖起来放进篮子里。 她上辈子从小到大基本上不是在学习辨识草药，就是在琢磨药方，严格来算，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单纯的体力劳动，虽然很快额上便沁出了汗珠，但是心里去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乡村的生活，虽然看似辛苦，但也有相对的愉快在里面。 这一片的灰灰菜的确数量不少，不过一会儿，两人便挖了小半篮子，而叶薇则只有可怜兮兮的十几颗。 灰灰菜也叫野苋菜。但是实际上植株跟真的野苋菜区别很大它的口感很像苋菜，只是没有苋菜气味重。 野苋菜得食用方法又很多，在农村基本就是加蒜泥直接炒来吃、捞水凉拌。 还可以炒肉、豆腐干、小鲜笋、做汤，而且也可晾干贮藏。 不过叶荞和小五毕竟比叶薇干活儿的机会多，所以两人的动作都比叶薇麻利。 叶荞虽然性格内向，但是很有大姐姐的样子，她知道小五年纪小，而叶薇又身体不好，所以挖灰灰菜的动作飞快，见叶薇篮子里面的野菜最少，还不时将挖的野菜装进叶薇的篮子里。 八月底的天气还是很热的，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三个篮子都装满了，三人都累的满头大汗，小五的小脸蛋也是红扑扑的。 叶荞见篮子装满的差不多了，便叫弟弟和妹妹去一旁的树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 叶荞拿出自己带来的水，分给了叶薇和小五，又拿出帕子给小五擦了擦头上的汗。 叶荞在给叶薇做纱帽的时候，相当贴心的将前面的帘子分开做成了两片，喂得就是可以方便她喝水吃东西。 叶薇昂干脆的撩开了前面的薄纱，别在帽檐两侧，大大方方的露出了脸，先是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结果叶荞递过来的水，边小口的慢慢喝着，边用帕子扇风。 这个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再加上这些年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家里，所以体力不是很好，所以这点活计看似不多，但是她的腰却是酸疼的厉害。 一旁的叶荞似乎也很辛苦，她不着痕迹的动着自己的腰。叶薇见状凑了过去，把手伸到叶荞的腰间。 在她的手碰到叶荞腰部的一瞬间，叶荞觉得有些痒，她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适的动了动，叶薇则趁着这个功夫找到了她腰间的穴位轻轻地按揉了起来。 能够在前世成为人人追捧的神医，叶薇的手艺自然是有两下子的，所以仅仅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她发现自己腰疼的症状居然消失了。 “薇儿……”叶荞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这个死而复生之后，仿佛整个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妹妹，“你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叶薇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原本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微不足道的小本事，在这些人看来，却是很了不起的本事。 于是，她一边反手捏着自己腰间的穴位缓解酸痛，一边干笑道：“我是跟爹学的……” 这个时候，小五挤了过来：“大姐二姐，你们说什么呢？” “你呀，别乱跑！”叶荞笑眯眯的拉着小五坐到自己身边，“我在夸你二姐呢，这些年跟着爹，没白学本事，这按摩的手法真是太好了，刚刚我腰酸，她只是在穴位上捏了几下，我就好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可惜薇儿你是个女儿身，不然的话，爹不愁后继无人，我们大房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小五倒是无所谓，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好奇心永远大于疲劳，所以只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 他坐在座位上坐看右看，突然惊叫起来：“姐！二姐，快看！那边的树上果子好像熟了！！” 叶薇闻声转头，发现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颗李子树，上面挂了许多紫红色的果子。 叶薇一眼就认出，这果子正是昨天小五拿回家要给自己，却被四郎抢走的野果。 果然，小五又看了一眼果子，有些遗憾的嘟囔道：“昨天我本来摘了不少想给二姐吃，结果全都被四郎抢走了……” 说着，他眼前一亮：“大姐、二姐，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摘点给你们吃，这果子酸甜的可好吃了……” 说着，便要往那边跑去。 “哎，小五！”叶荞一把拉住自己的弟弟，“干嘛去？不许去！你看那下面的果子都被摘光了，去了也没用！” “不怕，大姐！我会爬树！” “不行！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不许去！” “哎呀，姐！没事儿！我会爬树，再高的树也不怕！” 小五说着，挣开了叶荞的手，在她的呼声中飞快的跑到那棵树下，鞋子也不脱，就开始爬树。 小五虽然年纪小，但是身手却相当灵活，他就像一只小猴子一样，三两下便爬到了树顶上，等叶荞和叶薇追到树底下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树干杈上。 见小五这个样子，姐妹俩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劝说，站在树下两手张开护着自己的弟弟，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了下来。 其实农村的孩子，基本上爬树下河这种事情都做的比较熟练。 小五原本个头就比同龄的孩子要小，再加上体型偏瘦，就像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三下两下爬到树杈上，轻而易举的便摘下了其他孩子们只能看着却够不到的果子。 叶薇仔细观察着树的情况，见小五虽然爬的高，但树枝却很稳，掉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便放下了心来。 她干脆拿起小五之前嫌累赘扔在一旁的外袍，兜在手里，形成一个布篮子的样子，并且抬头喊了一声小五，示意他把摘到的果子扔到衣服上面。 小五原本不管姐姐们的意思，非要爬去树上，心里还有些忐忑，现在见叶薇非但不怪他，还鼓励他摘果子，便也高兴了起来。 他一手牢牢地抱着树干，一手专门挑那些个大饱满，紫的发黑的熟透了的果子，对准了叶薇的布篮子扔了下去。 摘了大概十几个时候，叶薇便道：“好了，小五，下来吧！这些已经够吃了！” 小五闻言看了看衣服中紫红的一片水果，心里也知道够吃了，但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树上的果子，眼里露出不舍…… 小孩子总是比较贪嘴，这个很正常，更何况叶海英走了一年多，小五从懂事的时候开始，便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后来更是连饭都不能吃的太饱，所以见到这些甜美多汁的果子，自然心中舍不得，想要把它们全部据为己有。 叶薇自然看出了小五心中的“不舍”，她微笑着道：“小五听话，赶紧下来，再往上的话就很危险了，再说，你今天要是把果子都摘了，吃不完就浪费了，就让他们这样长在树上，等想吃的时候再来摘，这样不是更好吗？” 小五虽然年纪小，但是却相当的听话，又能讲理讲得通，所以听了叶薇的话之后，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听话的点点头，答应从树上下来。 谁知他一转身，立刻开心的叫了起来：“姐！姐！这里有鸟蛋！！” 叶薇听了眼前一亮：“真的？！” “是啊！姐！你等等我把它们掏下来！” 于是，在小五下来的时候，手里便有了7个圆溜溜的，乒乓球大小的，满是花纹的鸟蛋。 第29章 打算 叶荞也很高兴，她探过头来，看着鸟蛋壳上面的花纹：“这是什么鸟的？” “我也不知道……”小五研究了半天，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随后他又立刻高兴起来，一双大眼睛也睁的圆溜溜的，“哎呀哎呀不管了，大姐二姐！我们快把它烤了吃吧！！” 叶薇闻言一愣：“烤了吃？这里有火吗？” 叶荞闻言神秘的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我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火折子是用很粗糙的土制纸卷成紧密的纸卷，用火点燃后再把它吹灭，这时候虽然没有火苗但能看到红色的亮点在隐隐的燃烧，就象灰烬中的余火，能保持很长时间不灭。 需要点火时只要一吹就能使它复燃，用嘴吹，或者快速甩，它就会与氧充分接触而起剧烈反应而燃烧。 是农村这边用的比较广的一种点火方式。 这边是一大片草地，不能直接点火，这样很容易引起火灾，所以还是需要垒一个灶台才行。 原本叶荞是想要和叶薇一起动手，这样可以快一点。 但是叶薇毕竟只有十四岁，再加上之前大多待在家里，很少出来，所以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稍微大一点的石块她搬起来就摇摇晃晃，很费力的样子。 叶荞见状立刻心疼了。 她怕叶薇砸了脚，所以把她赶去和小五一起，让他们两个一起去捡小一点容易燃烧的树枝罗爷，把鸟蛋放好，再埋了进去。 等待鸟蛋烧熟的时候，姐弟几人就在一旁一边吃着小五摘来的果子，一边聊天。 叶薇先是拿起一个果子擦了擦，然后递给小五，然后又给了叶荞一个，这才又拿了一个野果，咬了一口。 这个时候并没有农药这种东西存在，所以紫色的野果不仅有着水果的清香，而且相当的甜美多汁。 怪不得小五会对这个果子念念不忘，而且宁可跟四郎打上一架，也要把野果带回去给她吃。 就算是上辈子，也是相当难得的甜美水果了。 叶荞的确是相当善良，又有姐姐的样子，水果很好，但是她吃了一个之后，便不再吃了，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叶薇和小五两人吃的开心。 叶薇注意到叶荞的举动，忍不住一愣：“姐，你怎么不吃啊？！” 叶荞微笑：“我吃一个就够了。小五正在长身体，你又大病初愈，所以你们多吃点。” 叶薇闻言心里一暖，不过，她还是看着叶荞道：“一起吃啊！姐！不然的话多没意思！” “再说这个果子是凉性的，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的话会闹肚子的……” “对啊对啊！大姐一起吃啊。不够的话，我再去摘！”小五眨巴眨巴眼睛，也跟着道。 叶薇上辈子是个孤儿，根本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而眼下这样相互关心的场面，是她以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看着这样的叶荞，叶薇心里划过一阵暖流，重生后眼中的疏离终于渐渐褪去，眼底，也融入了丝丝笑意。 “对了，姐！小五！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看着面前的树枝被烧的噼噼啪啪的响，叶薇状似无意的道。 她这话一说完，两人就沉默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叶荞才道：“我……也没什么打算！” “我就希望娘的日子能好过一点，你的身体能好起来，我……倒是无所谓……” “那……以后你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叶荞知道叶薇的意思，脸白了白，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能有什么打算？我这个样子，八成是随便找个庄户人家，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可以让我能照顾一下你和娘，就行了……” 叶薇闻言，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叶荞。 叶荞其实长得很好看，是那种纤弱型的女孩子，虽然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因为干活所以原本细嫩的手指上有些茧子，脸色也有些发黄，但是但看轮廓的话，还是相当清秀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怎么能就这样嫁个庄户人家的，然后就这样蹉跎了自己的一辈子！ 叶荞说完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也有些认命。 叶薇心里酸酸的，她刚要说话，却听见叶荞摸着小五的头：“小五，你呢？你长大以后想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小五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叶薇一愣：“小五，你不想读书吗？！” “不想！” “为什么？”叶薇好奇的问，“难道，你看着四郎上学，心里不羡慕吗？” “羡慕啊……” 小五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低落，他闷闷的把手里的果核丢的远远地，开口道：“可是现在家里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有钱供我念书……”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叶薇：“我想着，以后长大了，就跟咱爷学木匠手艺，。” “三婶他们这样欺负娘，欺负咱们，就是因为咱自己手里没有银钱。不然的话，咱们哪里用这样每天过着挨欺负的日子？” “大哥念书已经花了家里不少钱，如果我念书的话，奶肯定不同意掏钱，到时候娘也是为难，如果求奶的话，说不定到时候又要招来一顿骂，搞不好，咱娘以后还要受委屈……所以我还不如跟着咱爷学学木匠活儿……” “等我跟咱爷学成了，就能赚钱了，到时候咱就搬出去，有了钱，我就能养活娘和大姐二姐，咱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小五……你……”叶荞看着这样的小五，一时间眼眶湿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薇心里也非常感动，她拿起帕子，擦掉小五手上的汁水，然后把小小的孩子搂在了怀里，低声道： “放心吧，小五，以后银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一切都有二姐想办法。” “我一定会想办法多赚钱，咱会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给大姐找个好人家，然后送你上学堂，不管你念书要花多少钱，二姐都供你。” 叶薇看着小五，认真的道：“姐跟你保证！” 小五没把叶薇的话当真，但是他听了还是很开心。一旁的叶荞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叶薇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 叶薇知道叶荞害羞，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小五则是抬着头，睁大眼睛看着叶薇：“二姐，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叶薇摸了摸小五的头，认真的道。 叶荞闻言却在一旁皱了皱眉头：“薇儿，不要乱说……小五还小，你不能为了安慰他就撒谎……” “姐，我没撒谎！”叶薇抬头看着叶荞，认真的道，“我是说真的呢……” “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赚钱！？” “姐，你不知道……”叶薇边想，边慢慢的开口道，“我不是从小跟着咱爹在医馆长大吗？” “是啊！那又怎么了？” “爹怕我一个人待着们，闲暇的时候就教我认字，后来认识的字多了，我就看爹的医书……” “这些年来，爹医馆里面所有的医书、病例、药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的医术也不差啊……” “薇儿！你说真的假的？”叶荞吃惊的看着叶薇，“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当然是真的！”叶薇点点头，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而且后来，我还跟着爹偷偷的开药方，我的医术不比爹差呢！！” “太好了！薇儿！你真厉害！”叶荞闻言眼前一亮，随后，她又有些失望的道，“可惜，薇儿你是女孩子，现在这世道，哪有女孩子当郎中的……”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叶薇一笑，随后道，“姐，我现在也没打算当郎中啊，我说的赚钱啊，是其他的办法！” 叶荞闻言，似懂非懂的看着叶薇，不知道她说的其他办法是什么。 而小五年纪小，不会想太多。 在他的心里，醒来之后的二姐好厉害，她可以吓退四郎，保护自己，可以跟奶那里要回娘的嫁妆，而且刚刚二姐还说她会识字，会看病…… 在小小的五郎心里，整个村子都找不到比二姐更厉害的人了。 他像个小猴子一样，一下子窜到叶薇面前：“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二姐，快告诉我！！” “嗯……这个我还没想好，不着急……”叶薇沉吟着。 只可惜，叶泓宇和王氏与大房不亲，不然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 这么好的人力就这么被浪费了，说起来他还真有点心疼。 她在这边暗自沉吟，那边小五不干了，用两只小爪子抓着夏微凉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嘴里还一直道：“二姐、二姐，你就告诉我嘛……” 叶薇微笑着任小五把她晃来晃去，嘴上却不松口：“不着急，到时候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你要帮忙哦……” 叶薇伸手捏了捏小五的鼻子，微笑着说道：“至于上学堂的事情，小五年纪还小，先跟着我学认字吧，有了基础之后，再去也不迟……” 第30章 有家人的感觉 姐弟几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的描绘着以后的生活，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堆里面扔着树枝。 等树枝烧的差不多了之后，几人扒开了剩下的火星和灰烬，露出了埋在下面的鸟蛋。 “看样子，应该是熟了……”叶荞经常下厨，所以对于这些东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小五闻言顿时欢呼一声，捡了两根粗树枝，小心翼翼的把一直鸟蛋夹了出来。 因为刚刚从火堆里面拿出来，蛋还很热，已经因为温度过高有了裂痕。 小五一边吹着鸟蛋，一边倒手，相当费力的剥开一只鸟蛋，然后递到叶薇的面前。 “二姐，你身体不好，你先吃！”小五说完，笑着看向叶荞，“大姐，等我再剥一个鸡蛋，就给你！” “知道了！小五最乖！”叶荞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妹妹争嘴，不过还是微笑着夸奖了一脸邀功的小五，并且朝叶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收下小五递过来的鸟蛋。 叶薇慢慢伸出手，一颗洁白的，带着褐色不规则裂纹的鸟蛋落在了她的掌心。 因为距离被从火中已经拿出来了已经有了一点时间，所以鸟蛋已经不是很烫了，只是带着暖暖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她的心里。 小五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叶荞是最辛苦的人，可是在有好吃的的时候，这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她，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所以…… 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吗？！ “我等你们一起吃……” 叶家现在日子虽然不比以前，但是比起一般的庄户人家来说，却并不算差，只不过叶海英在与不在的落差让张氏对银钱更加渴望，也更加俭省。 这样的俭省首先便表现在对于吃食的控制上—— 除了男人的那桌之外，女人这桌上所有人的食物都是有一定数量的。 也就是说，每天每顿饭要做几个菜，放多少米面，甚至油和酱油，都是要经过张氏同意的。 而蒋氏今天早上把饭烧坏了，自然是不能补的，所以除了叶老爷子和叶海利还有张氏三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没有吃饱。 叶荞已经接近成年人，小五正在长身体，叶薇则是大病初愈，正需要营养。 这种情况下，几个鸟蛋算是弥补了她们胃里和心理的“空虚”。 肚子填饱了，野菜也挖到了，姐弟几个不想回去看张氏和蒋氏的脸色，便干脆半躺在树下聊天。 小五毕竟年纪小，一开始的时候还老老实实待在一旁听叶荞和叶薇说话，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受不了了，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到附近去玩。 叶荞对此很担心：“不行！小五，你不能乱跑，人家都说这山上不安全……” “不安全？难道之前出过什么事情吗？！”叶薇闻言好奇的道。 “那倒是没有……”叶荞仔细回忆了半天，最后摇头道，“不过我听人家说过，山上好像有猛兽，不过没人看见……” “那怕什么……猛兽一般不会靠近人居住的地方……”叶薇冲着叶荞使了个眼色，“再说，你看小五的样子，这附近应该已经被他跑遍了吧？” 叶荞闻言一愣，小五却是后退了一步，用手挠了挠脑袋，露出了一脸心虚的神色。 叶荞见状，无奈的道：“行了行了，不管你了，玩儿去吧……” 小五闻言一声欢呼，头也不回的便往树林里面跑去。 后面叶荞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高声道：“慢点跑，别摔着了……” 见小五跑的不见人影，叶荞才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五，真是的，像个小皮猴子一样……” 说完，她忍不住有些埋怨的看了叶薇一眼：“我说他他不听，可是他听你的，你却不管他，还帮着他说话……” “姐！我哪儿是帮着他说话啊……”叶薇被叶荞瞪了之后，立刻叫起了撞天屈，“你没发现小五对这边熟的不得了吗？估计这片儿他已经玩儿惯了吧……” 见叶荞面上还有些担心，叶薇忍不住劝道：“姐，你就别多想了，小五虽然年纪小，但是还是很聪明的，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说，不是还有我们呢么……” 叶荞原本就不是很有主见的性格，再加上叶薇说话的语气比较坚定，所以她也便被说服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姐妹俩就这样吹着风，看着远处田里的人影在辛苦的工作，过了好一会儿，叶荞才开口道：“薇儿，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叶薇闻言，转向叶荞，认真的道：“那你呢？” 见叶荞满脸不解的看向自己，叶薇又道：“姐，那你呢？你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她顿了一下，又道：“或者说，你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叶荞沉默了许久，轻声开口道：“我真的没想过……” “之前爹在的时候，我就想着女孩儿家该学些什么，于是便跟着娘学做饭，学绣帕子，有空的时候便帮娘照看小五，那时候的生活真的想起来很美好，也遥远的有些不真实。” “爹走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咱们几个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要说真的有的话，我只希望娘能够不再受气，希望小五能够上学念书，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薇默默的听着叶荞的心里话，听到最后忍不住开口道：“那你呢？姐？” “啊？”叶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叶薇的意思，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说你啊，姐。”叶薇轻声道，“你说了娘，说了我，说了小五，你没想过你自己吗？” “我？”叶荞一愣，随后沉默了下去。 许久之后，才轻轻地开口道：“我没想过。”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又沉默了许久，才道：“现在叶茵和方家马上要定亲，估计很快便会成亲了，按照奶的脾气，在那之前，应该会给我……给我……” “只是，到时候就不能再家里帮衬着娘，还有照顾你们了……” 毕竟是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子，叶荞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给我找个人家嫁了”说出口。 不过有些事情不用说，叶薇也明白，她点了点头，突然道：“那……姐，你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吗？” “傻妹妹……”叶荞闻言苦笑，“这个我做不了主，娘也做不了主……到时候，还得是奶说了算。” 话是这么说，姐妹二人心中都明白，张氏给叶荞选择的人，应该不会看对方的人品，只要彩礼出的够，哪怕是续弦、鳏夫，或者是残疾，甚至是傻子，怕是都可以的。 想到这里，叶荞苦笑了一下：“我能要求什么，只希望对方能同意我帮衬一下你们，就是我最大福气了……” 看着一脸平静，仿佛已认命的叶荞，叶薇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面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才只有十五岁，在后世，只怕正在度过自己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可是在叶家，她却面临着繁重的家务，刻薄的祖母，懦弱的母亲，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妹。 这些原本都不是这个稚嫩的肩膀应该扛下来的责任…… 可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一点都不埋怨，只是一心一意的为家人着想，哪怕是自己的婚姻，也丝毫不担心。 她唯一担心的，是嫁出去之后，婆家的人会不会同意她照顾母亲和家里的弟妹…… 这样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子…… 叶薇眨了眨眼睛，看着叶荞，突然笑了：“姐，你放心吧，相信我，你的福气绝对不只有这点！” “以后，我们一定会有一个高大英俊，温柔体贴的姐夫……” 叶荞和叶薇不同，她毕竟是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子，就算心里再怎么担忧，听见叶薇这么说，还是忍不住会害羞。 她半嗔半怒的瞪了一眼叶薇，嘴里不软不硬的斥道：“小小年纪，胡说什么？咱奶知道了，又要骂人了！！” 叶薇知道叶荞会这么说是因为害羞，所以被训斥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叶荞，认真的道：“姐，我真的没骗你……爹不在了，以后我会努力，让你和小五还有娘过上好日子……” 叶荞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薇，欲言又止：“薇儿，你……” “姐，你想说什么？”叶薇看着叶荞，用目光鼓励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或许是受到了鼓励，叶荞犹豫了一下，再度开口道：“薇儿，其实，你不用这样……” “啊？”叶薇一愣，“这样？怎样？” 叶荞叹了口气：“之前你的性格特别内向，连家里的人也不愿意多见，整天躲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出门。” “可是自从你被救下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你性格外向了许多，也和我跟娘还有小五亲近了，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安……有点害怕……” 第31章 神棍叶薇 她说到这里，叶薇心头猛地一沉：叶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害怕，害怕什么？ 难道她看出自己的表现和原来的叶薇不一样了？ 正当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便听到叶荞继续道：“你这样惹了咱奶，还有三婶，我害怕她们以后会针对你，欺负你……” “我怕你以后在叶家的日子不好过……” 她这么一说。叶薇的心就放了下来，不过她也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太过微妙，所以不得不表现的强势一些才行，当时情况紧急，倒是没什么人会注意，现在事情过了，可不是就显得反常吗？ 不行，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圆过去…… 想到这里，叶薇便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 “其实从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很自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长得和你们都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有这么多人，偏偏只有我的脸上有块胎记……” “对我来说，这是最大的不幸，可是我也很幸运，因为我有爹、有娘，有你们。即使我的脸是这个样子，你们也从来没哟嫌弃过我，就连最小的小五，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让着我这个姐姐……” “原本，我天真的以为，会永远在爹，在你们的保护下过完这一生，可是老天似乎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爹就这么走了，咱们大房在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我看着娘、你、还有小五被欺负，心里着急，可是，却也在还能就这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很想死，不过不是因为方鸣，而是因为我看着那人来退婚的时候，娘又伤心又屈辱的表情，突然觉得，我的存在是家里的污点，是你们的累赘……” “如果我死了，说不定娘和你们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不！不是这样的！”叶荞原本静静的听着叶薇说话，可是到了这里，却突然打断了叶薇的话，“薇儿，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们是家人啊，难道家人不是应该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的吗？！你怎么能说自己是我们的累赘，还为此做傻事？！” “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们会有多伤心？！！” 叶荞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这个性情温顺的女孩子居然气得呼吸不匀，脸也跟着涨的通红。 “姐，我知道错了！”叶薇见状，赶紧靠过去，抱着叶荞的手臂撒娇，“我以后再也敢了……” “真的不会了？” “我发誓！真的不会再做傻事了！！”叶薇抬起右手，像是发誓般的道。 她这边说的认真，那边叶荞却并不相信：“你说的轻松，万一什么时候你想不开，再做了傻事怎么办？不行！以后我要看着你才行！” 虽然叶荞的口气有些生硬，但是叶薇却感受到了其中浓浓的关心。 “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再做傻事了！” 谁知道平时性格温顺的叶荞这次却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而是执拗的道：“你做都做了，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说的是真的！哎呀！你怎么不相信呢？！！” 叶薇突然心中一动，严肃的道：“姐，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见叶薇神神秘秘的样子，叶荞便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有些疑惑的道。 “姐，你还记得，我被救下来之后，昏迷了好长时间吗？” “怎么不记得？！！”说起这个，叶荞便心有余悸，她又生气又心疼的道，“你还好意思说，当时你被救下来，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像纸一样，连呼吸都好像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似的……” “那时候我都吓死了，可是又不敢哭！娘也吓得够呛……” “姐！你听我说！”见叶荞说着说着似乎又要发怒，叶薇赶紧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求饶状，“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行，那你先说……” 叶薇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在昏迷的时候，其实是有意识的……” “那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然后看到了爹……” “什么？！”叶荞闻言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大声道，“你说，你看见爹了？！！” “嘘……小点声！” 毕竟是在撒谎，叶薇其实也有些心虚，她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出“嘘”声：“姐，你小声点，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嗯！”叶荞一个劲儿的点头，然后一连声的催促道，“你快说！” 叶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 “那个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看到了爹，爹狠狠的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应该这么懦弱，用伤害自己来逃避现实……” 虽然被叶薇的话惊到，但是听到这里，叶荞还是忍不住点头道：“嗯！爹说得对！” 叶薇闻言一阵大囧……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教育她，看来原主的确把大房的人吓得够呛。 因为身上背着原主留下的“黑锅”，多所以叶薇压根没敢反驳。 她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道：“爹说，他很失望。” “他没想到，他走了之后，咱奶和三婶他们居然会这么对待娘和我们几个，然而，他最失望的是我……” 见叶荞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叶薇苦笑了一下，道：“爹说，几个孩子里，只有我从小跟着他，继承了他的医术，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走了之后，我居然会因为想不开而选择自杀……” “爹说，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娘能不受欺负，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希望小五能好好难念书，我是最像他的孩子，要替他完成这些心愿……” “在爹的责骂下，我想通了，我不能像以前一样，躲着周围的人，也不能再任由别人欺负娘，欺负你们几个，我要用爹教给我的医术，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所以，姐，你不要在担心我会做傻事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可努力保护你，保护娘和小五，让你们可以不受欺负，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薇儿……”叶荞此时已经是满脸泪水，“你真的见到爹了？爹真的这么说？！” “当然！”叶薇重重的点头，“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变这么多？都是爹教我的……” “那……你昨天那样对三婶和叶茵，也是爹教的？” “爹当然没说这么多……”叶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只是告诉我，不要再懦弱，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遇到什么事情只会忍，如果我们过得不好的话，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不过，姐……这件事你能不能不告诉你别人？”叶薇说完，可怜巴巴的看着叶荞，“要是被别人知道的话，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 “我的脸已经这样了，要是……” “不会的！”叶荞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一听到叶薇提起自己的脸，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嗯！姐！我相信你！”叶薇用力的点点头，“你也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让你们过上不再受欺负的日子……” “嗯。”叶荞点点头，然后一脸犹豫的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嘛……”叶薇沉吟着，“第一步，当然是要赚钱了……” 至于分家这种事情，在这种时候那可是大事，现在说出来，叶荞肯定接收不了。 所以现在还不能提，要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说。 叶荞自然不知道叶薇心里转着在她看来有多么惊世骇俗的念头，此时的她正在琢磨叶薇的话。 “薇儿，你刚才说，要赚钱？” “是啊，怎么了？” “难道你不知道，在咱们家，所有的钱都要交给奶收归公中的吗？就算你赚到了钱，又有什么用？” 听了她的话，叶薇一阵无奈：“姐！咱就不能攒点私房钱吗？” “私房钱？” “是啊，你看三婶的胭脂，叶茵的首饰、四郎的零食，这些东西，哪样是奶掏钱买的？不都是三叔给三婶的私房钱吗？” “他们能有私房钱，能自己留着，咱们为什么不能有？如果之前娘手里有钱的话，也不会请个大夫还要跪下来求奶了……” 叶荞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是听叶薇这么一说，她立刻便动摇了。不过，她心里，仍旧有其他的担忧：“可是，就算娘现在不用每天做饭，可以省下一点时间做点绣活儿，但是这又能值几个钱呢？” “更别说奶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把这些钱收回去的……” “我们要怎么赚钱呢？” 叶薇正要说话，只见小五举着一束花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大姐，二姐……我回来了！” 叶荞见状立刻忘了叶薇所说的赚钱的问题，赶忙喊道：“小五，跑慢点，别摔了！！” 第32章 野红花 叶薇的关注点则是不同，她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精神全部都落在了小五手中的花上。 小五见两个姐姐都看着自己，心里得意极了，他跑到两人跟前，献宝似的把手中的花给两个姐姐一人分了一束。 他双手插着腰，挺起了小胸脯，一脸骄傲的道：“怎么样？姐，好不好看？！” 小五没想到的是，先说话的不是醒来之后就变得活泼的叶薇，而是一向文静少言的叶荞。 她看着手中的花，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小五，这是什么花啊……这明明就是大刺儿菜啊……你怎么当花儿摘回来了？！！” 小五被叶荞说的有些沮丧，不服气的一噘嘴：“这怎么不是花？它是紫色的，当然就是花了……不信……不信你去问二姐！” 说着，他跑到叶薇身边，拉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晃：“二姐，二姐！大姐说这不是花，是菜！可是这又不能吃，怎么会是菜呢？明明是花儿对不对？！” 他满脸期待的看着叶薇，等着她的答案，只可惜叶薇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搭理小五，她全副精神都已经被手中小五采来的“花”吸引了过去。 小五见叶薇不理自己，心中有些失望。 他原本和叶薇不亲，但是小孩子的心思最为单纯敏感，他们能够很轻易的分辨出谁对他们好。 经过昨天晚上叶薇在蒋氏和张氏面前维护他之后，小五心里已经和叶薇亲近了许多，和她相处起来，胆子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于是见叶薇不说话，小五就不干了，他拧着身子，靠着叶薇扭股糖一样的摇晃，嘴里还不住地道：“二姐！说啊！这到底是不是花？” 叶薇这才回过神来，她眼睛凉凉的看着小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是花，怎么不是，它有个名字叫做野红花……” “野红花？”小五莫名其妙的抓了抓头，“可是……它明明就是浅紫色的啊，为什么叫做野红花？” 叶薇微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书上是这么说的……” “书上？”叶荞闻言一愣，她吃惊的看着手里的花，“这这种小小的野花，居然还被写在了书上？” 叶薇闻言没有说话，而是转向一旁的小五，道：“小五，告诉二姐，你是在哪里找到这种花的？” 小五不明白叶薇这么问他的意思，但是他看得出，自己采的野花似乎对二姐来说很重要。 于是，他笑眯眯的指了指后面，道：“就在后面的林子里啊，山脚下，有一大片呢！” 叶薇眼前一亮：“真的？快带我去看看！！” 这时候，叶荞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拉着叶薇的手，道：“薇儿，你干什么去？这个……花，有什么用？” 叶薇冲着叶荞神秘的一笑：“二姐，我先卖个关子，等回头我再告诉你……” 于是，就由小五在前面带路，姐妹二人跟在他的身后，往山脚下走去。 三人往前走着的工夫，叶薇突然道：“小五，你是不是经常进这篇林子？” 小五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叶荞，见她一脸责备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一缩脖，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就是刚刚才……” “小五，不许说谎哦……”叶薇笑眯眯的看着小五，坏心的道，“看你走的熟门熟路的，说对这片林子不熟悉，谁相信呢？” 小五毕竟是小孩子，刚刚因为怕被叶荞责怪，所以说了谎。 现在被叶薇当面拆穿，心虚之下，竟然涨红了脸，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声：“是……” 叶薇见小五这个样子，忍不住坏心的一笑，一旁的叶薇则急了：“小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你没事往林子里面跑，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姐！你别说他！”叶薇见状，赶紧出来阻拦，“我问小五是不是熟悉，主要是想问问这里的情况，可不是为了让你责备他……” “可是林子里那么危险，他还那么小……” “没事的，姐！小五很聪明，也很懂事，他知道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 “是的是的……”见二姐为自己说话，小五立刻精神了起来，“我就是在外面玩玩，从来不忘里面走，大姐，你就别骂我啦……” 叶荞无奈的看着叶薇和小五两人一唱一和，想生气，终究还是败在了两人卖萌的目光下。 她无奈的摇头：“好，这次不骂你了……但是以后不许再往这边跑了，万一碰到猛兽或者是走丢了怎么办？” 说完，她又瞪了叶薇一眼：“还有你！别什么事情都宠着他！你看三婶她把……” 说到这里，叶荞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把“三婶把四郎宠成什么样子”咽了回去。 只可惜叶薇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小五也是个小机灵鬼！ 两个人都听出了叶荞话里的意思，相视一笑，叶薇便道：“姐，你放心吧，我们小五是好孩子，才不会变成四郎那样子呢……” 说完，她斜眼看着小五笑道：“你说对吧，小五？” “那当然了！”小五一脸骄傲的道，“我才不会把自己吃成四郎那么胖呢……跑都跑不动……” “而且那天我听隔壁的立冬说，四郎上课的时候一直在睡觉，还因为背书背不出来，被先生打了手板……”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看见小五这个样子，叶荞一阵心酸—— 小五抓周的时候，抓的是一本书，那个时候爹还笑着说小五长大了聪明，能中状元。 谁知道现在竟然连念书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爹还在的话就好了…… 叶薇也知道小五的心思，她心里也是一酸，摸着小五的头，轻声道： “小五，你放心，姐一定攒够银钱，不出半年就会送你上学的。至于现在，姐先在家里教你，好吗？” “嗯！一言为定！” 听叶薇这么说，小五惊喜的抬头，他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薇，“二姐，你最好了！我一定会很用心的跟你学的！！” “嗯！”叶薇摸着小五的脑袋，用力点头，“我相信我们小五一定会学的很好的！！” “那……姐，你打算怎么赚钱啊？”小五眨巴着大眼睛，急切的看着叶薇。 叶薇闻言微笑：“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小五的功劳啊……” 她微笑着看着小五，道：“来，告诉二姐，后山这种花儿多吗？” 小五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挺多的，后面树林里有一大片呢!” 小五还是满脸懵懂，那边叶荞却先反应了过来：“薇儿，你的意思该不是想用这花儿……” “嗯！”叶薇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花儿那么普通，只要想找的话，到处都是……谁会花钱买它呢？” “姐！你可别看这花儿不起眼！”叶薇轻轻一笑，开口道：“这叫胡苏，是一种药材。” “药材？” “是的，这是一种很好的药材，它能凉血止血，祛瘀消肿，还能治很多的病……” 叶荞闻言有些疑惑：“所以，你是要卖这些花儿？” “嗯，药铺子里面，就收这种花。”叶薇用力点头。 “但是，如果它们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管用的话，应该早就有人采去卖了，为什么放到现在都没人理呢？” 叶薇闻言无奈的一笑：“如果只是简单地把花摘下来拿去卖，当然卖不上价钱了，把花采下来之后，还要经过加工，才能再卖出去……” “哦……我明白了！”叶荞没来得及说话，小五便抢先道，“这种花……胡苏其实是一种药材，但是要经过加工才能卖出去，别人不会，所以才会没人知道，也没人采，对吧？” “对的！小五真聪明！”叶荞摸着小五的头，道，“正常情况下，这种药材，都是成批种植的，这样才能保证药材的质量和药性，所以，一般情况下，这种野生的，药店是不会收的……” “那，我们采的他们会收吗?” “当然会了！” “可是，你不是说这些都是他们特别种植的，为了质量和药性不会收别人送去的散货么……” “那不一样！”叶薇神秘的一笑，“我有秘方……他们不但会收，而且价格一定不会低……” “那就太好了！”叶荞眼睛一亮，兴奋的道，“那我们感激抓紧时间吧这些……胡苏都采下来吧，免得到时候它们谢了就没有用了！” “对对对！我们现在就去摘！” 小五一声欢呼，就要冲进林子深处去采花，却被叶薇一把拉住：“诶！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姐你不是说能卖钱吗？” “我说不行，是因为这花采下来制成药的工序很麻烦，而且如果想赚钱的话，第一次的工作量是比较大的。” “今天已经很晚了，如果回去晚了的话，估计奶是要生气的！” “那我们可以先把花采下来明天再偷偷溜出来弄啊……”小五眨巴眨巴眼睛，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33章 存私房钱 “那怎么行？”对于他的提议，叶荞立刻表示反对，“明天轮到我们做家事了，要帮着娘干活儿呢……” “那后天……”小五还有些不甘心，说话的同时，他眼神还不住地看向后面的方向，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有的草药都摘下来，换成银钱。 见小五急成这个样子，作为始作俑者的叶薇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小五，那花儿长在那里，又不会跑掉，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我们今天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算把这些花都摘下来，你摘得完吗？就算你摘的完，又放在哪里？带回家？奶要是看见了你怎么回答？她要是问你这花用来做什么你怎么说？我们说好了要存私房钱，要是这样的话，不是都被奶知道了？那还怎么存钱？” “而且，药材都是有自己特殊的药性和处理方式的，像这个胡苏就需要晾晒，处理，搁置……这样的话总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吧？”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直接把它们摘下来，放上两三天再处理，它的药性就会减少很多，甚至消失，这样的话就没有用了……” “所以，不能心急，知道吗？” 小五眨巴眨巴大眼睛，合计了半天，才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了！二姐！以后遇到事情，要先想好，再行动，不能心急，不然会把好事变成坏事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叶薇笑眯眯的摸了摸小五的头，“姐姐的小五真聪明！” 不得不说，小五真的给叶薇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她原本就很喜欢小孩子，可年轻的时候却因为醉心医术，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功成名就之后，又因为地位的原因，并没有碰到合适的人，而她又不想随随便便结婚，所以一直到出事，也都是单身。 而小五长得很可爱，人又善良，现在她又发现自己这个弟弟还很聪明，如果好好教导的话，一定能够成才，这对她来说，心里边更加对小五亲近了一些。 一旁的叶荞见状突然噗嗤一笑，叶薇和小五闻声不解的朝她看去：“姐，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俩啊，薇儿你看你看小五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娘呢……” 许是被叶薇带的，一向文静的叶荞也开起了玩笑，这话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只有十三岁，开这样的玩笑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不料叶薇却丝毫不在意，她一把搂过身旁的小五，伸出手在他头上揉来揉去，嘴里还笑道：“是啊……我们家的小五啊……我就是把他当做儿子疼呢……” 小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逃脱了自家二姐的魔爪，他想了想，突然道：“二姐，我知道有个地方没有人，还可以用来制作药材……” “真的？什么地方？”叶薇闻言眼前一亮，“快说快说！” 小五想了想，用手比了一个方向：“就那边，再往里面走一点，就会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往上走，在第五个岔路往右拐，再在第三个岔路往左拐，然后再在第四个岔路右拐，就有一个竹子做的小茅屋，那里面一直都没有人，我们可以在哪里做药材。” 小五神秘的眨眼一笑：“而且那屋子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很清澈的泉水潭，里面的水是热的，还咕嘟咕嘟冒着泡儿呢！” 温泉！！ 叶薇闻言眼前一亮！ 不过让她更加感兴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小五，那个地方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啊！”小五挠了挠头，“之前有一次，四郎带着他的跟班打我，我就往后山跑，跑着跑着就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那你是怎么回家的？”叶荞一听，赶紧一脸关心的道，“他们没打伤你吧？” “当然没有啊！”小五得意的道，“我跑得快，四郎那么胖，根本就追不上我。” “后来，我在哪里等了好一阵子，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回的家。” 虽然知道小五没有被打所以放下了心，但是听小五把被欺负这种事情当做常事，叶荞听着心里一阵阵心酸。 叶薇闻言则是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没想到小五这么聪明，只跑了一次，就记住了……” 按照小五说的，那么多岔路，只要跑错一条就到不了那个地方，没想到小五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跑过去之后，竟然能够顺利的找到家…… 如果按照排列组合算下来的话，那可是将近上千种组合呢…… “只跑了一次我当然记不住了……”下一秒，小五就立刻让叶薇的希望破灭了，“我在跑的时候，生怕找不到家，于是边跑边找了一些特殊的树枝，扭成三角形仍在岔路口，回来的时候是按照这些树枝找回来的……” “二姐，我聪明吧！” 叶薇：“聪明……” 好吧，就算他不能过目不忘，至少也知道随即应变，这么看来，他们家小五的确是挺聪明的。 不过…… “小五，你确定那个小屋没有人去吗？”小五毕竟年纪小，对于他的说法，叶薇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姐！我没骗你！”小五道，“我发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里面落了一层好厚好厚的灰，看上去至少有大半年的时间没人去过了。” “后来，我准备把那个地方当做我的地盘，就用手在里面的桌子上按了一个手印，一个月之后，那手印还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落了一层更厚的灰，所以我确定那里根本没有人……” 他这话听得叶薇只想笑—— 没想到小五年纪小虽小，但是却相当聪明，是个可造之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小小的年纪，做事竟然知道留后路，性格又不像王氏和叶荞那样软弱，这真是太好了！ 那个叶泓宇，他们大房指望不少，至少以后单凭着小五一个人，就可以顺利的顶门立户了…… “行！那我们今天先回去，回头等有时间了，我们再去看看，如果真的没有人的话，我们可以在那里加工胡苏。” “嗯，听你的。”叶荞点了点头，小五自然是更加没有意见。 “对了，大姐，小五，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先瞒着娘吧……”叶荞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道。 小五从昨天开始，心里已经对叶薇佩服到了极点，现在根本就是盲目的对他言听计从。 叶荞仍旧有些犹豫：“可是，如果不告诉娘的话，会不会太……” “姐！不是一直都不告诉娘，而是暂时先隐瞒一段时间。”叶薇赶紧劝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娘的性格，她一向胆子小，被三婶欺负的时候，根本不敢说话，在奶面前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她要是知道我们私底下做什么的话，一定会很担心，万一她面上表现出来，被奶和三婶联手一诈，肯定会实话实说，到时候就全泡汤了……” 叶薇眨巴眨巴大眼睛，开始忽悠自家姐姐和弟弟：“所以啊，我们还是暂时先瞒着，这段时间，我们先慢慢让娘强硬一点，然后再赚点钱，到时候再告诉娘，她就不会再害怕了……” “嗯……二姐说得对！娘总是告诉我们要忍着，结果老是被欺负，万一这件事情被她知道了，又要担心了，万一她以后不准我们再出门，那就完蛋了！” 小五第一个举手站在了叶薇这边：“所以我们还是等赚到了银钱，再慢慢跟娘说这件事情。” 叶荞原本性格就柔顺，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什么主意，见叶薇和小五都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不过以后你们要出动，一定得带上我，你们两个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叶薇闻言立刻跑过去，抱着叶荞的手：“姐，都听你的！而且我们赚钱，怎么能少了你这么能干的劳动力呢……” “就知道贫嘴！”看着这样活泼的妹妹，叶荞心中的喜悦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了，她看了看天色，道：“对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指着篮子里的野菜，道：“这些野菜拿回去，晚上刚好加菜。” “对！”叶薇这才反应过来，她赶紧道，“我们快回去吧，省的晚上三婶做不好饭，还要怪我们回去的晚……” “二姐，你不是和三婶吵架吵赢了吗？为什么还要怕她？”小五一脸懵懂的看着叶薇，不知道自己二姐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胆小了。 “小笨蛋，这不叫怕！”叶薇耐心的跟小五解释，“三婶之所以会对我避让，是因为我抓住了叶茵的短处，而且最多只能用到叶茵嫁出去，所以不能一直拿出来当挡箭牌……” “至于奶那边，她之所以会对我和三婶顶上的事情不闻不问，一来是因为不想这事情传出去，带累了老姑的名声，二来则是因为她也想敲打敲打三婶，而跟本不是要护着我们大房的人。” 第34章 还是要多练练 “所以，我们既然拿回了娘的嫁妆，家里的活计也两房的人分了，那暂时就应该知足，接下来我们做的，就是要老老实实的少给奶借口骂咱们，然后就是偷偷摸摸的赚钱……” “等到我们有了钱，就可以不用再过这种吃不饱的日子了。” 其实叶薇想说的是，等有了足够的钱，甚至搬出去分家单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不能太着急，一切都要先等手里有了钱，才能计划下一步的事情。 于是，姐弟三人就这样拎着装野菜的篮子，慢慢的往家走。 小五因为今天收获颇丰，又被叶薇答应教他识字，所以今天格外兴奋，拿着一根柳枝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叶薇和叶荞则坠在后面，慢慢地边并肩走边小声聊天。 “对了，薇儿……还有一件事情。”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叶荞突然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什么事？”叶薇闻言一愣，该说的应该都已经说了，叶荞还有什么事情。 “你说卖药材赚钱的事情，暂时不告诉娘是可以的，但是你昏迷的事情……我可不可以跟娘说……”说这话的时候，叶荞的样子有些小心翼翼。 她这边说的小心翼翼，却不知道叶薇早已把自己胡说八道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啊？昏迷的事情？昏迷的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叶荞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小五，见他蹦蹦跳跳的拿着柳枝在前面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两人，才轻声道，“就是你昏迷的时候，见到爹的事情啊……” 她咬了咬嘴唇：“其实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娘就让我问问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性格变化这么大，如果不告诉她的话，我怕她会担心……” “就这么点事儿啊？”叶薇楞了一下，立刻摇头失笑：“嗯，你说吧，不过你记得告诉娘保密，别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怕叶荞忘了，便又加了一句：“我本来因为这张脸，就被人看成是怪物，要是被外人知道我看到死去的爹的话，怕是她们要把我当成妖怪烧了……” “不许胡说！”叶荞被叶薇说的心中猛然一跳，“我会告诉娘，一定不跟外人说……” 看着一脸认真的叶荞，叶薇忍不住小小的心虚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样欺骗一个心疼妹妹的姐姐似乎不太好。 对不起了，大姐！ 叶薇在心里暗暗地道—— 虽然骗了你和娘，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如果不借着爹的名义的话，娘可能会一直这样懦弱下去，到时候我们想做些什么都不方便。 我保证，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让大房不再受人的欺负，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而走在她身边的叶荞则也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方面，她在想回去怎么跟王氏解释，另一方面，她也沉浸在叶薇之前的话中—— 大房可以自己有钱，不用再被别人欺负。 这种生活，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开心…… 叶荞的时间把握的非常准，三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做晚饭的时间。 按照叶家以往的惯例，采到野菜之后，应该先拿去给张氏过目，由她来决定野菜的做法。 因为小五之前在外面玩的灰头土脸，叶薇怕他被张氏训斥，所以让他先回房间去找王氏洗脸洗手，自己先跟叶荞去了张氏的房里。 张氏先是沉着脸，看了姐妹俩一眼，又探过身子看了看篮子里面的野菜，没好气儿的道：“啥事儿都麻烦我，拿去厨房给你们三婶，这菜晚上蒸饽饽用！” 叶荞闻言没敢说话，只是一缩脖，叶薇则笑着应了一声：“这不是因为奶您见得多吗？要没您把关，我们还真不知道这菜怎么吃才好……” “就你会说！”张氏哼了一声，“赶紧去吧，你们再这里晃得我闹心！” 叶薇闻言吐了吐舌头，转身拉着叶荞出了房间。 “薇儿，你胆子真大，敢跟奶这么说话！”叶荞走出门口，用右手抚了抚胸口，有些心有余悸的道，“看咱奶的脸色，那会儿都快要开口骂人了……” “谁说的？”叶薇把嘴凑近叶荞的耳边，小小声的道，“我跟你说啊，别看咱奶嘴上不高兴，其实心里可爱听这些话了，她那人啊，就是把自己当老佛爷了！” “佛爷？”叶荞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庙里供奉的菩萨？！” “呃……”叶薇想了一会儿，才突然一笑，“也不算。” “我说的老佛爷，是一种老太太，性格阴沉霸道，还爱挑刺！” 叶荞被她的形容词逗得噗嗤一笑：“胡说八道，这样的老太太怎么能叫佛爷？” “真的！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叶薇一笑，心里暗道： 她是真没撒谎，在她原本的年代，慈禧太后不就叫老佛爷？ 而且张氏和她一样，性格阴沉霸道，还爱挑刺。 “行了，别胡说了。”叶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张氏房间的窗户低声道，“回头奶要是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姐妹俩就这么说着，一路拎着野菜篮子往厨房走去。 其实在乡下，野菜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在初春的时候，因为冬天的粮食已经吃的差不多，所以这个时候，人们通常会挖野菜来填饱肚子。 特别是在饥荒年代，野菜和树皮能救活好多人。 不过这些年这里的年景不错，没有遇到大旱大涝，所以收成还不错，基本上村里的家家户户都能填饱肚子。 但是庄户人家还是忘不了野菜这口，三不五时的还是会挖些野菜摆上餐桌。 因为野菜的种类很多，所以做法也不少，可以把它们切碎蒸馒头的时候揉进去做野菜饽饽，也可以用水焯过之后凉拌，甚至是直接去掉根部，蘸上自家制作的大酱。 在夏天的时候，吃上一口，凉凉的，水灵灵的，相当解暑下饭。 二人来到厨房的时候，蒋氏正带着叶茵在做饭，叶茵在洗菜，蒋氏则在刷过，然后准备烧火烧水。 叶茵见道两人，心里非常别扭，她很想装作没看见，但是思及自己的婚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打了招呼。 在看到两人篮子里的东西时，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叶茵不喜欢野菜，倒不是因为味道不好，其实经过王氏的手做出来的野菜味道还是很好的。 叶茵之所以不喜欢，是因为她觉得野菜并不上档次，听起来就很寒酸的样子。 不过她爱不爱吃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包括原来的叶薇在内的大房几个孩子都很爱吃，现在的叶薇也喜欢。 虽然在叶茵眼中野菜是不上档次的东西，但是在叶薇原来的世界，纯净而无污染的野菜可是难得又绿色的好东西。 此时见叶茵面色不快，她也没心情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于是便直接和叶薇一起，把篮子放在了蒋氏脚边。 蒋氏估计这一天没少挨张氏的骂，所以态度意外的缓和了不少。 她看了看篮子，挤出一个不那么真诚的笑容：“哎呀，挖野菜去了？” 她蹲下身子用手翻了翻，又道：“要不说你们姐弟几个是家里最勤快的孩子呢，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挖了这么大一篮子……” 叶薇虽然只在这个身体上苏醒了一天，但是却对蒋氏的性格相当了解。 她知道自己这位三婶绝对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 经过昨天的事情，这个小气又爱记仇的女人必定是把她们记恨到了骨子里，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开口夸他们，九成九是要指示她们干活。 在这种情况下，开口接茬就相当于送上门去当免费劳力，于是叶薇也不搭话，而是笑眯眯的道：“三婶，奶说了，这些野菜剁碎了，包饽饽。” “这么多！”蒋氏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道，“那个，薇儿啊，你也知道，你二姐已经很久没下厨干过活儿了，你和荞儿手脚麻利，这么多野菜，你们姐俩搭把手一起做吧？” “三婶，您别忘了，今天是三房做饭！”叶薇见叶荞要说话，赶紧抢先一步开口道，“要是奶知道了，估计会生气的。” “而且三婶也说了，二姐很久没下过厨，手艺生疏，按说我们应该帮忙……” “可是二姐眼看就有人家了，这当人家媳妇，哪有不会做饭的？所以为了二姐好，这时候还是多练练吧！” 原本蒋氏提起让他们帮忙做饭的时候，叶茵眼前一亮，此时见叶薇这么一说，她简直气得压根痒痒！ 她端着淘米的盆子直直的走过来，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直接招惹叶薇，而是擦着叶荞的肩膀，故意撞了一下走了过去，嘴里还没好气的道：“不帮忙就不帮忙，找什么理由？！好像没有你们，家里就吃不上饭似的！” “那行啊，二姐，不过你可得动作快点，不然等爷他们回来了饭还没做好的话，奶可是要生气的。” 第35章 娘的绣活 “对了，还有！”叶薇看了看蒋氏面前的锅，“三婶，我看这锅刷成这样是不行的，要是有别的菜味，奶肯定会吃出来的……” 叶茵“咣当”一声把盆子放在锅台上，怒视着叶薇：“不做饭还废话那么多，出去！” “行，那我们就不在这捣乱了……”叶薇微笑着拉起叶荞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提醒蒋氏，“对了，三婶，野菜不能直接揉进面里，剁碎了之后要过水啊……” 说完，也没等叶茵抗议，直接拉着她出了厨房。 姐妹俩回到房间以后，发现小五已经收拾干净。 王氏见他们回来，赶紧令换了一盆水，又拿了干的布巾让她们洗脸洗手。 叶薇洗了脸之后，一边往手上擦皂角，一边笑嘻嘻的看着王氏：“娘……我们没在家的时候，三婶她没找你干活吧？” 听着叶薇这么问，王氏无奈的一笑：“你三婶她早上都被你说成了那个样子，哪里还有心情来找我？再说今天你奶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只是你三婶做这做那，还让她把冬天的被子拿出来拆洗了……” “所以这一下午，你三婶和茵儿真是累得够呛，而且动作慢一点就要被你奶训斥，哪里还想的起来找我麻烦或者是让我帮他做事儿？！ 听王氏这么一说，叶薇忍不住笑道：“这就对了，我看三婶这人，就得咱奶来收拾他！典型的欺软怕硬！” 听叶薇这么说，王氏眼中带着笑意，不过嘴上还是略带埋怨的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说八道，那是你三婶，不许没大没小的。再说，万一以后说习惯了，在人家面前说漏了嘴又要惹麻烦了。” 叶薇被王氏说了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的道：“娘，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生气啊……那你今天做什么了？” 王氏当然不可能真的跟叶薇叶薇生气，相反，她对于女儿的性格变得开朗这件事情，反而心里十分的高兴。 所以，听叶薇这么一问，她便笑道：“我有很久都没这么闲着了，今天待着实在没事儿做，便把你姥姥教我的绣活儿又捡起来了……” “真的？”叶薇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叶荞眼前一亮，对叶薇道，“薇儿，你还不知道吧？咱娘的绣活儿，那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当年咱们村头李举人的闺女出嫁的时候，还找咱娘请教过，还要过好多花样子呢……” “真的？”叶薇闻言眼前一亮，她放下擦手的布巾，走到炕边，果然看到炕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绣活儿篮子。 她有些好奇的看过去，发现篮子里面放着一块淡蓝色手帕，上面绣着的莲花活灵活现，就像是真的一样！ 王氏这绣活儿，真的很好啊！ 这样的手艺，放在后世，那可是大师级别的，能卖不少钱呢！！ 自从来到古代之后，已经彻底沦为财迷的叶薇眼睛立刻亮了。 她赶紧蹭到王氏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道：“娘，你的绣活儿这么厉害，如果拿出去卖的话，会有人要吗？！”。 “当然了！”叶荞在一旁笑着道，“你别看咱娘这两年没怎么绣东西，要是拿出去说是咱娘的绣活儿，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呢！！” “太好了！”叶薇乐的几乎要跳起来，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氏，“那娘，反正现在家里的活儿也是两房轮着干的，那以后你就有时间多做点绣活儿了？” “那我们不是又多了一桩进项，可以存点私房钱了？！” “这……”王氏闻言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这十里八乡的，有什么事情都是瞒不住的，这要是被你奶知道了，怕是又要生气了。” “而且按照咱家的规矩，就算是自己做做秀活儿，最后得来的钱也是要交上去的，到时候你三婶只怕又要冷嘲热讽了……” 见叶薇闻言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王氏道：“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娘倒是可以教你……” “算了，娘！”叶薇闻言瞬间打了个冷战，“我笨手笨脚的，对这些东西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其实，叶薇对于赚钱这件事，原本就有自己的想法，她压根就没指望王氏做绣活儿赚钱。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不过是想知道王氏对于私房钱的态度罢了。 可是在试探过后，她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王氏性格懦弱，又逆来顺受了太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违背张氏。 不过她失望归失望，心里却是明白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早一夕就可以解决的，毕竟她对于张氏的惧怕和对三房的退让算是历史遗留问题。 而且现在大房除了王氏意外，叶荞和小五已经被她顺利洗脑，隐隐有了向芝麻馅儿包子发展的趋势，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难得的好消息了。 未来终究还是中满希望的，不是吗？ 娘几个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很快便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叶海利的工作似乎不太顺利，晚上又借口应酬没有回家吃饭。 所以今天的晚餐，叶家只有叶老爷子和张氏，蒋氏和叶茵，还有大房王氏带着三个孩子在吃。 蒋氏可能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做饭的缘故了，晚餐虽然没有像早餐一样烧糊，但却是做的难吃无比。 特别是张氏吩咐做的野菜饽饽，即使经过叶薇的提醒，她还是因为过水的时间太远，做的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张氏只吃了第一口，脸色就变了，她原本想要开口骂人，可是看着叶老爷子只是默默的吃着饽饽，便硬生生忍了下去，没有开口。 蒋氏自己把饭做糟了，心里当然是有数的，见状也没敢多说话，众人就在这样一片阴沉压抑的氛围中吃完了晚餐，蒋氏和叶茵把碗筷收拾了，王氏请示了张氏，在得到可以离开的许可之后，才带着三个孩子回了房间。 庄户人家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张氏也不允许点太久的油灯，说是怕浪费，于是娘几个便在匆匆洗漱之后，早早躺下睡了。 可能是因为下午太辛苦的缘故，叶荞和小五没多长时间便进入了梦想，王氏也很快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只有叶薇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是医生的原因，叶薇是个相当爱干净的人，虽然达不到洁癖的地步，但是却也至少每天要洗一遍澡。 而在古代，洗澡这种事情放在大户人家还有可能，在这种庄户人家，可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试想，这个年代压根就没有自来水这东西，想要洗澡的话，只能自己从井里打水，或者是从附近的河里挑，而家里大人在干了一天体力活儿之后，只想着早点躺在床上休息，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和体力去管是否干净？ 而且，在叶家，张氏的控制欲是相当强烈的，就连每个人多长时间洗一次澡，用水多少都有严格的规定，无奈之下，姐弟三人只能，端了一盆水，凑合着用布擦了一遍身子便躺在床上入睡。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叶薇大张旗鼓的洗澡，只有被骂一个下场。 可是她下午干了一下午的活儿，出了许多汗，虽然之前用水擦了一下，但是身上的黏腻感觉却怎么也去不掉，就这样，叶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爬起来自力更生。 不过大房虽然和上房、三房分开住，但其实距离并不遥远，如果她大张旗鼓的打水洗澡的话，肯定会吵醒其他人。 匆忙之间，叶薇突然想起小五白天说山里的那个温泉的事情。 她眼前突然一亮：温泉不就是个很好的地方吗？而且按照小五的说法，那里白天都人迹罕至，更别说是晚上了？ 岂不是最好的洗澡地点？ 这么想着，叶薇便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王氏和叶荞小五都睡得很熟之后，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乡下的夜晚一直都是非常安静的。 人们在田里劳作了一天，晚上也都睡得很早，所以按照正常的算法，这个时候在后世大概是晚上九点多钟，正是热闹的时候，可是现在整个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灯，外面一片黑暗。 好在乡下的天空，月亮和星星非常的亮，虽然和城市中的路灯比不了，但是照亮乡间的小路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看了一下三房和上房都没有动静之后，叶薇先是拿了一把锋利的镰刀绑在腰间以防万一，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家门。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按照小五的说法，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后山走去。 一开始，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小五虽然聪明伶俐，但是毕竟只有六岁而已，虽然他白天说的笃定，但是也难保不会记错。 不过叶薇实在是太想洗澡了，无奈之下，也只能按照小五的说法，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寻找他说的那个被废弃的小木屋。 第36章 温泉 让她惊喜的是，小五并没有说谎，按照他的说法，七拐八拐之后，一间小木屋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叶薇见状心中一喜，她快步走上前去，借着月色打量起眼前的小木屋来。 屋子基本上是用非常结实的圆木搭建而成的， 她小心翼翼的踏上了台阶，发现一点声音也没有，又用力的蹦了两下之后，发现除了自己落地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木头摇动的吱吱声，于是立刻明白了，这座小木屋虽然看上去有了些念头，但是仍旧十分的结实。 这里人迹罕至，的确像小五说的那样，是个用来偷偷制药的好去处。 其实叶薇也没想过要一直把这里作为自己的“秘密基地”，现在对于她来说，是原始资本的积累阶段，等到她手里有了足够的积累，时机也成熟之后，边可以搬出叶家老宅，这样她就可以不用跑这么远，而是在属于自己的家里制药了。 属于自己的家啊！ 这个说法真的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开心。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赶紧洗去那一身的黏腻，不然的话，她真的要疯了！ 按照小五的说法，以木屋的后门为起点，向西走大约半里地，就能看到一条倒下的树木，顺着树木倒下的方向不用走出多远，就能看到他口中“热热的泉水”了。 既然找到了小木屋，叶薇对于小五之前的话便信任了许多。 不过她手边没有指南针，“西”这个方向对她来说，要辨别清楚，还真的有点麻烦。 好在叶薇上辈子经常会去山里寻找药材，学会了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辨别方向，所以在估摸了时间和仔细观察了月亮和北极星的位置之后，她很快就找到了西边。 她按照小五的说法，顺着那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一棵断裂的大树，她心中一喜，站在原地仔细观察，很快便发现附近空气的湿度要比之前的大很多，而且还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 叶薇心中一喜，三步两步跑过去，然后便是眼前一亮!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很大的水潭，正有潺潺的泉水从山上留下，汇入水潭之中。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发现里面的水很清澈，而且还有鸟儿不时的在潭边飞旋，于是便心中一松。 正常情况来说，越是清澈的泉水，越是危险，但是此时水面有鸟儿，那就说明它们不时在喝水就是在捕鱼，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水里没有毒。 不过即使是这样，叶薇也是不敢下水的，一来这水太冷，二来，水里没有毒却不代表没有凶猛的大鱼之类，她这个身体只有十三岁，而且因为长期的不运动和这两年的营养不良，看上去比这个年级的女孩子还要小上许多。 现在她对这个潭水的情况根本不了解，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如果贸然下水的话，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只怕是跑都跑不了…… 于是，叶薇很快便放弃了潭水，开始在附近寻找起小五所说的温泉来。 她相信，以小五的年纪，根本不可能跑的太远，所以温泉一定就在这附近。 果然，很快她就在潭水附近的发现了一个约十平米大的水潭，上面冒着白白的热气，而且还不时从下面咕嘟咕嘟冒着水泡。 她满脸惊喜的跑过去，伸出两只小手掬起一汪泉水闻了一下，惊喜的发现，这个温泉居然是碳酸氢钠泉。 碳酸氢钠泉又叫小苏打泉，在后世，是最受女性欢迎的一类温泉。 因为这种温泉对皮肤有滋润功能，并有有软化角质层的功效，泡此汤仿佛浸在天然化妆水里一般，皮肤会有滋润以及漂白的功能，而烧伤、烫伤等外伤患者，泡此汤也能改善炎症、淡化疤痕。 更重要的是，它还可以养肝排毒，而她这个身体，则因为不明的原因积满了毒素，如果长期泡温泉的话，虽然做不到祛除，但是绝对是一件对身体非常有好处的事情！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叶薇还是很谨慎的。 她小心翼翼的围着温泉查看了一大圈，在发现没有人的踪迹也没有毒蛇猛兽的踪影之后，这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她小心翼翼的把带来的包袱皮铺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脱下外衫，裙子，整齐的叠好放好，这才只穿着长裤和肚兜，小心翼翼的踏入了温泉之中。 坐在温泉中的瞬间，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是真没想到，在这样简陋的村庄，这样的荒山僻野，竟然能够拥有这样难得的享受…… 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天空。 天上的月亮明亮皎洁，星星一闪一闪，美得令人如痴如醉。 怪不得古人在夜晚月下吟诗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灵感，这样的夜空，怕是后世见不到的吧？ 感觉温水在一点点浸透她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摩擦她身上的肌肤，她甚至觉得下午因为挖野菜而酸痛的肌肉，也一点点变得松弛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月亮和一闪一闪的星星，终于露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乡村的夜晚，真的很安静。 这里没有后世的车谁马龙，也没有霓虹亮彩，但是却有着专属于乡村的，另类的平和与安宁。 虽然这个身体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处境也不是很乐观，但是她依旧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这里虽然有刻薄的祖母，难对付的三婶，但是她还有懦弱却疼她的母亲，团结没有勾心斗角的姐弟，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想起王氏对她的心疼，叶荞对她的照顾，小五对她的礼让，叶薇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家人…… 真的是让人只想着，心里便温暖起来的称呼…… 就这样，叶薇舒舒服服的泡在泉水里，慢慢的描绘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就在她被水面上的蒸汽熏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旁边的水潭里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叶薇被吓了一条，顿时睡意全无！ 什么情况？ 是有人过来？ 还是有什么毒蛇猛兽？！ 好在她这个身体虽然小，但是思想却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 在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的情况下，她没有惊慌失措或者是大声呼喊，而是悄悄地伸手把一早放在旁边的镰刀拿到了手中，然后整个人慢慢的往下沉。 很快，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她很快便把整个身体隐藏在了水泉水之中，只留出了鼻子和眼睛，方便观察周围的动静。 很快，她便发现东边的树林有了一样的响动，树枝一直在摇晃，好像有人或者是大型猛兽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靠近。 很快，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追一逃的出现在在了叶薇面前。 拜前世看多了武侠电影所赐，叶薇一眼便看出，那两人身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前面那人好像是受了不轻的伤，跑步的时候脚步踉踉跄跄，身体也随之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后面的人则手里拿着长剑，对前面的人紧追不舍，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眼神中对前面人杀之而后快！ 很快，叶薇便发现，前面的人好像看上去好像并不只是收了伤那样简单，因为他步履虚浮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是在凭着直觉往前跑，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看不见一般。 很快，叶薇便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前面那个人很快便被前面一块凸出十分明显的大石头绊倒在地。 那人的情况似乎真的不是很好，一摔之下，竟然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只能就那样卧在原地，动弹不得。 后面的人仿佛对这种情况早已料到一般。 他拿着手中的常见，一步步的慢慢向地上的黑衣人靠近：“世子，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想跑到哪里去？！” “您的眼睛看不见了吧？是不是内息也提不起来？能够强撑着逃到这里，你已经很厉害了！” “世子，想必我的来意，您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说实话，我虽然是奉命而来，但是对于您这个人，我还是相当佩服的！”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你中的是我们家主人千方百计求来的千丝百障剧毒，只怕您要在这里受上十二个时辰的折磨，才会死去……” 在黑衣人说话的时候，地上的人仿佛已经毒发了，他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嗦声，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不要妄想着有人回来救你了，要知道，这次你带来的手下，全部都被我的人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十二个时辰，他们是绝对回不来的！” “我劝您，最好还是合作一点，您只要把东西交给我，我保证给您个痛快，这样在临死之前还可以少受点痛苦……” 随着黑衣人的话，地上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好像坚持不住一般的头一歪，不知道死了，还是昏了过去。 第37章 黑衣人 后面的黑人好像在看到了这种情况之后，并没有立刻上去察看，他口中世子的情况。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等了好一会儿，在确定那人没有呼吸之后才慢慢的靠了过去。 他的手慢慢蹲下身子，手从里面开了裤脚开始一点点往上摸索，好像在他的衣服里面寻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就在他的手，快要摸到腰间的时候，地上的人突然坐起身子，好像拉了一下什么东西，三只小箭飞快地从他的衣袖中射出来。 那人能够和黑人追逃半天，身手看上去也相当的不凡。 他飞快的把闪身后退，顺利的闪过了，突入突然射出来的三支利剑。 直到这个时候，可以地上的黑衣人才仿佛真正的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倒在了地上。 这时后面的黑人得意的笑道，“世子，我早早知道世子大人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现在看来终于算是没有办法了吧！” 地上的黑黑衣人听到了之后，慢慢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然后仿佛认命般地倒在了地上，闭上眼睛轻轻的喘息着。 这个时候后面的黑衣人终于开始慢慢靠前蹲下身子，在他的身上慢慢摸索。 可是就在他即将摸到对方腰间的瞬间，那黑衣人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一枚飞镖从黑衣人口中射出，直至对方的咽喉。 飞镖很锋利，在月光下闪着闪着幽蓝的寒光应该是淬了毒。 黑衣人甚至连话都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来，便倒在地上断了气。 这时候那个被称为世子的人，终于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倒在了地上轻轻喘息。 叶薇就这样眼睁睁的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她上辈子，虽然是个医生，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在反应过来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逃跑。 可是地上还活着的黑衣人没了动静，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那黑衣人诡计多端，叶薇如果想要回家的话，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从两个黑衣人身边走过。 如果她贸然过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追杀他的杀手一起干掉。 叶薇默默地思考着，然后慢慢的从水中出来，尽量不弄出任何的声响。 她来到温泉边穿上自己的衣服。 为了确保地上的黑衣人不会突然暴起袭击她，叶薇还把镰刀拿在手里。 可是就在她走过黑衣人身边的时候，突然她的脚踝被抓住了。 “别动！”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虽然虚弱，但是叶薇很轻松的从声音中听出了杀意。 “我……我只是在……在附近想泡一下温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叶薇非常的冷静，却装出了一副像是怕极了语无伦次的模样。 “我是附近的庄户人家的女儿……想来这里泡一下温泉，我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不认识你……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请你……请你……不要杀我……你放我走吧！” “少废话！如果你再乱动的话，我就捏断你的左脚！” 虽然地上的黑衣人说话的时候声音非常虚弱，但是叶薇知道对方没有骗她。 因为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握住自己脚腕的并不是人的手掌，而是冷冰冰的锋利的类似于铁器的东西。 “我不动……但是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叶薇怯生生的说着，甚至带上了哭腔。 “真是麻烦小丫头！不许哭！”黑衣人警告道，“你，你去那个黑衣人身上搜一搜，看他有没有带解药？” “我不去，我还怕他杀我！”叶薇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他已经死了，他不会杀你的！” “谁说的？”叶薇不信，“你刚才的样子不是也是也死了？你都可能起来杀了他，他为什么不可能突然跳起来杀了我？” 男人只感觉到一阵头疼，此时他需要叶薇的帮助，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我的飞镖，你看我的飞镖是不是射中了他的喉咙？” 叶薇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是！” “那就对了，我的飞镖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划破一点皮，不管是谁都会气绝身亡，他到现在尸体都已经凉了，怎么可能还活着？”黑衣人说道。 “那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过去。”叶薇说道。 “小丫头不要跟我玩儿心眼了，如果放开你，你就走了。”黑衣人却不上当，“那个人肯定就死在我身旁，我能感觉得到，你只要蹲下身子，从他怀里找寻交给药就行了。” 叶薇有些无奈，只得听从黑衣人的吩咐，从地上人身体里摸索，但是让她失望的是男人身体里，并没有任何的类似于解药的东西。 “没有解药。”在搜寻了一圈之后，叶薇告诉黑衣人。 黑衣人似乎认命般的仰躺在草地上，面对着星空微微的喘息，然而他的手却始终不肯放开叶薇的腿。 叶薇怕惹怒黑衣人，而让自己遭到不测，虽然有些无奈，但也不敢提这件事儿。 “你是在等你的手下来救你吗？” “不可能了！”黑衣人苦笑道，“刚才你在旁边应该听见了，他把我的手下引到了另一个方向，回来一来一去至少两天的时间，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被野兽给分食了。” “怎么可能这山里并没有野兽！”叶薇反驳。 “谁说山里没有的？”黑衣人轻笑道，“听说很多鸟类就喜欢吃死人的肉！” “你好像……你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似的……”叶薇有些奇怪的看着对方。 “在意不在意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是要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原因，黑衣人的口气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咦！” 叶薇忽然惊讶的叫了出来。 “那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反光！会不会是你们刚才追跑的时候，掉在地上了？” 在说话的同时，她动了动身体，看上去像是下意识的发现东西，最后兴奋的要走过去的样子。 叶薇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迅速的把脚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并且一连往前面跑了七八米才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 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在一时不察之下，着了小丫头的道。 “我自小带兵，没想到最终会栽在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也罢！既然这样你就去吧！”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不要忘了，我的手下早晚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不是说你是这附近的人吗？到时候他们发现我死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跟我一起陪葬吧！”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可以顺利的回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黑衣人自言自语的说道。 听在别人耳朵里很恐怖的威胁，但是叶薇却根本不当一回事。 “那又怎么样？你刚刚也说了，人的尸体是会被野兽吃掉的，我虽然搬不动你们，但是我可以把你们拖到湖水里，再绑上两块大石头沉下去，只要我抽一点点时间来，就能赶在她们来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你根本就连存在的机会都没有！” 叶薇的生命没了威胁，她也便不再装出一副害怕的可怜样。 “而且这里附近就是温泉，它散发的味道足以掩盖你们留下的血腥味，到时候你们根本就没来过，这里的痕迹都没有，她们又怎么可能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行，那你就试试，要么你就你就过来杀了我，要么就等我断了气，只不过只怕我断了气之后，你根本就来不及收拾。” 黑衣人冷冷的说说道。 叶薇楞住了。 一时间她也不敢再靠近这个黑衣男子，两人忽然就僵持住了。 “小丫头在我咽气的这段时间里，你愿不愿意陪我聊一聊？” 黑衣人忽然说道。 叶薇不由的陷入了迷茫，她虽然也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但是那次死亡来得太突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今天她是这个黑衣人，快要死了是否能够像对方这样淡定。 叶薇的心跳猛然快了两拍。 没错，面前的是个男子，看起来不过弱冠的年纪，身穿箭袖的月白长袍，背靠靠着一道土壁，半坐半卧在那里。 她前世见过了俊男美女，但是这个月光下的青年，还是让他感到惊艳。 这个男子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还不止一处，腿上、腰上，还有手臂上，都带了伤，尤其是大腿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那血水已经将他身下的地面都浸湿了。 她突然之间，又不想让他死了。 她走向杀手的尸体，解开了他的外衫，用之前落在一旁的匕首，将他白色内衬干净的部分割下，然后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在他怀中摸索。 青年已经没有了移动的力气，他看着叶薇兀自忙碌着，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伤药。”叶薇头也不抬的道。 “你怎么知道去他怀里找伤药？” “之前你也说了，他是杀手，这种危险的职业……额，我是说行当，受伤应该是家常便饭，就算再粗心，最起码的外伤药应该是会带在身上的吧……” 第38章 月下美人 叶薇嘴里说着，却头也不抬的在尸体身上摸索。 “你思维倒是挺敏捷，而且胆子挺大的，敢在死人身上找东西……”青年轻笑着，“要不是我……还真想收你做个手下……” “爷，您可赶紧歇歇吧，都已经这样了，还想着收奴才，我也这是佩服你！”叶薇无所谓的道，“再说，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他还能蹦起来咬我不成？” “要是说，这活人的心，只怕比死人可怕上一百倍……” “说的有道理。”青年躺了下去，突然道，“这么好的月色，只可惜……” “哎找到了！”叶薇欢呼一声，手里拿着药瓶欢呼起来。 她先是就着清澈的潭水洗干净了手，然后把撕下来的布分成两半，一半用水浸湿洗净，这才回到青年身边。 她先是小心的用刀子把青年伤口处的衣服割开，用布巾清洁了一下他的伤口，然后再撒上药粉，用刚刚撕好的布条一圈一圈缠紧。 整个过程中，她的动作都轻柔无比，虽然青年已经丧失了身体大半的感知，但是却依旧对没有感觉到疼痛而诧异。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熟练……”青年原本不是多话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个见都没见过的丫头时，竟然很有说话的欲望。 “习惯了，我爹当大夫的时候，医馆经常能见到受伤的病人，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吧？一来二去，也就看会了。” 这小丫头片子，不过是质疑了她一下，竟然把他和猪相提并论…… 青年有些好笑，在明知命不久矣的情况下，竟然起了逗弄之心：“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个是伤药而不是毒药？” “那你呢？”叶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这么相信我，你就不怕我把毒药洒在你伤口上？” “怕什么？反正是要死的……”青年淡淡的道，“这身皮囊，就随它去吧……” “放心吧，我行医……呃，看我爹行医这么多年，什么药我一闻就知道了，那可能把伤药毒药弄混了！”叶薇说完，便不再开口，而是动作麻利的给青年身上的伤止血包扎。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力气，还是因为知道叶薇没有恶意，青年老老实实的躺在原地，放松身体任由她治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流血有了一点精神，他开口道：“你刚才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知道我绝对活不过两个时辰，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或许……是看你长得好看，所以被你的男色迷住了？”叶薇半真半假的回答。 见青年面色一僵，她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你也说了，你手下的人早晚会找到这里，而你的样子看上去又是有钱有势的贵族子弟。上位者眼中，平明百姓的命是不值钱的，万一他们发现了你的尸体之后，一怒之下屠了附近的村子，我们不是也跟着遭殃？” “可是如果他们找到你之后，发现你身上的伤被包扎过，最后是中毒死的，就知道我们至少尽过力了，应该不会再迁怒了吧……” “你错了。”青年淡淡的道，“就像你说的，上位者眼中，百姓的命不值钱，只要我死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尽力，他们都会要你们陪葬的……” 叶薇闻言气结,她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死到临头还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怒道：“所以我现在就应该趁你病要你命！把你先狠狠折磨一顿，才算够本！” “哈哈哈哈！”青年闻声大笑，随后因为身体的原因又剧烈的咳嗦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声渐渐停止，他才轻声道：“很多年没碰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结果还是个女孩子……” “其实临死前能有你这么个有意思的人说说话，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叶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把手指搭在了青年的腕上。 “你在做什么？”青年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之前你说你爹是大夫，你这是在给我号脉？” 叶薇并不答话，而是仔细的感受着他的脉搏，又借着月光查看他伤口中的血色，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舌头。 青年就这样老老实实的任由她检查，之后轻轻一笑：“没用的，这毒的根源不在大庆朝，而是外域夕月国传来的，而且这么多年，中者必死，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解药。” “你要是真有心，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吧，至少我可以不用走的那么无聊……” 叶薇闻言没有插口，她知道，青年说的没错，虽然之前号脉的时间短，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虚弱下去，再加上之前流了大量的血，很可能不用等十二个时辰，这人就撑不住命丧黄泉了。 “说说你吧……”青年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 “你这话说的，不觉得你很像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么……” 青年打量了她两眼，突然道：“你这个年纪，过两年可以嫁人了，也算不上儿童了……” “所以我顶多算是拐卖妇女……” “你！”叶薇气结。 这人都快死了，还不忘了废话，要不是知道自己长得像鬼一样，只怕他会以为对方是个色狼！ 不过她不是真正的小女孩，所以也不在乎这些，只是无所谓的笑道：“我这个样子，谁会娶我？用来镇宅不成？” 青年闻言闻言轻笑：“你倒是挺想得开的……” “不然呢？”叶薇偏头看着他，“难道就这样去死不成？” “我死了倒是无所谓，可是家人会难过的吧？”她叹了口气，“原本我这个样子已经让她们伤心了，可是如果我死了，她们不是更伤心？所以我只能活得开开心心，至少看上去开开心心，这样才对得起她们不是吗？” “有你这样的家人，她们应该很幸福。”青年突然道。 “不。”叶薇摇头，“应该说，有他们作为家人，我很幸运。” 王氏虽然懦弱，但是却愿意为了她反抗，叶荞虽然内向，却愿意逗她开心，小五虽然年纪小，但是却知道让着她这个“有病”的姐姐…… 对于上辈子没有尝过亲人滋味的她来说，这真的是一种幸运。 “我们换个话题吧……”青年突然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我的母亲，一会儿不想死怎么办？” “那你就哭啊……”叶薇轻笑，“说不定你一哭，我就能想到法子救你了呢……” “你……” 青年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别告诉我你有办法治我的毒……” “没有办法治好。”叶薇摇头，“我不是神仙，你中的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隐隐感觉到你的五脏六腑在以极快的速度衰竭下去，除非出现奇迹，否则……” 否则他必死无疑。 叶薇所说的奇迹是在后世，她有早已制好的保命药丸，还有起死回生的救命金针，还有几分把握。 但是现在，她来到这个莫名的年代，身边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办法救他？ 青年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叶薇，突然开口道：“其实，如果不是脸上的胎记，你应该是个罕见的美人……” “既然你是大夫，怎么不想办法把脸上的胎记去掉？” “去掉之后呢？”叶薇看着他，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明眸顾盼，“成为那些贵族后院的玩物？”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可去死……” “你说得对……”青年叹了口气，轻声道，“或许是我命该如此，能在前有你相伴，也不算太糟……” “人家别人至少都希望有个美女相伴，你倒好，身边有我这么个丑女也很满足。”叶薇也跟着叹了口气，“你的要求还真是不高……” 青年笑笑，他看着叶薇，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谁说的，你不就是月下美人么，我也不算亏了……” 这人！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调戏她！ 叶薇上辈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喊一声叶医师，就算有人敢追求她，也不敢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 闻言她心里又囧又气，偏偏对方长得太过俊美，又带着那么点让人不忍冒犯的清冷，所以最终，她还是没有把训斥的话说出口，而是恨恨的撇过头去…… “生气了？跟你开玩笑的……”青年笑着咳嗽了几声，喘匀了气才道，“只可惜你是没什么机会报复了……” 叶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专注的看着不远处某个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的开口道：“或许，我还有很长的时间报复你……” 青年一愣，却见叶薇将他的匕首揣在怀里，然后站起身，径自朝潭水边走去。 青年眼睁睁的看着她手脚并用的顺着山石往上爬。 第39章 月下美人2 这里的山石很陡，叶薇爬的很艰难，不是有小块的土石扑簌簌的从她身边滑落，看上去相当惊险。 大概爬了六七米的告诉，叶薇停下了，她伸出手有些吃力地伸向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将上面一株长了许多细叶的草拔下来。 那株草的样子看上去相当娇嫩，根须却意外地长，叶薇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很怕弄伤它的根须，先有些艰难的拔出怀中的匕首，用它轻轻拨开根部周围的泥土，一点点的的弄松，再用手把它挖出来。 叶薇把匕首和药草放回怀里，小心翼翼的从原路返回。 她毕竟年纪小，再加上此前身体又不是很好，泡了温泉之后又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到了最后的时候，她竟然有些抓不住山石。 终于，在大约离地一米左右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看了看高度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跳到了地上。 不过这个身体的平衡能力似乎并不是太好，就算之前有所准备，她还是一不小心，滑到在了狄航。 好在因为靠近水潭，所以地上的泥土有些潮湿，所以叶薇即使摔倒了，也并没有受伤。 她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直直的朝青年走了过去。 从她拔出匕首挖那棵草开始，青年便张大了眼睛看着叶薇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关系，他甚至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就怕惊扰到对方，导致她从高空落下。 此时见叶薇终于回到身边，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叶薇见状，忍不住撇了撇嘴：“算你有良心！知道为我担心。” 对于她的问题，青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摘了什么东西？” 叶薇闻言一笑：“毒药！”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刚采到的草药，献宝似的拿到青年面前：“这是好东西，你别看它不起眼，它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月下美人……” 青年看着叶薇手里的一束草，相当的无语。 那束草真的是以“束”，一条根上长着大概十几片细长的叶子，和平常的杂草无异，让青年惊讶的是，原本伸展的叶片居然向内弯曲，团成一个圆圆的球状。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家里母亲养的含羞草。 见青年不知该如何反应，叶薇一笑，把整棵草从怀中拿出来，把跟伸到青年面前。 青年顿时有些无语。 他没想到，那颗小小的草下面，居然有它地上部分三倍大的根须，而且那根须和其它植物不同，并没有细细的触须，而是有点像根茎植物一样的一大块。 而且，让青年更加诧异的是，那个植物的根茎不想其他埋在地下的植物一样有着半点和凹凸部分。 它的颜色是洁白中带着淡淡的黄色，看上去有点类似于玉石的感觉，而且最让他诧异的是，这根茎居然是呈人形的，粗略的看，倒真有点像是一个长发美人。 对于这株植物的出现，青年相当的诧异，而他更诧异的是，叶薇居然能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发现它！ 一时间，青年看叶薇的目光便不用了，带着隐隐的审视和怀疑：“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叶薇仿佛没有注意到青年的异样，她轻轻用手梳理着上面的叶子，漫不经心的道：“月下美人，喜欢生长在环境潮湿的山石缝中，平时它的叶子都是蜷曲起来的，只有在满月的月光下，才会伸展叶片，并且发出甜腻的香味。” “所以你刚才是问到了它的味道？”青年忍不住开口道。 说到这里，叶薇忍不住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只可惜这附近的温泉有味道，不然的话，我还能再早一点发现它。” “还是因为这里的血腥味太重，所以才会将它的味道凸显出来……” 青年现在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精神好像也恢复了一点，他看了看叶薇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植物，突然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这株草，可以救我的命？” “能……也不能……”叶薇道，“你知道为什么它明明是毒药，还被叫做月下美人吗？” “难道不是因为它月下绽放，根形似美人？” “不完全是这样。”叶薇此时微微一笑，“美人者，令人心神愉悦，却也可在毫无防备间取人性命，如同跗骨之蛆，令人沉醉温柔之乡，乐不思蜀……” “还有最重要的，美人都有嫉妒心，这株月下美人的药性也相当霸道。” “如果常人吃了，肯定会身陷幻境，在体验过极乐之后微笑着死去，所以它的名字也取义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思……” “但是如果身中剧毒的人吃了，这月下美人便会吞噬原有的毒性，自己则潜伏在宿主的体内…… “也就是说，它是毒药的同时，也能解毒，但是在解了毒之后，它会转化为另一种毒性，潜伏在主人的体内……”青年非常敏锐的弄懂了叶薇的意思，“这么说来，月下美人只对健康的人是毒药，对身中剧毒的人来说，应该是解药才对……” “并不是这样……”叶薇摇头，“所以这也是要让你选择的原因……” “它的确可以解掉你现在的千丝百障，但是从此以后，你的身体会一天天的衰弱下去，最后缠绵病榻，就如同病美人一样，最后香消玉殒……” 青年看了看叶薇手中的月下美人，突然道：“也就是说，就算我用这株月下美人解了现在的毒，接下来也只能是一直虚弱下去，直至死亡……对吗？” “是的。”叶薇点头，“所以现在，到了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是在这里等你的手下带着解药赶过来，还是吃下这株月下美人……” 青年丝毫没有犹豫的道：“吃下它之后，我能活多久？” “就算调养的再好，最多也只有两年……”叶薇道，“月下美人无异于饮鸩止渴……” “你……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了，拿来吧……”青年丝毫没有犹豫的向叶薇伸出了手，“只要直接把根茎吃掉就行了吗？” “你……不再考虑一下了？”叶薇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我刚听那人说，你的手下去给你找解药去了，说不定……” “不可能了……”男人摇了摇头，“他们既然安排了这样一个杀局，那么我的手下去拿解药，应该也会遇到陷阱和狙杀，那解药怕也是对方放出的假消息……”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能够平安回来，别的，只怕不可能了……” 看他这么说，叶薇心里突然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将手中的月下美人递到了青年手里。 青年看着手中不过巴掌大的植物，深吸了一口气，便要往口中放去。 “哎，等一下！”叶薇突然开口，“吃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把汁水弄到手上，不然的话，手会被灼伤……” 没等青年再次发问，叶薇又道：“但是因为唾液的原因，所以只是吃的话，就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你刚才才会用手把它从泥土里一点点挖出来，就是因为怕碰破它的表皮流出汁水吗？”青年看着叶薇，目光中带着赞赏，“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懂这么多……” “那当然！”慕青道，“我爹活着的时候可是这里最好的大夫……” “哪这些东西，包括月下美人的药性，也是你爹告诉你的？” 叶薇闻言有些囧—— 有关于月下美人的记载，是上辈子她无意中在爷爷留下的一本手抄本中看到的，事实上刚刚能够成功把它采下来也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那叶海英虽然医术不错，但是比起她上辈子，真的是当徒弟都不够格，怎么可能知道这么稀有珍贵的植物？ 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别的解释，于是她只能含糊的道：“是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月下美人很珍贵，又相当的少有，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对你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所以你一定要考虑好……” “还有什么可考虑的？”青年淡淡一笑，“想要得到月下美人，首先要来到这里，还要是月圆，更重要的是，有你这个深谙医术的人能够认识它……” “这三个条件缺一个不可，或许冥冥之中，这是上天安排好的！” “上天注定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希望，代价便是我之后的生命，对我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仁慈了。” 青年说完之后，不再犹豫，而是在叶薇的帮助下，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根茎吃了下去。 月下美人不愧是罕见的毒性剧烈的药物，刚吃下去不过几息时间，青年便觉得腹中一阵剧痛，随后，这剧痛渐渐扩展到全身，盈满了他的四肢百骸，随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几大口血来。 随着这几口血的吐出，他胸口的憋闷消失无踪，全身的剧痛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无力。 第40章 月下美人3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靠在身后的大石上，轻轻地喘息。 看着他疼的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样子，叶薇心中有些不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中拿出帕子，轻轻拭去了对方额上的汗珠。 青年本身是有点洁癖的，生性尤其不喜欢别人近身，如果换了往常，他早就把人喝退了。 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对叶薇的相信，他非但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就靠坐在那里，任由叶薇一点点拭去他额头上的汗珠和嘴角的血迹。 叶薇来来回回的在潭水里涮了几次帕子，才算把青年脸上的脏污擦干净。 直到此时，青年才开口道：“所以，我现在身上的毒，算是解了么……” “是的。”叶薇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身边……” 青年下意识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侧，他有些诧异的发现，沾染出自己吐了血的草木，都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这就是你刚才体内的毒药，被月下美人逼了出来……”她看着青年，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惋惜，“可惜的是，你现在被月下美人的药性侵蚀，只怕活不过两年……” “已经够了……”青年淡淡一笑，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看去竟然有些虚幻，像是要随时随风而逝一般，“至少，我还来得及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不是吗？” 看着他这豁达的样子，叶薇一时间竟然觉得心里有些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叹了口气：“回去之后，你要记得，不要吹风、不要贪凉，所有的饮食不能是凉的，要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吃辛辣刺激，甚至少油少盐，最重要的是不能劳心劳神，如果你能做到的话，说不定能多撑个一年半载……” 感受到了她的善意，青年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对了……”他想了想，又道，“难道……这月下美人，真的就无药可解？” 叶薇道：“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一身气血经脉，气血通，则经脉通，经脉通，则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而这月下美人就如同缠绕着你的美人一样，将你的各个经脉堵住，让它一天天的淤塞枯萎下去，最后如同干涸的植物一样枯死……” “我不知道别的大夫是不是有能力解掉月下美人的毒，至少目前的我，没有这种本事。” 看着青年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眼中微微露出的失望，叶薇心中一动，忍不住劝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不管怎么样，你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 “等你的手下找到你之后，你可以动用家里的力量，寻访天下名医，说不定有人可以治好你的病……” 看着这个长相吓人的小丫头挖空心思的为他宽心，青年的心中莫名的勇气一股暖流。 他知道，对方是在安慰他，可正是这种安慰，却让他更加觉得心中温暖。 一时间，他竟然在心中升起莫名的不舍，似乎觉得就这样看着女孩，心中便能够拥有难得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是他这么多年的生命中，未曾体验过的感觉。 想到这里，青年忍不住微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势力很大？” 对于他的问题，叶薇翻了个白眼，直接到：“我猜的。” 拜托，真当她不识货吗？ 她上辈子很喜欢收集玉石，一眼便看出他之前用来藏毒的玉佩是上好的金丝血玉。 这种玉在后世只不过是扳指大的一块便价值连城，放到现在，就算没有那么值钱，也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之物。 而就这么半个手掌大的一块玉，竟然被他当成了藏毒的暗器，可见这人的出身来历绝对不凡！ 这也是她之前犹豫要不要救对方的原因！ 毕竟她的目的只是活下去，而不是卷进乱七八糟的恩怨里面。 见她回答的干脆，青年一笑，他能理解对方将自己视为麻烦，不愿意卷进来的心情，于是便相当识相的转移话题道：“不管怎样，你救了我，想要什么作为回报？” 叶薇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年被她诧异的小模样都笑了：“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救了我，我总不能就这样让你白白出力吧？” 他可是看的很清楚，为了给自己采那株月下美人，这丫头的手掌和手臂都被擦破了口子。 “那……你让我想想。” 叶薇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道：“你身上有钱吗？” 青年一愣，闻言有些吃力地抬起手，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钱袋，递到了叶薇面前。 叶薇接过钱袋，打开。 她就这样当着青年的面，把钱袋里面的东西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钱袋里的东西很简单，只有几张银票，但是面额都很巨大，几颗珍珠，光滑圆润，个头有她拇指大小，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事务。 其余的便是一些金银之类的东西。 叶薇见状，饶有兴致的偏头看着青年：“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在身上带钱了……” “总会遇到一些意外，自己身上带着，以备不时只需。”青年淡淡的道，从他的话中，听不出特别的感情。 “说的也对！”叶薇点头道，“钱这个东西，只有自己有才最安全，别人有那都是没用的。”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财迷！”见她说起钱的时候，一脸执着的样子，青年忍不住失笑。 “喜欢钱有什么不好？我又没偷没抢！” 叶薇理直气壮的道。 说完之后，她低下头，慢慢的把衣襟上的东西又一样一样的放回钱袋里，只留下一块重约十两左右的金子，之后把钱袋递给青年：“行了，给你。” 说完，她好心情的颠了颠手中的金子，笑眯眯的道：“我有这些就够了！” 青年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此时，才忍不住挑眉道：“所以……你手里的东西，就是你要的报酬？” “对啊！” 看着她一脸坦然的样子，青年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泛堵，他有点咬牙切齿的道：“你知不知道，那些银票都是一万两一张的？” “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那几颗珠子，随便拿出一颗，就能买下县里最好的酒楼？” “知道啊！那珠子光滑圆润，在月下洁白光莹，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那你为什么不拿这些东西，最后直留下一块十两的金子？” “那怎么了？”叶薇反问，“十两金子，换成银子有一百两，要是私下里和人换的话，能换到一百多两银子……” “在庄户人家，日子过得俭省的话，一年用五六两银子就不错了，这块金子足够我用二十年，已经够了……” 听她说的一脸理直气壮，青年忍不住有些牙痒痒：“所以，在你的心里，我的命就值一百两银子？” “啊？” 叶薇一愣，随后才抓到了对方话里的重点，她好笑的摇摇头：“少爷，你想哪儿去了……” “我不傻，见到好东西自然想要，但是要了之后，我也要有命用才行啊？”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女儿，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我要是真要了那些东西，才是灾祸……” 说到这里，她直直的看向了青年，轻声道：“身怀宝藏，总会引来其他人的觊觎，我现在没有能力守护这些东西，而等我有能力的时候，得到这些东西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又何必为了它而冒险？” 青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女孩，良久才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他的命不是这些区区俗物能抵得上的，看女孩的衣着打扮，想来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反而是灾祸…… “没关系……”叶薇无所谓的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提另外一个条件……” “你说。” “我希望，今晚的事情，只你知我知就够了，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以后……也不要主动来找我……”叶薇一字一句的道，“也就是说，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你我就不认识，也不曾认识过……” “你能答应吗？” 她的话说的直白，青年立刻就听出了对方话里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虽然他原本就打算这么做，但是听到这话从面前的女孩口中说出，他心里还是莫名的不悦。 叶薇自然看出了他心里的不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在听了这些话之后不舒服，但是我没必要骗你……”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非常犹豫，要不要救你，因为虽然你们的对话我只听到了一点，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你做的事情非常的重要，也非常的危险，一不小心，很可能就是人头落地、甚至还可能累及家人……” 第41章 愿望 “你可能有你必须做的事情，但是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让我娘，我姐不再受欺负……我的弟弟很聪明，我希望自己能够有钱供他读书，上学……” “所以，我希望你能答应，看在我今天算是救了你的份上，把今天的事情烂在心里，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看着她一脸认真地样子，青年突然道：“如果我不答应呢？如果说我答应了之后，又反悔了呢？” “你会吗？”叶薇看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还是我云起不好，赌输了？” 青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突然道，“你运气很好……我答应你……” 说完，他撇过头去：“你走吧，我的手下差不多也该赶来了……如果他们碰到你，怕是就麻烦了……” 叶薇抬头看了看月色，发现时间的确不早了，她点点头，轻声道：“那……你保重。”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撇过了头去。 叶薇没有多想，而是迅速收拾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绕过地上杀手的尸体，匆匆的按照记忆，向来路走去…… 青年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背影，知道人消失良久之后，才慢慢的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 他……是想把她带回去的。 只是……看着她那双眼睛，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自嘲的一笑，摇了摇头—— 这样的月色，不知道还能看见几次？ 在明月西下，天边渐明的时候，两个身穿劲装，手持长剑的年轻人匆匆赶到。 看着一旁的尸体，和无力的倚在大石旁的青年，两人皆是吓了一跳，过去查看他的状况：“主人，您怎么样？” “都是我们没用，才会中计，害主人您收了伤……” “我没事。”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阿大，赶紧带着我离开，阿二，你把那句尸体处理一下。” “是，主人。” 被阿大背在背上，青年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他缓缓的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圈，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阿二你记得，把尸体远远的处理了……” “还有四周的血迹，也清干净，不要扰了这里的清净……” 说完之后，他脸上露出了苦笑： 没想到这月下美人如此厉害，他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居然就喘成了这个样子…… “主人您放心吧。”见他的体力不支，阿二赶紧开口道，“属下一定会把这里清理的干干净净，绝对不留一丝痕迹，看不出有人来过的迹象……”　　不留一丝……痕迹么…… 算了，这样也好。 青年趴在阿大背上，暗自苦笑： 反正自己是要死的，又何必扰了她的清净…… 以她的性格，只要不卷入什么大麻烦之中，一定会过的顺丰顺水，安乐一生…… 叶薇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已经被人下了“定论”，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她先是靠在门旁听了听，发现屋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和小五轻轻的鼾声之后，才算松了口气。 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她脱了衣服爬上了床。 闭上眼睛之前，她叹了口气—— 还说洗澡呢，结果惹了一身的麻烦。 也不知道那人的手下有没有去接他…… 说起来，那人的心思也算豁达，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活三年，居然还有心思和自己聊天。 也真是可惜了。 心里乱七八糟的合计着这些念头，叶薇终于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因为前半夜几乎没睡，所以叶薇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发现属于王氏、叶荞和小五都不在房间里，被褥也都叠的整整齐齐的。 她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她们这房负责家里的活计。 而她之所以能消消停停的睡到现在，应该是王氏她们体谅她大病初愈，身体又一向不是很好，所以尽量放轻了声音，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吵醒她。 看着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却相当干净的房间，叶薇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流。 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的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叠好被子，然后坐到了镜子前。 镜子中的女孩仍旧是相当的消瘦，甚至看上去有点脱相。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的原因，她的脸色有些发晃，头发也有些发黄干枯，而且有些营养不良性脱发。 这些对于叶薇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以后日子好过了，慢慢都可以解决。 现在比较重要的问题，是她脸上的那块胎记。 她不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不在意脸上的那块胎记，更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嫁的出去—— 反正古代男人，只要稍微有点本事的，大多都是把三妻四妾当做理所当然，这种情况下，与其与一个男人结婚，剩下的日子被关在后院，还不如一辈子单身来的逍遥自在。 反正她有这身医术，也饿不死。 但是无所谓归无所谓，她却也不愿意盯着这块疤痕天天被叶茵那些人冷嘲热讽，所以还是要想办法把脸上这块胎记遮住才好。 但问题是，这胎记从左额一直到右边下颌，几乎占了大半张脸，真的是很难遮住。 原本带着纱帽也不是不行，但是她在这个家里是需要干活儿的，带着纱帽也不方便…… 想来想去，她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她的头发虽然枯黄易断，但是发质却是相当的顺滑，这样的话，完全可以从头发上做文章啊！ 是的！ 到了杀马特发型拯救世界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叶薇先是用梳子把头发梳的顺顺当当，然后把属于前面刘海的部分往前梳，放下来遮住了脸……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形象吓了一跳—— 前后都是后脑勺什么的…… 似乎更吓人了啊…… 不过没关系。 她先是按照之前的习惯吧后面的头发绑成了时下里小丫头惯常梳的辫子，然后从王氏做活儿的篮子里找出了剪子，对比了一下脸上的胎记，然后咔嚓咔嚓的剪了下去。 剪完之后，叶薇仔细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镜子里的人留着斜刘海，从左边齐眉的部分一直斜着下去到右边的下颌。 因为头发又直又顺，所以很好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左眼和半章左脸在外面。 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她又有些不满意的用剪子将左边的刘海打的薄了一些，看上去便没有了之前的呆板和厚重感。 唔……虽然仍旧有些怪异，但是至少没那么吓人了…… “薇儿，你要做什么？！” 叶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只见叶荞手中端着一个水盆，正站在门口，一脸惊慌的看着她！ 叶荞的确是被吓坏了…… 她和王氏起来之后，见叶薇睡得正香，心疼她最近受了刺激，身体又不好，所以没忍心让她起来，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等到两人做好了早饭之后，又把家里收拾的差不多，这才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她白天睡的太多，以免晚上走了困，所以便端了热水进来，想让她洗脸。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她举着剪刀坐在镜子前！！ 叶荞原本胆子就不算大，这下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她把手中的盆子放在炕沿上，快步走上前去，小声对叶薇道—— “薇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那些事情已经不在意了吗？昨天不是说好，以后我们一家人要一条心，好好过日子！” “你还说，要想办法赚钱，让小五上学！可是你……你……” 叶薇被叶荞这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我？我怎么了？” “你说呢？！都被我逮个正着，你还装傻！”见叶薇一脸茫然地样子，叶荞以为她是装的，忍不住心里也有些生气，“你拿着剪子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做傻事？！” 叶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对于叶荞的误会，她窝心的同时，又有些好笑：“姐，你误会了！我就是觉得带着纱帽不方便，所以想打理一下刘海。” 说着，她站起身，把整个脸凑到叶荞面前：“看，这样子看上去是不是好多了？” 叶荞之前因为被叶薇手中的剪子吓了一跳，所以没有注意她的变化，现在经她一提，才反应过来，妹妹的发型和之前相比，的确有了变化，而且被她的留海这么一挡，原本的胎记虽然还能看的出来，但却是实实在在没那么明显了。 看来的确是她多心了啊…… 知道自己误会了妹妹之后，叶荞便有些不好意思，她脸色有些微红的道：“对不起啊……薇儿。我只是看着你拿着剪子，以为你想不开了，所以才会说你，姐刚刚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啊……” 第42章 像仙女一样 “没事儿的，姐！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儿呢！”叶薇仗着自己这个身体年纪小，这两天基本上在面对王氏和叶荞的时候，已经掌握了撒娇的技巧。 她靠过去，抱着叶荞的手臂，一边笑，一边摇晃：“我知道姐你心疼我，所以才会着急，你这么关心我，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再说，姐那哪里算是说我啊，看看咱奶，你那态度好的就像仙女一样啊……” “你这丫头！”叶荞被叶薇的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外，见外面没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叶薇的头，嗔怪道：“在自己家里，还敢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见，告诉奶的话，肯定又要挨骂！你这脾气纱帽时候能改改？” 要说叶薇的性格其实有点像男孩子，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性格更是比较倔强，基本上有人敢欺负他，让她过得不顺心了，她绝对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但是她也不是真的没有怕的。 她最害怕的一是女人哭，二是怕唠叨，只要碰到这两样，基本上就是头皮发麻。 上辈子她地位摆在那里，又没什么亲人，所以还好说，但是这辈子穿过来之后，王氏和叶荞都是典型的小女人性格，基本上这两人把她害怕的这两样占全了，可身为亲人，她偏偏又只能忍……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王氏和叶荞也算是抓住了她的短处了。 就像此时，一见叶荞似乎又要开始说教，叶薇立刻打起精神开始自救。 “姐，姐，你看，我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叶荞闻言一愣。 她这才发现叶薇的形象比起之前有了改变，无论是体态还是精神上，都与之前恹恹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区别！ 最让她惊喜的是，那刘海虽然看着奇怪，但是却没有违和感，最重要的是，她的刘海这样一弄，竟然将脸上那快鲜红的胎记遮住了大半！虽然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和小半张脸，但至少看上去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吓人了。 “很好啊！”叶荞一脸惊喜的道，“薇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啊！” “早上起来之后，对着镜子琢磨的。”看着叶荞一脸惊喜的样子，叶薇也忍不住笑弯了眼，“昨天出去的时候发现姐你给我的纱帽虽然好用，但是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干活儿却不是太方便，所以就干脆把刘海弄成了这样，至少也可以挡一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叶薇眨了眨眼睛，“长得丑不是我的错，出来吓人就是我不对了……” 她原本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谁知道叶荞赢了这话却是心里一沉：“谁说我家薇儿丑？我家薇儿这么好，一定会找到个好人家的……” 拜托，古代男人都讲究三妻四妾，要求妻子三从四德，她才消受不起呢！ 可看着叶荞那一脸维护，连自己都不能说自己坏话的坚持模样，叶薇心中一暖，也跟着笑道：“姐说的都对……” “不过……”她不怀好意的眨眨眼，“姐你还是先操心你，再来担心我吧……” 叶荞虽然比之前活泼了不少，但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闻言忍不住脸上有些泛红，她清啐了一口道：“又胡说八道，你看娘知道了说不说你！” 说话间，她拿过洗脸的帕子，在盆中浸了浸，拧干之后递给叶薇：“赶紧把脸擦擦吧。” 叶薇也没跟叶荞客气，接过她手中的布巾，仔细擦干净了手和脸，这才问道：“姐，小五呢？娘呢？你们一会儿干什么活儿，我和你们一起！” “小五去打猪草去了，至于你……干活着什么急？”叶荞嗔怪的看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早饭还没吃呢，这么急着干活，你这身体，回头再饿晕了怎么办？” “早饭？”叶薇有些蒙—— 在叶家，张氏是有规矩的，那就是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做什么，比如正常情况下，只要没有病痛，那早上天亮了，家里的人就都要起来，不许赖床。 吃饭的时候，除了拥有特权的叶老爷子需要等，和在她身边长大的叶泓宇可以留饭之外，家里是不等其他人的，如果你没赶上吃饭，就饿着。 用张氏的话说，那就是“我一把年纪了，还等着你们这些小辈吃饭，谁是娘？” 叶薇在家里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存在，再加上这两天得罪了张氏，现在的时间已经结婚了巳时，家里怎可能还有她的饭？ 再说，以张氏的性格，对于家里小小辈们的掌控基本上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怎么可能就让她这么睡到日上三竿却没把她叫过来训斥？ 这么想着，叶薇也便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面对她的疑问，叶荞也没隐瞒。 之前因为心疼她，所以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所以王氏和叶荞没有叫她起床。 饭桌上，张氏的确问了—— 站在她的角度，自然不在乎这个长得不好又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吃没吃饭，但是就算不吃饭，人也不能不在她眼皮子底下。 毕竟，就连叶老爷子，也默认了在叶家，家里的事情可是她当家做主的。 王氏虽然性格懦弱，但是却并不是一味的愚孝，她之前之所以逆来顺受，甘愿做包子，不过是想让孩子过的更好一点罢了。 因此，在张氏问起的时候，她便一脸担心的说早上叶薇又有点发烧，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她表现的吞吞吐吐，再加上一旁的小五也相当配合的露出了担心得表情，张氏便对此没有了怀疑。 “小丫头片子，本来就身体不好，昨天还出去疯玩！再病了可没人管她！！”张氏这辈子好像从来不会把人往好的地方想，在听说叶薇有点发烧之后，便立刻埋怨起来，意思是叶薇如果再病了不许花钱找郎中。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小五和叶薇的感情相当好，所以自然不愿意听张氏这样说自己的姐姐。 所以他虽然害怕张氏，但闻言还是忍不住小小声的辩解道：“三姐不是疯玩，她昨天跟我们一起去挖野菜了……” “你才多大点，就学会顶嘴了？”张氏闻言立刻不乐意了，便冲着小五瞪眼睛，“以后少跟叶薇那小丫头片子在一起，好好的孩子，都学坏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旁的王氏一眼。 小五其实也只是一时气愤，在说出这话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此时见张氏把目标放在了娘亲身上，他立刻低下头不说话，做出一脸后悔的样子。 第43章 三房的“慷慨” 张氏见小五不敢说话，王氏也把头低了下去服软，心里总算是舒服不少。 原本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那边蒋氏心里又不舒服了。 因为这两天的事情，她心里真是把叶薇恨得牙痒痒，此时见王氏说叶薇又发烧了，她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 与此同时，她也没忘了挑事儿。 她转头看着王氏，不阴不阳的道：“大嫂，这位就得说说您了，那薇儿身体原本就不好，又大病初愈，你怎么能让她跟着出去挖野菜呢？” “你别忘了，她原本就没干过这些事情，还带着病出去，又能挖多少，家里还缺这一口不成？结果现在发烧了，还要请大夫，那是多少银钱啊……” 她原本就是想挤兑王氏几句，谁知道一边张氏听了，却把脸一沉，毫不犹豫的训斥道：“老三家的，吃你的饭吧，怎么哪儿都有你呢？！这么多嘴多舌的，带的二丫头跟你似的，将来出了门子，婆家能待见吗？一点当娘的样子都没有！” 要说张氏真是心疼叶茵的名声，那绝对是想多了，她原本就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之所以会这么说，则完全是因为不满之前蒋氏说的请大夫。 个败家娘们，请大夫不花钱吗？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配用她这么多银钱？！ 她也看出来，经过那天的事情，王氏对于叶薇的重视…… 万一被她一提醒，又闹着要请大夫，不是跟要割她的肉一样吗？！ 张氏这么一撂脸子，蒋氏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问题，只是没想到张氏竟然完全不给她留情面，非但如此，竟然连连带着把叶茵也给敲打了一番。 在叶家做儿媳妇这么久，王氏自然也知道张氏的性格，见蒋氏和叶茵被张世说的满脸通红不敢抬头，她便立刻知道问题出在那句请大夫上。 之前她之所以会求张氏给叶薇请大夫，一来是叶薇当时奄奄一息，她手里的确又么有钱。 可是现在因为三房的“慷慨”和拿回了嫁妆，大房的家底虽然依旧远远比不上其他几房，却也不是拿不出请大夫的钱，所以就算真的有需要，她也没想过要跟张氏开这个口。 更何况她心知肚明，叶薇根本就没有病，所以见张氏撂下脸来，赶紧道：“娘，薇儿就是低烧，再说小孩子家的，身体也好，只发点烧，不碍事儿，休息一下就好了……” 张氏刚刚还在心里琢磨着，要是王氏提出请大夫怎么办，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为她的识相舒服不少，脸色看上去也有些开晴：“老大家的说得对，庄户人家的小丫头片子，哪来的那么多毛病，躺一躺就好了。” 见叶老爷子往这边看，她又不情不愿的道：“把糙米粥给她留一碗，杂合面的窝头留一个，别说我这个当奶的没有做老人的代价……” 听到这里，叶薇一阵无语—— 窝头，是北方地区常见的面食，过去是穷苦人的主粮。 它一般是玉米面做的，黄色的，在旧社会人们都吃这，它的样子和名字是一样的，圆锥形锥底部有一个向里面凹进去的口，所以才去了这个名字。 半碗糙米粥，一个窝头，真没有多少，别说是叶薇这个快要十四岁的姑娘，就是小五这个年纪，也吃不饱…… 这个张氏，也真是，随时随地能摆起太后老佛爷的范儿，别的不说，但是随时随地摆出一副“我对你好你就要感恩戴德”的架势，就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废话不多说了，归根到底，还是要想办法分家，自己当家做主才是正理啊！！ 这么想着，叶薇便把水倒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叶荞把粥和窝头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半碗可以照见人影的粥，和三口就能吃完的窝窝头，她再一次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旦攒了点家底之后，就赶紧找机会搬出去！ 看着叶薇一脸无奈的嚼着扎嗓子的糙面窝头，叶茵也有些心疼。 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五个比乒乓球略大一点的鸟蛋，递到了叶薇面前。 “姐？”叶薇一愣，随后一脸不解的看向叶荞，“这……鸟蛋？哪来的？” “嘘……小点声！”叶荞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然后她走过去把门关上，回来之后，才小声道，“嫌恶心疼你身体不好，早上吃完饭以后，他就跑去掏了这几个鸟蛋回来，放在灶下，这会儿才算将将焖熟……” “姐……”叶薇看着那几个带着黑点和裂纹的鸟蛋，只觉得心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鼻子酸酸的，“姐……你们对我真好！” “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对你好……” 叶薇原本就是行动多于语言的人，所以也便点点头，没说话，只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大房的日子好过起来…… 虽然鸟蛋是小五特地为她去掏的，可叶薇却也不是自私的人，她吃了一个之后，便坚决不再吃了，坚持要把剩下的鸟蛋留给王氏和叶荞等人。 叶荞对此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过在叶薇的坚持下，她也吃了一个鸟蛋，才把剩下的三个藏了起来，留到晚上家里有人饿了的话，可以垫垫肚子。 她吃完了之后，叶荞便把碗筷收拾好，准备拿走，叶薇赶紧拦住了他：“姐，我来吧，我也不是没手没脚，不用人伺候。” “对了，一会儿你和娘干嘛？用不用我帮忙？” 出乎她意料，这话一说完，叶荞便白了他一眼：“家里就那点活儿，我和娘都做惯了的，还用你帮什么忙？” “再说了，早上吃饭的时候，娘说了你发烧，在房间里休息，要是这会儿你出去，被奶看见了，说咱娘说谎，找借口说你偷懒怎么办？” “你就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想想以后要怎么办，别忘了，你可答应了小五要送他念书呢……小五可惦记上了……” 说完之后，叶荞便端着碗筷出去了，临走之前，还相当体贴的带上了门…… 第44章 鸟蛋 叶荞这么一走，屋里就只剩下叶薇一个人，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堂屋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之后，不觉自嘲的一笑—— 上辈子她醉心医术，爷爷又是个冷情的人，所以大多数时间，她都是一个人独处，而她本人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可到了这个世界还不满三天，从醒来之后，身边便围绕着各种亲人，至不济也有小五这个小机灵鬼黏在身边，这一清净下来，竟浑身不得劲儿了。 不过自嘲归自嘲，叶薇倒是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上辈子她有无数的财富、荣耀，可一直到出事为止，身边竟连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没想到，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竟然还收获了自己上辈子不曾拥有过的家人…… 就在叶薇心思百转的时候，房门再一次被轻轻推开，随后，小五的小脑袋小心翼翼的从门板后面露了出来。 “小五？”叶薇先是一愣，随即失笑，“你在干什么？怎么这幅样子？” “二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听见她的声音，小五立刻用手拍了拍胸口，露出了一副安心的表情：“大姐真是的，你醒了也不跟我说，我还想着要怎么才能小心一点不要吵了你休息呢！” 叶薇闻言心中一暖，忍不住也跟着笑道：“我也没干什么活儿，又不是小猪，日头都那么大了，哪里还睡得着？” “那不一样！”小五认真的道，“二姐身体本来就不好，前几天又病了，娘说你要多休息才能好的快！” 说完，他先回头看了看身后，这才转过头来，小小声的道：“二姐，那鸟蛋，你吃了吗？” “吃了！我听大姐说是你一大早跑到外面去掏的。” 叶薇说完招了招手，这几天学会撒娇的小五立刻便笑眯眯的靠了过来。她用手摸着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轻笑道：“我们家小五就是能干，二姐之前身体不好，可是吃了小五带回来的鸟蛋之后，就已经全好了！所以，小五以后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担心二姐了！！” 小五刚刚六岁，又正对叶薇崇拜的不行，自然是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闻言一张小脸立刻笑开，露出了两排整齐的小白牙：“真的？那太好了！以后我天天给你掏鸟蛋吃！” 这小子，怎么这么实诚？ 叶薇心里好笑，可同时又感动的不行，她一把把小五搂在怀里，柔声道：“吃了小五拿来的鸟蛋之后，二姐已经好了，所以我们小五不用再大清早的跑到林子里面掏鸟蛋去了。早上露水重，树干又那么潮湿，万一小五不小心滑下来，那可怎么办呢？” “不会的！”小五立刻摇头道，“我爬树可厉害了，里正家小虎子不敢爬的树我都敢爬！” “二姐当然相信我们家小五是最厉害的！”为了维护所谓男子汉的自尊，叶薇立刻对小五的爬树能力给与了高度的肯定，随后她话锋一转，略带着些委屈的道，“可是二姐关心小五，所以就算再安全，二姐也会担心啊！要是这样的话，二姐就算吃了鸟蛋也不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因为太担心小五生出别的毛病来，小五忍心看着二姐生病吗？” “当然不！我不要二姐生病！！”小五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随后眨巴着大眼睛，认认真真的道，“小五以后都不会随便爬树了，二姐不要担心！小五要二姐每天都健健康康的！” “我们家小五真是个乖孩子！”叶薇搂着小五，心满意足的揉了半天，才有些好奇的道，“对了小五，你回来有什么事儿吗？” 小五虽然年纪小，但非常懂事，如果不是有事的话，肯定不会在不知道自己已经起来的情况下回屋来打扰自己的。 叶薇这么一说，小五才“啊”了一声，道：“我差点忘了！我是回来拿棉袄的！” “拿棉袄？”叶薇一愣，“这才是夏末时候，拿棉袄做什么？” “昨天奶不是训了三婶一顿，还让她把过冬的被褥都拆洗了吗？今天娘在上房的时候，就把爷和奶过冬时候的棉袄棉裤拿出来，打算拆洗一下，这样冬天里穿着才暖和。” 小五虽然年纪小，但说起话来倒是口齿清晰，条条是道：“然后娘就说，反正也要洗，就把咱们自己的衣服被子也拿出来一起洗了，也省的到时候再费二遍事。” “这样啊……” 叶薇点点头：“那么厚的被子，你肯定拿不动，等着！二姐和你一起搬！” “二姐，不用了！娘说今天就先把咱们三个的棉袄洗了就行了，至于被子还不着急，要先等爷奶的被子重新弹过行上之后再洗咱们自己的，不然奶看见了，该说娘‘咬尖儿’了！” 叶薇：“……” 也是！ 就张氏那个处处把自己当老太太，恨不得儿孙都搭个板把她供上的态度，肯定要自己的被子拆洗换好之后，再允许媳妇拾掇自己房里的。 看来王氏也挺聪明，这些年的包子当下来，倒也学会了一点在张氏手下的“生存之道”嘛！ 她腹诽归腹诽，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很快就按照记忆把姐弟三人冬天的衣服找了出来，堆在了炕上。 眼见小五就要上前去搬那堆衣服，叶薇忙伸手把他拦住了：“哎，小五，你等会儿，我和你一起过去！” 她的灵魂好歹也是成年人，哪能自己心安理得的在炕上坐着，却让小五一个小孩子来来回回的搬这么重的衣服？ “不行！”小五赶紧反手把叶薇往回推，“二姐，你忘了吗？娘早上跟奶说你有病了，要是她这会儿看见你，估计要说娘编瞎话骗她，又要发脾气了！” 说完，他便抱着最上面的几件，噔噔噔的往外跑。 就这样，叶薇坐在炕上，看着小五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才算把所有的衣服全都搬了出去，最后一趟临走的时候，他还故意在门口大声道：“姐，你发烧了就好好在炕上躺着吧，千万别出门吹风啊！” 这个小机灵鬼！ 叶薇看着小五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孩子，小小年纪，思路清晰，口齿伶俐，难得的是，反应也机敏得很，如果从小好好调教的话，说不得长大之后会有了不起的成就！ 一想到“了不起”三个字，叶薇的笑容猛地凝固在脸上，因为她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温泉附近遇到的那个男人，随后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家里到底能不能找到神医，为他解了月下美人的毒…… 第45章 大帽子 不过就算担心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毕竟两人非亲非故，也不是朋友，她救了对方，也不过是存着不想让村子惹上麻烦的念头罢了。 那人看样子家世不凡、回去之后自然有人会替他操心，自己第一个庄户人家的女儿，还是从此不相往来的好！ 这么一想，叶薇便把对方抛在了脑后。 她回过身，掀开自己身下的炕席，把男人给的两个金元宝拿了出来。 之前张氏虽然把王氏的嫁妆还了回来，但叶海英死后，张氏没少变着法子从王氏手里拿钱，所以还回来的嫁妆除了一根据说是王氏的外婆传下来的银簪子之外，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说，现在大房所有的财物除了三房给的首饰之外，也只有王氏偷偷攒下的几十个铜板，连请郎中上家里跑个腿都不够！ 这也是当初原主上吊之后，王氏没有第一时间请郎中，而是苦苦哀求张氏的原因——她是真的拿不出钱来！ 好在经过上次的事情，王氏也颇受触动，加上叶薇的怂恿，终于下定决心存些私房钱。 只是，以家里的情况，这点金首饰难保什么时候就会被张氏巧立名目给要去，别的不说，单只孝道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就算叶薇再有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的吃闷亏！ 所以，现在大房有两件事是急需的：第一个不用说，自然是赚钱，第二就是想办法自立门户，否则的话，就算手里有了积蓄，只怕最后也只会便宜了上房和其它几房！ 前一个问题对于叶薇来说不算事儿，人可以不吃好的，不穿好的，但是没有不生病的，她只要有一技之长在手，就算是个女孩出入不便，也断断没有就这样饿死的道理！ 反倒是从叶家分出来，自立门户这个问题比较困难！ 在乡下，历来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叶薇发现，叶老爷子的身材非常硬朗，精气神甚至比这个身体的二叔叶海利还要好上不少，而张氏…… 叶薇表示，光看她扯着嗓子骂人的那股劲头，威风个十几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所以如果走“正常”程序的话，大房近几十年根本别想分家！ 当然，也不是没有父母健在，儿孙却被分出去的，但是一般这种都是特殊情况，还需要村里的里正来“过明路”，不然的话，就算分家成功了，只怕光村里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王氏自己是个寡妇，长房长孙叶泓宇又指望不上，还真是愁人！ 想着张氏和蒋氏那自私贪财的嘴脸，叶薇心中一动，一个计划迅速在脑海中成型—— 唔，虽然这个办法不够光明磊落，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至少她没损害别人的利益。如果操作的好的话，不但可以顺利被分出来，甚至还可以收获村里一大波人的同情！ 这个计划唯一的坏处就是，在被分出叶家时候，需要一大笔钱作为安身立命的本钱！ 这么想着，叶薇的视线便落在炕上的二十两金子上面—— 不得不说很多事情冥冥中自由天定，原本她还在发愁要偷偷摸摸积攒多久才能开始自己的“分家”大计，可昨天晚上从男人处得来的二十两金子刚好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样一来，这二十两金子的存在就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倒不是她不信任王氏和叶荞，主要是这个计划需要这两人真情实感的配合，万一事先走漏了风声，这两人心中有了底，只怕会被人看出破绽！ 这么一想，叶薇便反身拉上了窗帘，然后起身下地，四处看了一下，确定门外没人之后，才回到房间把房门插上。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她再次回到炕上，有些吃力的把墙角边的柜子移开，露出了墙壁。 叶家的房子是黄泥做的墙壁，当初炕边的墙角被老鼠掏了一个洞，王氏发现之后，不敢大张旗鼓的惊动别人，便亲自动手。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需要黄泥？到了最后不过用一些碎砖块将被掏的半空的墙壁勉强堵上而已。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叶薇！ 她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砖拿出一块，将两个元宝放进去，之后再将洞口封上，又把柜子移回了原处。 做贼一样的工作完成之后，叶薇赶紧把炕上的灰尘清理干净，又拉开了窗帘，然后才把从墙洞中掏出来的砖头放在了地上大衣柜的后面毁尸灭迹，这才赶紧把门栓拉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唔，偷偷摸摸的感觉真难受！ 总有一天，她要光明正大的坐在炕上数银子！！ 立下了宏伟愿望之后，叶薇便再也坐不住了，出了门往院子里走去—— 叶老爷子一大清早就出门去孙猎虎家打柜子去了，叶海利照常去县里，当然，走的时候把四郎顺路送去了镇上的学堂。 所以家里现在只有张氏、三房、还有大房在家。 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张氏是一贯坐在炕上不肯下地的，指示儿孙媳妇为自己服务基本靠吼！ 平日里蒋氏倒是喜欢坐在院子里，一边对干活的王氏指手画脚，一边嗑个瓜子什么的。但不知道是被张氏骂了觉得没面子，还是昨天干活儿累着了，亦或是心疼送出去的手势不想看见大房的人，总之，她和叶茵都窝在西厢房没有出来，就连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因此，叶薇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只是王氏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忙活。 王氏正在背阴处洗衣服，叶荞则正坐在她身边，低着头，一点一点的拆手上的冬袄，小五则蹦蹦跳跳的，动看一下，西伸一下手，大有“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是我也要参与劳动”的架势。 原本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劳动画面，可叶薇看着眼前的场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涨的满满的，眼角也跟着有些湿润。 第46章 画的是什么 那一瞬间，叶薇突然有一种感觉—— 她上辈子什么都有了，唯独缺了最宝贵的亲情，这辈子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弥补她上辈子的遗憾吧？ 既然这样，她为何不安下心来，好好享受这份温情呢？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叶薇瞬间觉得前两天心中那莫名的不安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颗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地。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蹲下身子，从另一个水盆中拿出了王氏洗好的衣服，用力拧干，反身搭在了院中的晾衣绳上。 王氏正在专心的低头干活，没想到一抬头却看见了叶薇的身影。见叶薇晾好一件衣服之后，又去水盆里捞第二件，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阻拦，同时嘴里还埋怨道：“哎呀，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你身体不好，让你在房间里休息吗？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跑出来不可？快快快，赶紧进屋去，回头再让太阳晒坏了！！” “哎呀，娘！” 叶薇早就给自己这个身体诊过脉，除了那不知名的热毒之外，这个身体只是有着营养不良和轻微的缺钙贫血而已，根本没虚弱到那种需要草木皆兵的地步！ 可看着王氏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无奈的道：“娘！外面能有多大风啊？再说我身体也没那么娇弱，像我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应该多动动才能好得快呢！” 王氏早上也听叶荞说，叶薇似乎继承了亡夫医术的事情，再加上这几天大房的事情都是叶薇在做主，于是便没有像往常那样坚持，而是下意识的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叶薇顿时猛点头，为了增添说服力，她还把叶海英搬了出来，“而且爹生前也经常说我，让我没事多在太阳下面活动活动，这样身体才……才容易长得更结实！” 因为古代没有缺钙这一说法，所以叶薇把到了嘴边的“不容易缺钙”咽了下去，换成了通俗易懂的“长得结实。” “真的假的？你爹真的这么说过？”虽然叶薇搬出了叶海英，但王氏还是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叶薇肯定的道，“不信你看小五，他没事儿就在村西山下挖野菜、捡树枝，你看他是不是连病都很少生？” 叶薇觉得，自己的例子举得不错，可没想到王氏看了看小五，却道：“他是男孩子，身体好是应该的，你是女孩子，和他能比吗？” 叶薇：“……” 娘亲大人您这算不算是另类的重男轻女？ 心中虽然无奈，但叶薇却不愿意放弃“自由外出”的权利，于是便连忙拉出另外一个例子作为挡箭牌：“那大姐呢？你看大姐！她这两年也没怎么生病啊，就是因为经常干活儿，锻炼，体质好的原因！” 随着她这话，王氏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身旁的大闺女，猛地发现这两年叶荞虽然吃的一般，跟着自己也没少辛苦，但好像真的很少生病。 这么一想，王氏心中便开始动摇了。但她终究还是对叶薇这个从小就加倍疼爱呵护的小女儿不放心，还是忍不住叮嘱道：“那……那你就在外面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吧，要是头晕就赶紧进屋去！” 没等叶薇答应，她又补充道：“对了！还有，那衣服不用你晾，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不能碰冷水！” 叶薇：“……” 王氏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被母爱紧紧拴住的神医只能暗自叹了口气，无奈的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王氏和叶荞忙的不亦乐乎—— 那感觉比上课发展还要不自在…… 关键时刻，小五挺身而出，自动自发的给叶薇搬来了一个小板凳，让叶薇从站着不自在顺利过渡为坐着不自在，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拯救自家二姐于危难之中。 为了报答小五的“壮举”，叶薇扣住了喊着要去摘果子的熊孩子，让他去拿一根细一点的硬树枝来。 小五不知道自家二姐让他拿树枝做什么，但短短两天时间，已经让小五养成了对自家二姐言听计从的习惯。 于是，叶薇说完之后，这孩子想也不想的便跑到厨房，认真的从灶旁的柴火堆里面找了一根树枝，欢蹦乱跳的送到自家二姐手里。 一点都没考虑叶薇有可能用树枝抽他的可能性！ 叶薇当然舍不得打小五，她在结果树枝之后，发现这孩子在给她之前，还贴心的用刀去掉了上面的疤节和毛刺，避免她被扎伤。 怀着感动的心情，叶薇弯下身体，手脚并用的在面前的地上弄出一块比较干净的土地来，然后用手里的树枝认真的在地上划。 整个过程中，小五就蹲在她身边，认真的看着地面，直到叶薇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才好奇的道：“二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叶薇笑眯眯的摸着小五的头，纠正道：“乖小五，二姐不是在画什么，二姐是在写字。” “写字？”小五的猫眼瞬间睁大，亮晶晶的看着叶薇，“二姐，你是要教我写字吗？” “当然不是。”叶薇摇了摇头，见小五的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有些不忍心的道，“小五现在还太小了，还不能拿笔，所以先跟着二姐识字，等以后时间合适了，二姐再教小五写字，好不好？” 原本叶薇以为，像小五这个年级的孩子，一旦没达到目的，必然要表达自己的委屈不悦，让大人哄上半天才行。谁知道小五虽然满脸不舍，但听她这么一说，还是老实的点点头，兴高采烈的道：“好！我全听二姐的！” 说完之后，他便指着地上的字，兴致勃勃的道：“二姐二姐！你快告诉我，地上的是什么字？” 叶薇也没有吊他胃口，指着左边的三个字道：“这三个字念做‘叶海英’，是爹爹的名字，右边的这三个字，念做‘小五’，是小五的名字。” 小五惊叹了一声，然后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了好久，擦突然抬起头道：“二姐，怎么爹爹的名字比小五的名字难记这么多？” 叶薇一直很喜欢小孩子，但却很少有与孩子相处的经验，她觉得小五认真的样子很有趣，于是忍不住逗他道：“因为爹爹是大人，所以名字要比小五复杂一些，小五是你的小名，所以笔画相对简单一些，等小五把这几个字记住了，二姐再教你写更复杂的名字，好不好？” “好！”小五点头道，“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说完之后，他便又低下头，像看稀世珍宝一样，认真的看着地面上的两个名字。 看着这样的小五，叶薇则忍不住微微一叹—— 小五虽然年纪小，但也已经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已经可以开始练习握笔和简单的笔画了。 可是大房现在的情况基本上是一穷二白，唯一的“私有财产”也还见不得光，在张氏和蒋氏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连吃饱肚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遑论动用这笔钱来给小五买价格在这个时候相当昂贵的纸币了！ 那不是上赶着找骂呢么？ 其实，叶薇倒也不是不能学习古人，弄个沙盘，让小五在沙盘上面写字。但沙盘毕竟不比纸笔，小五又正是年幼字体刚刚成型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用沙盘，万一养成上面不好的习惯，长大以后就算想改也难了！ 小五是她的亲人，更是她认可的弟弟，她希望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最好的东西！ 不过…… 叶薇看着小五盯着地面认真记忆的样子，心里暗暗琢磨： 院子里教学毕竟太引人注目，或许可以做个沙盘教小五识字，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就这样，姐弟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叶荞也时不时好奇的看向这边。 第47章 找郎中 而王氏，则是一边洗衣服，一边欣慰的看着姐弟三人—— 自从叶海英走后，她有多久没见过孩子们这样和乐融融的相处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薇儿清醒后开始的！ 昨天晚上，荞儿悄悄告诉她，薇儿说自己在昏迷的时候看见了父亲，原本她还不相信，可看看这孩子现在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样子，也由不得她不信！ 是的，一定是夫君的在天之灵可怜她们母子，才会托梦，借薇儿之手让她们可以过得好一些…… 想到前些年自己和夫君相处的时光，王氏悲从中来，忍不住抬起手，偷偷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正在王氏打算提醒叶薇不要在外面待得太久的时候，一阵嘈杂声突然从外面传来。王氏想也没想的便推了推身边的叶荞：“把手里的活儿先放放，带弟弟妹妹进屋去。” 她话音刚落，大门咣的一声被推开，几个村民七手八脚的带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进了叶家大门。 为首的人一见王氏便道：“叶家大嫂子，你在正好！你们家叶泓宇受伤了，赶紧挪个地方让他躺下！” 王氏闻言被吓了一跳，乍着胆子伸头看去，只见被几个村民抬着的可不正是去县里参加文会的叶泓宇？ 张氏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却非常好使，早在外面有声音的时候，她便趴在窗台往外看热闹。 此时一听说受伤的人是叶泓宇，她立刻便“啊”的一声，急急忙忙的来到院子里。 王氏见她出来，本能的上前去搀扶，不料却被张氏一把推开：“你扶我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说完，她倒腾着一双小脚，飞快的来到众人面前，只看了一眼，便惊天动地的嚎哭起来：“哎呀我的大孙子啊！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了？这是哪个天杀的造的孽呦！！” 哭了两声之后，她又回头骂王氏：“你还愣着干啥呢？还不赶紧领路，把人抬炕上放下？” 王氏吓得不行，闻言赶紧答应一声，带着众人就往叶泓宇的房间走。 叶泓宇虽然跟着叶家二老住在正房，饭为了他可以清净的念书，早在几年前，叶老爷子便将正房的东间用墙砌死，在另一边给他单独开了个门。 张氏一见王氏把众人往小门的方向带，又开始骂道：“你这个婆娘！到底长没长心啊？我大孙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把他一个人放自己屋里，你这是存心不让人照顾他啊！！” 王氏没想到张氏会来这一句，整个人被骂的懵在了原地，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氏见状狠狠瞪了她一眼：“没眼力价的婆娘，还不赶紧抬我屋炕上去？！！” 她这一声令下，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把叶泓宇抬到了上房的炕上放下，张氏满心着急的想要看看叶泓宇的情况，便狠狠剜了王氏一眼，转身也进屋去了！ 叶薇见王氏被张氏骂的愣在原地红了眼眶，忍不住暗自叹息这个年头，当媳妇的日子难过。 她走到王氏身边，轻声道：“娘！我看大哥出了不少血，身上的伤应该挺重的，现在上房那边正乱着呢，你过去估计也不方便，不如你现在赶紧去大哥屋里找一套干净宽大的衣服，再去厨房烧点热水，估计等会儿能用得上。” 王氏本来就因为叶泓宇受伤心里乱的不行，此时听叶薇这么一说，也没有异议，点点头便忙活去了。 叶薇见她离开，便拉过小五道：“小五，你认识孙郎中的家吗？” 见小五点头，她继续道：“你现在去孙郎中家里，就说家里大哥受伤了，请他帮忙出趟诊。” 小五虽然对在没有张氏的嘱咐下自作主张请大夫这件事有些心虚，但因为是叶薇吩咐的，所以还是答应了一声往门口跑去。 叶荞见王氏和小五都被指使了出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房的窗户，小心翼翼的看着叶薇：“薇儿，那我、我干什么？” 叶薇原本想说咱俩去上房看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二姐，你去打盆清水，再拿两条干净的布巾和剪子，送到上房来！” 叶荞闻言赶紧点头，脚步飞快的去拿东西，叶薇则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己则转身朝上房走去。 因为是老两口在住，所以上房的面积其实很大，用现在的算法来看，约莫有三四十平米，平时叶家老两口住着，总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可现在，这么大的主屋却被挤得满满当当，叶泓宇满脸满身是血的躺在炕上，张氏则坐在他身边不住的哭。 领头帮忙把叶泓宇抬回来的汉子叫李昌明，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也是村里有名的热心人，此时见叶家男人全不在家，剩下的也是老的老小的小，当家的张氏又光低头哭，也只能无奈的道：“婶子，泓宇侄子我们也给送回来了，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的话，我们就不在这里给您添乱了！” 张氏这个人，要怎么说呢？ 她在家里做闺女的时候便裹了一双非常“俊”的小脚，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家底颇丰的叶老爷子才会选中她作为自己的妻子。 因为上面没有婆婆，所以张氏一辈子没有受过婆婆的气，成亲之后，顶多也就是围着灶台做点家务活，有了媳妇之后，更是连炕都懒得下，可以说她活到现在，实际上都没受过什么苦。 因为她肚子争气，一辈子给叶老爷子生了三儿一女，叶老爷子也愿意念她的好，家里的事情也基本都让她做主，很少跟着插手，这也让她在无论是面对丈夫还是儿孙的时候都底气十足，在媳妇面前更是相当的有“权威”。 但是，这种情况也仅仅限于面对家里人而已。 面对外人的时候，张氏就是一个裹着小脚、性格懦弱的乡下老太太，她一辈子想的最多的就是怎样把家里的钱把在自己手里，或者是怎么让几个媳妇更听自己的话，所以在面对受伤的叶泓宇和满屋子乡亲的时候，竟又急又怕，除了哭之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薇见状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上前一步道：“老李大叔，我奶这是看我大哥受伤太着急了，您别往心里去，还有，谢谢各位叔叔伯伯帮忙送我大哥回来，等我大哥安顿好了之后，我们再一一上门道谢！” 李昌明一开始没注意叶薇这么一个小丫头，现在见她处变不惊、说话头头是道的样子，忍不住好奇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直到看到她头发边缘露出来的红色胎记，才恍然大悟的道：“哎呦，你是海英大哥家的二丫头吧？这些年很少看见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是我，老李大叔。”叶薇脆生生的道，“老李大叔，您是在哪里看见我大哥的？知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 李昌明正巴不得把事情说清楚，好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闻言立刻道：“你家铁栓大哥不是要娶媳妇了吗？我就去县里看看有没有好木头，回来好打一套新家具，谁知道刚走县郊外，就看见你大哥浑身是血的趴在官道旁边的草丛里，我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赶紧和一起去的几个兄弟把人背回来了。” 官道…… 叶薇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沉—— 她虽然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叶泓宇身上的伤，但就只刚刚匆匆一瞥，她便看见对方的衣服上有几个明显带血的马蹄印记，可奇怪的是，对方脸上的伤却不是马蹄造成的，看起来倒更像是…… 叶薇不敢再往下想，只堆起了笑容道：“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老李大叔了，要不是您恰好经过，我哥伤的这么重，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只是耽误了您买木料，实在是不好意思……” “哎呀，这算啥事儿，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还是从小看着泓宇长大的，看见了就应该搭把手，这不都是应该应分的吗？” 李昌明被叶薇谢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脑袋道：“行了，既然人送到了，我们就不多耽搁了，省的回头再耽误了找大夫。” “行！”叶薇赶紧道，“那我替我奶送送老李大叔。” “不用不用，你赶紧忙你的事儿吧，我们自己走就行了！哦，对了，还有，刚刚进村的时候我就让人通知叶大叔了，估摸着他一会儿就能回家，你们就不用再安排人去找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等叶薇再次道谢，便和来的人一起离开了。 在此期间，张氏一直坐在炕边看着叶泓宇哭个不停，可对方一走出大门，她便抬起头，看着叶薇斥道：“平时不声不响的，这会儿倒是显出你来了，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找孙郎中过来？” 刚刚还被一屋子人吓得头都不敢抬的王氏，这会儿等着人全都走光了，倒是又摆起了架子，就知道窝里横！ 第48章 重伤 叶薇暗自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不慌不忙的道：“奶，你放心吧！我看大哥伤的这么重，刚刚老李大叔他们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让小五去找孙大夫了，估计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的！” “你倒会自作主张！” 张氏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换了个话题继续挑刺道：“你娘呢？这是她儿子，都乱成这样了，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叶薇：“……” 平时您老人家严防死守，生怕我娘这个继母和大哥多说两句话，现在怎么还一口一个“那是她儿子”了？ 也真是自己打起脸来不知道疼…… 不过有张氏这话在先，叶薇当然不能让王氏落下一个不关心继子死活的口实，于是赶紧道：“我娘见大哥伤成这样也急得不行！可刚刚来的都是村里的叔叔伯伯，我娘她也不好出面。她估摸着一会儿郎中来了会用到热水，就去厨房烧水去了。” 张氏两次想要找茬宣泄，却两次被叶薇不着痕迹的堵了回来，顿时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的要命。 于是，她也不再找叶薇麻烦，而是坐在炕上冲着外面喊：“大丫头！大丫头？！人呢？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你大哥受伤了吗？” “来了！奶！” 张氏话音刚落，叶荞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照着叶薇之前教给她的话道：“我去拿热水了，郎中还要等一会儿才到，您看看用不用先帮着把大哥身上的血清理一下？” 张氏闻言脸色阴沉的看了叶薇好一会儿，这才转头道：“你死人啊？东西都拿来了还愣着干嘛？难道还等着我老婆子动手吗？” 叶荞闻言不敢回嘴，只默默地走过来，把水盆和干净的布巾还有剪子放在了炕上。 叶薇见状心里一阵无语—— 她之前以为，张氏虽然经常找茬骂人，但是如果儿孙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位了，她应该就无话可说了。 可是事到如今，她明白了，张氏她根本就不讲理，她骂人并不是因为儿孙做的不好，而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威，巩固自己的地位！ 当然，她在这过程中也能获得说一不二的满足感！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类似于“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想法，只不过张氏的心理扭曲的更加厉害罢了！ 此时的叶泓宇整个人呈半昏迷状态，满身是血的躺在炕上，看上去十分吓人。 叶荞平日里虽然能干，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平时哪里见过这种情景，看着叶泓宇这个样子，她其实早就吓得腿软，但无奈张氏开口了，她不敢反抗，只能硬着头皮去看叶泓宇身上的伤口。 叶薇看着叶荞哆哆嗦嗦的样子心疼的不行，赶忙妥协上炕，跪坐在叶泓宇身边，从叶荞手里接过布巾道：“大姐，处理伤口的事情还是我来吧，你负责换水，还有帮我洗布巾就行了！” 叶荞闻言立刻长舒了一口气，把头点的飞快，一旁张氏则对叶薇的自作主张不满意，瞪眼道：“去去去！你会什么？一边待着去！让你姐来！” “谁说我不会的？”叶薇道，“我姐整天待在家里，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我常年跟我爹待在医馆，他怎么帮人处理伤口我看的清清楚楚，大哥伤了这么久，衣服都粘在伤口上了，让我姐来才麻烦呢！” 张氏其实也害怕叶泓宇这浑身是血的样子，所以之前虽然一直低着头哭，却没敢多往他身上瞅。此时听叶薇这么一说，她下意识的朝叶泓宇身上看去，果然发现叶泓宇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干涸，破碎的衣服边缘也紧紧粘在伤口上！ 那可是一不小心就撕下一片肉的节奏！ 这么一想，张氏便心里一紧，头皮也跟着发麻，她赶紧把头撇过去，不再看炕上的叶泓宇：“行了，那你赶紧动手吧，记得小心点，别弄疼了你大哥。” 叶薇答应了一声，便赶紧动手忙活起来。 她先是拿起剪刀，将伤口周围的衣服全部剪掉，然后再用布巾一点点湿润着伤口，觉得浸透的差不多了，才把粘在伤口处的布条接下来，最后再一点点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 整个过程操作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关键在于轻巧、果决这两处，不然的话，很容易清理不干净造成感染，或者对已有的伤口造成二次创伤。 叶薇这边忙得头都不抬，叶荞也没闲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换水，清洗沾了血的布巾，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头上便见了汗。 在清理伤口的过程中，叶薇也仔细观察着叶泓宇身上的伤口—— 叶泓宇身上的伤口虽然多，但大多只是皮肉伤，所以虽然看着流血不少，但实际上却并没有生命危险。 与身上的伤口相比，他脸上的伤就严重了许多，这道伤口自左边额头一直到右边下颌，虽然没有伤及眼睛，但伤口两边的肉都翻绽着向外撕裂，看上去十分狰狞吓人。 叶薇一眼就看出，这中伤口应该是用带着倒刺的鞭子之类的东西造成的，以现在的医疗环境来看，这个叶泓宇，只怕将来十有八九要破相了。 除此之外，叶泓宇身上伤得最重的是左腿，他左边的小腿正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看裤子上的印记应该是被马蹄毫不留情的踩踏过，最轻也是个骨折没跑了。 叶薇一边为叶泓宇处理身上的伤口，一边在心中暗自叹息，就在她把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小五也带着孙郎中进了大门，而跟着进门的，还有满脸焦急、气喘吁吁的老爷子叶长胜！ 叶长胜进屋看见了被放在炕上的叶泓宇之后，整个人霎时间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也跟着嗡嗡作响——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不过是去县里参加个文会而已，怎么会就这样浑身是血的被抬了回来！ 张氏可不管那些，她只知道叶老爷子回来了，自己也有了主心骨，于是立刻便哭嚎着扑了上去：“老爷子！你快来看看啊！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干的，咱们大孙子竟然被弄成了这样！这是活活的在剜我的心啊……” 叶家的几个孩子对张氏的表现习以为常，所以都淡定的努力往角落里面靠，力求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可孙郎中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顿时被张氏哭得一脸懵逼。 倒是叶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回身道：“孙郎中，您看，我这老婆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事，让你见笑了。”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着张氏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哭？还不赶紧给孙郎中倒地方，让他看看泓宇的伤？” 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张氏被吼了也不吭声，她在老爷子的指示下赶紧往炕里缩去，把叶泓宇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孙郎中一看见叶泓宇脸上的伤口，心里顿时一紧，随后他发现对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被人处理的干干净净，顿时抬头道：“我来之前，这伤口谁动过？” 张氏原本闭着嘴在一旁坐着，闻言立刻道：“是四丫头干的！怎么了？是不是严重了？这个死丫头！我说了不让她动手不让她动手非不听，看我不打死她的！” 说完之后抄起炕上的笤帚就朝叶薇打去！！ 叶薇哪里是乖乖等着挨打的人？ 事实上，她在听见张氏开口提起自己的时候就感觉要糟，是以在张氏的笤帚飞过来的时候，她一低头便麻利的躲了过去，嘴里还忍不住辩解道：“奶！你打我干嘛？人家孙郎中也没说我做的不对啊！！” 孙郎中也没想到张氏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闻言赶紧道：“老太太，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伤口处理的很好，不但清理的很干净，还没有造成伤情加剧，我刚在那么说，也只是想问问是不是之前请哪个郎中看过，可没有责怪你家四丫头的意思。” 一旁的叶老爷子本来就对张氏当着外人的面动手打孙女有些不满意，此时被孙郎中这么一说更觉得丢脸，赶紧解释道：“四丫头是海英的二闺女，从小就跟着他爹在医馆里待着，想来也看过他爹帮人处理伤口，今天看他大哥受伤，估计也是心急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的动手，倒是让你见笑了。” 叶老爷子这话说的其实很高明，非但不着痕迹的夸赞了叶薇聪明，还点出了叶家兄妹情深，也算是为刚才张氏丢脸的行为挽回了一点掩面！ 果然，他这么一说，孙郎中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他下意识的打量着叶薇，发现这孩子除了头发边缘处隐隐露出些遮盖不住的红色胎记之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吓人，性格也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阴沉自闭，忍不住好奇道：“哦！这就是老大家的二丫头吧？听说老大之前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是个这么聪明伶俐的丫头，换了我也舍不得让外人看见！” 第49章 可惜了 叶老爷子虽然知道孙郎中说的是客气话，但对方毕竟在夸奖自己的孙女，再加上叶薇好歹也算是女承父业，也算是给老叶家长脸，于是也便笑呵呵的道：“小丫头而已，除了平时勤快没什么优点，只要不添乱，我们这些老人就心满意足了。” “不添乱不添乱！”孙郎中看样子是真的挺喜欢叶薇，“别以为处理伤口是小事，弄不好的话会很麻烦的，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活儿干的比在我身边待了两三年的学徒还利索！你看看，现在泓宇的伤口都不用再处理，只要直接包扎就行了，这省了了多少事儿啊！” 说着，他还看着叶薇，一个劲儿的感叹：“可惜了，这要是个小子，说什么我也得收个徒弟。” 孙郎中这边感叹叶薇有学医的天赋，叶老爷子却是急得不行——他大孙子还在床上躺着呢！ 叶薇见状生怕叶老爷子回头把这事儿记恨在自己头上，忙开口道：“郎中伯伯，您要是方便的话，先给我大哥看看腿吧，我看大哥的样子好像不太好！” 她这么一说，孙郎中面色一整，赶紧上前仔细查看叶泓宇的状况。 而在他身后，叶老爷子则面带不满的看了张氏一眼，和他过了一辈子的张氏立刻就明白了叶老爷子的意思—— 再多话的话，你就给我出去！ 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主屋中没有人说话，有的只是叶泓宇粗重的呼吸声和难受到不行的时候，从唇齿中溢出的呻吟。 孙郎中从上到下彻底检查了一番之后，才抬头看向叶老爷子，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叶老爷子见状心里猛地一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孙郎中，你看，我家泓宇他伤的怎么样？” 孙郎中观察着叶家众人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道：“泓宇他应该是被人用鞭子之类的东西打倒在地，之后被马蹄从身上踩过，万幸的是没有伤到头部，所以在性命上应该无碍……” 他此言一出，叶老爷子明显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孙郎中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叶老爷子忍不住问道。 “只可惜这孩子脸上的那一鞭子伤的太深了，将来伤口愈合之后，只怕会留下疤痕。” “你说什么？泓宇脸上会留疤？”叶老爷子顿时急了，“孙郎中，你们当大夫的手里不是都有那个什么什么去疤药吗？这个应该对我们泓宇管用吧？你放心！不管这药多贵，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们也买！！” “没用的。”孙郎中叹了口气，指着叶泓宇脸上的伤对叶老爷子道，“你看他脸上的伤，皮肉都向外翻着，这且不论，伤口边缘的皮肉明显有缺失，应该是被带着倒刺的鞭子卷走了一部分皮肉，这种情况，哪怕是再好的去疤药，也是没用的。还有……” 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等着叶老爷子的反应。 叶老爷子被叶泓宇即将毁容的这个消息弄得整个人几乎无法思考，闻言下意识的重复道：“还有？还有什么？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不用藏着掖着的！” 孙郎中似乎能够理解叶老爷子的心情，闻言也没有生气，只是一脸惋惜的道：“还有就是他的腿，如果是正常的骨折，只要上好夹板，躺上几个月就能痊愈，可这孩子却被马蹄正正踩在膝盖上，被人送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注意保护，照现在的样子看，只怕将来就算好了，走路也有点困难……” “走路困难？”叶老爷子怔怔的看着双目紧闭，躺在炕上的叶泓宇，“孙、孙郎中，你的意思是说，我大孙子他、他以后就……瘸了？” 孙郎中看着叶老爷子深受打击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于是安慰道：“如果养得好的话，或许以后看着不是很明显。” 看着不是很明显！！ 这句话如同霹雷一般在叶老爷子脑海中炸开，他一时间竟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着不是很明显，那不就是瘸了吗？ 叶泓宇可是他们叶家的希望，瘸了的话…… 叶老爷子都不敢再想下去。 张氏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所以把孙郎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同叶老爷子一样，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郎中说什么？ 她说她从小在身边带大的，寄予了全部厚望的大孙子不但毁了容，还变成了个瘸子？ 就算她平时不出门也知道，大乾朝是不可能让面部有恙、四肢不全的人入朝为官的！！ 也就是说，自己大孙子中状元、当大官、自己也跟着当老太君的希望没有了？！！ 希望破灭的张氏再也忍不住了，她腾的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气冲冲的道：“我大孙子将来可是要中状元的人！你就是摸一摸看一看，凭什么就说他以后瘸了？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按照孙郎中的性格和身份，原本不应该和张氏这个坐在炕头的老太太计较，可张氏不但不相信他的诊治，还说他医术不行，这让自诩医术在十里八乡首屈一指的孙郎中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于是，接下来，叶薇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长着神医相的孙郎中满脸认真的和张氏吵架：“什么叫摸一摸看一看？中医本来就是望闻问切，别说我了，你就是把太医叫来，也是一样的看法！还有，你去让你的儿子们打听打听，有多少其他村的、镇上的都来找我看病？这么多年，我孙友祥治好了多少病人？我会不会看病还真不用你来说！” 叶老爷子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愣神，孙郎中竟然和张氏吵了起来，见状赶紧给孙郎中赔礼道歉：“孙郎中，他奶其实也是心疼孩子，再说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懂啥？这些胡咧咧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其实孙郎中和张氏吵完之后也有点后悔，主要是自己和一个坐在炕上的老太太较真实在有点掉价，于是板着脸道：“没事儿，我也是一时着急了才会这样，但是老爷子，有件事我得说在头里，我孙友祥行医这么多年，医术医德那是乡亲们口口相传的！就是那远道而来我都尽心尽力，更别说泓宇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了！” 叶老爷子闻言立刻陪笑道：“那是当然的，你孙郎中是什么人，咱村里哪儿有不知道的！都是街里街坊的乡亲，你可千万别因为老婆子的几句浑话吃心啊！” 说完之后，他又轻咳了两声，小心翼翼的看着孙郎中的脸色，试探着道：“那依你看，泓宇身上这伤，就真的再没别的办法了？” 孙郎中一听，原本刚刚好了一点的脸色立刻就撂了下来，他动作麻利的把刚刚检查用的工具收回了药箱，反手啪的一声把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了炕上：“孙某就这点本事，也实在上不了什么台面，老爷子既然不相信我的本事，那就另请高明吧！这外伤药算是我对泓宇这孩子的一点心意，用不用的你们随意！” 说完之后，他便背起药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叶老爷子压根没想到自己不过多问了两句，孙郎中竟然脾气这么大的说走就走，见状足足愣了十几秒，才一连声的喊着孙郎中的名字追了出去！ 然后，叶薇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在大门口处说了些什么，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孙郎中依然背着药箱扬长而去！！ 留人不成的叶老爷子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间，他涨红了脸色，一进屋就劈头盖脸的指着张氏大怒：“你呀！你呀！你说你平时在家里对孩子们啥样？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怎么有外人的时候你还不管管你这张嘴呢？人家孙郎中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郎中，轻易不肯上门看诊！人家今天看着乡亲的面子上来了，你倒好，一张嘴把人气跑了，现在泓宇还在床上躺着！你说怎么办？！” “我说啥了？啊？我说啥了？”张氏见叶老爷子把孙郎中走的原因归咎在自己头上，立刻便炸锅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给咱孙子看病，就随便看一看摸一摸就说治不了！他自己没本事，救不了我大孙子，还不让人说了吗？他一个郎中，干的就是给人看病的活儿，他这可倒好，我就说了一句，他就走了，就他这么给人看病，手底下还有活人吗？” “行了啊你！别在这瞎咧咧了！”叶老爷子被张氏吵得头疼，“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应该让你上别的屋去！你说你，你真是四六不懂啊！咱大孙子还等着人家给治病呢，你当面就劈头盖脸的说人家医术不行，换了谁谁不生气？你啊你！你知不知道人家孙郎中可是除了咱们家海英之外最好的大夫了？现在你把人气跑了，咱家泓宇怎么办？你说你这一张嘴就得罪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第50章 简单处理了一下 叶老爷子在盛怒之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可张氏也不知道是为了逃避责任还是真的被触动了哪根弦，突然间便拍手打掌的哭嚎起来：“我的大儿子！我的海英啊！你要是还活着，哪有这些事儿哎！老天爷咋这么不开眼啊，带走了我大儿子，现在又来祸害我大孙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时候的男人，都对撒泼的女人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叶老爷子虽然憋了一肚子气，可看着张氏这个样子，最终也只能闷闷的坐在地下的凳子上抽烟，嘴里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叶薇就这样无语的看着老两口一个抽闷烟，一个没口子的哭嚎，心里一群草泥马疯狂的呼啸而过—— 这老两口是不是忘了叶泓宇还在床上躺着呢？ 原主的记忆里，叶泓宇不是他们最疼爱的大孙子吗？现在人还在床上昏迷着，郎中被气走了，事情不会就这么完了吧？ 叶泓宇的伤可是在腿上，这样的伤势一时半会儿的不会伤及性命，想必刚才孙郎中走的时候也应该说了，现在再去请其他的大夫完全来得及啊！！ 果然，一袋烟没抽完，叶老爷子便站起身来，走到张氏面前。 张氏骂走了孙郎中，自己其实也在心虚，见状吓了一跳，底气不足的道：“你、你干什么？” 叶老爷子心里烦躁的要命，也懒得和她多废话，于是硬邦邦的道：“开箱，拿二两银子出来！” “二两？这么多？”张氏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要这老些钱干啥？” 叶老爷子闻言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废什么话？赶紧开箱拿银子！！” 别看张氏平时底气十足，可此时见叶老爷子面色铁青的样子，她还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动作利索的打开柜子上的锁，拿了二两银子交到叶老爷子手里。 叶老爷子也不多话，把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估摸着重量差不多了之后，便点点头，随即回头看向叶薇道：“四丫头！” 叶薇没想到叶老爷子会突然叫自己，下意识的回应道：“爷，啥事儿？” 叶老爷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你在医馆的时候，一直看你爹给人看病来着？” 叶薇闻言立刻把叶老爷子的意思踩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多好的把医术过明路的机会，不把握才是傻子呢！ 果然，就听叶老爷子道：“那你看过你爹给人包扎伤口没有？” “看过！”叶薇点头道，“不但看过，医馆特别忙的时候，我还偷着帮忙搭把手来着。” “行！会干就行！”叶老爷子松了口气，吩咐道，“你大哥腿上的伤暂时弄不了，可身上的上不能就这么放着，刚孙郎中走的时候不是留了外伤药了吗？你先照你爹的样子，给你哥把伤口处理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 说完，他拿下墙上挂的斗笠就往外走。 张氏一看叶老爷子要走也慌了，赶紧追问道：“老头子，你干啥去？” “还能干啥？去县里！”叶老爷子没好气的道，“泓宇这个样子，总不能不管吧？孙郎中走了，咱就去县里找郎中，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治好泓宇的脸和腿！” 临出门之前，他还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对了，那身上的伤口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先别碰，回头我请来别的大夫再看看再说！” 撂下这句话之后，叶老爷子便不管张氏在身后的喊声，急匆匆的出了门！ 叶老爷子走了，张氏自然不嚎了，她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瞬间又变成了平日里阴沉严肃的样子，除了微红的眼眶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曾经哭成了那个样子。 看来这哭也是有讲究的啊！张氏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叶薇表示自己对此叹为观止！ 张氏平日里凭着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付叶老爷子已经习惯了，所以对于刚刚的举动，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地方。可如今叶薇看着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张氏心里不舒服，自然不会让身边的人好过，于是想也不想的冲叶薇道：“愣着干啥呢？你不是挺能的吗？还不赶紧给你大哥上药？” 经过几天的相处，叶薇已经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是以面对张氏的呵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声，便低头开始给叶泓宇的伤口上涂药。 之前孙郎中是带着怒气走的，临走的时候只留下了伤药，而叶泓宇身上的鞭伤则需要包扎固定、以防绽裂，所以叶薇便让叶荞回去找几件干净柔软的衣服，撕成一条条的，暂时先充当绷带使用。 叶老爷子走之前虽然狠狠说了张氏一顿，但她看得出来，叶老爷子心里对张氏的说法也是同意的。 正因为如此，在孙郎中走的时候，他才没有坚持留人，而在他出门之前，还特地嘱咐自己，不要去动叶泓宇脸上的伤口。 叶薇知道，叶老爷子这样做，无非是心里存着希望，他希望自己一会儿从县城里请回来的大夫不但可以治好叶泓宇的腿，还能治好他脸上的伤。 叶薇看着叶泓宇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如果叶老爷子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么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叶泓宇脸上的伤真的挺严重的，不要说在这个年代了，就算放在她原本的时代，如果没有专门的秘方，最后只怕也只有整容才能恢复原来的样貌。 还有叶泓宇的腿，孙郎中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叶泓宇伤在膝盖上，这种地方原本就不容易痊愈，再加上抬他回来的人不懂医术，没有事先固定，回来之后又拖了这么长时间，就算请来了县里的大夫，只怕最后也只能落得个跛脚的下场了…… 其实，如果是原来的叶薇，叶泓宇身上的伤，她完全可以救治—— 脸上的疤痕，可以用她特调的祛疤药慢慢抚平，至于腿上的残缺，则用银针治疗即可。 但现在的叶薇，却是无能为力。 一来，祛疤的药膏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搁置沉淀才能有效果，现在制作不仅材料不全，而且根本来不及，二来，她这个身体还没有练出下针时专用的内劲，即便有银针在手也是于事无补。 更重要的是，叶老爷子根本就不相信她能“继承”叶海英多少医术，更不会让她插手叶泓宇的治疗。 所以这叶泓宇，只怕注定要残疾了。 其实对于叶泓宇这个人，叶薇并没有什么恶感—— 因为读取这个身体的记忆之后，她发现叶泓宇这个人虽然从小在张氏身边长大，但为人却还算正直，也算是明白事理。 在叶海英死后，他虽然与大房的人极少往来，但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落井下石，跟着踩上一脚。不仅如此，在叶海英刚死的时候，张氏曾经迁怒于王氏和原主，在她骂的太狠的时候，叶泓宇偶尔还会主动开口打岔，转移张氏的注意力，为王氏和原主解围。 对于养在祖母身边的继子来说，叶泓宇的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君子了。 只可惜，太过正直的人，往往是没有好报的。 看着叶泓宇躺在床上，皱着眉头不时发出呻吟的样子，叶薇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是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他一把，也算是还了他之前对王氏和原主的“照顾”。 只不过…… 叶薇低下头，悄悄地抬眼看着面色阴沉的坐在窗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张氏—— 叶泓宇这么一伤，叶家接下来只怕就没那么平静了。 叶老爷子真的很紧张叶泓宇的伤，为了早点请回郎中，还特地花钱雇了一辆车去县里，因此，没到晌午的时候，他便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据说是姓杨的郎中回到了叶家。 杨郎中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叶泓宇的情况。 进了屋之后，他先看了看叶泓宇身上的伤，之后面色突然沉了下来：“这伤口处理的不错，之前请过郎中了？” 因为叶海英本身也是医生，所以叶老爷子也知道医生这一行也有不少的规矩—— 比如说，如果你曾经给家里的病人请过郎中的话，那正常情况下，其他的郎中便会找借口推脱，不会接手这个病人，这也是为了避免郎中之间为了病人的治愈和归属发生矛盾。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叶老爷子压根没敢告诉杨郎中曾经找人给叶泓宇看过病的事情，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解释道：“没有！没请过郎中，这孩子伤的太重了，一般的郎中我们也不敢请，怕耽误了病情。” 因为叶老爷子言语间隐晦的追捧，杨郎中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不少，可他依旧不放心的道：“伤口处理的方法很到位，包扎的也很整齐，是谁做的？” 叶老爷子忙道：“因为去县里太远，怕这孩子伤口继续流血，所以让我们家四丫头先简单处理了一下。” 第51章 治不好了？ 说着，他还特地用手指了指叶薇：“这孩子她爹以前是郎中，她从小就跟她爹在医馆里面待着，所以也学了点伤口的处理方法。” 杨郎中闻言又仔细看了一下叶泓宇的身上，这才发现包扎伤口的方法虽然专业，但包扎时用的材料却不是专用的纱布，而是临时用衣服裁出来的布条。 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叶薇，直到看到她脸上的胎记之后，才恍然大悟的道：“哎呀，老爷子，我记得您姓叶吧？那您和叶海英叶老弟……” 听他提到叶海英，叶老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海英他正是我的儿子，炕上躺着的这个，就是海英留下的大儿子泓宇。” “哎呀！我原来就经常和叶老弟切磋医术，听说他有个大儿子，年纪轻轻的就中了秀才，这可真不是外人了！”杨郎中闻言一拍大腿，“赶紧的，我看看泓宇侄子腿上的伤！” 杨郎中的态度很积极，可一旁的叶薇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一沉—— 虽然她对叶老爷子解释，自己的医术是跟着叶海英学的，但她心里明白，中医这行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而且这种手法和风格会成为一种浸在骨子里的习惯，十分好辨认、也轻易不会改变。 这个杨郎中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明显是对自己包扎的手法很感兴趣，但麻烦的是，他认识叶海英，万一一会儿他看完病，找自己问这方面的问题，自己和叶海英手法不同的事情岂不是露馅了？ 这么一想，叶薇便贴着墙角挪到叶老爷子身边，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爷……都这个时候了，我知道您担心大哥可能吃不下，可您看，要不要给杨郎中备饭？” “都晌午了？”叶老爷子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是，杨郎中大老远的过来，是该吃了饭再走的。” “行！那我现在和我姐我娘去厨房了。”叶薇说完，转身就像出门。 “哎，不忙！”叶老爷子叫住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百文钱，“这个钱给你，告诉你娘去割条肉，再打点酒，别让人说咱老叶家怠慢了客人。” “知道了爷，您放心吧。”叶薇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一声，在张氏那几乎快下刀子的眼神中，拉着叶荞就出了上房—— 既然叶泓宇身上的伤注定好不了，她们还不如赶紧躲出去，省的等会儿张氏失望之下吵吵起来，再殃及池鱼。 吵吵，是这里的一种方言，读音和“抄”相同，是在生气的情况下大声说话吵架的意思。 王氏正坐在厨房的灶台前，一边烧火一边发呆，见叶薇和叶荞进来，满脸焦急的起身问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我怎么听着你奶之前又和你爷吵吵起来了？” 叶荞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叶薇，叶薇则老老实实的答道：“之前请了孙郎中来，说治不好，我奶发了点脾气，后来我爷又上县里请了杨郎中过来。” “治不好？”王氏一愣，“治不好是什么意思？” 伤口在明摆着，大家早晚都会知道，所以叶薇也没隐瞒：“孙大夫说，叶……额，大哥以后脸上可能会留疤，腿可能也会有点问题。” “有点问题？”王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大哥他……他可能……瘸了？” 说完，也没等叶薇回答，她整个人坐在炕上，有些茫然的道：“去县里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弄成这样？薇儿，你听没听说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叶薇摇头道，“是村头的老李大叔他们把大哥抬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他就昏迷着，到这会儿也没醒，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受的伤。” 说到这里，叶薇突然好奇的道：“娘，你是在担心大哥吗？” “当然了。”王氏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问？” “也不是……”叶薇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小心的措辞道，“我只是没想到……大哥平日里几乎都在上房，根本不和我们往来，看见你的时候也是绕着走，实在不行了才打招呼，我没想到他受伤你会这么担心……” “这丫头，说的什么话？”王氏摇头道，“我总归是他的继母，他都这么大了，见到我的时候避着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他就算被你奶带大，那也是你爹的儿子，是你们的大哥，我不盼着他好，还盼着他出事不成？” 说完，她还有些担心的叮嘱叶薇：“薇儿，那是你亲大哥，就算再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记仇，知道吗？” 也就是你才有这份好心吧？还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别到时候治不好，再像叶海英去世时那样，把罪名推在咱们两个头上！ 叶薇心里默默的叹息，嘴上却非常识相的什么都没说。 她从口袋里拿出叶老爷子刚刚给的钱，交到了王氏手里：“娘，爷说了，让你去割点肉，再打点酒，中午留杨郎中吃饭。” “行！娘知道了！”王氏接过钱，麻利的站起身，“之前你让我一直在屋里等着，待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会儿可算是有点活儿干了！” 说完之后，便数出30个钱递给小五：“小五，你拿咱家的葫芦，上村东头你马大娘家里打点酒回来，记得把钱揣好，不要弄丢了！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别摔了把酒弄洒了。” 上房正乱着，小五也不爱在家里待，他接过钱，答应了一声之后，拿着葫芦就往外跑。 然后，王氏又把剩下的钱放进口袋里：“荞儿，你上后院园子里，摘几个茄子，摘点豆角，再割点韭菜，辣椒大葱什么的你们看着摘，但是别摘多了浪费。摘完之后就先收拾一下，我去张屠夫家买肉。” “哎，娘！你等等！” 让王氏没想到的是，叫住自己的不是叶薇，而是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大女儿：“怎么了？” 叶荞看了看叶薇，想起她之前鼓励自己心里想什么就要说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娘，我没做过家里来客的饭，要不我去买肉，让薇儿给你打下手吧？” 王氏倒是没想那么多，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家里这种情况，老爷子老太太心里肯定不舒服，要是饭准备的不妥当了，搞不好还要落埋怨—— 这么一想，她便点点头，把钱递给叶荞：“行，那就你去吧，记得挑白肉多的买。” 白肉就是肥肉。庄户人家常年辛苦，但饭桌上却基本上都是素菜，即便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一个月也不过只能吃上一两回肉罢了。 所以，家家户户人的肚子里都缺少油水，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三高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肥肉自然更香更嫩，比瘦肉更受人欢迎，在家里有客人的时候，也自然更愿意用肥肉来待客。 叶荞离开之后，厨房里就剩下王氏和叶薇两个人。 叶薇见姐姐弟弟都被派了出去，便问王氏：“娘，那我干点什么？” 王氏听得一愣，叶薇这几天虽然身体看着好转，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总是时不时的闪过叶薇被救下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躺在炕上的样子，心里自然更加舍不得让她做什么活儿。 此时见叶薇主动问起，又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王氏无奈之下，便道：“你刚才在上房忙活了半天，不累吗？” “不累啊。”叶薇不明所以的道，“我就是在炕上帮叶……大哥他处理伤口，接水换水的事情都是大姐做的，她可比我累多了。” 她说这话倒是没撒谎，虽然这个身体年纪不大，但是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基础中的基础，根本就不用费任何力气。 刚刚在上房的时候，她也就是需要时时刻刻注意张氏的反应有点劳神，至于累，倒还真谈不上。 其实叶薇也知道，王氏这么说，其实是不想让她帮着干活。但对于干活这件事，叶薇倒是一点都不排斥。 就像她刚刚醒来那天，叶老爷子说的那样—— 既然身为庄户人家的女孩子，哪有不干活儿的？ 再说她活了两世，好不容易才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家人，怎么可能自己闲着，却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和姐弟忙活？？ 可王氏是真的不想让叶薇帮忙干活。一听她说不累，便道：“你就算也不累，也回屋去洗洗手脸，换件衣裳。这半天又是血又是药的又是汗，你身上都有味儿了。” 汗？她没出汗啊！ 叶薇下意识的抬起手问了问袖子，发现还真有点药味，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总待在药材旁边，久而久之，对自己身上带着点药味都不注意了……还是娘鼻子灵，我这就回屋去洗漱换衣裳。” 她说的是上辈子经常和重要打交道，所以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苦药香味，可这话听到王氏耳朵里，却以为她说的是原来在叶海英铺子里的事情。 想到叶海英身上也常年带着药味，王氏不由得一笑：“行了，快去吧，洗完了就休息一会儿，别急着过来了。” 第52章 你才进过几次厨房 叶薇自然不会听王氏说不让她来就不来了。 她回到房间飞快的洗净了手和脸，想着一会儿要在厨房里忙活，身上肯定又是油，又是烟的，就挑了一件相对旧些的衣服换上了。 她觉得自己耽误的时间并不多，前前后后连半个小时都不到，谁知到了厨房一看，王氏早已经把要吃的菜从园子里摘了回来不说，还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按照种类码的整整齐齐。 此时的王氏，正挽着衣袖，站在台子前当当当的切着土豆丝。 只见她从盆中选出一颗已经洗掉泥土的土豆，三下两下削去了外皮，然后再把整颗土豆放在砧板上，中间一刀切成两半。 她现将其中的一半放在一边，左手按着另外一半，右手几乎不停顿的手起刀落，半颗土豆很快就被切成了均匀的半透明薄片。 王氏用白皙的手往前一推，原本立着的土豆便倒在了砧板上，拉成了长长的一条，然后她再一次用左手按住土豆片，随着当当当当的声音，这些土豆片又飞快的变成了粗细均匀的细丝。 这、这也太麻利了吧？ 前后好像还不到二十秒钟？ 别看叶薇在医术上造诣很高，但在厨艺这方面，她的水平只能用“厨艺白痴”这四个字来形容，而她本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饿的狠了，长大之后竟然对美食情有独钟，尤其是对做饭好吃的人，天生就有着难以言喻的好感。 王氏切着切着，觉得前面的光线有些暗，一抬头，便发现叶薇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睛晶亮的好像要放出光来。 “你这孩子！”王氏被叶薇的样子逗笑了，“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吓我一跳！” “没什么。”叶薇看着王氏，满脸赞叹的道，“娘！您真是太厉害了！我从来没见人切菜切的这么麻利过！！” 叶薇这话倒是没撒谎，她虽然爱吃美食，但本人却没有进厨房参观的爱好。 王氏哪里知道这些？她只道是叶薇故意逗她开心，于是也跟着笑道：“这孩子，你才进过几次厨房？见过谁切菜？” 王氏说的很有道理，叶薇顿时无言以对，不过她也不生气，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这丫头，又怎么了？好端端的笑什么？”王氏虽然不知道女儿在笑什么，但身为母亲，她下意识的也笑着问道。 “也没什么……”叶薇见王氏看她，便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我就是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和大姐来厨房送野菜，刚好碰见三婶带着叶茵在厨房做饭，我想要是三婶来切土豆丝的话，估计得切的跟手指头那么粗……” 她这么一说，王氏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天晚上蒋氏做的那顿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晚饭，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随后，她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假怒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要是让你三婶听见了，又该说你不尊重长辈、没大没小了。” “就她还好意思说我？”叶薇闻言冷哼一声，“娘，你可是她大嫂，她什么时候尊重过你？要我说，娘你也不用这么怕他，咱们大房从来都是行的端坐的正，没做过亏心事，以后你也别让她再随便欺负你了！” 王氏没想到叶薇会突然这么说，忍不住站在原地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默默地将切好的土豆丝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水盆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叶薇一看就知道，王氏这反映是拒绝的意思。不过她对此倒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王氏毕竟当了好几年的包子，在大房目前还是一穷二白的现状下，根本就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不过鉴于王氏私下里的反应，叶薇倒是有信心，假以时日，王氏绝对会为了几个孩子“立”起来！ 说以说到底，还是手里没钱，底气不足啊…… 认识到这一点的叶薇再一次在心中刷新了对于钱财重要性的认识，而王氏转眼间也把土豆丝切的差不多了，抬头看着她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娘不用你陪，赶紧回屋歇着去吧。” “回屋？我不回去！”叶薇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可是来帮娘干活儿的！” “你帮我干活儿？”王氏闻言觉得好笑，“这厨房里的活儿你会干什么？可赶紧别在这里添乱了！！” “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哪有机会添乱啊？” 叶薇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露胳膊挽袖子的要上前找回尊严：“娘，快给我点活儿干！我让一定要让你看看，你闺女不但医术好，做饭也是顶厉害的！！” 王氏被她那搞怪的样子逗得几乎直不起腰，但到底不舍得让叶薇动刀，于是想了想，便顺手指指篮子最上面那几个刚刚洗过、还带着水珠的茄子：“既然这么想帮忙，那就帮娘把茄子掰成小块吧，中午做个酱炖茄子。” 叶薇清脆的答应了一声，拿了个小盆，把几个茄子装在里面，自顾自的跑到一边忙活去了。 于是，小五带着酒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家二姐坐在厨房门口，一脸认真地低着头，两只手不知道在鼓捣着些什么。 身为小孩子，小五的好奇心自然很强，他先是小心的把酒葫芦放在一边，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探头一看，便忍不住道：“姐，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我在撕茄子啊。”叶薇没反应过来，看着小五道，“小五，你回来了？酒呢？” “已经放在碗橱里了，看你忙的认真，就没吵你。”小五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眼睛却一直好奇的看着叶薇面前的那一盆东西，“姐，你刚说这是什么？茄子？” “是啊！”叶薇点点头，“娘说要做酱炖茄子，让我把茄子掰开，怎么了？” 小五伸出干瘦的小爪子，从盆子里拎出一个细长条：“姐，你确定咱中午吃的是茄子，不是面条？” 小五回来的时候，王氏正低着头切黄瓜片，听了姐弟俩的对话之后也对叶薇的成果有些好奇，便就着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悄悄的走了过来。 她走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小五把第一个细长条放在灶台上，然后又从盆子里捡出两条，和第一条并列摆在一起。 然后，他看着这一条比一条粗的三条茄子，还灵机一动的起了个名字：“祖孙三代！” 这、这熊孩子！ 叶薇的脸腾的红了，她记得自己吃酱茄子的时候是切成丝的啊，可王氏却说让她用手掰，她能有什么办法？ 他知不知道要把这些特别容易断的茄子瓤撕成条条有多不容易？ 王氏看了看叶薇的“作品”，也有些无语。她哭笑不得的把灶台上的茄子扔回盆里，看着一脸不自然的叶薇道：“没事，放着娘处理就行了。” 恰好这会儿功夫，叶荞也买肉回来了，小五见状立刻上前，把自家二姐刚刚做的傻事当笑话说了。 叶荞见叶薇那微红着脸的样子。忍不住瞪了小五一眼，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背：“站着干嘛呢？去！上后面院子里再摘几个茄子来。” “不用了！”王氏忙道，“院子里的茄子有多少，你奶心里都有数的，要是摘多了该以为小五偷吃了。”她看了看手里的茄子，道，“小五，你去薅点小葱过来，这茄子咱们蒸完了拌着吃。” 小五清脆的应了一声，到底没忍住冲叶薇笑了两声，这才一路小跑着去了。 王氏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回头看看自己一脸尴尬的二闺女，无奈道：“薇儿，你也不用忙活了，这儿有我和你姐就行了，赶紧回屋去吧。” 叶薇刚刚闹了个乌龙，也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帮忙”下去也是添乱，于是便道：“那我再这里看着吧，看着你们做就学会了。” 小女儿执意不肯回房间的态度让王氏心里暖洋洋的，于是也便不强求，指了指门口：“你搬个小板凳坐门口吧，屋里油烟大，回头再熏得一身味儿。” 说完，便接过叶荞手里的肉，仔细查看了一下。 叶荞买的这块肉大概有两三斤重，白色的肥膘足有一指厚，上面的部分也是五花三层居多，是很受庄户人家喜欢的部分。 及时知道这肉自己的孩子几乎吃不到嘴里，但王氏还是很高兴：“哎呀，你老张大叔这块肉割得真好。这不止七十文吧？” “七十六文。”事情办得好，叶荞也很高兴，“老张大叔说，零头就不要了，多出来的部分算送给咱们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哎呀，七十文买这么多肉，我还是第一次见，要我说，还是大嫂有脸面，连买肉都比人家多得不少！” 叶薇闻言猛地回头，只见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嘴里正带着讥诮的笑容，显然，刚刚那些话就是她说的！ 第53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薇顿时怒了：“三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什么叫有脸面？ 王氏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在外面“有脸面”？这不是明摆着说王氏不检点吗？ 这话要是传出去的话，王氏怎么活？蒋氏这是要王氏去死啊！！ 果然，听了蒋氏这话之后，王氏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有心想要辩驳，但蒋氏却没把话说在明处，要是她开了口，反倒显得是自己心虚。 一时间，王氏气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叶薇自然不会坐视蒋氏这么欺负自己的母亲，闻言冷笑一声道：“三婶，你这话我们可不敢认！我不知道我娘在外面有什么脸面，我只知道，不管外面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传出来，我茵儿姐肯定更出风头！” 蒋氏闻言脸色变了一变，赶紧道：“哎呀，你看，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 叶薇斜眼看着她：“我当然知道三婶不是故意的，但是人言可畏，反正我都已经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要是不给我们活路，我就是死了也要拽着她垫背的！” 许是因为这几天频频在叶薇手下吃亏的缘故，蒋氏听了她这话心底竟有些发寒，赶紧道：“你看这孩子，一天天的竟胡思乱想，都一家人，什么死呀活呀的，听着多不吉利？” 真不亏张氏整骂她丧门星，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薇光是看着蒋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在骂自己，不过她也不在意：“三婶，今天可是大房做饭，你上这干嘛来了？” 说到这里，她看着蒋氏，似笑非笑的道：“难不成你听说家里来了客人，要帮娘做饭？” 蒋氏闻言面色一僵，似乎想起昨天自己做饭时候手忙脚乱的样子，赶紧道：“哎呀，这孩子，快别笑话你三婶了！你娘在咱家干活是最利索的，哪儿用的着我帮忙？再说了，就我这笨手笨脚的，做的饭也拿不出手啊！” 你还真是，为了不干活，对自己都下得去嘴啊！ 叶薇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你干什么来了？” “看你说的！我和你娘是妯娌，就不能找她说说话？”蒋氏干笑着，也不敢再跟叶薇多说，赶紧转头看向王氏，“大嫂，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王氏这会儿刚刚把叶荞买回来的肉洗净沥干，放在砧板上，用刀切成大小不同的小块，闻声头也不抬的道：“三弟妹有什么事？” “大嫂……”蒋氏说了两个字，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上房那边，神秘兮兮的道，“上房那边……刚才乱糟糟的，到底出啥事儿了？” “噗嗤——” 王氏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叶薇忍不住笑出了声：“三婶，你别拿我娘逗闷子了，平时咱家谁屋里蒲扇掉地上你都听得清清楚楚，刚才外面闹那么大，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被叶薇讽刺了一句，蒋氏面上也不太好看，讪讪的道：“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刚才就是隐约听着你大哥受伤了，这不是关心，所以问问情况吗？” “三婶，这话就有意思了，你看我们娘几个一直在这儿忙活着，你要是真关心我大哥，应该去上房问情况，在这儿问我们有啥用啊！” “你看你这话说的，上方来了郎中，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意思往前凑？” “哦，你不好意思，我娘就好意思了？”叶薇冷笑道，“你平时不是总在我娘面前说大哥和你亲，以后出息了肯定也会孝顺你吗？这会你怎么不上前了？” “这孩子，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亲不亲的……”蒋氏见王氏头也不抬的样子，心里暗自骂了一句锯嘴葫芦。 她心知王氏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又不敢去问叶薇，最后只能把目标转向叶荞道，“大丫头，你刚才一直在上房来着，到底是咋回事？之前孙郎中不是来了吗？为啥又换了一个郎中来？” 叶荞原本就是个和顺的性格，现在蒋氏这个长辈开了口，她自然不能不回答。可身为晚辈，她又不能说是张氏胡搅蛮缠气走了孙郎中，最后只能道：“大哥伤的有些严重，爷不放心，就去县里回春堂请了大夫来。” “县里的大夫？”蒋氏瞪大了眼睛，“唉呀妈呀，从县里请大夫来？那得花多少银钱啊！那孙郎中人虽然看着各色，但医术可是咱们这边最好的啊！” 各色，是这边的方言，意思是这人与众不同，性情上有些乖戾怪癖的意思。 叶薇见蒋氏向自家大姐套话，心中有些不满，忍不住道：“花钱也是上房出，又不用三婶你的私房，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一提到钱，蒋氏立刻忘了之前在叶薇手底下吃瘪的事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上房怎么了？上房的银钱不也是公中的钱吗？再说这几年，咱家的钱还不都是你三叔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赚回来的？哪搁得住这么花啊？！！” “三婶你再大声点！”叶薇笑着鼓励道，“你这么小的声音奶听不见！” 蒋氏闻言脸色一白，顿时用手中的帕子捂住了嘴—— 这两年叶海英死后，她虽然因为叶海利撑腰没少欺负王氏，但在张氏面前，她还是迎合奉承居多。 理由很简单，张氏属于那种“我拿了你的东西，我还要高高在上”的脾气，正因为叶海利成了家里经济的主要来源，她才会更加注意蒋氏的态度，生怕蒋氏因为这个“翻了天”。 蒋氏刚刚的话，明显透露出她觉得公中的钱都是叶海利挣下的意思，这要是被张氏知道了，按对方说翻脸就翻脸的性格，只怕以后日子又要难过了。 是以叶薇这么一说，她赶紧回头看了看，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见大房似乎没什么动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因为有了这个插曲，蒋氏打听的念头也彻底消了下去，干笑着应付了两声，一扭身甩着帕子回屋去了。 从蒋氏出现开始，小五全程一脸懵逼，直到对方扭着身子消失在拐角处，他才呆呆的看着叶薇：“二姐，她……这是干啥来了？” “干啥来了？闲的！”叶薇嗤笑一声，“她这是看到希望，打探敌情来了。” 叶薇的话在场的几人都没听懂，但因为主角是蒋氏，所以谁也没心思细问，几个孩子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中午做什么好了——就算最后分到嘴里的没几口，但能尝尝自己想吃的味道，也很令人开心啊！ 幸福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娘，怎么样了，打听出什么来没有？”那边蒋氏刚一进屋子，叶茵就迎了上来。 “打听个屁！”蒋氏气呼呼的往炕上一坐，抄起身旁的蒲扇狠狠扇了两下，才没好气的道，“那个王氏，就跟个闷葫芦一样，怎么摁都不出声，还有那个死丫头，牙尖嘴利的，好像不怼我几句就不能好好说话似的！果然死了亲爹就是没教养！还有那个大丫头，原来木归木，好歹问什么答什么，现在根本就跟她娘学，来个一问三不知，我这巴巴的跑去一趟，还受了不少气！” “那个死丫头不过就是仗着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所以才敢这么嚣张！娘你就先忍忍，横竖也忍不了多少日子了！”一提起叶薇，叶茵便咬牙切齿的道。 “是啊！”一提到这件事情，蒋氏心情立刻好转起来，“我闺女说的有道理，就让她们先得意几天，等你嫁给方家少爷，我看她还拿什么来要挟我们！到时候我肯定要把这些天受的气连本带利还回去！！” “娘！您看您——”听蒋氏提起自己的婚事，叶茵忍不住害羞了，立刻跺着脚抗议道，“好好的，你说这些干嘛！” 蒋氏倒是不以为意，笑着道：“傻丫头！有什么可害臊的？女孩子年纪大了不都这样吗？” “行了行了！快别再说了！”叶茵双颊微红，转移话题道，“那……那边伤的啥样，他们就一点都没说？” “没有！”蒋氏摇摇头，“不过看样子应该不太好！不然的话，也不会请来了孙郎中，又从县里找了别的郎中来！” 叶茵沉吟了一阵，突然道：“娘……你说……大哥的腿是不是好不了啦？” 蒋氏没有反驳，想了一会儿点头道：“看样子玄，抬进来的时候我看那腿弯的就不是方向，这会儿又请了别的郎中，只怕不好治。” 第54章 你真当我傻啊 “真的？”叶茵眼前一亮，“那太好了！” 蒋氏闻言一愣，赶紧起身冲到门口，见门外没人便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转过身，看着叶茵道：“你这孩子!说话也不小心点，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有什么好怕的？”叶茵不以为意的道：“上房正乱着呢，大房那边要是过来人我能看的清清楚楚，这会儿家里还哪有人偷听？” “那也小心点！！”蒋氏瞪了她一眼，“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这不是没外人吗？”叶茵噘嘴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在外面说话不注意过？” 叶茵这话说的倒是事实，因此，蒋氏也没有追究，只是问道：“你大哥才十七，就已经是秀才了，要是再努力几年，当了举人老爷，咱们一家子不是也跟着沾光吗？你怎么还能说你大哥腿伤了是好事儿呢？”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他中不中举和我们有关系吗？”叶茵冷哼一声，道，“你好好想想，论名分，就算大伯娘是继母，那也是大哥名义上的母亲，他中了举做了官，自然不敢让大房那边受委屈；要是讲恩情呢，他是奶那边带大的，感情自然更深厚一些，这么一比，我们三房算什么？不过平时面上和气，说几句好话而已，等大哥出息了，身边说好话的还少吗？到时候哪里有我们往前面靠的份儿？” 见蒋氏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叶茵继续道：“方二哥就不一样了，他虽然现在还只是个童生，但在方家村也算是出类拔萃的，而且听学院的先生说，他人聪明，念书又用功，别说秀才了，就是考举人都是有可能的，他和咱们三房的关系，不比上房那个靠不住的近？” 这么一说，蒋氏便反应过来，的确，就算叶泓宇发达了，将来获益最多的也是上房那两个老不死的和大房的丧门星和那几个拖油瓶，轮到他们三房，估计连肉汤都没得喝！ 可方鸣不同啊！那可是他们三房的女婿，自然不折不扣的自家人！只是…… “这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蒋氏不解的道。 “哎呀！娘！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叶茵急的够呛，“你看爷对大哥关心的那个架势，村里的郎中不幸，还巴巴的跑去县里请！那要是县里的再不行，是不是要阖家带口的把人拉去省城治病啊？” “再说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得花多少银子啊！别的不说，就村西边李二旺他家那个小儿子，去年摔断了腿，直接把两三年的积蓄都扔进去了，老大说亲的事儿搁下不说，春耕之前还是借钱借粮才挺过来的，到了现在家里还一穷二白！” “现在咱们家里，除了咱爷能挣点钱之外，主要还不是靠爹吗？可爹就是再能挣，也搁不住这么花啊……” 叶茵这么一说，蒋氏也算是听明白了——自己女儿这是看着叶泓宇受伤，又没了前途，所以心疼银子了。 要说家里这么一回两回的请郎中，她也不是不心疼，可是…… “钱在你奶手里，这家里的事情都是上房说了算，我就心疼，也管不了啊！”蒋氏叹气道。 “娘！你自己也说了！钱在奶手里！你管不了，奶管的了啊！！”叶茵叹了口气，“您只要醒奶一句，大哥这边是个无底洞，那是光往里面填没有头的！我保证以奶的性格，只要一想到这个，自己就先心疼了！” “这……” 蒋氏有些犹豫，毕竟张氏那人虽然自私，但这些年对叶泓宇是真的挺好，她还真拿不准自己闺女说得准不准！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也不是让你直接跟奶说，就找机会提醒她一下就行了。”叶茵看着蒋氏，皱了皱眉，“别的不说，你想想四郎！您不是一只指望着四郎可以好好念书，将来考上状元光宗耀祖吗？要是家里真的因为大哥的病把钱花光了，四郎上学的束脩可就没着落了！！” 要说了解蒋氏，还得是自己的亲闺女！ 叶茵话音一落，她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行！我还得出去看看，这可都是你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钱！可能就这么让他们给糟蹋了！四郎还要念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呢！” “哎，娘！你等等！”叶茵一把拉住蒋氏，叮嘱道，“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呢，你看着点消息就行了，可千万别冒冒失失的往里冲！还有啊……” 她冲厨房的方向使了使眼色：“那个死丫头从醒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看着这几天我们不说，就连奶也没在她那里占到多少便宜，大哥和那边又一向不亲近，不行你可以先去试试，让他们出头……” “哎呀，放心吧！你娘我是脾气急，你真当我傻啊？！”蒋氏白了叶茵一眼，一转身出了房间。 果然，前面的话基本都是白说，一旦提到四郎，娘立刻就什么都不怕了。 叶茵看着蒋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微微一笑低下头，敛去了眼中复杂的神色—— 她知道，娘一直心心念念的希望四郎可以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她也跟着借光当个诰命夫人！ 可四郎都念了一年书了，三字经还被的磕磕绊绊，经常被先生告状打手板，再这么下去，别说状元了，就连考个童生都难！ 哪里像方家二哥？虽然不像大哥十七岁就中了秀才，但好歹也是方家村里面最年轻的童生，他这样的才叫前途远大呢！！ 想起方鸣，叶茵忍不住咬了咬唇——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让娘去想办法，拦着大房不让他们在大哥身上多花钱！ 以奶的小气劲儿，要是真的因为给大哥看病花多了钱，只怕将来自己的嫁妆就会薄上不止一分！ 这让她嫁过去以后怎么在婆家抬起头来？ 看着蒋氏脚步急急的冲进了厨房，叶茵叹了口气：娘虽然平时看着跟她贴心，但实际上心里却只有四郎一个孩子！ 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她自己能为自己打算了…… 蒋氏哪知道亲生闺女会跟自己藏这个心眼？ 她在想到给叶泓宇治病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儿子前途的时候就着急了，进了厨房之后，逮着叶薇劈头就问：“四丫头，这两个郎中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场？” 叶薇不知道蒋氏抽的是哪门子疯，不过看着一脸焦急的蒋氏，她还是点点头道：“我是在，怎么了？” 蒋氏最担心的就是叶薇掖着藏着不跟自己说实话，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暗自送了一口气：“是就行！好孩子，三婶脾气急，你别跟我记仇，你老是告诉三婶，你爷这次请郎中花了多少钱？” 看着她这个样子，叶薇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不过她不打算就这样简单的告诉蒋氏，于是只笑眯眯的道：“三婶你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哎啊，你这孩子！都是家里的事情，我就是关心一下，也没啥不能说的不是？”蒋氏讪笑着，却没做出解释。 不过叶薇也不想跟她计较，只回答道：“孙郎中是爷自己送的，给了多少钱不知道，但是请这个杨郎中，爷倒是从奶手里拿了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蒋氏猛然拔高了声音，“怎么这么多？！” 说完之后，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声音有些大，赶紧快步走到王氏身边：“大嫂，你就看着咱爹他这么花钱？” “三婶，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王氏没来得及回答，叶薇便抢着道：“当时我娘都不在旁边，关她什么事？再说，三婶，我记得你经常口口声声说只恨大哥不是你的儿子，现在你又说这话……该不会是心疼钱了吧？” 是啊！我就是心疼了！ 说说奉承话，你还当真了？我自己可是有儿子的！！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上房那边为了一个瘸子再搭钱了！ 蒋氏被叶薇赌的心口痛，可想了想，为了儿子，还是要联合大房同一阵线—— 王氏笨嘴笨舌，就是个废物！指望她那是绝对不行的！ 不过叶薇这个死丫头片子自从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样子，不但牙尖嘴利，而且胆子还大得很。 自己虽然在她手里吃过亏，可那也是巧合，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再聪明能聪明道哪儿去？这不正是当枪使的最好人选？ 心里这么想着，蒋氏没有理会叶薇言语中的讽刺，装傻道：“这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有病就应该找郎中，三婶有什么好心疼的？不过三婶这么着急，也是为你娘着想啊。” “为我娘？”事情发展到现在，叶薇基本上已经明白蒋氏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了，不过为了确定一下，她相当配合的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是啊！”见叶薇上钩，蒋氏急忙道，“你看看这才多大工夫，老爷子这郎中请了一个又一个，我估计泓宇这伤怕是不好治，只怕以后还会落下残疾……” 第55章 小心思打得不错 为了引起王氏的注意，蒋氏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着看她的反应。 只可惜，王氏的反应让她失望了——因为王氏只是沉默的忙着手中的活计，像是没有听到蒋氏的话一般！ 蒋氏见状顿时心里一阵堵得慌：果然，这就是个捏不响的闷葫芦！！ 反倒是叶薇，这会儿相当配合蒋氏的“表演”，主动开口道：“三婶，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呀，这孩子，怎么这么心急？你听三婶慢慢跟你说啊！” 见叶薇搭了话，蒋氏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之前三丫头的事儿是我们对不起大房，所以今天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两年咱们家也就爹和我家四郎她爹能有点进项，娘前阵子还说，这一家十几口子每年就是吃老本！别说咱们原本就是庄户人家，就是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么花啊！” “而且依我看，就照老爷子今天上午这个架势，怕是倾家荡产都要给泓宇治病，我们倒是无所谓，就是你们这一房，原本就没什么家底，这要是再被泓宇给折腾光了，小五拿什么上学堂？小五这么聪明伶俐，大嫂你就真忍心让他当一辈子庄户人？” 不得不说蒋氏对王氏的心理把握的还是相当到位的，她这话一说，王氏明显手抖了一下，锅台边立刻洒了不少盐粒。 蒋氏见状暗暗一笑，正要再接再厉，叶薇却开口道：“三婶，你看你这话说得，就好像没有这事儿家里就能供小五念书似的！” 她笑眯眯的提醒道：“难道你忘了吗？去年我娘提这事儿的时候，你还在旁边说，不管做多大的官，庄户人家的跟就在田里，家里大哥二郎三郎四郎都上学堂，我们家小五就应该在家里守这点田产祖业，等以后上面有几个哥哥帮衬着，这念不念书的，差别不大！这会儿怎么又改口了呢？” 蒋氏当然记得，当初王氏破天荒鼓起勇气，说要送小五上学，叶老爷子有些犹豫，自己就当着全家人搬出了上面的理由，结果虽然被说了一句“家里的事情老娘们少掺和”，但到了最后小五上学这事儿还是黄了。 只是没想到，叶薇这死丫头居然会搬出这件事情来堵她的嘴！ 好在蒋氏反应也不算慢，她只沉默了凉息，就立刻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哎呀，你还跟我记恨这个？我当初也是为了咱们家好啊！再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嘛！” “哦？”叶薇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说完一丝深蓝色一角，似笑非笑的道，“那三婶你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这还用说吗？”蒋氏眼珠一转，“看泓宇这样子，八成是好不了了，这对大嫂你来说可是个好机会，正好把钱省下来，送小五去念书，大嫂，你可别忘了，泓宇可是养在咱娘身边的，又跟你隔了一层，这儿子，还是自己生出来的才跟自己一条心不是？” 她说完之后，就静静的等着看王氏的反应，只可惜王氏就像没听见一样的，只顾把做好的菜盛到盘子里，叶薇则主动上前帮忙，把盘子放到一旁的碗架上，为了避免落苍蝇，还顺手用笊篱盖上。 蒋氏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王氏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也就罢了，那脾气跟个炮仗似的死丫头竟然也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顿时就着急了，一甩手道：“哎呀，你们倒是给我个反应啊？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不然的话我干嘛操这份闲心……”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倒是不知道，你闲的没事儿跑这儿嚼老婆舌就是操心了！！” 蒋氏闻声顿时僵住了，她转过身，一眼便看见张氏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张脸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娘……娘！”蒋氏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去哪儿！！”张氏哼了一声，“好你个老三家的，你这小心思打得不错啊！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心眼！” “娘！娘！我错了，你听我解释，这都是误会啊……”蒋氏一边求饶，一边拼命想借口，不过她心里明白，以张氏的脾气，想骂人的话从来都不需要借口，更别说自己刚刚正好撞了上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张氏并没像往常一样对她破口大骂，而是就那样看着她半响，才哼了一声，道：“没事儿把你那个嘴闭上，少咧咧！不轮到你干活的时候，就把耳朵竖起来点，别等喊你的时候找不着人！！” 然后她又看向叶薇，硬邦邦的道：“你爷喊你过去一趟。” 见张氏说完便转身往回走，蒋氏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可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听张氏道：“老三家的，泓宇病了，晚上估计想吃点可口的，你去，用后院那个磨，把厨房那半袋大米面好好的磨两遍，晚上给泓宇包点饺子吃。” 蒋氏闻言眼前一黑：后院那磨盘大概桌子那么大，成年男子推起来都相当吃力，张氏竟然让她一个人把半袋大米面磨上两遍，这是要活活累死她啊！！ 她下意识的想要求饶，可没想到张氏竟然走的飞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的老远。 蒋氏看着张氏的背影欲哭无泪，再转过头来看向叶薇的时候，眼中却充满了怨毒—— 她刚刚背对着门口，不知道那死老太婆过来，可这个死丫头却是正对着门口，肯定看见了！ 怪不得她刚刚不说话，还笑成那个样子！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之后，蒋氏忍不住恨得压根直痒痒：“四丫头，你好样的，我好心好意上门，你竟然这么坑我！” “三婶，这话可不敢当！毕竟我也不知道奶会突然过来啊！”结果害的她后续手段都没用上。 像是怕气不死蒋氏一样，叶薇笑眯眯的道：“而且是你想要挑拨在先，你自己没安好心，也怪不得我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板起脸，看着蒋氏：“三婶，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过日子，大房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让你搓圆揉扁都不吭声了！” “你！”蒋氏气的几乎昏过去，“好！好！这次我认栽，四丫头，你给我记着，风水轮流转，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这个就不劳三婶您多费心了！”叶薇冷冷的道，“您还是赶紧想办法把活儿干完吧，半袋子面，晚上要是磨不出来，不知道奶让不让你睡觉呢？” 第56章 幸灾乐祸 蒋氏终究还是气鼓鼓的拎着半袋子大米面离开了。 王氏在她身影消失的一刹那，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蒋氏话里的意思？但蒋氏认为她会对叶泓宇受伤这件事情幸灾乐祸，那可就错了。 叶泓宇虽然不是她生的，平时对大房也不亲近，但毕竟是叶海英留下的儿子，更别说平时这孩子虽然对她不理不睬，但叶海英刚刚去世的时候，全靠他解围，自己才没被张氏做主休了，就单凭这一点，她还是希望这孩子的伤没有大碍的。 可这些话，她没法说出口，而且她心里明白，就算她说了蒋氏也不会相信，再加上张氏在门口站着，到时候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还好，有薇儿在。 现在的王氏，是真的相信叶薇在昏迷的时候曾经受到死去夫君的教导，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突然间有这么大的转变？ 想来是夫君心疼她，才把濒死的薇儿又从鬼门关怂了回来。 虽然说这话有些懦弱，但多亏了有这孩子在，至少她可以不用像以前一样，在这个家里孤立无援，可以偶尔松口气了。 或许，以后她可以多听这孩子的一点…… 叶薇不知道在王氏的心里，自己已经有了更多的“话语权”，此时的她正有些惊愕的看着叶老爷子。 “你看着我干什么？”叶老爷子皱眉道，“没听见杨郎中说话吗？他要帮你大哥固定腿，赶紧上去帮忙啊！” “额……知道了，爷。” 叶薇说完之后，动作麻利的拖鞋上炕，在杨郎中的指挥下，将治疗骨折专用的木板放在叶泓宇断腿的部分固定住。 她看了看叶泓宇伤口的位置，再看着杨郎中用特质的透气棉布将他膝盖周围用面部一圈圈缠住，心里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早在帮叶泓宇处理身上鞭伤的时候，她就悄悄看过对方的腿上，虽然膝盖没有全碎，但还是有一些小块的膝盖骨碎裂，并且已经插入肉中。 如果是她来医治，则需要打开伤口，将碎骨取出，能放回远处的用骨胶拼接，太小的骨头则直接取出扔掉，让断骨处自己愈合生长。这样做虽然会留下比较深的伤疤，但如果后期调养得宜的话，以后基本不会影响正常的活动。 可这个杨郎中却没有这样做，他根本没有去管那些碎掉的小骨头，而是直接将断裂的部分进行了正骨处理，这样做就算修养的再好，将来也只会落得个跛足的下场。 看着处于昏迷当中，因为腿伤烧的满脸通红的叶泓宇，叶薇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叶泓宇……十七岁的秀才…… 可惜了啊…… 不管怎么样，杨郎中终究还是在叶薇的惋惜中完成了“正骨”的工作，一直屏息守在一旁的叶老爷子见状，忙开口道：“郎中，你看，我孙子这……” 杨郎中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叹了口气道：“老爷子放心，叶相公的腿算是保住了，只是……” 叶老爷子闻言眼皮一跳，赶紧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医术有限，也只能保证他将来可以独自行走，但这腿想要恢复如初，只怕不可能了。”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了杨郎中的话，叶老爷子还是有些不愿相信：“你的意思是说，我孙儿他、他……跛了？” 杨郎中虽然见过不少生老病死，但此刻看着叶老爷子嘴唇哆嗦的样子，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于是便安慰道：“若上天庇佑，或许……” 杨郎中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叶老爷子已经听不见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昏迷中的孙子，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泓宇他、他就这样跛了？ 明明几天前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看着叶老爷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杨郎中心里也不好受，他看了一眼沉着脸坐在炕的另一角一言不发的张氏，再看看安静的坐在叶泓宇腿边的叶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着头默默整理自己的医药箱。 在这种时候，他的心情并不比身为病人亲人的叶老爷子好上多少。 同为医者，叶薇自然理解杨郎中这种病人在眼前，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郁闷感受，而且刚刚杨郎中处理叶泓宇断腿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一眼就很出对方是真的医术有限，而不是有心敷衍，是以，出于对同行的“理解”，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爷，大哥的腿已经处理完了，也已经到了晌午了，您看……” “啊？啊！”叶老爷子被叶薇的一句话从怔神中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呆的行为相当不礼貌，赶紧补救道，“哎呀，你看我，这个时候光顾着难受了，忘了大夫还在这里。” 说完，他一连声的嘱咐叶薇：“四丫头，赶紧的，让你娘摆……把桌子摆在西屋，杨郎中忙了半天，我得好好请他喝两杯！” 屋里气氛怪异成这样，叶薇早就不想待了，闻言答应了一声，便穿鞋下地想要往外走。 “哎，小姑娘，你等等！”杨郎中闻言赶紧叫住了叶薇，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时间还早，我先走了。” “哎，郎中，可不能走！”叶老爷子一边阻拦一边解释道，“你看你这大老远的跑一趟，又辛苦这么半天，就这么让你回去怎么行呢？家里饭都做得了，好歹吃了再走。” 病人没能治好，杨郎中哪里肯留下，只好找借口道：“老爷子你客气了，我过来也是收了诊金的，再说我下午还要回县里给个旧病患复诊，实在是不敢耽搁时间。” 叶老爷子是个人精，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让对方不舒服了？ 其实如果按照他的心意，人走了也就走了，可叶泓宇这伤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之前张氏又得罪了孙郎中，以后还少不得要请杨郎中来复诊，所以此刻更是死活不肯放人：“看诊那不着急，等吃完了饭我用车送你回去，忙活了这半天要是这么让你走了，下次也没脸再请你过来复诊了。” 叶老爷子的态度实在诚恳，时间又的确不早了，杨郎中终究还是留下来吃了这顿中午饭。 庄户人家待客，女人自然不能上桌，所以把做好的菜摆了一半在西屋桌上后，王氏将每样菜都装了一小碟，摆在张氏康桌前，然后规规矩矩的请示张氏，剩下的一半饭菜要怎么安排。 “这还用问我？老三在县里没回来，我大孙子也还没醒，花那么多钱买肉你还想全吃了不成？那一半用碗扣上，留着晚上吃！” 张氏这话说的相当不好听，但平日里经常被训斥的王氏已经习惯了，只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想要出去，不料张氏却突然开口道：“老大家的！” 王氏身子一僵，老老实实停下脚步，回过身：“娘？” 张氏从头到脚打量了王氏好几遍，才道：“刚才厨房老三家的说的那些话，我听见了。我告诉你，我大孙子虽然受伤，但那也是我从小带大的，你别想借这个机会有什么歪心眼！” “娘！我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总之你要是敢跟我藏心眼，别看老大不在了，我照样能做主把你休了！”张氏厉声呵斥道。 王氏被张氏训得委屈，却既不敢还嘴、又不敢解释，最后只能委屈的说了一个“是”，便转身出去干活了。 张氏见自己立威的目的达到，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于是端起碗，看向叶薇：“看我干什么？没看你大哥发烧呢吗？好不干净拧快布巾帮他擦脸？！” 叶薇虽然对她刚刚对待王氏的态度心中不满，但眼下这种情况，到底没法多说什么，于是便应了一声，出去拿了凉水，拧了干净的布巾搭在叶泓宇的额头上—— 这个便宜大哥虽然不亲近大房，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对他遭遇这种飞来横祸，她还是比较同情的。 这种方法虽然不能降温，但至少可以让他感觉舒服一点，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叶泓宇是张氏一手带大的，正常情况下，叶泓宇受伤躺在床上，张氏应该食不下咽才是正常的，但事实上张氏的胃口却很好，不但把王氏拿来的两大盘子菜吃了个干净，还让叶薇又去给她洗了一根黄瓜，才算结束了自己的午饭。 叶薇实在不愿意和她在一个屋里待着，一见她放下碗筷，没等吩咐，便赶紧收拾了碗盘端去了厨房。 此时的王氏正坐在灶台前，看着灶膛里的火星发呆。 看来张氏那番蛮不讲理的话还是刺激到她了啊…… 叶薇看着王氏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她倒不觉得王氏心思敏感什么的，实在是张氏讲话太过犀利不留情面——叶海英都死了快三年了，王氏对上尽心侍奉公婆，对下尽心呵护儿女，可张氏还张嘴闭嘴的说要替自己的儿子休了她，这话换谁听了心里也不会好受。 第57章 没什么好感 “娘。”叶薇站在门口，轻轻地叫了一声。 王氏闻声赶紧抬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薇儿，你咋过来了？” “奶吃完了，我把盘子送过来。”明知道王氏这是没话找话掩饰自己情绪上的失态，但叶薇还是相当配合的举了举手里的盘子。 王氏没让叶薇沾手，抢在她洗碗之前抢下了餐具，自动自发的洗了起来：“那边没什么事吧？” 叶薇知道她说的是上房，点头道：“没什么事，我奶吃完就躺下了，看样子要睡个午觉，我爷和郎中还在吃饭呢。” 王氏看着叶薇，突然叹了口气：“难为你了，孩子，娘没有用，这个时候还得你留在上房帮忙，让你受委屈了……” “娘！你看你说的，这算什么事儿啊！”为了安抚王氏，叶薇夸张的挥手道，“你闺女这么聪明伶俐，别人就算想说我，也得能抓到我把柄再说啊，对不对？” 你奶那人想要骂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把柄。 王氏心里这么想着，但感受到女儿的体贴，她终究还是笑了笑，夸赞道：“我闺女真能干。” 说话的工夫，她已经干完了手里的活，顺手洗净了手之后，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个西红柿和一根黄瓜递给叶薇：“忙了一上午，早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你爷那边吃完了，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是的，之前王氏做好的饭，拿了一半去待客，又单独分了一部分给张氏，整下的一半并不是给家里其余女眷吃的，而是要留到晚上给叶老爷子和去县里回来的叶海利吃的。 至于大房三房这些女眷孩子，则是要等叶老爷子和客人吃完之后，才能去吃两人的剩饭剩菜。 明明有新做好的饭菜，却宁可让家里的女人孩子饿着，也要留给在外面干活挣钱的男人。这样的情况在叶薇看来很不公平，但记忆告诉她，这是正常的事情，庄户人家难得吃顿好的，基本上都会这样做。 只不过张氏做的更加过分罢了。 想到这里，叶薇突然想起了被张氏罚推磨的蒋氏，忍不住开口道：“娘……” “怎么了？” “三婶她真的在推磨？”叶薇小小声的道。 “嗯。”王氏点了点头。 “那那边呢？”叶薇朝三房的方向努了努嘴，“也没出来帮忙？” 王氏摇了摇头。 叶薇忍不住咋舌：“她也真沉得住气，就这么看着自己亲娘推磨，亏得三婶还百般维护她，这闺女真是白养了。” 王氏也觉得叶茵的做法让人有些心寒，但她天生的性格就是不会说人坏话，于是便下意识的辩解道：“三丫头平时话不多，单子叶小，不管出去估计也是害怕她奶连她一起骂，估计这会儿正在屋里干着急呢。” “她胆子小？哼，胆子小就不会做出私底下给方鸣定情信物的事情了。”叶薇冷哼一声，“刚才我从那边过来，顺便瞄了一眼，她拿着块红布在床上做绣活儿呢！” 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开始着手绣自己的假装，叶茵拿着红色的布，不用多想，肯定是为自己准备嫁妆呢。 想起好好的女婿突然变成了侄女婿，王氏忍不住心里一酸，想要开口安慰叶薇，可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孩子都已经努力在她面前表现的若无其事了，自己就不要再说这些糟心的事情了。 现在薇儿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日子总会慢慢好过起来的！ 可能是因为没能治好叶泓宇的关系，杨郎中的兴致也不是很高，他甚至在吃饭的时候，以下午还有病人需要复诊为理由，连酒都没有喝，只匆匆吃了饭，便张罗着要回家。 叶泓宇这种情况，叶老爷子也没心情多招呼他，于是吃完饭后便用借来的车送他回了县里——叶泓宇这种情况光是静养还不行，叶老爷子还得去铺子里把药抓回来。 叶老爷子离开之后，王氏先请示了张氏，这才收拾了一下桌子，和大房几个孩子外加叶茵一起，把剩饭剩菜吃了。 至于蒋氏—— 用张氏的话说：“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光顾着扯老婆舌，这么有精神，也不用吃饭了！” 于是，蒋氏只能苦逼的继续饿着肚子推磨。 叶薇本以为，这种情况下，叶茵会张罗着给蒋氏偷偷留点饭菜出来，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叶薇也不可能去告诉张氏。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叶茵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蒋氏还没有吃饭的事情一样，只闷着头把桌上带肉的剩菜一扫而光，便旁若无人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这三房，也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齐心协力啊…… 叶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整张脸就像暴雨前的天空一样阴沉。 他皱着眉看着看着坐在院子里的叶薇：“四丫头，会煎药吧？” 叶薇点点头。 叶老爷子把用草绳串成一串的药包递给她：“把这药煎了。一天一包，三碗水煎成一碗。”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嘱咐道，“你自己来，别让别人动手。” 叶薇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叶老爷子这才背着手，一边叹气一边回了房间。 叶薇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之前处理伤口的方法得到孙郎中肯定的缘故，所以叶老爷子才会放心把伺候叶泓宇的事情交给她做。 不过她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上辈子的生活环境，她是真的不会干家务，不管怎样，现在她的“护理水平”算是得到了叶老爷子的认可，也算是好事一件。 毕竟对于她来说，“有用”就代表着在叶泓宇生病这段时间里，叶老爷子应该会嘱咐张氏，不要太过为难她，再加上之前蒋氏口无遮拦惹怒了张氏，大房的处境应该也会因此而变得好一点。 对于她来说，暂时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够了。 叶薇端着药来到上房的时候，张氏正背对着门口，躺在炕梢“午睡”，叶老爷子则坐在叶泓宇的身旁，一口接一口的抽着闷烟。 “熬好了？”见叶薇走进来，叶老爷子无力的指指地上的高立柜：“先搁那吧，等凉点再喂。” 叶薇闻言老实的点点头，把碗搁在一边，没有说话。 叶老爷子见状叹了口气，朝叶薇招了招手：“四丫头，你过来。” 待叶薇过去之后，他才继续道：“四丫头，你平时都跟你爹待在医馆里面，跟你爹也学了不少东西吧？” 叶薇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叶老爷子又叹了口气，道：“那你帮爷看看，你大哥什么时候才能醒？” 叶薇：“……” 她之前是不是表现的太扎眼,以至于叶老爷子觉得她医术很精湛? 不然怎么会问她这种一般郎中都不会知道的问题？ 不过对她来说倒没有什么坏处，正好表现的厉害一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展示自己的医术，也免得被人怀疑。 这么想着，她便不再忌讳，而是来到叶泓宇身旁，看了看他的脸色，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才道：“大哥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估计再有两刻钟左右就能醒了。” 叶老爷子点点头：“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等你大哥醒了，正好把药喂给他。” 他想的很好，可叶薇却并不想这么做—— 别的不说，在原主的记忆中，叶泓宇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正是少年得志、心系凌云的时候。结果恰巧在这个时候遭遇这种打击，醒来之后情绪不激动才怪呢！ 她虽然对叶泓宇没有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压根就不想正面面对他醒来之后的情绪失控。 这么想着，叶薇便道：“爷，这药要在热的时候喝效果才会更好，要不我把药端下去用热水温着，等大哥醒了之后再端过来喂他，您看行吗？” 大孙子伤成这样，叶老爷子心里乱的厉害，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于是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叶薇便悄无声息的把药端到对面西屋，用热水温着。 她虽然身体变小，但医术却还是在的。 果然，约莫两刻钟之后，一声满含着不甘的悲鸣从主屋传了出来，然后便是年轻人失控的痛哭声，叶老爷子的劝慰声，还有张氏那高亢的“我苦命的孙子啊”的哭喊声。 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持续了好一阵子才算渐渐歇了下来，然后便是张氏的叫声响起：“四丫头呢？上哪里偷懒去了？还不赶紧把药端过来？！！” 这老太太，好像不训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似的！ 叶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赶紧端着药走了进去，这个时候，叶老爷子已经小心翼翼的把叶泓宇扶了起来，让他半坐着靠在自己怀里，吩咐叶薇道：“四丫头，给你大哥喂药。” 叶薇听话的端着碗走上前，将药碗凑到叶泓宇嘴边，心里有些忐忑——叶泓宇突然遭受这样的打击，不知道会不会老老实实的吃药。 要是他拒绝的话，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自己。 第58章 无妄之灾 好在叶泓宇似乎还对伤愈心怀希望，非但没有抗拒叶薇端来的药，还相当配合的一饮而尽。 喝完药之后，老爷子又亲自扶他躺下，不知道是不是药中本身也有消炎镇痛安神的功效的原因，叶泓宇之前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直到此时，他野菜断断续续的向叶老爷子讲了自己受伤的经过—— 这次受伤对于叶泓宇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因为叶泓宇是整个县里最年轻的秀才，人也非常有天分，是疏远里先生们最看好能够在两年后中举的人，所以县里一些家中有财势的学子们便纷纷邀请他参加诗会、文会，希望可以拉近关系。 像这次叶泓宇参加的就是周县尉的儿子周启山举办的文会。 原本他们和几个同期学子越好，这次文会要举行三天的，但今早叶泓宇去找周启山的时候，却听说他突然生病，卧床不起。 主人家病了，他这个客人自然不好久留，于是叶泓宇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谁知道刚出了县城门口不久，就被一队骑马的人给追上了。 为首那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身穿华服，态度骄横。他先是叫住了叶泓宇，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你”，随后二话不说便迎面一边子抽在他脸上，随后更是不由分说的对着他一顿狠抽。 叶泓宇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就被打蒙了，只能抱着头蜷再在地上，任由鞭子雨点般的落在他身上。那人打到后来，似乎警告了他些什么，只是他当时已经疼的太狠，一时已经模糊，只隐约听对方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和我抢”、“给你个教训”之类的话，那个时候他已经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人见他陷入半昏迷状态，似乎还不解气，说了一句“听说你还是个秀才？”，便操纵着自己的马，直接让带着铁蹄的马掌踏在了他左腿的膝盖上，他只觉得一阵剧痛，随即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回到了家里。 “爷！孙儿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泓宇声泪俱下的道，“您是知道我的，无论是疏远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我从未与人相争、甚至连红脸都不曾有过。我只是好好在路上走着，哪里想到会遭遇如此横祸？！” 叶老爷子听得也是老泪纵横，只能一边轻抚着叶泓宇的头发，一边哑着嗓子道：“冤孽啊、冤孽……泓宇，你真的不认识那个人吗？” “我真的不认识，爷！那人看打扮和身后的随从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那里是我们这样的小民能招惹到的？我当时第一反应便是他认错人了，可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我分辨，我到现在也想不通，这场祸事是怎么招来的！等我伤好了，一定要找出那个人的身份，向他要个说法！！！” 叶泓宇发泄了一通心中的委屈，这才想起来询问自己的伤势：“爷，我之前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郎中已经来过了，他是怎么说的？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叶老爷子闻言心里一紧，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孙子脸上虽被打的皮开肉绽，但依旧充满希望的眼睛，怎么也无法将实话说出口。他想起之前杨郎中走的时候说或许会出现奇迹，于是安慰道：“你的腿是骨折，郎中说了好好养着就没事了，不过今年的科举，怕是来不及赶上了。” 听他这么一说，叶泓宇便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再往上考便是举人，他虽然这一路走的比较顺利，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即便是今年下场，怕是也难以考中，就算勉强考中名字也在后面，倒不如再苦读一年下场，到时候把握会更加大些。 只要他的腿伤能够痊愈就好。 不知内情的叶泓宇总算是安心了，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叶老爷子看着沉睡中的孙子，心里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的大孙子，从小聪明伶俐，善良懂事，倾注了他最多的心血，也按照他期望长成了人人羡慕的样子。 可就这么一个好孩子，遭遇了这样的横祸不说，竟然就这样绝了科举之路，老天对他叶家实在是太过残忍。 是的，大乾朝的科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必须是五官端正，四肢俱全的人才可以，现在叶泓宇毁了容，又变成了瘸子，秀才功名倒是可以保住，但想再往上一步，却是不可能了…… 叶老爷子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叶泓宇，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为了孙子难受，还是为了叶家再回到官宦之家的路被堵死而失望。 叶薇倒没像叶老爷子想的那么多，毕竟叶泓宇将来能否平步青云走上仕途和她的关系不大，她所关心的是叶泓宇所说的那个“华服青年”。 从叶泓宇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的那几句话中可以看出，华服青年就是冲着他去的，这说明两人之间肯定有过节，不然对方不可能一大清早骑着马跑来追打他一个农户家的秀才儿子。 可叶泓宇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这其中究竟是有误会，还是有什么其它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希望不要因此给叶家带来什么祸事才好。 一整个下午，就在叶泓宇的昏睡和叶老爷子默默抽烟中度过了，所有的人包括张氏在内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而叶薇则因为“略懂医术”被留在上房一直照顾叶泓宇。 傍晚的时候，叶海利从县里回家，一进门便大呼小叫的道：“爹！爹！我怎么一进村就听见人说泓宇他腿伤了？到底咋回事啊？” 叶海利这么一问，叶老爷子也没有隐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 “哎呀！”叶海利一拍大腿，“爹！这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你要是早告诉了我，好歹我也认识不少衙门的人，也能打听打听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可现在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就是想找人也找不到了啊！” 虽然叶海利现在是叶家大部分的经济来源，但叶老爷子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小儿子有几斤几两，当年要不是当年大儿子的帮忙，小儿子根本不可能当上这个账房，更别说认识什么“衙门的人”了，能和他混在一起的不过是些普通的衙役班头罢了。 “衙门的人！你认识什么衙门的人？！当我不知道，和你来往最多的不过是些闲汉破落户罢了！”叶老爷子有些不耐烦的道：“动手那人一看就是达官贵人，身份显赫，哪是你能打听得到的？！再说就算打听到了，也不过是赔些银子，难道还能真把人抓起来不成？” “哎呀，爹！你还真别这么说，想要打听消息，关键时候还真得靠这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才行。”叶海利被训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再说咱家泓宇也不能就这样白白被打了，哪怕对方肯赔点银子也是好的啊！” 说完之后他又笑嘻嘻的道：“爹，我听说你请了孙郎中不说，还从县里的回春堂又请了郎中来？花了多少银子啊？” “银子银子！你就知道银子！一身的铜臭味！！去去去！赶紧回你屋换身衣服过来吃饭！”叶老爷子把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开始不耐烦的撵人。 “哎呀，我这不是怕钱不够，想要帮忙想办法吗？你老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呢？得得得！我走！我走还不成吗？”叶海利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出了上房。 他一出门，叶老爷子立刻看向叶泓宇，见他还在沉睡，便把叶薇叫到身边：“四丫头，之前孙郎中和杨郎中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叶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叶老爷子正色道：“他们说你大哥脸上和腿上的伤都好不了，这话，除了我和你奶，还有你知道之外，你跟谁也不兴说，记住了吗？” 叶薇看着窗外叶海利的背影，隐约明白了叶老爷子的意思，于是赶紧道：“放心吧，爷，我跟谁都不说。” 看着叶薇那满脸认真的样子，叶老爷子点点头，心累的叹了口气—— 叶家人口多，老大在的时候还好，老大这一走，各人的性格便显现出来，几房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复杂，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把叶泓宇待在身边，竭尽全力培养他，就是想在长子已逝的情况下让长孙镇住家宅。泓宇也很争气，自上学堂开始，一路中了童生、秀才，可以说是走的顺风顺水。 如果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家里人所有的希望的都会放在叶泓宇平步青云上，也能够齐心协力的过日子，可现谁知竟然天降横祸，出了这种事情！ 泓宇这一伤，家里怕是要开始乱了，如果他腿伤好不了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老三只怕会是第一个出幺蛾子的人！ 第59章 嘴上没把门 叶老爷子想的一点都没错，叶海利一出门，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果然在老爷子心里，他就是个满身铜臭的账房！不管做了多少事情，在他心里还是比不过叶泓宇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在这个家里，他就是做的再多，也不过是下等人而已！ 叶海利带着满肚子怨气走进了西边正房，叶茵一见他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绣活儿，倒了杯谁递到了叶海利面前：“爹，您喝水。” 叶海利结果女儿递来的谁，一饮而尽，再结果她递来的布巾，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不少，不过还是沉声问道：“你娘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她人？这是又上谁家串门闲扯去了？！” “娘哪有时间去串门？”一听叶海利这么说，叶薇便委屈起来，“娘被奶罚了，现在在后院推磨，磨大米面呢，说是晚上要给大哥包饺子吃。” “推磨？”叶海利闻言，擦脸的手顿了顿那磨盘比桌子小不了多少，让蒋氏一个妇道人家磨面，他娘也真想得出来！ “你娘又说什么惹到你奶了？” 叶茵心里清楚，必然是他娘听了她的话之后，去找王氏挑唆，不巧被张氏撞见，才会受罚，可当着叶海利的面，她自然不能这么说，只能避重就轻的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娘看连着来了两个郎中，想要打听一下大哥到底伤的怎么样，所以就去厨房找大伯娘……” “等等。”叶海利有点没听明白，“想要知道泓宇伤成什么样，找你大伯娘做什么？”不是应该去上房吗？ “大哥受伤，一直都是四丫头在上房帮忙的，我娘看叶薇去了厨房，也就跟了过去，想要打听一下情况，后来我奶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罚我娘去推磨了。” 说到这里，叶茵小心翼翼的看着叶海利道：“爹，你看能不能是我大伯娘或者是四丫头说了什么？不然的话，我娘好好的怎么会惹奶生气？” 这几天她被叶薇那个死丫头弄得实在憋气，要是他爹能出面的话…… 叶茵想的很好，不料叶海利却一口否定道：“那不能，你大伯娘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她……也不得你奶待见，肯定是你娘嘴上没把门的，说了什么惹你奶生气，才会挨罚的。” “那爹你就真的看着娘一个人推磨吗？”叶茵急道，“娘都多少年没干重活儿了，那可是半袋子大米面，她要推到什么时候？我奶就算最看不上大伯娘的那段时间，也没让她干这样的活儿啊！难道咱们三房没有读书人，就让人随便当骡马使唤吗？！” “你懂什么？女孩子家家不许乱说话！不然的话，我也要罚你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叶海利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其实闺女说的也没错，大哥虽然只是个郎中，但他活着的时候家里吃喝不愁，娘自然是怎么看他怎么高兴，二哥虽然中举无望，但好歹有个秀才功名，又在镇上书院里做教书先生，在老爷子面前自然也有些面子。 就是自己，不管怎么努力，拿回家的银子都不如大哥，身上又没有功名在，结果娘罚自己媳妇的时候一点都不肯给三房留点脸面！ 既然不管怎么做都落不到好，那以后他也不能太实惠，要为自己这个小家打算打算了…… 那半袋大米面终于在蒋氏累死累活的推了一个下午之后全部磨完了，她拿去给张氏检查的时候，张氏却只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拿厨房去吧”便不再吭声。 蒋氏见状，忍不住道：“娘，您不是说要用这个给泓宇包饺子吗？是包白菜馅的还是什么馅的？用不用我去厨房的时候顺便跟大嫂说一声？” 这老太太是不是忘了罚她的时候找的借口？就算她挨了罚，也必须得给王氏找点事儿做心里才能舒服点！ 谁知道张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反倒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哥缺心眼的婆娘！我大孙子伤成这样，哪有胃口吃饺子？一天天的都快钻进钱眼里去了，一点人事儿都不懂！你去告诉你大嫂，晚上杀只鸡，给泓宇做鸡汤面，别忘了在里面放俩荷包蛋！” 蒋氏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是”，就要往外走。 谁知还没等出门，却又被张氏叫住了：“等等！老三家的！你那点心思我清清楚楚，我为啥罚你你应该心里也有数！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家里就轮不到你出什么幺蛾子！除非我躺在棺材板子里，否则你别这辈子别想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 蒋氏被张氏这顿骂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双手紧攥着衣袖，赶紧辩解道：“娘！您老误会了，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就是……” “行了！别再这儿跟我假惺惺，看着就闹心！你赶紧上厨房去！我大孙子糟了这么大罪，你别耽误了他吃饭！”张氏挥挥手，一脸不耐烦的把蒋氏赶了出去。 中午待客的饭菜剩了一半，所以叶家的这顿晚餐吃的可以算是相当丰盛，但整个晚饭的过程却是相当的安静，就连平时任性的四郎也静悄悄的吃着碗里的高粱米饭，并没有吵着吃叶泓宇碗里用白面做的鸡汤面条。 因为有病号在，所以众人吃完饭之后，便相当默契的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叶薇也因为年纪小，再加上又是女孩子，不方便服侍叶泓宇如厕，所以被允许回房间休息。 而回到房间的叶海利这才有机会询问蒋氏，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张氏生气，最后被罚去推磨。 蒋氏倒没有跟自己的男人耍心眼，老老实实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委屈的不行：“其实我又没说错，就是这么回事啊！你看咱爹那个样子，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泓宇治病，可这病是那么好治的吗？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好，老爷子就不会让孙郎中离开，自己再重新从县里请郎中了不是？” 叶海利心里有气，可看蒋氏哭的那个样子，毕竟舍不得训斥，只能叹气道：“就算请郎中花钱，那也是公中的钱，你管那些做什么？” “公中的钱怎么了？公中的钱也是一大家子的钱，又不是他叶泓宇一个人的！再说，你别忘了，咱们公中的钱可有一大部分是你赚来的呢！” “说什么呢！”叶海利皱眉道，“大哥……之前，医馆每年可是能拿回不少钱呢！” “那又怎么样？！”蒋氏抬起头，露出哭的红肿的双眼，“你别忘了，泓宇他这些年的束脩、书本、宣纸，那样不要钱？大哥留下那些钱早就花的差不多了，现在家里的钱可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那可是你的血汗钱！” 蒋氏这话直直说到了叶海利的心里，他不再反驳，只是有些烦躁得道：“都是一家人，我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泓宇受伤不管吗？！” “没人说不管啊！可是管也要看划不划算啊！”蒋氏见叶海利犹豫，赶紧道，“之前一家子都供着他，还不是指望他考个功名，做个官，我们也跟着借光？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好不了的话，科举是不可能了，那他不就跟二哥一样，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秀才了？咱们家还缺秀才吗？照我说，要是泓宇的伤真的治不好的话，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给咱家四郎的好！” 比起蒋氏，叶海利还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四郎？他可不比他大哥聪明，他能考上个秀才我都谢天谢地了！” “说什么呢？那可是你儿子！”蒋氏不满意的给了叶海利一肘子，“再说了，老爷子当初在泓宇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和银子？咱们四郎呢？！要我说，如果家里也像当年咱家供泓宇那样供他，咱家四郎也不能比他差啥！” 说到这里，她看着叶海利，柔声道：“相公，你就真不想咱家出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你就真想看着咱家四郎像你一样，读书不成，最后做个账房，一辈子辛辛苦苦赚的钱却要拿来供别人花用？” 叶海利彻底被蒋氏的话打动了，他沉默了半响，才叹了口气道：“现在泓宇刚受伤，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这几天你小心点，不要惹娘生气，等我找个机会跟爹好好唠唠。” 他的女儿还没有出嫁，方家是书香人家，女儿想要站稳脚跟，嫁妆肯定不能少；他的儿子还年幼，现在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天分，难保大一点不会有所改变，他这个做爹的，自然也要早点为孩子们铺路。 的确也是时候该为他这个小家好好打算打算了…… 三房这边叶海利两口子各有各的算计，而大房这边则又是另一种气氛。 叶薇今天算是在上房忙活了一天，虽然实际上没干什么重活儿，但架不住她这个身体本身虚弱，所以已经累得不行，便早早洗漱之后上了炕。 第60章 房间问题 小五见状也蹭蹭蹭的爬了过来，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自家二姐：“姐，你今天累坏了吧？” 叶薇看着小五的样子，满心只剩下一个“萌”字，于是便装模作样的捶着自己的肩膀：“哎呀，是啊，二姐今天在上房忙了一整天，真是累坏了，这会儿胳膊疼的都抬不起来了！” 小五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心疼的不行，立刻绕道她背后跪坐着，两只小爪子搭在她肩膀上揉捏起来：“二姐辛苦啦，我给你捏捏！” 叶荞看着小五一脸认真，叶薇一脸享受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也放下手里缝的衣服，破天荒的逗他道：“小五，你光心疼你二姐了，大姐也很累，肩膀也很酸，怎么办呢？” 小五抬起头，想了想，认真的道：“那大姐你等一会儿，等我给二姐捏完了，就去给你捶捶。”说完，他又转头看向王氏，“娘今天做饭也辛苦啦，一会儿我也给娘捶捶！” 娘儿几个说笑了几句，王氏突然叹了口气：“薇儿，你今天一直在上房，你大哥的伤，到底能不能好？” 叶薇没想到王氏会突然这样问，她看了一眼小五，道：“我爷不让说。” 小五虽然年纪小，但却跟个人精似的，闻言立刻举起双手捂住嘴巴，一连声的保证：“小五嘴最严啦！肯定跟谁也不说！” 叶薇原本也没想隐瞒，现在又有了小五的保证，便老老实实的把白天的情况说了一遍，就连叶泓宇的病情也没有隐瞒。 她说完之后，众人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王氏先打破了沉默：“也就是说，泓宇他的伤……十有八九是好不了了？” “是，按照这两位郎中的说法，的确是没有什么治愈的希望了。” “可那个后来的郎中不是说，如果养得好的话，可能会痊愈吗？”王氏不死心的问道。 “那不过是安慰我爷的话罢了。”既然都是自己人，叶薇也没有隐瞒，“大哥膝盖里面有很多碎骨头根本没拼回去，不管怎么休养，最后都不可能没有影响，再说他的脸，被鞭子上的倒刺硬生生划开了一条皮肉，现在药铺子里面买的药膏根本就不可能去除他脸上的疤痕。” 她出手的话，倒是可以把人治愈，但是以现在叶家的状况和叶老爷子对叶泓宇的重视，怎么又可能放心让她出手为叶泓宇治病？ 王氏听了之后，心情似乎更加沉重：“所以说你大哥他……以后再没法继续科举了？” 叶薇点点头，静静的看着，王氏没有说话。 叶泓宇受伤，王氏心里究竟是担心多一些，还是暗自松了口气呢？ 白天蒋氏挨罚的时候她也在场，自然听见了蒋氏的那番话，虽然知道蒋氏会说这些完全是在挑拨，但叶薇不得不承认，在大多数人看来，蒋氏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叶家现在乐意说算是倾全家之力供叶泓宇一个人，可叶泓宇毕竟不是王氏亲生，就算将来出人头地，对王氏来说好处基本上等于是零，现在叶泓宇出了事，以叶老爷子的执念，自然是不甘心的想要再培养一个读书人出来！ 如果小五能够被叶老爷子看中的话……王氏翻身的日子也就到了。 所以说不能怪叶薇小人之心，毕竟人都是自私的，王氏如果真的有这种想法，也不能说是有错。 可她没想到的是，王氏沉默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你爹要是得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叶薇：“……” 所以娘你刚才表情那么严肃，根本就不是在想着如何让我爷看到小五的聪明伶俐，而是在真心实意的为叶泓宇感到可惜吗？ 然后，她就听到王氏对叶荞说：“荞儿，这两天有空的时候，你把对面房间整理一下，没用的东西放到后面里屋去，再彻底打扫干净，通通风。” 叶荞不知道王氏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她一向顺从惯了，便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 倒是叶薇，听了王氏的话，忍不住心中一动：“娘……你该不会是觉得……”觉得我大哥会被撵回大房来吧？ 虽然她也是这么想的，但王氏能立刻想到这些，看来也是个心里相当拎得清的人。 果然，王氏立刻知道叶薇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朝对方使了个眼神，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嘴里却道：“咱家这房子，一到夏天潮得很，眼看着入秋了，还是好好收拾一下吧。” 说完，她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转眼间离夫君过世已经两年多了，家里这日子刚刚平静一点，看这样子，只怕以后又有的折腾了…… 随着叶泓宇的受伤，叶家的日子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平静起来，叶海利和叶老爷子依旧每天早出晚归的出门赚钱；张氏每天的注意力都在叶泓宇身上，骂人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了不少；叶茵除了吃饭之外并不往上房凑，每天就只躲在房间里给自己准备嫁妆；至于蒋氏，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次的推磨吓到了，至少明面上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也没有再去王氏面前说怪话，轮到她做饭的时候也没有再找借口偷懒，虽然依旧做的不怎么好吃，但却还是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但小五却很不高兴。 他还记得之前二姐曾经说过，要想办法用他发现的那一大片野红花赚钱的，可现在二姐被爷留在上房，根本没办法出去，看着那一大片野红花一天天的慢慢凋谢，他都快急死了！ 作为小五最依赖信任的“盟友”，叶薇自然知道自家弟弟心里在想些什么，在发现这孩子因为太过担心以至于连她偷偷藏下的杂面馒头都没胃口吃的时候，她终于笑眯眯的帮这孩子解决了烦恼：“没关系的，新鲜的野红花有新鲜的处理方法，现在我们没时间，可以把野红花摘下来，风干储存，等到有时间以后再处理，也是一样的。” “可是这样能卖得出去吗？”小五眨巴眨巴大眼睛，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二姐有办法。”叶薇笑眯眯的道，“二姐会有钱供小五上学堂的！” “我才不是为了念书呢！”出乎叶薇意料的，小五反驳道，“我有二姐教我就够了，再说咱家这情况，爷和奶根本不可能拿钱出来供我上学堂的！” 叶薇没想到小五小小年纪，竟然会明白这些，忍不住愣道：“既然你不是为了念书，那这么着急想要赚钱做什么？” “给大姐啊！”小五理所当然的道，“三姐眼看要和方家定亲，大姐肯定要在这之前被嫁出去的，我们要赚钱给大姐攒多多的嫁妆，这样大姐才不会被人欺负。” “那二姐呢？”叶薇故意道，“小五就不管二姐了吗？” “管啊！” 小五用“你怎么会这么想”的眼神看着叶薇：“二姐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的话，我就养二姐一辈子！” 之前二姐自杀，就是因为被方家那个坏男人抛弃了，他不要再让二姐被坏男人欺负，以后他来养二姐！ “我的小五真的是最好最好的弟弟！”叶薇心里一热，扑上去把小五抱在怀里一顿揉搓，“二姐最喜欢小五了！放心吧！以后二姐一定给小五请最好的先生！二姐保证说到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叶家在诡异的气氛中平静着，一晃，十几天就这么过去了。 叶薇依旧每天去上房为叶泓宇熬药、清理伤口、换药，坐着护理的工作。期间杨郎中来了一次，看叶薇做的很好，便夸赞了一番，之后留下新的药方便离开了。 之前叶泓宇并不在家，所以根本不知道方家退了叶薇转而想要求娶叶茵的事情，更不知道原主曾经因为觉得受到侮辱而选择自杀的事情，是以对于叶薇无论是外形上还是性格上的改变都相当的吃惊。 可吃惊归吃惊，鉴于他跟大房之间的尴尬关系，他也没有细问，甚至在叶薇护理他的过程中都极少开口说话。 叶薇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她现在每天按时给叶泓宇熬药换药，其他时间便拉着小五教他识字。小五也很聪明，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就已经认识了很多字，就连三字经也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的背了不少。 然而比起喧嚣，沉默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众人从叶泓宇受伤以来积累的复杂情绪，终于在一次晚饭中彻底爆发了出来！ 起因是一碗鸡汤馄饨。 叶泓宇左腿膝盖骨折，晚上起夜的时候需要有人在旁边陪着，而叶家又没有合适的青年，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和叶家老两口住在上房，晚饭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时间一起吃。 虽然一起吃，但吃的东西却是有差别的。其他人桌上基本上都是土豆茄子豆角老三样，而叶泓宇吃的则是张氏特地吩咐的鸡汤小馄饨。 第61章 爆发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房习惯了不公平待遇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谁吃什么好的都轮不大她们就是了。可一连十几天都差别待遇，三房的人却不愿意了。 叶海利觉得自己是家里挣钱最多的，就算开小灶，也应该有自己一份，叶茵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方家结亲了，有道是水涨船高，她这个叶家的姑奶奶应该受到照顾才是，蒋氏则是觉得王氏肯定在炖鸡的时候带着几个孩子偷嘴过了，心里也跟着憋了一口气。 然而最先爆发出来的，却是四郎。 四郎发现，自从大哥受伤之后，娘亲对自己管束的更加严格了，下了学堂之后不让他出去玩，还天天把他关在房里让他背书。他委屈的去找爹告状，可爹爹非但不帮他说情，还板起脸来要他好好念书，甚至还会抽查他的功课，如果他答不上来，就会被罚写大字！！ 他的日子简直都要过不下去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反正就算他念书再辛苦，每次看到自己能上学堂而小五去不了，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让他不能忍的是，大哥明明每天在家里躺着，可吃饭的时候却比所有人吃的都好，娘说，为了大哥，家里可是每三天就要杀一只鸡呢！ 可这鸡除了爷偶尔吃上几口之外，其它的部分全都被大伯娘变着法子做好之后，进了大哥的肚子！ 凭什么他每天要辛辛苦苦念书，还要被先生训，被爹爹罚，大哥却能整天躺在床上，还有鸡吃？！ 这不公平！ 于是，这天晚上，四郎看着叶泓宇的鸡汤小馄饨，再看了看桌上没有一丝肉末的土豆炖茄子，终于爆发了—— 他把碗筷放在桌上，拉着蒋氏的衣角，有些委屈的道：“娘，我不要吃这个……” 蒋氏起先心里一惊，可这几天她心里也憋着气，所以也没好气的道：“赶紧吃饭！你不吃这个吃什么？！” 四郎原本就任性，忍了这么多天基本上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被蒋氏这么一说，便开始耍赖：“我不吃这个！我不吃涩茄子！我要吃鸡汤面！我要吃馄饨！要吃荷包蛋！！” “你吃什么吃？！”蒋氏挑眉呵斥，“小孩子家家的，谁教你挑食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天天啥活也不干，还有功了？你凭啥吃面条、吃荷包蛋？！吃闲饭你还挑！！” “老三家的！你这话说给我听呢？”张氏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娘，您看您这多心了不是？”蒋氏赶紧陪笑道，“咱家谁不知道您老劳苦功高，我们怎么孝顺您都是应该的！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说话给您听啊！” “你少跟我来这套！”张氏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当面话说的比谁都好听，背后就不是你了！我也知道你心里不满很久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用不着借着训孩子拐弯抹角的！！” 蒋氏被说的面红耳赤，她偷偷看了一眼叶海利，见对方依旧闷头吃着饭，就明白对方也有让自己把话挑明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蒋氏心里立刻就有底了，她把牙一咬，整个人豁出去了道：“既然娘你这么通情达理，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其实刚才张氏让她“有话直说”，不过是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可她没想到蒋氏竟然真的借坡下驴，她更没想到的是，蒋氏为了避免她反悔，竟然用“通情达理”四个字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后面强行压制的话根本没法说出口！ 吃了个闷亏的张氏盘着腿坐在床上，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搁，黑着脸道：“你说！说不清楚你们娘仨今天晚上谁也别吃饭了！！” “娘！既然您让我说，那我就说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蒋氏也豁出去了：“您和爹是长辈，我们当小辈的怎么孝敬您那都是天经地义的，这不管到哪儿都没的说！可我没听过这当长辈的还要孝敬小辈的！” “孝敬谁了？我让你孝敬谁了？”张氏把眼睛一横，“老三家的，你也不用跟我藏着掖着的，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不就是看着我大孙子这几天又有病又吃药，心里不舒坦了么？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的！我花钱给我大孙子治病怎么了？老三家的，那可是你亲外甥，你就那么狼？！看他伤这个样子你就不心疼？！泓宇他平时怎么对你的？那可是一口一个三婶的叫着，这会儿花点银钱你就在那阴阳怪气的，你良心呢？！” 叫三婶怎么了？ 我本来就是他三婶！ 要是他能给我钱，我叫他祖宗都行！ 蒋氏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道：“娘！我是看着泓宇长大的，哪能不舍得银子给他看病呢？！可这寻常人家断了腿，不过是打了夹板在床上躺躺，养好就好了，之后还不都是利索的下地干活？可您看咱们家，来来回回的郎中请了好几个，药不知道抓了多少，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这话一说完，张氏眼皮子立刻跳了一跳。 蒋氏这话算是戳到她心坎子里面了—— 叶泓宇这些日子吃药的钱都是叶老爷子从她手里拿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请郎中、来回的车马费、抓药吃药，老爷子耽误功夫的钱，这些加在一起已经花了20多两银子了，眼瞅着上次拿回来的药用的差不多了，再去抓药，又要花去好几两，虽然家里有些积蓄，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这么吃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蒋氏见她不说话，便明白自己的话还是起了效果，便继续道：“娘，咱家日子虽然还行，但毕竟也只是寻常庄户人家，泓宇他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少爷，这有病也没有必要富养着。吃药啥的咱就不说了，可家里统共就那么十几只鸡，这才多少日子，就已经杀了四只了！就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全给他一个人吃，也吃不了几天啊，难道家里的鸡吃完了，还要去外面买着吃不成？” 四郎一直靠在蒋氏身旁默默的听着她说话，听到“就给他一个人吃”的时候不乐意了，忍不住嚷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鸡蛋，我也要吃馄饨面条！大哥每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我还要念书，我最辛苦，好吃的应该给我吃！” 蒋氏没想到四郎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赶紧伸手在他后背用力拍了两巴掌：“胡说八道什么？你念书有什么辛苦？有好东西应该给你爷你奶先吃才对！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那么不懂事！小小年纪怎么那么护食呢？！” 四郎这几天被蒋氏收拾的够呛，当众挨了打之后破天荒的没有哭闹，而是靠着蒋氏哭的一抽一抽的，蒋氏似乎还不解气，犹自在那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训斥。 叶泓宇靠坐在床上，看着碗里的馄饨，只觉得胃里心里都堵得不得了。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蒋氏今天闹着一出不过是两个目的，一个是嫌他看病花钱多，另一个就是不满他吃小灶。 第62章 他的腿根本好不了 其实他也曾经跟叶老爷子和张氏提过，自己每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根本不用吃的这么好，可却被张氏驳回了，谁知道今天蒋氏却闹了起来。 说什么不懂事，什么护食，其实还不是说他心里没有别人，有好吃的不知道让着大家？ 一时间，叶泓宇脸上火辣辣的。 他从小到大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夸赞的份，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直接的当面打脸过？ 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放下碗，对叶薇道：“你帮我拿两个空碗来。” 叶薇：“……”这人现在使唤她还使唤习惯了。 心里虽然无奈，但叶薇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会跳出来引人注意，她闷不吭声的出去拿了两只空碗，放在了叶泓宇面前。 叶泓宇虽然休息了好些日子，但身上的伤却刚刚开始结痂而已，他小心翼翼的一手端碗，一手拿着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平均分到两个碗里面，然后对叶薇道：“给四郎和五郎一人一碗分了吧。” 叶薇还没来得及答应，张氏便瞪了叶薇一眼，不满的道：“分什么分？不许分！这是给你做的，你吃就行了！我看谁有什么话说？！咱们老叶家什么时候吃个东西还不要脸的上去抢了？个没教养的……” “奶！”叶泓宇想也知道张氏下面必然是一连串骂人的词儿，赶紧打断她的话道，“你看我天天吃好的，也差不多吃腻了，再说我总是躺着，也不觉得饿，四郎他们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馄饨就给他和五郎分了吧。”说完之后，还一直冲叶薇使眼色，示意她动手。 叶薇才不动手呢！ 她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动手，招来的肯定是张氏的一顿暴骂！ 现在明显是三房想要闹事，叶泓宇想要平息，而张氏心里也憋着气，她干嘛上赶着做个出气筒？她又不是受虐狂！ 叶泓宇似乎也明白叶薇的无奈，见状没有再坚持，而是叹了口气，自己动手把馄饨分到了两个碗里，推到炕沿边：“四郎，五郎，你们俩吃了吧。” 四郎闻着鸡汤馄饨的味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张氏在家里积威甚深，他一时犹豫着不敢上前。 五郎却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吃吧，我不吃馄饨。” 张氏这个时候似乎也意识到了大孙子的坚持，哼了一声道：“刚才又哭又闹的，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你大哥让你吃，你就吃吧！吃了之后念你大哥一个好，别回头好吃好喝的再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说完之后，还狠狠的剜了一眼蒋氏。 蒋氏被张氏瞪得一哆嗦，但想想自己的儿子，还是忍住了没有上前。 四郎却不管那么多。 他一听张氏松口了。赶紧走上前去，把属于自己那碗馄饨端过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 相反的，五郎却一直没有动静。 叶泓宇见状不由得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五郎，你怎么不吃呢？一会儿凉了就坨在一起了。” 五郎摇摇头，伸出小手把馄饨碗向叶泓宇的方向推了推，小声道：“我不吃，大哥你吃。” 叶泓宇现在心情极差，可五郎的这些话却让他觉得心里温暖不少，他勉强笑了笑摸了摸小五的头：“五郎你吃吧，大哥每天在炕上躺着，也不怎么饿。” 叶薇注意到，叶泓宇在说道“每天在炕上躺着”的时候，眼中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自嘲与无奈。 叶泓宇原本以为小五不是不想吃，而是平日里被张氏吓怕了，根本就不敢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都这么说了，小五依旧坚定的摇头：“我不吃，大哥受伤了，四姐说，受伤的人需要营养，我没生病，好吃的应该给大哥吃。” “你胡说！” 他话音刚落，四郎就抬起头，不顾嘴里还喊着馄饨，模模糊糊的叫了起来：“才不是这样呢！我娘说了，只有在念书的人才需要营养，才应该吃好吃的！” 如果是在平时，小五肯定就不和四郎争了，可叶薇这段日子教他认字，陪他说话，在他小小的心里，已经把叶薇的话当做圣旨差不多一样尊重，此时又怎么能让不太喜欢的四郎反驳叶薇的话呢？ 于是，他破天荒的还嘴道：“不是这样的！四姐说了，贫寒人家的孩子也能念好书，也能考状元，但是生病的人要是不吃点好的补身体，病就好的慢！四姐说的才是对的！”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小五说话期间，四郎已经把碗里的馄饨连汤吃了个干干净净。他末了一把嘴上的油，不屑的道：“之前她有病的时候，我娘就说了，反正有病了就是个废物，根本就不用浪费钱去请郎中，给她吃好的根本就是在浪费银钱，这些钱还不如省下来给我补身体，这样我才会学习好！所以好吃的本来就该给我吃。” 小五年纪小，可却也听明白四郎说的“她”指的是叶薇，而说的看郎中浪费钱指的也是叶薇上吊那一次，闻言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叶薇跟他相处了这么场上回见，自然知道，小五气成这样是因为心疼自己，于是赶紧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用手摸着他的头以示安抚，自己则看着四郎似笑非笑的道：“哦？三婶是这么跟你说的？生病的人都是废物？请郎中都是浪费钱？那行啊！以后你们也别生病，生病了也不给你们看，直接把你们扔到大街上，让你们自生自灭好不好？” 四郎不知道自生自灭是什么意思，但他直觉叶薇说的不是什么好话，顿时跳起来道：“那不一样！我们和你不一样！” “哦？既然这样，你跟我们说说，哪里不一样？”叶薇说着，看了一言不发的蒋氏一眼。 四郎想也不想的道：“我们的病都会好的！你当时都快死了！根本不会好！请郎中就是浪费钱！” 叶薇被说“快死了”也不生气，一旁的小五却不干了，冲四郎怒道：“你就是想吃！你就是胡说八道！大哥的病也快好了，你为什么还抢大哥的东西吃？” 蒋氏闻言眉心一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本能的想要上前阻止四郎继续说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胡说八道！大哥吃东西就是浪费！他的腿根本好不了！他以后……” “四郎！”蒋氏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了！” 可是已经晚了。 叶泓宇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速度向前探身，一把抓住了还靠在炕边眼巴巴的看着另外一碗馄饨的四郎，双眼死死的瞪着他，嘴唇颤抖的道：“四郎，你刚刚说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四郎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想要挣开，可是却抵不过四郎的力气，只能努力挣扎着：“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放开我！又不是我说的！！” “嗯，我知道不是你说的！”叶泓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中竟然透着诡异的平静，“四郎，你乖，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跟大哥说一次，好不好？” 叶海利这段时间被蒋氏鼓动的心里也有些憋气，所以四郎闹得时候，他并没有管。可是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赶紧趁着四郎还没开口的时候出来阻止道：“四郎！不许胡说八道！” 四郎敢在蒋氏面前耍赖，却不敢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放肆，闻声打了个哆嗦，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再说话！ 叶泓宇见状看了叶海利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三叔这是吃完了？吃完了就赶紧去镇里吧，家里这点小事就不劳你烦心了。” 叶海利毕竟是长辈，怎么可能听叶泓宇这个侄子的话？他正想要再次开口呵斥四郎，却被叶老爷子一个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叶泓宇见状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家爷爷，然后回头看着四郎，轻声道：“四郎，告诉大哥，你刚刚说我的病好不了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你，说谎的孩子可是要受罚的！” 四郎毕竟年纪小，人又被蒋氏惯的不怎么机灵，闻言吓得连连摇头道：“不！不要打我手心！我没撒谎！我没撒谎！” “好孩子！”叶泓宇摸了摸四郎的头，竟然轻笑了出来，“你说实话，就没人罚你，你告诉大哥，你刚刚说我好不了的话，是真的，还是你自己瞎编的？” “我没有瞎编！我说的都是实话！”四郎满脸慌乱，就差起誓了。 “哦？那你告诉大哥，你是听谁说的？”叶泓宇追问的同时，还把馄饨碗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跟大哥说实话，这碗混沌也给你好不好？” 蒋氏和叶海利这会儿都没说话，四郎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可那馄饨的香味一直往他鼻子里面钻，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小声的道：“那我说了，大哥不能生气。” 第63章 打击 “嗯，我不生气，你说吧。”叶泓宇的声音和蔼极了，可在场的大人都在这和蔼中听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只可惜四郎却根本不知道，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那碗香气扑鼻的馄饨，于是想也不想的道：“我是听我爹和我娘说的。” “哦？那你爹是怎么说的？你这么聪明，一定记得很清楚吧？” 被从小当做榜样的大哥夸聪明，四郎显然很得意：“我爹说，爷连着找两个郎中不正常，于是跑去问了孙郎中，又问了县里的杨郎中，想知道大哥的病情究竟怎么样。” 叶泓宇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一旁面色讪讪的叶海利，轻声道：“想不到三叔竟然这么关心我……” 不等叶海利做出反应，他转过头，继续对四郎道：“那四郎，你爹问了大夫之后，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大哥的腿好不了了，脸上的疤痕也很难去掉……哎呦，大哥！你力气好大，你攥疼我了……” 四郎话没说完，便冷不丁的哭叫起来，叶泓宇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死死抓着四郎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四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许是真的被抓疼了，四郎哭的直抽抽：“你赶紧放开我！我手疼死了！我又没说谎，我爹说的，就是孙郎中看不好，爷才从县里找了杨郎中来！大哥你快放开我，我的手要断了！娘！娘！快救我！！” 蒋氏在听见叶泓宇套四郎话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遭，可她是真心心疼四郎，见他又哭又喊的，便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扑过去掰叶泓宇的手，嘴里还尖叫道：“泓宇！你这是干什么？你一个读书人，自己的病治不好，就来拿弟弟撒气吗？” 叶泓宇这次倒也没有再坚持，而是任由蒋氏掰开了他的手指，他看着蒋氏把四郎搂在怀里，突然道：“所以说，四郎没有撒谎，我的腿还有脸，治不好了？” 蒋氏抱着四郎一脸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我们只是事后打听的，当时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言下之意便是，你想知道当时的事情，干嘛不去问老爷子？ 话虽这样，却也是间接默认了叶泓宇的话。 叶泓宇也想明白了这一层，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叶老爷子：“爷……她说的……是真的？” 他面色平静，眼睛却已经通红，可以看得出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爷……我的腿……以后就瘸了？”他又伸手去摸脸上的伤疤，“我脸上的伤……也好不了了？” 叶老爷子毕竟是看着叶泓宇长大的，见状心疼的不行，赶紧挪到他身边，安抚性的拍着他的后背，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别多想了……爷打听过了，你这种情况，秀才该有的你都有……” “什么叫秀才该有的我都有？”叶泓宇愣了半响，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般的道，“秀才该有的我都有……就是说……我不能再考举人了？” 他整个后背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弓了下去，喃喃的道：“是啊，我现在瘸了，毁容了，整个人就是个废物……科举，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怎么可能要我这么个废物……” 他突然笑了起来：“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废物……咱们家这么多年，竟然供出了我这么个废物……那我治病还有什么用？我养伤还有什么用!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叶泓宇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竟掀开被子，用手撕扯腿上的绷带，想要把固定的两块板子拆下来。 叶老爷子见状也慌了，赶紧招呼叶海利一起上前阻拦，可叶泓宇情绪正在激动的时候，撕扯起来根本就不管不顾，叶老爷子和叶海利恐怕伤到他，也不敢下狠手，所以虽然是二对一，但一时间竟闹了个手忙脚乱！ 张氏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愣愣的看着乱成一团的三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我的大孙子……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哭完了之后她又开始骂蒋氏：“都怨你！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我们老叶家哪里对不起你了？好吃好喝的给你供着，供的你四六不懂，人事儿不懂！你看不得我老婆子过两天好日子啊……你个搅家精，你给我滚！滚！！” 蒋氏见状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这会儿见张氏让她滚，再加上叶海利抽空向他使眼色，于是便搂着四郎，拉着叶薇，不声不响的退出了房间。 叶薇：…… 这算是点完火就跑吗？ 要是这样的话，凭什么三房点完火，她大房留下来救？再说，大房不是女人就是孩子，叶泓宇这种情况，他们留下来也完全帮不上忙好吗？ 于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叶薇悄悄退后几步，拉了拉王氏的衣袖，悄悄指了指门口。 经过这段日子相处，王氏也不像之前那样不管什么事情都老老实实带着，等着黑锅最后落到自己头上了。接收到叶薇的讯号之后，她也悄悄拽了拽叶荞的衣袖，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只可惜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蒋氏走的时候，张氏没有说什么。王氏这么一动，张氏却立刻不干了，她停下了哭声，抬起没有任何眼泪的脸，瞪着她道：“老大家的！你干啥去？！” 王氏没想到张氏会喊住自己，顿时一愣，可能是张氏平时把她吓怕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张氏这下可逮着理了，立刻不依不饶的开骂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婆娘没安好心啊！泓宇他好歹也是你儿子，现在他这个样子你还往外躲！你还像个当娘的样子吗？海英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肝的狠毒婆娘呦……” 张氏平日里把王氏琢磨的透透的，说出的话也是又狠又毒，刀刀往心上戳，王氏被她说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叶薇在一旁心疼的不行，赶紧道：“奶！你说我娘干嘛？我大哥病的这些日子，我娘一直跟着担心，厨房里的火不管多晚都没有熄过，就怕我大哥半夜醒的时候吃不上一碗热乎的，所有的东西也都是亲手打理，大哥换下来的绷带也都是亲自洗净还用开水烫过，除了因为不会没有亲手换药之外，亲娘也就只能如此了吧？” 叶薇压根没给张氏说话的机会，连气都没喘一口便继续道：“再说了，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是三婶的错，三婶躲出去了，您却来骂我娘……奶，您老一向公正，就算着急，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啊！” 她先给张氏扣了个公正的大帽子，然后不等她说话，就转身喊叶老爷子：“爷！爷！您来给评评理！您看我奶是不是急糊涂了？” 叶老爷子虽然一直安抚叶泓宇，但对张氏这边的动静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张氏骂王氏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点不赞同，但是在他看来，场面已经乱成这个样子，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张氏想骂，就让他骂好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王氏没说什么，叶薇却不干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叶老爷子也看出来，叶薇是个心里相当有成算的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做事却都能做到点子上，就连一向挑剔的张氏，也很难什么理由去训斥她。 他曾经私下里叹息过，叶薇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不然的话，以她这份机灵和心性，家里孙子辈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出了泓宇一个秀才？ 就像现在，她知道在张氏这边没法讲理，就算讲理最后也只能是挨骂，所以干脆就不搭理张氏，把事情抛到自己这边，让自己来解决。 而作为一家之主，他就算有心袒护张氏，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于是，他只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冲张氏道：“你看这还嫌不够乱嘛？瞎咧咧啥？” 说完，他又对叶薇道：“你带着你娘出去吧，这儿用不着你们女人孩子帮忙！” 叶薇闻声清脆的答应了一声，也不挂张氏瞬间便黑了的脸，直接拉着王氏和叶荞出了主屋。 王氏被叶薇拉着，心里还有些忐忑，忍不住道：“薇儿，我们就这样出来没事吗？” “怕什么？”叶薇无所谓的道，“本来就没娘你什么事儿，不走难道还要留着挨骂吗？” 见王氏闻言还是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是我看你大哥他……” “放心吧，娘！我爷和我三叔不都在呢么？两个人照看他，出不了什么大事。再说了，我大哥那人一向心高气傲，我们现在要是不躲出去，等以后他再回想起来，搞不好心里更不自在，毕竟换了谁，那么狼狈的样子都会不想别人看着不是？” 见王氏还有些犹豫，叶薇又道：“放心吧，娘，大哥有爷他们，不会有事的，最多狠狠哭一顿，就会接受现实了。” 第64章 也是个奇葩 许是怕王氏不放心，叶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其实大哥现在知道，也算是好事，毕竟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是一直这么瞒着他，等他的腿好的差不多了，才发现自己瘸了，脸也毁了，搞不好到时候打击会更大，倒不如像我一样，一开始就接受现实，至少会有时间适应。” 她这么一说，王氏顿时想起自己的女儿，因为脸上胎记的问题，从小便被人嘲笑轻视，从未过过正常人的生活，日子岂不是比叶泓宇难过多了？ 这么一想，王氏心里便难受的不行，顿时便不再纠结叶泓宇的事情，而是反手拉着叶薇加快了脚步，同时笑声在她耳边说：“刚没吃几口对不对？灶里还有点火，等会儿娘给你烤土豆吃。” 感受到王氏的情绪，叶薇心里暖暖的，任由王氏拉着她往前走的同时，悄悄弯起了嘴角：“好”。 这天晚上，上房闹到很晚，直到半夜的时候，叶薇还能听到叶老爷子低低的劝慰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叶老爷子便出了门，临走之前还特地吩咐叶薇，说他去找郎中过来重新帮叶泓宇的腿包扎固定，让王氏起来准备饭菜，让叶薇赶紧起来帮着叶泓宇清理一下。 叶薇：“……” 反正不管这帮人怎么折腾，最后他们大房还是跑不了辛苦就是了。 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对她来说，帮人清理换药还真不算什么辛苦的事，所以她笑着答应了，飞快的洗漱完毕，端着热水和伤药去了上房。 张氏还是老样子，一大清早就收拾的立立整整，一脸阴沉的坐在炕上——过来这么久，叶薇早就对她这副全世界都欠她钱的样子习以为常。 让她吓了一跳的是叶泓宇—— 之前叶泓宇虽然受了伤，但因为觉得自己可能会痊愈，所以就算再难受，他也会咬牙忍着，可现在他知道自己的腿好不了，知道自己仕途无望，甚至一辈子只能作为一个残疾人存在，他便彻底崩溃了。 不过一夜时间而已，叶泓宇已经憔悴的不行，不但精气神全无，整个人也佝偻着，看上去老了十岁不只。 他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坐在炕上，呆呆的任由叶薇帮他洗脸，帮他处理早已结痂伤口，心里却不想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大腿上的鞭伤，经过叶薇这段时间的照顾，这些伤口已经结痂，边缘部分甚至开始脱落，留下的，只有淡粉色的凸痕。他知道，这些凸痕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淡去，相反的，它们会渐渐变深，到了最后，会像一只蜈蚣一样留在他的身上。 而他的脸上，也有一模一样的鞭伤。 他被毁容了。 他不但绝了仕途，瘸了腿，还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他甚至可以预见，以后不管自己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人指指点点，甚至像躲着什么不祥之人一样躲着他！ 就像……就像这些年大家对待叶薇一样。 想到这里，叶泓宇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他面前的叶薇身上—— 这段日子，一直都是这个“四妹”在帮他处理伤口，打理他的生活起居，以前的他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接受对方的帮助和照顾。 现在的叶薇，因为发型的关系，脸上血红色的胎记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了，而他脸上的伤，却从左眉角一直到右下颚，直接贯穿了一整张脸！ 想到这些年叶薇遭受的嘲讽和白眼，叶泓宇对未来的生活竟升起了一丝恐慌。 因为叶老爷子走得早，所以叶海利吃过早饭出门不久，他便带着杨郎中回来了。 在叶泓宇的坚持下，他详细的向杨郎中询问了自己的病情，也知道了自己即将面对瘸腿、毁容的下场。 杨郎中这次没有留在叶家吃饭，看着叶老爷子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门，叶泓宇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从此，他的科举之路算是彻底无望了。即便他再有才学，朝廷也不可能要一个五官不整，四肢不全的人为官。 所以他之前的十七年，算是全部白费了！ 不，也不算白费。 叶泓宇自嘲的想道：至少爷爷说，自己这种情况，还能保留秀才的头衔，自己依旧可以领到秀才的廪米，也能免田赋和徭役。 可这有什么用？ 他之前的人生全部被否定了，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废人。他现在面目狰狞的样子，根本没办法像二叔一样当坐馆先生，而他现在拖着一条废腿，就连想要下地种田也不可能…… 原本是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现在则是连求生的本事都没有…… 想到未来，叶泓宇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叶薇上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病人，对于叶泓宇的心思，自然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她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的看着叶泓宇眼中的神采一点点熄灭，却没有任何的行动。 倒不是叶薇心冷，只不过现在张氏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正满脸虎视眈眈的想要抓她的错处，要是她就这么上前安慰叶泓宇，搞不好结果就是安慰人不成，反倒招来张氏的一顿痛骂！ 更何况叶泓宇本人也根本不稀罕她的安慰好吗？ 不管怎样，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去，叶家表面上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同了。 首先便是，大房的地位比以前提高了很多，王氏和几个孩子虽然还是经常被张氏呵斥，但至少现在家里的活儿是两房轮流干，王氏也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然后，往日里嚣张的不行的蒋氏现在彻底被张氏嫌弃了，没事就坐在炕上，找个由头，让留在上房照顾叶泓宇的叶薇把蒋氏叫进房间里骂一顿，每到蒋氏做饭的日子，更是挑三拣四的找茬。 王氏觉得，都是因为那天晚上四郎说出了叶泓宇的病情，才让蒋氏在张氏面前吃了“挂落”，可叶薇却不这么认为。 对于这种情况，叶薇的说法是：“那是我奶心里不踏实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经过这段时间叶薇的“鼓励”，叶荞也学会私下里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了。 “很明显啊。”叶薇冷笑一声，“四郎乱说话的时候，三婶就不说了，三叔要是真想管的话，还是管得住的吧？他为什么没管？还不是想要借四郎的嘴说出自己的不满？毕竟现在家里大部分的经济来源是三叔，可实际上银钱却全掌握在奶的手里，三房却没有得到多少‘实惠’，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甘心？” “可是……可是爹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啊……我们也没有说过什么……”叶荞的声音明显有些低落。 “所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啊……”叶薇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觉得奶已经开始意识到三叔三婶他们不满了，她又舍不得管家权，所以才会这样每天找茬骂三婶，以此来确认她在这个家里说话‘好使’。” “其实咱奶也是个奇葩……”最后，叶薇这样总结道。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大房算是稍稍得到解脱，蒋氏则是过得水深火热，就连叶茵也连带着挨了不少骂。 用张氏的话来说：“她将来就算要嫁到方家能怎样？我坐的是叶家炕头，吃的是叶家的饭，我就是要饭也要不到她头上，我一个老的还受她小崽儿的气？！我就是死了，也轮轮不到她给我上坟！” 叶茵当时被骂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嘴里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她一改往日的“八面玲珑”，除了帮忙做饭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间里，连照面都难。 叶泓宇则一天比一天沉默，身上的生气也渐渐消失，整个人看上去，竟然如同迟暮的老人一般。 因为叶泓宇的事情，叶薇之前的赚钱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之前小五为了这件事情还低落了好一阵子。 不过叶薇是谁？她可是集合了华夏几千年智慧的中医大师，这点小事对她来说又能算的了什么？分分钟想到新办法好吗？！ 因为叶薇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小五便利用闲暇时间，摘了许多野红花，然后在叶荞的帮助下把它们搬到小木屋中晾干收好，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晾干的野红花竟然已经堆了差不多半个木屋的地板，只是碍于叶泓宇白天都要叶薇照顾，所以暂时没有时间处理。 用叶薇的话说，就是“新鲜有新鲜的卖法，晾干了之后，抽空加工，也是一样的！” 而且她用秘法加工出来的野红花，能赚更多的银钱，现在原材料有了，配料用的银子也有了，就等着叶泓宇痊愈了。 只可惜，还没等叶泓宇拆掉腿上的板子，叶海清就回来了。 叶海清是叶老爷子最小的女儿，也是张氏的老闺女，在叶家，基本上属于金字塔顶层的存在。 原本叶家的排行，是叶老爷子和张氏，下一层是叶泓宇和叶海清，再下面才是二房三房，然后是王氏母子几个。 第65章 赤裸裸的双标 叶海清作为老幺，又被张氏这么惯着，换了正常情况下，应该会养成骄纵又任性的性格。 可不知道是不是歹竹出好笋，张氏那样自私尖刻的人，娇生惯养的老闺女却完全不像她！叶海清娴静温和，对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好，倒是更像叶海英多一些，叶海英死后，张氏下狠心磋磨王氏，她也悄悄说了不少好话。 叶海清之前不在家，是因为她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张氏不舍得把她嫁给庄户人家，所以把她送到在镇里学堂教书的老二叶海新家里，让他的妻子于氏帮忙找人家相看。 “哎呀，我老闺女回来了！”张氏一见叶海清回来，立刻露出了难的的笑容，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赶紧让娘看看！怎么还瘦了？是不是你二嫂待你不好？” “娘！你看你说的，哪有的事儿啊！”叶海清赶紧澄清道，“你这是这么长时间没看见我了，才会觉得我瘦了，二哥二嫂待我好的很呢！” “你呀！就是个软和性子，啥时候都只知道说好话！”张氏无奈的点了一下叶海清的额头，又探头往她身后看，一边看一边问道，“咋就你一个人回来啊？你二嫂呢？没送你？”说到这里，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二嫂家里不少事儿要忙，所以没回来，娘！你放心吧，她虽然没回来，但是却雇了一辆骡车，亲自看着我上车才放心的。” “哼！老二每天去书院上课，她一个妇道人家，家里就二丫头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忙？你一个小丫头，她就这么放心然你一个人坐车回来？真是不把咱们娘俩放在眼里了！！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给你二哥娶这么个媳妇！” “娘！您看我刚回来，你说这些干嘛？”见张氏说的不像话，叶海清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无奈的叹气，她看了一眼闭着眼睛躺在炕上的叶泓宇，赶紧转移道，“娘，你也是的，泓宇病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干嘛？你是郎中？你会看病？” “娘！您看您说的！我不会看病，可泓宇病了，需要人伺候，我在家里也能帮忙搭把手啊！” “你这孩子，那里都好，就是心太软！家里这么多吃饭的嘴，还用得着你？”张氏道，“你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找个称心如意的好人家，别的事情都不用你管！” 叶海清就算有心要反驳，可张氏这么一说，难免还是觉得害羞，忍不住道：“娘！你看你，好好的说这个干嘛？” “说这个咋了？闺女大了就是要出嫁的，娘的海清人品模样都是最顶尖的，就应该找个哪哪都好的才合适！”张氏拉着叶海清的手，软声道，“来，告诉娘，你二嫂介绍的那个，成了没有？” 叶海清毕竟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脸皮薄的不行，闻言不敢看张氏，只看着脚尖摇了摇头。 张氏见状顿时就炸了：“咋的？他一个童生，还看不上我老闺女咋的？我闺女性子好，模样好，就是那状元公，也是配得的！” “哎呀！娘！！”叶海清被说的没办法，只能道，“不是那回事……” “那咋回事？”张氏瞪着眼睛道。 “这门亲事是我托嫂子拒绝的。”叶海清被逼得没办法，只能道，“二嫂托人打听了，那小公子人倒是没什么，只是他母亲……对待儿媳妇比较严厉。他上面的两个嫂子日子过得都有些艰难……” “哎呀！那肯定不行！”张氏一拍大腿，“我好好的闺女，可不是嫁出去让人磋磨的！这门亲事不行！” 说完，她爱怜的用手抚摸着叶海清的头：“放心吧，海清。娘一定托人给你找个称心意的人家……” 张氏在这边搂着叶海清母女情深，蹲在门口熬药的叶薇听得直撇嘴—— 你不忍心你闺女受磋磨，你看你对几个儿媳妇啥样？ 就你闺女宝贵！ 就你闺女是亲生的！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双标嘛！！ 只可惜张氏不知道双标是什么意思，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她只是拉着叶海清的手，一直絮絮叨叨的强调，自己会为她找个好郎君。 叶海清无奈之下，只能道：“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倒是泓宇，他的病怎么样了？”她看了一眼脸上伤痕狰狞，兀自沉睡中的叶泓宇，小声道，“大夫怎么说的？泓宇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说到这个，张氏就叹气：“好不了了，这不，一直是四丫头在这儿照顾着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冲着外面大声道：“四丫头！四丫头！死哪去了？！！你老姑回来了，还不赶紧端水过来？死人啊？！！” 叶薇：“……”这老太太就不会好好说话！ “来了！奶！水刚烧好！！” 说完之后，叶薇赶紧端着一碗热水送了进来，在张氏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把水碗放在了叶海清身边：“老姑，喝点水吧，我在里面放了点白糖。” 白糖水，在农家基本上是待客的东西，叶薇这会儿给叶海清端过来，也表示了她对叶海清的“重视”！ 果然，张氏听到白糖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嘴上却忍不住哼道：“哼，就你会来事儿！” “会来事儿”是这里的方言，意思是这人会看眼色，会办事，会讨好人的意思。 张氏这种态度，让叶海清有些不好意思，她赶紧从叶薇手中接过碗，放在一边，拉着叶薇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哎呀，这一个多月不见，四丫头长大了不少！” 她笑眯眯的道：“你看看，这么一捯饬，整个人精神了，也开朗了……” “哼！可不！”张氏冷哼一声，“原来是个闷罐子，自从……哼，现在牙尖嘴利的，跟谁说话也不让份儿……” 可能是不想让叶海清知道叶薇自杀的事情，所以张氏把话说的含含糊糊的，到底没有把自杀不成四个字说出来。 “哎呀，娘！！”叶海清赶紧道，“薇儿这样是好事，可不比以前强多了？”她看着叶薇夸赞道，“我之前还听二嫂说这段日子都是她在照顾泓宇的！” “哼！那是她大哥，她不伺候咋地？你二嫂倒是嘴快！知道泓宇有病，也不说回来看看！还让你一个人回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因为于氏让叶海清一个人回来，张氏显然心里还憋着气呢。 她又暗自嘟囔了于氏几句，之后似乎还不满足，又指使叶薇道：“还愣着干啥，你还不赶紧把你老姑的被褥搬出去晒晒？都一个多月没用了，能住人？” 叶薇：“……知道了，奶。” 叶海清哪里会让叶薇这么做，赶紧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吧。”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闲不住呢？你刚回来，正累得不行，让她来吧！”张氏赶紧拦住自己的老闺女。 叶海清见张氏阻拦的意思坚决，为了避免连累叶薇挨骂，便不再坚持：“那行吧！薇儿，麻烦你把被褥晾好后，直接搬到东厢吧，回头帮我跟你娘说一声，我晚上过去和你们一起住！” “住东厢？为啥？”张氏一听叶海清这么说，立刻急了，“你上大房住啥？咋的？从镇里回来，就嫌弃你娘了？” “娘！你看你说啥呢？”叶海清无语道，“泓宇还病着，晚上离不开人，他住这里，爷也能照顾他，可是我都这么大了，再和他睡一屋不方便。” 叶海清这话说的叶薇暗自点头—— 张氏虽然糊涂，但叶海清倒是拎得清的，她和叶泓宇虽然隔着辈分，但毕竟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年龄相近，住在一起到底还是不像话。 而张氏在叶海清的提醒下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她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对叶海清道：“这事儿先不忙，等你爹回来之后我跟他商量一下再说。”说完之后她冲着叶薇呵斥道，“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被褥晾了？” 叶薇：“……” 果然，张氏的和蔼只对着叶海清一个人，其余的时候，还是那个不好伺候的老太婆。 只不过…… 她看着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却微微翕动着睫毛的叶泓宇，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听了张氏的这些话，叶泓宇心中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这家里的乱，才刚刚开始而已。 叶薇抱着叶海清的被褥往院子里走，恰巧碰见叶荞出来：“薇儿？这是？” “老姑回来了，奶让我给她晾晾被褥。”叶薇一边说，努力把手中的被子举高。 见她小小的身体垫着脚，努力的把杯子往杆子上搭的样子，叶荞忍不住一阵好笑。她走上前去，从叶薇手中接过厚重的棉被：“行了，你个子矮，晾衣服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叶薇：“……” 什么个子矮，她前世可是有一米七三的！！ 再说了，就看王氏那么高，她也不会矮好吗？ 第66章 算是废了 现在她矮不过是营养不良而已！ 等以后一定会慢慢长高的！！ 无语归无语，叶薇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手中的被褥递了过去，自己则凑在叶荞耳边道：“姐，你今天忙吗？娘在干啥呢？” 叶荞一愣，摇头道：“还行啊，没什么事。”她朝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今天轮到三婶她们做饭，娘在房间里面绣帕子呢。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倒是没事儿。”叶薇翻了翻白眼，“你不知道老姑回来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这辈子不就是老姑的吗？”叶荞举了举手中的棉被，“哎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也没什么。”叶薇叹了口气，“就是有点犹豫，要不要趁现在天色还早，把大哥原来住的东屋打扫一下。” “东屋？”叶荞不解的道，“大哥不是住上房主屋吗？”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老姑回来了，大哥会被挪回去？”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大哥和老姑住在一屋吧？”叶薇无奈的道，“刚才老姑说要去咱们那儿睡，被奶给拦下了。奶说晚上和爷商量，估计最后大哥还是要被挪回去……” 叶荞闻言，半信半疑的道：“大哥现在行动不便，晚上起来还需要人扶着不是吗？那东屋门开的那么偏，有事儿喊人都很难听见……奶一向最疼大哥了，怎么可能让他遭这个罪？” “谁知道呢？”叶薇耸耸肩，“以前倒是最疼大哥，不过现在大哥成了这样，以后在奶心里怕是要靠边站了。” “不能吧？”听叶薇说的笃定，叶荞还是忍不住半信半疑。 “不相信的话，就看着吧，估计等爷回来之后就有结果了。”叶薇叹了口气，只是猜测的事情，他还真不要多说。 因为叶海清回来了，所以中午一向要求几房带着孩子糊弄的张氏破天荒的让蒋氏炒了个鸡蛋，看着她吃下去，几个人才午睡。 只是这期间，叶泓宇一直在“睡熟”，连饭都没有吃，平日里对他百般维护的张氏，这次也没有张罗着把炒鸡蛋给他留一半。 叶薇把这情况看在眼里，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因为担心叶泓宇的缘故，叶老爷子都回来的比较早，今天更是太阳刚刚偏西，就回来了。 张氏发现叶老爷子回家之后，破天荒的跑出房间，在院子里把他拦住。他把叶老爷子拉到后面菜园子，两人笑声说了好半响，叶老爷子才沉着脸回到了房间。 他坐在炕头，看着眼睛紧闭，躺在炕上的叶泓宇，只觉得一阵揪心挖肝般的难受—— 在他面前躺着的，是他的大孙子，他从小便放在身边，不错眼珠的看着他长大。在他的身上，自己可以算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希望。 可是这个孩子，现在却算是废了。 刚刚在张氏的坚持下，他答应把叶泓宇移回他原来住的东屋。虽然表面看上去，不过是给叶泓宇换个房间而已，可他知道，张氏的意思可不仅仅是挪人这么简单。 叶泓宇之前住的东屋，是叶老爷子特地找人从主屋中隔出来的，不仅宽敞干净，而且还有个小窗户，可以保证随时透气。当时为了让叶泓宇可以专心看住，叶老爷子甚至把房门开在了比较少有人经过的北边。 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僻静，可给病人养病的话却太安静了，除非有人随时随地在旁边伺候着，否则叶泓宇想喝水、如厕，找人帮忙都很难有人听见。 而且他了解张氏这个人，张氏虽然这些年对叶泓宇不错，但真正让她放在心里的，只怕只有她、自己，还有老闺女叶海清三个人。对叶泓宇好，一方面是为了让王氏心里不舒服，另一方面只怕也是为了叶泓宇以后出息了，可以孝顺他这个“从小把他一手带大”的奶奶罢了。 现在叶泓宇受了伤，仕途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希望，张氏之前对他的期许全部成为了泡影，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会觉得叶泓宇没有用处，而选择将他“放弃”，搬离主屋之后，叶泓宇的特权只怕也随之再也没有了。 很自私，但对于张氏来说，却是最理所当然的选择。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叶老爷子的脸色阴沉的不像话，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就连一向喜欢掐尖的张氏也难得的没有训斥任何人。 吃完饭之后，叶老爷子放下筷子，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家里人都在，正好我有个事情要说。” 见众人闻言都抬起头看着自己，叶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都知道，泓宇这次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这些日子，家里也一直都在努力给他看病，治伤。现在泓宇身上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只差腿骨还没有愈合而已。” “老话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折算下来也得三个多月。这得病的人，别的不说，还是得静养，这个两个大夫都说过了。现在上房这边天天人来人往的，再有人来串门，我怕打扰了泓宇休息，等会儿吃完饭，老大媳妇带大丫头把东屋收拾一下，老三你跟我搭把手，把泓宇抬到东屋，让他好好在那里养病。”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泓宇：“泓宇，爷这个决定，你没意见吧？” 从叶老爷子说话开始，叶泓宇一直一声不吭的靠在墙边，低头看着自己面前小酌的一角，此时见叶老爷子点名点到自己头上，他低声道：“嗯，爷想的周到，我没有意见。” 见他这副配合的态度，再想想他之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叶老爷子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又道：“我这话说在前面，泓宇虽然以后不能再继续科举了，但还是个秀才，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怠慢了他，都是一家人，该照顾的，平时给我多照顾着点！知道吗？” 所有人中，还是蒋氏第一个抢着开口道：“哎呀，爹！您看您说的！这不都是一家人吗？您老还用特地强调这个？好歹泓宇他叫我一声三婶，我这个当长辈的，怎么不能亏了他不是？！” 叶老爷子看着自己这个三儿媳妇，心里就觉得一阵堵得慌—— 当初觉得自己儿子是个账房，所以找了镇上开胭脂铺子蒋家的女儿，这样不仅算的上是门当户对，在财务上也能帮扶老三一把。 谁知道当时媒人就问了家境，根本没仔细打听人品。这个三儿媳妇进门之后，好吃懒做也就罢了，为人还没事儿喜欢里挑外撅的，经常没事找事，小时弄成大事，弄得家里不得安宁，早知道如此，哪怕当初给老三找个家境不好、却懂事的姑娘，也比这个蒋氏强啊！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 想到这里，叶老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蒋氏道：“你知道就行，啥事儿别老用嘴说，没事儿泓宇那边你也多照看照看，搭把手。” “哎呀，爹！我当然想帮忙啊！”听出了叶老爷子话里的不悦，蒋氏立刻叫起了撞天屈，“可是您老也知道，我家里是开铺子的，平日里笨手笨脚的，连做饭都做不好，照顾病人更是不行了，哪像咱家四丫头，聪明伶俐的，又跟大哥在药铺里面学了不少照顾病人的方法，知道怎么照顾泓宇的伤啊！” “行了！我就提醒你一句，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叶老爷子被蒋氏反驳的心里一阵腻味，忍不住挥手道，“以前怎么样我不管，总之以后，泓宇的事情，你们两房都多照看着点，别他有什么事情连喊个人都喊不到。” “哎呀，爹，您可说呢！”蒋氏又插口道，“您看我这毕竟是婶子，有些事情也不好插手，四郎她爹白天算账本来就费脑子，晚上休息不好，账目要是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呢？” 说完之后，她笑着看向王氏：“说起来，还是大嫂心细，小五又是个伶俐的孩子，以后泓宇晚上有事，还得你们多辛苦……” 叶老爷子被她这番推卸责任的话说的连连皱眉，王氏却点头道：“三弟妹放心吧，我们照顾泓宇是应该的。” “就是嘛！不过泓宇的屋子这么长时间没住人了，估计又是灰又是土的，到时候还要麻烦大嫂去大嫂一下了。”对于王氏的态度，蒋氏觉得相当满意，“泓宇本来就是大房的人，却一直住在上房，这次这么一病，也给你这个继母一个照顾他的机会不是？” 叶薇闻言忍不住看了蒋氏一眼——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对王氏有那么大的怨气，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忘话里话外的刺她几句！看来这大房和三房，真的是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 叶老爷子觉得蒋氏这话说的不像，想要呵斥，却碍于公公和儿媳的身份不好开口，只能转头看向叶海利，希望他开口管管自己的媳妇。 第67章 被抛弃了 叶海利接收到叶老爷子的目光，却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开口呵斥蒋氏，只自顾自低着头看着桌上的饭菜，就好像那盆白菜是什么难得的美味一般。 叶老爷子看的心里一阵失望，心里知道叶海利怕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叶泓宇看病花钱，又吃好的补身体心里不舒服，所以沉默着表示抗议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泓宇这些年养在我身边，但说到底也是长房的长子，以后老大媳妇你就多费费心吧。一会儿就辛苦你，带着大丫头和四丫头，把东屋收拾一下，等会好把泓宇挪过去。” 王氏虽然被蒋氏刺的心里不太舒服，但本质上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叶泓宇虽然这些年和她说话都少，但因为他是叶海英的儿子，王氏还是希望他能够过得好。 叶泓宇受伤的这些日子，王氏一直非常担心，只是碍于他在上房休养，自己又隔着一层身份，所以才没有多接触。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嘱咐自己的三个孩子，要好好照顾大哥，不能跟他生分了，更不能因为以前的事情记恨他。 所以，叶老爷子这么一说，她便立刻答应了下来：“爹，您放心吧，我这就带她们把东屋收拾出来。” 对于王氏的态度，叶老爷子还是相当满意的，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王氏的说法。 就在众人收好了碗筷，准备各自行动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车马声和人声。 叶老爷子闻声一愣，喜欢看热闹的四郎却早已经跑出了屋子，不大一会儿，只见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爷！爷！！二伯回来了！二伯回来了！！！” “你说啥？老二回来了？” 叶老爷子一愣，赶紧穿鞋下地。结果鞋还没穿到一半，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方脸中年男人便撩开门帘进了屋子。他一进屋就“普通”一声跪在叶老爷子面前，大声道：“爹，儿子回来了！” 叶海新是个秀才，一直在镇上学堂当教书先生，虽然收的束脩还不够他一家人花销，常常需要张氏接济，但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在家里也有几分脸面，之前可从来没有今天这样一见面就下跪的情况！ 叶老爷子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起来，看着后面的于氏和两人唯一的女儿叶莹，不解道：“老二，这是咋的了？这大晚上的，你们咋突然回来了？” “爹，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叶海新道，“不过车上还有不少东西，您看是不是让老三帮我们把东西卸下来我在慢慢跟您解释？” 大晚上的，三口人都回来了，外面车上还等着卸东西，再加上叶海新这么说，叶老爷子还能说什么？他也只能将疑惑搁在心底，喊叶海利一起出去帮忙卸东西。 一刻钟之后，叶老爷子坐在炕头上，指着窗外堆得满满当当的，一看就是平日里生活用品的院子，对叶海新道：“老二，现在你能告诉爹，这是咋回事了吧？” “其实也没啥，爹。”叶海新道，“就是我们三口人打算搬回来住了。” “什么？搬回来？”蒋氏一听立刻叫起来，“二伯您不是在镇里书院当先生吗？住的是书院的房子，怎么说办回来就搬回来了呢？” “老三！还不管管你媳妇？什么事都是她能插嘴的吗？”叶老爷子终于忍无可忍的怒了，但他还是没有直接训斥蒋氏，而是转而呵斥叶海利，希望他可以出面管管自己的媳妇。 叶海新是叶海利的二哥，又在四郎念书的学堂里面做先生，叶海利自然不能得罪他，于是赶紧呵斥道：“蒋氏，你怎么敢跟二哥这么说话？这边男人在说事情，你一个娘们家家的跑来瞎参合什么？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蒋氏其实也是一时嘴快，其实刚说完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了。好在她这个人算是能屈能伸，叶海利这么一说，她赶紧就坡下驴的道歉：“哎呀，你看我这张破嘴，不会说话得罪了二伯，二伯二嫂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在有叶泓宇之前，叶海新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也曾经背负了叶老爷子全家的希望，后来叶泓宇年纪轻轻中了秀才之后，在家里的地位才有了超越他的趋势。正是这样的经历，才养成了叶海新要面子的性格。 这样的他，自负秀才和书院先生的身份，自然不会和蒋氏这样一个他眼中的“乡下妇人”计较。 是以，虽然心中十分不悦，他还是在叶海利训斥完后打圆场道：“三弟不用这样，我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自然不会和妇人一般见识。” 说完之后，他又转身看向叶老爷子：“爹，我这次搬回来住，是因为我把书院先生的职位辞掉了。” “啥？辞掉了？为什么？”叶老爷子闻言有些不解，“你之前不是教的好好的吗？你还说在那里教书连着可以赚些束脩，顺便还可以和其他先生交流学问，甚至还全家搬到书院去住，怎么好好的突然搬回来，还把先生的职位辞掉了？” 他看着叶海新，有些疑惑的道：“老二，你告诉爹，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爹！您看您老说的，我能出什么事啊！”叶海新笑着安慰叶老爷子道，“就是这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秋闱了吗？我这些年住在学院里面，没少和其他人交流学问，也有了不少心得。前些日子我去县里参加一个文会，里面的几个举人都说我现在火候差不多了，考个举人应该没啥问题。我回去合计了一下，跟书院院长一商量，觉得现在要是继续在书院里教书有点分散精力，所以暂时先把书院的工作辞了，专心在家里念书，争取这次可以高中举人！” “好好好！”叶老爷子的眼睛随着叶海新的额说说越来越亮，到了最后连连点头喊好，不过说完之后，他还是有些担心的道，“老二啊，这是好事儿啊，你跟爹说实话，你这次到底有多少把握？” 叶海新沉吟了一下，道：“文会上我写了几篇文章，那几个举人说，只要没有意外，应该八九不离十！我一边教书一边埋头苦读这么多年，对这次秋闱也有信心。” “太好了！有信心就好！有信心就好！”叶老爷子一拍大腿，“咱们叶家这些日子，终于有了大喜事了！既然你这么有把握，书院那边不去了也好，正好专心在家里念书！！” 说完之后，他冲同样一脸欣喜的叶海利道：“老三，赶紧的，帮你二哥把院子里的行李搬到……搬到……” 说道这里，叶老爷子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了下来，被二儿子即将中举的喜悦冲昏的头脑也稍稍清醒了一些—— 这老二的行李，搬到哪里合适呢？ 叶家房子一共三座，正对着大门的那座不用说，是上房，是叶老爷子夫妻两个住的地方，不过靠东边的小半间被隔开，和次卧连在一起打通做了叶泓宇的书房兼卧房。东边三间厢房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杂物间，是大房住的地方，西边三间向凡凡格局和东边差不多，是三房的人在住。 原本这样住刚刚好，可现在二房三口人回来了，住宿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王氏是个未亡人，二房三口人住在东厢肯定不合适，西边的话，三件房子，正好蒋氏夫妻和两个孩子分别占一间，剩下的就只有上房原本属于叶泓宇的房间。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安排最合理，可是却没有人先说出来——毕竟如果叶泓宇没有受伤的话，就算叶海新回来，也绝对不可能动他住的地方，可现在叶泓宇受了伤，要是就这么把人挪出去的话，未免显得太过凉薄。 叶薇眼见着各房人眼底闪烁着算计，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叶家这几房虽然心怀鬼胎，但最起码还没有撕破最后的那层面皮，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能持续多久？ 最后，还是叶海新试探性的道：“要不这样，让于氏他们娘俩住东厢，我呢，就麻烦三弟收拾一下西边的杂物房，备考这段时间先住着，反正也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念书，也并不需要多宽敞。” 叶海利是个账房，也可以规划道商人的队伍中，商人的本性便是逐利，在听到叶海新说自己有很大把握可以在今年秋闱中考中举人的时候，他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往二房的方向倾斜。 原本心中就有了偏向，再加上他本身就擅长察言观色，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叶海新以退为进的招数。既然这样，他也愿意给卖给叶海新一个人情。 所以，叶海新话音刚落，叶海利就赶紧站出来反对：“那怎么行？！！” 他的视线在屋中环视了一周，然后义正言辞的道：“二哥，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为的是啥？” 第68章 你不能住杂物间 “还不是能够一举高中，光耀祖宗门楣？人都说，编筐编篓全在收口，这么多年你都熬过来了，这最后最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让你在杂物房里面憋屈？” 说到这里，叶海利看了一眼王氏，道：“再说了，二嫂带着三丫头，住在大房那边，你要是需要人端茶递水什么的，喊人也不方便，关于住处的问题，我们还是要另想办法的。” 叶海新原本说的安排其实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他没想到叶海利竟然这么上道，自己一提，就直接搭了梯子，于是他也便顺势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不再吭声。 所有人心中都有最“完美”的解决方法，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吭声，就连一向喜欢在家里发表意见的张氏，也一直低着头绕着手中的棉线，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而叶老爷子更是靠坐在墙边的炕上，低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除了大房之外，所有人都在等，等着叶泓宇主动开口，主动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 只有这样，叶家才是“和谐亲密”的一家人！ 这样的场面让叶泓宇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心里也一阵阵的发冷。他终于没有抗住压力，通红着眼睛，抬起头，有些艰难的开口道：“爷，二叔三叔，你们也别为难了。这样吧，二叔二婶还是住我的房间吧。虽然空间比起东厢和西厢小了些，但是好在通风透气，又很安静，还有书房，适合二叔读书。二叔二婶带着三丫头，住在哪里大小也适合。” “这怎么行呢？”之前叶海新担心叶泓宇会咬死了不肯相让，现在叶泓宇主动开口，他又赶紧反驳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这个二叔一回来，就把自己侄子赶得没有地方住，说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这样安排正合适。”叶泓宇淡淡的道，“二叔这次回来是要专心温书的，我那个书房正合适，您就别再推辞了。” “这……”叶海新满脸为难的看着叶泓宇，一脸惋惜的道，“泓宇，你告诉二叔，你这腿，真的就再也治不好了吗？” 他这个作态看的叶泓宇心里一阵堵得慌，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咬牙揭自己的疮疤道：“是啊，大夫说已经治不好了。所以我现在这种情况，科举已经无望了，以后可能会找点小营生，想办法过活，所以二叔你就别再推辞了。” 叶海新“犹豫”了半响，才不情不愿的道：“好吧！既然大侄子这么说，我就不再推辞了，你放心，你为二叔牺牲了这么多，等二叔高中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对于他的承诺，叶泓宇淡淡的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二房的住处“完美”解决了，可事情还没有结束，叶泓宇的住处还没有着落，就像张氏和叶老爷子说的那样，叶海清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她和叶泓宇是姑侄，可都住在上房却实在不像话。 最后，叶海清想要开口，说自己去东厢住，可没想到的是，叶泓宇抢先了一步：“我的话，就麻烦随便收拾一件杂物房出来，能有个躺着的地方就行了。” “不行！你不能住杂物间！” 所有人都没想到，王氏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开口。 这个平时懦弱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女人，即使没有底气，即使怕的身体都在哆嗦，但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的否决了叶泓宇的话。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王氏悄悄在裙摆上擦掉手心的汗，大声道：“泓宇现在病者，杂物间空气和阳光都不好，他住在那里不好养病！” 在大家都吃惊的时候，叶薇第一时间明白了王氏心里的想法，她虽然不方便在这种场合说话，但却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王氏的手，算是给她无声的支持。 “大嫂不亏是一惯会做人的，这话说的漂亮！”蒋氏冷哼一声，“那你说，泓宇住哪里？总不能让他和老姑一起住上房吧？那老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们叶家女孩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完之后，她还看向张氏，希望能够在这个时候得到张氏这个在家里几乎是说一不二的人的支持。 “你！你别乱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被叶薇悄悄攥住了手，王氏心里稍稍有了底气，她大声反驳道。 “没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蒋氏穷追猛打的道，“难不成你有那么好心，想把泓宇接到东厢去住？！” 别开玩笑了，叶泓宇这么多年连一声正经的娘都没有叫过，她就不信王氏会烂好心道这个地步，主动接一个残废回去当累赘！！ “是啊！我就是想把泓宇接回东厢去！东厢的次卧我会收拾出来，不用他住杂物房！”王氏丝毫不惧蒋氏的讽刺，大声道。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王氏身上。 王氏被大家看的很不自在，但还是大声道：“是的！我想把泓宇接回去！他……他本来就是大房的长子，应该住在大房，他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但是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王氏说着说着，就忘了害怕，语气反而越来越激动：“爹，娘，你们相信我吧，我会好好照顾泓宇的！”似乎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强调道，“对了！还有薇儿！薇儿原本就跟他爹学了不少医术，之前更是一直照顾泓宇，以后泓宇还是由她来照顾，我们肯定不会出一点岔子的！！” 看着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王氏，叶薇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早在叶泓宇被宣布注定残废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叶泓宇搬回大房，她就不用每天来上房帮忙了，这样至少以后再干活就不用在张氏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众人便不再耽搁，立刻行动起来。 二房三口人住进东屋，那叶泓宇的行李肯定是要拿出来的，这可不仅仅是铺盖和衣服而已，还有叶泓宇那满满一柜子的书。 “啧啧，一本书就要一文钱，这些年泓宇为了买书，可花了多少钱啊！”蒋氏看着书柜，忍不住叹息道。 “行了！别在这瞎咧咧了！还不赶紧帮二嫂拿包裹行李？！！”叶海利见叶老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呵斥道。 除了二房几口人之外，大家心情都多多少少透着些诡异，所以接下来便没什么人再多说话了。 叶海利和蒋氏自然不用说，肯定是帮着二房去收拾屋子，整理行李，叶老爷子看着心里一阵叹息，想要主动伸手帮叶泓宇整理东西，不过却被王氏拦住了：“爹，时辰不早了，您老辛苦了一天，明天还要继续忙活，快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书和行李，我带着几个孩子搬就行了。” 叶老爷子原本还想再说，却发现王氏眼里满是认真，于是也便没坚持，只是走的时候叹了口气：老大的这个媳妇挺好的，识大体，也没那么多事儿，只可惜老婆子死活看不上老大自己选的这个儿媳妇，三天两头找茬，老大又是个福薄的，走得早。不然的话，家里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多好呢…… 王氏可不知道叶老爷子这些心思，她让叶薇带着小五把东厢房次卧收拾出来，自己则和叶荞一起，小心翼翼的把叶泓宇的行李和书籍打包搬到了东厢次卧。 总之，叶泓宇被抬到东厢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干干净净的被褥，和整理的相当整洁的房间。 “泓宇，你看看这房间，还有哪里不合适的，就告诉我，我帮你整理。”王氏之前在上方的时候态度相当强硬，可这会儿面对叶泓宇，却突然又变回了之前有点踟蹰的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寄人篱下”还是真的被王氏在上房的行为所感动，叶泓宇破天荒的冲着她微笑了一下：“这里挺好的，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氏有些受宠若惊的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她又道：“天色不早了，我带你两个妹妹去主屋收拾一下，小五留晚上留在这里陪你。你要是半夜要喝水或者是什么，就让他帮你拿，千万别不舍得使唤他。” 对于王氏的安排，叶泓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多谢您的好意，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你这孩子，是跟我客气吗？”王氏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道，“我知道了，你是怕小五在这里你休息不好对不对？你别担心，小五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懂事，晚上睡觉也很老实，既不翻身，也不打呼噜，不会碰到你的伤口的。你现在行动不便，身边还是要有个人帮把手才行。” 第69章 我想静静 “您……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泓宇道，“您让小五陪我，我心里很感激，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心里有些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您能谅解我吗？” 因为王氏继室身份的关系，叶泓宇这些年一直对她相当冷淡，现在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王氏自然惊喜万分，再加上觉得叶泓宇连住的地方都被迫让了出来，心情一定不好，所以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既然这样，那你就早点休息吧，房门我就不关了，半夜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喊，我们的觉都不重，明天我再让小五过来陪你。” 在这期间，叶泓宇一直认真的打量着身材消瘦、面色却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的王氏，想着爹死后她在家里有些艰难的日子，心里突然有些泛酸。 最终，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王氏，轻轻的道：“我知道了，谢谢您想的这么周到，现在时候不早了，您早点带弟弟妹妹回去休息吧。” 他虽然因为心理的原因无法喊王氏娘亲，可这段时间被大房的几个孩子伺候着，一声弟弟妹妹还是能叫出口的。 对于王氏来说，叶泓宇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是以她赶紧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过去了。” 说完之后，便带着三个孩子往门外走，谁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叶泓宇在身后突然道：“哎，等等！” 王氏闻言立刻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王氏眼中明显的关心，叶泓宇愣了愣，然后看着叶薇，勾起了一抹微笑，“我受伤的这些日子，没少麻烦四妹妹在旁边照顾，谢谢你了。” 听到这声道谢，叶薇心中突然一动，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叶泓宇好一会儿，才突然一笑：“没事，都是自家兄妹，大哥不用客气，你早点休息吧。” 对于她的回答，叶泓宇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娘几个就这样先后回了自己的屋子，因为主屋和次间在对面，而叶泓宇又是一个人住，所以王氏并没有关门，而是将门帘放了下来。 这门帘是冬天用的棉布帘，是王氏特地吩咐叶荞找出来的，帘子里面还续了一层薄薄的棉花，相当厚重，不能关门的时候，正好可以帮叶泓宇挡挡秋日夜里的凉风。 因为怕叶泓宇晚上有需要喊人，所以主屋的房门也没有关。娘几个一进门，叶荞便小声道：“娘，咱们这屋不关门，又没有帘子，晚上薇儿和小五会不会冷？” 对于这个问题，王氏也有些担心，她想了一下，道：“要不今晚咱们头都冲里面睡吧，省的受了风，薇儿和你大姐一起睡，我搂着小五一起，先凑合一晚上，等明天小五搬去次间就好了。” 对于她这个提议，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叶荞则迅速打水铺床忙活了起来。 小五平时睡得都很早，今天折腾到这会儿，又帮了许多忙，早就挺不住了，这会儿坐在炕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困得直点头。 突然，他开口道：“二姐，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他这么一说，王氏才反应过来：“是啊，薇儿，你怎么一直都没说话？有什么心事吗？”说道这里，她突然脸上有些忐忑，“你不会怪娘做主把你大哥接回来吧？” 吖？什么情况？ 叶薇被王氏的话从沉思中拉回来，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摸不清头脑：“啥？你说啥？我怪你把大哥接回来？” 她啥时候有这意思来着？ 叶薇这边一脸懵逼，王氏却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薇儿，你别怪娘心软，你大哥他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对你们特别好，但至少也没有给你们脸色看，他虽然对我冷淡，但说到底也是因为我的身份尴尬。再说了。他又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的亲大哥，现在他出了事情，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不然我死了以后哪有脸去见你爹呢？” 叶薇被王氏这番话说的迷得不行——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不过是走个神而已，亲娘大人你怎么突然劝上我了？ 我从来没不答应把叶泓宇接过来啊！！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叶薇这些日子还是积累了不少劝慰王氏的经验的，于是赶紧道：“娘，您看您说的，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您别忘了，小五还在旁边呢！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您把大哥接回来了？他本来就是我们大房的张毅，本来就应该住在大房啊！您这一大串话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王氏没想到叶薇是这个态度，闻言也有点迷：“你没反对吗？那你刚刚为什么坐在这里，魂不守舍的不吭声？” 叶薇听得一阵无语：“……娘，我那不叫魂不守舍，我又没有心上人！我那顶多叫心事重重好吗？您不要乱用词啊！！” “行行行，是娘说错了！”王氏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心里一突，生怕叶薇又想起方鸣，赶紧先是认错，然后转移话题道，“那你告诉娘，你刚刚在想什么？” 叶薇：……看来她老娘不问出个结果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哥的态度有点怪怪的。”叶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怪？”王氏知道叶薇眼光准，心思伶俐，忍不住不解的追问，“薇儿，你告诉娘，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我看你大哥还挺平静的啊……” “就是他表现的平静，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啊！”叶薇一边想，一边把自己的分析慢慢说了出来，“娘，你觉得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可算是把王氏给难住了。 叶泓宇今年十七岁，她嫁进叶家十六年，可和这个继子的相处却是少之又少，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叶薇问题，她想了想，道：“你大哥他……很聪明，很用功，听你爹说，他在外面人缘很好，而且年仅十六岁就中了秀才，而且也很知道礼节……” “行了，娘！您别说了。”叶薇打断了王氏的话，“所以说，总结起来，我大哥就是天资聪颖、谦和有礼，年少有为，对不对？”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娘没有你总结的这么好。”王氏笑笑道，“我不明白的是，你说这个做什么？” “娘，你想啊，大哥是县里最年轻的秀才，肯定心高气傲，再加上他本来就有天赋，自然免不了以后想要中举人，中进士，甚至金榜题名！可是现在呢？一场飞来横祸，把他所有的梦想都打碎了，可他却表现的如此平静，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大哥给人感觉很奇怪吗？” “也不能算是平静吧？”叶荞原本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现在突然插口道，“之前他知道自己的腿上的很重的时候，不是还在上房情绪失控过吗？” “可也就那一晚而已啊！之后第二天他就看不出什么异常了，不是吗？”叶薇反问道，“正常人，遇到了这种事情，情绪会恢复的这么快吗？” 叶薇这话倒不是抬杠，也不是强词夺理，而是有着理论和大量的事实做依据。 她是中医国手，上辈子治好过无数的病人，可是她毕竟是个医生，不是个神，自然也会碰到无法痊愈的伤创，碰到无法治愈的患者。这些人无论是什么年龄，什么职业，在知道自己的病医治无望的时候，情绪基本上都处于崩溃的状态，而叶泓宇呢？ 他可是在最年少得意的时候被人打入泥里，发现自己努力了十几年的目标，坚持了十几年的梦想全部坍塌，以前的努力也全部白费，难道他真的就会这么快的认命吗？ 说实话，在叶薇看来，比起所谓的认命，叶泓宇的情况更像是激创之后的后遗症，再加上…… “娘，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大哥这些年对你根本就不亲近，甚至可以说的上刻意回避，就连爹过世之后奶那么为难你，他都没有站出来为你说半句话……” 叶薇这么一说，王氏赶紧开口澄清道：“你大哥那个时候也不容易，他……” “娘！我们现在说的不是他有没有苦衷，我们现在说的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出来帮你，这是事实吧？” 面对叶薇的问题，王氏没有反驳，而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叶薇继续道，“您最艰难的时候，他没有帮过你，可是他受伤了，一直都是我这个他之前都不肯正眼看的妹妹在照顾他。在家里其他人把他当做累赘，恨不得把他扔出去的时候，也是你站出来，接手了他这个麻烦，对不对？” 对于叶薇的形容，王氏终于不高兴了，她板着脸，对叶薇道：“薇儿，娘从不觉得你大哥是个麻烦！” 第70章 别在这里装疯卖傻 “娘！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这样想。”叶薇闻言赶紧安抚道，“可是你不这样想，不代表家里其他人不这样想，不代表大哥他自己不这样想，你说是不是？” “薇儿……你到底想跟娘说什么？” 见王氏有些着急，叶薇终于不再卖关子：“我想说的是，大哥他因为年少的经历，难免会有些心高气傲，可现在他成了大家眼中的废人，却要接受你这个之前被他一直忽视的继母的照顾，你觉得他会真的表现的如此心平气和吗？” “不然呢？现在家里就是这样的情况，他还能怎么样呢？”或许是想起了叶海英刚去世时候的日子，王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 见她这个样子，叶薇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叹息了一声：“没什么……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娘俩这段聊天的缘故，接下来，屋子里的气氛一直有点沉闷，之后的几人也没有在多说什么，而是很快的洗漱完毕便躺下休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太累的缘故，安静的房间里很快便响起了众人均匀的呼吸声，可是叶薇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叶泓宇微笑着对她说谢谢时候的表情，和上辈子那些得了绝症病人的面孔乱七八糟的交替着在脑海中出现。 就在叶薇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道隔壁传来了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叶薇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甚至顾不得去管迷迷糊糊的王氏问她去做什么，而是径自穿鞋下地，点燃了油灯拿着出了门。 她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把王氏也吓了一跳，赶紧跟着起身下地，两人来到叶泓宇的房间，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应该好好躺在床上睡觉的叶泓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的他正呆呆的坐在地上，双眼如同滴出血来一般通红。原本固定他腿骨的木棍已经被他拆掉了，他还用绷带将两截木棍绑在一起，长度和拐杖差不多。 在他的身旁，一张桌子翻到在了地上，而桌子的上房，一张被单撕开后结成的锁环正挂在上面的房梁上！！ 两人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想法—— 叶泓宇他……想要自杀！！ “泓宇……你在干什么？”在王氏意识到之前，她已经颤颤巍巍的问出了口。 “没什么。”叶泓宇一点没有被抓包后的不适，反而表现的很平静，“想起夜，不小心摔了。” 叶薇：…… 他这是拿她们大房当二百五耍呢？ 叶薇闻言顿时被叶泓宇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不轻，她忍不住双手环胸，冷笑道：“起夜？我看你是梦游吧？不但把腿上的夹板拆了，还把床单撕了挂房梁上……我看你这是病的不轻啊！” 叶泓宇现在很有种无所谓的意思，所以被讽刺了一顿也不生气，依旧淡淡的道：“四妹从小在爹身边长大，医术自然不凡，你说我梦游就是梦游吧……” “叶泓宇！你别在这里装疯卖傻！你到底想干什么？！！”叶薇终于生气了。 叶泓宇到底想干什么？他未免也有些太任性了！！ “四妹这么聪明，能看不出来吗？我这个废物正在想办法寻死啊！！” 他话音刚落，屋里一声“啪”的脆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泓宇抬手捂着自己的面颊，呆呆的看着王氏，满脸不可置信的道：“你……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王氏站在叶泓宇面前，整张脸气得通红，“我是你娘！是你娘就能打你！！” “你是我娘？”叶泓宇眼睛通红，眼里的血丝看的清清楚楚，“我娘早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那又怎么样？！！”王氏似乎气急了，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大声道，“我是你的继母，继母也是娘！继母也希望你能过得好！！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过得好？！！哈哈哈哈！！！”叶泓宇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你希望我过得好？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过得好？！” “你现在和以前的确是比不了，但是你会念书，有学问，想要活下去的话，难道不比那些在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容易？！” 王氏本来就是个嘴有些笨的人，不然也不会被蒋氏挤兑成那个样子，面对这种她生平从未面对过得紧急状况，忍不住有些不知所措。 “比庄稼人强？！” 叶泓宇显然被她的话刺激到了，顿时不管不顾的大声道：“我能干什么？你告诉我，我能干什么？我这样的废物，以后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你养活不了自己，还有弟弟妹妹，还有我这个娘！我们绝对不会看着你不管的！ 王氏想要这么说，不料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在她之前响起：“既然你觉得这样活着没意思，那就去死吧！！” 王氏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失色的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薇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叶薇脸上没有半分怒气，平静的道，“娘，你放开我！” 王氏可是深知叶薇的脾气，现在看着越冷静，估计心里就越生气，这种情况搞不好都会冲上去打叶泓宇，她哪里敢放手？ “薇儿！听娘的！你别胡闹！” “娘！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吧？放手吧！” 叶薇说着，用力掰开了王氏的手，走到叶泓宇面前：“大哥，你想死是吗？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 说完之后，她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桌子，之后还拿了一个小凳放在桌子前面。然后，她又转身走出去，从主屋把王氏平时做针线用的剪子拿了过来。 三人这番折腾之下，叶荞和小五也都醒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担心的披了一件衣服跟了过来。 叶薇没管姐弟两人，直接把剪子啪的一声排在了桌子上，对叶泓宇道：“你不是说想死是吗？好！现在东西都给你拿过来了！你要是不嫌腿疼可以继续上吊，要是真站不稳，我们还可以扶你一把！！” 面对满脸惊愕的众人，叶薇连大气都没喘，直接道：“哦！我忘了！你是秀才公！你那么清高，怎么可能会愿意麻烦我们？那根本不符合你的身份啊！没关系，你看见没，剪子也给你备下了，你要是觉得上吊力不从心，你拿剪子戳喉咙，一样可以死！你要是觉得这种死法太女人，可以割腕自杀！不过我告诉你，割手腕太慢了，你应该割动脉！” “动脉你知不知道在哪里？看你这眼神，一定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你把你的胳膊抬起来，胳膊内侧三指的地方，用力割下去，然后血就会叭的一下喷出来，止都止不住！！不过你放心，这个时候你根本就感觉不到疼，你只会感觉到你的血液跟随着心跳的节奏突突的往外流！然后很快你就会觉得冷，不过没关系，只有恨短的时间，你就会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接下来，你就应该可以看到九泉之下的爹了……” “不过……”叶薇看着呆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叶泓宇，冷哼一声道，“你受你娘亲生恩、爹爹养恩，却自残身体，是为不孝，你身为张芳长孙，爹死了之后，不知道维护弟妹，是为不仁，娘把你接了回来，说要好好照顾你，你却趁半夜没人的时候自杀，让娘背上苛待继子的名义，是为不义，你这种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知道爹爹愿不愿意见到你！！” 叶薇这番话说的条理分明，字字清晰，在场所有人都满脸震惊的神色，而叶泓宇更是被叶薇骂的满脸通红，他沉默了半响，忍不住长叹道：“你说的对，她……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这次更是心甘情愿的把我这个废物接回来照顾，我不能死在这里，这样的话，只会让她被人责难……” 王氏没想到叶泓宇会突然说出这种话，眼圈顿时红了，赶紧道：“我不怕外面的人说什么，我作为你的母亲，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我要怎么好好的活着？”叶泓宇自嘲的一笑，“你看看我这个腿，它就算痊愈，以后也瘸了，就算想要下地，也根本干不了什么活计！你看看我这张脸！像鬼一样狰狞！顶着这张鬼一样的脸，难道我能出去教书？我这样的废物什么都做不了！以前的我没能照顾你们，难道现在我残废了，还要舔着脸来让你们照顾？！！” “你觉得自己很惨是吗？”叶薇突然抬头道，“是啊，你原本风华少年，春风得意，是人中之杰，却因为武断横祸落得这样的下场，的确很惨！你觉得你腿有残疾，不能靠种地为生，你觉得你面容被毁，不能以教学为生，原本被人人艳羡的你，现在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你收不了打击，所你打算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 第71章 又神棍了一回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好歹还健康的生活过了这么多年，可这世上还有很多的人，生下来就带着各种残疾，他们从来没有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过，难道他们就不活了吗？！！”叶薇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道，“……就好像我！！” 说到这里，她撩起自己的刘海，将脸上狰狞的血色胎记展现给叶泓宇看：“我从生下来开始，就带着这块胎记！就因为这块胎记，我被骂作讨债鬼、丧门星，就连出门的时候，都会被村里不熟悉的小孩扔石头，我连一天正常人的日子都没有过过！” “原本爹在的时候，我的日子还好过一点，可是爹走了之后……我在家里的日子，想来你心里也有数。” 能没有数吗？ 叶泓宇忍不住看了叶薇一眼，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爹的灵堂上，奶指着四丫头骂她是丧门星、催命鬼，说是她把爹克死的，要把她送到山里丢掉…… 后来还是里正看不过眼，说这样太作孽，才作罢的。 一旁的王氏也想到了这段往事，想到当初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况，忍不住发出了啜泣声。 叶薇听见了王氏的哭声，本能的就像安慰，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劝回叶泓宇打消自杀的念头，所以她狠下心肠没有理会低泣的王氏，而是继续对叶泓宇道：“大哥，你前段时间不在家，所以不知道，之前方家来退婚了。” “什么？”叶泓宇虽然此时心乱如麻，但仍旧忍不住有些吃惊。 他虽然从小和继母生的这几个弟妹不亲，但叶薇毕竟是他的妹妹，他总不会希望对方过得不好。在他看来，父亲虽然过世，但生前给叶薇定下的这门亲事却是非常好的，那方家也算是读书人家，以后方鸣肯定不会亏待叶薇！ 他没想到，方家会把事情做的这门绝，竟然上门退婚：“方家，他们竟敢背信弃义？！！” “这算什么？方家的要求还远远不止如此！”叶薇见叶泓宇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赶紧继续道，“他们让人送来了四十两银子，说是对我的‘补偿’，然后还透露了一个意思，就是要转而求娶叶茵……” “叶茵？怎么又扯上她了？”叶泓宇迷得不行，“就算方家要退婚，也不能……也不能……”也不能退了大房的女儿转而求娶三房的女儿啊！ 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这是完全不给叶薇活路了啊！！ “为什么不能？之前我跟爹在铺子里待着，叶茵她不是隔三差五就来看我吗？”叶薇冷笑道，“她哪里是来看我的？她是来看方鸣的！几次三番私下接触，两人就熟悉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方家为什么在退了我的亲事之后转而要和三房议亲？” “你也别不信，大姐之前就看到，叶茵在西边小树林里亲手把自己的替身东西送给了方鸣……” “叶茵……叶茵她竟然干出这种事情？”事情太过意外，叶泓宇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他和叶茵接触不多，但对这个三妹印象却是不错，记忆中她总是笑眯眯的，说话也温柔大方，既不想叶荞那样畏畏缩缩，又不像叶薇那样阴沉孤僻，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干出和方鸣私下里来往的事情来？ “那……那你……”叶泓宇看着叶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我当然想不开，所以在方家来的当天半夜，就一时想不开，上吊了。”叶薇自嘲的一笑。 “你说什么？”叶泓宇惊讶的看着叶薇，“你真的？真的……” “真的上吊了？是啊！”叶薇耸耸肩，“不过我却不是为了那个方鸣。当时觉得自己生来就残缺，护着我的父亲又去世了，母亲又因为我的存在经常被奶训斥，我这种情况，以后也只会成为娘和姐姐的拖累……所以一个想不开，就上吊了。” 说到这里，叶薇突然话音一转，问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叶泓宇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话打量着叶薇：自己这个四妹妹，平日里阴沉孤僻，父亲在的时候总是默默的待在父亲身边，父亲过世之后，更是恨不得整日里躲着不见人…… 可现在的叶薇，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一直佝偻着的背挺直了，斜斜的刘海将脸上的胎记档的只剩下一点点，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当然，她的改变不仅仅是外貌上的，更重要的是，她整个人的精气神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叶泓宇沉吟着道：“……的确，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啊……”叶薇悠悠的叹了以口气，又客串了一把神棍，把之前忽悠叶荞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之后看着叶泓宇道，“在爹的训斥下，我想通了，生下来就有残缺又怎么样呢？爹娘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来，不求我有多孝顺，只希望我能过得好，娘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要是真死了，她才是没有了活路了……我要是真的想为娘好，就应该振作起来，活得像个正常人，这样对娘来说，才是真正的安慰……而不是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自杀，给娘的心里再捅一把刀子……” “你也不用说什么爹死了，爷奶也放弃了你，你就算死了，也没人为你伤心。”叶薇没给叶泓宇机会，“这些年你一直单住着，也没什么机会和娘接触，可是娘她真的很关心你！奶可能没跟你说过，你身上穿的四季衣裳，脚下的鞋袜，床上放的秋冬铺盖，没有一样不是娘亲手给你做的……你平日里念书辛苦，半夜里那些热汤宵夜，也都是娘和大姐给你准备的，就连奶平日里拿给你的野果子，也是咱们小五去摘的……” “你们……你们……”叶泓宇这次是真的震惊了，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听张氏说过。 张氏在给他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是笑的一脸慈祥的问他合不合适，果子好不好吃，这让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张氏给她准备的，从来都没想过，这后面竟然是王氏和他几个弟妹的辛苦。 他从来不把王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放在心上，甚至还隐隐在心底对他们有所排斥，可现在，叶茵却告诉他，他这些年一直在享受着大房的照顾…… 叶薇看着叶泓宇变换的表情，叹息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内疚，不是让你感激，而是想告诉你，我们是真的关心你。我知道因为大娘的事情，你心里一直有芥蒂，可你别忘了，我们始终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可以和三婶他们相处和睦，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们，也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呢？” 叶泓宇呆呆的坐在地上，通红着眼睛，沉思了良久，才道：“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拖累你们，还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有用呢？”叶薇走过去，蹲下身子，直直的看着叶泓宇的眼睛，“你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大哥，也是我们这一房的长子。” “爹走了，娘又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小五还不到六岁，你是我们的大哥，也是我们这一房的顶梁柱，我们都需要你……” 她说到这里，悄悄的给小五使了个眼色。 小五这段时间几乎成了叶薇的小尾巴，和她混熟的结果，就是不过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叶薇的意思。 他一路小跑过去，一把抱住叶泓宇的胳膊：“大哥，你搬回来了，以后我就可以多找你玩了吗？以后四郎打我的时候，我可以往你身后躲吗？” 叶泓宇被小小软软的小五抱住胳膊，心里先是一暖，然后忍不住好奇道：“四郎他……竟然还打过你？” “嗯。”小五见叶泓宇的语气里有维护的意思，赶紧顺杆爬的告状道，“他经常带着好几个书院的同学劫我，还抢我摘来的果子，不过我很聪明，大部分时间能跑掉……” 小五说的理所当然，甚至言谈间还带着点小得意，叶泓宇却听得一阵心酸——他知道爹死后，大房的日子不好过，他也的确和几个弟妹不亲，但是他没想到，这几个孩子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欺负成这样！！ 蒋氏口口声声喊他大侄子，说他们是一家人，可叶薇的婚事被三房的叶茵抢走不说，小弟竟然还经常被四郎带人欺负……他一向自负清高，可没想到，自己竟目盲至此！ 可笑他这些年，竟然还有脸在外谈什么仕途学问，他这是对长辈不孝、对弟妹不慈，简直就是白活了啊…… 叶泓宇越想心里越难受，他抬起手，生平第一次摸了摸小五的脑袋，柔声道：“小五真聪明，等以后大哥教你念书、识字……” 叶泓宇说的真心实意，没想到，小五听了之后却犹豫了起来：“教我念书？这个……” 第72章 我听你的 “怎么？”叶泓宇好奇道，“小五难道不想念书吗？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比大哥出息。”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想学！”小五赶紧摇头道，“大哥是咱们县里最年轻的秀才，我特别为大哥骄傲！可是，我现在跟二姐学认字呢……” “二姐？”叶泓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五说的应该是叶薇。他忍不住看向叶薇道，“真没想到，我们家还出了个女先生……” “我这个女先生在你面前可不算什么了，大哥愿意教小五真是再好不过了。”叶薇笑着道，“不过这些都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应该让大哥从地上起来了，这初秋的夜里也是很凉的啊……”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叶泓宇从地上扶了起来，叶薇无奈的把被叶泓宇绑在一起的“拐棍”拆开，查看了一下他的腿之后，皱眉道，“虽然有些乱来，但好在腿骨没有伤到，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我现在重新帮你固定住，在一个就是明天早上去县里，把杨郎中请来，给你重新包扎，至于怎么做，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叶泓宇想了一下，道，“之前杨郎中说，我这儿腿好不了了，就算是请他来，也没有什么用，这些日子我看薇儿的手法娴熟，想来已经得了父亲的真传，我这段日子也多亏了她的照顾才能好的这么快……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麻烦薇儿吧。” 还没等叶薇说话，王氏突然在一旁反对：“不行！”她不顾叶薇诧异的目光，坚持自己的意见：“薇儿她就算学了点医术，也没有真正给人看过病，帮着搭把手倒是可以，这伤筋动骨不是小事，可不能让她动手，还是等明天去请杨大夫过来吧。” 叶泓宇闻言赶紧阻止：“不用！你看这……” “不用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王氏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明天请杨郎中过来，今天晚上你的腿不要乱动了，小五，你今晚和你大哥住一起吧，有什么事情帮你大哥做，不要让他乱动，免得再把骨头弄歪了。” 叶泓宇虽然被王氏打断了话，但却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暖烘烘的，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低声道：“那就这样吧，我听你的。” 这场风波，算是这样过去了，叶泓宇的情绪也恢复了一些，但叶薇明白，对方也只是暂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而已，至于以后……叶薇倒是不愁，这个大哥这么多年来没为大房尽过什么力，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伸把手，她会给他机会弥补的！ 她会让他忙道压根没有时间去想自杀的事情。 第二天刚好轮到大房做饭，王氏和叶荞早早的便起来去了厨房——现在家里多了二房三口人，做起饭来也比之前要麻烦一点。 因为要商量去请杨郎中的事情，叶薇今天起得也有些早，收拾完毕之后，就去了上房，想要趁着没人的时候，跟叶老爷子商量一下。 只可惜，有人比她更早。 二房三房的人，基本上已经到期了，在炕上地上或坐或站，看样子都在等着吃早饭。 叶老爷子昨天晚上心情不怎么样，毕竟他心里明白，自己昨天晚上统一把叶泓宇挪出去这个事情，相当于是当众宣布放弃了这个长子长孙，他在叶泓宇身上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心里自然不会很舒服。 可他毕竟是叶家的大家长，自然要为叶家的利益考虑，现在泓宇已经没有了前途，而老二却大有希望，这个时候，牺牲泓宇的利益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却不后悔。 可他心里毕竟是疼自己这个大孙子的，所以一件叶薇进来，叶老爷子便赶紧问道：“四丫头，昨天晚上怎么样？你大哥他睡得还好吗？” “昨天晚上小五在陪着他，大哥睡得挺好的，爷你不用担心。” 叶老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氏便在一旁插口道：“睡得好？真的吗？四丫头你可别撒谎啊，我怎么半夜的时候听到你们大房有动静呢？不会招了贼自己都不知道吧？” “半夜？什么时候？什么动静？我们还真不知道！”叶薇转向蒋氏，“难道三婶听到什么声音了？我到不知道，三婶这么关心大哥，关心到半夜去听侄子的疮根……” “四丫头！你别乱说！”蒋氏没等叶薇说完，便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婶子半夜听侄子窗根，这话传出去，她也不用活了！！ “我说什么了？不是三婶你自己说的吗？你说你昨天半夜听到大哥房里有声音，我们都没听到，怎么偏偏你听到了？你要不是听窗根，是什么？” 蒋氏被叶薇怼的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只能道：“你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较真，也许我是睡迷糊了做梦。结果记错了也说不定……” “哦？记错了？”叶薇似笑非笑的看着蒋氏，“那三婶以后可要小心了，记错的话，不能乱说，不然可是会惹麻烦的。” 说完之后，她又转向叶老爷子，道：“爷，您放心吧，昨天晚上小五陪着大哥睡呢，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最是激灵，大哥那屋要是有什么动静，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没有关门，就怕大哥有事喊人听不见，您老可以放心了。” “开着门？那不冷吗？”叶老爷子有些犹豫的道。 “可不，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叶薇笑眯眯的道，“她就是怕大哥冷，所以把冬天用的遍布连字找出来挂上了，您放心，一点风都进不去！” “那就好！那就好！”叶薇这么一说，叶老爷子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连声叫好，看着叶薇的眼神里也满是欣慰。 他就知道，老大媳妇是个心善的，就算泓宇不是她亲生的，也能照亲生的来看待，大方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好孩子。 只可惜老大走得早，不然的话，贤妻孝子，大房的日子该有多好。 叶薇见叶老爷子眼里有些哀戚，有些怀念，便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死去的叶海英，于是赶紧趁热打铁的道：“爷，说起来，有件事情想要求您老人家！” “哦？什么事？”叶薇这段日子在上房伺候，叶老爷子早发现自己这个四孙女成熟的不像个小孩子，对于她的话也不像之前那样当做小孩话来听，所以听她这么一说，赶紧问道。 “是这样的，您看，大哥这腿，已经伤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上次杨郎中来的时候，说他这几天差不多可以拆掉固定板了，偏巧昨天大哥被挪来挪去，板子上的绑带也松掉了，我就想着，您老要是同意的话，干脆就今天把杨郎中请来，大哥的腿要是有事，就再固定一下，要是没事了，就干脆把夹板拆了，这样大哥也可以早点练习走路。” “又请郎中？”叶薇话音刚落，张氏便叫了起来，“这一个月，光请那个郎中，就请了五回，来来去去花了差不多十两银子，这家里就是金山银山也搁不住那么乱花啊！” “奶，您老不能这么说！这怎么是乱花呢？”叶薇道，“我们又不是出去吃喝败家了，现在是给大哥看腿伤，是正事。再说了，之前大哥每个月的花费可比现在多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张氏叫到，“你大哥那是读书、做学问，准备考科举的，现在呢？把钱扔进去，算是打水漂了！反正我不同意！你要实在想找，就找咱们村里的孙郎中！找他看也是一样的！” “可是奶你忘了吗？孙郎中之前生气走了……说不再给大哥看腿了啊！” 叶薇这么一说，张氏顿时想起自己把孙郎中“骂”走的事情，忍不住老脸一沉：“反正我不同意去县里找郎中！再说了，不就是拆个板子吗？直接拿下来不久行了吗？那玩意是个人就会，还用大老远的找郎中来？” 叶薇知道，张氏这个样子，是暂时别想跟她讲出什么道理了，于是无奈的道：“爷，您看呢？” “这……” 每次去县里找杨郎中，出诊费外加车马费每次差不多要二两银子，叶老爷子也有些心疼。可叶泓宇刚被挪到大房，他就不同意给人请郎中，这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叶老爷子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看向叶薇：“薇儿啊……你看，家里这情况，人口多，嚼用啥的，哪哪都要钱，爷也不懂这些，拆夹板啥的，是不是直接拆掉就行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应该也会吧？” 叶老爷子的话说的叶薇一阵心冷，忍不住叹气道：“爷，拆绷带这种事情不要说是我了，就是小五都会！可现在问题是，哥的腿不知道回复的怎么样，还得找郎中来看看才能确认，再说，我听人说这种骨折需要慢慢锻炼，才能恢复的更好，至于怎么锻炼，还要听郎中的话，所以，还是请一下杨郎中比较好……” 第73章 多少银子 “这个……”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叶薇说的又在情在理，叶老爷子忍不住有些动摇。 张氏见状，赶紧阻拦：“好什么好？除了花钱，我没看出哪里好！”说完之后，她看向叶老爷子道，“老头子，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隔壁村老王家那个三小子，也是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人家就找郎中过来给把腿接上了，之后也没像咱家这样，一直……那个什么复诊啥的，人家后来不也是好好的下地干活？庄户人家的小子，哪有那么娇贵的？” 叶薇：“……” 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我大孙子文曲星下凡”，现在又成了“庄户人家的小子”，这老太太转变的还真是快啊！不过之前对叶泓宇那么好，现在希望破灭了，马上就把叶泓宇抛弃了，这张氏，也未免太过薄凉。 “奶！话不能那么说！那人不过是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自然接上就好了，可大哥却是膝盖被踩碎了，要是不好好治疗，后遗症很痛苦的……”叶薇看似在和张氏争辩，其实是把话说给也老爷子听。 张氏心硬，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叶老爷子心里对叶泓宇的那点愧疚了！ 果然，她这么一说，叶老爷子又动摇了。只可惜他刚要说话，却被张氏再一次打断了：“那咋了，那咋了，有啥不一样的？” 张氏用手拍着身下的炕，瞪着眼睛道，“一样的断腿，我觉得都一样！再说了，人家郎中都说了，泓宇这个腿，养好了也是瘸的，我看请不请郎中结果都一样！家里现在这么多人，开销这么大，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再说，家里也没钱了！！” 给自己的孙子看病，怎么能叫花冤枉钱呢？！！ 叶薇闻言有些生气，忍不住道：“奶！家里怎么没钱了？别的不说，之前方家给的那四十两银子，还没动吧？”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打我银子的主意！！”张氏顿时被激怒了，指着叶薇大叫起来！ 面对张氏的额愤怒，叶薇点都不生气，而是平静的道：“奶，您别忘了，这银子是怎么来的！这是方家退亲的银子！而且我也没有打过这个银子的主意。当初早就说好了，这个银子我们不要，留着给大哥念书花用，现在大哥的情况，肯定是治病最要紧，这次给大哥请郎中的诊费，可以从那四十两银子里面出！” “你少跟我提那件事！你也不用威胁我！当初是说好给泓宇念学用！可现在他不是不能考了吗？四十两银子多吗？你们大房五口人吃喝穿用干啥不花钱？将来你们姐俩出门子，泓宇和五郎娶媳妇哪个不花钱？四十两够用吗？我老太婆还要往里添呢！你也好意思跟我算这个账？我看你的良心是让狗给吃了！” “四十两银子？”一旁的叶海新一听这话，眼睛一亮，赶紧对叶老爷子道，“爹，我正好有事儿跟您老说呢！！” 叶老爷子也为现在的情况头痛——说叶薇吧，人家要给哥哥治病，也不好说人家，说张氏吧……这老婆子一辈子掐尖惯了，又给他生了这么多孩子，他还真不愿意当众说她！ 而叶海新突然开口刚好给了他一个岔开话头的机会，于是叶老爷子赶紧道：“老二，你有啥事儿，赶紧说吧……” “是这样的，爹！”叶海新咳嗦了一声，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之前我去参加县里的同窗会，听他们说起一个事情，就现在县里都在流传一份例卷集，是省城以为大儒出的，里面很可能就有今年秋闱的考题……” 叶老爷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老二，你的意思是，那上面，有考试题？” “是啊爹！”叶海新见叶老爷子搭话，赶紧一脸兴奋的道，“我问过了，去年这位大儒也出了这样一份例卷集，里面就押中了秋闱科经和义经的最后一道大题，去年仔细研究过这份例卷的学子，全都考上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叶老爷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不过，人家说，这份例卷集得花钱买……” “要钱买？”叶老爷子一愣，“多少银子？” 叶海新犹豫了一下，道：“五十两银子。” “啥？”叶老爷子一愣，“要这老些钱？”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老二啊，你之前不是说，先生说你火候差不多了吗？那份卷子，咱买不买都是一样的吧？” “爹！先生说的只是火候差不多，但是差不多也有个万一啊……”叶海新赶紧道，“我听人家说了，那位先生和省城的主考官是至交好友，拿到试题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拿不到，也能猜出那位考官的出题思路，如果有了这份试卷，我就有把握能够考上……” 叶老爷子听得心动，可仍旧有些犹豫：“可是这……五十两银子，也未免太多了……” “爹！这账不能这么算！”叶海新赶紧道，“您想想，我从小到大念书，花了多少个五十两银子？泓宇他念书，花了多少个五十两银子？可这么多五十两银子，却只供出了两个秀才来！这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 “其实那个试卷集的事情，我去年就知道，只是半喜半疑，所以没有跟您说，可呢些买了试卷集的人，全部都考上了，说明还是有效果的！不然的话，今年他们也不会继续卖了！！”叶海新信誓旦旦的道，“爹，那个先生之所以今年出这个试卷集，是因为主考还是去年那位他的至交好友，现在外面有风声说，那位主考任期快到了，明年大概就要历任，今年是他在省城为官的最后一年了！！爹！我辛苦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秀才，今年可真的是最好的机会了！五十两银子换个进士，真的不算多啊！！咱家里现在又不是没钱，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叶海新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叶老爷子心里，他看了众人一眼，掏出了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半响，才道：“老二，你真的有把握？” “有把握！！”叶老二用力点头，“爹！只要您能拿出这份银子，我保证今年秋闱，给您考个举人回来！”他看着在旁边一直皱眉不语的叶海利，道，“到时候，我就能挂名补缺，等待做官的机会了！！” “成！那就这样吧！”叶老爷子把旱烟杆在炕沿上磕了磕，咬牙道，“等会吃完饭，就让你娘给你拿钱！”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道，“这是咱老叶家全家的事情，大家伙儿都没意见吧？” 五十两银子，比叶海利一年的工钱都多，他是真的心疼！ 可是叶海新的样子实在太有信心，有信心的让他即使不情愿，却也不好意思反驳。他很明白，现在老爷子已经被说动，可以说是铁了心的想要拿这份钱，自己这个时候反对，一来没用，二来也容易遭叶海新记恨，这样对方中了举人，自己就不好跟人沾光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之后，叶海利赶紧第一个出声附和道：“爹！这是大事、好事！我们三房没意见！！” 叶薇看着众人这副做派一阵冷笑—— 叶家放在现代，不过是日子过得好一点的农村人家，就算家里有挣钱的，能有多少积蓄？五十两银子，换算下来就是差不多五万块钱，一下子拿出五万块去买模拟试卷，着叶老爷子还真是想改换门庭想疯了！！ 不过这叶家能拿出这么多钱来给叶海新买一个“前程”，却不舍得拿二两银子给叶泓宇请郎中，这份现实和凉薄，是在让人有些心冷！ 想到这里，她不客气的道：“爷，家里的事情我不懂，二叔买试卷的事情我们也插不上话，可是既然有钱给二叔买试卷，那大哥看病的银子……” “这……”叶老爷子实在是为难极了。 按理说，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给叶海新，就不应该拒绝大房给叶泓宇看病的要求，可叶家毕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家里有多少钱，他最清楚！ 给叶泓宇看病的这点钱就算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毕竟也够他肉疼一阵子的了，他已经不想再掏钱出来了。 再说了，这做事就怕一碗水端不平，要是人人都这么花的话，家底岂不是很快就空了？ 他心里纠结，可是这话却是不能明着说，叶老爷子叹了口气，道：“四丫头，不是爷狠心，可是你看，你大哥生病，这前前后后的也请了不少郎中了，咱们庄户人家，禁不起这么花啊……” 一旁的张氏也看出了叶老爷子为难，闻言赶紧开口道：“四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不得劲，你凭良心说！泓宇他病了，咱家请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银钱？你也说了，他现在的腿，就是拆个绷带，就这样还用找郎中来？” 第74章 帐要算清楚 “奶！找郎中不是为了拆绷带，而是为了确定腿骨没有长歪，避免留下后遗症……”叶薇无奈的道。 “后什么？我不懂啥症啥的！”张氏一挥手，“你也不用跟我说那些文词儿，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怕你大哥腿长不好吗？可人家郎中早就说了，他那腿就是长不好了，还花那个钱请郎中来干啥？！！” “就是啊！”张氏话音刚落，蒋氏便在一旁帮腔道，“四丫头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小门小户的，可不能这么过日子啊！！” “奶！”叶薇没搭理蒋氏，而是直接道，“您说，那四十两银子，是以后给我们兄妹娶媳妇，办嫁妆和聘礼的，我这样子，以后肯定嫁不出去，那二两银子，就从我那份嫁妆里面出！您看这样成么？！” “哎呀！这四丫头真是不一样了！”蒋氏大惊小怪的叫到，“这才多大年纪啊，就嫁妆啊、聘礼的，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娘平时教我做人光明磊落，我心里没鬼，说又怎么了？”叶薇冷笑一声，不甘示弱的道，“我可不像某些人，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却干着偷偷摸摸的事！！” 蒋氏闻言气急，立刻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谁干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了？你也不用看你二叔话银子买卷子心疼！之前你大哥念书。花了家里多少银钱了？谁说过什么了？你大哥现在回了大房住，就是大房的人了！难道给他看病不应该大房花银子？！” “行了！别呛呛了！都少说两句！”叶老爷子这些日子算是见识到了叶薇的强势，见两人又有吵起来的意思，生怕她情急之下把叶茵的事情说出去，赶紧冲蒋氏道，“都是一家人，说话都合计着点，别想说啥说啥的在那胡咧咧！” 说完蒋氏之后，他又看向叶薇，“四丫头，你也是，小小年纪的，又是女孩子，别学的伶牙俐齿的，这样对你也不好。” “爷，您老看看我这个脸！”叶薇冷不防的一把撩起了眼前的刘海，不顾周围那明显的抽气声，直接对叶老爷子道，“我这样子，将来还说什么好人家？我和方家的事情虽然没过明路，但是咱村里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我的名声早晚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我现在倒想知道，三婶刚才说，大哥回了大房，以后看病的花销应该大房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叶薇丝毫不退让的道，“爷，我记得咱们家里无论什么钱，都是要交到公中的吧？大大小小的开销也应该是公中出钱！为什么轮到我大哥看病了，就应该是我大房出钱了？” 没等叶老爷子说话，她又道：“那这是不是就是说，大房实际上被你们分出去了，以后的花销就应该自己出？那要是大房赚银子呢？是不是也应该自己收着？” “大房赚钱？”叶老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氏却突然开口讥笑道，“就你们大房？小的小，残的残，连个能正常干活的人都没有，这还没有人说你们吃闲饭呢，还想着自己赚银子？四丫头，你该不是昨天晚上做梦没睡醒吧？” 叶薇根本没搭理蒋氏，而是执拗的看着叶老爷子：“也，我就要您一句话，要是您觉得我们给大哥看病的钱应该自己出，那以后我们大房赚的钱，是不是也应该自己收着？！” 叶老爷子没想到叶薇竟然会这么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旁的张氏则早跟炮仗似的炸起来了：“四丫头，我算知道了，你这说来说去，是想要自立门户，想要分家啊！！” “分家？我没这个意思！”叶薇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二叔他们穿着丝绸，带着金银，买个卷子却要用我退婚的钱，我们大房几乎什么积蓄都没有，给大哥看病，还要当着大家的面苦苦哀求……” “谁说你二叔买卷子的钱用的是你退婚的钱了？”张氏把眼睛一瞪，大声嚷道。 “不是吗？那刚好啊！”叶薇耸耸肩，“那正好拿这个钱给大哥看病啊，我们……” “四妹，别说了！！”叶薇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叶泓宇拄着一根木棍，在小五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叶薇见状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和张氏争辩，赶紧走上前去，拿过叶泓宇的拐杖，自己则代替拐杖扶着叶泓宇，小心翼翼的让他在炕上坐下。 这时候叶老爷子也顾不得沉默了，赶紧给叶泓宇让地方，嘴里还埋怨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咋到上房来了？你的早饭让你娘给你送过去不就行了吗？” 叶泓宇先是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众人，见除了张氏之外，其他几房都若有若无的回避着自己的视线，唇角微微一哂，看着叶老爷子道：“也没什么，就是一大早听四妹说要给我请郎中，怕她年纪小不会说话，再惹奶生气，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他这话看似在说叶薇，实际上却有点闪了叶老爷子和其他人的脸—— 叶薇好好的为什么会惹张氏生气？是因为她来找张氏要钱来了。 她为什么会找张氏要钱？是为了他！ 这个原来被他们养大的长房长孙，现在没有了前途之后，竟然连看病的银钱都要自己的幼妹去“讨”了！ 叶老爷子听出了叶泓宇话里隐含的意思，脸上也有些讪讪的，张氏却没想那么多，一件叶泓宇便立刻道：“你看，我说这丫头胡搅蛮缠吧？怎么的？泓宇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能走了！还用花那个请郎中的钱？” “奶！您说的对，我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花钱请郎中了。”叶泓宇淡淡的道，“四妹她年纪小，您老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氏闻言把嘴一撇，不依不饶的又要说些什么，一旁叶老爷子赶紧咳嗦一声，道：“行了，都自家人，都想啥说啥，没啥坏心，谁说点啥也不许往心里去！时候不早了，差不多就赶紧摆早饭吧。” “知道了，爹！这大嫂也是，怎么都这时候了，早饭还没做完呢？要是耽误了四郎她爹和四郎出门怎么办？我去催催！”叶老爷子这么一说，蒋氏便根打了胜仗一样，扭着身子出了屋子！ 叶海新见蒋氏走了，赶紧看着叶老爷子：“爹，您看，我这买试卷集的事情……” “二叔说的是省城流行的那份试卷集把？”叶泓宇道。 “是啊！大侄子你也听说过？”叶海新眼前一亮，立刻忘记了之前的尴尬，给自己拉拢同盟“大侄子你知道，那可就太好了，你快跟你爷说说，是不是去年买卷子的人都中举了？” 叶老爷子闻声把视线落在叶泓宇身上，目光里询问的意思相当明显。 叶泓宇装似回忆了一下,道：“倒是有这个事情，只是……” “爹！你听见了吧？泓宇都说有这个事情了，您老人家还在犹豫什么？”叶海新一听，赶紧打断叶泓宇的话，大声道，“而且听说，这卷子可是降价了的，去年要八十两银子呢，今年是因为主考马上要调任，才降到五十两的，错过这个村，额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二叔，等等！”叶泓宇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看我，这是心急了！”因为之前叶泓宇算是“声援”了他，所以叶海新的态度非常好，“你放心吧，大侄子，等以后二叔发达了，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处，我是不敢指望的！”叶泓宇淡淡的道，“只是想提醒二叔，这其中也有风险。” “有风险？？有什么风险？”叶海新没想到叶泓宇会这么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了。 叶泓宇也不客气，直接道：“二叔，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那本往期试卷集里面会有当年秋闱的试题，还是分数较重的大题？” “为什么？”叶海新一蒙，“因为那编试卷集的先生和主考官是好朋友，熟悉他的出题风格啊……” “哦？熟悉出题风格？”叶泓宇似笑非笑的道，“二叔不觉得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吗？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仅凭着‘了解’一连压中两道大题，除非……” 他双目灼灼的看着叶泓宇：“除非这两人暗地里合作，这试题根本就是那主考官故意泄露出来的！”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泄露试题，那是翻了国法，那是重罪！二叔念了这么多年书，不应该不知道吧？”叶泓宇道，“且不说此事非君子所为，他若是像去年那样，悄悄地行事也就罢了，今年却传的我们这种小镇上的学子都知道了，二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根本没给叶海新说话的机会，而是继续道：“意味着这见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民愤，搞不好连主考官和那位先生也会落马。” 第75章 五十两 “到时候，你们这这些买过试题的也会跟着入罪，按照咱们大乾朝的律例，轻则十年内不许科举，重则褫夺功名，终身不得再行科考之事！二叔，你确定这样的后果，你负担得起？” 叶老爷子虽然祖上做官，但也只是他祖父辈的，他自己对这些官场和科考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像叶泓宇说的这么严重，闻言目光中便露出了些许犹豫的神色。 叶海新见本来已经被说动的叶老爷子此时又有些想要反悔，立刻急了，忍不住气急败坏的道：“泓宇！N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有当侄子的这么咒自己的亲叔叔的？！” “二叔您请息怒，我没有咒你的意思，我只是把可能的情况告诉你，至于要怎么做，还是你和爷做主，我这个做晚辈的，没有置喙的余地！” “好一个没有置喙的余地！你说的还少吗？”叶海新冷笑一声，“大侄子，你自己不仁，就别怪当叔叔的说话不好听，不就是你自己残疾了不能再科举，所以也不想你二叔我中举吗？你这样……” “行了！老二！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叶老爷子闻言顿时心里一紧，赶紧打断了叶海新的话。 叶海新闻言也心里一紧，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赶紧陪笑道：“爹，是，是我糊涂了。” 说完之后，他又转向叶泓宇，道：“泓宇，你看，二叔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急，所以说错了话，你别记恨二叔啊！” “无妨，二叔严重了。”叶泓宇淡淡的道。 叶海新闻言，又赶紧转向叶老爷子，道：“爹，您看，我这也是一时心急，但泓宇之前也说了，去年买过题集的，基本上都已经中举了，今年是最后一年，真的是过了这村也没有这个店了！爹！只要我中了举，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提携咱们叶家的人，您老人家就答应我吧……” 叶老爷子终究还是答应了叶海新的要求，让张氏开了箱，拿了五十两银子，可直到最后，也没提拿钱给叶泓宇看病的事情。 叶海新吃完饭之后，揣着怀里的银子兴冲冲的和叶海利一起出门了。 王氏收拾完碗筷之后，回到自己屋里，把叶薇叫到了跟前：“薇儿，娘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叶薇已经隐约猜到了，不过还是装傻的问道：“娘，什么事？” “薇儿，你爷你奶不同意给你大哥看病，我的意思是，一会儿能不能雇一辆骡车，带你大哥去县里杨郎中的铺子再看一下腿……” 果然是这件事！ 叶薇暗自叹了口气，嘴里却故意道：“可是，娘，您别忘了，爷奶那边可没给银钱，我们手里，可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她没说谎，撇开那两个十两的金元宝不算，大房加在一起也只有二百文钱。 对于叶薇的话，王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褪下了手上的银镯子，放在了桌上：“家里不是有二百文钱吗？你去你大柱哥家，租下他的骡车，然后请他帮忙，送你大哥去一趟县里。路上找个地方，把这个镯子当了，应该是够给你大哥看病抓药的钱了……” “这怎么行？”叶薇吃惊的叫起来，“娘！这可是爹过世前买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怎么能就这么当了？！！” “我也舍不得。”王氏轻轻叹了口气，“可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爹这些年对我很好，泓宇又是他的长子，我虽然是后娘，可看在你爹的份上，也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如果你爹在天有灵的话，肯定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娘……” 面对这样的王氏，叶薇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拿起镯子又套回了王氏腕上，：“娘，这个镯子，不能当！我不是舍不得，只是这种银镯子就算当，估计也当不了多少钱。” 说道这里，他跑了拍王氏的手，安慰道：“娘，要我说，就把之前三婶给我的金镯子当了吧……” “那怎么行？”叶荞忙道，“还是把那只金钗当了吧，我这成天家里外面的干活，也用不着那东西！！” 可能是怕叶薇不同意，叶荞又道：“再说了，那钗是三丫头带过的，我带着心里也不舒坦！” “姐，你……”叶薇吃惊的看着叶荞。 她没想到，这个性格胆小到近乎懦弱，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个不字的姐姐，竟然会说出“带着心里不舒服”的话，想来也是生怕自己会当了镯子，心里着急了。 不过，叶薇也有自己的想法…… “大姐，真的不用！”她把头凑到叶荞耳边，小声道，“我这次需要的钱有点多，怕当了金钗不够……”然后，她又拉开两人的距离，恢复了之前的声音道，“姐，你就听我的把，我的腕子细，这镯子几年都带不了，还不如在这个时候换成银子，至于你那个钗，要是不喜欢那个款式，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找金店把它融了，打成你喜欢的款式，这样不是更好吗？” 娘几个在屋里商量着雇车送叶泓宇去县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门帘外，一个颀长的身影默默站了许久，直到屋里人商量的差不多了，才悄悄地，一跛一跛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杀的事情，他暂时不会提了。 她们的恩情，他记下了，在没还干净这份情分之前，他会努力活着的…… 对于带叶泓宇去县里看病这件事情，叶薇虽然认为没有必要，但是却也没有反对！ 一来，这是王氏对叶泓宇的一片关心，二来，她这次也正好借此机会去一趟县里——现在大房根本没有明面上能动用的银钱，她总要想点办法，毕竟将来无论是教小五念书，还是自理门户，都是需要家底的…… 家里现在除了叶泓宇之外，没有成年男人，叶薇和王氏商量之后，怀里揣着仅有的200文钱，去了村西李老根家——毕竟叶家现在除了叶泓宇之外，没有其他成年男人，不可能扶得动他，所以还是要找个人来帮忙。 李老根家里有四个男丁，接近六十亩地。家里的儿子个个吃苦耐劳，本分老实，所以日子算是过得不错。 李柱是里老根家里最小的儿子，因为早产，所以身体不如上面三个哥哥强壮，里老根舍不得让他下地种田，所有想了想，便花钱买了一头骡子，给他弄了一辆骡车，让他平时赶着骡车拉点货物，运个脚什么的，也算是一本营生。 叶薇到了李家之后，把情况和李老根说了，李老根一听，就答应了，赶紧让李柱套上了骡车，去叶家搭把手。 骡车的动静肯定是不小，李柱到叶家的时候，还是惊动了其他人。 张氏没想到，王氏竟然真的敢就这样雇车去县里，若是换了平时。她早就开骂了，可张氏还是很注意自己对外的形象的，所以她没出面，而是没好气的道：“这一天天的穷折腾，根本就不是啥过日子的人！老大这个媳妇，是娶坏了！” 叶海清知道张氏心里不舒服，赶紧道劝道：“娘！您看您这好好儿的，又说这个干啥啊！” 张氏被闺女说了一句，心里不舒服，可是又舍不得说叶海清，于是便把气撒在蒋氏头上：“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这会儿杵着干啥呢、？还不赶紧看看外面咋回事？！” 蒋氏被张氏说惯了，再加上她心里也相当好奇，所以破天荒的没有生气，而是干脆的答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门。 李柱毕竟是外男，不好进屋，所以最后还是叶薇和叶荞一起，把叶泓宇扶了出来。 李柱也是个有眼力价的，见状赶紧迎上前去，把叶泓宇接了过来。 这段时间里，王氏早已在车上铺好了柔软的垫子，以免路上颠簸加重叶泓宇的伤势。 王氏毕竟是守寡之身，出门怕张氏又以这个借口为难她，叶荞虽然年纪大些，但毕竟已经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明目张胆抛头露面不合适，所以这次，是由叶薇带着叶泓宇一起去县里。叶薇虽然这段时间内表现的比较成熟，但毕竟也刚刚只有十四岁年纪，王氏终究还是不放心，是以站在李柱面前不断的嘱咐对方好好照顾叶薇，不要让她吃了亏。 李柱虽然因为小时候身体孱弱，被全家人宠着，但性格却很好，再加上他的身体是当年叶海英在的时候为他调理好的，心中自然也对王氏一房多了一份感激，听了王氏的话之后，忙道：“婶子，您看都是一个村住着，乡里乡亲的，客气啥？您就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照顾泓宇兄弟，保证把他们兄妹全须全引的给您带回来。” 王氏闻言心中感激，待要说些什么，身后便想起了蒋氏的声音：“呦，大嫂，今天不轮到你们这房做饭，你可是清闲了啊……这一大清早的，在这儿折腾什么呢？” 第76章 金镯子 因为早上的事情，王氏心里把蒋氏膈应的不行，但她天生不会和人拌嘴，便压着心里的郁闷，答道：“这不是泓宇这腿夹板已经拆掉了，琢磨着送他去县里看看郎中，免得咱们不懂医术，再让这孩子的腿长歪了。” 现在的蒋氏已经确定了叶泓宇的腿好不了，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之前的顾忌，于是瞥了瞥嘴道：“不是早就说治不好了吗？歪不歪能咋的？又不是走不了路了！再说谁说大房没郎中？四丫头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郎中呢。不过我说大嫂，之前你不是一直哭穷吗？给四丫头看病都一直让娘出钱，怎么这会又是看病，又是雇车的，反倒不见你心疼了？啧啧啧，这亲生的闺女，倒是不如后接回来的儿子了……” “三弟妹！你别胡说八道！”王氏被蒋氏这赤裸裸挑拨的话气得够呛，“什么亲生的、后接的？都是我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哎呦，我就是一说，你生什么气呢？”见王氏生气，蒋氏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就是好奇，嫂子你哪来的银子？可别到时候付不起雇车的钱啊……”说到这，他还故意看了旁边的李柱一眼。 长辈妯娌拌嘴，李柱这个晚辈本来就很尴尬，现在蒋氏这么一问，他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有外人在，叶薇不是很想搭理蒋氏，可蒋氏把话说成这样，她也没办法再置之不理，于是便开口道：“我们原本就没钱，不然也不会我都快死了，娘还跪着求奶拿钱请郎中。不过现在倒是不用了。” 她看了一眼王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道：“说起来，这倒要谢谢三姐了，要不是三姐之前给我那个镯子，我们现在也没有银钱给大哥看病。” “你说什么、？”蒋氏闻言顿时叫了出来，“你是说，你要把茵儿的镯子当了？！！” 那可是金镯子，赤足金的！ 这丫头真敢！！ “三婶，你怎么忘了。这个镯子可是三姐给我的，已经是我的了。”像是要故意气她一样，叶县故意撩起衣袖，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 “你这个死丫头，你竟然敢……”蒋氏顿时气急了——之前给叶薇镯子，那是不得已的，她还想等着叶茵除了门子之后，再找机会让这个死丫头把贪她们三房的两样首饰还回来呢，可现在对方竟然为了给一个瘸子看病，把她的镯子当了，这让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三婶！”叶薇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的道，“您可别忘了，这个镯子是怎么来的……” 蒋氏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叶薇见状冷笑了一声，轻盈的跳上了车，任由蒋氏在身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终究是闺女第一次出远门，王氏心理还是不放心，见李柱已经准备赶车，赶紧走过去嘱咐叶薇一定要小心，遇到事情宁可忍忍，也不要与人起冲突之类。 叶薇知道自己这个皮相不让人放心，王氏的担心也有道理，于是也连连安慰她，并承诺一看完病便立刻回来，绝对不让王氏忧心云云。 蒋氏站在后面，看着王氏和叶薇在那里“母女情深”，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叶茵和自己的疏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再加上她想打听的基本已经打听到了，所以干脆一扭身回了上房。 张氏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蒋氏一进门，便赶紧道：“问出来咋回事了吗？” 蒋氏心里憋着气，但面对张氏的时候却不敢造次，于是赶紧道：“问出来了，是大房雇了车，让四丫头陪着泓宇去县里看病。” “四丫头？一个小丫头片子，真能穷折腾。”张氏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他们哪来的银钱？” 这些年她不是把大方大部分的钱都收过来了吗？怎么老大媳妇还有银钱送叶泓宇去县里看郎中？难道这个扫把星有私藏？！！ 说道这个，蒋氏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了：“我问过了，四丫头说，她要把之前茵儿给她的金镯子当了，给大郎看病……” “你说啥？”张氏瞪着眼睛，差点从炕上跳了起来，“这个小丫头片子，胆子也太肥了！果然，就不应该给她们手里留一文银子……” 她气得几乎浑身发抖，指着门口一连声的道：“去，老三媳妇，你赶紧去，去吧那个败家娘们给我叫进来……” 张氏这么一怒，蒋氏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她应了一声，便打算往外走。 可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叶海清突然开口了：“三嫂，你等等！” 说完之后，她又转头看向张氏，道：“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三丫头好好的，会给四丫头个金镯子？” 张氏原本正在生气，这会儿却被问的一愣，她虽然在家里跋扈，却也知道叶茵干的事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愿意用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去脏了自己闺女的耳朵。 于是，她含含糊糊的道：“他们小姐妹关系好，你管这么多干嘛？” 她这话根本骗不了叶海清，她心里明白，三丫头对四丫头，心里一直是非常看不起的，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突然给了她一个镯子？ 叶海清隐隐感觉到自己不在家这段时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时候，可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于是她便暂时抛开这些疑问，转而劝张氏道：“娘，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东西既然已经给了薇丫头，就是应该交给她自己处理，咱们也不好多问。” “咋的？这家谁当家做主？他们瞎花钱，我问一句还不行吗、？”张氏听到不好多问几个字，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利受到了挑战，立刻瞪起了眼睛。 叶海清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对自己老娘的脾气知道的清清楚楚，闻言赶紧道：“娘，您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嫂她一向沉稳，做事情不会乱来的。再说了，之前三嫂不是说了吗？大嫂这是为了给泓宇看病，不管怎么说，她能关心泓宇，好歹泓宇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她要对泓宇不好，还不是您老心疼？现在大嫂对泓宇不错，看起来也舍得花银钱，这始终时间好事，您老就别生气了……” 这边叶海清在全张氏，那边出了们的叶薇却发现这个便宜大哥的脸色有些不对——那样子，就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样。 所以说……古人就是麻烦。 叶薇心里无奈，便主动开口道：“大哥，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泓宇闻言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他对这个四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只知道她从小因为脸上胎记的原因，性格十分内向，在家里也很少露面，总是偷偷躲在房里，看见人别说是主动说话了，就连头都不敢抬。 可现在，面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却干干净净的衣裳，因为刘海的原因，脸上的胎记遮住了大半，一眼看上去，只看得到她那双黑亮灵动的大眼睛，倒是忽略了留海下露出的胎记。 这就是想通了之后的结果吗？ 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叶薇，再想想昨天晚上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叶泓宇一时间竟然有些迷茫。 叶薇哪知道叶泓宇这些心思，她见对方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又道：“大哥……大哥？” “呃？啊！”叶泓宇回神，见叶薇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己，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着美美的面发呆，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啊，也没什么，就是在想，咱们这么出门了，她……在家里会不会被奶责骂。” 虽然接受了王氏的照顾，叶泓宇终究还是没法叫出那一声娘。 对于他这种别扭，叶薇倒是不以为意，她们为叶泓宇做这些，原本也不是为了买好，不过是求个问心无愧而已——毕竟这些年叶泓宇对她们不亲近，但也只是不闻不问而已，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她们的事情，好歹也是叶海英留下的血脉，管他，也不过是为了这份血缘而已。 至于亲情……上辈子身为孤儿的叶薇表示，那都是培养出来的，和血脉本身没什么关系。 不管叶泓宇之前怎么样，他现在能够主动开口关心王氏，表示他本人也不是个白眼狼，这样的人，可以先观察观察，要是可以的话，以后倒是可以想办法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毕竟大房想要独立，可是缺少个能顶门立户的成年男子，叶泓宇已经十七岁了，如果能够带着他一起，以后自立门户的事情，说不定可以简单许多。 心里琢磨着这些念头的同时，叶薇面露难色的看着叶泓宇道：“你让我怎么说呢？” 叶泓宇闻言一愣：“该是什么就怎么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第77章 不差这一次两次 “你这话说的到是轻巧。”叶薇叹了口气，“你从小是爷奶带大的，这会儿问我，娘会不会因为送你看病挨骂，你让我说是好，还是不是好呢？” 她看着被一句话说愣住的叶泓宇，道：“我如果说是，是在挑拨你和奶之间的关系，可我若说不是，以咱奶的性格，你觉得可能吗？”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那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何必又要拿出来问呢？ 叶泓宇被叶薇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心里也有些惨然—— 是了，之前自己前途无量，奶她常说将来要解自己的光，做老封君，做诰命，那时候她对自己不用说，自然是处处照顾，但现在，自己不过是个瘸了腿、破了相的废人，再也没法实现她老人家的愿望，又有什么资格“特殊”呢？ 被从上方挪出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而且不说奶，就连爷的态度不是也表现的很明显了吗？拿着四丫头被退婚的银子，去给二叔买卷子，自己看病则是一文钱都不肯再拿…… 自己明知道奶的性格，王氏她一定是会挨骂的，自己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不肯承认，卑鄙的想要从叶薇这里得到安慰罢了。 叶泓宇越想心里越难受，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响，才轻轻开口道：“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们了……” 你知道就好…… 叶薇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叶泓宇虽然这些年做的不对，但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再加上王氏毕竟不是他的亲娘，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品行不坏了，倒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苛责与他。 怎么想着，她便开口劝道：“过去的事情，也都过去了，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其实也不用担心娘，反正这些年她被奶骂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等以后分家另过就好了。 叶泓宇：“……” 所以妹妹你这是在安慰我是吗？是吗？ 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觉到被安慰？ 叶薇丝毫没有感受到叶泓宇的纠结，她见对方没有说话，便抛出了萦绕在心中已久的问题：“大哥，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但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叶泓宇听得嘴角直抽抽：这是我妹子吗？这文绉绉的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有种在和书院里的同学说话的错觉？ 虽然心里有些谜，但叶泓宇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现出来，而是直接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自家兄妹，没什么该不该说的……” “那我就说了……”得到了许可，叶薇也不矫情，直接道，“大哥，你别介意，我只是觉得，你这次受伤，有些古怪……”说到这里，她看着叶泓宇的表情，试探着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和我仔细说说？” 叶泓宇闻言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他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叶薇说这话，几乎是在他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了。 叶薇见状，心里也明白自己逼“受害者”去回忆被害过程有些残忍，所以便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 “没有！”叶泓宇笑了笑，“其实那天的事情，我心里也有些疑虑。”正好借这个机会，同她说一说，就算她帮不上什么忙，好歹也能有个人一吐为快。 这么一想，叶泓宇竟然真的同叶薇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这件事情，要从那场文辉说起……” 叶泓宇是去年中的秀才，人都说，弱冠秀才、而立举人、不惑进士，这都算的赏识在同龄人中比较优秀的人，而在河西县这种学风比较落后的地方，他竟然能在十七岁的年纪中了秀才，这基本上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本人对于头年中秀才，第二年中举人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就连书院的先生，也说他应该好好沉淀两年，开阔眼界，而不是就这样在底蕴不足的情况下急匆匆的想着去中举人。 叶泓宇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不觉得先生的话有什么问题，于是他便写了今年下场科考的心思，而是联合了一些同学，一起远行，也算是取独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意思。 说是行万里路，其实也就是在省内几个城县转转，回来之后，便在一名叫做周启山的学子家里举行了三天时间的交流会。 这位叫做周启山的学子，祖上也是做官的，据说曾祖在前朝做到了尚书的位置，只是改朝换代之后，他祖父贪图从龙之功却站错了位置，这才为了避祸辞去了官职，阖家搬到了河西县居住。 虽说是避祸，可对方逼近时有底蕴的大家族，再加上周启山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明白的人，很快便成为了河西县轻易无人敢惹的大户。 所以，这次交流会定在周启山家是再合适不过了。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第一天大家坐在一起，把自己的见闻和心得拿出来，相互交流，可第二天、也就是他受伤的那天早上，却突然传出消息，说周启山病了…… 主人病了，他这个客人自然也不好多待，于是，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叶泓宇便想着先去看看周启山，然后提出告辞。谁知道去了对方的住处，下人先是让他稍等片刻，后来又说周启山病的厉害，无法见人，最后听说他请辞职后，还给了他十两银子，客客气气的把他送出了门。 十两银子……换算下来就是一万钱，这周家可真是够有钱的……不过…… 这大方的有点过头了吧？ 叶薇心里犹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大哥，你说的那个周……周文山平时也这么喜欢散财吗？” “什么周文山，人家叫周启山。”叶泓宇好笑的纠正了叶薇的“错误”，然后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周兄虽然家境殷实，但他家中办了几次文会，确是头一次这样出手大方……” 他话一说完，叶薇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这话倒只能想想，却不能真的当着叶泓宇的面说出来。 于是，叶薇转而问了叶泓宇自己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那大哥，我想问的是，那十两银子，你要了吗？” “怎么可能？”叶泓宇的脸瞬间涨红了，“君子爱财但取之有道，我们不过是交流学术，我对周家没有任何恩惠、也无贡献，好好的，拿人家十两银子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嘛……”叶薇缩了缩脖子，吐了一下舌头，继续道，“那后来呢？你就走了？” “不然呢？人家连银子都给了，不走还留着吃中饭不成？”这段时间一直被叶薇照顾，再加上也挺喜欢这个性格爽利的妹妹，所以说话间就越发随意了。 好吧，你有病，你最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叶薇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刨根问底：“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出来了啊，谁知道刚出城门不久，也就走了五六里路的样子，就遇到了那只马队。”叶泓宇说道这里，脸色有些苍白，“为首那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衣袍华丽，神态骄横，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子弟，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二话不说，披头就一鞭子打了过来……” “等等！”叶薇突然道，“你是说，他什么都没说，只打量了你一番，就对你动了手？” 叶泓宇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不应该啊……”叶薇喃喃的道，“就算是贵人子弟，蛮不讲理，也不至于这样……难道大哥你挡了他们的路？” “怎么可能？”叶泓宇苦笑道，“那可是官道，我只有一个人而已，又没有马车，怎么可能挡了他们的路？！” 说的也是……可这样连一言不合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动手，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叶薇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于是便沉吟不语。 而叶泓宇和她说这些，一来是为了不至于路上无话可说，二来则也是想把心里这些日子憋着的郁闷说出口，本来也没想着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此时见她一脸沉思的样子，也干脆跟着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叶薇才道：“其实，我问你这些，不是为了好奇，只是有些事情，一直有些疑惑。” “嗯？什么事情，你说。”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叶泓宇早就不把叶薇当做小孩子看了，一听她这么说，便立刻正了脸色。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大哥你记得要纠正我。”叶薇便沉吟着，边慢慢道，“据我所知，大乾朝其实对于穿着有很严格的规定，像是没有读书人的家里，只能穿粗布和棉布，商人家则可以穿绫罗，读书人和官宦人家，则才可以穿绸缎，我说的，没有错吧？” “嗯，是这样的没错。”叶泓宇点点头。 “那么问题就在这里了。”叶薇道。 第78章 分析 “大哥你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咱们家给你做的衣服通常情况下是最好的细棉布，只有两套绸衫是做出来用于重要场合穿的，我说的没错吧？” “是这样的没错。” “那就是了……”叶薇又道，“我想问的是，大哥你受伤的哪天，明明是赶路回家，为什么会穿着绸衫，而不是家里的细棉布直裰？而且我看那绸衫的样子，似乎不是家里做的……” 叶泓宇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道：“你说这个啊，我那天穿的的确是棉布衫，只是我在等着见周启山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衣衫，所以……” 叶薇闻言心中一动：“是你自己弄湿的？” “不是，是那个给我端茶的丫鬟，手一滑，不小心把茶撒到了我的衣服上。”叶泓宇说着，眼神也跟着凝重了起来，“那丫鬟拿了一件周兄的衣服给我，说是作为赔偿……我原本不要，可是他一直哭，说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如果我不收，会被周兄打死，我拗不过她，便同意了……” “所以，你当天穿的是周启山的旧衣服？！！”叶薇瞪大了眼睛，随后正色道，“大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文会的第一天晚上，有没有去哪里，或者惹到什么人？” 叶泓宇闻言犹豫了一下：“没有。”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好吗？”叶薇无奈的道，“我现在心里有个想法，需要你说实话来验证！” 叶泓宇有些为难的看着叶薇，最终还是无奈的道：“第一天晚上，大家兴致比较高，都喝的有些醉，后来他们就提议，想要去……想要去……” 说到这里，叶泓宇声音低了下来，脸上的神色看起来相当的不自然。 “想要去秦楼楚馆。”叶泓宇不好启齿，叶薇却相当大方，甚至还一脸理解的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哥你毕竟也十七岁了，这很正常。” 叶泓宇：“……” 你这是安慰我吗？可我不想要这种安慰啊！ 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和比自己大四岁的哥哥讨论这种少年慕少艾的事情真的正常吗？ 叶泓宇满脸通红，脑子里乱的跟被雷劈的差不多，可他却没忘了为自己辩解：“你别误会，我没有去！！是周兄他们去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愣，目光如电一般看着叶薇。 叶薇则叹了口气：“这就对了……” 不等叶泓宇问她想到了什么，她又道：“我原本就觉得奇怪，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被打，现在我大概是明白了……” 叶泓宇也不是笨人，叶薇这么一说，他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 叶薇面色难看的点点头：“我想，八成就是这样的……” 她不等叶泓宇再说，便道：“大哥，你还记得吗？之前你跟爷说过，你被打的迷迷糊糊的的时候，听到那人说的那些话，显然是有旧怨的，你说，会不会是那周启山前一天晚上在那种地方和人起了争执，知道对方的身份惹不起之后，便假装生病，找你当这个替死鬼？不然的话，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让你等了半天，又不让你见人？为什么明明是正常的告别，却要给你十两银子当盘缠？为什么你受伤这么久，你那些同窗好友却没有一个前来看你？” 见叶泓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叶薇又继续道：“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事，你一大清早出门，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那群人？搞不好就是周家放出了风声，他们才来故意堵你的！！大哥，我怀疑你做了周启山的替罪羊了！！” “这……”叶泓宇闻言有些犹豫。 叶薇见她这个样子，也知道他心里一时接收不了这个先是，于是便道：“这样吧，一会儿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去一趟周家，到时候看看他怎么说？” 叶泓宇心乱如麻，他一方面觉得这是最靠谱的解释，一方面又不想接受自己被同窗背叛的事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叶薇见状，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叶泓宇从小一帆风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之骄子，在这种情况下，让他陡然接触这些黑暗面，的确是有些困难。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道：“算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吧，咱们没凭没据的，贸然上门也不好，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的病治好，别的都……哎呦！” 她话还没说完，身下的骡车陡然一停，叶薇一个没坐稳，身体前倾，脑袋咣当一声撞在了车厢上。 “哎！小心点！”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叶泓宇在叶薇撞到头之后，才一把拉住她，“没事吧？” 没事儿？那么大声，你觉得疼不疼？ 叶薇用手揉着脑袋，用带着生理性眼泪的大眼睛指控的看着叶泓宇，不过她虽然疼，却没有道无理取闹的程度，她只是掀开了前面的帘子，脆声道：“大柱哥，怎么了？前面没事吧？” 李柱自然听到叶薇装的那一声闷响，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叶家妹子，前面有一排车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我害怕冲撞了对方，所以停的急，害你撞到了头，真是不好意思啊，叶家妹子。” “没什么，这种突然停车的情况，没撞上，只能说是大柱哥你技术高超，你很是不用往心里去。”叶薇安慰了李柱之后，转身边往车厢门口处走。 叶泓宇见情况不对，赶紧拦住她：“薇儿，你干什么去？” “没什么。”叶薇相当自然的道，“大哥你在车里等着，我下车看看情况。” “不行！”她话音刚落，袖子便被叶泓宇一把拉住，他沉着脸，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叶薇，“前面的车队是上好的清油布包的车厢，能有这样的车队，肯定不是一般人家，你一个小丫头，贸然上去，要是惹了什么麻烦可怎么好？” 他之前什么人都没惹，尚且惹来这场大祸，要是叶薇她一个不注意冲撞了什么有权势的，后果岂是她这样/的小丫头能承担的了的？ 王氏让她来陪自己看病，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他回去之后要怎么跟王氏交代？！ 叶泓宇的担心没有错，可他不知道的是，叶薇之前是在停车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风声之前在停车的时候听到了隐隐的声音，所以对前面车队的情况心里有了点猜测，心里有了想法，所以才会提出前去看看。 可偏偏此时叶泓宇却拦着她不让她出去，这岂不是让她之前的想法付之东流？ 叶薇原本想要睁开，可她一个小女孩，力气又怎么能比得上叶泓宇这样已经成年的男子？ 无奈之下，她只能试着讲道理：“放心吧大哥，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个小女孩，最多就是看看热闹而已，不用担心！” “胡闹！”叶泓宇呵斥道，“就因为你是个小女孩，出了意外情况不好处理，所以更不能让你自己单独上前，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总之，叶薇是耍赖也好，还是哀求也好，叶泓宇都坚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死拽着叶薇的袖子不松手，可偏偏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前面车队的事情又拖不得…… 情急之下，她只能道：“我又没有惹事的朋友，也没有换过谁的衣服，太平盛世，谁还能难为我一个小女孩不成？” 叶泓宇没想到叶薇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顿时一愣，叶薇便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他的手，跳下车，向前面的车队跑去！ 这人……不刺激一下就是不肯面对现实！！ 叶泓宇看着空空的掌心，再看着叶薇的背影，心突然堵得厉害—— 其实叶薇猜到的这些，他不是猜不到。 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他心里也对此有所怀疑，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被一直视为好友的同窗利用而已。 现在，这个他故意掩盖的伤疤，被他自己血粼粼的撕开，不是不疼，只是让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逃避了这么久，也是该好好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叶薇可不知道叶泓宇的这些心思，此时的她，所有注意力都在前面的这趟车队上面。 车队之前紧急听了下来，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下人正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双目紧闭的青年从车上抬下来，少年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焦急的大喊：“你们是死人啊？都愣着干什么？季成，你还不赶紧去县里回春堂找郎中过来？” 他这一说，一个面皮白净的二十多岁青年便面带难色的道：“季管家，这……这里离县城还有七八里的路程，少爷这个样子，只怕……” “怕个屁！”那管家气急了，“让你去你就去！骑马去！我告诉你，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我被老爷问罪不说，你们这些陪着出们的，谁都别想好！把你们转卖了还是轻的，要是把你们卖到煤山上，死了都落不得个全尸！！” 第79章 谁在那胡说八道 四周的仆人被他这么一说，俱都吓得面色一变，那个叫季成的青年脸色则吓得更白了！他强撑着已经软掉的腿，双手哆嗦着卸下了一匹马，跨上马背，没命的往县城跑去。 季管家见青年离开，便赶紧指示下人：“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少爷坐起来，让他喝点水？！” 他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要是真的扶他坐起来，你们家少爷只怕是没救了……” 季管家只能怪心急如焚，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勃然大怒，吼道：“谁？谁在那胡说八道呢？给我站出来！” 众家丁被吓了一跳，赶紧让开了位置，叶薇便出现在了季管家的面前。 季管家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个瘦小的、留着怪异刘海的，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你是哪里来的乡下丫头，怎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中虽然还带着怒气，却是比之前和缓了一些。 他这种变化看在叶薇眼里，原本有些提着的心更是放下不少，语气间也显得更加轻松：“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难道给你们少爷看病的郎中之前没有和你说过，他发病的时候需要平躺着才行吗？” 季管家闻言一愣，随后怒道：“你这丫头，净胡说八道，我从来就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薇年纪太小，他不忍心苛责，而此时恰好有人端着热茶过来，他便虎着脸道，“去去去，想玩的话，一边玩去，我这里正忙着，没空陪你瞎胡闹！” 说完之后，他便蹲下身子，作势要扶那青年起来。 “哎呀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叶薇见状急的够呛，忙道，“你家少爷得的是紫绀型先天性心脏病，你这么乱来，是要害死他啊！！” 她这么一说，管家顿时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叶薇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能一语道破他家少爷的病情。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地上的青年病情已经家中，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落下，面色又原来的惨白转为了淡淡的青色，嘴唇和眼角紧闭着，呼吸也越来越短促…… 叶薇见状，也懒得跟那人多说，她一把推开季管家，冲到青年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开始按摩他上臂某个位置的穴位。 季管家见状急了，忙道：“哎，你这丫头，怎么能这样？来人啊，还不赶紧给我把她拉……” “你给我闭嘴！”叶薇没等他把话说完，便不客气的呵斥道，“还不赶紧过来和我一起？？真想看你家少爷死吗？！！” 季管家被叶薇吼得一愣，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小丫头身上看到了和家主一样的威严，竟然让他在心底产生了隐隐的恐惧！！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有了这么个小丫头横插一杠子，到时候家主问起来，也能有个替罪羊！ 这么一想，季管家便咬咬牙，走到青年另一旁蹲下，拿起他的手臂，学着叶薇的样子按摩他上臂的穴位。 叶薇对季管家的心思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她对自己有信心，所以也不写于跟对方计较，而是看着周围的家丁怒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让开地方，让你们家少爷通通风？” 她一声呵斥，围观的家丁们哗的一下散开，叶薇还不满意，冲着季管家道：“这位大叔，你别光按摩，你家少爷发病的时候，你有没有给他喂救心丹？” “救心丹？”季管家一愣，“那是什么？” 叶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想到药名可能不一样，所以解释道：“就是急救的丹药，你家少爷不是心脏病吗?难道之前给他看病的郎中，没留下给他发病的时候应急的药丸？！” “没有啊！完全没听过。”季管家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开玩笑，要是有那东西的话，他刚才至于急成那个样子吗？ 不会吧？ 叶薇闻言，整个人都有些迷—— 华夏初唐的时候就有类似于救心丹一类的丸药了，怎么这大乾朝却没有这东西？这个时代的医术，不会落后成这个样子吧？ 叶薇在这边诧异，那边季管家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请问这位……姑娘，你是怎么看出我们家少爷是心疾的？” “这还用吗？”叶薇理所当然的道，“你家少爷肤色很白，却不是正常的白皙，而是苍白，他印堂发暗、人中泛青，眼下暗黑，面部浮肿……” 说到这里，叶薇按了按青年的手掌：“他手掌有轻微的浮肿，按压之后无弹力，指甲有纵向纹路出现，按压后血色回复较慢，指甲根部有紫绀……这些都是典型的心脏……心疾的情况，再加上他正在发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随着她的解说，地上的青年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面色也从之前的青白渐渐回复成了往日的苍白，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季管家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他之前照叶薇的话做，不过是被赶鸭子上架之后的顺势而为，他没想到，叶薇竟然真的有这个本事把他们家少爷救过来，于是，再开口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变得更加和蔼了：“这位……呃，小姐，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懂医术？” 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乡下丫头竟然真的能把少爷从心机爆发的边缘救回来！ 那可是省城里最有名的郎中都怯手的心疾！！ 对于季管家的怀疑，叶薇倒是能够理解，毕竟她现在的年龄、身份，都和她的医术不相符，因此她也不觉得季管家这样有什么不对，于是微笑道：“家父就是郎中，我这点医术，也算是家传吧……” 这下，季管家是真的震惊了！他忍不住开始想，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便能将濒危的少爷救回来，那如果是她的父亲的话，是不是就能治好少爷的心疾了？！ 可是，看着姑娘的样子，应该是住在附近的，问题是，河西县附近有名的郎中他家少爷基本上都看过了，怎么可能会有医术这么高明的郎中被遗漏呢？！ “请问小姐，令尊是……？” “家父姓叶，名海英。”叶薇看出了季管家的心思，也不避讳，直接道，“如果你想找她他的话，估计不可能了，家父三年前因为意外过世了，所以你想要找他的话，只怕是不可能了……” 季管家被看出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闻言赶紧道：“是我鲁莽了，还请姑娘节哀。” 叶薇点点头，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道：“行了，你家少爷这样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清醒了，但是你要记住，他清醒后一刻钟之内，不要让他吃任何东西，一面引起呕吐，加重心脏的负担，如果他渴得厉害，倒是可以用湿棉沾水给他擦擦嘴唇。” 叶薇救治这位富家公子，原本也是出于医者的仁心，攀附的心思倒是没有多少——毕竟这个年代贫富、阶级差距相当大，他倒没有想过借着这个机会索要什么报仇。 因此，见季管家将自己吩咐的事情记住了，她便点点头，转身想要离开！ 季管家正因为有人能够救治病发时候的少爷心中激动，正在心里合计着怎么能和人多聊聊，此时见叶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赶紧出声阻拦：“哎，这位姑娘，您请留步！” “嗯?”被喊住是意料中的事情，叶薇也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请问这位大叔，还有什么事情吗？” 季管家见叶薇脸上没有不耐的表情，顿时心里一松，把一直念在心里的问题问出了口：“请问，您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救心丹，是什么药？” “救心丹？”叶薇一愣，随后恍然道，“哦，那是一种丸药，正常情况下，像你们家少爷这种，有心疾的人，应该随时备在身边，如果感觉到情况不对，应该第一时间躺下，然后舌下含服，这样可以减少心疾发作时候的痛苦，也能减少危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过有这种药……” 叶薇闻言一惊，这才发现之前还面色清白，半只脚仿佛踏进鬼门关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醒了。 青年见叶薇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轻声道：“在下季云鸿，多谢这位姑娘在危机的关头出手相救。” 俗话说，相由心生，这话虽然不完全对，但大多数人的脾气心性还是能够从眼睛里面看出点端倪的。 叶薇见这人长得斯文清秀，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感激，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穿着粗布旧衣而目露不屑，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季少爷不用客气，不过是恰好经过，能够顺手帮忙，也不枉我学医一场。” 第80章 这算是赖上她了吗 “这么说，姑娘是郎中？”季云鸿在季管家的搀扶下靠坐在了路边树下，依旧一脸兴趣的看着叶薇，“那么敢为，姑娘芳名？医术可是家传的？” “我就是个乡下丫头，你这么文绉绉的说话，我还有点不习惯。”叶薇大大方方的道，“你说的没错，我家的医术是家传的。我叫叶薇，跟我爹学了点医术，我爹你可能听说过，他叫叶海英。” “原来是保和堂的叶郎中。”季云鸿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的道，“叶郎中的医术，别说是县里，就是放在省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叶姑娘有这样的医术，看来也是继承了令尊的天赋啊……” 叶薇上辈子醉心医术，对季云鸿这种寒暄，并不是很会应付，再加上她没和叶海英相处过，对这个身体的父亲也没有什么感情，是以，面对对方的夸奖，她只是淡淡的道：“季少爷过奖了，现在您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您的车队往路边靠一靠，也好让我们的车过去？” 她这番话显然出乎季云鸿的意料，他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竟然这般的冷淡，楞了一下之后，赶紧道：“很该如此。”说完，他看向在一旁的季管家，道：“季叔，赶紧让他们把车往一旁赶，给叶姑娘让出一条路来。” 季管家原本就对叶薇这个年纪虽小但艺术高明的小姑娘有些敬畏，此时见自家少爷发话了，赶紧道：“哎呀，你看，都怪我，看少爷没事了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这件事情。” 说完，他看着叶薇道：“那还要麻烦姑娘帮忙照看一下我家少爷，我安排好了就来！” 叶薇：“……” 这算是赖上她了吗？ 季云鸿自己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他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叶薇，温和的道：“今天真是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然的话，只怕我没法活着回县城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个笑脸人还是个温文儒雅的古代小鲜肉，还刚刚发病，叶薇态度自然是好了不少：“行了，你这才醒来多长时间，就谢了我三次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实在不用这样……” “也是……”季云鸿看出叶薇说的不是假话，赶紧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也是我幸运，发病的时候碰到了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姑娘这次去县城，有什么事情？我季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族，但还有些人脉，如果姑娘有需要，还请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季云鸿这话一说，叶薇就明白了，对方这是因为自己救了他的命，所以想要对自己表示感谢。想着这人虽然是富家公子，却知恩图报，和之前打伤叶泓宇的那人完全不一样，对他的印象便又好了不少：“也没什么，只是家兄前阵子受伤断了腿，现在痊愈的差不多了，我带他去保安堂找杨郎中复诊……” 她这话，季云鸿倒是没有怀疑。毕竟中医大夫，有擅长治疗内腑，有的擅长治疗外伤，很少有人可以做到内外科全部擅长的，叶薇小小年纪，能够在他心疾爆发的情况下施以急救已经很令人惊讶了，不会治疗断腿的外伤实在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如果是别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可若是保安堂的话，那还真是巧。”季云鸿道，“我们季家也顺便做些药材的生意，这保安堂就是季家的买卖，用得药材也基本上都是叶家提供的，那杨郎中，我之前去看病的时候倒也见过，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有他在，也避免杨郎中看对方是乡下人所以敷衍了事。 季云鸿的好意，叶薇心里明白，可一来她救人不过是医者的本能，二来她不了解季家的情况，不想牵涉太深，三来，叶泓宇的腿伤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其实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安安叶泓宇和王氏的心，更主要的目的，则是她的赚钱计划——毕竟小五摘的那些野红花还放着呢，不用的话，岂不是在那孩子面前“食言”了？ 再说了，以现在叶家复杂的情况来看，赚钱什么的，原本就是悄悄地进行，声张的不要，季云鸿排场那么大，带着他的话，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于是，叶薇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多谢季少爷的好意，只是，我原本也就是举手之劳，实在不用这客气，再说，你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易太过劳累，还是赶紧回家休养好一些……”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愣：她救了季云鸿一次，对方感谢她是正常的，看对方的人品，也不像知恩不报的人，正常情况下，对方不过是给点财物便罢了，像他这样既不提报酬，也不放她走，只是一个劲儿的套近乎，难道是…… “季少爷，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季云鸿商人家庭出身，从小便会察言观色，自然也看出叶薇的拒绝是出自真心，也看出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性格却相当直率，所以便收起了商人的那套客气，直截了当的道：“不瞒叶姑娘，我的确有事想要请教。” 果然……这样才正常嘛！ 见对方“有所求”，叶薇反而放了心：“相逢即是有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季少爷尽管说就是了……” 见她态度爽利，季云鸿也不客气，直接道：“我之前迷迷糊糊间，曾听到叶姑娘对季叔介绍患有心疾病人的情况，这些状况无一不和我身上的情况相符，叶姑娘令尊原本是这河西县有名的郎中，想来姑娘跟着令尊也是学有所成，不知道对我身上的病……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他这么一说，叶薇是真的惊讶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季云鸿竟然会向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求医。 不过说起来，她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便没有正儿八经的给人看过病，还真有些技痒，季云鸿这么一说，便想也没想的答应了下来：“既然你不嫌我年纪小，那我就献丑了。” 诊脉的话，自然是不能在地上，像季云鸿这种心疾病人，最好也不要坐着，于是，两人商量之后，便决定一起去县城里的保安堂，在那里也可以找一件静室让叶薇好好为季云鸿看诊。 约定一起去保安堂汇合之后，叶薇便朝自家的骡车走去，和李柱说好了直接去保安堂之后，她便轻巧的跳上了车。 之前叶泓宇一个没注意，让叶薇跳下了车，心里懊恼的不行！ 起初，他挣扎着让李柱扶他下车，可叶薇离开之前已经吩咐过李柱，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让叶泓宇下车，以免他一个不慎，伤到骨头。 李柱哪里知道这只是叶薇的借口而已，他生怕自己一个没看好，让叶泓宇乱来，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一见叶泓宇要下车，便死命的拦着对方不让他动。 叶泓宇原本就是个书生，体力不及李柱，再加上这段时间受伤卧床，哪里挣的过李柱？他一边和对方僵持，一边用余光注意着叶薇的情况，没想到的是，这小丫头过去非但没有受欺负，还大大方方的回来了…… 叶薇的平安回来，让叶泓宇着实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一股怒气也不由自主的冲了上来：“薇儿，你实在是太胡闹了！！” 他也顾不得自揭疮疤，板着脸看着叶薇道：“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凑上去，万一出了事情，我要怎么跟……家里交代？”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叶薇知道叶泓宇是在关心自己，所以被训了之后也不生气，而是笑嘻嘻的道，“之前我坐在前面的时候，就隐约听见前面说什么心疾复发，恰好对方的车队又挡了我们的路，这才大着胆子上前看看，不然的话，我哪里敢往前凑啊？” “你还敢说！”叶泓宇怒道，“你也知道那是心疾发作！要人命的！你就这么凑上去，万一对方迁怒于你，可怎么办呢？对方堵了路又怎么样？不过是耽误一点时间而已！平时看你还是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还会做这种糊涂事？！” “正是因为心疾我才要去啊！”叶薇之前还在低头认错，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叶泓宇，“大哥，我跟在爹身边这么多年，好歹也是个医者，身为一个医者，当有一颗仁心，又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你……”叶泓宇想要说些什么，可恍然间，叶薇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过世的父亲。 他虽然从小被张氏抱到上房，小小的叶泓宇对父亲还是相当濡慕的，他印象中的父亲，是个医术高超、凡事以病人为重的好人。年幼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看到父亲为了给人看病，大半夜的被人从暖暖的被窝中叫起来，有的时候病人家远，还要大半夜的爬山越岭，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过一丝的埋怨…… 第81章 是不是傻 他记得父亲经常说医者仁心，也是这么做的，他没想到的是，同样的话，同样的感觉，竟然会从叶薇身上再次看见。 “没想到，最像父亲的人，竟然会是你……”叶泓宇看着叶薇，突然笑了。 叶薇：“……什么意思？”他应该是在夸自己吧？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叶泓宇拉回思绪，“跟我说说吧，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对方是什么人？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叶薇便想起来了，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知道县城有个季家吗？” “季家？”叶泓宇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是做生意的季家？前面车里的人是季家二公子季云鸿？！” “我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叶薇道，“不过那人的确说自己是季云鸿，而且说家里是经商的，我们一会儿要去的保安堂就是他家的生意……” “没错！”叶泓宇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就是他！” 见叶泓宇神色有异，叶薇也有些好奇：“怎么，大哥你知道这个人？” “我当然知道了！”叶泓宇道，“季家算是河西县最有名的富户了，他们家主要经营的是丝绸、瓷器、米粮这些生意。据说他们家祖上在前朝曾经是高官，后来被奸臣所害，差点性命不保。索性他家先祖有先见之明才在紧要关头全身而退。回到河西县以后，他们便用微薄的家底开始经商，短短十几年便积累了丰厚的家产！后来，到了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他们家祖上曾经倾尽家产，为太祖皇帝筹借军需物资，太祖皇帝感念他们家的大义，还赐下一块‘儒商’的匾额，这件事在河西县乃至整个省城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他们家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不去省城居住，而要住在这小小的河西县呢？”叶薇有些不解。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人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叶泓宇边回忆边道，“据说好像是季云鸿爷爷这一代原本没有男孩子，后来找人算过，说是风水问题，后来就在河西县起了这座大宅子……” 卧槽！这是古代现实版迷信诶…… 叶薇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八卦道：“那后来他家生了男丁了吗？” 叶泓宇：“……”你这是在逗我？ 叶薇看着他的眼神，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缺心眼的话——没有男丁他爷爷怎么来的？他爹怎么来的？季云鸿怎么来的？ 似不似傻？！！ 好在叶泓宇没有嘲笑她的意思，继续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个宅子起了作用，住进去之后，季云鸿的祖父很快就出生了，季家也终于有了后代。也正因为如此，季家在经商的同时经常做些善事，所以他们不但是太祖亲封的儒商之家，也是远近有名的行善积德之家。”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满的瞪了叶薇一眼：“所以说今天也是你运气好，碰到的是季家，不然的话，只怕你连靠近给人看病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人抓住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叶薇没想到叶泓宇说着说着又把炮火对准了自己，赶紧举起双手连连认错道：“我知道了，大哥！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再念了！！那你赶紧说说，那个季云鸿是怎么回事？！” 事情都发生了，叶薇认错态度也相当诚恳，叶泓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瞪了她一眼之后，继续道：“这个季云鸿，也算是相当有名的人物。我十六岁就中了秀才，人家都说我是天才，其实在我看来，那季云鸿才是真正的天才！据说他不到半岁便能吐字清晰，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因为祖训不能参与科举，所以他十二岁便转而经商。” “原本季家是不经营药材生意的，可是这季云鸿从小便患有心疾，所以季家这才开了保安堂，并经营医药生意，就是为了可以帮季云鸿搜罗天下奇珍药材和有名的国手名医！季云鸿虽然身体不好，但脑子相当好使，硬是将药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现在成了季家生意相当重要的一块……” 叶泓宇这边说的一脸敬佩，叶薇那边听得风中凌乱—— 这个季云鸿的事迹，听起来也太玄幻了，经商奇才却身体孱弱什么的……这听起来完全就是小说里男主角的人设啊！！ 叶泓宇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在想什么呢？”说完，他狐疑的看着叶薇，“你还没跟我说，刚才在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该不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吧？” 以前他倒是没这份担忧，但要是现在……他还真没那个信心。 叶薇也跟也没瞒着叶泓宇，直接就把自己刚刚去给季云鸿治病、并且约好在保安堂见面的情况和他说了。 叶泓宇听完之后直接气笑了：“叶薇啊叶薇，我是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季家是什么人家？人家那家底和人脉，都没找到能治疗季云鸿心疾的人！你才多大年纪，竟敢给季云鸿看病！你真是……” 他看了叶薇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算了，事已至此，怪你也没有什么用。”他沉吟着道，“不管怎么样，今天就先这样过去，反正他这么多年也没找到能治愈心疾的郎中，自然也不会太过刁难你。我虽然落得现在这副模样，但书院里的易先生却对我颇为照顾，他与季云鸿的父亲有些交情，大不了我去求他帮忙从中斡旋，想来以季家这样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为难你这么个小丫头……” 叶薇知道叶泓宇自从受伤之后，最怕的就是与昔日故人联系，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为了自己求到自己老师的头上，这份心意，也着实难得了。 这么想着，叶薇便道：“大哥，你放心吧，那季云鸿的病，我有办法。” “你……”叶泓宇闻言有些吃惊的看着叶薇。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这个妹妹话不多，但却从没有无的放矢过，如今她这样说，显然是心里已经有了底。 可是…… “薇儿，你告诉大哥，你真的有信心吗？”他认真的看着叶薇，“你一直说你的医术是跟爹学的，可据我所知，季家八九年前也曾经找过爹为季云鸿看诊，但爹却是束手无策，你说你对他的病有办法，这‘办法’又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换了旁人，被叶泓宇这么一问，肯定要露怯，至不济也会有些心虚的表现。 可叶薇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早就练就了一身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本领！是以，面对一脸严肃的叶泓宇，她理直气壮的直视了回去：“大哥你也说了，那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当年季家找上门来，爹却没能治好他的病，这件事爹一直放在心里，也一直相当遗憾，所以这些年他一有时间就做这方面的研究，原本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可是还没等去找季家，就……” 叶泓宇：“……” 拜托，他伤的是腿，不是脑子好吗？ 爹是远近有名的名医没错，可他这辈子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多了，难道每个治不好的都放在心里，等有时间了研究？累都累死了！ 这是真“欺负”他从小不再爹身边长大啊…… 胡随处次，可叶泓宇就算知道对方在胡说八道，可这样有理有据的答案却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就像他明知道面前这个妹妹身上有很多秘密，可这些年他和大房实在不亲，根本没什么立场刨根问底！ 无奈之下，他只能瞪了叶薇一眼，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算了，她既然不想说，自己就不再多问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大不了自己拿命护着她就是了！ 也算不枉了大房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维护之情…… 叶薇被瞪了一眼，不过她完全不在乎。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理由根本瞒不了叶泓宇这种“聪明人”，可是没关系，聪明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相处起来更加轻松。 果然，叶泓宇虽然心中不满，最终却也只是瞪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就在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中一点点的过去，骡车很快就跟在季家车队后面进了城。正常情况下，像这种进了县城的车，都应该收税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前面的车队打过招呼的原因，李柱竟然赶车骡车没有丝毫障碍的进了县城的大门。 “李四哥，麻烦你稍等一下。”叶薇见进了县城，便撩开了车上的帘子，对李柱道。 李柱原本得了王氏的嘱咐，已经打定主意这一路上多多照顾叶家兄妹，必要的时候要出来“主事”。可这一路上，他是亲眼看见了叶薇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丫头，就凭着一张嘴和季家攀上了关系。因此，此时的他已经不把叶薇当做随行跑腿的小丫头，而是当做真正拿主意的人看待了。 第82章 把这镯子当了 因此，叶薇这么一说，他便立刻勒住了缰绳，回身问道：“叶家妹子，什么事？” “是这样的。”叶薇道，“我们这次出门太过仓促，身上没带银子，所以还要劳烦李四哥帮我们找一家生意好的当铺，我想把手里的镯子当了，然后拿钱给大哥看病……” 李柱：“……” 李家屯不小，可每家是个什么情况，家家户户心理都大概其有个数，而在李家屯里，叶家又是外来户，所以更受瞩目。 大家都知道，叶家老爷子为人古板严肃，老太太张氏为人好胜刻薄。老大叶海英确实个好的，不但医术高超，而且为人相当和善，娶的妻子王氏也是贤良淑德，品貌俱佳。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叶家老大去的早，可怜王氏留在叶家，没少受张氏的气，只是他没想到，大房竟然混成了身无分文的地步！ 这叶泓宇，原本也是被叶家二老捧在心尖上的孙子，这一受伤，立刻就没了之前的待遇。他昨天还看见叶家老二带着妻女大包小包的往家搬，结果叶泓宇这个侄子却落到了看个病都要继妹陪同，继母当首饰的地步，不知道这叶家老大泉下有知，会不会伤心…… 心里虽然这么想，李柱却不会说出来，他想了一下，道：“我知道县城里面有两家当铺，一家在就在附近，一家稍远些，在城东，叶家妹子你想去哪一家？” 对于李柱的问题，叶薇么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李四哥，你知不知道，我二叔在哪家铺子？” “这个我倒是知道。”李柱道，“叶二叔就在附近这家当铺里面做账房。”而且这账房的位置，还是叶海英当年治好了东家，求情才给他安排下来的，这件事情李家屯里谁不知道？ “这样啊。”叶薇沉吟道，“谢谢你了，李四哥，那就麻烦你，我们去……”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一个清朗的男声便响起：“请问叶姑娘是不是在车上？” 叶薇一愣，撩开车帘，只见之前那个被季管家喊作季成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马车前面。 “在，有什么事？”心里差不多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叶薇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的问道。 “打扰叶姑娘了。”许是得了季管家的嘱咐，季成在面对叶薇的时候丝毫不敢托大，而是恭恭敬敬的道，“我们家少爷见姑娘的车停下来，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差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这话说的小心翼翼，样子看上去像是很怕触怒叶薇一样。 他这副样子看的叶薇一阵好笑，想来是季云鸿一直派人关注自己车上的动静，此时见车子突然停下来，怕除了什么岔子，所以赶紧派人过来看看情况吧？ 不过不管这季云鸿是什么心思，他办事的方法和态度却处处透着尊重，并不让人反感，这种人，情商智商都在线，也怪不得他年纪轻轻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了！ 心里怀着对季云鸿的赞赏，叶薇微微一笑，她也不矫情，直接把镯子从腕上撸下来，从窗口递了出去：“既然这样，就劳烦这位小哥，帮我找个当铺，把这镯子当了吧……” 季成：“……” 他没想到自己按照少爷的吩咐过来，竟然会问出这个原因，他看着眼前细瘦的手中那显得越发厚重的镯子，只觉得那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脑门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叶姑娘，这个小的可不敢接。您稍等，我去问问我们家少爷。”说完之后，他转身就往前面车队跑去。 那落荒而逃的样子，看上去就像身后有狗在追一样。 叶薇：“……” 过了不大一会儿，季成便回来了，陪着笑道：“叶姑娘，我们家少爷说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种情况，让姑娘为难是他思虑不周，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我家少爷的意思是，叶公子的伤耽误不得，我家少爷之前已经派人去吩咐那边辟出了一间静室，杨郎中也已经等在哪里了，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就直接去保安堂，您看可以吗？” 其实叶薇想要当镯子，一方面是纯心想要膈应叶茵，另一方面也属实是手里没有银子，他不能把希望寄予季云鸿对她的“感谢”，所以才会急着找当铺。 现在对方已经把意思表现的很明白了，就差直接说“你跟着我去保安堂吧，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过来给我看病了，钱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啊亲”，叶薇也不好意思执意要求去当铺了。 毕竟她这一路上脑子也没闲着，竟琢磨怎么和对方做生意了——她是个大夫，能够和家里有医药生意的季云鸿说上话，总比贸贸然的去找医馆推销自己的药来的好吧？ 像她这种特殊情况，再加上这个年代女人的低下地位，明堂正道的做郎中开医馆显然是不可能了！既然这样的话，倒不如做些“高端”生意——她还得在自己神医名头传出去之前和老宅撇清关系呢！ 不然的话，就那一家子完全不知道感恩的吸血鬼性格，除非她死了，否则大房永远也别想另立门户单过日子！ 这么一想，叶薇便不再坚持，而是点头同意了季云鸿的提议，李柱赶着骡车再次前行，这次则是直奔保安堂而去。 可能是之前叶薇救治季云鸿的手法太过神奇，骡车到达保安堂门口的时候，早有季家的下人等在门口，季云鸿本人也在季管家的搀扶下，站在最前面等着叶薇下车。 李柱见状吓了一跳，就连叶泓宇也是目露吃惊，叶薇上辈子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好歹她之前也是经常被人用专机接送的国手，这小小阵势她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面对众人的注目和街上人好奇的视线，叶薇并没有丝毫异样，她大大方方的跳下车，然后撩开车帘，看样子是打算扶叶泓宇出来。 季云鸿既然摆出了这副架势，哪里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叶薇自己动手？ 是以，叶薇不过刚刚撩开帘子而已，早有几个手脚利落的下人抬着担架过来，把叶泓宇放在担架上抬了进去。 叶薇见状微微一笑，走到季云鸿面前：“麻烦季少爷了……” “叶姑娘客气了，救命之恩在线，季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怕思路不周，让姑娘为难。”季云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也算是对之前的事情做了隐晦的解释。 叶薇原本就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于是便微微一笑：“季少爷刚刚发病，这时候最好不要久站，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躺下静养才好。” 许是身体实在不舒服的缘故，季云鸿也不矫情：“之前已经吩咐过了，令兄已经被送到了杨郎中那里，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静室已经辟好，叶姑娘不介意的话，还请进去一叙？” 正常情况下，季云鸿这种年轻公子邀请一个女子进房间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一个不慎，还会传出不好的留言。 可起来叶薇还不到十四岁，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一些，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对这些倒是没有忌讳。 于是，她看向李柱，轻声道：“李四哥，麻烦你过去照看一下我大哥可好？” 李柱虽然能说回到，但到底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季云鸿这副排场？是以，早已浑身不自在的他，听叶薇这么一说，赶紧答应了一声，在季家下人的带领下向叶泓宇的方向去了。 季云鸿见状轻笑一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姑娘，我为你带路。” 来到了静室之后，季云鸿便屏退了其它的下人，只留了季管家一个人伺候，而他自己，则与叶薇一起坐在待客的罗汉踏上。 刚一坐下，季云鸿便微笑着道：“今天的事，还是多谢叶姑娘出手相救了……” “季少爷，你已经谢过我四次了，实在不用这么客气。”叶薇不喜欢寒暄，便直截了当的道，“不管您是真的相信我会治好您的心疾，还是单纯的病急乱投医，总之，我现在坐在了这里，季少爷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替你把把脉。” 说实话，季云鸿把叶薇请到这里，其实对对方能够治好自己的病没有多大的期待。 他主要是想问问叶薇之前说的“救心丸”究竟是个什么的东西。 季云鸿都没把握叶薇会说，没想到的是，叶薇竟然这么干脆，上来就直接要求给自己号脉。 对方既然已经这么主动了，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他便在叶薇的吩咐下躺好，并自觉在腕下垫了一个脉枕。 很好！ 一看就是个经常看病的，这都看出经验来了！ 叶薇有些好笑的在心里吐槽，随后正了脸色，在季管家紧张的目光中，将手指搭在了季云鸿的腕上，认真的探查起对方的脉象来。 第83章 心疾是不能喝茶的 既然已经邀请叶薇为自己看病，季云鸿也自然不会放任自己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之前在车上的时候，他已经派人了解了对方的情况。 是以，这边叶薇认真的摸着季云鸿的脉象的时候，那边季云鸿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叶薇—— 女孩看上去很瘦，比实际年龄要小，最多只有十二三岁左右，她的肤色有些偏黄，因为对医药略有研究，所以他知道，那是营养不良的结果。 她年纪还小，但脸庞的线条却是优美流畅，能看得出，长大之后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那怪异的斜刘海却挡住了她的一只眼睛和大半的面庞，看不清她的五官，季云鸿甚至还能从刘海的边缘隐隐看到一些红色的胎记。 是了！叶薇的确是叶海英的第二个女儿没有错，因为整个县城都知道，这个叶薇从生下来开始，脸上便带着一块血红的胎记！ 可能是因为心疼小女儿的原因，叶海英一直把对方待在身边，按照这种情况来看，这叶薇会医术应该也说得过去。 可奇怪的是，她得到的消息是，这个丫头因为脸上胎记的原因性格沉闷、孤僻寡言，和面前这个性格开朗、处事大方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叶薇的医术真的是叶海英传授的？可当年他去找叶海英求医的时候，对方已经明确表示对自己的病束手无策了啊。 没道理父亲治不好的病，仅有十几岁的女儿能治得好啊…… 这边季云鸿根本不报希望，只好奇叶薇性格和身份的反差，侍立在一旁的季管家则是提心吊胆，目不转睛的看着叶薇——他倒不是担心对方对自己家少爷下黑手什么的，他只是隐隐有种感觉，这个能够仅凭着按摩两个穴位控制住少爷病情的女孩，或许真的有办法能够治愈自家少爷的心疾也说不定。 时间就这样在众人的各有所思中一点点的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叶薇才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季管家闻声心里一沉，赶紧道：“叶姑娘，我家少爷的情况怎么样？” 叶薇还没来得及回答，季云鸿便在一旁笑道：“季叔，你实在是太紧张了，叶姑娘都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让人送茶来？” 季管家闻言赶紧道：“茶已经备好了，只是刚才见叶姑娘忙着，没敢打扰，所以没让人端上来。” 说完之后，他一挥手，一个下人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季管家亲自把茶杯端给两人，这才退后两步，站在一旁。 直到此时，季云鸿才端起茶杯，微笑着对叶薇道：“这茬是一位族兄去江南的时候带回来的，虽不是什么太名贵的品种，但胜在味道醇厚，叶姑娘不妨尝一尝。” 对于茶道，叶薇虽然说不上精通，但却也是稍微懂得一点喝茶的礼仪的。 在季云鸿的注视下，叶薇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杯子，打开杯盖，先是轻轻嗅了嗅，沁人的茶香顿时缭绕鼻端。随后，她看了看茶叶的颜色，用杯盖将茶叶撇开，将杯沿缓缓端到唇边，浅尝了一口，在嘴里稍微含了一下，让茶水在舌尖流过，这才慢慢的咽了下去。 “高雅清甜、浓而不郁，真是好茶。”叶薇放下手中的杯子道。 她这一套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的迟滞，整个过程看上去赏心悦目，竟仿佛品惯了香茗的大家小姐一般！ 季云鸿正暗自好奇，闻言一愣，赶紧笑道：“叶姑娘喜欢便好。” 许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为了避免尴尬，季云鸿端起杯子，作势想要喝茶。 不料，却被叶薇拦住了：“哎，季公子请稍等。” 季云鸿闻言，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叶姑娘有何指教。” 叶薇见他好像真的不知原委，便好奇道：“难道之前没有郎中告诉你，你的心疾是不能喝茶的吗？” “不能喝茶？”季云鸿一愣，随后看向一旁的季管家，“我怎么记得，之前的几个郎中告诉我，多喝茶水对心脏有好处呢？” 叶薇：“……”所以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的中医水平比自己的世界要要落后这么多？！！ 她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季云鸿道：“其实那些郎中说的也没有错，正常情况下，对于患有心疾的长者，多喝茶水是有益的，毕竟茶水可以消除疲劳，预防心梗，对心脏的正常功能有好处。” 对面听她说话的毕竟是两个“古人”，所以叶薇故意省略了胆固醇、动脉硬化等名词，尽量讲一些对方可以听得懂的名词。 “可是你的情况却不一样。”做了上面的解释之后，叶薇又话锋一转道：“我之前摸你腕间的脉象细如丝线、往来极微，荧荧如蜘蛛之丝而欲绝，三侯不散不断，这是最明显的细脉。有这种脉象的先天性心疾病人，会有心律失常的情况。你小的时候，只是在剧烈运动或休息不好的时候出现心跳过快或过缓的状况，大了之后便开始头晕、胸闷、胸痛、气急、多汗、颜面苍白、四肢发冷、抽搐、昏迷，甚至心脏偷停！而茶叶能提神，加速血液流动，最容易诱发这种状况，所以，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以后这茶，还是不要喝了的好……” 她这一番话说的季云鸿和季管家都哑口无言，他们从未听过细脉这种说法，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心律失常，但他们都知道的一点，就是叶薇竟然把季云鸿的症状说的丝毫不差！ 仅凭着号脉便能得出这些结论，单凭这一手，全省城的名医便无人能及！！ 季云鸿被震撼住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叶薇这手厉害的医术真是跟叶海利学的吗”这种疑问，一旁的季管家则面露狂喜，赶紧道：“那请问姑娘，我家少爷平日里应该喝些什么才好？” 所以说，有钱人家的人就是喜欢讲排场，白水就不能喝了不成？ 叶薇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丝毫不显，道：“像是季少爷这样的情况，若是不喜欢白水寡淡，平时多喝些安心茶或者是顺心饮都很好。” 她说的轻松，季管家却听得一脸懵逼，忍不住道：“姑娘恕老朽孤陋寡闻，请问，这两种汤饮究竟是如何制作的？” 不会吧？这也不知道？！ 叶薇对这个时代的意料水平已经无力吐槽了，有些无奈的道：“安心茶每杯用夜交藤，柏子仁，丹参，桂圆，当归，山楂，延胡索各一钱，将这些药材切碎，沸水冲泡一刻钟后代茶饮用，至无味为止。” “顺心饮则是取熟地黄，丹参，山茱萸，郁金，人参各一钱，用沸水冲泡 饮用方法：将上药切细泡开水代茶饮用，每剂泡一刻钟后即可徐徐饮用，这两种茶饮最是可以止心痛、安心神、益心肾，季公子现在的身体状况，用这两种茶饮是最好的。” 她见季云鸿一边听，一边用笔记下，便又嘱咐道：“不过这两种茶饮对你来说也只是起到减少发病次数的作用，并不能彻底治愈你的心疾。” 季云鸿原本也没想过这种简单的茶饮可以治愈自己的心疾，闻言非但没有失落，反而饶有兴致的道：“能够有缓解作用，已经很好了。之前我还没有注意，现在叶姑娘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喝茶之后，总是会多多少少有些心跳加速，以前没有注意，现在一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我这心疾自出生以来就有了，看了这么多郎中之后，我早就不奢望能够治愈了，今天请叶姑娘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之前说的救心丹，是种什么药物？这种药是专门针对我病发时候的急救吗？” 之前季云鸿问茶饮，叶薇可以毫无顾忌的给他方子，可这救心丹的方子，叶薇却是不能轻易拿出来。 于是，在季云鸿的注视下，叶薇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才道：“这救心丹是一种丸药，主要作用是行气活血，祛瘀止痛，可以疏通冠……心脏的血流，缓解心疾发作时的绞痛，平日暗示服用，可以极大减少你发病的次数，万一你身体状况不好，心疾发作的时候用它配上穴位按摩，可以用来急救……” “原来还有这样治疗心疾的药物……”季云鸿听得连连点头，随即道，“这救心丹，是……叶郎中研制出来的？” 叶薇很想把“父亲当年没能治好你的病，所以心怀愧疚，这些年来一直研究治疗心疾的做法”这个理由再拿出来对季云鸿说一遍，可她知道，这个理由可以说服心甘情愿装糊涂的叶泓宇，却不能说服季云鸿。 不过叶薇也是光棍的很—— 说服不了，就不回答好了！ 现在是他季云鸿有求于自己，自己有必要老老实实的人家问什么自己答什么吗？ 第84章 赤血软金 再说了自己的医术本身就远超叶海英许多，这种事情根本就解释不清楚，不管编什么理由，只能越描越黑，倒不如什么都不说好一些，这样至少对方能够投鼠忌器有些忌惮。 这么一想，叶薇便拿定了主意，面对季云鸿的疑问，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机缘巧合而已，只是这救心丹虽好，终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季云鸿会翻脸逼自己拿出药方。倒不是她寄希望于叶泓宇所说的仁善之家，而是她笃定相比于药方，对方更加看重自己诊脉的能力和医术，更何况，她刚才的话，还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端只看这季云鸿能不能听得懂了。 很明显，季鸿听懂了。 他长大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叶薇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叶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指标不治本？” 之前失望的次数太多，所以，季云鸿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尽量让口气平缓的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意思是说……我的心疾可以……可以……彻底根治？” “理论上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叶薇有些犹豫，说了一半，话却没有说完。 这倒不是她故意吊胃口，而是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和季云鸿解释——季云鸿的心疾属于先天性导管闭塞，也就是说，因为血管过膝造成的心脏供血不足，可是她不知道“先天性导管闭塞”要如何解释。 那边季云鸿有了治愈的希望，心里急得不行，见他犹豫，便赶紧道：“叶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你放心，只要需要，不管是多么珍稀的药材，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尽力弄来！” “不是药材的事。”叶薇叹了口气，道，“这么说吧，之前我跟少爷您说过，你的脉象是细脉，也就是说，你的血管天生便比其他人细，心脉更是如此，正因为如此，回流到心脏里的血液便不足，使得心脏不得不更加努力的工作，才能够供给足够的血液，长此以往，你的额心脏压力会也来越大，心疾也会越来越严重……” “若要彻底治愈你的心疾，除了药物之外，还需要……针灸。”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季云鸿，有些为难的道，“只是这针灸需要特定的手法，不然的话，没有丝毫的效果……” 季云鸿从小求医问药，自然知道医者对于传承有多么看中。 药方也就罢了，针灸的手法是万万不能外传的！ 可是，他已经病了这么多年，现在有了希望，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赶紧问道：“那这手法，叶姑娘可会？” “会倒是会，只是……”叶薇叹了口气，道，“只是这针灸的时候，却不能用普通的银针，所以，这材料却是不好找……” 看来不是不会，而是没有趁手的材料。 季云鸿闻言心里一松：“需要什么材料，姑娘且说，我一定尽力去找！” “赤血软金，不知道这种东西，季少爷听说过吗？”见季云鸿一脸茫然的样子，叶薇突然想起材料的名字可能不同，于是解释道，“这种材料伴生在金矿里的，它的表面呈深紫色，比金子要软上许多，制成极细的脉针之后，便更加的柔软，可以随着血脉的方向前行，只有这样的材料制成的脉针，才能彻底解决季少爷细脉的情况，治好你的心疾……” “深紫色……金矿中伴生……比金子软……”季云鸿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叶姑娘说的应该是紫阳金吧？” “这个我不清楚，还要拿来看看才能确定。”叶薇谨慎的道。 “不管是不是紫阳金，总是要试过才能知道！”季云鸿道，“我这就派人去搜罗紫阳金，找到之后，拿给姑娘看就知道了。” “这种伴生矿不多，只要拳头大的一块就可以了。”叶薇说完，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如果季少爷找到了的话，不要贸然打造脉针。毕竟这脉针和其它普通银针需要的规格不一样，到时候还请季少爷来告诉我一声。” “那是自然的！到时候一定先给叶姑娘过目。”季云鸿说完之后，又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叶姑娘，那我这个病现在……” “季少爷，现在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就连坐起来的时间都很少？”叶薇不答反问。 “是这样的。”季云鸿点头，“原本小时候还好些，只是这些年，只要稍微走动或者久坐，就会心跳加速，进而发病，所以这一两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这次也是听说有个擅长治疗心疾的名医，才会前去就诊。” “结果却因为劳累，不幸在归途中发病？”上辈子趁手的金针有了着落，叶薇的心情显然很好，也便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看到了希望，季云鸿的心情显然也很好，“能够在机缘巧合下见到叶姑娘，也算是我的一桩机缘了。只是……” 他有些期待的看着叶薇：“只是这紫阳金的确稀少，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这段时间里，叶姑娘对我的病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治愈的办法除了针灸之外没有，但是却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帮季少爷调理一下身体。”说道治病，叶薇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毕竟季少爷现在的心疾很严重，身体也相当虚弱，如果不好好加以调理的话，即便有了金针，你也承受不了阔脉的痛苦。” 只可惜，这次的结果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那位名义甚至还断言，他的心疾到了如今，即便是静养，也只能再活两三年而已。 季云鸿闻言大喜，赶紧对叶薇道：“那还请姑娘赐下药方。我可以发誓，这药方我绝对不会外传，也不会借此为季家任何一家药馆牟利……” “这倒是无所谓。”见他说的直爽，叶薇忍不住也笑了，“世间万物，各有不同，就算是同样的病症，根据病人年龄、身体状况、周围环境的不通过，开的药方也应该是不同的。若是部分青红皂白，但凡看见差不多的病症便用异样的方子，只怕轻则效果不佳，重则适得其反……我相信这一点，季公子也是明白的，所以，我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说完之后，她下意识的拿起笔，想要写药方，可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将笔放下，将面前的宣纸推向了季云鸿的方向：“我一直跟爹爹学习医术，却疏于练字，这笔字实在是拿不出手，这药方，还是季少爷自己来吧……” 季云鸿见她大大方方，说起不擅长书法的时候面上一片坦然，心中不禁又对她的心性高看了一眼，于是从善如流的接过笔，微笑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叶姑娘年纪轻轻，在医术上便有了这等造诣，是多少郎中拍马也及不上的……” “那么请季少爷记下。”对于季云鸿的夸赞，叶薇只微微一笑，随后开口道：“泽漆一钱、黄芪以前、青皮二钱、苦参一钱、柴胡一钱、贯众二钱……” 季云鸿按照叶薇的说法，仔细的将药方记下，写好之后，递给叶薇：“还请叶姑娘帮忙过目。” 叶薇结果宣纸，只看了一眼便笑了：“季少爷不愧是儒商世家，但看这笔字便是不凡，好在我刚才没有自己动笔，否则的话，可就成了笑话了。” 季云鸿从小到大不知道受过多少夸赞，这次却不知怎的，竟有些羞赧起来，闻言赶紧摇头道：“姑娘过誉了，我小时候好动，又被家人看着不能出门，所以只能练字静心，说起来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叶薇将手里的药方看了一遍之后，抬头道：“没有问题了，这方子每日一剂，用四碗水煎服，早起和晚睡前各一次服用即可……” 季云鸿一边听一边点头，而季管家在一旁看了半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插口问道：“敢问叶姑娘，这方子，服用多久可以见到效果？” 不是他小人之心，只是少爷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郎中，基本上都是诊脉之后给出药方，可喝了药之后，却并没有明显的改善，他也是怕了…… “季叔！”季云鸿没想到季管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插口，他怕叶薇多想，赶紧道，“叶姑娘抓得是药，又不是仙丹，再说我得的是心疾，就算是名医，也没法保证多长时间能见起色！你这样说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想来季管家也是希望季少爷能早点痊愈。”叶薇不以为意的笑笑，给出了保证，“如果季公子这段时间不操劳，并且严格按照医嘱服用的话，最多一个月，就可以见到效果了。” 她刺眼一出，屋里的两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季云鸿更是面露惊色：“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暗示服用这个药，一个月……只要一个月就能好起来？！！” 第85章 根治 “完全好起来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你已经病了这么多年了。”叶薇说完，话锋一转，道，“不过，服用一个月之后，最起码的像常人一样的走动的话，应该不会再会有心脏不舒服的情况出现了……” “你说什么？”叶薇说的轻松，那边季云鸿听了却是忍不住面露狂喜：“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只要一个月，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动了？！” 倒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实在是这次他前去求医，那位据说是在整个江南都远近驰名的郎中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病束手无策，并且断言说，他这个病如果一直卧床、什么事情都不管的话，说不定还能撑个三五年，可要是继续操心家里的生意的话，只怕最多也就撑个一两年……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只要服药一个月们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动，那是不是也代表着，服用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更久，他可以像其他健康的人一样生活？！ 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真的可以治愈那么多中医大手都治不好的心疾吗？！ 季云鸿不敢相信，但是他却愿意去相信！ 之前的情况他也听季管家说过了，既然那个小姑娘能够单凭着按揉穴位便救回了发病中的他，那么他也愿意相信对方可以治好自己的病！！ 叶薇不知道季云鸿心里的想法，此时的她，仍在细细的嘱咐季云鸿服药时候一些需要忌口的东西，还有应该遵守的作息，以及平日里的禁忌，一旁的季管家则紧张的把这些都认真的记下来，打算回去之后看着自家少爷严格的照做。 “好了，基本上需要注意的就只有这些东西了……”叶薇说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心疾这种病，吃药固然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在平日里的保养，如果你家少爷严格按照我的吩咐做的话，一个月应该可以自由走动，到时候我帮你复诊一下，调一下药量，连续服用三个月左右之后，只要不剧烈运动，不过分熬夜劳神，就应该和正常人没有多大区别了。” 她看着一脸欣喜的主仆二人，道：“这段时间，季公子也正好派人寻找一下……紫阳金，正常情况下，这个药服用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开始用针灸扩脉了。” 求医问药二十几年，现在终于看见了希望，季云鸿几乎被这天降的喜讯砸晕了，不过即便高兴，他也没忘了请叶薇过来的初衷。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季云鸿再次开口道：“叶姑娘，你既然已经开了药方，那之前的那个救心丹，还有吃的必要吗？我不是不相信您的医术，只是这世事无常，若是在服药期间有什么突发状况我的病又复发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制作救心丹的药材比较昂贵，通常情况下，都是备好用来应付发病情况的。”叶薇明白了季云鸿的意思，笑了笑道，“不过这对于季少爷来说却不算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日常服用，这对于缓和你的病情也是很有好处的！” 这次，季云鸿可不敢像之前看病的时候那样，要求叶薇拿出药方了。他右手握成拳状，轻咳了一声，道：“既然这样，叶姑娘是否方便为季某配置一些救心丸？” 说完之后，他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季管家会意，立刻从衣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叶薇的面前。 叶薇看着那叠张银票，发现最上面的一张面额是一百两，同时听季云鸿道：“之前季某发病，承蒙姑娘出手相救，才避免性命之忧，现在姑娘又为在下治疗心疾，这一千两银子，算是季某的诊金和对姑娘出手的感谢！” 叶薇看着那一叠银票，想起自家连雇车的二百文钱都是凑出来的，顿时有一种被土豪秀了一脸的微妙感觉。 可是微妙归微妙，做人的原则还是需要保留的。 于是，叶薇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对面的季云鸿，开口道：“季少爷，这次去找那位名医，诊金多少？” 季云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的道：“诊金五十两，临走的时候又送了我五十两的礼金。” 叶薇：看个病十万块钱……这真是富人的价格！ 要知道，她上辈子每个三月可都去山里办一次义诊，给那些穷人看病可都是免费的！！ 心里想着，那位名医是不是每位看病的病人都会收这么多银钱，叶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伸出手，从那叠银票最上方拿起了一张，小心的叠好放进衣袖中，这才看着季云鸿微笑道：“既然这样，那我要着一张就够了。” “这……这怎么行？”季云鸿没想到叶薇会有此举动，赶紧道，“叶姑娘，这是答谢你之前在路边出手相救，还有这次看病的诊费的，你怎么能不收呢？” 那可是一千两，不是一千文啊！！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却已经洗的发白了，她怎么能拒绝这么巨额的金银诱惑？ 谁知面对他的诧异，叶薇却相当不像女孩子的耸耸肩：“我怎么没有收啊……人家那位江南名义才收了一百两，我不过是个想也丫头，收你一百两，算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季云鸿：听起来好有道理，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不不不！事情怎么能这么算呢？”暂短的怔忡过后，他的智商终于上线了，“那位大夫并没有治好我的病，可是叶姑娘你……” “我也没有治好你的病啊……”叶薇故意装傻的眨了眨眼睛，“我可是刚吧药方交给你，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啊……” “那怎么能一样呢？”季云鸿没想到叶薇竟然坚决不要他的谢礼，急道，“叶姑娘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啊！难道我的命还不值这点银子吗？！” 他没想到的是，叶薇闻言竟然直接换了“概念”，轻笑道：“季少爷是经商奇才，你的命自然‘不止’这点银子。”她故意把不止两个字咬的很重，之后，又立刻正色道，“只是……再有能力的情况下见死不救，是身为医者的大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出手为季少爷治病是我身为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情，从走过去的那个时候起，我想的就是怎么救人，而不是要从你哪里的道什么报仇。如果我就这样视而不见，那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在河西县郊外，我因为怕惹上麻烦，而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患有心疾的病人病发而亡……”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她直直的看着季云鸿，“所以……季少爷，你不用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救你……是为了身为医者的本分，也是为了我身为医者的那颗心罢了！” 季云鸿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直直的看着叶薇，整个脑子里回响的都是叶薇的那句“救你……是为了身为医者的本分，也是为了我身为医者的那颗心罢了”…… 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坐在祖父的膝头，听祖父讲先祖的故事，祖父那个时候是怎么说来着？ 当时前朝末期政治黑暗、社会动荡，祖父散尽家财为太祖皇帝北伐攻击粮草军备，当时祖先的话就是，乱世无商人，我散尽家财，为的是让真正的天子能够开辟出一个太平盛世，也是为了我一个商人想为天下黎民求安稳的这颗心罢了…… 不是一样的话，表达出来的，却是一样的意思，季云鸿看见的，也是同样广阔的胸怀。 如果说之前他对叶薇是感激，那么现在，他对叶薇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佩，他尊重叶薇身为医者的仁心，敬佩她一个天生带有残缺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胸襟和胸怀！ 这么想着，季云鸿便站了起来。 他拒绝了季管家的搀扶，在叶薇诧异的目光中，对着她深深的一鞠到底：“既然如此，那季云鸿就多谢叶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饶是叶薇上辈子受过不少病人的感谢，陡然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赶紧道：“季少爷不用多礼！” 她目光清澈的看着季云鸿：“我不过是尽医者的本分，治病救人而已，你这样，我反倒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好一个医者的本分！”季云鸿笑道，“季某敬的是姑娘救人的医术和勇气，敬的同样也是本分二字，须知这世上能人辈出，数不胜数，但这本分二字，却实在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行了，你别再夸我了，你再夸下去，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叶薇见气氛越来越往严肃的方向行去，赶紧笑道，“你就算再怎么夸我，这一百两银子我也是不会还给你的……” 第86章 不用上门感谢 季云鸿没想到叶薇竟然会如此促狭，顿时被逗得笑出了声音，与此同时，心中也知道对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也不由得感念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细心与体贴。 “既然叶姑娘执意不收，我也就不勉强了。”最后，还是季云鸿微微一笑，妥协了，“今天时间仓促，等过两日，我一定备下重礼，上门感谢姑娘……” “行了！少爷，你可好好养身子，别再胡乱折腾了！”叶薇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次要不是你动身去江南，想来也不会发这么一场病！” “可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季云鸿反问道，“虽然过程凶险了一些，但能有幸结识姑娘，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不是吗？” 叶薇：“……”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说真的呢！”叶薇见软的不行，便板着脸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真的不能乱动，再折腾上这么几次，也不用找我求医了！我不给你看病！” 说实话，她最讨厌不合作的病人了好吗？！ “那我让季叔……”季云鸿显然还有些不死心，试图讨价还价！ “那也不行！”叶薇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她有些头痛的用食指揉了揉额角，果然，古往今来，最让人头痛的不是病人，而是那些强行送礼的人了，“说真的，季少爷，您要是想感谢我，千万别给我送东西！” 见季云鸿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叶薇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这乡下的日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父亲已经不在了，大哥又伤了腿，我怕你的东西对我来说是祸不是福……” 季云鸿虽然从小被家人呵护着长大，可对一些家人中间的指物并不是不明白——甚至他们家族里还有不少人盼着他这个季家独子早点归西，好接手他家庞大的家业呢！！ 正因为如此，他瞬间便听懂了叶薇的意思，也隐隐猜到了，这位医术高超的叶姑娘，在家里的日子应该不是那么好过。 于是，他点点头，示意季管家收起了剩余的几张银票，随后看着叶薇道：“既然这样，我就不为难你了，但是，还请记得，季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望族，但还算有点家底，叶姑娘要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或者是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和我开口，不要客气……”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叶薇心念一转，反手将之前在袖子里放了许久的镯子递了过去，“我对这河西县不愁，还烦请季少爷帮忙找一家合适的当铺或者金楼，把这只镯子换成碎银……” 季云鸿：“……”合着这事儿你还没忘呢是吧？ 季云鸿也是心累，他实在是不明白，之前叶薇手里没有银子，所以想要典当镯子，这个无可厚非，可现在他明明已经给了对方银票，她还要典当镯子，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商人的多疑让季云鸿想了又想，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莫非叶姑娘手里没有碎银？都怪我思虑不周。季叔，麻烦你去取些散碎银子过来，别忘了，这救心丹我们可是还没有付钱呢！” 之前给她钱她不要，这会儿又要当镯子，一个女孩子家，动不动就要当贴身首饰，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想的！ 叶薇没想到季云鸿一言不合就给钱，赶忙拦住了闻声要退下的季管家，随后有些好笑的道：“季少爷你误会了，我并不不是没有银钱，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只是这次出门之前，家里长辈和其他几房的人都知道我这次带哥哥来看病，是要当掉这只镯子的，如果原封不动拿回去的话，怕是她们要询问着看病的银钱由来，而我暂时又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给你看病的事情……” 她把话说到这里，季云鸿大概也明白了，叶薇这一房的日子，在叶海英去世之后，应该不太好过。 想起叶海英，季云鸿面前便浮现一个方连白面长须的中年人，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上门求医的时候，对方说对自己的病束手无策的时候那惋惜懊恼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那样一个医术高明、心底善良的郎中，死后子女竟然沦落到要隐匿手中有银钱的地步…… 想着印象中叶海英拿不似医生，倒更似书生的样子，再看看眼前叶薇那明显营养不良的肤色，季云鸿心底竟微微有些发酸。 于是，他伸出手，结果了叶薇递来的金镯，温声道：“既然叶姑娘已经有了定论，那我就不再勉强了，这镯子我就收下了。只是，这是姑娘的贴身之物，送到当铺这等地方毕竟不美，不如就按照重量，兑换等量的碎银可好？” 叶薇虽然不喜欢占便宜，但是能不吃亏，也尽量不想吃吃亏，季云鸿这么一说，她便也不再矫情：“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季少爷了。”想了想之后，她又道，“不过你有一点可说错了，这镯子不是我的贴身之物，这是我堂姐给我‘赔礼’的东西，所以就算送到当铺，也没有什么妨碍。” 季云鸿：“……”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第几次被面前这个小丫头弄得垭口无言了，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对方看似把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庄户人家的女儿，能用金镯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来“赔礼”，想来叶薇这位堂姐犯下的错误可不一般啊…… 回头还是让季叔悄悄打听一下好了…… 叶薇的那只金镯子有九钱三分，在季云鸿的强烈要求下，最终折成了十两纹银。 对于这种结果，叶薇并没有异议，毕竟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长，但还是知道，虽然明面上是一两金兑换十两银，但真正兑换的时候，比例应该是在1：1.1左右，所以这么兑换，两人都算不上亏 最重要的是，她给自己和季云鸿之间的定位，并不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她还等着一个月之后，季云鸿身体有了起色，对自己有更多信心之后，和他做下一笔大生意呢，在这种情况下，把两人之间的账算的太过清楚，反而显得她过于小气了。 该谈的事情都谈的差不多了，那边也有下人过来说，叶泓宇的腿也看完了。 季云鸿虽然不认识叶泓宇，但对方毕竟是叶薇的哥哥，闻言便仔细询问了对方的伤情，在得知骨头愈合没有问题，但是因为当初伤的过重，从此只能跛足的时候，季云鸿忍不住惋惜的长叹了一声：“早就听说过令兄的天才名声，一直想着日后日否有缘得见，谁知道初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令人惋惜……” 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令兄这种情况，应该也无法继续科举了，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季家生意繁杂，倒是缺少擅长整理文件的先生……” 叶薇一听就明白了季云鸿的意思，明白对方知道叶泓宇因为脸上和腿上的伤，既不能继续科考，也不能出去做个教书先生，所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想要给叶泓宇一个营生，让他不至于成为叶薇这一房的负担。 虽然感激对方的用心，可叶薇还是婉言谢绝了—— 一方面，她不愿意通过叶泓宇将自己和季云鸿的利益绑在一起，另一方面，她虽然接触不多，但却了解叶泓宇，知道对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科举仕途，能够成为国家栋梁，造福一方百姓。 在大乾朝，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入了商人这一行，哪怕是做个算账先生，都算是自动弃了读书人的身份，绝了以后的科举之路。 叶泓宇的本性不坏，只是这些年被张氏和叶老爷子保护的太好，虽然家境一般，但对于人情世故却太过钻牛角尖，她也是想趁这个机会磨磨对方的心性，等到时机合适了，再帮他把腿治好，圆了他的科举之梦也不迟！ 是以，面对季云鸿的提议，她只是微微一笑道：“大哥这些年一心科举，再加上大伤初愈，我还想让他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以后若是有需要，一定跟季少爷开口。” 她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季云鸿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叶薇见该谈的都谈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道：“既然家兄看病完毕，那我就告辞了，至于季少爷你，回家之后好好休养，按照医嘱吃药，一个月之后，我来保安堂给您复查。” 事关性命，季云鸿不敢马虎，自然是慎重的应下。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季少爷。” “叶姑娘请讲。” “因为救心丹从制作到成丹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我又不方便在这边久留，所以还请季少爷将制作救心丹的材料准备好，三天后派人来我家里拿，这样可以吗？” “当然！”季云鸿赶忙点头，“这是应该的，没有让姑娘帮忙制药，还要自己准备材料的道理。” 季管家的效率很高，很快便拿了一个有着不少铜板和碎银子的小荷包放在了叶薇面前。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叶泓宇的腿伤也已经看完了，就连叶茵的那个镯子，也已经有了着落。事到如今，叶薇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于是，她便以不愿意招摇为由，谢绝了季云鸿相送的要求，自己则在季家下人的带领下，向叶泓宇看病的房间走去。 季管家看着叶薇的背影，面上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终究还是开口道：“少爷，你看，用不用我派人注意一下药材的用量？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拿到救心丹的方子……” “不行！”季云鸿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的提议，“你怎么知道叶姑娘跟我们要的药材，每一样都用得上？就算药材和用量都对的上，就凭着她在郊外出手相救的恩情，我们也不能做这种窥人隐私的事情！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叶姑娘？” 对于自家少爷的脾气，季管家再明白不过了，这位少爷看似身体孱弱、脾气温和，但实际上却是相当说一不二的性格，此时见对方隐隐有了生气的迹象，赶紧解释道：“少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药方掌握在叶姑娘手里，对方小小年纪，又有这么一手医术，万一日后有个什么，我们上哪里买着救心丹去？” “季叔，你多虑了。”明白了季管家的意思后，季云鸿心里的怒气稍稍减退，语气也比之前温和不少，“这叶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却相当缜密，你没见她走的时候还一再叮嘱今天的事情不要外传，就连三天后取救心丹的地点都定在了村外，对于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 “而且……”季云鸿的眼神突然转为冷厉，“我们季家虽然是商家，却是有着太祖御赐牌匾的儒商世家，也是这大乾朝唯一一家家中子弟可以走科举之路的商家，打了不敢说，在这小小的河西县乃至省城，应该还没有人敢冒着惹怒季家的后果，为难她一个小丫头的！！” 叶薇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季云鸿还和季管家有着这么一番对话，她更加不知道因为季云鸿的这句话，自己的安危在短时间之内也算是有了保障。此时的她，正在李柱的帮助下，扶着叶泓宇上了骡车。 “大哥，怎么样？杨郎中是怎么说的？”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也听季家下人汇报过，但上了车之后，叶薇还是第一时间询问了叶泓宇的情况。 “骨头的愈合没有问题了，只是跛足却是难免的了，脸上的疤也只能等着日后慢慢淡化，想要彻底消失，却是不可能了。”叶泓宇把之前杨郎中的话完整的转述给了叶薇，那样子就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语气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叶薇：“……”虽然早知道结果，也希望叶泓宇能够坚强起来，坦然面对逆境，但见对方这个样子，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声的开合了几下嘴唇，叶薇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大哥也不必难过，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兜兜转转，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你觉得没了希望，说不定一回身，又有新的转机呢？” 她原本也就是在安慰叶泓宇，谁知道对方闻言竟然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看着叶薇，眼神深邃而复杂：“这世上的事情，谁说的清呢？就像薇儿你，今天能治疗那季云鸿的心疾，日后也难保治不好我的腿伤，你说是吗？” 叶薇闻言心中一震，一瞬间，她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 叶泓宇这话是随便说说，还是意有所指？ 难道他从今天自己给季云鸿看病的情况猜出自己能够治好他的腿伤？ 不！这不可能！ 叶薇瞬间否决了这个想法，她知道，为了不让叶泓宇怀疑，她这个时候应该装作若无其事，或者干脆一脸迷茫的表示自己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可是，叶薇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叶泓宇本性不坏，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应该能够看出，在叶家，谁才是真正无论贫富贵贱都不会抛弃他的血脉亲人，既然动了想要收拢对方心的心思，那自己就应该坦诚以待，否则的话，这件事在叶泓宇心里终究是个过不去的坎，只怕日后还会成为导火索，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得不偿失。 怎么一向，叶薇便彻底打消了装傻的念头。 她抬起头，看着叶泓宇的眼睛，坦然道：“大哥，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嗯，你说。”叶泓宇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温和。 “就是你的伤。”叶薇深吸了一口气，道，“当初你被抬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的腿伤是粉碎性骨折，脸上的外伤也是外放型的伤口，寻常的郎中，根本没办法治愈……” “粉碎性骨折……”叶泓宇沉吟着，随后点点头，“很形象，我的膝盖骨碎成那个样子，可不是和粉末差不多嘛？” 说完之后，他看向叶薇：“如果当初给我治腿的人不是杨郎中，而是你的话，你是否又把我让我的腿恢复原状？不！不需要能跑能跳，只要可以让我的腿如同正常人一样走路就可以了。” 叶薇看着叶泓宇，见他眼神执拗，叹了口气道：“当时……爷和奶都急坏了，而我在家里的地位，大哥你是知道的，当时就算我主动开口要求治疗你的腿伤，他们也不会允许的！” “我知道。”叶泓宇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些年包括叶薇在内的大房过得有多么的不容易。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甘心，只想要一个答案：“我想知道的是，当时如果为我治伤的人是你，我的腿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可能性有多少？” “如果有我自己制作的伤药，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我有把握让你的腿伤痊愈。”话说到这份上，叶薇也不再隐瞒，“可当时家里的情况，我手边根本没有任何制作伤药的材料，再加上那药材想要治疗你这样的伤，至少也要封存两年以上才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让你的腿如正常人一样行走的可能性，有五成。” “所以，我的腿原本是有一半的机会不留下残疾的，是吗？”叶泓宇轻声问。 叶薇看着满脸平静的叶泓宇，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可看着这样的叶泓宇，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于是道：“大哥，那种情况下，爷是不会允许我动手的……” “我知道。”叶泓宇自嘲的一笑，“这都是报应。” “大哥……”叶薇有些担心对方的状态，忍不住出言道。 “我没事的，薇儿。”叶泓宇看着叶薇，眼神温柔极了，“我真的没事，我只是突然想通了……” “你看，如果爹去世之后，爷奶能善待你，或者是我能够主动扛起大方的责任，能够好好照顾你们，就不会不知道我的妹妹竟然有这么惊人的高明医术，就不会家里明明有可以治好我腿伤的大夫，还要去外面请那些医术不如你的郎中，也不会落得个跛足的下场……” “薇儿，你别真看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哪天晚上骂我骂的对，像我这种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谈什么仕途科举，像我这种迁怒继母、不分是非之人，哪有什么资格坐在高堂上教化子民？可笑我连自己的家事都理不清，又有什么资格谈治理国家？！” “只可惜，如今我明白的太晚了……”叶泓宇摇头叹息道“薇儿，我真的后悔了，我不是后悔之前对你们不闻不问，导致现在跛了一条腿，我是后悔自己没能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在爹去世之后，没能照顾好你们……我，真的很羞愧。” “薇儿，你……能原谅大哥吗？” 叶薇；“……”大哥你这样一言不合就做检讨真的好吗？你这个样子我很方啊！！ 吃惊归吃惊，叶薇毕竟不是真正十四岁的原主，在她小女孩的外表之下，住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出，叶泓宇的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他的后悔也是真的。 或许她应该给他一点希望。 这么想着，叶薇便道：“大哥，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因为我们也好，娘也好，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见叶泓宇目露吃惊，叶薇笑了笑，道：“大哥，你从小便在奶身边长大，虽然做晚辈的不该这么说，但奶是什么人，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说实话，对于你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对我们的态度只是冷淡，而不是落井下石或者其他的什么，我都觉得你很正直了……而且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想法，在我们心里，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大哥，都是我们最亲近的人，这次你病了，我们接你回来，不是为了向你卖好或者是羞辱你，而是真的希望可以好好照顾你……” 第87章 希望 叶薇看着叶泓宇说道。 “所以大哥，我希望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你受伤了，我们照顾你，将来你伤好了，大房的门厅还是要你来支撑，我们这些幼弟幼妹们还需要你照顾……” 叶泓宇没想到叶薇会一口气说这么多，他想想叶薇说的话，再想想这些年张氏私下里对自己说的话，心下又感动又羞愧。 好在叶薇不过是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逼他表态的意思，说完之后，便画风一转，道：“我知道这次受伤，对大哥你打击挺大的，但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你之前目下无尘，即便将来平步青云，只怕也很难适应官场的规则，有这么一场磨难作为沉淀，认真的去看看身边的任何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说完之后，便静静的看着叶泓宇，等待他的反应。叶泓宇则同样回望着叶薇，好一会儿，才突然微笑：“你说话时候的样子，真的不像十四岁的女孩。” 叶薇闻言心里一震，不过她早已打定主意把叶泓宇拉到大房的阵营中，所以这个时候，倒是不吝惜在对方面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是以，面对叶泓宇的不知道试探还是调侃，她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办法呢？大哥你从小事被人捧在手上的天之骄子，我却是被人踩入泥土的不祥之人啊……之前有着爹爹的庇佑，还可以稍微任性一下，现在爹爹没了，我如果再像之前那样，娘怎么办？姐姐和小五怎么办？我和爹爹相处的时间最长，学到的东西也最多，这个时候，就应该由我来保护他们啊……” 其实叶薇自从穿过来之后，除了偶尔被张氏刁难，并没有真正受过什么委屈，严格说起来，她还让三房明里暗里吃了不少瘪，正因为如此，她说这些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她这副样子看在叶泓宇眼里，却是心酸的不行—— 他身为长兄，看着自己的弟妹被人挤兑、处境艰难却心安理得，而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却担负起了自己这个大哥本该担负的责任，自己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这么想着，叶泓宇心里顿时堵得不行，眼睛也跟着有些泛酸。 他颤抖的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叶薇的头上，不甚熟练的摸了摸，哑着嗓子道：“以后，大哥会照顾你们的……大哥虽然已经成了个废物，但是以后会站在你们前面的……” 叶薇：“……” 卧槽大哥，你这样我很感动，但是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再这样突然伸爪子我翻脸了啊！！ 心里在疯狂的咆哮着，但叶薇心里却并非不感动的，毕竟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的叶泓宇好歹愿意担负起一个做大哥的责任，既然这样的话，她也不吝惜提前给对方一点希望。 “大哥……”叶薇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和你说……” “嗯？什么事？”刚立志当个好哥哥的叶泓宇声音听上去无比温柔。 “我只是想说，大哥你的伤也不是没有希望……”叶薇一边小声说，一边观察着叶泓宇的脸色。 “哦，你是说你那个药吗？”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却表现的无比平静，只是将头转向马车外，淡淡的道，“不用麻烦了，即便是治好了我的腿伤，我脸上还有伤口呢，这样狰狞的疤痕，是这辈子都下不去的……” 叶薇：“……” “大哥，我说的是，我能治好你腿上的伤，也能让你脸上的伤痊愈，只是过程有些痛苦……”她就不信，抛出这个“炸弹”，叶泓宇还会无动于衷。 “我说过了，没必要……”叶泓宇说道一半突然僵住了，他整个人犹如机器人一般的慢慢转过头，“你说什么？你能连我脸上的伤一起治好？” “是的，我能！”叶薇斩钉截铁的道，“只是伤药需要封存的时间比较长，而且治疗的过程也比较痛苦，需要……需要……” “需要什么？！”叶泓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跟着问道。 叶薇咬了咬嘴唇，道：“腿上的伤，要沿着你断骨的地方让它再断一次，脸上的伤……也是一样……” “这……是破而后立的意思吗？”叶泓宇呆呆的看了叶薇好半响，才有些艰难的道，“你……有多少把握？” “只要大哥配合我，我有九成把握！”看着叶泓宇眼中迸出的光芒，叶薇坚定的道。 其实叶泓宇身上的伤，对于叶薇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上辈子的她不知道治好了多少比叶泓宇还要严重的伤患。可这里毕竟不是她熟悉的世界，所以她才把原本的十成把握说成了九成。 可这话听在叶泓宇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的意思。 九成啊！那是什么概念？！ 就算再厉害的名义，面对骨折和伤疤这种不好医治的伤，都不敢如此夸口说有九成的痊愈几率！现在叶薇说九成，听在叶泓宇耳中，其实和十成也不差什么了…… “那么……”叶泓宇压抑着疯狂的心跳和即将出口的呼啸，嗓子有些发紧的道，“两年之后，就拜托薇儿你多照顾了……” “必不辜负大哥所愿！”叶薇看着叶泓宇，露出了两人相处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那么……”叶泓宇压抑着疯狂的心跳和即将出口的呼啸，嗓子有些发紧的道，“两年之后，就拜托薇儿你多照顾了……” “必不辜负大哥所愿！”叶薇看着叶泓宇，露出了两人相处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所以聪明人之间，其实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彼此之间便已经心照不宣。 李家屯算不上穷乡僻壤，但是离河西县县城也还有一段距离，虽然叶薇婉拒了季云鸿的午餐邀约，三人回去的时候，太阳也已经缓缓西沉。 刚进村口的时候，恰好碰见李老根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叶薇赶紧掀开车厢上的帘子打招呼：“老李大叔，才回来啊。” “嗯，眼瞅着秋收了，收成咋样就看这几天了。”李老根吧嗒了一口旱烟，沉闷的答应了一声。 “老李大叔。”叶薇招呼道，“您这累了一天了，不如上车吧？等到了我家之后，再和柱子哥一起回去。”庄稼人，吃辛苦饭呗 李老根祖祖辈辈都住在李家屯，可以说屯子里的小辈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叶薇，他之前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只听说这丫头生下来面相就不太好，没想到倒是挺会说话的。 想到自己家里那几个性子胆小，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孙女，李老根又忍不住又看了叶薇一眼，随即一愣—— 谁知道今天近处这么一看，脸上虽然有胎记，但看着却没有那么明显，更不吓人，性格也不想别人传的那样阴沉沉的，说起话来也脆生生的，让人听了心里舒服。 “不用了不用了。”他挥挥手，又吧嗒了一口旱烟，“庄稼人，有啥累不累的，都习惯了。天儿也不早了，这儿到你们家还挺远的，赶紧过去吧。”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柱子，到了以后，记得有点眼力价，该搭把手的时候搭把手，知不知道！” “知道了爹！”李柱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声，就挥着鞭子赶车。 “别光答应，你慢点！别把叶秀才颠着了！都快说媳妇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叶薇是孤儿，在看到其他人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羡慕中带着莫名的愉悦，而来自于别人的关心，也会让人不自觉的心情变好。随着骡车的渐行渐远，听着后面远远传来的李老根的嘱咐声和模模糊糊的唠叨声，叶薇控制不住的嘴角微微上翘。 她掀开帘子，对前面赶车的李柱道：“大柱哥，今天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她不是真正的古代人，脑子里也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男女大防的思维标准，觉得这样抻着脖子说话很不方便，于是便想也不想的掀开前面的帘子，坐到了车沿的另一边。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李柱感觉到身旁的动静，没想到，下一秒，身边便多了个人。 他而今正是十七八岁年纪，刚刚老李头又提起要给他说亲事，现在身边陡然坐了个女孩子，让他浑身上下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不过这尴尬在他偏头看向叶薇的时候，却不由得少了很多—— 主要是叶薇虽然也已经到了差不多可以说婆家的年龄，但是由于常年的营养不良，头发枯黄分叉，身材也是干瘪瘦弱，看上去倒像十一岁左右。 这样不起眼的外表，让李柱的紧潘感减少了许多，说起话来也自在了不少：“那有什么？乡里乡亲的，帮忙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你们还是给了钱的……” 第88章 敲打 “不过叶薇妹子，今天跟着你出来，也让我大开眼界了，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认识县里的首富季家二公子，还这么巧救了他，有了这层关系，你们家的日子还不是越来越好过？” 叶薇闻言沉默了一下。 其实她过来，就是想跟李柱交代一下今天白天在县里的事情，毕竟对方虽然不知道太多内情，但救人的时候也是在场的，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先说出了这番话。 叶薇犹豫了一下，回身从季云鸿给的那堆零钱里面拿出了一小串铜钱，掂量着约莫不到二百文的样子，轻轻递给了李柱。 李柱被她的动作弄蒙了：“嗳？叶薇妹子，你这是干啥呢？车钱今早你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叶薇闻声笑笑：“大柱哥，我知道，车钱已经给过了，可你看你，今天陪我们出来了一天，还帮着扶我哥上车下车，晌午连个饭也没好好吃一口，再说，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让你也跟着担了不少心，这点心意，算是我们对你的感谢。” 李柱没想到叶薇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之后赶紧推拒：“都是一个屯子的，这都是应该的，可不敢说谢谢，你还是自己好好收着，给叶秀才买点东西好好补补吧。” “我们有呢，大柱哥。”叶薇爱有时求他，哪里肯把钱就这么收回去？ 她不管不顾，态度强硬的吧那一串钱硬是推给对方：“这是我们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她略带着戏谑，笑眯眯得到，“刚才老李大叔不是说了吗？要找人给你想看，手里有点私房钱，也可以给我未来嫂子买点东西……” 李柱没想到叶薇会冒出这句话来，他平时和女孩子接触本来就不多，更是没有过这种被调侃的经验，瞬间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再开口的时候也有些结结巴巴的：“叶薇妹……妹子，你、这……我拿了不好……” “别争了，大柱哥，我和我哥都是真心实意感谢你的。”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和叶泓宇对视了一眼，又继续笑道，“再说，我和我哥还有事想要你帮忙。” 李柱原本拿着这钱觉得有些不自在，听叶薇这么一说，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赶紧拍拍胸脯：“嗨，说啥帮忙呢？都是一个村子的，有啥事你就开口，能搭把手的我肯定不含糊！” “其实也没啥……就是……虽然今天在县里认识了季少爷，但我们也就是乡里人家，和季家毕竟是云泥之别，要是被别人知道我们和他们有来往，以后怕是要多出不少麻烦。” 叶薇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家……自从我爹去了之后，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以后估计麻烦就少不了了，现在我哥这样，怕是不理他养伤……” 李柱虽然是乡里人，但天生就很聪明，相当会察言观色，不然李老根也不会在三个儿子里面独独对他另眼相看。 叶薇这话说的没有特别清楚，但他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有所指，毕竟叶家大房的几个孩子在叶海英去世之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在李家村里根本就不是秘密，再联想到之前叶海新一家子大包小包回村的情景，心里也基本上对叶薇的意思明白了七七八八。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李柱就不搭腔了，可是今天在县里看着季家少爷和仆从对她的态度，心里也约莫明白了叶薇算是彻底搭上了季家这条船。 这事若是放在别人家，肯定是乐于大肆宣扬的事情，可叶薇刚刚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有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意思…… 事情一想通，李柱心里的紧潘便去了不少。这一次，他没有再把钱推回去，而是笑眯眯的揣进了怀里：“妹子说的是，叶秀才这种情况，的确是需要静养。”随后他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的道，“再说了，白天的事情，不过是咱们恰好路过，妹子顺手帮个忙，咱们乡下人和县里的大户能有什么关系？这种小事，哪还值得一说呢。” 言下之意，就是变相的向叶薇承诺，今天在县里的事情他不会说出去的！ 很好！她就喜欢和心里清楚、上道的人打交道！ 叶薇对于李柱的“懂事”特别满意，于是也跟着笑道：“说的就是呢，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以后说不得还要请大柱哥多多照顾了。” “应该的应该的！”李柱看上去相当朴实的脸上，漏出了庄稼人特有的，憨憨的笑容，“以后叶秀才和妹子有啥事情尽管说话，单反我能帮得上忙的，绝对没二话。” 说到这里，他脸上笑容突然微微收了收，偏过头对叶薇道：“叶薇妹子，天晚风大，要不你进去躲躲风？” 他说这话的时候，叶薇也隐约看见前面小路上隐约似乎有几个人影闪动，瞬间便明白了，李柱的意思应该是怕别人看见自己和他坐在一起，引出些不必要的风言风语，坏了自己的名声。 她虽然对这些不甚在意，但对于李柱的这份细心还是很感谢的，于是便也点点头，嗯了一声，就着坐下的姿势，一个转身便直接回到了车厢。 坐稳之后，她相当得意的给了叶泓宇一个“搞定了”的眼神，顺便附带一个大大的笑容， 叶泓宇被她得意洋洋的小样逗得忍不住好笑，忍不住轻声道：“不错啊，面子很大。” “这哪里是我的面子，还不是钱的面子？”叶薇忍不住失笑，凑到叶泓宇耳边轻声道，“而且也不光是钱，他答应的这么干脆，估计也是看出了我和季家不是一锤子的买卖，不想和我们结下冤仇罢了。再说，不过是闭上嘴少说话，还有钱拿，这么划算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呢？” “看不出来，你嘴里生意经倒是一套一套的……”感觉到叶薇的呼吸喷到自己耳边，叶泓宇有些不自在的稍稍往旁边闪避了一下，正色道，“车还没停下呢，赶紧坐好！一会儿碰了头怎么办？也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所以就算被训了，也不生气，只是吐了吐舌头，小小声的嘟囔，“年纪轻轻，说话老气横秋，像个老头子一样……” “你说什么？”事实证明，叶泓宇虽然伤了腿，但耳朵还是很好用的，他偏头瞪了叶薇一眼，见对方一缩脖，又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只能“威胁”道，“回家再跟你算账！” “行了，大哥！您别老想着教育我了！”叶薇道，“一会儿回家，还有得麻烦呢。” “什么？”她这话说的叶泓宇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就三婶儿她们啊！”叶薇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你忘了，今早出门的时候，我说吧镯子当了，三婶儿那个反应？我估计着三婶儿肯定少不了在奶面前说怪话，晚上奶肯定东问西问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道：“也不知道她白天有没有拿娘撒气……” 叶泓宇见叶薇叹气，心里有点不得劲，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愣住了 他能说什么呢？ 张氏平日里对待往事的态度，那真的是没有犯错，硬找茬也要说她犯错，哪天不骂王氏一顿，估计饭都吃不香。 他想说，这次看病都是因为他，所以就算当了镯子，张氏也不会有意见的，但是滑到了嘴边，却又犹豫了。 若是在以前，为他花多少钱，张氏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让全家寄予厚望的、能够中举的叶秀才了，而是一个毁了容的瘸子，这样的他，张氏还会乐意在他身上“白搭钱”吗？ 叶泓宇很清楚，张氏不会，他现在住在东屋的次间，就已经说明了以叶老爷子为首的全家人的态度。 所以，最终，叶泓宇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骡车停靠的时候，轻轻的说了一句：“一会儿回家，我来说话。” 言下之意便是，等一会儿若是张氏刁难，叶薇不要轻易开口，而是由他来对答。 凭心而论，叶薇是希望大方在近期内能有个说的上话的男丁出头的，这些日子她细心照顾叶泓宇，除了身为医者的本能之外，也存了希望对方能够渐渐偏向大房的心思。 可她没想到的是，叶泓宇竟然这么快的就站在了他们这一边，只怕是叶老爷子和张氏这些日子的表现也让他伤心了吧。 若是换了往常，叶薇是绝对不会同意叶泓宇要求出头的行为。可问题是，她今天认识了季云鸿，也算是稍稍窥见了医药市场的门槛。 现在她和季家偷偷来往，或许可以瞒着，但是随着将来救心丹的制作和推广，双方的来往只能越来越频繁，估计想瞒家里的其他人，也瞒不了多久。 第89章 戒指没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分家单过！ 而这样的话，就需要叶泓宇更加坚决的站在她们这边，为他们站出来对抗叶老爷子和叶家的其他人！ 于是，抱着默认的心态，叶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泓宇，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兄妹两人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李家屯本来也就只有几十户人家，并不大，再加上李柱急着回家，把车赶的稍微快了一些，车很快就在叶家大门口停了下来。 拿了叶薇给的银钱，李柱和早上来时候的态度又完全不一样了。比起早上的客气，此时他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热情。 车子停稳后，李柱立刻跳下马车，待叶薇下了车之后，小心翼翼的把叶泓宇从车上扶了下来，笑容满面的和叶薇一起搀着叶泓宇往院里走。 骡车的声音早就惊动了叶家的人，小五第一个从屋里跑出来，一脸惊喜的叫道：“大哥，二姐，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叶薇待小五又像弟弟又像儿子，见他出来接自己，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叶荞也跟了出来，看见叶泓宇和叶薇都脸色不错的样子，也暗自松了口气：“哎呀，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我这心也跟着悬了一天。” 说完，她犹豫了一下，又冲李柱道：“今天真是多亏你照顾他们兄妹了，这累了一天了，赶紧来屋里坐坐，歇歇脚喝口水再走吧。” 李柱自然看出了叶荞眼中的犹豫，他是个精明人，刚刚又得了叶薇的好处，自然不会不识趣，于是赶紧道：“不用不用，都是一个村的，妹子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碰见我爹了，他刚还嘱咐我说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让我赶紧回家去呢！” 叶荞闻言，暗自松了口气，赶紧对小五道：“别光顾着高兴了，赶紧过去帮忙搭把手，让李四哥回家去。” 小五之前虽然因为叶泓宇疏远大房的事情心里不舒服，但他毕竟是个孩子，生性又豁达不记仇，再加上这几天和叶泓宇相处，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感情，于是闻声高高兴兴的上前，接过了李柱，和叶薇一起搀住了叶泓宇。 “那这样，婶子，叶秀才，你们也赶紧回屋去吧，我也该家去了。”李柱退后一步，笑眯眯的向叶薇和叶泓宇告别，“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能用得上我的，让人喊我一声，保证随叫随到！” 他说这话倒是半点不违心，不说别的，早上走的时候，叶家大房还堪堪只凑够了车费，可回来的时候，光是格外给的封口银钱，便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虽然前途远大的叶秀才算是废了，但四丫头叶薇不是和季家搭上线了吗？以后叶家大房的日子还能差？又和季家搭上了线，以后大房的日子只能是越来越好。 这个时候不上赶着热络一点，等她们日子过起来了，还有他李柱巴上去的机会吗？ 不趁着这个机会烧冷灶才是傻子好吗？！！ 看着李柱脚步轻快的离开，叶薇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忍不住有些好笑—— 虽然莫名奇妙从现代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古代，但有些事情还是一样的，比如李柱，虽然是淳朴的乡里人，但是追逐利益的本能还是一样的。 对此，叶薇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且李柱这人虽然精明，但目前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现在大房人手不够，她现在女孩子的身份又不太方便四处走动，要是这人嘴巴够严的话，倒可以考虑拉来做做帮手。 不过眼下想这些事情还早，叶薇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上房，听着隐隐传来的杯盘声，再看了看这么长时间只出来的叶荞和小五，忍不住心头一跳。 她和叶泓宇回来，王氏不可能端坐吃饭而不出来看看，现在这么长时间没见人，估计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再一联想到走的时候蒋氏就在院里，便压低了声音，对叶荞道：“主屋吃上了？” 叶荞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叶薇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追问：“娘呢？怎么就你和小五出来了？” 叶荞看了叶薇一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饭刚摆上桌，奶就说自己戒指没了，非说下午的时候掉在后院菜地里了，让娘找回来再吃饭……” “奶净瞎扯！我今天一直在院里，姐也在，奶根本就没去过后院菜地！怎么可能丢戒指？”小五听叶荞说到这里忍不住了，愤愤的道，“肯定是早上三婶跟奶说什么了，今天奶已经找茬骂了娘好多次了！！他就是故意折腾娘，不让娘吃饭的！” “行了，我知道了。”叶薇叹了口气，摸了摸小五的头，“再忍一段时间好吗？咱们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不过……”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叶泓宇，又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叹了口气，“我看咱奶这戒指丢的倒是没那么简单……” 叶泓宇被她看的一愣，心说你看我干什么，可刚心念一转，便听叶薇轻笑：“刚你说让我进屋别说话，是真的吗？你顶不顶得住啊？” 其实叶泓宇心里也清楚，今天他和叶薇出门看病，留在家里的王氏母子几个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而在心知肚明这几个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被张氏找茬，他的从心里就更加的难受。毕竟知道张氏他们苛待大房是一回事，直面她们的恶劣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忍不住狠狠憋了一口气，黑沉的眸子中，也染上了沉沉怒火。 比起一般同龄人，叶泓宇的确是老成不少，虽然心里憋着火，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脸平静的在大房姐弟三人的搀扶下慢慢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主屋里，依旧是两桌，叶老爷子带着二房三房的男丁坐一桌，张氏则带着剩下的女眷坐一桌，还没进门，屋里边传来了清晰的盘盏相撞的声音，还有吃东西时候吧唧嘴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四郎闹着说“我要吃那个”的声音。 自然的仿佛外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掀开门帘的一瞬间，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兄妹几人。 小五被众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叶薇身后躲，叶荞也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至于叶薇本人，对目光这种东西倒是无所谓，她上辈子的身份注定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眼中的焦点。 她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叶泓宇的反应——若是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的话，以后也不用指望他撑起大房的门户了。 好在叶泓宇没有让她失望，面对众人审视中略带尴尬的目光，他如同惯常一般，冲着叶老爷子的方向微微颔首鞠躬：“爷，我回来了。” 叶老爷子还没说话，蒋氏便先站了起来，一脸惊喜的道：“哎呀，泓宇这是回来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好让你三叔出去接你呢。” 说完，她热络的走上前，想要取代叶荞扶住叶泓宇。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蒋氏早已不再是叶泓宇心中那个亲切的“三婶”了，他稍微测过身子，让开了蒋氏伸过来的收，压下心中的厌恶，似笑非笑的开口：“就是出去看个病，没必要搞得兴师动众的，让大家都吃不好饭。再说，我回来的时候有车有马的，也弄出了不小得动静，估计三婶这是吃饭吃的太专注，所以没听见吧？” 蒋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狼藉和吃的满嘴汤水的小五，面色微微一僵。 不过她到底是反应机敏，被避开也不生气，只是赶紧走回炕桌边，简单收拾了一下外面的炕沿，腾出了差不多一个人坐的空位，又赶紧笑道：“这去县里那么远，来回一趟折腾一天，累坏了吧？大丫头四丫头，还愣着干嘛？赶紧扶你大哥坐下啊！” 几个人虽然都讨厌蒋氏，但叶泓宇现在腿的情况，的确是不能久站，所以这次叶泓宇没有说话，而是在叶薇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炕边，坐在了外沿上。 直到这个时候，叶老爷子才又开口道：“泓宇啊，今天你去看病，大夫是怎么说的？” 叶老爷子许是怕刺激到叶泓宇，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那么点小心翼翼，眼中还有这一抹不易觉察的骐骥。 说不定叶泓宇的伤恢复的好，有痊愈的希望呢？ 对于自己毁容瘸腿的事实，叶泓宇虽然心有不甘，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早已任认命，更何况今天又有了叶薇的保证，知道自己的伤有很大的机会痊愈，所以心中更加的不在乎。 “大夫说的和之前一样。”叶泓宇看向叶老爷子，面上一片坦然，“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的话，我这脸和腿怕是好不了了。” 第90章 命不好 这话一出口，叶泓宇便清清楚楚的看见叶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嘴唇开合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反正早就知道结果，你也别忘心里去，往前看才是正道。” 若是换了往常，被这样安慰，叶泓宇心中必然对叶老爷子感激儒慕，但只看他连伤都没养好，便被匆匆赶出主屋，丢给一向不亲近的大房这事，便也知道他在叶老爷子心里，也不过就那样而已。 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叶泓宇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有些拥挤的主屋也突然沉默了下来。 蒋氏这人，一贯是爱出风头的，但却不是那么有眼色。此时她见众人都没有说话，便开口干笑道：“这孩子，你爷安慰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呢？” 叶泓宇抬头看了蒋氏一眼，依旧没有开口。 蒋氏面色一僵，继续干笑道：“三婶知道你心里不得劲，可是人就是这样，哪有一帆风顺的？这次摊上这个事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这都是命里注定中不上举人……” 她这话一说完，叶薇就炸了—— 虽然她目前和叶泓宇之间最多也就是个“合作”关系，可对方现在好歹回到了大房，是大方的人，蒋氏竟然装傻充愣的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在故意戳叶泓宇的心窝子！！ 要是换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叶薇就不管了，可之前两人刚刚在车上达成了“协议”，她在心里就已经把对方划进自己的保护范围里面。 她叶薇现在虽然没有能力，但她在意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是以，虽然之前有了约定，但叶薇还是不顾叶泓宇的阻拦开口了：“三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氏这段日子就看叶薇来气，再加上今天早上镯子的事情，更是心里窝火，想要憋着找茬骂叶薇一顿。 现在见叶薇自己“送上门来”，她便眼睛一立，怒道：“四丫头，你说什么呢？我说话哪里有问题？” “你说话哪里有问题，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叶薇丝毫不惧蒋氏，直直的硬着她的目光瞪了回去，“什么叫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什么叫这都是命？你当三神的就这么说话吗？你这不是明摆着说我哥命不好呢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事天天在背后咒我哥呢！” “四丫头，你别再这里胡说八道！”叶薇这话说的有点重，蒋氏听得心头一跳，赶紧反驳，“你别好赖话听不明白，我什么时候说泓宇命不好了？我是在关心他呢！” “是吗？三婶的关心可够特别的。”叶薇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事天天在背后咒我哥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三婶你说我哥命里注定中不上举人，那谁能中的上？” 说到这里，叶薇故意把目光落在了四郎身上，尽管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屋里气氛沉重，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大口大口的吃自己的，而且还毫不客气弄得到处都是汤汤水水。 蒋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机面色一僵，她下意识的开口想要阻止儿子，却听叶薇道：“所以说，三婶是觉得，我大哥没有中举的命，四郎有,是吗？不过我怎么听说四郎前天在学堂才因为背不出千字文被先生罚了呢？” “所以说……”说到这里，她眼神中充满了讥诮，“三婶你有空关心别人，还不如多督促四郎好好读书，多认得几个字，将来考不中功名，还能接三叔的活计……” “你给我闭嘴！！”蒋氏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四郎能够像叶泓宇那样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现在叶薇竟然当面讽刺四郎蠢，这让她之前暗讽大房的心一下子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蹭的一下窜上来的火气，“四丫头，我好歹是你三婶，四郎好歹是你弟弟！你竟然这么诅咒他？！” “有吗？”叶薇一脸无辜的道，“我说的是实话啊，而且我不是在为四郎着想吗？这都是跟三婶你学的啊！你刚才不就是这么‘关心’大哥的吗？” 蒋氏被她的态度气得直咬牙：“你这个死丫头，你……” “行了！一家人都在这里，你吵吵什么？就显你能了？！”一直坐在炕上的张氏终于开口了，呵斥完张氏之后，她又转向叶薇，眼神阴沉的道，“这么点小丫头片子，一天天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再这么下去看我不……” “奶！” 张氏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叶泓宇打断了：“薇儿也是担心我，她年纪小，慢慢教，您老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要是换了别的小辈在这个时候插嘴，张氏肯定二话不说开始挨骂了。可她虽然天性凉薄，但却是看着叶泓宇长大的，也寄予了厚望，虽然这次因为对方的伤，不得不放弃他，可心里对这个大孙子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在的，是以虽然对叶泓宇明显包庇叶薇的行为心中不满，嘴上却是没有再继续对叶薇训斥下去。 但是不训叶薇，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火气，于是，他转头吧火气洒在大房几个孩子身上：“一天天的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养着你们几个白吃饱，光知道浪费粮食！大丫头，还杵在地上做什么？没看见你大哥累一天了？还不赶紧给他拿碗盛饭？还等着我干不成吗？” 叶荞对于被张氏骂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闻言低低的应了一下，转身就要出去拿碗。 “诶，你……你先等等！”叶泓宇想要喊住叶荞，可他之前便很少与对方说话，此时情急之下出口，却不知道该叫些什么。 好在叶荞已经习惯大家指使她的时候只是哎的一声，所以反射性的停下脚步，转回身，等着叶泓宇说话。 叶泓宇来不及多想，转头对张氏道：“奶，不用折腾了。”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一篇狼藉的桌面，和只剩汤汤水水的汤底，道，“今天一直都坐车，也没怎么动弹，也没觉得饿。” 蒋氏今天被叶泓宇明里暗里顶了好几次，早就憋了一股气，闻言抢在张氏面前，酸溜溜的开口道：“娘，您看您老人家光顾着担心大孙子了！我看啊，这泓宇和四丫头肯定是看完郎中在外面吃过了，这县里的东西，怎么不也比家里强不是？” 不过叶泓宇到底是被叶家捧了这么多年的长孙，蒋氏倒是没敢真的直接把矛头指向他，转而似笑非笑的对叶薇道：“四丫头，你这出去了一天，没给你爷奶和我们这些叔叔婶子带点什么回来？！” 叶泓宇没想到，蒋氏竟然绕过自己，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叶薇，赶紧道：“三婶，你……” “三婶，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见蒋氏把矛头对准了自己，叶薇也不打算缩在后面了，毫不客气的回嘴道，“我去县里又不是去玩的，我是陪大哥看腿去的。三婶还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去县里就是散心去的，出了衣裳铺子就进胭脂铺子……那时候也没看你给爷奶和我们这些小辈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啊？” 蒋氏万万没想到，自己想借机发作叶薇一顿，却被反过来将了义军，她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张氏，急道：“这丫头，编起瞎话来有鼻子有眼的，你啥时候在县里见过我？再说了，这你三叔赚的银钱不是都交到公中了吗？我哪来的钱在铺子里买东西。” “三婶，你可别忘了，这两年我是没去过县里，前些年我可是一直跟爹住在铺子里的，这一点，三姐不是最清楚了吗？” 叶薇故意加重了“清楚”二字，眼看着叶茵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状似不在意的一哂：“再说了，三婶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本来手里就没银钱，又是跟大哥去县里看病的，哪里来的时间逛铺子买东西？” “没银钱？”蒋氏一听到这句话，立马来了精神，“说你们大房没银钱，谁信呢？大伯这些年开医馆赚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一点私房都没留下？” “哦？”叶薇不慌不忙的道，“三婶这么说我就听不懂了。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三叔在外面给人做账房，是背着爷奶偷偷留了私房钱的？也是，我看四郎零食不断，三婶你胭脂水粉新衣服也不缺，应该是三叔没少给你贴补吧？” “没有的事！！”蒋氏见张氏的脸色已经沉的能滴出水来，赶紧面红耳赤的道，“你三叔可没做过那样的事，那都是我娘家给的银子！！是我当初嫁过来的时候陪送的嫁妆！那是我的嫁妆银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叶薇煞有介事的点头，“我差点忘了，三婶您家是开香料铺子的，自然有银子多送陪嫁，至于大房……我娘多少家底，大家都清楚，我们哪里来的银钱买东西？” “你手里没银子？”蒋氏等了很久，终于抓到了叶薇的把柄。 第91章 出尔反尔 蒋氏冷笑道，“说别人没银子我信，说你手里没银子，你当三婶是傻的？早上你不是还跟你娘说，要把那镯子当了，给你大哥看病呢么？” “诶？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三婶。”叶薇没有接蒋氏的话头，而是反问道，“怎么从回来到现在都没看见我娘？我娘她去哪里了？” 叶薇一提起王氏，蒋氏面色一僵，嗓门顿时低了不只一个八度：“你娘的事情，我一个妯娌哪里管得着？”说到这里，她下意识的看了张氏一眼，“娘有事吩咐她做，就去了呗。” “这外面天都黑了，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非得在吃饭的时候做？三婶你这么能够，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呢？”叶薇冷笑着刺了蒋氏一句，转头看向张氏，“奶，我娘干啥去了？咋没在屋里呢？” “干啥去了咋地？？我这个当婆婆的还不能使唤她了？”张氏对于自己不让儿媳妇吃饭这事儿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的道，“一天天的，总整那个受气的样子，让她找个戒指，找了一顿饭功夫还没回来，这又是在哪磨洋工呢？” 说完之后，冲着叶荞一瞪眼：“还愣着干啥呢？还不赶紧去后院菜地把你娘叫回来？” 叶荞赶紧答应一声，一路小跑的出去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的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过不多时，王氏便急匆匆的跟着叶荞进了主屋。 现在已经是秋天，夜晚还是相当凉的，叶薇看王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单衣，鼻子冻得有些发红，心里忍不住一酸，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娘——” “叫什么叫？谁还给她气受了？”张氏心里不乐意了，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王氏，“你别给我整那个样子，我让你找的戒指呢？找到了没有？” “没有……娘。”王氏的嘴唇已经被冻得没了血色，有些颤抖的道，“我把菜地从头到尾找了好几遍，没看见您老说的戒指……” 许是叶薇在给了她勇气，王氏顿了顿，又试探着笑声开口道：“娘，您老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戒指没掉在后院？” “啥？你说这话啥意思？”张氏立刻瞪起了眼睛，“戒指没掉在后院，你说掉在哪里了？它一个死物，还能长腿儿飞了？” 蒋氏刚才被叶薇和叶泓宇轮番噎得够呛，这下见王氏挨训，便又来了精神，阴阳怪气的道：“我说大嫂，你在后院这么长时间，真的一直在找戒指吗？你不会是觉得没人看见你，所以偷懒来着吧？” “他三婶，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王氏委屈的眼睛都有些红了，破天荒的当着众人的面争辩道，“娘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上心过？更别说是戒指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我几乎把每一寸地方都摸过了，我是真的没看见娘的戒指。” 为了表示她没说谎，王氏说道这里的时候，还特地把双手举了起来。 叶薇这才看见王氏的双手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指甲缝里全是泥土不说，还折了一个，好几个指尖的地方也都磨破了皮，有的地方还被划出了血。 叶薇顿时心疼了，也顾不上其他人的想法，自顾自的安排道：“小五，你赶紧拿温水去投一条布巾过来，娘的手出血了，赶紧给她擦擦手。姐，你去看看灶间有没有热水，给娘端一碗过来，我看娘这样冻得不轻，别回头再感……得了风寒。” 她这边说的理所当然，王氏却被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拉住应声就要往外跑的小五，眼带祈求的看着叶薇：“别去，娘没事……” 叶薇最受不了的就是王氏这服委屈求全的样子，正要说些什么。炕上的张氏却炸了：“你们这是干啥呢？进来话都让你说了，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她看也不看叶薇，直接对着王氏道：“老大家的，你这服受气样子给谁看呢？我老婆子苛待你了？我让你不吃饭找这么长时间了？你自己干活不利索，还有理了？”她冷哼一声，“我这个当婆婆的让你干点活儿，你就委屈了，手上沾点土怎么了？你看这庄户人家，谁家的媳妇不下地？那受点伤出点血不也是常事儿？也就是咱们家日子还过得去，地都赁出去了，你没干过活儿，这干点活就委屈，就要工钱，是不是？” “没有，娘，我没这个意思。”王氏被吓得一哆嗦，赶紧道，“您老千万别生气，是我没用，外面天太黑，我实在看不清楚，找不着您老的戒指……” 她说到这里，蒋氏在旁边冷不防哼了一声，低低的道：“谁知道是没找着，还是找着了自己收起来了，换了我的话，能白得个戒指，让我在外面多冻一会儿我也乐意！” 这个蒋氏！怎么嘴就这么欠呢？！！ 叶薇目光如刀般看向蒋氏，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三婶你是这么想的，换了我娘的话，别说截止了，就算是再值钱的东西，她也不会自己藏下的！再说了，我娘有多老实，家里人应该都清楚，她但凡是个藏心眼的，我们今天就不会为了给大哥看病，把镯子当了，三婶，你说是不是？” “你还有脸说镯子？”蒋氏听说叶薇要把镯子当了，从早上就心疼到现在，现在听叶薇这么一说，终于忍不住了，尖声道，“那是茵儿的镯子，你凭什么说当就给当了？” 她还想着等茵儿和方家二小子订婚之后，找借口把镯子再拿回来呢！这下子全泡汤了！ “哦？三姐的？不是已经给了我吗？难道三婶还想出尔反尔吗？”叶薇似笑非笑的道，“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愿意给大哥看病，就拿出来给大哥看病，别人可管不着！” “谁说我管不着？”蒋氏怒道，“那是我茵儿的贴身镯子！女儿家贴身的东西，给自家姐妹要去也就算了，你拿出去当了是什么意思？！” “哦？三婶这话，是说我不该把三姐的东西送去当铺了？”叶薇仿佛看不到蒋氏的怒火，若无其事的道。 “你说呢？”蒋氏理直气壮的道，“女儿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出去？谁知道当铺里面哪个臭男人拿过？” “反正东西给了我，就是我大房的东西了，我自己想当了给大哥看病，谁能说什么？”叶薇眼带讥诮的道，“再说了，三婶这话我就不懂了，你说三姐女孩子家，贴身的镯子被外男拿了影响名声，那她之前……” “四丫头！行了！！！”叶薇话没说完，叶老爷子便冷不丁开口了，“东西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拿去当了给泓宇看病，那是你们兄妹的感情处到了，别人就别管那些闲事儿了。” 叶薇看了一眼叶老爷子，没说话，心里却是冷笑一声：从她进屋开始，就一直冷眼看着，直到自己后面说起贴身的东西，他才出来阻止，所以，看似他实在为大方说话，实际上却还是在为了三房的名声着想，在为了叶茵和方鸣的亲事着想。 只可惜，张氏却没有看出叶老爷子的苦心，听了这话之后，她把眼睛一瞪，大声道：“老头子，啥叫管闲事儿，你说这话啥意思？” 她的视线恶狠狠的从王氏和大房几个姐弟身上扫过，恨恨的道：“咱现在可还没分家呢！啥事儿还轮不到他们做主！啥叫东西是她的？那东西是咱们老叶家的！” “是啊！”蒋氏见张氏出头，忍不住正在一旁帮腔道，“四丫头，不是三婶跟你过不去，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日子不好过，里里外外都是你爷和你三叔在往家里赚银子，这镯子，原本是茵儿她姥给的，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了你也没什么。可是现在你把镯子当了，这钱，于情于理也不该你自己拿着吧？” “于情于理不该我拿着？那该谁拿着？”叶薇冷笑，“该把钱给三婶你收着吗？” 是啊！那是我家的东西！那是我女儿的镯子党的钱！难道不该给我吗？！！ 蒋氏心里疯狂的怒吼着，可这话确实一个字都不敢说，而是干笑道：“你这孩子别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想过？只是现在大家伙儿都在一起过日子，这钱都是公中在出。现在你把镯子当了给泓宇看病，这剩下的钱，是不是应该交给你奶了？” 终于来了！ 叶薇看了看满脸不怀好意的蒋氏，又看了看绷着脸坐在炕上一言不发的张氏，心里只剩下叹息—— 原来，这都是商量好的。 蒋氏进门后的热情，张氏的发难，还有莫名其妙丢了的戒指，这一切都是冲着那当了镯子的钱来的！！ 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叶薇心里清楚，大房看上去没钱，但是她手里可是有不少的。后续和季家的生意不说，之前那人给的她两个金元宝，外加今天季家给他的一百两银子，光这些，就让他再盖一栋够大房住的房子绰绰有余了。 第92章 谁眼红了 可是她能让人知道吗？她不能！非但不能，还更加坚定了她不能让本该属于大房的银子被别人沾一丝一毫的想法！ 于是，面对蒋氏的明示和张氏的暗示，叶薇态度很坚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三婶，你也说了，这是给我大哥看病的钱。” 说到这里，她向叶泓宇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想要说话的想法：“按照三婶你说的，我们各方的钱要交到公中，那我大哥看病这个钱应该是公中出吧？是奶自己说没钱的，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去当三姐给我的镯子呢？” “四丫头，你说这话，可有点丧良心了！”张氏盘着腿着坐在炕上，阴沉沉的开口道，“你大哥从受伤到现在，那请郎中、看病、吃药的钱不是我给出的？可是这家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吃饭，钱也不能紧着一个人花不是？你大哥这伤眼看着也好的差不多了，你非要往县里折腾，我还能纵容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胡闹？！” “奶当家，自然有自己的苦衷，这个我们都知道。”叶薇道，“我就说，奶一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可能像三婶那样，看别人当个镯子都眼红，想要这份救命钱呢……” “谁眼红了？！我说的没有道理？！四丫头你拍拍自己胸脯问问，泓宇他是刚受伤的时候吗？腿上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哪儿像你说的，救命钱那么严重了？我看你就是想把这钱自己昧下了！”蒋氏忍不住高声道，“再说了，这些年，泓宇他从小念书，花了家里多少银钱？那是算也算不清楚，现在除了这种事，之前进学堂的银子可都打了水漂了，我们谁说什么了？现在家里的钱都是你三叔辛辛苦苦赚来的，合家之力供一个读书人不容易，现在你二叔又要秋闱，用银子可不就是要节省这花吗？” 叶泓宇原本就被张氏和叶老爷子的态度弄得心里发冷，听蒋氏这么一说，面色顿时红了。他想要开口争辩，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拍了拍。 他低头一看，是叶薇。 虽然之前两人说好，进屋之后由叶泓宇出头，可是叶泓宇好歹是个读书人，真论起口角来，再怎么可能去和蒋氏这种乡下妇人较真？ 安抚了叶泓宇之后，叶薇看向蒋氏：“三婶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凉薄，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有用的时候，便合一家之力供养，没前途了就连药费都不肯出，让人自生自灭？自己当了镯子的看病钱，还要交上去？这又是哪家的道理？再说了，二叔要秋闱，省着花我们没意见，但是我大哥也就是看个病，画的还是我当自己首饰的钱，这个钱你还要惦记，未免有点过分了吧？再说了，家里银钱紧潘，这点看病钱省了有什么用？要我说，反正四郎在学堂总是被先生训，家里银钱又这么紧潘，倒不如让四郎不要去学堂了，把钱省下来，不是更多？”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恶毒！四郎好好地没招你没惹你，你凭什么造谣说他成绩不好？凭什么说不让他进学？”一提到孩子，蒋氏就像是被激怒的刺猬，整个人都炸了起来，脸气得通红、 “我什么时候说了？不是三婶你说要省银子的吗？”叶薇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辜的道。 “你这个死丫头！你……” 蒋氏愤愤不平的还要再骂，炕上的张氏再次开口了：“四丫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刚传过来一无所有的时候，叶薇都不怕张氏，现在手里有了银子，有了底气，就更不怕张氏了。 她走到炕边，先是安抚的拍了拍王氏的手，然后抬头看向张氏：“奶，您老有什么要问的？” “我问你，这次你们去县里，镯子当了多少银子？看病花了多少？买了多少东西？你给我说实话！”张氏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叶薇脸上的表情，大有只要她敢说谎便会狠狠收拾她一顿的架势。 叶薇知道，今天这银子的事情不解决，怕是没法消停的回到大房了，于是也不废话，而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很旧的小布包，讲里面的东西摊开放在炕上——那是一潘写了字的纸，和一些银子铜钱。 她没有去管屋里其他人在看见银钱的时候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而是自顾自的看着张氏道：“这个镯子看着厚重，其实中间是空的，外面花纹又多，很多熔点，所以掌柜的只给了10两，这是当票，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说完，她又指着旁边的碎银子，道：“大哥去医馆看病，诊金和药钱同工花了一两三钱，给李家的车费是二百个铜钱，晌午我和大哥一人吃了一碗面，花了二十文，这里八两六钱零七百八十文都在这里，一文都没有花过。” 说到这里，她斜眼看着蒋氏：“所以说，三婶你想错了，我和大哥就不是那种进城偷偷自己吃独食的人！！” 令她意外的是，蒋氏并没有如他意料中的生气，反而喜上眉梢的点头笑道：“我就说嘛，咱们四丫头不但会过日子，还是个孝顺的，哪里能得了钱自己花用呢？” 说完，她一脸慈祥的看着叶薇，道：“四丫头，你看啊，这钱，我们原本也不应该要你的，可这不是刚好你奶丢了个戒指么？这秋天本来就燥，再上了火就麻烦了。这样，这六钱七百多文的零头就不要了，那八两银子就给你奶重新打个戒指吧？谁让你娘刚才没找到呢？” “你说什么？八两银子，打个戒指？三婶，i这戒指镶的是什么宝石？这八两银子能给我奶四只手指头一只打一个戒指了吧？” 叶薇被蒋氏这种慷他人之慨的态度气乐了：“再说了，戒指是奶丢的，我娘去找，没找到，就让我们出钱？这是什么道理啊？！” “让你出钱怎么了？这不是刚好你们手里有银子吗？你们当小辈的，难道就不应该孝敬老人？”蒋氏把脖子一样，大义凛然的道。 “孝敬老人，那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只我们自己孝顺，不给三婶你表现的机会是不是？”叶薇也不恼，轻轻松松的把锅甩了回去，“给奶打个戒指，我也没意见，但是打戒指的钱，四房均摊，没有让我们大房自己出钱的道理。”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挺纳闷的。”叶薇没搭理脸色乍红乍白的蒋氏，转头看向张氏，道，“这戒指好端端的，怎么就丢了吗？” “四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老婆子故意把戒指藏起来讹你的额银子？”张氏顿时怒了，立起眼睛斥道。 “我可没那个意思啊！就是这戒指不是小东西，哪能说丢就丢了呢？找到了不是更好吗？！”叶薇笑眯眯的道，“我记得今天早上出门还看见戒指在奶你手上戴着呢，那肯定是白天丢的啊！奶你还记不记得你都去过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去的？要是去的地方多的话，就大家一起找嘛，我娘她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人多了一起，早点找到也早点放心不是吗？” 说完，她转头看向小五，道：“小五，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是吗？” “是！”小五用力点头，脆生生的答应，“我一整天都在院子里，只看见奶去了茅厕，没看见她去后院。” “小五，别乱说，奶说去了后园，肯定就是去了后园。”叶薇笑眯眯的道，“只是奶去后园顶多就是看看，肯定是没自己动手摘菜的，去茅厕就没法让人帮忙了，所以要是戒指真不见了，那丢在茅厕的可能性更大些吧？” 说到这里，她看向蒋氏，漏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要不，三婶，你去帮奶找找？” “凭什么是我？！！”蒋氏看了张氏一眼，顿时叫了起来，“之前不是你娘找的吗？现在还让她去！！” “为什么不是你呢？”叶薇笑眯眯的欣赏着蒋氏抓狂的样子，“之前后园是我娘找的吧？她为了给奶找戒指，这么冷的天，黑灯瞎火的，一寸一寸的摸，就算没找到，那孝心和诚意是谁也挑不出来啥的。所以现在不该是三婶你表示的时候了吗？比起后园来，茅厕可小的多啊……” 说道这里，她不顾蒋氏青白的脸色，转头看向张氏：“奶，我说的没错吧？你也很着急想找到戒指的，对吧？这丢的时间越长，越不好找，要不，让三婶现在去？那可是好几两银子的首饰，可不是小钱呢！” 张氏的脸色阴的都快能拧出水来，眼神则狠狠地剜向了蒋氏—— 早上的时候，她听见大房折腾，就让蒋氏去问，结果蒋氏回来告诉她说，大房把金镯子当了，说是要拿那个钱给叶泓宇看病！ 她一听就怒了！ 要是换了别人，她可能直接就出去把人拦下了，可对叶泓宇……一来好歹是自己带大的孙子，总是有感情的，二来，她心里总是存着那么点幻想，万一这伤能治好呢？那不是伤了大孙子的心，让她跟自己离心了？ 第93章 撒泼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平时再怎么强势，也知道这当镯子的钱，是不应该交给她的！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大笔钱落入大房的口袋，让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最后，还是蒋氏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假装戒指丢了，然后挑吃饭的时候让王氏去后院拣，这样，等叶薇他们回来了，肯定会心疼王氏，到时候再由蒋氏出面和稀泥，让大房拿出戒指的钱。 原本计划很完美，谁知道蒋氏这个不中用的，自己立不起来，三言两语被那个四丫头拐道沟里去了！ 现在银子没要到，自己还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她图的什么啊？！！ 张氏越想越生气，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怪自己，就只能在蒋氏身上找麻烦了——毕竟说到底这主意还是蒋氏出的嘛，没有她，哪来的这么多事儿呢？ 这么一想，张氏就看蒋氏越发不顺眼了，沉着脸开口道：“老三媳妇，四丫头说的也有道理，这后园子老大媳妇找过了，这茅厕就你去找吧！” “娘……”蒋氏惊呆了，她本来就被叶薇提出的这个主意弄得糟心的不行，正绞尽脑汁的想要蒙混过关，可他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候，站在她这边的张氏竟然反手推了她一把！ “叫什么？你不愿意去吗？”张氏看蒋氏犹豫，心里更来气了，“都是一样的媳妇，凭什么老大家的能去，你就不能去？！！你平时口口声声说孝顺我，都是假的？！” “娘！娘您老别生气！”蒋氏被张氏的话吓了一跳，要是寻常骂她也就罢了，现在张氏说着说着竟然把不孝两个字搬出来了，这让她怎么能不吓得魂飞魄散？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光是不孝两个字，是可以吧儿媳妇休弃，甚至是逼死人的！！ 蒋氏想也不想的从炕沿上站了起来：“娘！您老消消气！不就是茅厕吗？我保证回头给您找到还不行吗？！” 那戒指根本就没丢，大不了就先应下，回头再让老太太拿出来说是自己找到的不就行了？ “三婶，还说什么回头啊？”叶薇看够了蒋氏的样子，笑眯眯的提醒道，“那么贵重的东西，肯定是越早找到越安心吧？不如你就先在去，正好趁着月亮，还能看的清楚！” “四丫头，你给我闭嘴！怎么哪里都有你？！”蒋氏恨不得冲上去咬叶薇两口，骂过之后，她又一脸祈求的看着张氏，“娘……” “叫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张氏说完之后，便低下头，摆出一副彻底不想搭理蒋氏的样子。 无奈之下，蒋氏只能一步一步的往门口曾，经过叶海利身边的时候，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男人，希望对方能够为自己求情，只可惜，叶海利从头到尾只是低着头小声和叶海新说话，好像对女人那桌的动静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 蒋氏彻底绝望了，她愤愤的往门口走，耳边还传来叶薇的声音：“三婶，找的仔细点，奶那戒指戴的亮，月亮下面会反光的！你可别嫌脏光照外面不找里面啊！！” 给蒋氏添了一波堵之后，叶薇心满意足的冲偷笑的小五眨眨眼，随后笑着跟张氏说：“奶，您老放心，这戒指丢了，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我们三房一起出钱，给您老再打一个，总之您千万不能为了这点事情上火，伤了身体……” “你可闭嘴吧！”张氏发作了蒋氏之后，心里还是堵得厉害，看叶薇自然是更加的不顺眼，“家里这么多大人，就你小丫头片子话多！你一天天的，吃我的，喝我的，还使劲儿气我，我是做了什么孽，才养了你这么个短命的讨债鬼！！” 张氏这话一说，王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眼前是活生生的叶薇，可脑海中却是她上吊被就下来之后奄奄一息的样子。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濒死的通，她根本就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于是，一向对张氏俯首帖耳的她猛地抬起头，鼓起勇气道：“娘……您，您不能这么说，薇儿她身子才好，她不短命……” “行啊！老大家的，你长能耐了，都开始敢跟我顶嘴了？”张氏没想到王氏敢顶嘴，顿时炸了，“你闺女短命不短命我说了不算，我知道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把我大儿子克死了，还想气死我这个老不死的！我好好的大孙子，也被你给方的……” “行了，都闭嘴吧！”叶老爷子本来不想管张氏折腾的，但她没想到，张氏竟然最后扯到了叶泓宇身上，忍不住埋怨道，“你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图着自己痛快嘴了，说话就没个把门的吗？咋啥话都说呢？” 张氏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点戳叶泓宇心窝子了，但她性格一向自我，就算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也绝对不可能低头，所以叶老爷子这么一说，深觉没面子的她嗷的一声开始哭号了起来：“哎呀我的天啊！我的大孙子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好好的大孙子，被人害成这样！这不是剜我老婆子的心吗？她不得好死啊……” 长辈撒泼，做小辈的能怎么办？ 反正叶泓宇是涨红了脸，小五脸上有了愤愤的神色，王氏更是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整个人抖得几乎都快站不住了…… 叶薇心里无奈极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去上房，都会弄成这个样子，见老爷子一脸为难的看着张氏撒泼，她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直接把摊在炕上的当票和银子胡乱包了包，往怀里一塞，然后走过去，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王氏。 因为心里有气，叶薇也没搭理张氏，而是直接对叶老爷子道：“爷，您看我和大哥出去一天了，娘也在外面冻得够呛，我们就先回南屋去了。”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叶荞和小五，道：“行了，别站着了，赶紧扶起大哥，我们回去。” 叶老爷子看着面色如纸的大儿媳妇和额头青筋直冒的大孙子，再看看大房几个眼带愤愤不平的孩子，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把想要留下人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挥挥手道：“行了，去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了吧。” 大房的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离开了上房。 张氏会哭，完全就是想要拿捏儿孙，现在想要拿捏的对象都走了，她这戏也自然是演不下去了，也就渐渐的收了声音。 叶老爷子看了看除了眼睛发红之外没有什么异状的张氏，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有些心累的挥挥手：“行了，这吃的差不多了，把桌子收拾一下吧。” 叶海利之前没有管蒋氏，不代表他就真的愿意老婆去翻厕所，他看了看张氏的脸色，试探着问到：“娘……要不，我把四郎他娘叫回来收拾桌子？” “叫什么叫？！”张氏揩了一把鼻涕，气呼呼的道，“这么老些人呢，没他就不能行了？”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屋里，最后停留在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过话的于氏身上—— 这个二儿媳妇不是她亲自选的，是老二的先生娘子给介绍的人，老二成婚以后，就一直留在县里，倒是很少回李家囤。 因为于氏的父亲是县里的一个书吏，所以张氏对她还是有些本能的容忍，但之前是之前，现在既然老二全家搬回来了，说不得要立立规矩，让她知道这个家里谁在当家做主。 这么一想，张氏就收回了让叶茵干活儿的想法，转而开口道：“老二家的，你带着几个丫头，把碗筷收拾了。” 对于婆婆的吩咐，于氏倒是没什么意见，只顺从的答应了一声是，便起身带着叶茵和自己的女儿叶芜一起收拾碗筷。 上房闹了这一场，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于是大人孩子便纷纷找借口离开上房，只是叶海利站起来的时候，往张氏那边凑，小声的求情道：“娘，你看都这么晚了，你看四郎他娘……” “就你惦记你媳妇！连娘都不要了？！！”张氏狠狠白了自己老儿子一眼。 “哪能呢？这不是四郎书包袋子断了吗？明天上学堂没东西装书，我合计着让她早点回去把书包缝好，省得耽误孩子上学。要不是查这个的话，您老就是让她找上一宿，我都没二话的！”叶海利赔笑道，“我是您肚子里爬出来的，肯定是向着您的啊……” “就你一天油嘴滑舌的！”张氏心里明白叶海新是在为蒋氏说情，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她一瞪眼，“既然是孩子的事儿，那没说的，让她再找半个时辰吧，找不到再回去歇着。” 张氏把话放在这儿，叶海利也没法再多说，只能答应着离了上房。 转眼，上房屋里只剩下叶老爷子和张氏，还有叶海清。 叶老爷子坐在炕头吧嗒吧嗒抽着烟，突然他起身，把眼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沉声开口道：“海清啊……” 第94章 你还能有错？ 叶海清正在炕梢比量着花漾字，闻声抬头：“爹？” “你去……”叶老爷子顿了一下，“你去厨房看看，烧点热水，烧个开，然后给你娘冲碗糖水过来，你娘晚上生顿气，又没吃好，我怕她夜里难受。” 叶海清清脆的应了一声，起身穿鞋出去了。 等叶海清走远了，叶老爷子这才又给眼袋锅子装上烟，点燃了火，抽了两口，这才低声道：“你这脾气啊，也该改改了……” 在他找借口把叶海清支出去的时候，张氏就知道叶老爷子有话要跟自己说，闻声停下了手里绕着的线轱辘，抬头赢道：“我咋了？我这脾气咋啊了？我说错了吗？” “你还能有错？”叶老爷子道，“都是自己儿孙弟女的，你咋就不能有个老人的样子？三个儿媳妇，一个让你指使去了后园子。一个让你大晚上的撵去翻茅厕，这要让人家知道了，还不得说咱们老叶家虐待媳妇？” “我咋了？我咋虐待她们了？我是少了他们吃了，还是少了他们喝了？一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谁有那个脸讲究我？” “这不是吃喝的事儿！”叶老爷子叹了口气，“我知道老大走了，你这心里不得劲，这么多年，一直看不上老大媳妇，可老大当年到底咋回事，你这心里没点数吗？再说，你看这大房的孩子，一天天的也大了，咱这当也奶的，给人得留个好念想不是？” “我用她们给啥好念想，我死了，随便一埋，我谁也不用给我好印象！”张氏嘴里堵着气，手上绕线的速度越来越快。 毕竟是一辈子的夫妻，她这么一说，叶老爷子先心疼了，忍不住道：“你看看你这脾气，我不就是跟你提个醒吗？再怎么地你不是还有我呢嘛？你看看你在家里天天骂这个骂那个，我啥时候栏过你？道啥时候我也不能委屈了你不是？” 张氏这人的性格，有点吃软不吃硬，再加上她虽然跋扈，但是对叶老爷子那是绝对放在心上的，现在叶老爷子这么一说，她心里的委屈金也跟着上来了：“原本这一家子不是都好好地？哪里有这么多事情？就是这个四丫头，从那次差点死了之后，就处处掐尖要强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浑身一哆嗦，压着声音道：“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 多年服气，叶老爷子一听就知道张氏这人在想什么，他磕了磕眼袋锅子，挥挥手：“你一天天的别瞎合计，都不存在的事儿……”说到这里，他看了张氏一眼，又低声道，“老大家的本来就没注意，我看大丫头也不是有主意的人，小五年纪还小，四丫头她……也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啥叫没办法？弄得跟我这个当奶的虐待她是的？我要是这么狠心，就她那个模样，生下来我就把她溺死了，还能让她涨到这么大气我？”张氏愤愤的道，“现在把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反倒来要我的强，自己当了那么贵重的东西，银子一分不拿出来，就知道往自己家里划拉，这个白眼狼，丧良心的东西……” “得了！”叶老爷子想都不用想，接下来张氏肯定是那套老三样，忍不住道，“那钱，当的是人家四丫头的首饰，原本你也不该要！” “我为啥不该要？”张氏把脖子一梗，“那镯子本来就是她从老三家的哪里要过去的，要是她戴着，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这不是当了吗？那当了的银钱不该归我？” “你呀你呀！我是短你钱了咋地？人家四丫头不是都说了，那钱是留着给大郎看病的？你非要要这个钱干啥呢？” “大郎那脸那腿都养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都能下地了，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张氏冷哼一声道，“他要是能治好，这钱都给他我也不说什么，可这不是治不好吗？那要这些钱干啥呢？还不如待在家里养着不也是一样的？” “你说你没短我银钱，这家里多少银钱你不知道吗？这些年家里供着这些个念书的，那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还不全靠我会过日子，手里把的紧？这老大没了，老三交上来的钱越来越少，我再不把这银子，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吗？” 张氏盘着腿坐在炕上，一样一样的数落：“泓宇这么一病，之前的银钱都打了水漂了，老二那边说是要买什么例卷，一潘嘴就要五十两银子，这钱哪里出？” “你一天家里一天天啥都不管，还不都得我操心？”张氏数落道，“现在四郎还小，全家的希望可不都在老二身上？我不拉下这个脸来要钱，谁来要？再说了，我眼瞅着这几天大房也来越使唤不动了，我要是再不把银钱捏在手里，以后就更不好拿捏了……” “都是自家儿孙，老想着拿捏干啥？”叶老爷子抽了口烟，见叶海清端着碗进来，又低低的叹了一声，“不过这一家子，要供出个人来，也得心齐才行……” 上房这边老两口一夜无话，大房这边气氛也有些沉闷。 几人回到大房之后，叶荞赶紧端水拧帕子，给王氏洗手上药，小五则很有眼色的端了一盆热水到叶泓宇面前：“大哥，累了一天了，洗洗脚缓缓吧。” 叶泓宇还从来没试过小五这种待遇，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旁边叶薇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就安心享受吧，这小子这是讨好你，想要你教他念书呢！” “谁说的？”小五被拆穿了心事，面上有些发红，“我是尊敬大哥呢！” “好，大哥知道了。”叶泓宇摸了摸小五的头，想要微笑，却在想到自己现在的样貌之后，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反正大哥现在没什么事，以后我就在家里教你念书。” 得到了承诺的小五喜上眉梢，那边王氏闻声也眼前一亮，顾不得叶荞正在给她包扎是伤口，感激的冲叶泓宇点头道：“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叶泓宇没想到王氏会突然这么说，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到：“没什么，是应该的，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话间，他眼神落在王氏那伤痕斑驳的指尖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满含歉意的开口道：“今天……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为了给我看病，你也不会伤城这样子……” “没、没什么。”王氏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叶泓宇这么温和的对待，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道，“我都习惯了，你们兄妹好就好了。” “要我说，娘你就是太死心眼了！”叶薇可不管王氏的感动，自顾自的熟络到，“小五都说了，我奶根本就没去后园子，她根本就是在故意折腾你！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 “我知道啊！”王氏为难的道，“可是你奶说让我去，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难道说她老人家记错了，然后不去吗？” “没人让你不去啊！”叶薇一脸无奈的看着王氏，“你明知道戒指根本没丢在后园子，又干嘛找的那么仔细，还把手弄成这样？装装样子就行了啊！！这眼看着就要深秋了，你一天在家里做饭洗衣服的，哪样子不碰水？到时候生了冻疮怎么办？遭罪的还不是你？” “没事的。”王氏知道叶薇是心疼自己，也不生气，反而安抚道，“反正娘已经习惯了，生了冻疮忍忍就过去了，再说今年不是有你三婶跟我分担着活儿吗？比往年好多了。” 王氏这边安抚着心疼自己的女儿，可叶薇听了她的话，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她之前，是想把那些野红花处理之后，制作成伤药卖出去的，可是现在家里根本铺不开摊子，大房又多了叶泓宇这个“病人”，做起什么来都缚手缚脚。 她之前答应了季家要帮忙做救心丹，救心丹的做法本来就很复杂，野红花做成创伤药的工序也很繁琐，所以想要这两种药一起做，真的很不现实！！ 不过，不做伤药，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做啊，比如冻疮膏！ 野红花这种东西，还有一种很简单的炮制方法，再混合机制中草药，就能熬制成效果很好的冻疮膏，而这种药造价不高，所以卖价很低，买得起的人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的炮制方法很简单，非常适合现在大房人手不足的情况！ 想到这里，叶薇忍不住有些黯然—— 想当年，她要是研究点什么新药，一堆人执政者抢着要来给她打下手，现在，只是做最简单的救心丹和创伤药，都要面临人手不足的窘境！ 人生啊…… 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真的女人要敢于面对操蛋的窘境，心里对未来有了初步的盘算之后，叶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氏道：“说起来，娘你是肯定没吃饭了，大姐和小五也没吃几口吧？” 第95章 肉干 “哎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王氏一拍脑门，“你和大郎这个时候回来，怕是在县里也没吃东西吧？我去看看，厨房还剩下什么了。” “行了，别看了。”叶薇有些无奈的摇头，“咱们家你还不知道吗？每次吃完饭连汤底子都剩不下，还指望着他们给你留饭吗？” “那怎么办呢？”王氏说着就有点急，张氏把家里的东西都看的紧，那些糙米粗粮鸡蛋什么的，平日里都在柜子里锁着，做饭的时候由她亲自开锁，看着拿出来多少，再把柜子锁上。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吃食全部都掌控在张氏的手里，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偷吃，就连后院园子里的白菜茄子倭瓜等作物，张氏心里也是有数的，若是少了一个，那全家人估计又要挨上半天骂了！ 不值当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那白菜茄子大葱等东西也吃不饱不是？ 王氏这么一想，自责劲儿就上来了。她一脸歉意的看着几个孩子，有些哽咽的道：“都是娘没用……连饭都让你们吃不饱……” “行了娘！您老快别自责了。”叶薇最受不了王氏这个样子，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一边拿，还一边指使叶泓宇，“赶紧的啊，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啊！！” 叶泓宇被她催的有些无奈，也学着她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学着她的样子放在炕上。 小五现在胆子比起之前大了不少，见哥哥姐姐拿出纸包，便赶紧跑过去，把门反锁上，然后笑嘻嘻的走上前去，贴着叶薇撒娇道：“姐，这是什么东西啊？” 叶薇被他明明很想要看，却故意装作镇定的小模样逗笑了，大房的道：“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自己看看不就好了？” 得了叶薇的指使，小五利落的应了一声，利手利脚的解开了上面的绳子，然后惊喜的发现，一个里面是白色的糕点，一个里面是…… “肉干！！”小五一个没忍住，欢呼了起来！ “姐！姐！这肉干是你买的吗？是给我们吃的吗？” “是啊！小五最近乖，这些东西都是姐买来奖励你的！！”自家弟弟大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自己，叶薇的母性又上来了，她伸手摸了摸小五的头，笑眯眯的应道，“是，是给你吃的，赶紧洗洗手，去吃吧！” 说完之后，她招呼着叶荞和王氏：“娘，大姐，特地给你们从县里带回来的，你们不是刚好没吃饭吗？赶紧来一起吃吧！” 叶荞看着炕沿上的食物有点发愣，王氏则有些担心额看着叶薇：“薇儿，这些东西……你哪来的钱？” 王氏心里清清楚楚，早上出门的时候，大房仅有的那点铜钱，也都给了李柱当做车费了，而叶薇把镯子当了多少，在回春堂花了多少，都是有字据的，剩下的银钱刚才在大房也数的清清楚楚，她哪来的银钱买点心和肉干？ 叶薇见王氏一脸担心，叶荞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始解释在这些东西的由来。 她自然不会傻的把自己冲上去给季云鸿治病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简单的说，因为她是叶海新的女儿，所以回春堂的杜大夫很照顾她，不但尽心尽力给大哥看病，还答应收她自己做的药膏卖。 “那杜大夫人很好，还给了我五两银子做订金。”叶薇说着话，从袖口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四两多碎银子，“这是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说完，王氏就不会担心了，可她没想到的是听完了她的话，王氏的眉头州的更深了：“你这孩子，胆子这么大吗？你小小年纪，就敢收人家定金了，万一要是到时候药没做好，要怎么跟人家交代？你……” 王氏说着说着突然心酸起来，眼眶忍不住就红了：“都是娘没用，才让你……”明明是家里最需要照顾的，却处处为其他人打算。 “哎呀娘！你就别担心了，我在医馆待了这么多年，好歹也算爹的徒弟了，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爹的本事吗？”叶薇被王氏念得有点头大，“现在咱们大房手里没钱，做什么都要看上方的眼色，姐都这么大了，没什么新衣服，也没有首饰，大哥也需要好好补补身子，小五也到了该进学的年纪了，就算暂时有大哥教着，那笔墨纸砚书本之类的也是要钱的……” 更何况她心里还打着分家单过的主意呢，不攒点钱怎么行呢？ 叶薇见王氏脸色越来越凝重，赶紧在转移话题，一把搂住小五的脖子，笑眯眯的道：“不过呢，既然是为了大家赚钱，那么大家都要出力！等开始做药膏的时候，小五、大姐，你们可都要来帮忙哦！！” “那我一定要比你们干的都多！！！”小五放下嘴里的肉干，笑眯眯的应道！ 叶薇看着小五兴奋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一丝丝喜悦—— 虽然这些事情她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但是她要养成大家有活儿一起干的习惯，不能像叶老爷子和张氏那样，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人，而接受供养的人，却心安理得，心里没有一丝感激。 就在大房众人同心协力，憧憬着未来的时候，蒋氏正坐在叶海利面前哭哭啼啼的诉说着委屈：“别的不说，从我嫁进你们家门之后，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我上敬着老的，下伺候小的，我还给你升了一儿一女！” “可是她呢？我都那么奉承她了，却就是看我不顺眼！这大晚上的，竟然让我去翻茅厕，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你至于的吗？！也没真让你去翻，不就是意思一下吗？”叶海利最近正在绞尽脑汁的平账，本想回到家里好好清静清静，谁料却被蒋氏哭的心烦的不行，“她是我娘，我能说什么？再说了，娘那个人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也不是无理取闹的，肯定是你哪里惹到她了，不然她什么时候这么对过你？” 她这么一说，蒋氏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心虚，随后她抹了一把眼泪，又哭骂道：“我从嫁进来之后，什么时候伺候他不是小心翼翼的？要我说，这一大家子都吃你的、喝你的，却打心眼里没看得起你！你看二嫂也回来了，娘怎么没说让她做饭的事情？还不是因为看你不是个读书人！” “行了！别叨叨了！！”叶海利揉了揉发疼的脑仁，“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有个屁的数！！”蒋氏怒道，“你看你二哥，人家理直气壮的潘口就是五十两！五十两啊！！那是你一年的工钱！！当谁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呢？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咱们茵儿又马上要跟方家二小子定亲了，这嫁妆钱，两家串门子的钱，从哪里出？你这个当爹的想没想过啊！！！” “哎呀，我知道了，你别墨迹了行不行？！”叶海利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我不墨迹，我不墨迹谁为我们女儿打算？”蒋氏着急的道，“之前说好的房价退晚婚之后就上门提亲的，可是你看看，这都多长时间了，泓宇从腿伤到现在一晃都快两个月了，方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有这事儿？之前媒人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叶海利一听赶紧坐直了身体，女儿和方家的婚事可是大事，要是方家二小子这次中了，可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了，那自己就是秀才的老丈人，谁还敢看不起她是个算账的！ “还行！还知道惦记你闺女！”蒋氏给了自家男人一记眼刀，难得的没有再继续唠叨，“之前说的是退婚之后，消停消停，可是这眼看着就要秋闱了，万一方家二小子中了，那上赶着贴上去的人家就更多了，咱闺女这边要是有了变数，可怎么办啊？” 叶海利一听，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秀才丈人的名头倒在其次，主要是自家闺女脸肚兜都给了那方家的二小子，这女儿家的名声可是不能当儿戏的啊。 “要不这样，你明天找杨婆子问问？之前不是她来说的四丫头退婚的事情吗？” “我也想着问呢啊！可是这种事情本来就有点说不出，空着手怎么上门？”蒋氏一脸为难的道，“你娘把家里的银钱看的那么紧，我就是想去，手里也没有银钱啊！！” “没银钱？之前不是刚给过你吗？这才几天，就有没有了？”叶海利有些疑惑的道。 “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上房了吗？给我拿点够干什么的？”蒋氏有些愤愤的道，“你身上这衣衫鞋袜，出门应酬不是钱？四郎上学堂，笔墨纸潘不要钱？咱们闺女大了，胭脂水粉不要钱？可怜我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禁不住这一大家子四口人的花啊……” “要是你的工钱不用交给上房就好了……”蒋氏看着叶海利的脸色，叹了口气。 “疯了你？这话敢乱说嘛？”叶海利连忙下地捂住了蒋氏的嘴，又被她身上隐隐传来的茅厕味道熏得倒退了两步，小声道，“你平时口误遮拦也就算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还要自己把着银钱，你这是要分家啊！！你就不怕别人听了在背地里戳我脊梁骨？” 第96章 我们上车说 “哎呀，我就是说说！你那么紧潘干什么？！！”蒋氏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我想好了，不管二房怎么折腾，都和咱们没关系，咱闺女的事情是大事，明天我就找个时间，去杨婆子家一趟，好好问问那方家是个什么章程！占了我闺女的便宜，就这么算了可不行！！” “诶，对了，你去的话好好说，别跟在家一样，想什么说什么，再把人得罪了！”叶海利想起妻子的秉性，不放心的嘱咐道。 “行了！知道了！别的不敢说，我在外面说话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蒋氏白了叶海利一眼，而后又拉长了声音，“那……这银钱……” “行了行了，知道了，明天早上给你！”叶海利只觉得一脑门子官司，不耐烦的道，“你赶紧出去洗洗，这一身的茅厕味是想熏死谁？” “你个没良心的，我弄一身味道是为了谁啊？！” 蒋氏一边说，一边愤愤不平的摔了门出去了，直到此时，一直躲在门口的叶茵才悄悄的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原本是想过来看看娘回来没有，谁知道竟然会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果然，就因为他爹不是读书人，所以就得无条件的供养二伯读书，家里的人都看不起她们三房！ 这一切，归根到底就是，她们三方没有出个读书人！ 她受够了，她再也不想过这样明明在同一屋檐下，自己这房却要低人一头！ 对于她来说，眼前就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鸣哥！ 只要她嫁给鸣哥，她就是读书人的娘子，而且鸣哥一向很得先生看中，他也说过，今年秋闱有很大的机会考中秀才，只要鸣哥中了秀才，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娘子，看到时候还有谁敢看不起她们这房！ 可是现在娘说什么？娘说方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鸣哥他要悔婚？！！ 不！不会的！！ 叶茵用力的摇头，心里的年头一个接着一个—— 鸣哥在搂着她，亲她的脸的时候，曾经说过，这辈子就只爱她的端庄大方，这辈子就只要她一个人，其他的女人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是的，一定是鸣哥他最近忙着秋闱，所以忘了这件事情！而她的家人也忙着照顾她，所以来不及提。 刚好，明天，明天就是和鸣哥约定好要见面的日子，到时候自己稍稍提醒他一下，让他尽快让媒人来家里提亲！ 等鸣哥中了秀才，自己就是顺理成章的秀才娘子了…… 这一夜，就这样在各房的各怀心思中过去了。 第二天，叶薇特地起了个大早，跟往事说了一声之后，便往村口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天刚蒙蒙亮，一辆青蓬的马车已经静悄悄的停在了村口偏僻的岔路旁了。 虽然早知道季云鸿不会派不足轻重的小人物来，但是在看到那潘熟悉的面孔时，叶薇还是有些吃惊：“季管家，不过是送个药而已，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哎呀，叶四姑娘，看你说的，少爷的事，那是天大的事，我还是抢着来跑这趟腿的呢！”季管家那长年绷着的老脸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引得前面赶车的活计频频回头看。 “季管家，东西都带来了吗？”叶薇无意和对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到。 “带来了，带来了，都在车上！按你单子上列的，那是一样都不少！”说话间，季管家看了一眼周围，又笑道，“天这么冷，叶四姑娘一直站在这里，万一要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要不，我们上车说？” 什么风寒？ 叶薇在对方对方那饱含深意的眼神之后，心里顿时明白了：八成是这个老狐狸对自己不放心，昨天晚上连夜派人打听自己家的情况来着。 他知道和自己在村口说话被人看见的话，怕是要引起人的非议，到时候自己不解释，在叶家的日子不好过，要是解释的话，以叶家人的脾气秉性，怕是要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叶薇也不得不佩服季管家心思缜密——一句风寒而已，即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也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毕竟看破不说破是美德，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家的情况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叶薇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在接收到对方的善意之后，也便从善如流的上了车。 秋天的清晨，天气还是很凉的，叶薇一上车，手里便被塞了一杯热茶，一口下去，温热的热水冲去了秋天的凉意，让她整个人由内之外暖和了起来。 见叶薇喝了茶水，季管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又讲车棚内小桌上的点心往前推了推：“这么早就让叶四姑娘出来，真是不好意思，想着你可能还来不及用早饭，不如就先吃点点心充充饥？” 他这话还真是说到叶薇心里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叶家人还都刚刚起来，还没到上房吃早饭的时候，她自然也没机会吃饭。 没想到季管家话不多，心里还是挺有数的，怪不得能做到季家二少爷这种人精的管家，这份细心体贴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 人家诚心诚意，自己也没必要装模作样了。在季管家的邀请下，叶薇从善如流的吃了两快点心，喝了一杯茶，这才规规矩矩的道谢：“谢谢季管家想的这么周到了。” “哪里哪里，叶四姑娘过奖了，别的额不说，单只你昨天救了我家少爷的命，就是在下的恩人了，让我怎么周到都不为过啊！”季管家说话间，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其实海英老弟我也见过，我比叶大哥小几岁，按年级轮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季叔叔。” 叶薇心里很清楚，对方会这么热络，完全是因为自己能治愈季云鸿，所以才跟自己套近乎。 叶薇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机，但是她并不排斥对方这种做法，毕竟她不是真正心思单纯的十几岁乡下小女孩，在她看来，只要有价值，人与人之间相互建立关系网、相互利用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足够了。 于是，面对季管家的热情表现，叶薇也丝毫不吝啬的给与了回应：“既然这样，我就不跟季叔叔您客气了，您也不用那么见外，叫我叶四姑娘，只教我一声叶薇就行了。” “可不敢这么叫，你是二少爷的朋友，我就喊你一声萱姑娘吧。”季管家笑着道，“你昨天列在单子上的药材和器具，我都送过来了，你看送到什么地方合适？” 明人不说暗话，两人对叶薇在叶家的地位和处境都是心知肚明，既然这样，叶薇也便不隐瞒，直接道：“那还要麻烦季叔叔把车赶到南坡那边去。” 那件废弃很久的竹屋，也到了该用上的时候了。 在叶薇的指引下，青蓬马车很快便停在了竹屋前面。 季管家看着朱玲玲伫立在林间的小屋，忍不住啧啧赞叹出声：“真没想到，这乡村林间竟有这样的清雅之地，也只有姑娘这样不同于俗世的人才能有缘找到了。” 这季管家，真的不愧是老狐狸，有求于人的时候，那恭维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扔， 就这么一间屋子，还能拐弯抹角的夸到自己身上，也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莞尔。 不过叶薇上辈子听了太多恭维话，早就麻木了，她自顾自的上前两步推开门，回头对着季管家微笑：“家里情况复杂，东西暂时只能放在这里，倒是让季叔叔你见笑了。”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见笑的话？”季管家说着，指挥这带来的手下把带来的炮制中药材所需要的刀子、小磨、炒锅，炭火、筛子、药材等一应物品搬到了竹屋里面。 看着来人麻利的动作，叶薇再次在心里感叹：还是有人好啊，不然的话，这些活计都要自己干，还真的挺费事的。 什么时候自己能像上辈子一样，只要动动嘴巴，这些基础工作就有人帮忙做完了呢？ 好在叶薇突如其来的小忧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伙计就按照她的吩咐把东西堆放的整整齐齐。 “怎么样？萱姑娘，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季管家询问道。 虽然心里有了数，但是叶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体，又认真的将对方带来的东西仔细确认了一遍之后，这才抬头笑着道：“季叔叔很细心，这些东西都没有问题。” 非但没有问题，无论是药材还是器具，在现在这个年代来说，都可以说得上是品质最好的东西了。 其实季管家今天带来的人，是回春堂最好的学徒，他原本带人过来，是觉得叶薇毕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又看上去很瘦弱，所以想问问叶薇需要不需要把人留下，帮忙处理处理药材，打打下手。 原本季管家想的挺好，可话到嘴边，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97章 千万别跟我客气 二少爷身体不好，他之前奉了老爷的命令，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没少给二少爷求医问药，自己也差不多是半个大夫了，可就连见识这么广博的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救心丹这种东西，那两剂茶饮的名字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对叶薇之前说的，这方子是叶海英留下的这种说法是半点都不相信，叶海英的医术他心知肚明，要是有这种本事，早就不再县里开医馆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孩子另有名师！ 现在可是有很多医术高手不追求名利，而是隐居于山林的，谁能说叶家四丫头就一定没呦这种际遇呢？ 不然的话，叶家大房这两年怎么回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就连看个病，还要当自己女儿的镯子？ 有了这种认知之后，季管家更是不敢提出留下人帮忙的想法了，毕竟人家很可能是有老师有传承的，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自己再不识相的硬要留人下来帮忙，就就有想要窥探别人手法的嫌疑了。 那边不是结缘而是结仇了。 于是，想通的季管家一潘不算年老的脸，笑的如同省放的菊花一般：“既然东西一样没差，我就安心了，免得事情办不明白，回头再耽误了少爷的事情，我就万死难逃其咎了。” 说完之后，他又试探着问道：“那您看看，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如果有的话，尽管说，都是为了少爷的身体，千万别跟我客气。”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叶薇对于季管家的识相相当满意，点头道，“等下可能还要麻烦您把我再带回村口去。” 她早上出来的时候，上房的人还没起来，现在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起来了，等下吃早饭的时候，张氏看不见她，怕是又要生出事端来—— 那老太太昨天晚上戒指银子没要到，怕是心里正憋着火、等着找茬呢！ 她虽然不怕，可是也不想就这么直接往枪口上撞。 季管家有求与她，对于她的要求自然没有不允的，只是上了车之后，总是忍不住用担心的眼神频频看向她。 叶薇自然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稍微一想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忍不住有些好笑道：“季叔叔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后天一早，你派人来村口拿药就行了。” “没有没有，看你说的。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季管家笑的祥和极了，“只是这次送来的药材有点多，你拿着那么多东西来村口总是碍眼，要不……后天早上我去竹屋那边等你，你看这样可方便？” 叶薇文言眼睛一亮，点头道：“这个主意好，这样我能省点事，但是对季叔叔你来说可能要麻烦一些，毕竟那林子的路七拐八拐的不太好走……” “那没关系，季家的车夫，这点记路的本事还是有的，后天保证早早地等在竹屋那里，不会耽误你的事儿的。”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叶薇点头，“后天一早，还是这个时候，到时候我把救心丹的成品交给你。” 她想了想，又安慰道：“季二少爷的病虽然重，但是好好调理，还是能如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于寿命也是无碍，所以季叔叔你大可放心……” 季管家得了这一句承诺，顿时大喜过望，顾不得坐在车里的姿势，就这样给叶薇作了个揖：“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二少爷的病，就全仰仗姑娘了！” 这一揖叶薇虽然受之无愧，但说到底季管家毕竟和这个身体的父亲年纪差不多，按理说，她应该是躲开的，可是这车里空间狭小，根本不容她闪避，所以叶薇吓了一跳，赶紧道：“季叔叔您客气了，您这样做，让我都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该当的该当的！”季管家连声道，“萱姑娘要是能治好二少爷，那就是我的大恩人，就是我们季家的大恩人，别说是作揖了，就是让我肝脑涂地都不为过！” 说话间，他脑中又闪出一个画面，心中一动，忍不住问到：“说起来，倒是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什么事？季叔叔但说无妨。” “之前我看见那屋子里堆了很多采摘下来的野红花，而且根部保存的很好，请问这是萱姑娘你的手笔吧？” “是的。”叶薇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幼弟要上学，姐姐快要出嫁，长兄又遇到飞来横祸，这里里外外没有一处不要银钱。而季叔叔想必对我家现在的情况有所了解，我也不瞒你了，上房是万万不会拿出这些钱来给我的，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之前摘这些野红花也是想要做成外伤药卖到药铺里面贴补家用的……” “萱姑娘做出来的外伤药，肯定是难得的上品。”季管家笑着恭维了一句。 他没想到的是，对于她明显的恭维，叶薇竟然点头承认了：“承蒙您的夸奖，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拿外伤药的确是要比现在市面上卖的药强出许多，若是再加以炮制，还有很明显的祛疤功效，只是……” “只是什么？”季管家追问。 “制作这种伤药，时间很关键，这野红花从摘下来到动手炮制间隔需要把握好，若是放的久了，药性就会大大减退。”叶薇轻轻一笑，有些惋惜的道，“原本放置了这段时间，本该这两天动手的，谁知道又答应了季少爷制作救心丹，这么一来，怕是要错过时间了。” 季管家听他这么一说，赶紧道：“多谢姑娘深明大义……姑娘这份损失，季家会给你补偿的。” “季叔叔严重了，这哪里算什么大义，不过是在商言商，生意而已。不过这补偿倒是不必了。”叶薇直截了当的道，“虽然因为时间过了，做不成创伤药，但这些野红花却也并没有白费，现在正值秋天，倒是可以做一些冬天用的冻疮膏来卖。” 季管家原本还捉摸着回去之后跟季云鸿提一下补偿的事情，现在听叶薇这么一说，忍不住眼前一亮：“如果萱姑娘愿意的话，冻疮膏做好之后，可以拿到回春堂来，到时候是寄卖还是卖断，我们都可以商量。” “嗯，那到时候要麻烦季叔叔了。”敲定了冻疮膏的生意，叶薇心情不错，也不拐弯抹角，“到时候药膏做出来，盛放的器具可能还要季叔叔您费心了。” “放心吧，萱姑娘，只要少爷的病一好起来，我肯定优先处理这件事情。”季管家眸光微闪，承诺道。 也就是说，要是季云鸿的病好起来，他就会讲自己的事情当做重中之重，要是季云鸿的病没有起色，那么就说明自己是个“骗子”，今天拿来的这些东西，就当是自己之前救了季云鸿的补偿，至于之后……那还是不要继续打交道的好。 虽然季管家表现的很现实，但叶薇缺没有丝毫不舒服，无论是古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任何人的关系大多数都还是建立在利益上的，哪怕是亲人，不也有因为利益反目成仇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吗？ 是以，季管家的态度并没有让她觉得自己被冒犯，非但如此，她还笑着道：“是，我也是这么觉得……” 不管两人之间怎么打机锋，马车还是很快的便停在了村口，叶薇告别了季管家，约定了后天清晨这个时候在林子里的竹屋取药，便各自离开。 回到家里的时候，上房的人已经起来了，王氏也已经做好了早饭，见她从门口进来，微微一愣。 她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二女儿心里很有数，但事见她这么早出去，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刚刚啊！”叶薇瞪着眼说瞎话，“早上起来感觉胳膊腿有点僵硬，所以在家门口附近活动了一下。” 因为怕上房得人发现，所以她回来的时候走的稍微有些急，也恒因为如此，此时的她双颊泛红，额头也微微见汗，看上去倒还真像是刚刚活动过得样子。 也正因为如此，王氏也没有起疑心，而是嘱咐道：“你现在身体比之前好了是不假，但是自己也不要不注意，你看你这头上都出汗了，回头再让风吹了得了风寒。” “知道了，娘！”叶薇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 早饭依旧摆在正房，张氏的手上，已经重新戴上了她昨天晚上“丢”了的那枚戒指，至于这戒指是不是蒋氏昨天晚上在茅厕“找”到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对于叶薇来说，只要不找她和大房的茬，张氏爱怎么样都无所谓。 反正很快她就要想办法分家出去另过了，对方又是这个身体的奶奶，也没有必要太计较。 虽然气氛有些压抑，但是这顿早饭到底是顺顺利利的吃完了，叶薇心里记挂着制药的事情，跟王氏打了个招呼说晚上回来，便打算出门。 王氏知道叶薇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第98章 你是不是后悔了 再加上叶薇留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搞不好还会被张氏找茬，便点点头，嘱咐了一声要在晚饭之前回来后，便很好说话的同意她出门了。 叶薇想着中午可能要自己在竹屋里面解决，便打算先去卖点中午充饥的食物，谁知道一拐弯，却看见叶茵远远的走在前面。 那么问题来了。 吃和八卦哪个重要？ 这个问题要看具体对象。 如果叶薇看见的人是四郎，那么对方应该就是在上学的路上，如果看见的人是小五，那应该是被张氏指使出去拣柴火去了，可现在问题是，早早出门的人是叶茵…… 作为这么多年的“姐妹”，叶薇对叶茵的作息时间简直是再清楚不过了——此女早上虽然和大家一起起来，但是吃过早饭之后，通常都是回房间睡个“回笼觉”的，就算哪天精神好，不需要补觉，也通常都会在房间里绣花，或者是跑到上房对原主冷嘲热讽一翻。 现在应该在房里睡觉的人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要说这其中没点缘故，谁会相信呢？ 这么一想，好奇心果断战胜了饱腹欲，叶薇决定先把制药的事情放一放，看看叶茵去哪里。没想到的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叶茵去的方向竟然就是西南边的树林方向。 这下叶薇想也不想的坠在叶茵身后，远远的跟了过去。 起初，叶薇还有些担心叶茵回来这边，是因为发现了林中竹屋的秘密，可是走着走着，她就放心了，因为叶茵走的根本就不是竹屋的方向。 很快，叶茵便在一块大石头面前停了下来，她先是有些嫌弃的掏出帕子，擦了擦石头上的灰尘，然后又拿出随身的铜镜，整理了一下发钗鬓角，直到觉得一切都完美无缺了，这才收起了铜镜，有些焦急的往远处看。 叶薇：……所以该不会是跟踪人，恰好跟踪到幽会现场吧？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趁着没被发现悄悄离开的时候，终于有个人影从远处匆匆走来。 不用想，这人就应该是这个身体的前未婚夫，方鸣。 果然，那人一走近，叶茵整个眼睛都亮起来了，她略带幽怨的叫了一声“鸣哥”，之后便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向对方小跑了过去。 叶薇躲在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树后面看的目瞪口呆——真是厉害了！ 谁说古人不开放！ 她真是没想到，来到这个时代，竟然还能有机会看见偶像剧中，恋人久别重逢的场景！！ 果然接下来的发展不出她所料，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哪有不笑纳的道理？ 在叶薇的咂舌中，方鸣一脸温柔的讲叶茵揽入怀中，两人头挨头的依偎在一起，低声的诉说着思念之情。 而直到此时，叶薇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自己的这个“前未婚夫”——说来也可笑，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自卑，方鸣在原主心中的印象，竟然只是一个高瘦模糊的影子，连五官都不清晰！ 而眼前的这个青年、不，按照叶薇的眼光说，应该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的确如同记忆中的高瘦，只是在农村这种随处可见庄稼汉的地方，身材显得有些单薄。 走到近处在之后，叶薇看的更加清楚一些，那人穿着一身儒生的衣服，可能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长相连清秀都算不上，只能勉强说一句斯文白净，五官端正，可能是因为读书的关系，比寻常人多了一分书卷气。 看清楚人之后，叶薇忍不住内心暗自庆幸—— 这种长相气质的，骗骗原主和叶茵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就算了，换了她的话…… 嗯，可能她现在要考虑的就不是怎么赚钱，而是怎么想办法退婚了！ 不管怎么说，在知道叶茵只是私会情郎而不是发现了小竹屋的秘密之后，叶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阴谋需要注意，别人、特别是讨厌的人在哪里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就实在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叶薇刚要拔脚离开，就听到叶茵娇声说了一句：“鸣哥，你看，这一晃都已经两个月了，那件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啊？” 方鸣正沉浸在美人在怀的享受中，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啊？”叶茵一听就急了，从方鸣怀中挣脱开，面上有些着急的道：“你都和死……四丫头退婚了，你什么时候让媒人上门提亲啊？难道你真的想一直这么和我偷偷摸摸的？” 她这话一说，方鸣满脑子的柔情蜜意一下子如同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心中一沉—— 他家虽然和叶家不是一个村子的，但是对彼此的情况也了解，当年方家的条件不好，靠着叶海英的支持，才慢慢发家起来，不然的话，父亲也不会自作主潘，让自己和叶家大房那个长的像鬼一样的小丫头订了亲。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谁家少年不慕少艾？凭什么他就要注定娶一个丑八怪当自己的娘子？ 好在那丑女知趣，从来不忘自己身边凑合，再加上有叶茵这个长相娇美，知冷知热的红颜知己在身边，这些年他心里才不至于太憋屈。 后来叶海英死了，从别人的口中，他知道大房的地位今非昔比，他这才起了念头，和家里商量着要跟叶薇退婚，转而求取叶茵。 起初家里人不同意，毕竟当年他们求取叶薇的时候，把叶海英对他们方家有恩的事情宣扬的十里八乡都知道，就算是现在退了混，也不应该再娶叶家的姑娘， 可是后来方鸣还是说服了家里，理由很简单，叶泓宇很可能成为县里最年轻的举人，而且他还从叶茵嘴里知道，叶泓宇和大房根本不亲近，甚至还因为王氏的原因，很排斥下面的几个弟妹。反而是叶茵，因为上房的原因，和叶泓宇的关系不错。 如果他娶了叶茵，那自然也就和叶泓宇拉近了关系，他就是县里最年轻的举人的妹夫，将来叶泓宇做了官，他说不定还能跟着沾些好处。 就这样，方家最终还是决定忽略那些可能的闲言碎语，让杨婆子拿了四十两银子去叶家退了亲事。 原本他们准备事情过去一个月之后再上门的，可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叶泓宇竟然受了重伤，失了前程！ 这下别说方家人了，就连方鸣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些犯嘀咕，叶茵是什么出身？她爹就是个账房，士农工商、商排最末！ 原本有叶泓宇这个准巨人堂哥，他还能忍受，可现在叶泓宇彻底废了，他方鸣堂堂一个童生，今年秋闱的准秀才，难道真的要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不成？ 方鸣在这边心思百转，那边叶茵得不到答案也着急了，她紧盯着方鸣的眼睛，一连声的追问道：“鸣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让媒人去我们家提亲？你……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嗯，有，我在听呢！”方鸣抬起手，想要抚摸叶茵的头发，嘴里安抚性的敷衍道，“你着什么急呢？咱们俩这关系，我不娶你还能娶谁呢？这不是那边刚刚退婚，这边再贸然上门提亲不合适吗？怎么也要等一段时间，这件事情淡下来了再说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呢？”叶茵急切的道，“反正定亲这种事情，之前是你爹和我大伯口头上的承诺，前些年你虽然经常去医馆，可别人也都以为是两家的交情深，事实上除了咱们两家人，根本没有外人知道你和叶薇定过亲事啊!”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别扭啊！”方鸣被叶茵说的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只能随口敷衍道。 “那有什么好别扭的！”叶茵也察觉情郎的态度有些不对，开始急切的问到，“鸣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不想要娶我了？你之前说过的话都忘了？！” “没有的事，哪能呢？”方鸣看着叶茵娇美的脸庞，赶紧安抚道，“就是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秋闱了，我们全家都在我考试做准备，也没有分出时间来照顾这边。” 他不顾叶茵的挣扎，把少女娇软的身子紧紧搂在了怀里，承诺道：“你放心，安心的在家等着，等秋闱的事情一过，我让家里人第一时间找杨婆子上门提亲，娶你回家……” 叶茵闻言，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仍旧是点点头，暂时打消了心底的疑惑，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恢复了之前刚见面时候的柔情蜜意，开始你侬我侬起来。 叶薇见两人开始腻歪，也就没有了再继续待着的想法，她悄悄的一步步的，退出了这块地方，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腿上走着路，叶薇脑子里也没闲着，叶茵整个人沉浸在爱情和对未来的憧憬里面看不清楚，作为旁观者，她可是吧刚才方鸣眼里的为难、算计、和隐约的不耐烦看的一清二楚。 也是了…… 第99章 方家是个什么意思 她心底嗤笑一声—— 这方鸣会同意娶叶薇，应该是为了叶海英给方家的好处，现在他会同意娶叶茵，应该也是因为叶家有个河三房关系好的叶大郎、 现在叶泓宇在外人眼里已经绝了科举仕途之路，而方鸣又很有信心这次秋闱中了秀才，此消彼长之下，之前怎么看怎么好的叶茵自然也就显露出商家女的不足来。 方家既然能够退婚，显然也是个重利轻义、唯利是图的，没有了自己这个障碍，方鸣和叶茵这堆“有情人”真的能够终成眷属吗？ 她倒是期待的很！ 就在叶茵与方鸣见面的同时，蒋氏也到了村东李婆子的家门口。 李婆子原本是村里李老拐唯一的闺女，年轻的时候嫁给了下河沟杨家的小子，谁知道丈夫命短，成亲三年多，留下一个没满岁的闺女就病死了。 李婆子的婆婆是个厉害的，叔伯妯娌又不好相处，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孩子又回到了李家屯居住。 按说这出嫁的女儿，就算是死了男人，也不应该回娘家，可李老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就跟里正商量之后，立了字据—— 李婆子可以再李家屯住下来，李老拐自己百年之后房屋田产都给李婆子继承，但条件是，李婆子这辈子就不能再嫁了，这一户的李家就当女户过着。 当时的李婆子也就刚刚满二十岁，说实话，没有人愿意年纪轻轻就面临一辈子的守寡生活，可是她看看瘸腿的老父亲，看看还在襁褓中的女儿，最终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李婆子在李家屯一住就是二十几年，她一个女人也没有力气种地，便把家里的地赁出去，每年只收租子。 李老拐的地不多，只靠收租子肯定是勉强糊口，无奈之下，李婆子便开始做起了媒婆。 她性格大方，见到人都很热情，所以渐渐地，人们有点什么事，也都爱找她传话。这些年下来，十里八乡的不知道凑成了多少对姻缘，所以就算收费高一点、人贪一点，念在她是寡妇，又的确能办成事儿的份上，，大家也都很喜欢找她。 蒋氏来到李婆子家门口，掂了掂手里早上在叶海新那里拿到的一两碎银，深吸了一口气，隔着门喊道：“李婶子！李婶子！你在家吗？” 很快，屋里就有了动静，随后，一个四十来岁、面如满月的中年女人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见到蒋氏，女人便笑开了，三步两步走上去，推开了外面的大门：“哎呀，这不是叶老三媳妇儿吗？这一大清早的！来来来！快进来坐！” 蒋氏在家里虽然掐尖挑事儿，在外面却是个会做人的，见李婆子这么热情，也便笑着上去挽住了对方的手：“这不是有日子没见了吗？来看看婶子。” 两人进屋之后，李婆子又开始潘罗着倒水，蒋氏见状忙拦住：“婶子跟我客气啥呢？都是乡里乡亲的，就是过来看看你，找你说说话。”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也老三媳妇是个人精，没事儿来看我？”李婆子笑的一脸我明白的表情，“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的。” 说完，她凑到蒋氏耳边，低声道：“是为了你家姑娘和方家二小子的事儿吧？” 蒋氏没想到对方说话这么干脆，于是也便一咬牙道：“婶子真是个明白人，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我们家和方家的事情，婶子你也知道。”蒋氏叹了口气，道，“之前婶子不是还收了方家的嘱托，送了四十两银子过来吗？” “嗯，我记得，是有这回事儿，说是方家这些年受你们叶家老大的恩惠，知道对方留下孤儿寡母，所以送银子过来，也算是全了两家的情分。”李婆子点上了一锅子烟，慢慢的抽着。 “哎呀我的婶子，你现在还说这个。”蒋氏见她刚才还有话直说，这会儿却开始打马虎眼，也有些急了，“您不是知道吗？那四室两银子，其实就是方家二小子和我们家四丫头的退婚银子，上次您来的时候不是也说好了吗？等过几天，就带着生辰八字来我们家提亲，可这一晃都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侄媳妇，不是婶子说你，你也知道，婶子就是个跑腿的，这谁家有什么事情，上来找婶子，婶子也就是帮着说和一下。”李婆子抽了一口旱烟，道，“你们两家婚事的内情呢，我是不知道，这方家要是托到我头上，肯定一点都不带耽误的去你们家，可问题是，现在方家那边没有动静啊！” “可是上次婶子送银子来的时候，话里话外明明是这个意思啊……”蒋氏有些着急的道，“我是没跟那边接触过，倒是婶子一直为了这个事情费心，那依您看，这方家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不是看着叶大郎腿瘸了，不想攀你们家这门亲戚了呗。 李婆子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道：“方家是个什么意思，我一个不想干的人，也没法上门打听不是？着别人家的事情管的多了，肯定是讨人嫌的……这些年我也都是靠乡亲们赏脸活着，得罪了谁，这日子都不好过啊！侄媳妇，你说是不是？” “婶子，我也不是想为难你，就是我们家三丫头这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真说人家，现在也该开始相看了，我就合计着，能不能得个准话，方家那边什么时候上门。” “哎呀，侄媳妇，你看这话我也不好说不是，这大家都知道马上就要秋闱了，这方家二小子能不能中秀才，现在是关键时候，这个时候上门，怕是要讨人嫌啊！” 蒋氏当然知道！ 可就是知道，才着急啊！ 他方鸣现在还是个童生，两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是等方鸣中了秀才，就是自己家里高攀了，到时候上赶着嫁给他的女孩肯定不少，自己女儿就更难办了啊！！ 这死老婆子，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蒋氏心里把李婆子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自己却笑眯眯的伸出手把手里攥着的碎银子放在了李婆子的手里。 李婆子用手掂了掂，这块银子差不多有一两重，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热情了，嘴上也口锋一转，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咱们都是一个屯子的相亲，怎么也比其他村里的亲近，就算被人嫌弃，你家三丫头的事儿我也应该上心不是？” “老三媳妇，你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等会儿我就去方家村，说什么也要从那边得个准话回来！” 这边蒋氏和李婆子商议着要从方家嘴里套个准话出来，那边叶薇已经在竹屋里，准备开始制药了。 中医这种东西，有它的灵活性，也有它的严谨性。 说它灵活，是因为中医不像西医，成药的各种成分含量是固定的，真正厉害的中医，可以按照病人的身体状况，调整药材的种类和用量。 说它严谨，则是因为每种药材的用量有着严格的规定，一丝一毫都不能差，用的轻了，治不好病，用的重了，会损害病人的身体，搞不好还会害人失去性命。 为了省事，季家送来的药材都是已经处理过的，叶薇看了一下，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季家不愧是经营着县里最好的药材铺子和医馆，光只是药材处理这一项，虽然比不上她的手法，却也可以称得上是中规中矩了。 仔细的在后面的小溪里清洗过制药的工具，再用湿布擦干净，按照习惯的顺序一字排开，叶薇站在木桌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来到这里的第一次制药。 救心丹的制作方法很简单，红参二十五克，淡附片三十克，干姜十克，桂枝三克，煅龙骨三十克，五味子十九克，丹参三十克，炙甘草六克，用桑寄生煎汤代水，制成药丸才有功效。 整个过程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就难了，因为这些药材需要用煎、炒、蒸、晒等不同的方法炮制过后，才能入药。 而且，这里面各种药材的用量也十分的讲究，都是以克为单位，少一分，则没有效果，多一份，搞不好会对季云鸿的身体有影响，使他的病情加重，在这个用药都用钱来计量单位的年代，不得不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不过对别人来说是麻烦，对于叶薇来说，倒是无所谓，她上辈子几乎整个人生都淫浸于中医一道，早就练就了一手闭着眼睛抓药，却分毫不差的本事，就算现在换了个身体，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叶薇一个人在竹屋中，守着小小的碳炉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很快便忘记了时间的流失。 直到手头的工作忙的差不多了，她才满意的长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拿起一旁的汗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赶到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早上光顾着跟踪叶茵，竟然忘记去买点干粮带着！ 果然者免费的热闹不是好看的！ 第100章 大哥说了 就在叶薇纠结着要去哪里弄吃的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小五？”叶薇先是惊喜，随后心里一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不在家里带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姐你别这么紧潘啊！”小五笑眯眯的道，“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叫那个什么什么’‘草木皆兵’啊？” “小样，还知道草木皆兵了？”见小五面色正常，叶薇也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是大哥教我的！”小五一脸骄傲的道，“大哥可厉害了，他什么都知道！” “是是是！！”叶薇看着小五，溺爱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她抬起手，摸着小五的小脑袋，轻声道，“知道大哥厉害，就知道大哥能教你念书很难得，以后要好好跟大哥学！那么……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过来了？” “是大哥啦！”小五笑眯眯的道，“大哥看你中午的时候没在家，就问我知道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就跟大哥说你可能在竹屋里面……” “什么？你把竹屋的事情也跟大哥说了？”叶薇吃了一惊，现在小五和叶泓宇之间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是啊！是你自己说的啊，大哥现在和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当然不能有事情瞒着了啊……” 叶薇：“……”　好吧，是她输了。 “所以你跟大哥说了之后，他就让你过来？让你过来干什么？” “大哥然我来送这个！！”小五笑眯眯的举起一个纸包，献宝似的递到叶薇的面前。 叶薇有些疑惑的接过纸包，打开一看，之间里面有一个杂合面的馒头，旁边还有一个带着壳的煮鸡蛋。 “这东西……是哪来的？” 叶薇心里明白，这些东西反正肯定不可能是张氏给她留的午饭，那就只能是……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小五笑眯眯的道：“这是大哥的午饭，水煮蛋是中午奶特地让娘煮给大哥的，说他昨天累着了，今天吃个蛋补补。大哥说他每天坐在炕上，也不活动，根本就不饿，所以他就喝了粥，吃了一个馒头，让我把剩下的馒头和这个水煮蛋给你送过来。” “那大哥他，吃那么点就够了？” 小五说着，便拿起水煮蛋，在桌边轻轻敲破了皮，开始慢慢的剥：“我一顿还能吃一个馒头呢，大哥哪里就够了，他是怕你饿，才让我把东西给你送来。” “大哥的是一个馒头，那这半个是哪里来的？”叶薇指着纸包中的半个馒头到。 “这个是我的！”小五眨了眨眼睛，“大哥说懂得少，吃的少，我是小孩子，我也吃的不多，所以我把这半个馒头留给你！” “大哥说了，现在大房的事情都是你在忙着操心，我们不能给你拖后腿，还要力所能及的帮忙，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我们却不知道付出。这样的话对你太不公平了！” “小五，你……”小五不过是个刚满六岁的孩子，叶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所， 说实话，她虽然一直给大方的人灌输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们要相亲相爱，相互帮助，但是她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要独自面对其他机房给大房的压力，还有外面人对她的异样目光。 她只是没想到，小五竟然成长的这么快。 “姐，你在想什么啊？快吃啊！！” 小五剥完了鸡蛋，一抬头，看见自己的姐姐竟然在发呆，忍不住齐了调皮的心思，将手中的鸡蛋往叶薇嘴边凑去。 有东西凑到最边上，叶薇下意识的往后躲，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那所谓的“暗器”其实就是一只剥了壳的鸡蛋。 她无奈的摇摇头，结果小五手中的鸡蛋，小心翼翼的分成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了过去：“给你，吃吧！” “不不不！我不能吃！”小五一边摇头拒绝，一边后退，“这是大哥留给你的，你辛苦，你吃吧！” “我是辛苦！可我也不是大胃王啊！”叶薇哭笑不得的道，“大哥说他不懂，消耗少，你说你自己是小孩子，吃的不多，可是我也是女孩子啊，我哪里来的胃吃这么多东西？要是我真的都吃了，怕是没有类似，就先撑死了！” 叶薇说的这话，其实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个身体这两年一直处于半饥半饱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胃已经比正常人要小上很多了，要是真的一次把小五带来的一个半馒头和一个鸡蛋全吃了的话，只怕补充营养不成，倒是要闹胃疼！ 最后，两姐弟协商的结果就是，小五还是把那属于自己的半个馒头给吃了，而且还吃了半个鸡蛋，叶薇则吃了另外半个鸡蛋，和叶泓宇给她留的杂合面的馒头。 这边姐弟俩一片温馨，其乐融融，那边，叶海利则是对着当铺的东家，惊得满头冷汗：“东家，你说什么？” “叶账房这是算账太仔细，连我说的什么都没听清楚吗？”朱富贵一潘胖脸绷的紧紧的，“我说，麻烦叶账房辛苦一下，把今年的前三个季度的帐汇总一下，给我送过去。” “东家，您看，是我这活儿干的有什么问题吗？这……这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要查账了呢？” 我是东家，想要查账，还要给你这个账房一个解释不成？ 朱富贵看了叶海新一眼，心里冷笑一声对方的不是想，嘴上却道：“也没什么原因，只是眼看着这都已经十月份了，这一年铺子里的流水虽然月月都差不多，但是看着整体比之前下滑不少，所以想要看看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她这么一说，叶海新心里猛地一沉，赶紧赔笑道：“你看我，不应该多嘴问这么多，只是现在十月份，正事快年底的时候，东家若要查账，不如等到年底一起，我也好把今年的帐做个总结，这样看着也清楚些……” 朱富贵一听这话，顿时来气了！ 他朱家当铺好歹也是县里排的上好的存在，别的不说，他小舅子，那可是县衙门里面的捕快头子，这河西线不知道多少人削减了脑袋想要再自家当普利谋求一个职位。 他叶海新书都没念过几天，算账也不算特别利落，当年不过是看着叶海英的面子，才会留他在铺子里面做个账房。 人家老化常说人走茶凉，叶海英死了也快两年了，这两年多少人到他面前说清，想要顶替叶海新的位置，他也没说要把对方辞退，可是现在呢，他不过是让她整理一下今年的账本，做个汇总，他竟然还敢推三阻四起来！ 这真是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东家了！！！ 这么一想，原本只是板着脸的朱富贵算是真的动了火气，一潘脸也沉了下来。 旁边的孙掌柜见状，心里暗自骂叶海新，这老伙计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关键时候犯糊涂？ “老叶，你这是怎么跟东家说话呢？”孙掌柜抢在朱富贵面前，开口责备道，“这当铺是东家的生意，东家说要查账，你就做就湿了，咱们东家这么大方，还会短了你的工钱不成？你现在有推三阻四的，还想不想干了？” 孙掌柜不亏是吃人嘴短，最近这段时间吃了叶海新的几次酒席，这会儿占了出来，明着在训斥叶海新，暗地里却是在给他解围！ 果然，朱富贵看了孙掌柜一眼，讲想要出口的训斥演了回去，反而打圆场道：“诶，老孙，你也别这么说，叶账房这么多年在我们这里，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随后，她转头看着叶海新道：“我也不是想要为难你，只是今年每个月跟去年相比，差的属实有点大，我也想看看明细账，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说了，现在快年底了，也是我们这行要赚一笔的时间，找到了原因，也好早点为年底做打算。” 当铺的东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海新还能说什么？ 想到自己在账簿上动的手脚，他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这几年，东家每年也只看个账目的汇总，而他就是依仗着东家的信任，才有机会在账目上动手脚，给自己谋取利益。 可是，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虽然做了这么多年账房，但是论起做假账的功夫，还真是和那种能够做到天衣无缝的高手没有办法相比。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东家找人来差明细账，肯定会发现其中有问题。 那么为今之计，就是能够想办法多争取一点时间，把之前做过的账目再好好修饰一翻，说不定东家没有看出来，能够侥幸蒙混过关也未可知！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叶海新把心一横，陪着笑开口道：“你看，都是我满脑子的账目，一时间竟然糊涂了，东家要看账本，自然是应该的。 第101章 没有缘分 只是这全年的账目有些多，带我整理一下，再亲自给东家送过去，您看这样可好？” 他这样的态度，让朱富贵心里满意了不少，点点头，道：“你需要多少时间？” 叶海新心里沉吟着，飞速的算了算自己做假账最大的时间，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个时间：“二十天，东家您看怎么样？” “二十天？”朱富贵忍不住乐了，“不过是整理个账本，你竟然就要二十天，你这一年都怎么做的账房？” “十天，我就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让人把账本送到我面前，不然的话，别怪我不顾念你哥当年的情分了！！”朱富贵冷冷的撂下一句话，之后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叶海新，面对着孙掌柜埋怨的眼神，一颗心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二十天，都是他满打满算算出来的嘴紧潘的时间，现在东家竟然一开口就是十天，这简直就是要逼死他啊……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叶海新也是无计可施，为今之计，她能做的就只有加班加点的赶工，尽量吧那些显眼的、容易被看出问题的账目磨平了，至于其他不是那么明显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边叶海新一边听着孙掌柜的埋怨，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抹账的方法，那边，李婆子在上午去了方家一趟之后，终于在下午时分踏进了叶家的大门。 张氏的性格，是真的很古怪。 寻常人家的老太太，那怕是孙子孙女一大堆，也多多少少会帮点家里的活计。 可是她，不知道是不不是因为叶家没有自己种地的原因，从叶海英的第一个媳妇进门之后，就直接坐在炕上，当起了“老太太”。 寻常人家的老太太，没事喜欢走动家蹿西家的唠唠嗑，可是她，别说出门了，哪怕是家里来个客人，只要不是特地拜访她的，通常就是哪房的客人带到哪房去，只要知会她一声就可以了。 于是，蒋氏先带着李婆子金乌，跟张氏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安排叶茵给李婆子断茶水，自己则又回到了上房请示张氏：“娘，您要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就过去了。” 张氏像屋里没人一样，根本就没有抬头，而是低着头道：“李婆子来干啥的？” “是方家二小子和茵儿的婚事。”蒋氏心里有些忐忑，嘴上还是笑眯眯的道。 “行了，那去吧。”张氏顿了一下，又吩咐道，“有事别自己做主，得跟老三商量过再说。” 什么跟老三商量过？ 不过是想要给自己女儿的婚事做主罢了！ 蒋氏在心里不屑的吐槽，嘴上却是恭恭敬敬的道：“知道了，娘。” 应付完了张氏，蒋氏回到三房堂屋，一眼便看见李婆子坐在炕沿上喝着热茶，旁边还白了两个小碟子，一个碟子里面装的是瓜子，一个碟子里面装的是点心。 “哎呀，老三媳妇，你回来的还挺快的。”李婆子一见她进门，便从炕沿便站起身来。 “哎呀，婶子，你坐你坐！”蒋氏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把李婆子重新按坐了回去，“这家里其他人都出去了，茵儿一个小丫头，笨手笨脚的，倒是对婶子你招呼不周了……” “谁说的？”李婆子一把拉过叶茵，笑眯眯的道，“谁说我们茵儿笨了，我看啊，我们叶茵是这十里八乡难得的好姑娘，人长得漂亮不说，也是相当会说话办事儿的，谁要是娶了她回家，那可真的就是一辈子的福气了……” 叶茵的眼神扫过李婆子有些粗黑的手指，眼神飞快的划过一抹嫌弃，脸上却是笑眯眯的道：“李奶奶这么夸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自处了，要我说，论起心灵手巧，我还不级秀红姑姑十分之一呢……” 她口中的秀红，就是李婆子当年带回来的女儿，现在嫁到镇上去了，日子过得还算红火，每次李婆子说起这件事情，都眉花眼笑，这也可以说这是李婆子这一辈子嘴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果然，听叶茵这么一说，李婆子一潘脸笑的跟向日葵似的，夸赞的话更是跟不要钱一样，一股脑的往叶茵身上堆。 眼看着寒暄的差不多了，蒋氏便轻咳了一声，冲着叶茵使了个眼色：“行了，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村口看看，四郎回来没有。” 叶茵知道，四郎每天从学堂放学之后，还是要跟其他的小伙伴们玩到天黑才回家，之所以蒋氏会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把她支走罢了。 媒婆上门，还要特地支走她，不用说也知道，说的是她和方鸣的事情了。 想到早上他刚在小树林里，和方明提起两个人结婚的事情，现在不过才是下午的时间，媒婆就已经上门了，叶茵心里面甜蜜蜜的，原来方鸣这段时间虽然没跟他联系，但是心里却还是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把他的话这么放在心上，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既然说的是自己的亲事，那叶茵就真的没有理由留在房间里面了，于是她涂红的双颊。悄悄地出了房间。 但是她并没有如同蒋氏说的那样，真的出门去村口，接四郎放学回家，而是从前门出去之后，回了后门，偷偷躲在门口，听蒋氏和李婆子说话。 “婶子，你看让我说什么好，这次是实在是多亏你了！” 屋里，蒋氏看叶茵走了之后，亲自动手给李婆子倒了一杯茶，端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 “没事儿，应该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的。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看茵儿是个好孩子，我也实在是心里喜欢他。” 李婆子说着，把眼神往大方的方向转了转，随后对蒋氏说：“怎么？那边的人都没在家吗？” “是啊，谁知道呢？这大的不着家小的也不着家，一天天的这点儿活计全都留给我们，也说不得里外的都要我们来操持了” 蒋氏这边说的一脸认真，那位李婆子心里却暗自嗤之以鼻——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住在李家屯的人还不知道吗？ 叶家，里里外外的活基本上都是大房的王氏在干呢。现在这话到了蒋氏嘴里，竟然说的跟真事儿一样。 不过心里虽然觉得可笑，李婆子嘴上倒是也没说穿，而是直接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茬说道：“说起来这也是四丫头跟，方家二小子没有缘分……” 见蒋氏是没有接话，李婆子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亲事啊，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原来，海英在的时候，那就讲不了了。现在，海英也走了，人家方家二小子眼看着又是要中秀才的人了，怎么看都跟四丫头不匹配，倒不如各自寻了合适的人为好。” 他这么一说，蒋氏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赶紧接着道：“谁说不是呢？就四丫头这样子的，嫁到方家也是遭罪。那方家二小子，眼瞅着和泓宇一样，都是要中秀才的人，怎么能娶一个脸上带着疤人当娘子？！再说四丫头从小在我面前长大，是个什么样的脾气秉性我还不知道吗？这当家主妇要做的事情，里里外外，随人犒往的，他哪样能拿的起来啊？这样的性格嫁到方家，不是擎等着被人嫌弃呢吗？” “要说不是呢？方家二小子那人才、那样貌，就是要娶，也得娶你们家叶茵这样的姑娘不是吗？”李婆子跟着恭维道。 不过，很快，蒋氏便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对方话锋一转，道：“只可惜……” 蒋氏一听这话，整颗心便沉了下去，赶紧追问道：“只可惜什么？我还没问婶子呢，今天您去方家，到底那边是怎么给回话呢？” “你还说呢，我今天去，倒是碰见一个熟人！”李婆子往炕上一坐，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道。 “哦？！”蒋氏压下心里不好的预感，强迫自己微笑着问道，“婶子这是碰到谁了？” “还能碰到谁？还不是山西白头钩的魏婆子？”李婆子没好气儿的道、 果然！ 蒋氏一听，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这魏婆子是山西白头沟的人，和李婆子一样也是靠帮人保媒拉纤为生！ 本来两边没什么干系，可是这边自己家的女儿和方家二小子正在商量定亲过名录的事情，那边竟然有其他的媒婆找上门来！果然是看，方明要中举了，所以打算招他做女婿吗？ 蒋氏心里很清楚，对比其他的人家，自己家的女儿，除了和方明有几年的感情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更多的优势。 而所谓的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又更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这么一来，自己女儿和方明之间的婚事就更加的坎坷了。 “那怎么办呀？那婶子知不知道那魏婆子，到底去方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呀？”蒋氏着急的问道 “哎哟我的大侄女儿！平时看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反倒犯糊涂了呀？”李婆子拍手打掌得到，“那魏婆子去还能干什么呀？还不是受了其他人家的嘱托，来给方家二小子说亲吗！” 第102章 要怎么解决 “这怎么能行呢？之前说好的事情，怎么能相看别的人家呢？”蒋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着急了，赶忙问道：“那，婶子，您到底是怎么跟方家说的？方家到底有没有回绝那魏婆子？他们说没说什么时候来我们家提亲呀？” “哎，可别提了，我今天在方家，可是挨了好一顿冷眼，做了好半天的冷板凳，连口热茶水都没喝上！后来我一提是为你们家的事情来的，那方家太太直接就说了一句，说他们家的儿子今年马上就要秋闱了。就算是想要说亲，也要等到考试之后再说！” 可能是真的想到在方家受到冷遇，李婆子的态度相当的愤愤不平：“我呸！什么想要等到考试再说！当老娘傻呢？根本就是看自己的儿子马上要中秀才了，有前途了，所以想要提高门槛了，看不起咱们这些老乡亲了！势利眼！！” 蒋氏听到这里，哪里还能顾得上理会李婆子的愤愤不平？ 她现在满心都是想要知道，那魏婆子上门，到底是给方家说的谁家的姑娘：“那婶子，您知不知道魏婆子说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 “我当时光顾着生气了，也没有听得太仔细。”李婆子喝了口茶水，回忆道，“听说是镇上福祥酒楼于掌柜家的闺女。福祥酒楼可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了，那于家还能短了银钱？他们放方家要是真把于家姑娘娶回去，嫁妆还会少吗？这方家还标榜自己是读书人家呢，只怕在这儿女亲事上，?冲着钱去的，一家子要多虚伪有多虚伪，我呸！” 许是在方家真的受了气，李婆子这会儿看起来也是相当的气愤！ 蒋氏现在根本顾不上李婆子的想法，她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急道：“那怎么办呀？婶子！婶子你好歹给我出个主意啊，这儿女的亲事可不是小事，之前说好了的，现在突然变卦了，可让我的女儿怎么活呀？” “是啊，我也这么说了呀，我说之前帮着你去叶家退亲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过一个月之后就去叶家跟三姑娘提亲的吗？现在又出尔反尔了，你让我回去怎么跟叶家交代啊？”李婆子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 “那后来呢？后来方家太太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呢？我好说歹说人家方家也没吐口，最后就只推搪说自己儿子要着急考试，暂时还不想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一切要等到这次秋闱结束了，等结果出来再说。”李婆子叹了口气。 蒋氏一听急了，直接开口抱怨道：“他方家怎么能这么做事啊，可怜我的女儿以后要怎么办?” 李婆子本来是拿钱办事儿，现在见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后来我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动了方家太太，最后那边在这件亲事上，也吐了口。” “哦？！方家是怎么说的？”蒋氏听了眼前一亮，赶紧满脸感激的道，“婶子，我就知道这事情找您出马，肯定是错不了！不管怎么样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快告诉我，方家是怎么说的？” “你别着急啊，你让我慢慢说！”李婆子又喝了口茶水，道，“那边说的是，今年秋闱他家二小子不是要下场吗？本来是火候差不多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县里面突然流行流传出一套卷子来，说是童生看了能保证考上秀才，秀才看了之后，保证能中上举人！现在，听说那些读书人都在争着抢着买呢！” 说到这里，她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家二伯子不是也今年下场吗？难道她就不知道这个事情吗？” 怎么能不知道呢？不但知道，还和自己两房联手，一唱一和的让叶老爷子点头同意，把方家那四十两银子拿出来买前程呢！ 蒋氏听得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之前叶海新回家的时候说起的就是这套卷子。之前还逼着上房的老头老太太拿钱。最后还是把方家给叶家大房的四十两退亲银子垫上，才算勉强凑够了卷子的钱。 这方家现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拿捏着自己女儿的婚事，提这卷子的事情，该不是想要…… 果然不出他所料，蒋氏这个念头一起，便听到李婆子在那边说：“方家的意思是，反正媳妇也是娶到自己家的，那都是一家人了，就没那么多讲究。嫁妆什么的，都是给小两口过日子的，这嫁妆是死的，丈夫的前程却是活的！方家说，也不用你们全出，这五十两银子你们只要出三十两，他们明天就上门提亲！” “你说什么？”蒋氏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原本想着，方家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件事情，八成是想让他们拿银子。原本在她的想法里面，最多也就是拿个十两八两的出来，毕竟两个人没定亲不说，这也没有女婿花丈母娘家钱的事情不是？ 她自诩一向自诩自己会算计，但她没想过，这世界上竟然有比她还会算计的人！！ 这乡下的规矩，不管是哪家嫁女儿，条件不好的顶多赔个三五两银子当嫁妆，那条件好的也不过是陪送个十几两银子当嫁妆，就方家仗着自己的儿子有了功名，在看着叶家现在的日子今时不同往日了，竟然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三十两银子！！ 别说现在叶家的财政大权都在张氏手里掌握着，她拿不出这三十两银子，就算是能拿得出来，可能出这份钱！ 别的不说，她蒋氏好好地一个闺女，不能让人指脊梁骨，说自己的姑娘嫁不出去，非要陪嫁这么多钱，别人才肯娶她进门不是？！ 失魂落魄的送走了李婆子之后，蒋氏心事重重的进了门，一进屋他就看见自己的女儿呆呆的坐在窗边，整个眼睛通红通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蒋氏见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听到了之前自己和李婆子之间的对话了，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哭的这么伤心！ 蒋氏虽然自私，但是对自己的孩子还是真心心疼的，她一把把叶茵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你放心，这件事情娘一定会帮你解决，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在家里待嫁，娘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嫁进方家的！” “不！娘！我不相信这是方鸣哥的决定！这一定是他娘！是他娘不好，是他娘嫌贫爱富，想要另攀高枝儿，才会出这样的条件！娘，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叶茵终于忍不住了，把头靠在蒋氏的怀里，放声大哭。 “好孩子！娘知道……”蒋氏用手轻轻摩挲着女儿的后背，慢慢的安慰着自己的女儿道，“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光难受也是无济于事，这好事总是多磨的，总之，你不要担心，娘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的！” “解决？要怎么解决？别说咱们家根本就拿不出这个钱，就算能够拿得出，爷奶怎么可能会拿出三十两银子，只为了把我加进方家？！不行！娘，我要去找方明说个清楚！”叶茵说着，就站起来，想要往外冲、 蒋氏见状，吓得一把拉住叶茵，紧紧地把人抱住，同时嘴里安慰道：“你这傻孩子，名声还要不要了？这种事情怎么说？别说说不清楚，即便是说清楚了，他心里有了疙瘩，将来你过了门，没有夫君的喜爱，这日子也不会好过！娘是过来人，你乖乖听娘的，这件事情娘会解决，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安心做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蒋氏既然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叶茵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虽然表面答应蒋氏自己什么都不管，心里却暗暗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找方明问个清楚—— 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背上需要倒贴银子嫁妆才有人要这样的名声！ 这边蒋氏暂时安抚了女儿之后，便硬着头皮来到了上房。 毕竟家里的规矩就是，来了客人张氏虽然不接待，但是客人来是为什么，说了些什么，接待的人事后都应该跟她汇报。 当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规矩，也是彰显张氏在家里身为女主人地位的一种表现。 蒋氏来到上房的时候，张氏正和叶海清头挨头的坐在一起，两个人都在做着手里的活计。 叶海青正在绣的，是女儿家要用的帕子，而张氏手里的则是一件未完成的男人成衣。 蒋氏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叶老爷子的衣服。 张氏虽然家里的活都不管，但是有一点，就是叶老爷子的贴身衣服鞋袜全部都是她亲手做的，对于她来说，这是她的特权，而这样的做法，显然也合了叶老爷子的心意，这也是他对张氏一直尊重忍让的原因之一。 屋门的帘子被掀开的时候，张氏抬了抬眼睛，见是蒋氏走了进来，便懒得开口说话。 第103章 争执 那边叶海清倒是在看见蒋氏之后，赶紧把手里的活儿放在炕上，对蒋氏喊了一声三嫂。 蒋氏虽然平时不张氏对叶海清偏心，但是，他心里对叶海青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于是，面对小姑的招呼，她虽然心中焦急不已，但还是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蒋氏也是个会做人的，在打完招呼之后，没有先说事情，而是直接走过去，拿起叶海清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只看了一眼，便笑眯眯的夸赞道：“海清现在是大姑娘了，这女儿家的伙计越做越好看，竟然能跟娘的活计相比了，这一看啊，就是亲娘亲闺女，一样的心灵手巧！” 要不怎么说张氏这些年对蒋氏有些纵容呢？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就连他这种脾气古怪的人也不例外。 张氏虽然只是一个主要在炕头上活动的农家妇女，但是她对他自己的能干，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无论是做饭还是女工，她都觉得自己样样行。 她虽然这两天很看不上蒋氏，但见这个三媳妇进门就夸自己的女儿，也顺带着夸了自己，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就连紧绷着的脸也送了下来：“那李婆子家去了？” “是的娘，她回去了。”蒋氏一本正经老老实实的答道。 “那方家是个什么章程？什么时候来提亲？给多少聘礼，要我们这边回多少嫁妆银子？”张氏看着蒋氏，一脸眼色的问到，“我可把话说在前面，这些年咱们家里供着几个读书人，现在你二哥考试买卷子又要钱，嫁妆太多的话，咱们家可出不起！” 蒋氏原本还想着要怎么跟张氏说三十两银子的事情，现在张氏这么一说，他整个人的心几乎沉到谷底。 在心里默默权衡了一下，蒋氏最终还是把三十两银子的事情默默的咽了回去，转而改口：“方家那边没有说这些事情，只是派了李婆子来说，之前说好一个月左右来跟三丫头提亲，可是现在眼看着要秋闱了，他家二小子，要专心致志的准备考试，所以要把提亲的日子改到秋闱之后了。” 张氏在家里一向说了算的惯了，他没想过蒋氏会骗他，既然蒋氏说，方家传来消息把提亲的日子改到秋闱之后，那么张氏就信了。 于是，她抬了抬眼皮道：“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了，咱们家女孩儿多，嫁妆太多我也出不起。还有，你也别光想着你自己的闺女，这次等三丫头的事情定了之后，也让李婆子帮着相看相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哪有这姑姑还没嫁，侄女却先有了人家的道理？” 着人家看不上叶海清，看上的是自家女儿，难道她这个当三嫂的还有错了不成？ 对于婆婆的想当然，蒋氏早已经习惯了，于是一连声的答应了下来。 她虽然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伺候着张氏，心里却在想着等晚上叶海利回来之后，想办法和他商量这个钱到底该从哪里出，自己女儿的婚事到底怎么办？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了，晚饭的时候，众人又重新聚集在了上房。因为叶家人各有各的心事，所以这顿饭吃的倒是相当平静，期间并没有什么波澜， 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做答应季家的药丸，叶薇吃过晚饭之后，只是看了会儿书，就早早地睡下了。小五知道她这两天辛苦，为了不吵醒她，便拿了书本去了叶泓宇的房间，缠着他教自己念书。 大房这边一片和谐的同时，三房夫妻两人却起了争执。 因为今天李婆子来说方家想要三十两银子作聘礼的事情，蒋氏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好跟他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可是她没想到的事，当天晚上，叶海利竟然回家晚了，不但回来晚了，还带了一大堆账本回来！ 叶海利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白天的时候被东家那么一逼，现在他就感觉自己脖子上随时套了个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狠狠地勒下来，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干净想办法，怎么才能把这个账本给抹平了！ 做假账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在白天的时候，当着其他人的面做的。 当铺里的伙计有可能会发现不说，就是跟他关系一向很好的孙掌柜，都要蛮得死死的！ 于是，当天晚上，叶海利又借口报答白天的事情，将孙掌柜拉去酒楼吃饭，再将对方灌得酩酊大醉之后，自己又回到了当铺，悄悄的把那一堆账簿搬回了家。 原本叶海利想着趁着晚上在家里的时间少睡一点觉，把帐给抹了，谁知道刚进家摊开账本，还没等他仔细去琢磨，便又被蒋氏叫住了，说有事情是要跟他商量。 “什么？方家真的这么说的？竟然要三十两银子才肯上门提亲？他方家镇当他自己是什么人家？真当我们也家的人好欺负不成？”听了蒋氏说完事情的始末之后，叶海利忍不住叫了起来 蒋氏吓得赶紧拦住了他：“嘘！小点声！你这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见还是怎么样的？” 她先是白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和窗口儿看了一圈，在发现真的没有人之后，这才又低声的道：“不然能怎么办呢？咱们家闺女和方家二小子，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就真的忍心放弃这门亲事不成？” 叶海利本来就被潘波的事情弄得心烦，闻言便没好气的道：“不放弃又能怎么办？三十两银子，你真当你男人我是开钱庄的啊？说拿就能拿的出来这么多钱？好！就算我能拿的出来，可是花这么多钱给女儿当陪嫁，知道的人会说方家做事不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的女儿有什么问题，才会倒贴这么多银子给方家呢！” 叶海利这么一说，蒋氏也是闹心的不行：“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啊！可是不拿出来又能怎么办呢？现在，这十里八乡的人怕是斗殴知道，这方家二小子今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了！咱家泓宇已经这样了，前途算是没了！这次那方家二小子要是真中了，就是咱们县里最有希望中举的人了！到时候说亲的人肯定就更多了！不，不用到时候，就先在，就已经有人跟咱们抢人了！” “抢人？谁？还有人看中方家的二小子了吗？”叶海利一脸不解的道。 “就是镇上福祥楼的徐掌柜，他看上了那方家的二小子，想把闺女嫁给他今天还让白头沟的魏婆子上门去提亲事了。”蒋氏见叶海利皱起了眉头，赶紧继续道，“你不是经常说吗？做人不能短视，要把眼光放得长远，这么好的有前途的女婿，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放弃能怎么办呢？三十两银子是小数目吗？随随便便就能拿的出来吗？”叶海利有些闹心的说。 “那你这么多年拿回家里的银子，是怎么来的？”蒋氏沉默了半天，最后带着一丝希望乞求道，“你就不能再……” 叶海利本来就在闹心账本儿的事情，现在听蒋氏这么一说，彻底炸锅了！ 他将手中的账本儿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没好气的道：“你说呢？如果这些年你不是一次一次的跟我要钱，我又何必现在闹心成这个样子？你现在还跟我要三十两银子，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了你才甘心？” 蒋氏被吓得心头一跳，她下意识的想要回嘴，但看叶海利的脸色黑的像一样难看，心知事情不好，赶紧收起了即将爆发的脾气，有些忐忑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账上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这些年她虽然没有问过，但是叶海利每个月都偷偷拿回了远远超过他工钱的银子，所以她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预感。 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谁知道，叶海利竟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了出来! 媳妇这样问起，叶海利能怎么回答？ 即便是账上出了问题，他也没法跟蒋氏说，于是他有些闹心的道：“行了，这都是男人家的事情，你没有必要问的这么清楚。反正这三十两银子咱们现在拿不出来，娘那边你也不要想了，他肯定是不会出的！那方家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我看着读书人家也不过如此而已！我看咱们家姑娘，也不一定非得要嫁给他方家的二小子不可！” “可是咱们家茵儿……”蒋氏有些为难的道。 “可是什么？你不就是说咱们家茵儿和方家二小子那点事儿吗？”叶海利不耐烦的道，“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我就不信他方家不要名声了，该拿着咱女儿的东西去说些什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到时候咱家女儿的名声毁了，他方家二小子又能留出个什么好名声来，他可是要中了秀才，要仕途前程的人啊！臭了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104章 义气难平 蒋氏一听叶海利脸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心里就明白丈夫肯定是不会同意拿出三十两银子了，可是，如果自己不拿出这银子的话，那女儿和方家二小子的婚事不就是完全没了指望了？ 蒋氏越想心里越难过，忍不住坐在床上掉眼泪：“我可怜的女儿啊，你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从小就跟着人家身后当丫鬟，好不容易消停了两年。这姻缘怎么这么坎坷呀？我们这是得罪了谁呀……” 叶海利本来就为了账簿的事情闹心，现在被蒋氏这么一哭，心里更是烦躁的不行，他忍不住吼道：“哭哭哭，大半夜的，你是想把谁招来吗？你是想把娘哭来，还是想让三丫头听见咱俩说的话呢？你快给我住口吧，这件事情先往后放一放！我这边要忙正事呢！反正我话说在头里，这三十两银子，我是拿不出来了，你要是有办法，就自己想去吧，没有办法，就给咱们姑娘另外找人家！我的女儿也不是非要吃他方家这碗饭！” 蒋氏心里委屈的很，被丈夫呵斥不敢再哭出来，只是她心里终究还是义气难平—— 凭什么当初四丫头那个长得像鬼一样的都能跟方明定亲，还是方家上赶着登门求取的，而自己的女儿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大方懂事，却被方家这样嫌弃，需要那钱才能过门。 都是一家的孩子，凭什么自己的女儿命就要这样苦呢？ 蒋氏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舍不得女儿受委屈，心里开始盘算着，自己手里有多少银子，到底能不能凑够这个钱。 其实叶海利在当铺工作了这么多年，偷偷拿回家的私房钱也不少，蒋氏虽然平时大手大脚，但其中大部分还都攒下来的，算一算也有将近20两银子的数目了。 这样的话离三十两银子的缺口，就差不多这只剩下十辆左右。 可是，这是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啊！ 正常情况下，十两银子是庄户人家一个家庭车不多一年的花销。 蒋氏这样一个一无所长的乡下女人，是不可能短时间拿得出这笔钱的，但是，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突然想起，她娘家嫂子跟她说的那件事情。 蒋氏家里是开香料铺子的，她娘家的嫂子姓潘，住在下关村。 张氏家里一共有三个哥哥，个个都是壮劳力，特别是他二哥还在镇上开了一家大车店，日子可以说是过得非常富足。 只可惜老天似乎看不得他们家的日子太过圆满，他二哥和二嫂结婚没两年，二哥便查出以后不能再生育。 此时两人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可惜这女儿生下来便有一只眼睛看不到，另外一只眼睛也看东西模糊不清，非但如此，她说话的时候，咬字也有些不太清楚。 庄户人家娶媳妇一般都是生儿育女和干活的，像他二哥家的女儿这种情况，干活儿肯定是不利落，和乡亲们交往嘴皮子也不好使，所以就只剩下生儿育女这一个用途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没有什么人来上门提亲，就算是偶有上们的，也都是死了老婆的鳏夫，或者是身体有残疾的人，再不济就是那种自己没什么本事整天胡混，冲着他们家的财产来的人。 张氏的二哥心里明白自己的女儿和瞎子差不多，可她却是个心气儿高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随随便便嫁人，从而受了委屈，所以，到现在那女孩已经快要20岁了，却依然是小姑独处，在家里待嫁。 正常情况下，当爹的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归宿，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蒋氏娘家嫂子的二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就看着叶泓宇好，整天做梦想着能够凭着亲戚关系，把女儿给叶泓宇当老婆。 不过想归想，他自然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直到自己的女儿配不上叶泓宇，所以一直只是憋在心里，根本没敢提。 直到这次叶泓宇受伤，他也终于找到了机会。 之前，叶泓宇受伤、叶家人四处求医问药的事情，曾经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他就曾经通过人透过口风，说如果叶泓宇愿意的话，他愿意帮对方出全部的医药费和休养费用. 当时叶家全家上下都在为叶泓宇的伤闹心，家里的气氛也是也讶异而沉重的，蒋氏自然是不敢提这件事情。 后来全县都知道叶泓宇的伤是好不了了，仕途也毁了，将来就是个空有秀才名头的人，所有之前想要和叶泓宇接亲的人家也都打了退堂鼓，潘老二的心思就又开始活动了起来。 在他想来，叶泓宇虽然是个秀才，但是以后也就真的只有个秀才的名头了。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根本就没有办法养活家人！而且他脸上有伤，腿上也有伤，就连想学他二伯去学堂做个讲课的先生也做不到。 虽然现在叶家没有分家，但是叶老爷子和叶老太太总有去的那一天，等到他们走了，谁来养活叶泓宇？难道要拿几房叔叔接济不成？ 以后对于叶泓宇来说，有没有银子生活下去，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当然，对于叶泓宇来说，生存是个问题，可对于他潘老二来说，钱就不是问题了！ 他的大车店虽然不是什么大买卖，但每月的流水，也够养活叶泓宇夫妻俩了。而且，不是都说读书人的脑子好吗？到时候小两口成了亲，叶泓虽然不能干什么体力活，好歹能当个账房、帮着算账什么的，这不也是一门营生？ 而且，之前或许他们家闺女高攀不上叶泓宇，但是现在今非昔比了，对方的脸毁了，腿也瘸了，自己的女儿虽然视力不好，但是配上一个，毁了脸的废物书生，还是可以的吧？？ 这一代也就这样了，等叶泓宇和自家闺女成婚之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他又有秀才头衔，把精力放在教育孩子上，将来未必不能培养个举人姥爷出来！ 潘老二越想越美，越想越觉得在自己有道理，于是，她自然也把这想法给回家跟自己的妹妹说了。 蒋氏的嫂子听完之后，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但是最后还是被他二哥说服了。于是之前蒋氏回娘家的时候，他便话里话外提了这件事情，并且许诺了蒋氏，如果是这件事情办成了，他会私底下给蒋氏辛苦银子。 蒋氏一开始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毕竟他是从小看着岳泓宇长大的，知道对方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就算他残疾了，也不可能娶这样一个眼睛不好用，话还说不利索的女人进门的。 蒋氏至今还记得，当初张氏跟自己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可能是因为她心里心里也觉得，做这种事情有点对不起叶泓宇。 毕竟叶泓宇就有了残疾，但人家好歹也是中了秀才的人，可娘家哥哥的女儿却是打字不识一个，而且还盲眼拙舌，实在是有些配不上对方！ 其实蒋氏潜意识里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提这件事情。但现在，情况和之前又不一样了，她女儿想要出嫁，很需要这笔钱。隔房的侄子，和亲生的女儿相比，自然是自己女儿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而且蒋氏转念一想，做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好事，叶泓宇以后也没有了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有了这么一个老丈人愿意养活他，又不需要他入赘，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虽然那潘家的闺女有些缺陷，可是女人嘛，不都哪样子？虽然那闺女不能干活，但潘家也不缺人帮忙，至于生儿育女……女人嘛，关了灯还不都是一样的？ 就叶泓宇现在的情况，还有什么可挑的呢？ 她还应该感谢自己这个三婶处处为她着想才对呢！ 但是现在呢？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现在的蒋氏手里非常需要银子，为了女儿的前程也说不得要这样跑一趟了 蒋氏辗转反侧了半宿，终于还是做了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她吃过早饭，就直接回了娘家。 找到了张氏之后，她们两个人在房间里关了一上午，最终讲妥了条件—— 关于叶泓宇和潘家闺女的亲事，潘老二家拿出一百两银子，其中的七十两银子是给自己女儿的陪嫁，另外还搭送八亩上好的水田，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得私底下给蒋氏，作为促成这件亲事的酬劳。 女儿的事情解决了，蒋氏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在告别了自己娘家嫂子之后，便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一回家，蒋氏。便直接进了张氏的房间。 张氏平日里是并不出门的，出了吃饭的时候去菜园子摘菜，还有看着做饭的儿媳妇们放了多少米油之外，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炕上度过的。 但是即便如此，张氏也还是希望所有的儿媳妇都能够围绕在自己的身边，随时听候自己的使唤，因此他对于蒋氏擅自回家的行为，非常的不满意。 第105章 泓宇的亲事 于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蒋氏一进门，张氏便没好气的道：“这一天天的，没事就知道往娘家跑，还知道自己是有婆家的人吗？干脆再这样下去，收拾收拾回娘家算了。” 蒋氏被张氏骂的太多了，这几句不疼不痒的斥责，她还真的不放在心上。想想接下来，自己要跟张氏说的事情，蒋氏飞弹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道：“娘，您老消消气，我这平时也没有到处乱跑，这不是回家办正事去了吗？” 张氏一天到晚不高兴，也更见不得身边的人小的开心，此时见蒋氏笑的一脸见牙不见眼，心里更是来气：“你一个娘们儿家家的，能有什么正事儿？我告诉你，你少给我耍心眼！不要想着从我这里捞好处，补贴你的娘家！要是被我抓到，你可别怪我这个当婆婆的不给你留面子！” 补贴我娘家？开什么玩笑？ 我娘家自己是开香料铺子，比你叶家可有钱多了！ 蒋氏在心里不屑的吐槽，脸上却是笑的更加恭敬了：“娘您消消气，您看您说的，我和当家的成了亲，就是你叶家的人了，为叶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自然要为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为咱们叶家考虑，我怎么可能拿咱家的钱去补贴娘家呢？” 蒋氏认错的态度很端正。张氏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但饶是如此，她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教训道：“你也不用再这里跟我巧嘴花舌的，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被我发现了，别怪我这个当婆婆的不给你脸面！。” 摆足了婆婆的款之后，张氏又开口道：“说吧，这次回家又是什么事情？” “娘，我这次回家。自己的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我倒是，为咱们老爷家办成了一件大事！”蒋氏一脸兴奋的道。 “哦？大事？你能办成什么大事？”张氏一脸不屑的道。 “娘，我说的是，泓宇的亲事，您说这算不算是咱们老爷家的头等大事？”蒋氏笑着道。 “哦？泓宇的亲事啊？！”张氏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快！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果然，这老太太就是这样，刚才开一脸不屑的样子，一听到是叶泓宇的事情，就立刻来了精神！ 三房就算往家里拿再多的钱，他心里永远惦记的还是她的大孙子！ 张氏的态度让蒋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此时显然不是和张氏闹别扭的时候，于是他压下心里那点不快，面上依然笑眯眯的道：“娘，您看，泓宇出了这个事情，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可是这人还是要往前看，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您说是不是？” “哎呀，你就不用在这拐弯抹角的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张氏有些不耐烦的道。 “娘，我也没有拐弯抹角，这就是在为难全家人着想啊，你看现在二伯搬回来了，家里要供着二伯这次秋闱，四郎又要念书，经济负担实在是重！泓宇懂事，不给大家增加负担，搬回大房居住，可是您看大房，大嫂一直寡居着，剩下的木的木，小的小，根本就不会伺候病人，剩下四丫头掐尖要强，万一跟泓宇起了冲突，肯定最后还是要委屈了他……” “或许也是我想多了，但是，这泓宇和大房，这些年一直都不亲近，只怕这些人待他不尽心，即便是尽心，也怕泓宇心里不得劲儿。”蒋氏说到这，见张氏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继续道，“我想来想去，倒不如趁这个时候给泓宇找个媳妇，让他成了亲，自然以后有什么事情，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 其实，张氏一开始本来是憋着气，想要等着蒋氏说完之后，借着话茬骂他一顿的。 可他没想到，蒋氏说的这番话，竟然说到他心坎儿里了。 张氏虽然对外面的事情不懂，但是叶老爷子的话，她还是明白的。现在的她，已经彻底对大孙子的前程没有了期待。 可即便如此，在她看来，叶泓宇毕竟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虽然她现在舍不得给他花钱，但是还是希望他能够将来生活的好的。 所以，现在蒋氏这么一说，张氏便忍不住心急的催促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是不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 “要不是说娘心里明白呢？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人家！”蒋氏一拍手笑道，“我这次回娘家，就是去说和这件事情的！” “哦，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已经说成了吗？”张氏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有什么成不成的？咱们家泓宇是什么条件？就算现在没有了往上走的机会，那也是个板上钉钉的秀才公啊！再加上咱们也家这人家，说到哪里也是只有咱们挑人家的，哪有人家挑咱们呢？” “那，你这次回娘家看中的人是谁呢。”张氏被蒋氏说的心里很舒服，脸上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就是我娘家嫂子的二哥家的姑娘啊！”蒋氏笑道，“娘，你是知道的，我娘家嫂子的二哥，就是潘老二，在镇上开了一家大车店，里面六七潘大通铺呢，生意好的时候，每天差不多有将近半两多银子的进账，那家里面的条件可真是再好没有了！” 说到这里，蒋氏妆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呀，这人强命不随。这潘家二哥自己买卖做得红红火火，子嗣上却是后继无人。遮眼瞅着就奔四十岁的忍了，到现在家里还只有一个闺女。那闺女心眼今年已经二十整岁了，比咱们家泓宇大三岁，人家潘家说了，别的不在乎，就看中咱们老叶家的人家，还有就是看中泓宇是个读书人。以后他们小两口成了亲，潘家的一切，都是泓宇他们小两口的！” 张氏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门，对大车店是什么心理没有数，六潘通铺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对于他来说，每天差不多一两银子的进账，那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只是他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还明白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人家对方的姑娘好好的，凭什么上赶着，又搭人又搭钱才得要把姑娘嫁给自己那已经残疾了的孙子呢？ 张氏从来是个不肯受委屈的人，心里既然已经有了疑惑，自然不会再独自里憋着，于是，她看着蒋氏道：“老三媳妇，你跟我说实话，人家到底为什么上赶着把闺女嫁给泓宇？是不是？那女孩有什么毛病？” 蒋氏原本也没想跟张氏撒谎，这种成亲的大事，撒谎也是瞒不住的，重要的是，他要能说服张氏才行。 好在，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于是对于张氏的疑惑，她一五一十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姑娘有一只眼睛有点不太好使，嘴皮子也不是太灵活，不然的话，也不能在家里搁到现在，还没出嫁……” 叶泓宇就算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曾经是张氏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大孙子，一听讲是这么一说，张氏整个人立刻就炸了，从炕上站起来，指着蒋氏的鼻子就开始骂 “好你个蒋氏，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上来，主动给泓宇说媳妇？原来，你这是没安好心呀。你竟然把你娘家嫂子的瞎侄女儿介绍给你自己的亲侄子。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你怎么不介绍给你自己的儿子？泓宇好歹这些年对你恭恭敬敬的，叫你一声三婶子，你这个当婶子的就是这么祸害自己侄子的！你摸摸你的心窝子，你就干得出这种丧良心的事儿来！” “娘！娘我冤枉啊，媳妇心里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见张氏生了气，蒋氏心里非但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叫起了撞天屈，“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家的人着想啊！” “娘，你想想，泓宇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将来能干什么呢？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下地干活也做不到，而且他现在脸已经毁了，除了有一个秀才的名头，连尚书馆里做个教书的先生，挣钱养活自己也不行，那将来可不就是要靠媳妇养活着吗！” “但问题是若只是个秀才，找媳妇是不难，可咱们泓宇腿瘸了，脸也毁了，这种情况下，哪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咱们，即便是愿意嫁给他们，那彩礼也是高得让人不敢想，家里现在挣钱的只爹和四郎他爹两个人，二伯还有几个孩子读书，哪哪都要钱，那银子可是流水般的往外花啊！退一万步说，现在泓宇在家里，我们这些当叔叔婶子能养得起，可是将来我们要是走了。他怎么办呢？再说泓宇向心高气傲的，能让自己的兄弟姐妹养一辈子吗？” “所以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给泓宇找一个有钱的媳妇，这样，一辈子吃喝就不用愁了。” 蒋氏一边说，一边看着张氏的面色，见对方渐渐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第106章 一点私心都没有 蒋氏心里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大部分了，于是赶紧再接再厉的道—— “娘，你说要是我一点私心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这心里真的是为了泓宇好呀。潘二哥他家的女儿，虽然一只眼睛不好，但是那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做事，都是一点问题没有的。而且，泓宇现在的身体也更不根本干不了什么重活，只能做些清醒的活计，他那副样子，到哪给人干活，不得受歧视啊？” “人家潘二哥可是说了，两个人定亲了之后，就让泓宇去大车店帮忙。泓宇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当个账房还是绰绰有余的吧，这种活计又赚钱又清醒，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要说这蒋氏就是会说，随着他慢慢的解释，张氏的气竟然一点一点的消了，而且到了最后竟然开始觉得，叶泓宇和这个潘老二家的女儿，倒是相当适合的一对。 这么想着，张氏的脸色已经有阴转晴，而蒋氏看着她的脸色，心里也跟着踏实了不少。而且她心里明白，儿女亲事这种事情，叶老爷子一般是不会多说的，只要张氏这边动心了，基本上事情就成了。 出于对张氏的了解，蒋氏没有再继续游说，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张氏，把事情想明白。 果然过了很久，张氏才开口的：“那如果这件事情成了。女方彩礼怎么说的？嫁妆是怎么说的？”那女孩子这样子，估摸着给的彩礼也不会少吧？ 老二之前要买卷子，花了五十两银子，家里的积蓄也没多少了，要是这闺女额嫁妆银子多的话，也不是不能进门。 至少这样她手里又宽绰起来了不是吗？ 这件事情有门儿！ 蒋氏一听张氏的话，就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 她这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脸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非但如此，她还是一脸长辈关心晚辈的样子道：“娘，这件事情我早已经问过了。虽然咱们父女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这件亲事说白了还是对方高攀呢，所以人家潘家二哥也说了，这彩礼，就按照咱们这儿正常娶媳妇的水平，给就行了。不管咱们家给多少彩礼，之后，姑娘嫁过来的时候，都一分不少的带过来，对方说了，除了正常该有的假装之外，还给咱们六十两银子和八亩上好的水田地！” 啥？六十两银子，八亩好田，天哪，这要多少银钱啊！ 张氏虽然心里知道对方的陪嫁不会少，但是还是被这个数字给震惊了！ 看着张氏吃惊的表情，蒋氏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这老太太嘴里说着怎么怎么疼自己的大孙子，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点彩礼就懂了心，想让自己的孙子娶一个残疾的不识字的女人？ “娘，我不是说过吗，人家潘家根本就不缺钱，人家看中的就是咱们家泓宇的人品。而且对方姑娘人家也是个会过日子。除了眼睛稍微不好一点没有别的毛病！而且老话不是说了吗，女大三抱金砖，这小两口将来的日子，只能越过越好。这是门好姻缘，您老就放心吧！” “可是……那丫头眼睛那个样子，泓宇他能同意吗？”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松动了，张氏是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孙子的反应。 张氏这么一说，蒋氏就知道，事情基本已经成了，于是赶紧再接再厉的道：“哎呀，这过日子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传宗接代不就行了吗？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嫁娶不都是看长辈的意思吗？” “别的不说，你老是从小看着泓宇长大的，难道还能害他不成吗？泓宇是个懂事儿的，他会知道你老人家的苦心的。” 张氏被蒋氏说的有些动心，他一时觉得，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一时又觉得这样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的大孙子，所以一时间，竟然有些为难。 蒋氏原本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通张氏，他只要现在能够得到张氏这个愿意合计的态度，就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于是，见张氏坐在炕上，低着头并不说话，蒋氏便主动开口道：“娘，要不这件事情您再好好想想，跟爹商量一下。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听说下河村的一个姓姓白的童生，已经有了想要让媒婆去潘家他亲的意思，所以，如果要是咱们家同意这门亲事的话，还是要尽早回话为好。” “行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回头你也不用多说，我到时跟你爹商量一下，”张氏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后来想起蒋氏在这件事中也出了不少的力，语气也变得比之前好了一些，“行了，你今天回了一趟家，也够累的了，不用在我这呆着了，赶紧回屋去休息一下吧。” 蒋氏走后，一直坐在炕稍低着头绣花，没有说话的叶海青，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张氏道：“娘，你是怎么想的？你真打算，让泓宇娶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姑娘吗？” 张氏此时心中正烦躁的不行，若是这时候这话是别人问的，他早就发脾气了，可是问这话的人是她一向疼爱的老闺女，出口的话自然就温和了不少：“你管这些事情做什么，都是大人要操心的事情，你问那么多有啥用呢？” “可是娘，我总觉得，泓宇虽然受伤了，可是依旧还是个心高气傲的。之前把他从上房搬回大方去，他心里应该已经不舒服了，如果这次你再听三嫂的话，给他介绍这样一个女子，我只怕他会受不了。”叶海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再度开口道。 “有什么受不了的？”张氏把眼睛一瞪，“我这老天巴地的，为他操心，活着到底是为了谁呀？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娶一个家底丰厚的媳妇有什么不对的？” 叶海清虽然心地善良，但是有潘是这样一个强势的母亲，本身就养成了不擅言词的性格，此时见张氏，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他也便没有了再继续劝说下的勇气。 唯一能做的只能在心里悄悄地叹气，只希望娘跟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爹不要被娘说动，贪图那些彩礼，同意了这门亲事才行。 与此同时，叶海清更加在心里警惕，自己这个三嫂看似为人热情爽朗，实际是个尖酸刻薄，处处算计的性子，以后自己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免得被她坑了还不知道！ 张氏看着叶海青一脸担心的样子，忍不住在自己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老闺女，模样好，性格好，哪里都好，只是有一点不好，就是心太软，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将来自己还得对这个老姑娘多上上心，免得将来有了婆家，却被恶婆婆欺负了。 虽然担心叶海清，但对于张氏来说，现在叶泓宇的婚事，才是重中之重。 于是这天晚上，他整整一个晚饭的时间都在想着，等一下怎么跟一老爷子说这件事情？ 张氏心里有事了，这顿晚餐吃的是异常的平静，等大家吃完饭收拾完桌子，该走的都走的差不多了，张氏这才坐到了叶老爷子面前，轻声道：“老头子，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叶老爷子，因为最近给叶海新娇买卷子花了五十两银子，家里的积蓄一下子又少了一大块，叶老爷子也开始担心。 于是，最近他又去了不少地方，接了不少木工活在做，今天白天他又在外面忙了一天，晚上本来想好好烫烫脚，休息一下，谁知道张氏却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他忍不住听了一愣：“什么事儿啊?你说！” “我想说的，是大孙子的婚事。” “啥？泓宇的婚事儿？怎么今天白天有人上门给泓宇说亲了吗？谁？” “不是外人，是老三媳妇。”张氏似乎还没有想要要怎么说，所以跟叶老爷子的对答像是挤牙膏一样，非常的简单。 若是别人，叶老爷子可能还要接着问几句，可是一听说这门亲事蒋氏撮合的，他就先奏起了眉头—— 这个老三媳妇，她很看不上，不如老大媳妇儿生性善良，干活麻利，也不如老二媳妇，为人安静，不生事端，这个老三媳妇，家里是做生意的，自然也就沾染了做生意的坏习惯，油嘴滑舌，尖酸好强，掐尖找事儿，哪里都能有他的身影，。 而且身为一家之长，蒋氏对待叶泓宇这个侄子有几分真心，他心里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蒋氏竟然潘罗着给叶泓宇说亲！ 这件事情整个就透露着诡异！ 虽然很不想搭理这件事情，但是毕竟这个话茬是自己老妻提起来的，于是，叶老爷子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老三媳妇提的人是谁？” 张氏原本心中有些吹吹，此时见叶老爷子回了话，眼前顿时一亮，赶紧把白天讲是传达的信息，又跟叶老爷子说了一遍。 第107章 心气不能当饭吃 叶老爷子一听就炸了,拿烟袋锅子把炕沿儿敲得啪啪响，直接对于张氏发怒道：“你这是胡闹啊！你怎么什么都信呀？这种人家也敢上咱家说亲事？幸亏这件事情你没有跟泓宇说，否则你让孩子怎么想？” “他怎么想啊？我是他奶奶，我为他做的这些事儿都是为他着想，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让人帮他找一个家里丰厚的媳妇，难道有错吗？”张氏不服气的回嘴道。 “你是没错！可是你这是你乡下老娘们自己的想法，泓宇人家是读书人，读书有人有自己的傲气，一个读书人沦落到被人家一个女人养着，你觉得他还能活吗？”叶老爷子怒道，“你这是逼自己的孙子去死啊。” 张氏一听这话就委屈的不行，顿时也对着叶老爷子吼了起来。 “我怎么逼他去死了，我恨不得替他受这个伤！我难道心里就不难受吗？” 张氏越说越生气。 “可是现在，你看看泓宇这个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里的活一点儿不能干，就能当个先生，教书都没有人要他，他要怎么养活自己，现在咱们俩还活着，将来咱们老两口去了，他还让叔叔伯伯，养他一辈子吗？” “那也不能给他介绍个有残疾的姑娘啊，”叶老爷子一想到叶泓宇的现状，就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残疾怎么了？不就是一只眼睛吗？不耽误吃不耽误和身后还有那么多陪嫁呢，六十两银子呀，还有八亩地，老爷子，你自己算算那是多少钱呀？”张氏梗着脖子说道，“这家里这么多年才攒下多少银子？老二这一潘卷子就下去一小半，你想没想过以后家里的日子怎么过？” “你疯了吗？”叶老爷子怒道，“不管是多少钱，那是咱孙媳妇的陪嫁，咱也不能要啊！” “我啥时候说要这个钱了？那有这个钱，咱泓宇的后半辈子不就有保证了吗？那六十两银子不说，光大八亩地的产出，就够养活他一家老小了！人家那姑娘不疯不傻，身体也没有其他的毛病，只是一只眼睛有点问题，那又算得上什么大事儿呢？潘家老二，连个儿子都没有，那泓宇不就是半个儿子，将来潘家的财产不都是他的吗？” 张氏理直气壮的道。 “你说好人家的姑娘，我难道不想让他娶个端端正正的好姑娘吗？可是现在泓宇这种情况，家里这家底，我上哪儿给他找去呀。好歹他娶了这姑娘后半辈子也有个靠啊！” 张氏顿了顿。 “你说那读书人的心气，心气能当饭吃吗？再说了，你连问都没问过泓宇，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 叶老爷子明明白白的知道，张氏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歪理，也知道叶泓宇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可是十分诡异的，他还是被自己的妻子说动了。 “那明天你找个时间，和泓宇聊聊。”最后叶老爷子抽着烟，闷声说了一句。 “我可不说，你不是说你那大孙子心气儿高吗？我没法说服他，这事还是你去吧。”张氏拧道。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我说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干什么？这相亲娶媳妇的事儿，本来就是你当该管的。”叶老爷子哼了一声。 张氏犹豫了一下，最后要求道：“要不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吧，泓宇这孩子，从小性子倔，咱俩人好好说说，说不定还能同意。” 叶老爷子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有些心累的摆了摆手，“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没啥事儿就早点儿睡吧。”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张氏也准备睡觉了，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披上衣服下，起身下地，去个茅厕。 叶海清作为老闺女，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住在上房炕上的，只不过为了避嫌，和叶家老两口中间，倒是拉了一道帘子隔着， 之前她一直在帘子里面，听着叶老爷子和张氏两个人说话，此时见张氏出去了，才轻轻拉开帘子，小声喊了一声：“爹……” 叶老爷子对待这个老闺女态度自然是温和了不少，他低头抽了一口旱烟。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啥事儿呢？” “爹，你明天真要跟娘去问，泓宇这件亲事吗？”叶海清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件事情你咋想的？”叶老爷子皱着眉头道。 “白天三嫂跟娘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全都听到了。”叶海清小声道。 “这老三家的，办事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种事情也是你一个小女孩子家该听的吗？”叶老爷子想了想蒋氏平时的所作所为，眉头皱的更紧了，“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也早点睡吧，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这些大人操心的事。” 换了平时，叶老爷子这么一说，叶海清自然是什么都不问了，但是今天她一想到这门亲事成了，叶泓宇下半辈子要和一个瞎了眼睛的女人一起生活，叶海清心里就不舒服。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没有听父亲的吩咐，而是继续问道：“爹，你是真的打算给泓宇说这门亲事吗？” 叶老爷子把烟袋杆子在心，炕沿上磕了磕，闷声答道：“同不同意的，我说了不算，说到底也得泓宇愿意才行。” “爹，我觉得泓宇是不会愿意的。”叶海青小声道。 “以前泓宇肯定是不愿意，但是现在他身体这种情况，哪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余地呢？”叶老爷子叹息道。 “三嫂她把那个姑娘介绍给泓宇，不就是因为泓宇受伤了吗？”叶海清反问道，“可是我觉得，泓宇虽然伤了腿，伤了脸，但是他整个人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那个有着心气儿的读书人！” 叶海清一脸认真，“爹，您这样做，只怕泓宇会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只怕他会跟咱们离心啊！” 叶老爷子本身就在犹豫，被叶海清么一说，心里更加烦闷了，他忍不住挥手道：“行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掺合这些事儿了，你心里有数，明天我会好好跟泓宇说的。他如果不愿意，也不会勉强他” “可是……”叶海清还想再说。 “行了，别可是了，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吧！” 叶老爷子不耐烦的打断了叶海清的话。 “你也别一天到晚的，就跟你娘在屋里坐着，没事儿去灶间，帮你大嫂二嫂搭把手，将来出了门子，和在家里当姑娘不一样，要手脚勤快，人嘴甜，才能有好日子过！” 叶老爷子看了看自己的老闺女，难得开口教育了一番。 当爹的把出门子这种事情都挂在嘴边说了，叶海清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拉上帘子，听话的休息去了。 看着重新拉上了帘子，叶老爷子心里，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这家里原本好好的，突然之间，一下子冒出了一大堆事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这样的日子i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边叶老爷子为了叶泓宇的婚事彻夜难眠。那边季管家正站在季云鸿的床榻前，安静的等待着小主人发话。 “季叔，你和那个小姑约定好拿药的时间就是明天早上了吧。”季云鸿开口问道。 “是的少爷。”季管家恭恭敬敬的答道，“明天早上出门要用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天不亮就能出发。” 季云鸿倚在床上，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次又要麻烦季叔了。” “小少爷这么说我可万万不敢当，只要您的身体能够好起来，我这把老骨头算什么？” 季云鸿文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半天没有说话，突然，他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的道：“原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谁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少爷，快别这样说！”季管家似乎听不得季云鸿说这些关乎生死的话，赶紧不顾上下尊卑的打断他道，“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位叶四姑娘，我看不是什么一般的人。” “是啊！”季云鸿感叹道，“能把我从，濒死的情况中救回来，想也知道不是一般的人。” “那位叶姑娘给的两方茶饮，少爷已经喝了三天了，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季管家突然开口问道。 “你当这是仙丹吗？”季云鸿无奈的笑笑，随即他想了一下，又道，“说起来，这两天虽然依旧是全身无力。稍微活动一下，便感到心悸，但似乎胸闷呼吸困难的毛病减轻了不少。”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管家闻言大喜过望的道。“这就说明那位叶家的四姑娘，是没骗咱们。她真的能够有办法治好少爷您的病。” 这次季云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了少爷，还有一件事情，老奴想要跟您请示。”季管家轻声道。 “季叔你说吧。我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和我的亲叔叔也没有什么区别，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季云鸿懒懒的道。 第108章 冻疮膏 “老奴不敢！”季管家先是谦虚了一下，随后又说道，“上次，给叶姑娘送药的时候，他稍微提起了一下，说自己能够做治疗冻疮的冻疮膏。据说那药膏做出来之后，效果比市面上大部分的药膏都要好上许多！” 季管家一边说一边看着季云鸿的脸色。 “只可惜他光有制药的本事却没有卖出的渠道。虽然之后她没有在说什么。但是我总觉得，她这话里话外的，有想要跟咱们季家合作的意思，少爷您看……？” “哦……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竟然能养出这样的人精，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季云鸿挑了挑眉。 他只要想到叶薇在面前转着大眼睛，古灵精怪的样子，就忍不住有些好笑。 季云鸿接着说道，“咱们家是干什么的呢？不是自己经营着县里最大的药材铺子和医馆吗？她想要卖冻疮膏，走我们自己家的路子不就行了吗。” “那少爷您看，我们跟叶姑娘这冻疮膏的生意是要怎么处理？”季管家有些拿不准，“是我们帮他放在咱们要铺子里代售，还是一次性把药方买断？” “不过是冻疮膏而已。不管是赔是赚，又能有多少银两啊？”季云鸿笑道，“不拘她是要一次性把药方卖断，还是把成药放在咱们铺子里代售。你给她按照她的方式折价不就成了？” “老奴老奴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季管家答道，“只是老奴听叶姑娘的语气，似乎这冻疮膏，比市面上的效果都好，而且她原本是打算拿这些原料做去外疮药的。不过是因为给少爷制作救心丹时间不够，这才退而求其次，该做了冻疮膏。据叶姑娘所说，她自己做出来的外伤药效果也比外面强的多。” “哦，强的多？那能强到哪里去呢？难道能把叶家老大脸上的伤治好不成？”季云鸿不置可否。 季管家看了一眼季云鸿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听叶姑娘的口气，似乎只要那药膏子，放到一定的时间，还真能将叶家老大的脸上的伤治好！” “哦，还有这等事情！”季云鸿饶有兴味兴趣的挑了挑眉，随后轻笑道，“这叶家的四姑娘还真是有趣！” 只怕不只是有趣，而是少爷，你又动了好奇心吧！季管家在心里暗自吐槽道。 外面都说自家少爷是少年天才，温文儒雅、谦谦君子，只可惜了天妒英才，没有一副好的身体。 可只有他这个贴身的管家才知道，自家少爷骨子里还是彻头彻尾的商人，从不做赔本生意，反正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事，就没不赚钱的。 这次家少爷该不会是病还没好，就开始打起了联合叶姑娘赚钱的想法吧！ 果然，他这边心中念头刚动，那边便听到季云鸿说：“这叶姑娘，既然手里能做这么多药？改天真的要好好聊一聊了。这个乡村野岭，竟然有能做出这种奇药的女子，甚至还知道赤血软金这种东西，真是有趣。” 叶薇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远在县里的季家二少爷惦记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按照和季管家的约定，匆匆的去了林间的竹屋。 这一次，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青蓬小马车，季管家却已经笑眯眯的站在了主屋门口。 “季叔，你怎么站在这里？清晨露重，也不进去屋里面休息一下。” “叶姑娘，你言重了，这好歹是您的地盘儿，这主人不在，我这做客人呢？怎么能够贸然进去？”季管家笑的依然是一脸得体的样子。 “季叔您客气了，赶紧里面请吧！”叶薇也没打算和季管家多寒暄，直接将人请到了屋里！ 和上次来相比，现在的小屋已经和之前变了很多样子，之前落满了灰尘的长条桌子，此时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制药的时候需要的的东西。 之前他们送来的药材已经全部都不见了，想来是叶薇已经完成了制作的工作。 一想到叶薇给季云鸿的承诺，季管家的心就忍不住有些激动：“薇姑娘，您之前说的救心丹，可制作好了？” 叶薇看出了季管家心里的焦急，忍不住轻轻一笑，从屋子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方面盒子，当着季管家的面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放着季家送来准备装药的十个瓷瓶。 此时的瓷瓶整整齐齐的摆在盒子里面，季管家一眼就看出这些瓶子的瓶口，已经被蜡封的严严实实，想来是叶薇怕跑了药性，所以自己动手封住了瓶口。 虽然季管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在亲眼看到这些已经成型的药丸时，还是忍不住激动的红了脸。 随后季管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少爷病了这些年，老奴实在是心里着急，一时失态倒是让薇姑娘见笑了” 叶薇上辈子早就见过了病人治愈后家属或欣喜若狂，或感激涕零的表现，哪里会在意季管家这点小小的所谓的失态，于是便轻笑道：“这正说明季叔叔您对季少爷忠心耿耿！叶薇佩服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笑你？” “敢问薇姑娘，老朽可方便看看这些药丸？” “当然没问题” 叶薇说着拿起了两排瓷瓶前最前面的一瓶，那只瓶子或许是之前就考虑到了季管家想要查看成药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将那只瓶子封口、 季管家有些颤抖的手将瓶子接过来，刚一打开瓶盖，一股浓重的药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这种药的香味中，带着淡淡的苦，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的香味，那种味道让人只是嗅一下，便忍不住心神怡沁，头脑清醒。 且不说疗效，光是这一手，就已经将季管家镇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如同捧着珍宝一般的，将瓶盖盖好放在桌子上。 然后季管家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对着叶薇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谢叶姑娘，仗义出手，若这药真能治好我家少爷的病，那姑娘便是我的大恩人！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影响季家的利益，老朽，无所不从。” “季叔您真是严重了！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收你家的诊金，何必说这些呢。”叶薇道。 这老狐狸，嘴里说着感激，却是加了前提，不过不得不说，季家能够有这样忠心的管家，倒是很让人羡慕。 “敢问姑娘，这要是如何服用的？多久服用一次？需不需要与其他药一起，合并煎服呢？”事情涉及到自家少爷的身体，季管家丝毫不敢马虎。 所以，在拿到救心丹之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问清楚这救心丹的用法以及用量。 “季叔叔不问，我也是要嘱咐你呢，”叶薇笑眯眯的道。“这药虽然装在，一样的瓶子里，实际上确实有两种，您看，一种是用白蜡封口的，一种是用红蜡封口的。白蜡封口的，有两瓶，红蜡封口的则是有八瓶，那八瓶里面的药丸。每天服用两次，清晨起来，服用，用温水服用。半个时辰之后方可用早饭。” 叶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第二次则是，晚餐之后半个时辰服用，依然是用温水。这里面药丸的用量大概是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如果这期间没出现意外的话，介绍也。胸闷，呼吸困难的毛病，应该会有大大的改善。” “哦？一个月？竟然这么快的吗？”季管家听了，止不住脸上的喜色，直接笑了开来！ 他能不高兴吗？之前那些名医，吹嘘的自己如同扁鹊在世，华佗圣手，可是一提到稍微的病，个个脸跟苦瓜似的。就算勉强给开了药，也是说试着服用半年，看有没有效果没有一个敢打包票的。。 可这叶姑娘小小年纪，竟然说自己的作出的药丸，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改善少爷呼吸困难的症状！ 如果叶薇说的是真的，那简直是喜从天降啊！ 管家惊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叶薇也忍不住有些莞尔，虽然她上辈子治好了太多的病人，但是，因为那颗医者之心，每次见到病人因为病情有了希望，在他面前露出笑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跟着开心。 惊喜过后，季管家又赶忙追问：“那么请问姑娘，另外两瓶用红那封口的药，是做什么用的？” “这两瓶药，可以说是真正的救心丸，”叶薇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两个，用红那封口的瓷瓶，这里面的药丸是他上辈子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研究出来的配方。还没来得及公布在世界上，就遇到了事故，来到了这里， 虽然这药没有临床的例子，但是，他凭着多年对医术的引进和研究，可以看定的说，这里面的药丸，对于季云鸿的病非常的有效。 “我虽然给你家少爷做了缓解心疾的药丸，但是那药药性温顺，也只能是慢慢的对季少爷的身体做调理。”叶薇说道。 第109章 太占便宜了 “但这人在世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万一你家少爷遇到什么事情，忍不住心情起伏大，动怒导致的发病，比如像上次那样的情况，你就可以将你家少爷放平放在通风的地方。” 叶薇对季管家说道。 “你将这瓶中的药丸到出两粒，放在你们家少爷舌下，让他含服，同时像我上次那按摩他手上的两处穴位，这样可以达到急救的效果。” “叶姑娘，您对我家少爷的病情考虑的如此之道！我真的是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季管家有些激动。 “季叔叔，您不用客气。这是身为医者应该做的”叶薇说着，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况且，我还有事要跟您商量呢。” 这次季管家也不说什么对不对得起季家话了，而是直接干脆利落的说道：“季姑娘，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老朽便是肝脑涂地，也一定替您做到！” 叶薇看着季管家的样子，心中有些动容。 现在的季云鸿，在包括季家的所有人眼中看来，已经是或不了多久的忍了。 因为不止一个医生断言，他根本就活不过二十五岁，可现在叶薇不但说能够治好他的病，还许诺给他一个可以和正常人相比的未来，这对于季家来说是再大不过的恩惠了！ 可是这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 她之前在半路上救了季云鸿，是对季家有恩，这恩是可以用银票银货两讫的，在那之后，两方便各不相干。 可是现在，她说能够治好季云鸿的病，给了对方这么大的希望，那么对于季家来说，这恩情就太重了，根本没办法用一般的法子偿还， 所以季管家这么说，意思便是，他会把叶薇的恩亲记载心里，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替自家少爷还了这份恩情。 叶薇看破了对方的想法，却没有说破，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就便是亲戚，也有可能因为利益反目成仇，何况她和季家根本连手续，都算不上的合作者呢！ 既然是合作，那么就有来有往，叶薇也是为了打消季家人心中的那点亏欠便笑道：“季叔社会正是我想听的，我这正好有事烦请季叔帮忙呢！” 季管家大概能够猜到叶薇想要说什么，但是他还是正了正颜色，认真道：“姑娘请说，但有吩咐，老朽莫敢不从。”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只是，之前我家小五采了一些药材放在那里，我打算制成冻疮膏贩卖。可你也知道我一个乡下丫头哪里懂得这些事情。若是找寻常的药铺，又怕被人骗了，所以说不得要麻烦季管家，沾一沾您这县城里最大的药铺的光，看看能不能把我，制作的冻疮膏放在您家的回春堂里贩卖。”叶薇一口气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于叶薇要贩卖冻疮膏的事情，季管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之前更是和季云鸿讨论过这件事情。 此时听叶薇这么一说，他便立刻笑道：“叶姑娘悬壶济世，本应不为俗尘凡俗杂事所纷扰，这些和铜臭有关的事情，不如就交给老夫来做吧！” 见叶薇没有反对，季管家又道，“不知道叶姑娘，这冻疮膏是，打算怎么处理？” 叶薇微笑道：“我家里的事情，想必您和季家二少爷应该都知道了吧？” 虽然，季管家的确是打听过叶家的情况，但是被正主当面这样一说，他还是脸上有些赧然，忍不住道：“还真是冒犯姑娘了！只是……” “行了。我明白，毕竟我的年纪小，任谁出来大言不惭的说能治好许多名医无法治好的心疾，也很难让人相信，如何要是真的相信了我说的话，季家也不是现在的光景了，不是吗？” “感谢姑娘通情达理。”季管家真心实意说了一句。 毕竟若是换了小心眼儿的人，自己这样私下查人家的家底，的确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既然你对我家的情况了解，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也知道，现在我的情况，也没办法大潘旗鼓的铺开摊子制作冻疮膏。”叶薇说道。 “哦，那姑娘的意思是？”季管家问道。 “我想着不如这样，反正我这有现成的主料药材。再加上这冻疮膏制作好了之后，需要静静地的放置一段时间，效果才能达到最好。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制作的话，正好是冬天的时候和用。” 叶薇想了想之后说道。 “不如就这样，我先用这组里的主料制作一批冻疮膏，等到药膏治得了，拿到你们铺子里，还请您帮忙贩卖，到时候若是这药膏卖的好，咱们再谈后续的合作，您看怎样？” “叶姑娘这话说的就是在打老朽的脸，不用说，你拿来的药还要一定是极好的，凭咱们两家的关系，在我们的药铺子里卖药哪里还要什么费用？” 季管家连忙说道。 “其实姑娘的难处我也明白。我看不如这样，咱们还是按照这两次的方法，制作冻疮膏的材料由我们来置办！每隔几天我让人给姑娘送来，这卖药膏所得的银钱，也都归姑娘所有……” “这怎么行呢？这不是太占您家的便宜了吗？”叶薇摇头不同意。 “哪里就能占便宜了，姑娘做的药膏一定是极好的！到时候，买的人多了，自然也帮我们几家的药铺子打响了名声，说来这做生意，名声实在是太重要了！”季管家说道，“不过就是用少少的药材去吸引了更多的客源，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姑娘的便宜呢！” “季叔叔不愧是季家的大管家，这说话真的是滴水不漏，可是这便宜我不能占。” 叶薇拒绝的十分坚定，她想了一下，接着提出了另一套方案。 “不如这样吧，我们这房小得小、病的病，倒是也实在不方便出门，不如就按照您所说的，每隔几天请您派人把制作冻疮膏所需要的材料，送到我这里来，然后下次再来送药的时候把成品去，至于这卖药所得的收入嘛……” 说到这里，叶薇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扣除药材的成本，所得的收入我们三七分成，你三我七，你看这样可以吗？” “那怎么行呢？”季管家赶忙道，“您给少爷治病，就是对我们家有大恩，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这季少爷的病不是还没好呢？而且，即便是好了，你们也是出了诊金的，这给人看病受人诊金，哪里说得上恩情不恩情！”看出了季管家急于想还人情的想法，叶薇笑着，“季管家，你也不用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咱们在商言商，不然的话，让我觉得占了你的便宜，以后有事反倒不好意思跟您开口了……” 其实，季管家之所以会有免费提供药材，药铺帮忙销售，自己这边却分文不取的提议，主要是为了感谢，叶薇兄为季云鸿治病这件事情，可是叶薇现在既然已经摆明了态度，拒绝这种帮助，那么他在勉强下去，就不是报恩，而是结仇了。 想清了这一点之后，季管家便退了一步道：“既然姑娘您这样坚持，那老朽也就不矫情了，只是这三七分账未免是太占便宜了！” “毕竟像我们所说的，您制作出来的药膏一定是很好的，咱们北方天气冷，到了冬天，这手上本来就容易生冻疮，这冻疮膏要是效果好的话。这儿的百姓肯定是趋之若鹜，这样一来也是帮了我们铺子打了广告，打亮的招牌，这么一算的话，反倒是我们占了便宜” “叶姑娘对我们家有恩，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可是我们纪家也不能占人的便宜，不如这样吧，药材还是由我们来出，每隔一段时间有我们的人把药材送来，然后把姑娘制作好的成品拿回去。冻疮膏的价钱有姑娘来定，但是这其中的利润，我们却是一分不要的。” 叶薇见季管家坚持这样做。最后也只得同意：“那既然如此，就只能劳烦季叔叔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以后我家少爷的病还要姑娘多多费心了！” 叶薇知道季管家这也是话中有话，毕竟季元宏的身体需要长期调理，而自己给也只给了对方一个月时间的药量。 这其中会让人误会，有自己想着救命之恩拿捏对方的想法。 于是叶薇忍不住笑道：“你家少爷的病，我自然是放在心上呢！只是这救心丸，但一次不能制作多了，一来时间长放着，时间长了，即便有那封口，药性也会有失，二来季少爷身体会随着吃着药慢慢的有所改善，这就需要每隔一个月要对救心丹里面各种药材的分量予以调整，这样才能够达到对身体最好的治疗效果。” “姑娘的苦心我们季家上下都感激不尽！”季管家认真的道，“少爷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寻找紫血软金的下落了，一旦能够找来，我们会第一时间按照姑娘的吩咐，将银针做好送来的！” 第110章 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也不用着急”叶薇挥挥手道，“赤血软金实在罕见，有时候一座金山也得不了几两，这东西还是要靠缘分的，其实寻常的银针倒是也能有效果，只是一来，现在给你家少爷针灸不方便，二来若是有炽血软金，那么治起病来事半功倍，所以也并不急在一时半刻。” “姑娘说的对，您想的这么周到，我们在没有半点操心的，”季管家陪着笑，之后又向身后的伙计一招手。 那伙计也没用季管家多说，直接回到车上，从上面搬了几个竹藤编制的箱子下来。 叶薇看着一堆人忙忙碌碌的，又看着地上的箱子，有些不解道：“季叔叔，这是？” “你看，这都是老朽不会办事，光想着姑娘在这竹屋里面帮着制药心中高兴了，却没想到，这地方荒山野岭的，姑娘若是累了，饿了，连个吃的东西都没有！”季管家一脸的懊恼，接着说道，“这两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一些细粮，还有风干的腊肉，腊鸡之类的吃食。姑娘在这制药辛苦，若是饿了，也能暂时充饥。” 比起之前季管家说不收药材成本的事情，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显然是更合叶薇的心意。 这两天她在这制药，第一天是小五送来了杂合面儿的馒头，和叶泓宇给他省下了一个鸡蛋，第二天却是他自己偷偷的带了一个饼子，中午饿了的时候也只是在火上烤干而已。 她现在虽然手里的银钱多，但是真正能够动用的却没有多少，想到将来大房要分出去单过，处处都要花钱，还要花的不显眼，自然是尽量能多制作一些冻疮膏，这样明面上的钱花起来才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麻烦。 有了这样的想法，叶薇就有了在竹屋里每顿都吃干馒头喝凉水的觉悟。 可是没想到，季管家竟然如此会办事，不但主动送药材，拿拿药膏，竟然连她在这儿吃要吃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管家竟然有这样体贴讨人欢心的手段！ 这季家能够成为县里的首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叶薇和季管家敲定了后续的合作事宜，季管家坐车离开，叶薇也心满意足的回了叶家。 可是叶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把这个好消息和大房的人分享，就又起了新的波澜。 叶薇回到家里的时候，王氏正忙着往上方摆早饭。自从叶泓宇搬到大房之后，已经很久没去上房和大家一起吃饭了。他的所有饭食，全部都是做好之后，再有人端到他自己屋子里面去吃的。。 一段时间下来，叶家所有的人，包括叶老爷子和张氏在内，几乎都已经默认了叶泓宇整天呆在屋里，不需要来到上房请安，也不需要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事实。 一家人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他们曾经寄予厚望的希望。 可是今天早上，早饭摆好之后，叶老爷子却没有率先动筷开吃，而是打量了一圈屋子里面的人，突然开口问王氏，“老大家的，泓宇呢？”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只要王氏回答叶泓宇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早饭也已经送过去了，就好了。 谁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王氏却被问得一愣，紧张到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着还是依旧不改懦弱性格的娘亲，叶薇心里也是郁闷的不行。 她接过王氏的话头，脆声回答道：“爷，大哥在房间里，早饭已经让小五送过去了，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如此吗？您老人家就不用担心了！”。 叶薇原本以为这样回答就算了，谁知张氏却突然甩脸子，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看来这家里一段时间我不管，就已经乱成这样了，泓宇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叶家的长房长孙，怎么能窝在房间自己的房间里吃饭？” 哎哟，你老人家真有趣，您大孙子这段时间都没在上房吃饭，敢情您是今天才发现不是？！ 叶薇心里冷笑，嘴上却没法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张氏的下文。 果然，就见张氏仰起头，冲着大房吼道，“你还愣着干啥呢？还不赶紧让几个孩子把泓宇扶到上房来一起吃饭？你这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你这是怎么当娘的？不是从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王氏好端端的吃的这么一个排头，委屈得眼圈一红，却没法反驳，只能低声的嗯了一声。 小五见他娘挨说，心里愤愤，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能把筷子一放，说了一句“我去扶大哥过来”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张氏看着小五的背影，气得直咬牙，她自然看出了小五维护王氏的心思，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一个个的，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听着张氏的话，叶薇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要说这老太太一天到晚的也真不知道他在想啥，她就坐在炕上，整天不愁吃喝的，儿孙又孝顺又听话，这本来是好好的日子，可她就不愿意好好的过，非要每天骂骂人，彰显一下自己在家里的权利还觉得日子没有白过。 不多时，小五便掺着拄着拐杖的叶泓宇走了过来。 叶老爷子一见泓宇进来，赶紧往旁边挪挪：“来，小五扶你大哥上炕，泓宇，你坐在爷爷身边，大家一块儿吃饭。” 要说叶老爷子对原来的叶泓宇这种态度，那是正常的事情。可是自从叶泓宇受伤，又被搬去大房之后，叶老爷子跟他说话都少了，这种好态度就更别提了。 冷淡了很久的人，突然热情起来，有的时候是很吓人的，反正现在看着叶老爷子这么和颜悦色，无论是叶泓宇还是叶薇，心里都浮现了轻微的不安—— 上房这种态度。该不会又是挖了什么坑，要给他们跳吧？ 这顿早饭，兄妹两人吃的都是心不在焉，不过好在吃饭的时候也没谁说什么，等饭吃完了，大家该出门的出门，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叶老爷子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出门，而是赶在叶弘宇离开之前叫住他：“泓宇啊，你先别忙着走，在这里坐一会儿，爷想跟你说说话！” 叶老爷子这么一说，本来想走的叶泓宇也不好再走了。于是，他在叶老爷子的注视下，老老实实的坐在炕边，静静地等着，看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叶泓宇坐定之后，叶老爷子打量了一下屋里，说了一句：“泓宇留下，老大家的留下，老三家的留下，其他的人可以出去了。” 王氏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觉得叶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严肃，所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蒋氏听了却是心中一喜，想来是张氏昨天晚上说动了叶老爷子，要同意自己娘家嫂子二哥的女儿的亲事了。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四十两银子，以及叶泓宇跟潘家姑娘成亲之后，给叶家所带来的好处，蒋氏就有点控制不住脸上的喜悦 一家之主发话了，不相干的人自然出去了！ 可除了被他点名留下了三人之外，叶薇却留在叶泓宇的身边，不肯离开！ 看着叶薇这个样子，叶老爷子真的有些头疼，自己这个孙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上次，死而复生之后，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她还认得家里的人，也记得以前的事情，叶老爷子真的以为叶薇是被什么精怪附体了！ 想到叶薇几次三番的让蒋氏他手里吃鳖，连张氏都拿他没有办法，叶老爷子，心里就有些打鼓，于是他给张氏使了个眼色。 张氏跟叶老爷子夫妻多年，只要一个眼神，便知道自己男人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赶在叶老爷子前面率先开口道：“四丫头，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在这呆着干什么？” “没有啊，我也不插嘴，奶你就让我在这里待着呗。”叶薇看着张氏，开始装傻。 “你个小丫头，不该听的别听，大人的事情少管！赶紧出去！”张氏有些不耐烦的道。 “我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管大人的事情？只是我大哥这两天说他腿一直疼的厉害，你们说你们的，我在这里给大哥按腿！”说着，叶薇便走到叶泓宇身边。在他腿边蹲下来，用手轻轻按摩她腿上的穴位一副认真要给对方消除病痛的样子， 自家孙女说也说不走，而且又是要跟叶泓宇商量婚事，又没法开口骂人，叶老爷子无奈之下也只能随叶薇去了。 叶泓宇见这个架势，心里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不愿意将从小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往坏处想，于是忍不住率先开口道：“爷，你把我留下来，到底有什么事？” 总不能是跟他拉家常吧。 给孙子说清，还说的是一个瞎姑娘这种事情，叶老爷子真的没办法开口，他嘴唇翕合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张氏使了一个眼色。 张氏倒是无所谓，对于她来说，只要叶老爷子和她还是夫妻，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第111章 潘家姑娘 于是在接收到叶老爷子的眼神之后，张氏便开口道：“泓宇啊，这段时间在大房住的怎么样啊？” 叶泓宇这段时间也被叶老爷子和张氏的态度弄得有些心冷，闻言低下头：“孙子在大房挺好的，他们照顾我很尽心，也都待我极好，你们放心吧。” 再怎么好也不是自己的亲娘！ 张氏冷哼了一声：“大房那几个人，笨的笨，小的小，木讷的木讷，哪能伺候好你啊？” 你自己嫌我是累赘，把我从上房挪出来，这会儿大房收留了我，你又当面儿说这种话，难道你就不怕大房冷了心，在背后从我身上找补回来吗？ 叶泓宇听着张氏的话，一颗心只觉得冷的不行。 此时的他，也没有了跟张氏搭话的兴趣，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在大房，真的过的挺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你是我的大孙子，是我大儿子留下来的长子，我哪能不为你操心？要我说，你这是年纪轻，不知道好赖。再怎么着，外人伺候也比不上自己人不是吗？”张氏道。 叶泓宇听的一愣，什么叫外人，什么叫自己人？ 张氏和老叶老爷子总说他们和自己才是一家人，可是自己病了，他们却把自己从上房挪了出来。 他们总说王氏和大房的人跟自己离心，自己是外人，但是真正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接纳自己的却是他们！而不是叶老爷子和张氏这些所谓的自己人！ 叶泓宇真的不知道张氏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却不能任由王张氏污蔑王氏，毕竟大房这段时间对他还是非常好的，所以他忍不住辩驳了一句：“娘和弟妹们不是外人，他们是我的家人！” 张氏闻言，狠狠的剜了王氏一眼，这个小狐狸精，当初把自己的大儿子迷得昏头胀脑的，现在又把这才几天，又把自己带孙子的心拢了过去！ 原本他还犹豫自己给叶泓宇介绍的这个相亲对象是否合适，可是现在看这情况，是得赶紧抓紧时间给叶泓宇找个合适的媳妇了，不然的话，这大孙子只能被叫做得跟自己越来越离了！ 其实张氏是没有想过，是他先放弃了叶泓宇的行为，才会将叶泓宇，推得越来越远，可是在他看来，他可以放弃别人，别人却不能不主动来向他靠拢，不然的话就是不孝顺，就是白眼狼！ 叶老爷子本来就赶着出门上工，没想到张氏说来说去都说不到点子上，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沉声道：“说正事儿你就说正事儿，扯那些个用不着的干啥？” 虽然心里不好受，但是毕竟事关银钱，所以张氏便忽略了心里的那点不快，再度苦口婆心的劝道：“泓宇啊，奶这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我心里却是一心一意的为你好。你说，你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之前为了让你好好念书，所以一直没有给你张罗媳妇。可是你现在这种情况，正事需要个媳妇伺候啊！”“ 说实话，叶泓宇还真没想过娶媳妇的事儿，之前他念书念的好，一心想着中举，而现在，他整个人已经变成这样了，就更没想过娶媳妇的事了——何苦要拖累人家呢？ 虽然后来有了叶薇的保障，让他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是他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两年之后，叶薇能够自己治好自己腿上和脸上的伤，自己也能够重新回到考场，所以关于成亲生子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后话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叶泓宇却没法跟张氏说这些，于是面对张氏的问题，他也只能淡淡的道：“孙子这个样子，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 “傻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张氏一脸慈祥的道，“就别人伺候，哪有自己的媳妇儿伺候尽心，你现在身体这个样子，正是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你就听奶的，别跟我拧，好不？” 叶泓宇从小在张氏身边长大，自然知道对方的性格，听张氏这么一说，他便淡淡的道：“哦?怎么？听奶的意思，现在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拿眼角瞟了一眼在旁边一直陪着笑脸的蒋氏，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张氏整天足不出户，怎么会突然好端端的想起给他找媳妇成起来了？ 他看这事儿八成跟你蒋氏脱不了关系！ 之前他没有上心，现在出了这些事情之后，基本上对蒋氏是个什么人，他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现在这种情形，八成是蒋氏撺掇的，既然是对方撺掇的，那十有八九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这边叶泓宇心思刚动，那边就听到张氏说：“其实说这件事情的人还是你三婶呢，对方也不是什么外人，是你三婶娘家嫂子二哥的女儿！” 叶泓宇之前一心扑在读书上，哪知道蒋氏娘家嫂子二哥的女儿是谁，于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张氏压根儿也没想到叶泓宇的回应，兀自说道：“你三婶说的是她娘家嫂子的二哥，也是个很有能耐的人，自己家在镇上开了一家大车店，他两口子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今年二十岁，那人品，还是没得挑的！” 张氏避重就轻的介绍了一下潘家姑娘的情况，叶泓宇心里却开始琢磨，这蒋氏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赔本的买卖，他可是从来都不做。 之前自己手脚俱全，现在的自己，在外人看来，那真就是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废物！ 这样的自己蒋氏竟然上赶着张罗找媳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原本张氏不说还好，现在张氏一强调对方人品没的说，叶泓宇便心中一沉——人品没得跳，那怕是人得调出点什么毛病来吧？ 叶泓宇对这门亲事丝毫不感兴趣，所以他根本就不搭话，张氏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便催问道：“泓宇，你觉得怎么样？” “多些奶和三婶了，只是孙儿现在还不想成亲。”叶泓宇淡淡的道。 “你这傻孩子，这年纪大了，哪有不成亲的？”张氏急了。 “可是我现在这种身体状况不是拖累人家吗？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一家妻儿老小？”叶泓宇坚定的说道。 “哎呀，这个奶能不考虑不到吗？人家根本不用你养活，人家女方说了，只要同意这门亲事，就给六十两银子的陪嫁！咱们家八亩地。”张氏脱口而出。 哦！六十两银子八亩地，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废物这么值钱了！ 叶泓宇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有些吃惊的道：“那按照奶奶的说法，对方条件这么好，人又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会看上我这个残废的人？” “残废怎么了？我大孙子就是腿脚不好使，也比其他人强出百倍！”张氏蛮横的道，随后他声音，放低了不少，“那潘家姑娘哪里都好，只是一只眼睛看不见。说话也有点不太利落，不过这也没关系，左右也不影响将来生儿育女不是？” 叶泓宇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即便是自己的奶奶，他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现在是瘸了残疾了没错，别人瞧不起他，他也认了，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奶奶竟然会为了六十两银子八亩地，给他介绍这样一个比他大了三岁，还瞎了眼睛的姑娘！ 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半瞎子，一个腿脚残废残废的脸被毁了的瘸子，蒋氏这是想让他们两个残疾人去门当户对吗？！！ 且不说张氏怎么想的，蒋氏这个当婶子的给自己介绍这样的姑娘。她怎么有脸，还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回答呢？ 见叶泓宇气得浑身发抖，张氏，心里有点害怕了，赶紧解释道：“泓宇，奶不是看不起你，只是你现在这种情况。那也为你的以后操心！这潘家的姑娘虽然，人有点毛病，但是也不耽误生儿育女。再说了人家，潘老二两口子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以后她家里的财产可全都是你的就算你的腿好不了，这辈子的吃喝至少是不用愁了呀。” 叶泓宇一方面囧得满脸通红，一方面气得浑身发抖，此时的他看着往日里慈祥的爷爷奶奶，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他已经心灰意冷了，甚至已经不想在上房多呆一分钟，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泓宇用力的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他看着张氏和叶老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爷爷奶奶，多的我就不说了，这门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蒋氏没想到叶泓宇考虑都不考虑，就直接拒绝了，一想到叶泓宇和潘家姑娘的婚事不成，那自己那四十两银子就打了水漂，蒋氏的心就得如同自己身上的肉被挖了一样！ 此时蒋氏再也顾不得躲在后面装好人，而是赶忙上前两步，开口说道：“哎呀，泓宇，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呢？你爷奶也好，还是三婶也好，我们难道不都是为你打算的吗？” 第112章 四十两飞了 蒋氏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这潘家姑娘，虽然比你大了三岁，可是人家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年纪大点儿的会疼人呀。就算人家眼睛有点毛病，但是人是没有问题的呀，而且人家家底那么丰厚，将来，潘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你的，你这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这是多合适的姻缘啊！” “泓宇的事情就不劳三婶你操心了！”叶泓宇根本就不想和蒋氏多废话，只是冷冷的道。 “泓宇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好歹是你三婶，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吗？”蒋氏一脸受伤的样子，“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可是三婶真的是为你好呀！以你现在的情况。潘家姑娘已经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选择呀！” “哦？既然潘家姑娘这么好，三婶为什么不把她介绍给四郎呢？”叶薇原本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为叶泓宇按摩着膝盖，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插口道。 “四丫头，你给我闭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四郎才八岁！跟潘家姑娘怎么配得上？”蒋氏怒道。 有什么配不上呢？三婶刚才不是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吗？这潘家姑娘20岁，四郎八岁，这差12岁的年纪是四块金砖呢，多好呀，叶薇笑眯眯的道。 “行了！四丫头！大人商量事情，你别在这掺合了！”叶老爷子无奈的挥挥手，转头对叶泓宇道，“泓宇，爷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三婶说的也有道理，你现在的情况，我们全家人都为你揪着心，要在没有妥帖媳妇儿伺候着，我和你奶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啊！” “爷你就放心吧，大哥有我们照顾着，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把大哥饿着的！”叶薇原本不想插嘴，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能再继续视而不见了。 她无视蒋氏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只顾自己的道：“而且，我不知道三婶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把潘家姑娘介绍给大哥，要是这样的话，只怕以后我们一家会成为笑柄了。” 叶薇这话一出，叶老爷子眉头一跳，这话要是蒋氏说的，他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叶薇这丫头，最近每次说话都语出惊人，却有理有据，现在对方说的这么笃定，他倒是真不敢不听。 这么想着，叶老爷子便开口道：“你说说看，我们一家怎么回成为笑柄了？” 叶薇本来就是有话要说，现在叶老爷子也发话了，于是她也便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道：“爷，奶，我知道你们担心大哥，担心大哥受伤以后没法养活自己想给他找一个，殷实的人家，让他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可是你想过没有，大哥，再不济也是个秀才，还是有功名在身的，你给他找一个这样有残疾的媳妇，岂不是让人笑话？” “大哥他之所以拒绝这门婚事，不是不懂你们的苦心，只是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笑话我们叶家的话柄！我们自己家人都知道，你们是为了大哥好，才会结这门亲事，可是外人那？人家会觉得，我们是觉得大哥受伤了，以后没有前程了，所以压榨他最后的价值，给她找一个家境殷实的媳妇，贪图人家的嫁妆！” 张氏听到这里，把眼睛一瞪：“我看谁敢这么说？！” “奶，话不是这么说的！”叶薇看着张氏蛮横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也失了和他争辩的想法，“这还用人家说嘛？按照三婶说的，那嫁妆是假的？银子是假的？配送的田地是假的？要是人家那姑娘四角俱全还好，人家能说她仰慕大哥的才学，可是现在那姑娘本身也有问题，可不是正好给了外人把柄了吗？” “到时候人家会笑话我们大房吗？不会！人家只会笑话三婶，笑话爷奶甚至笑话二叔！” 叶薇又加了一把火。 “你们别忘了，四郎还在上学，二叔又在为今年的秋闱努力，要是这个节骨眼上传出这种事情，只会影响了二伯在主考官印象，也影响先生对四郎的印象！这两下一对比哪多哪少呢？赢钱没有了可以再挣，可是这名声没有了，却不好挽回的呀。” 不得不说，叶薇这番话算是卡住了叶老爷子的命脉，这老爷子一辈子没有其他的希望，只希望教出一个出息的子孙，能够重新回到官场，也算是圆了他这一辈子的心愿。 之前他听了张氏的话，只想着给叶泓宇找一个家境殷实的媳妇，能够让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是他是真的没想过，如果叶泓宇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影响到叶海新在外面的声誉？ 而叶薇这话一说，就相当于在叶老爷子耳边敲了一个警钟，他拿着旱烟闷声抽了半天。最后，拍板道：“潘家这门婚事，还是不行。” 张氏没想到叶薇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叶老爷子就改变了看法，她有些焦急的脱口而出：“老爷子，那可是六十两银子，八亩地！” “六十两银子怎么了！” 叶老爷子狠狠的把烟袋锅子在炕上敲了两下：“四丫头说的对！这银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这名声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我这一辈子清清白白，不想老了老了，被人指着脊梁骨戳着吗？说是为了银钱，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 张氏跟叶老爷子过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是在了解不过了，双方既然已经这么说，那么叶泓宇和潘家的婚事，基本上没有了缓和的余地，于是她只能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嘴里叨咕着“我可怜的大孙子哟！” 若是换了平时，每次她一这么捣鼓，叶泓宇都会在心里感念一下对方的恩情。 可是经过今天早上这件事，叶泓宇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谈起他的婚事的时候，叶老爷子看中的是叶家的名声，而张氏看中的却是那六十两银子，八亩地，除了大房的人，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而他这些年，却对大房亏欠的最多。 一时间，叶老爷子一语不发的闷声抽烟，张氏坐在床上，静静的抹着眼泪，叶泓宇的内心跌宕起伏，谁都没有在说话。 蒋氏见这件事情，似乎就这样决定了，到手的四十两银子好处也飞了，顿时急了，忍不住开口道：“爹！娘！那潘家的事情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没等叶老爷子和张氏开口，她又转头对叶泓宇道：“泓宇，你可不能糊涂呀，婶子这都是为了你好呀！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这日子不好过，等再过几年你就知道，这人活在世上过日子，银钱是多么重要了。” “银钱再重要也没有感情重要！我看三婶对大哥倒是关爱的很，只不过三婶这么担心大哥，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帮忙照顾一下呢？”叶薇在旁边冷笑道，“别的不说，之前三婶不是说，三姐和那方鸣马上就要订婚了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半点消息？现在三婶放着自己女儿的事情不管，却跑来给我大哥说亲，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好处？” 蒋氏冷不防被叶薇说中了心事，心里一跳，赶紧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过是看着泓宇一个人，心里难受，想要帮一把罢了，到了你心里怎么变成了我要拿好处？你就是这样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吗？” “三婶不愧是明白人，竟然连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知道了！只是三婶，您是个妇人，可是在算不上什么君子！”叶薇冷笑道，“要我说三婶能说出话来，怕是平时没少听四郎念书，但是我觉得，三婶听四郎念书的时候，最好也要有选择，最好多听听礼义廉耻，免得丢人丢到外面去！” 叶薇说了这一大队，蒋氏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在说自己不知廉耻！ 她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火冒三丈的道：“四丫头，我好歹是你三婶，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我这么说话怎么了？你哪里有个做三婶的样子？身为长辈竟然算计小辈，我要是你，就赶紧说了一些心思，想办法先把自己女儿的婚事解决了才好。”叶薇也被蒋氏的行为气得不行，干脆撕破脸，与她针锋相对起来！ “行了行了，这会儿都在这儿吵吵什么？一个个都没大没小的，这家里还有个家样吗？”叶老爷子怒道，他看了一眼呆呆的叶泓宇，满脸唏嘘的蒋氏，和义愤填膺的叶薇，终于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情拍了板：“行了，这件事就算了吧，潘家的事情，以后不许再提了，泓宇的亲事，可以慢慢找，总能找到门户相当，人品合适的姑娘的……”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有了定论，蒋氏满心心疼那没了的四十两银子，可是叶老爷子已经发话了，她也不敢再开口。 叶老爷子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些儿孙嫡女，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行了，就这样吧，这事儿回头也别往外说了。看看这时辰我也该出门了。你们也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散了吧！”说完之后，便心事重重的披了衣服出了门。 第113章 又要生事了 叶老爷子已经走了，上房自然是不能呆了，于是蒋氏一扭身便出了门，叶泓宇也在叶薇的搀扶下，走出了这个第一次让他感到压抑的透不过来气的房间。 直到走出上房门口老远，王氏才悄悄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叶薇，心有余悸的道：“薇儿，刚才屋里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话，娘真是吓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要是真的娶了那个潘家姑娘，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爹交代……”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 叶薇看着王氏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微微叹气。 算了，古代的女人本来就是菟丝花一样，依附着男人生活，王氏就是在这种三从四德的教育下养大的女孩，又怎么能指望她有主意自己撑起门户呢？ 想到这里，叶薇也便渐渐消了气，柔声对王氏道：“娘，你去忙你的吧，我扶大哥回屋就行了。” 王氏被叶薇这么一说，心中一酸，眼睛也有点红了，她心里也正为了刚才在上房没能帮叶泓宇说话而感到内疚，此时，见叶薇的态度缓和下来，赶紧道：“你们刚才早饭吃饱了吗？要不娘去后园子摘两根黄瓜来？” “算了吧，被奶奶知道了，又要生事了”叶薇拒绝了王石的提议，不过他顿了一下，小声跟王氏说道，“娘，在正房炕席底下，我放了一些散碎的铜钱，你拿几个铜钱，到村东李奶奶家偷偷换几个鸡蛋过来。刚才我看大哥，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等下给大哥，冲碗鸡蛋水吧。” 王氏正在心中愧疚，此时见叶薇这么一说，赶紧一迭声的答应下来，转身回屋拿钱去了。 叶薇看着王氏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叶泓宇帮他自己的房间走。 叶泓宇一路上都在沉默着，仿佛身边的发生的事情都和他无关一样，直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叶薇看着叶泓宇，微笑的道：“怎么样，这口气出来心里舒服了吧？” “有什么可舒服的呢？我只是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叶泓宇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不然呢。”叶薇反问道。 她这样一问，叶泓宇倒是心中一愣——是啊，不然呢？ 自己从小到大，为了供自己念书，家里已经花了不知道多少银钱，现在自己这么一伤，之前所有为自己花费的金钱也都相当于是打了水漂，那在这种情况下，蒋氏算计自己想要从自己的身上捞好处，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是亲戚，那为了那点银钱和利益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的，难道自己见得还少吗？ 只是正所谓患难见人心，之前自己春风得意的时候，叶老爷子和张氏对自己无比慈祥，蒋氏，也是和蔼可亲的婶婶。可现在自己遭难了，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不离不弃的，却是自己一向很少接触的大房。 叶薇一直在观察叶泓宇脸上的表情，此时见对方目光善若，心中便明白，这人怕是又伤心了。 于是，她微笑着道：“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事情。你也无需往心里去，只是人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心骨，要能忍，能人所不能。大哥，你少年英才，春风得意，遇到些挫折，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这丫头，小小年纪说句话来老气横秋的，竟然劝上他了！ 叶泓宇心中一边好笑，一边又觉得感动，忍不住开玩笑似的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知道，还以为你成了书馆中的女先生了呢！” “女人怎么不能当先生了？”叶薇反问道，“我不但能当先生，我还能当郎中呢。” 比起当郎中的事情，叶泓宇便来了兴致，他知道这两天叶薇都在外面，神神秘秘的忙碌着，之前小五也曾经告诉他竹屋的事情，于是忍不住问道：“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面对叶泓宇的询问，叶薇想也不想的答道：“还行，挺顺利的！之前答应季公子药，已经做好给人送过去了，而且也谈好了冻疮膏的生意，总之只要这第一笔药膏卖出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咱们大房是不会缺钱用的！” 说到这里，叶薇突然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不缺钱用也没有用，现在家里这情况……就算手里有了银子，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花。” “要是能自己分家单过就好了……”这次她没有看叶泓宇，而是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叶薇这样一句看似抒发感情的话，在叶泓宇的心里却起了波澜，他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这个年仅十三岁岁，看上去还像小女孩一样的妹妹：“你是想分家单过？” 其实叶薇今天支开王氏的目的，就是想要跟叶泓宇讨论分家的事情，此时见对方问起，自然也不掖着藏着，反而反问道：“不然呢？大哥，你觉得以咱们大房现在的状况，不分家单过，难道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叶泓宇哪能不知道现在大房在整个叶家的处境如何？ 只是这祖祖辈辈的规矩，便是父母在不分家，虽然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但是上面还有老爷子和张氏，所以他即便对三房厌恶，对叶老爷子和张氏的态度再赶到心冷，也只是下意识的避开这些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分家单过！ 叶泓宇现在已经把，叶薇当做了自己人，所以在他面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叶薇一看，便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叹道：“大哥，我知道你以前没想过分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对这个家里的感情很深，舍不得分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叶泓宇抬起头，有些迷茫的问道。 “对，以后！”叶薇肯定的说道。 “之前爹在的时候，日子就不用说了，可是自从爹过世之后，奶奶一直说咱们上房的人，在家里面白吃白喝，吃他的花他的血汗钱，是累赘。” 叶薇开始跟叶泓宇分析道。 “现在家里的情况，二伯原本在镇上学堂教书，可以自给自足，可是现在他们全家人也搬回了家里，家里现在，只剩下三叔，和爷往家挣工钱，就算爹当年留下的钱再多，也经不住这么花！” 叶薇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更不用说家里还有几个人上学，这也是要花上一大笔钱的，这一天两天的还能忍，日子长了，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是的，现在大房没有一个能赚钱的，自然地位和叶海英在的时候不一样，这一点叶泓宇心里清清楚楚。 他本来想说大房也不是不能赚钱，你不是可以卖药赚钱吗？ 但是这个念头刚一起，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是的，叶薇是可以赚钱，但是凭什么赚钱要交给上房呢？ 这些年说是上房，叶老爷子和张氏养着大房的这几个孩子，可是养他们的钱，哪里来的？还不是叶海英当初赚来的？ 结果呢，现在叶海英走了，这钱却没有多少花到大房这一脉的人身上，就连叶薇的退婚银子，都被叶老爷子和张氏做主，拿去给了叶海新买卷子。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们知道叶薇能做药赚钱，那到时候药方子和制药的方法肯定又会被上房拿过去，到时候大房一家，依然是一无所有。 叶泓宇心里也清清楚楚，他自己都在受大房的人照顾，他又哪里有那个脸让叶薇把自己辛苦挣来的银钱拿出来，供着一大家子花用呢？ 虽然当时他没在场，可是事后也听人说过，叶薇当年上吊自杀，后来因为张氏不肯掏钱，而差点起了的事情！ 这么一看，分家竟然是大房最好的出路了！！ “可是分家虽然自在一些。但爷爷奶奶们不会同意的吧！”这么想着，叶泓宇试探性的问道。 “爷奶那边同不同意还得找机会，我现在只是想问大哥你同不同意！”叶薇见叶泓宇这么说，知道对方也是有点想逃避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大房的情况，分家迫在眉睫，根本不容的他不去面对！ 于是，她直直的看着叶泓宇的眼睛，一脸严肃的问到：“大哥，你要知道，我们单分出去过，银钱方面的确是没有问题，但是，这居家过日子没有个男人顶门立户可不行，一旦分出去，你就是大房的人，这家里的门户你能顶得起来吗？” 叶泓宇也没想到，叶薇竟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他看着叶薇那坚定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良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声：“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好吧！ 其实叶薇也从来没想过一次就能说服叶泓宇，于是也便点头道：“行，你慢慢想吧，只是你要清楚，这一次，三婶给你介绍了一个瞎了眼的姑娘，那下一次他又会给你介绍什么人呢？难道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躲过去吗？” 第114章 补贴家用 叶泓宇也不傻，他知道叶薇说这话也是有故意激他的成分在。 只是，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 他能怎么反驳？ 事实就摆在眼前啊！ 他花了家里这么多银钱，现在却成了废物，对家里再没有任何贡献了，那么现在蒋氏可以为了那点儿嫁妆影子给自己介绍一个瞎了眼又说话不利落的姑娘！ 以后呢？ 这一次被挡了，难道一直都不成亲吗？ 以后再来个李家姑娘，王家姑娘，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这边叶泓宇心思百转，那边蒋氏则是一肚子气的，气冲冲的回了三房，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叶茵原本坐在炕上，想着自己和方鸣之间的事情闹心，见蒋氏怒气冲冲的进来，忍不住一愣，问道：“娘，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还不是有些不是好歹的！”蒋氏没好气的道。 都气成这样了，还说没什么！ 叶茵原本不想理蒋氏，可是想想，自己和方鸣的事情，还有那三十两银子，又忍不住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歹跟女儿说一下，心里舒服舒服呀！” “还不是你大哥？我把你潘家舅舅的女儿介绍给他，他竟然还挑三拣四的！”蒋氏气呼呼的说道。 “什么？”叶茵文雅吃了一惊。“娘，你说的不会是潘家姐姐吧？她不是眼睛不好使。说话也不利索吗？” 叶茵一脸惊讶。 她娘疯了吗？竟然把这样的女人介绍给大哥？！ “是！那又怎么样呢？！”蒋氏气冲冲的道，“一听我说你潘家姐姐的事儿，这脸子就撂下来了！可是他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是当年那个早早中了秀才的叶泓宇吗？！他现在就是一个毁了脸，瘸了腿的废物！你潘家二舅要不是看着他读过点书，有个秀才的功名，就是疯了，也不会挑中他这样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当女婿啊！” 看见蒋氏气哼哼的样子，叶茵无奈的道：“娘，我大哥的心气儿高，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他病了刚好没多长时间，你就给他介绍潘家姐姐的亲事，他心里肯定回不过弯儿来，你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事气成这样吧？” “要只是他的事儿，我管他做什么，我管他去死！”蒋氏没好气儿的道，“这不是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有关系？”叶茵更迷糊了，“娘，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傻丫头，你是不知道呀。”蒋氏喘了口气，一五一十的道，“昨天李婆子不是来说了那三十两银子的事情吗？我本来为了钱发愁，后来想起你潘家舅舅说了，只要能够把这份亲事说成，人家潘家潘家姐姐陪嫁六十两银子的嫁妆，和八亩地，然后再私底下给咱们家四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娘这么多年，才攒了二十多两银子，再加上这四十两银子，不就能拿出三十两给方家了吗？” 叶茵蒋氏是这么一说，眼圈顿时红了：“娘，要是拿钱买这门亲事的话，那我……我就不嫁了！” “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咱们家的门第和人家方家能一样吗？人家那是书香门第，咱们想嫁到他们家去，出点银子，不也是应该的吗？”蒋氏安慰道。 “可是三十两银子那也太多了呀！”叶茵急了。 “多不多的，不是你这小孩子该考虑的事情，万事有娘给你做主！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着做新娘子就行了！”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 叶茵被蒋氏说的，既担心，又害羞，脸上一时红一时白的。 其实她之前也是生气自己和方鸣之间的感情那么好，一谈婚论嫁，对方居然要提出拿三十两银子买卷子。 然而被蒋氏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她拿钱买了方家媳妇这个位置一样！ 但是生气归生气，伤心归伤心，她内心深处还是喜欢方鸣的，如果真的三十两银子，能够让她顺利嫁入方家，能够让她和鸣哥长相厮守，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这么想着，叶茵便不再说话，也更不再提什么不嫁了之类的话了！ 蒋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最难过的就是生在商户人家，总是被人说一句商贾人家的女儿，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而她自己的女儿，性格很好，长相又不差，不能像自己一样，因为出身被人看低了去！ 方家虽然有些做事不地道，但是目前来看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了！ 这次四十两银子的酬劳打了水漂也没关系，反正，自家男人在当铺里面做账房，每个月也有一定的收益，说不定想想办法，就能很轻松的弄到十两银子。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的女儿一定要嫁进读书人家才行！！ 就在叶茵暗自伤心难过，蒋氏为了那没能到手的四十两银子捶胸顿足的时候，叶泓宇找借口支开了每天都要跟他读书识字的小五，把叶薇叫到了跟前。 “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因为叶泓宇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所以叶薇显得有些诧异。 “我倒是的确有些事情想要求你！”叶泓宇看着炕桌上笔墨和有些泛黄的纸张，垂下了眼睛，状似漫不经心的道，“你和季管家，约好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五天之后。”反正有泓宇对于他和几家做生意的事情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所以叶薇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我和季管家约好的是，五天之后他带人上门来取冻疮膏，顺便签一下合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倒是真的有事要请你帮忙。”叶泓宇现在对于叶薇喊自己哥，已经接受的心安理得了，说着，他从随身带的小书箱里面，摸出了大概五六两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这银子你收下吧。“ 叶薇压根没想到叶泓宇会给她钱，见状忍不住一愣：“哥，你这是……？” 叶泓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这些年以来我攒下的游学费用，加上平时跟同窗们在一起，多多少少也攒下了一些润笔费，原本想着这次有病，拿给爷爷奶奶帮着攒起来，谁知道……总之之后还没来及说变出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既然我回到了大房，自然这些东西应该由你来保管。 叶薇没想到叶泓宇会说出这种话来，赶紧摇头拒绝道：“不，大哥，不管这银子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的钱你自己收着，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叶泓宇淡淡的笑道，“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我现在吃住都在大房，而且一直都有你们来照顾着，我知道现在大房的银子，都是放在你手里保管，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手里的这些银钱，自然也应该交给你保管。” 话是这么说，但是叶薇还是有些犹豫，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大哥你的意思了，可是你手里也应该放些钱才好呀！”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虽然她不觉得有什么，可就怕叶泓宇给了银子之后，再不好意思伸手要钱。 毕竟之前他们的关系可算不上有多亲近，不是吗？ “我这一天到晚的出门也不方便。哪里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叶泓宇淡淡的道，“而且我还有事情想要求你呢，这钱你如果不拿着的话，我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既然说是兄妹，又何来求不求的说法？”叶薇摇摇头笑道，“大哥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可以的话，我一定尽力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叶泓宇轻声道：“我现在行动也不方便，不可以的话，你下次见到季管家，能不能请他帮忙从城里带些好的纸张笔墨回来？” 笔墨纸张……？ 叶薇一愣，随即把视线落在了叶泓宇身前的炕桌上，桌子只有一米见方大，上面没有太多的摆设，只有简简单单的笔墨纸砚，不过这，墨砚里的墨，看上去有不少杂质，桌上的纸张也是有些泛黄，看上去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上面的毛刺。 不对呀…… 记忆中，叶家的条件虽然并不是特别的好，但是给叶泓宇的笔墨纸张通常都是，质量最好的，不应该有这种，废墨和草纸出现啊。 短暂的疑惑过后，叶薇便明白了，叶泓宇的这些纸张应该是之前用过的草纸，而他之前的那些质量好的光洁宣纸应该是被叶海新留下了。 想到这里，叶薇忍不住心中一哂，看来他这个二伯也并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人物呀…… 也是，想来能够毫不犹豫的说出让叶家这种家庭，一下子拿出五十两银子来给自己买参考题的，又是什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呢？ 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了这个不太熟悉的二伯一番之后，叶薇笑眯眯的对着叶泓宇道：“不管怎么说，这钱我是不会要的，不过大哥你放心吧，下次季管家来的时候，我会让他帮忙买一些好一点的宣纸的。” 第115章 尽一份力 嗯，虽然觉得叶泓宇到了这个时候，还对自己学习用的东西有些挑剔，但是，叶薇还是能够理解文人对于笔墨的执着，而且，说到底，对方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叶泓宇知道叶薇误会了他的意思，赶紧解释道：“我平时自己写字和教小五识字用这些纸张了，现在家里这种情况，将来万一……处处都要用钱，实在没必要用那么好的纸，我让你帮着买一些好一点的笔墨纸砚，是因为我想抄点书送去换钱。” 抄书换钱？！ 叶薇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叶泓宇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叶薇忍不住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干嘛这样看着我呀？”难得见到叶薇发呆的样子，因为觉得十分有趣，叶泓宇忍不住轻笑轻笑了起来，“我好歹是个男人呀！虽然现在因为身体的情况已经成了半个废人，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得靠你养着，对不对？我也其实也没有其他的本事，只不过是这些年靠着爹和家里的银子得了个秀才的功名，到现在，也就剩下肚子里有点墨水罢了，动动笔杆子抄书换些银钱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叶薇有些犹豫的看着他道，“我已经答应你过几年要治好你的腿和你脸上的伤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多看看书，好好积累一下准备两年后的秋闱吗？” 叶泓宇该不是上午受了刺激，竟然有了自暴自弃的打算了吧？ 或许是看出了叶薇的想法，叶泓宇忍不住摇头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医术，也相信你说两年后能够治好我，但是我好歹是个男人，总不能让弟妹为了挣钱养我而辛苦吧！既然现在在家里无事，索性我除了教小五读书识字之外，顺便抄抄书，一则，卖些润笔费用为家里添些进项，二则抄书这种事情，虽然看起来笨，但是对于帮主理解书中文章的意思，也很有好处，也当是我为以后的科考做准备了。” 叶泓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叶薇自然是无法拒绝。 其实她也觉得叶泓宇说的对，他毕竟是个男人，男人就应该心中有养家养家的责任！ 一时间，她竟看着叶泓宇的目光竟然忍不住带着隐隐的欣赏——同样是读书人，叶泓宇可比叶海新那个只知道伸手要钱的强多了。 这么一想，叶薇便不反对叶泓宇想要赚钱养家的念头了，不过她还是把桌上的碎银子给推了回去。 叶泓宇以为叶薇的行为是拒绝他的好意，忍不住眼神暗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你……还是不肯收吗？” 他真的是真心实意想要为大房做点贡献的，然而叶薇不收这钱，是不是就代表并没有真正接纳他？ “我什么时候说不收了？”叶薇笑眯眯的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想多了。你之前的提议很好，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每个人都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每个人都要为这个家的未来努力。” 听了叶薇的话，叶泓宇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但他还是忍不住道：“那这钱……” “这钱毕竟是你这些年自己攒下的润笔费用，你先收着。不管怎么说，自己手里有点散碎银子还是也嗷方便许多。”叶薇认真的道，“我没有跟你见外，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再说，这钱放在你手里，究竟花在什么地方，还不是你自己做主吗？” 见叶薇不是想要拒绝他的好意，叶泓宇放心了许多，点头道：“那好吧，钱先放在我这里，等有需要的时候再来跟我拿好了。” 既然叶薇不要，也没有必要硬塞给他。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有机会去县里，也好，亲自挑点礼物给王氏和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这样比起直接给银子来，更加有诚意，不是吗？ 叶泓宇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多个关节，但他却没有想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根本不排斥出门这件事情，也不排斥自己的缺点被人看见了！ 见叶泓宇按照自己的说法把碎银子又收了起来，叶薇也很高兴，她想了想，又故意道：“以前的银子了，我们是不要的，可是大哥你以后抄书赚的银子，可不能自己独吞了喔……要大家一起商量着决定才行！” 叶泓宇不说，她还没有注意到，以大房的银子怎么赚，怎么分配，还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的啊！ “现在家里的银子都是你在保管的，怎么分配，肯定是都听你的才是！”心理放松了之后，叶泓宇忍不住笑道。 “怎么能都听我的呢？以后咱们家里要民主，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商量着来，不过关于以后家里的开销问题，我心里倒是有个想法，等晚上吃完饭，大家都没有事情了，我们再聚在一起好好商量。”叶薇笑道。 “你说的也是”叶泓宇点点头，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 此时的叶泓宇倒是没有意识到，他竟然对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言听计从的诡异怪异行为，反而在他的内心深处，隐隐的对于未来的生活有所期待。 这天的晚餐，叶家人倒是一个不落全部到齐了，因为叶海新要科举，所以这段时间张氏以杨氏需要伺候叶海新为理由，免了他做家里的活计，只要他一心一意的伺候好自己的男人便可以了。 这天的晚餐，叶家吃得异常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给叶泓宇介绍潘家姑娘的事情，叶老爷子在饭桌上几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张氏也一改以往对大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行为，话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而二房的叶海新。或许是因为要拿家里五十两银子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他对谁都是和颜悦色，更不可能出言挑衅。 而三房的叶海利今天虽然也按时回来，但却是一脸沉重的样子，蒋氏也因为没了那四十两银子，心情不好，所以，这天晚上房晚餐时间竟然是异常的沉默！ 叶海利惦记着账本的事情，吃完饭直接回了三房。 张氏原本习惯性的想让王氏和叶荞留下来收拾碗筷。可想起今天的饭原本就是王氏带着叶荞做的，而叶老爷子前几天让他最近在家里尽量要一碗水端平的话之后。终究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转而将视线停留在蒋氏身上：“老三家的，你带着三丫头，把桌子收拾收拾捡一捡。” 蒋氏听了这话是满心的不乐意，昨天家里的饭是他做的，王氏则是收拾桌子碗筷，而今天的饭是王氏做的，按照常理，这收拾碗筷的活，也应该有杨氏来干才对呀。 这老太太真的是，柿子尽捡软的捏，看好好欺负些吗？ 蒋氏的心里憋着火气。 因为白天给叶泓宇说亲的事情没成，张氏原本就心里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气，看蒋氏都哪哪不顺眼！ 此时见蒋氏竟然敢对自己的话犹豫，更是一名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忍不住皱着眉头扬声道：“咋了，你个懒婆娘，我现在指使不动你了是不？让你收拾个碗筷都不行了？那改天是不是，该你坐在炕头上当老太君了？” 就一个穷家破瓦的，还老太君呢，真是这些年在炕头上坐的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蒋氏心里吐槽，手上却是一点不敢犹豫，动作麻利的开始带着叶茵收拾碗筷。 她可不傻！ 不管怎么说，杨氏现在是叶海新的娘子，而现在的叶泓宇已经伤成了那个样子，没有任何前途！叶家想要出人头地，也只能靠叶海新了！ 叶海新如果今年秋闱中了举，那么将来就有了补官的能力。杨氏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举人娘子，甚至是官太太。他还等着将来二房出息了，念在这么多年家里齐心协力工他们的份儿上。拉拔一下三房呢，怎么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杨氏起冲突呢？ 而在整个过程中，坐在张氏身旁的杨氏则一直偏着头，轻声跟身旁的叶海清说话，好像对屋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样。 反正不用干活，这种事情是张氏吩咐的，就算其他两个妯娌心里不舒服，那自然也是去找张氏，跟她可没什么关系，她没有必要掺合进来，再说她夫君也说了，这次中举的机会可能很大，自己将来就是官太太了，谁见过有官太太还自己下地干活了？ 这么想着，杨氏的心里便更加理所当然起来。 叶薇坐在旁边，将整个过程默默的看在眼里，心里对杨氏忍不住更加注意起来。 她这个二婶从回来之后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其实还是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看来也不是个一般人，以后自己可得注意点儿，免得到时候淬不及防被坑了再来后悔莫及！ 眼瞅着桌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叶老爷子便看了一眼张氏，张氏马上心领神会。 第116章 拐弯抹角 张氏对众人挥了挥手后说道，“行了，这也没什么事情，时候也不早了，都各回各屋吧！” 随后她又对着叶海清柔声道，“海清，之前我看你二嫂那有个花样子不错，你跟着去她屋里，把花样子描下来过两天给娘绣个抹额。” 叶海清从小在张氏身边长大，哪里不明白张氏对于自己的绣工活向来都是非常有信心的，怎么可能又看得上杨氏的话样子，她知道张氏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借机支开她罢了！ 虽然叶海清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但性格温顺的她还是点点头，跟着杨氏去了二房。 大房瞬间便剩下了，叶老爷子夫妇，还有叶海新三个人。 “行了，屋里也没啥人了，把东西拿出来吧。”叶老爷子点上一个烟袋锅子，嗒吧嗒抽了两口，对张氏吩咐道。 张氏一向性格还是相当谨慎的，她先是趴在窗台上看了一眼，外面的确是没有什么人影，确定了没有人敢偷听他们说话，这才小心翼翼的回身，从炕上放着的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带着锁的匣子。 那匣子约莫有一尺见方，上面刷着红色的漆，只不过看上去年头已经有些多了，表面磨得发光不说，那期也显得有些斑驳老旧，看上去相当的不起眼。 只是叶海新一看见那匣子眼睛变亮了起来，别人不认识，他可知道，那匣子专门是张氏用来装银子的，家里所有的银钱全都放在里面，从小到大，他见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双眼放光，里面隐隐带着期待，张氏不知怎的就想起小时候，他围在自己身边等着要钱买好吃的样子。 于是，张氏日常里阴沉着的脸也忍不住放松了许多，甚至话里还带上了些笑意：“都多大年岁的人了，还跟个小时候差不多。” 叶海新虽然不像叶海利那样油嘴滑舌，但他为了这五十两银子的事情，本身这些日子便在刻意讨好的老两口，此时见张氏这么一说，便立刻笑着奉承道：“多大的人怎么了？我就是抱了孙子，在娘面前也是儿子。以后还要孝顺您老人家了！” 疼了十几年的大孙子是没指望了，张氏以后的老封君梦想都只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对他的态度也比日常温和了不少，于是，见叶海新跟自己撒娇，张氏也忍不住笑了：“你就知道贫嘴，以后做了官儿当老太爷，我看你不孝顺我的？！” 叶老爷子见母子俩自顾自的聊的热闹，忍不住皱着眉道：“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把钱拿给老二。” 许是被叶海新哄的舒服了，张氏被叶老爷子催促了心中也不恼，她有些吃力的从棉裤裤腰的内袋中摸出一串钥匙。凑在烛火下面找了半天之后，选出其中的一把，打开了匣子上面的铜锁。 匣子盖一开，叶海新便忍不住偷偷的往里面窥视，张氏虽然看着跟他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但心里还是对他还心有防备的。 于是，张氏只是把盖子打开了一半，迅速的拿出了一个红布包，然后又立刻以和他年龄不符的速度将盖子关上，又重新落了锁，放回了大木头柜子里面。 没看见盒子里面到底有多少家当，叶海新的心里还是有些稍微失望的，不过，他的注意力转儿就被张氏手中的红布包给吸引了过去。 张氏有些嗔怪的看了叶海新一眼，并没有把红包递给他，反而转手给了叶老爷子，叶老爷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一丝决断，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老二，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咱们家这些年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心里也清楚，咱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咱两个钱不容易，这些头些年家里供着你读书，这些年家里还供着大郎和四郎。要不是你大哥，那些年开医馆赚了点银子，这钱是说什么都拿不出来的。” 叶海新的眼神从红布包拿出来的那一刻起，一直紧紧粘在上面，他此时其实已经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把这代表着自己前程的银子揣在怀里，于是，一边听叶老爷子说话，一边连连点头道：“我知道，爹，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不会让着银子白花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儿。总害怕这里面有什么风险？老二，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个买卷子的事情到底靠谱不？”叶老爷子双眼紧盯在儿子脸上，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靠谱的爹，您就放心吧！要不是去年有人中举，我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银子呢。”叶海新急急的道。 “靠谱就行。其实说到底，我也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要你们一直平平安安就行了！”叶老爷子心里不踏实，不过想了想自己已经答应了儿子，而且。在叶海新之前说的又添花乱坠的，最终还是把牙一咬，将钱推了过去。 不过在叶海新拿到银子之前，他还补充了一句：“老二啊，这个钱除了家里其他人一起挣的积蓄之外，前些日子方家退婚的钱也在里面，你将来要是真的出去了，可别忘了拉扯一把泓宇和你大哥留下的那几个孩子。” “你放心吧爹！”叶海新一把银子抓在手里，迅速揣在怀里，这才抬头对叶老爷子承诺道，“不提我大哥当年在世的时候对我多有照顾，泓宇他说到底也是我的侄子不是，他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这个当叔叔的哪能就撒手不管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营生，可是等我将来中了举，寻机会补个官儿，那也算是发达了，到时候把泓宇留在身边做个书记官，也是个活下去的营生不是？” 叶老爷子似乎还想提醒叶海新，这种事情要多加小心，可见对方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你心里有数就行，去吧” 这边，叶海新终于顺利拿到了日盼夜盼的卷子钱，整个人沉浸在对未来出仕做官的美好期待中！三房里，叶海利则头痛的对着，蒋氏哀怨的眼神。 其实他心里是憋闷之极的：自己这个娘子，刚成亲的时候柔情蜜意，着实过了几年舒服的日子！只是近些年随着自己越来越出息，她的脾气却越发大了，毛病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就像今天，自己明明很忙，可她就在这里给自己脸色看，自己倒是不想管他，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这会儿不管蒋氏的话，只怕等到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对方会作的更加厉害，所以有什么事儿还不如赶紧打发了，把人安抚好，他好专心致志的，继续弄自己的账本 这么一想，叶海利就无奈的将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撂，叹了口气，对蒋氏道：“行了，你这一晚上，都这么看着我，到底是要干啥？” 蒋氏今天说亲不成，眼看到手的四十两银子化为了泡影，本就心疼的不得了。再加上晚上被张氏指使干活，更是郁闷的不行！ 此时见叶海利态度中隐隐透露着不耐烦。顿时更加委屈的不行，忍不住赌气到：“我能有啥事儿呢？我嫁给你家这十几年做啥事儿不是为你和孩子们着想呢？你现在又是什么态度？” “行了！”！叶海利有些头痛用中指和食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这不也是快到年根儿底下的伙计忙，所以态度差了点儿，到底有什么事啊？” “还能是什么事儿啊？还不是咱闺女的事儿吗？我真不知道，老爷子老太太怎么想呢？放着白白的银子不要，竟然会往外推。”蒋氏恨恨的道，“泓宇也是！自己是啥样子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挑三拣四的，好赖不知！” “啥啥银子？”叶海利压根没注意蒋氏对于自己大侄子的抱怨，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了银子上， 现在最头痛的就是钱，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次做点这样的事情被发现的几率很大，一旦露了馅儿，到时候自己怕是要吃官司，可是话虽这么说，毕竟当年大哥对掌柜的有恩，如果他能够把这钱还上，说不定对方能够顽强网开一面不报官，到时候自己也好有个退路。 这么一想，叶海利便对蒋氏说的事情有了兴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跟我好好说说！” 蒋氏见叶海利愿意专心听他说话，顿时来了精神，便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叶海利跟自家男人说了。 叶海利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虽然这是门好亲事，爹娘不同意也就不同意吧！泓宇他。毕竟还是年纪小，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利益关系，也不知道过日子不容易，等受受挫折就好了。” “你这话说的倒轻巧，还等过几年就好了，他现在都多大了，他等得起，人家潘家姑娘可等不起，只怕到时候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儿了。” 第117章 说点儿正事儿 “爹娘不同意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我这个当三叔的还硬逼着人家孩子成亲不成？”叶海新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这样就算了，别做亲不成，倒结了仇！” “你当我愿意操那个闲心吗？这不是我娘家嫂子的哥哥说了这事儿成了给咱们四十两银子，当做我辛苦了一场的补偿吗？”蒋氏翻了个白眼儿道，“你可别忘了，咱闺女在方家那方家那边儿还有事儿呢。” 一提起这个事儿，叶海利便来气了：“我跟你说，你不用再跟我提方家那三十两银子的事情了，你别说我现在手里没有，我就是有我也不会给的，他方家不是趁火打劫吗？他们也就是看着大郎出了事儿，才敢做这样趁火打劫的事情，反正大哥马上就要去秋闱了，到时候只要顺利中了举，他方家还不是一样要贴上来？” 蒋氏想了想，叶海利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也便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大不了我撕破脸，去方家闹上一闹，我就不信他方家不要名声了。” 看着绷着脸发寒的蒋氏，叶海新终究还是心软了，忍不住宽慰道：“行了，那银子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回头我去找二哥，让他提醒一下方家那个小子！”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下，“就算大郎伤了，我叶家就没人了吗？” 安抚好了蒋氏之后，叶海新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账本，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虽然女儿亲事这三十两银子不用愁了，可这次的事情确实给他提了个醒儿，大乾朝可是一直有拿银子赎罪的先例，如果到时候自己事情败露了，到底去哪里找银子还这笔债呢？ 二房为银子的事情欣喜，三房为银子的事情发愁，而大房这边，叶薇也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讨论的自然也是关于银子的事情。 因为要照顾叶泓宇，所以自从她搬回大房之后，小五一直跟他在一起住，而王氏则是带着叶薇和叶荞住在主屋。 考虑到主卧里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叶泓宇一个已经成年的男子，终究还是有些不方便，最终叶薇还是将会意的低点选在了叶泓宇的房间。 作为屋子的居住人，再加上腿伤，叶泓宇自然是坐在炕上的，而小五这些日子，受了叶泓宇的不少教导，所以跟这个大哥亲切了许多，此时自然是亲亲热热的挨着他住在一起，笑嘻嘻的给他倒着热水。 叶荞和王氏两人这些年跟叶泓宇说的话，加在一起都没有超过一百句，此时虽然听叶薇的话，来到了叶泓宇的房间，可两人都站在门口不远处，手脚都有些局促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娘！大姐！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呀！”叶薇都相比起两人态度倒是非常的自然，她就坐在叶泓宇对面的炕桌前，拍了拍桌面，笑眯眯的道，“你俩就坐在炕沿儿上就行了，咱们说点儿正事儿。” “既然是说正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啥呢？你们商量完了回头告诉一声就行了，我就不参合了”王氏看着叶泓宇还是有些退缩。忍不住就想打退堂鼓。 “什么妇道人家不妇道人家的？现在大房就应该娘当家作主！”叶薇鼓励着王氏，顺手拍了拍炕沿，“赶紧过来吧，娘，咱要说的事可是以后关于银钱的大事儿呢。每个人都必须得参与，必须得知道！” 叶薇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氏自然也是不好说什么了，但她还是有些心虚，于是顺手挽住了叶荞的手臂，娘两个心里相互壮胆儿，战战兢兢的挨着炕沿儿坐下。 见大家都显得有些尴尬，叶薇便忍不住白了叶泓宇一眼：“哥，你干嘛呢？娘都进来了，你还不赶紧打个招呼？” 其实从王氏进门开始，叶泓宇就想开口说话来着，可是他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道该叫什么？ 按照常理来说，虽然王氏是续弦，但是他应该喊王氏一声娘，抛开名分伦理不说，但是这些年王氏默默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就不应该对对方那么冷淡！ 可是这些年他和大房之间关系真的很尴尬，对叶薇小五等人倒是能非常心平气和的喊出一声妹妹弟弟，可是面对王氏的这声娘，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之前对人家冷淡，现在受人家恩惠，便一口一个娘的叫，未免有些见风转舵的嫌疑。 其实叶薇不是不明白叶泓宇心里的那点儿心情，可是说到底，这人不是就得按照当时的情况走一步算一步不是？ 人不能没良心啊！ 于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叶薇便故意不说话，只是满脸吸血的看着尴尬的叶泓宇。 倒是王氏，这次反应快乐很多，她看出了叶泓宇心里的不自在，于是赶紧摆手道：“哎呀，这孩子就爱瞎闹。泓宇，你别听他的，叫什么都不重要，你母亲比我年长，你就喊我一声姨就行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叶泓宇本身就对王氏心中有愧，此时听对方这么一说，她突然惊觉自己的心胸竟然还没有王氏开阔，顿时心中有些羞惭—— 王氏好歹是他名分上的母亲，他这些年的行为可以算得上不孝了，亏他自己还是个读书人们自己立身不正，将来就算治好了残疾，做了官，又有什么底气和脸面代天子守牧，教化一方子民了？ 叶泓宇想到这里，坐直了身体拿过小五手中的茶杯，满满的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到了王氏面前，轻声开口道：“您辛苦了一天了，喝杯茶吧……娘……” 叶泓宇的声音非常小，小到他的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王氏还是听见了，在反应过来叶泓宇说了什么之后，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其实当年王氏是不愿意和叶海英成亲的，毕竟任何一个姑娘都不愿意一过门儿就给人当后妈，王家的条件虽然不好，可王氏却是最小的女儿，从小被母亲疼爱着长大，自然还是希望女儿能够嫁个简单的好人家。 可奈何叶海英却是一眼便看中了王氏，并且很快便和王氏的父亲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正所谓儿女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氏的母亲虽然疼爱女儿，但骨子里还是一个以夫为天的人，因此即便对着门亲事再不愿意，王老爷子松了口，她也只能咬着牙认了，只是在婚前一而在再而三的告诫王氏，过了门之后要善待叶海英前妻留下的儿子，要尽到一个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 王氏虽然心中忐忑，可却只能遵从父母的意思，而且她也把母亲的告诫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幸运的是叶海英虽然年纪比他大了许多，但对她确实非常好。成亲之后，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都是有商有量，可以说得上是琴瑟和鸣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张氏对他就是非常的看不顺眼，在她过门第二天便将叶泓宇，到自己身边去抚养，要知道，这在乡下，就代表了身为婆婆。她不放心把叶海英前妻的儿子交给王氏这个后娘了！ 非但如此，她还在平日里还对王氏横挑鼻子竖挑眼，每次说话夹枪带棒的，甚至还经常当着叶海英的面数他的不是。 起初王氏是战战兢兢的，可是好在叶海英对自己母亲的性格非常了解，对于张氏的抱怨和数落也不放在欣赏，甚至在她受了委屈之后还偷偷的安慰她，劝哄她，每次从县里回来，还会三不五时的给她带些小礼物。 这样的日子让王氏觉得幸福极了，也满足极了，她甚至下定决心，为了报答叶海英，她一定要把对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 可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氏的潜移默化，叶泓宇对于她这个后娘的身份非常的排斥，虽然不会对她恶言相向，但对她的态度却十分冰冷，这样他这个后娘在叶家的身份非常的尴尬。 后来，叶海英去世，叶泓宇更是把她当做隐形人一样，平日里就算走个面对面，也不会跟她打招呼，连面子情都懒得做了。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这样了，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以后自己入土，到了那边，亲自跟叶海英请罪，他没能照顾好他留下来的儿子，她对不起这些年的夫妻之情。 可是她没想到叶泓宇竟然遭遇了这样的祸事，让她可以有机会去弥补这份夫妻之情。 此时叶泓宇这一声娘，勾起了王氏心中的王氏，还有这些年积累的委屈，饶是她这些年已经变得很能忍耐，可此时仍旧忍不住落下泪来。 叶泓宇之前喊王氏一声娘，多多少少有点冲动在里面，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声竟然勾出了王氏的眼泪，顿时整个人都慌了，平时淡定的表情也全部崩塌。 第118章 家庭会议 叶泓宇胀红了脸，一脸焦急，手足无措的道：“你……你别这样啊，您哭什么，快别哭了！这……我……哎呀！你快别伤心了。” 叶薇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就觉得相当有趣，忍不住笑道：“大哥，你哪里看到娘伤心了？，他这明明是喜极而泣好不好？” 见叶薇说话，叶泓宇整个人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赶紧向他求助道：“哎呀，薇儿！我都急死了，你还在这里看热闹，还不赶紧帮我，劝劝……娘……” 或许是已经交过了一次，心里没有那么抵触了，这次他这一声娘喊得倒是比之前自然了不少。 见叶泓宇真的急了，叶薇便也不再开玩笑，而是转而对王氏说：“行了，娘，您快别哭了！知道的是您喜极而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哥做了什么坏事，把你气哭了呢，回头人家再说他不孝顺，那我大哥岂不是冤枉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什么死不死的！！你这孩子，就会胡闹，谁敢说你大哥不孝顺？！”王氏顿时被叶薇逗得破涕为笑。 “你看看！你看看，怪不得人家说，女孩子在娘家的时候不值钱！娘前几天还说我是他的宝贝呢，这大哥才来多少天呢？就为了他训上我了，哎呀我真的是伤心死了！”叶薇一脸的痛不欲生！ “可不是？你这丫头这么皮，不说那行？说你算什么，再胡说八道不吉利的惹我生气，看我不打你？”王氏虽然懦弱，但是近几天被叶薇逗的性格也开朗了不少，闻言忍不住开玩笑道。 被叶薇这么插科打诨的一闹，房间里刚刚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旁边叶荞见状，非常有眼色的拿了帕子，给王氏擦眼睛，两个稍稍整理了一下之后，大房的人这才重新坐在一起，所有人都将目光停留在叶薇身上。 对于自己成为视线焦点这件事情，叶薇从上辈子开始就早已习以为常了，于是，她也坐直了身体，故意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开第一次家庭会议吧。” 说完之后，叶薇笑眯眯的拿出早就放在手边的一个破旧的灰色小布袋，将它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咱们第一次会议，要商量的，就是关于银钱的事情！” 银钱？ 王氏一愣，忍不住道：“家里的银子都是放在你那里吗？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呢？” “对呀，就是因为放在我这里，所以才应该和大家都交代一下呀。总不能你们连咱们大房手里又多少银子都不知道吧？”叶薇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不用了不用了！”王氏连连摇头道，“这银子都是你赚的！要怎么花用原本就应该是由你来决定的，而且娘相信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钱放在你哪里，娘很放心啊！” 叶薇：“……” 虽然很感激您老人家的新人，但是话不应该是这么说的啊！！ “那不行，我们赚钱要一块赚，花钱也要一块花，”叶薇知道跟王氏讲民主，讲平等是没有用的，于是她干脆说明了自己的观点之后，便不再给王氏说话的机会，直接打开了桌上的袋子，将里面从她来这个世界后赚到的银钱全部都倒在了桌面上！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他在温泉边救了那个神秘男人所得的两个金元宝！ 虽然当时那个男人承诺她，之后不会特意寻找她，可终究人心难测，再说那那元宝后面刻着官银的印记，所以那金元宝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和保障，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 饶是如此，叶薇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收入也非常的可观，可观到正在看清了里面的银子之后，所有人都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哪！这才多长时间，这孩子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王氏被桌面上的银票和元宝，狠狠的吓了一跳！ 这不能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自家闺，的赚钱能力实在太恐怖了一些，这才多长时间呀？看看桌子上那银子的数量，比起叶海英在世的时候，都要多出几倍了。 “薇儿，你这银子是哪，哪里来的？”或许是因为太过吃惊的缘故，王氏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他是虽然知道自家姑娘之前靠着卖药材，赚了点钱，可是没想到数量竟然多了这个惊人的地步！ 能拿出这笔巨款，这孩子该不是，做了什么傻事吧？ 见王氏眼中除了惊讶便是担心。根本没有半点见到银钱的惊喜，叶薇知道这是对方关心自己，心中忍不住一暖——自己这个身体的娘虽然性格懦弱，但是他对自己孩子的爱，确实不容置疑的。 心中柔软成一片，叶薇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的柔和，她指着桌上的银子一个一个的告诉屋里的人： 这一百两的银票，是季云鸿给他的治病的费用，那八两多银子，是他上次去县里当了叶茵的镯子所得的银钱。另外的两个二十两银锭，则是他为季云鸿制作救心丹所得的报酬。 解释完之后，叶薇又开心的说：“之前，小五采的野红花，都已经用来制作冻疮膏，而且马上就能制得了！下次季管家再来的时候，会带来合约，等那些冻疮膏都卖出去之后，至少会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所以相信我，咱们大房的日子，一定会愈来愈好过！”。 因为早知道叶薇的本领，所以叶泓宇并没有太多的动容，小五则是，随着叶薇的话，眼睛变得越来越亮，就连叶荞也是满脸的向往……只有王氏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心和忧愁。 叶薇知道王氏在担心什么，但她真的不是很西化对方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的性子，因此有心磨练一下对方，便故意问道：“怎么，娘，我赚了这么多银钱，您怎么看上去很不不高兴的样子了？” “没有！怎么会呢。我薇儿这么有本事，我自然是高兴的！”王氏扯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道“但是，薇儿，你跟娘说实话，你给季家少爷治病这件事情，你有把握吗？娘知道娘没本事，自从你爹走了以后，咱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现在更是要你小小年纪抛头露面去想办法转银钱，要是一个不小心你除了什么事情，你让娘怎么活啊？！” “娘！你放心吧，我的医术是跟爹学的，爹有多厉害你不会不知道吧？”叶薇见王氏又有要哭的架势，赶紧?她，给她吃定心丸，“就算你不相信爹的医术，你也应该相信季家额眼光吧？别的不说，季家可是咱们县里数一数二的富户，难道会被我这种小女子所骗吗？肯定是我的药对他们家少爷有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送钱，主动和我合作，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王氏被叶薇说服了，心里之前的担忧渐渐的好了不少。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安静的打量着面前的叶薇—— 面前的女孩是她的女儿，明明已经十三岁了，正事长身体的时候，可这两年，因为自己没用，她吃的不好，穿的不好，个子没涨起来不说，还面黄肌瘦的，就俩头发也想秋日里的野草一样枯黄。 这样一个小丫头，受了那么多委屈，还险死还生，可现在想的，却是如何为家里的人赚到更多的银钱，实在是难为她了…… 想到动情之处，王石的眼圈又红了，忍不住哽咽道：“都是娘没用……才会累得你这般的辛苦……” “谁说的？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哪有谁有用谁没有用的说法，不管怎样我都还记得，之前我明明快要死掉的时候，听见你苦苦哀求，求奶拿钱给我治病，如果不是当时听到你的声音，我可能真的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叶薇最怕王氏掉眼泪，赶紧绞尽脑汁的安慰道，“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要再提了，你放心，以后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所以，娘，你千万别再伤心了，看你伤心，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行，娘都听你的……”王氏听叶薇这么一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脆弱的需要女儿来安慰，顿时心中有些惭愧。 她赶紧擦掉了眼中的眼泪，正色道：“薇儿，你想怎么做都行，以后娘都听你的。” “这可是娘说的！”叶薇点点头，数了数桌上的银钱，开口道：“这里一共是一百四八两银子。其中的一百四十两，我们留起来，当做全家的储蓄基金，不到万不得已的大事。坚决不能拿出来用。而这八两多银子的零头，就放在外面，留着平日里给大哥买点东西进补，或者等开年之后送小五去读书。” 说完之后，叶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用钱，我们也都可以从这里面出！” 第119章 大家都有功劳 对于叶薇的说法，叶泓宇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小五和叶荞也兴奋地眼中放光，而王氏整个人则都蒙了—— 八两多银子！ 放在日子稍差一点的人家里，都能够他们生活差不多一年的了！ 而这么多的钱，在女儿的嘴里竟然只是一点零头！ 而且刚才薇儿说什么？ 一百四十两银子的什么金？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王氏大概明白，这钱不能随意动，是要放着存起来，留着以后压箱底！ 一百四十两啊！ 这才多长时间，就这么多银子？只怕这么多年上房都没能存下这么多吧？！ 震惊过后，王氏又有些害怕起来，忍不住开口道：“薇儿，这银子，我们自己留着没关系吗？” 如果叶老爷子和张氏知道了这钱的存在，只怕又要闹翻天了吧？ 叶薇愣了一下，随机有些无奈的看着王氏——这人真的是……包子太久了！ 在这种时候，王氏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开心，而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钱的事情跟上房说？！！ 面对王世这样的反应，即便叶薇再怎么好脾气，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了，她板着脸道：“不然呢？娘？您觉得这钱如果被上房发现了，还能落到咱们的口袋里吗？大哥的病不管了？大姐的嫁妆不管了？小五念书的事情也不管了？不管我们过得有多困难，所有的银子都要无条件的交给上房，去让他们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再回来说我们是累赘，是吃白饭的？！” 叶薇这话一说，小五顿时漏出了焦急的神色，他这几天正在跟大哥学识字，还经常被夸有天分。 小五可不想因为没钱交束脩而失去了念书的希望，于是，他想也不想的便看着王氏，一脸哀求的开口道：“娘……不要……” 王氏被小五这一声惊醒，看着几个孩子都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赶紧摇头道：“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这钱若是被发现……” “放心吧，娘！”叶薇打断了王氏的话，皱眉道，“我想你保证，这钱放在我这里，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而且以后像这样把钱交给上房的话，您最好也不要再说了！” 见王氏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叶薇暗自叹了口气，算了，也没有必要跟王氏生气，慢慢教吧：“娘，你想想看，这些年，爹赚的钱是不是都给了上房，结果弄得手里一点积蓄都没有！你们是光明磊落了，可结果是什么？是爹走了以后，娘您完全受制于其他人，带着我们几个过着连仆人都不如的日子，现在我能赚钱了，难道娘你还要让他们继续把我当做劳力，花我赚的银子吗？” “那怎么行呢！”王氏脱口而出。 王氏听叶薇这么一说，王氏猛然想起自己闺女濒死的样子，想起这些年三房的孩子吃好的，用好的，而自己的孩子面黄肌瘦，还经常挨骂受冻事情。 “薇儿，你误会了，娘没这个意思，娘只是担心，现在我们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就算手里有了银钱，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啊！”王氏怕孩子们伤心，赶紧解释道，“娘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给季家少爷治病的事情，可说到底，我们能放在明面的上的银子也不过八两多而已，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手里有钱，我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花不是吗？” 是啊！ 他怎么没想到？！ 刚刚因为叶薇的话而眼睛亮起来的小五顿时整个人沮丧了下去，就算姐姐刚才说，这八两银子可以用来给自己做明年的束脩又有什么用？ 这八两银子根本就不能随便动用！ 他还是上不了学……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五虽然年纪小，但这些年也被磨练的非常懂事，想明白了王氏的难处之后，他赶紧主动到：“娘，你别为难了了，我不念书了！” “胡说八道，男孩子哪能不念书呢？！” 叶薇右手食指弯曲，毫不客气的在小五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道：“你先跟着大哥学，大哥好歹是秀才公，有事县里有名的天才，这样的本事，给你启蒙绰绰有余吧？至于以后……” 她故意拉着长声，视线在屋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以后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就分家过了！” 叶薇这句“分家：不至于是在屋里抛下了一颗言语炸弹，重重地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分家这件事情，叶泓宇和叶薇之前已经有了些默契，而叶荞和小五平时没少受她的潜移默化，所以他们都没有太吃惊！ 只有王氏，在听到叶薇这一说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分家？薇儿，你在说什么？老爷子根本就不可能答应了！” “那是以前！”叶薇道，“娘！您别忘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家里面只有我们这一房的人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的谋生手段，也不赚钱，他们早就不满了！而且二叔搬回来之后，家里面的房子根本就不够住的。这么一来，我们这一房人多，在家里早晚都会被嫌弃的！” “可是……” 王氏还想说些什么，叶薇又笑眯眯的道：“娘，难道你不愿意分家吗？你不愿意让我们几个自由自在的，不再受人欺负吗？” 见女儿用委屈的眼光看着自己，王石赶紧摇头：“不！娘不是那个意思！”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分家呢？就算是之前生活辛苦的时候，她也曾经偷偷想过，如果自己能带着孩子单过，就好了，哪怕要她下地干活，辛苦一些，她也是很愿意的！！ 那个时候，她都愿意自己去养活几个孩子，更比说现在，自己的女儿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她相信，分家之后的日子只能更好，不会更差！ “不是？既然你要说不是，那你在担心什么呢？”事关分家大事，这次叶薇不想让王氏再逃避，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王氏叹了口气：“想法是想法，规矩是规矩，不管怎么说，你爷奶还在世，我又是寡居的身份，想要出来另立门户，你爷爷奶奶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哪怕王氏不太明白外面的事情，也知道叶老爷子是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 他们叶家还要脸，怎么可能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把守寡的儿媳和未成年的孩子分出去单过呢？别忘了，叶家现在还有读书人，还要名声了！！ 见王氏只是在担心没有合适的理由分家，而并非不愿意分家！叶薇的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她他笑眯眯的道：“既然娘您不是不愿意，那我就放心了，至于怎么去分家的事，我会跟大哥想办法了，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您能和我们站在一起就好。” 分家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所以对于这件事情叶薇没有说的太多，而是在那之后话锋一转道：“既然我们手里有了家底，也有了以后的目标，那接下来就要聊聊这些因钱的使用和分配问题了……” 使用和分配的问题？ 王氏一愣，忍不住问到：“薇儿，你不是说那一百四两银子谁也不许动，剩下八两银子留着日常花用和将来给小五交束脩的吗？现在又说什么分配？” 叶薇道：“那一百四十两银子自然是不能动，可是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些钱呀，将来还会不断的赚钱，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已经跟季管家初步谈好了冻疮膏的生意，之后还会源源不断的赚钱呀，再说大哥之前也说了，他打算没事在家里除了教教小五之外也顺带着抄抄书，赚些润笔费用来贴补家用，所以这钱怎么使，还要大家一起才行……“ 叶薇话还没说完，叶泓宇便打断了他的话到：“薇儿，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都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现在咱们大房就是薇儿你当家，我赚的银子自然也应该交到你手里保管……” 这次叶薇没有推辞，反而一口答应了下来：“既然你们都相信我，那我就当这个钱匣子，只不过这银钱的使用和分配方法，还是要跟大家说一说得。”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全做主便是了！”王氏开口道。 “那可不行，这银子又不是我一个人挣的，大家都有功劳，自然大家都有权利决定！” 叶薇说完不等其他人开口，又道：“别人不说，就说娘你！你和大姐平时在家里干了那么多活。却从来不让我插手，如果没有你和大姐帮忙，那我说不定也被奶奶拉着干活去了，哪有时间去研究这些药材药方！” 随后他又看着小五道：“还有小五！小小年纪已经很懂事了，每天都帮助我们干活，之前几天我在做药的时候，他还偷偷跑来给我送饭，甚至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不说别的，就说这次冻疮膏的材料野红花，绝大部分都是他辛辛苦苦一颗一颗才回来的。” 第120章 零花钱 “还有大哥，大哥自从过来之后，就一直帮帮我分担，教小五认字的活。小五这两天别的不说，就连行为举止，都比以前大方了不少，这难道不是功劳吗？而且大哥还要抄书贴补家用，这都是功劳呀！” 叶薇一项一项的数了起来。 “可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呀。”大家赶紧七嘴八舌的道。 “可为这个家出力，也是我应该做的啊！”叶薇也没给其他人机会，自顾自的说道。 “既然大家相信我，把钱都放在我这里，那么，我就不矫情了。所以我想来想去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给大家发工……零用钱。娘，你和大姐每天操持家里的事情很辛苦，所以，每个月给娘一百文零花钱。大姐是女孩子，又正是青春年纪，要打扮一下，所以多给二十文，大哥又要教小五又要抄书赚家用，非常辛苦，所以零用钱翻倍，给二百文，小五年纪小，只给你五十文，至于我呢……一个月一百五十文，大家有意见吗？” 对于叶薇的这番话，屋里的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一个月五十文，真的能给我这么多吗？”小五乐的都有些结巴了。 要知道之前村里的二蛋跟他炫耀，城里的糖火烧一个才一文钱，那他的之前炫耀的糖球，一分钱能买十个。 小五虽然没尝过糖球的滋味，可是，看四郎吃得那么香甜。他真是羡慕的不得了，现在二姐说一个月给他五十文，那不是能买五十个糖球，这这他要怎么才能吃得完呀？ 小五整个人陷入了被糖球包围的幸福中！ 叶泓宇则淡淡的道，“我平日里行动不便，都是你们照顾的，至于给小五教小五读书识字，那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份内事情，这钱我不能要。” 见他说到这里，叶薇瞪了他一眼！ 叶泓宇便知道这小丫头怕是主意已定，于是改口道，“如果你非要给的话，那就把这钱分成两份，一份给娘，一份给你们三个吧。” 叶荞也赶紧推辞了起来，小五和王氏也纷纷以自己每天呆在家里没处花钱为由，不想领着零用钱。 见大家都不要，叶薇板着脸道，“不行！这件事你就这么定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里用钱拿到手里，你们想花，想怎么花，反正这钱必须要拿。” 说着叶薇便从那堆银钱里面先是拿出了一百文给王氏，拿出了两百文给叶泓宇。最后拿出了五十文钱穿成了一串递给了小五。 小五接过钱，欢呼了一声放在手心儿里。 他从小到大，哪里碰触过这么多银子，现在他不但摸到了，二姐还说这钱是属于他的，这怎么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叶薇笑眯眯的看着小五高兴，可是没想到的是，高兴了一会儿之后，小五竟然又默默的把钱，交回了叶薇手里。 “哎？怎么了？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叶薇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自己，小五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二姐，我这钱可不可以先在你这里存着？” “哦，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花吗？”叶薇有些好奇， “也不是不想花，而是……我天天在村家里呆着，也没什么地方花的钱。我人小，东西藏不住，万一被人发现了还没法解释，所以这钱姐你先帮我留着，等到我用的时候再跟你要好不好？”小五大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叶薇。 “行的，当然没问题”叶薇点点头笑道，说着又把那五十枚铜钱放回了口袋里，“那我就先帮你收着，有要钱的话随时回家找我拿。” 说完之后，叶薇拿出一个本子打开——那是她前几天在县里专门买的记账簿。 大家好奇的凑过来，发现叶薇拿起了叶泓宇的笔，蘸饱了墨，在第一页端端正正的写下了： 存银一百四十两 后面几页是每个人的名字，然后在每个人名字后面写上了零花钱的字样 再后面则是流水账。 叶薇见大家一脸好奇，于是便笑道：“其实我早有这样的打算了，我怕一时记不清楚，这样以后也方便查账。” 对于这种做法，大家都没有异议，小五觉得很新鲜，就一直在那歪着头看，而叶泓宇则是看了看叶薇的字，点点头道：“你的字写的倒是很好看。” 叶薇看了叶泓宇一眼，嘴里漫不经心的道：“这些年没事跟爹待在医馆，闲来无事自己找事做，便随便找了个字帖联系毛笔字，也算是没有白白虚度的光阴.。” 对于她的解释，叶泓宇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该谈的谈完了，大房这边就早早歇下了，闭上眼睛之前，叶薇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叹了一口气： 今天她借着说分钱的事情，顺口一了一句分家。 叶薇原本以为王氏会犹豫很久，谁知道王氏竟然一下子就同意了，现在，既然来自于大房内部最大的阻力都消失了，那么已经离自己想要分家的想法更近了一步，至于具体怎么运作，她心里已经大概有谱了，再说，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只怕有人比他更着急。 叶薇说的没有错，现在的确是除了他们大房之外，还有人在琢磨着分家的事情，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回到叶家后便很少开口说话的杨氏。 此时的杨氏正坐在炕上，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打量着自己的丈夫叶海新。 因为拿到了买参考题的钱，所以在叶海新的心里，自己今年秋闱中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中举之后他再弄点钱，花钱补个官位，就直接上任去了，还有什么必要再辛辛苦苦备考呢？ 反正，他也不是这块读书的料，比起考进士，还是直接做官实在一些，不是吗？ 此时，叶海新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面，手里捧着书本，看似聚精会神的在看书，可心里，却在想着别的念头。 虽然比预计的晚了两三天，但他还是如愿的拿到了买考题的钱。根据去年的经验，只要考题拿到手，今年秋闱基本上中举办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关键是在中举之后怎么办？ 如果按照叶老爷子的想法，叶家祖上是做大官的，那身为叶家的子孙，叶海新如果中了举，自然是要往上考，中了举人之后还要中进士的。 可是叶海新心里明白，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秀才，如果不是这次有名为参考题，实际上就是考试题的题目外泄的话，今年的秋闱自己依旧是没有希望的！ 现在的他考举人才可以买试卷，那将来考进士呢？殿试了？难道到时候也想办法买考题不成？ 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明确的认知之后，叶海新心里也决定了自己以后将要走的路！ 今年买了这份考题可以让他毫无悬念的中举，中了举人之后就有补官缺的资格了！ 虽然按照往日的例子，补的挂却最大不过是八九品的小官，可是对他来说，这些已经够了，他对于自己的未来心里也有了谱。 是啊，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在本县想要补缺，只要拿出五百两银子，就能补一个八品的官衔，虽然五百两银子的数量很多，但是只要他能够做官，这之前的投入早会回来的，你看衙门里面，不要说那些现为县丞和县令大人，就连那捕快也是每年有将近百辆银子的进账，他一个举人怎么也都比那些粗鲁莽汉强不是？ 而且有个官衔，就相当于踏进了仕途，还可有机会一步一步往上升，谁又能说他一个举人的身份将来做不到以地的父母官呢？ 叶海新就这样坐在桌前，美滋滋的畅想着未来。而杨氏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观察他的表情，见丈夫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地放在了叶海新的手边。 杨氏虽然并非出身书香世家，但他的舅舅却在县衙里面做书笔吏。 这次考试题的消息，便是他舅舅透露给叶海新的，再加上杨氏一向是个心里有数的，几次给叶海新出谋划策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所以即便她年华不再，但叶海新对杨氏还是相当的敬重。 见妻子给自己倒茶，叶海新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接过杨氏手中的茶杯，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面对丈夫的道谢，杨氏微微一笑，温声道：“夫君，这么客气做什么？” 两人夫妻十几年，杨氏已经青春不再，眼角也依稀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因为他跟叶海新在镇上的时候，家里请了帮忙的婆子，所以，家务活是不干什么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的一双手保养得白白嫩嫩，宛如少女一般。 叶海新看着烛光下妻子的手，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握住杨氏的手，温声道：“这些年跟着我，你也没享什么福，反而为我的事情操了不少心，现在好日子就要来了，难道我不该谢你吗？” 第121章 算计 因为最初鼓动叶海新买参考题的人，正是杨氏的娘家舅舅，所以杨氏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肯定也是支持的，心里也明白叶海新所说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指的是什么意思，因此面对叶海新的谢意，她摇头轻声道：“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且不说这些年我跟在你身边没受过什么苦，单说你我是夫妻，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 “只是什么？”叶海新很少见到杨氏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私心吧，我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实在是委屈夫君了。”杨氏一边说一边叹气。 委屈？！ 叶海新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杨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倒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的地方。 “难道不是吗？”杨氏说着，亦有所指的缓缓的打量了一下屋里面的情况。 夫妻俩现在住的地方其实是叶泓宇之前的住处，也是当年叶老爷子为了方便叶泓宇读书，特地从主屋隔出来的， 正因为这样，屋子里的格局自然也经过改动，最里面是一张和正常农村人家比起来并不大的火炕，虽然叶海新和杨氏夫妻两个住得下，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空间。 而地上原本属于泓宇的柜子搬走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两人从镇上搬回来的一应家具，再加上叶泓宇留下的书桌和书架，原本就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说实话，对于住惯了镇上大房子的夫妻俩来说，这个屋子住的的确是有些憋屈了。 叶海新和杨氏夫妻多年，只看他目光在雾中扫视了一圈，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杨氏这是觉得屋子有些小了。 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此时恐怕就要认为杨氏是嫌自己住的地方小而心中不快乐，可叶海新正是依靠杨氏娘家舅舅的时候，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好，所以叶海新心中也觉得杨氏认为屋子地方小，是委屈了自己这个将来注定要飞黄腾达的官老爷。 因此，他胸口竟忍不住涌起一股暖流，他拍了拍杨氏的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觉得这屋子委屈老爷了，只是咱们仓促回来，家里一时间实在是腾不出太多的地方。只能先暂时将就一下了。　” “我倒不是不能将就，只是我觉得委屈了你，再说，这家里也不是没有地方。”杨氏解释道。 “哦？你说说看，哪里还有地方了？”叶海新面露不解。 “别的不说，你看西边大房的几间屋子，那不是现成的地方吗？现在西边除了主间和次间只玩，里间都被当做仓库用了，更别说原本仓库还闲着呢，不是浪费了么？！大嫂不过和几个孩子一块住而已，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让我说。倒不如跟娘商量商量，把咱们现在住的屋子让给大嫂他们那一房，咱们搬到大嫂那边去住，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那怎么可能呢？叶海新想都没想便摇起头来。 “咱们才两口人，就已经有些睁不开身了，可大嫂那边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已经是四个人了。再加上泓宇最近也是大房一直在伺候着，就住在一块儿，哪里能住得下呀？更别说，泓宇，虽然要叫大嫂一声娘，但他事实上却是我死去大嫂刘家的孩子，这孤儿寡母的住在一起，这不是让人说咱们老叶家的脊梁骨吗？” “我也没说让他们住在一块儿了，我的意思是，大嫂可以带着叶荞和叶薇住过去吗？她们娘三个也没有什么东西占地方，这个小屋住着挺合适的。” 因为了解叶海新的性格，所以没等他继续问，杨氏又接着道，“至于泓宇嘛，倒也好安排，西面几间房不是一直让大嫂他们当仓库放的吗？把里头的东西挪出去，然后让泓宇住进去，这不是刚刚好吗？而且我之前也看过了，那里面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其实也不算小，哪怕是小五想要照顾大哥住进去，也还绰绰有余！” “那怎么行呢？”叶海新下意识的反对道。 他从小在家里长大，自然知道西三间的房子是个什么格局，“那里间虽然面积不小，但是也就在外面有个不大的小窗户，那光线根本就不合适人居住。” “看你说的，泓宇现在又不念书了，要那么亮的光线干嘛，要我说就那小屋清静才是和他养病呢？” 见叶海新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杨氏也稍稍警觉了起来，赶紧补救道：“再说，这不也是权宜之计吗！现在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万事都为你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等你中了举，那家里说起新房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哪里还需要这样了？泓宇委屈也不过是委屈几个月而已，再说现在也是将近冬天了，没有窗户还能少进点冷风呢，这家里怎么着也不会少了他的炭火盆不是？”。 “可是……”叶海新被杨氏说得有些心动，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犹豫，“这我要怎么跟爹娘说呢？只怕他们不会同意的。” “怎么不会同意？都是一家人，也不过是暂时委屈一下罢了，大不了将来等你中了举，我们再好好补偿他，反正泓宇已经这个样子了，将来外是不是还是靠你这个做二叔的？”杨氏理所当然的道。 “可是你知道，娘她一向不喜欢大嫂。如果真的那样搬过去的话。只怕，娘心里会不舒服吧？”叶海新担心的说道。 “那有什么不舒服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吗？娘不喜欢大嫂，还不是因为大嫂这些年照顾几个孩子比较多。现在住的近了，时间长了，彼此了解自己的脾气，说不定慢慢的。娘就看大嫂顺眼了呢！” 其实叶海新心里清楚，杨氏说的这些办法，对大房其实并不公平，但是，他想来想去，觉得杨氏说的也不无道理。 以后他就是叶家的顶梁柱，而大房嫂嫂寡居，侄子侄女年幼，还有一个已经成了没什么用处的残废。这样对于叶家来说没有任何助力，只能成为拖累的存在，又有什么资格住比自己宽敞那么多的好房子呢？ 这么一想，叶海新便觉得，这个办法的确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忍不住沉吟道：“不过，这件事情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由咱们来说。” 杨氏闻声眼前一亮，他和叶海新夫妻多年，随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赶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咱们提出来不好，不然的话别人会以为你这小叔子一回家，就把寡嫂赶出去，外面说出去不好听，将来你做了官，这官生也容易被人诟病。” 于是，刚才有商有量的两夫妻再一次有默契的沉默了，彼此心里面都琢磨着这件事情由谁出面更好。 过了好一会儿，杨氏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三弟妹那里肯定是不行。” 一提起蒋氏，叶海新便皱起了眉头，说实话，他很看不上蒋氏这个弟妹，出身商贾之家、庸俗不说，平日里性格也是破马张飞的，根本就不像个贤惠娘子的样，也不知道他那个弟弟是怎么看上这个这样的女人呢！ 不过身为二伯子，又是读书人，叶海新即便心里再厌恶蒋氏，也没法说。最后只是嗯了一声。淡淡的道：“这是二房和大房的事情，和他三房没关系，他出你说这个事情不合适。” 杨氏虽然看着温和，但其实一向非常厌恶蒋氏，不只是因为蒋氏出身商贾，行为粗鄙的原因，还有就是，她容色一般，跟蒋氏的妖娆明媚比起来，总是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虽然明白自己的丈夫和弟妹不可能有什么太多的牵扯，可女人之间的攀比之心，使她一向看蒋氏非常不顺眼。 此时见自己丈夫在听到蒋氏的名字时，眼中有着明显的厌恶和鄙视，杨氏心里舒服极了，于是忍不住道：“说起来，这三弟妹也是够狠心的。” 叶海新闻声一愣：“怎么回事儿？” “今天早上，海清来跟我要花样子，闲聊的时候听他说，上午的时候，三弟妹跑去找爹娘，说要把她娘家哥哥的侄女儿说给咱泓宇当媳妇……” “娘家嫂子哥哥的女儿，是谁？”叶海新被自家媳妇说的一脸懵逼。 “不就是在镇上开大车店的潘家吗？在镇上谁不知道潘家，就那么一个闺女。眼睛不好使，还说话还有点结巴，这样的人嫁给泓宇，那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要我说，说来说去，这三弟妹出身商贾之家，整个人都是一心往钱看，她做这些事情也不过是。想要从中捞好处罢了！”杨氏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老爷子没同意吧？”叶海新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茬，忍不住问道。 “老爷子具体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他们说话的时候，爹和娘也没让我们在场，就连海清都被支了出来，只是看今天晚上没提这个事儿，三弟妹脸色又难看的很，估摸着这事儿也没啥下文儿了。” 第122章 算计 “没有就没有吧……”叶海新撇开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失望，“这老三媳妇也太胡闹了，自己是家里是做生意的，遇到什么样的都想往家里划拉，也不看看泓宇就算和原来不一样了，那也是正经的读书人，娶个残疾女人算怎么回事儿？” 叶海新之前只是有些看不上蒋氏，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答应了老爷子老太太照顾大房，将来自然是不能说话不算数的，只是这照顾也不是白照顾的，将来几个侄女和侄子的婚事还不是他来安排才行。 反正他已经想好了，等他以后入了仕途，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帮衬，等到过几年，这些孩子长大了，正好用来联姻，也好让他有个助力不是？ 这么想着，叶海新便释然了起来，最后也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以后，跟老三媳妇远着点儿，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吧” “我知道了，相公。”杨氏温和的答应了一声， 叶海新有些烦躁的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说到底，换房这种事情，如果大嫂愿意主动提起来，那就最好了……” 杨氏一听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是暗示自己，有机会去提点一下王氏，毕竟主动让出来和被迫让出来不一样，如果这件事情有王氏主动的话，说出去也更加好听一些。 只是…… 叶海新本来是等着杨氏回答，此时见杨氏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态度上有些吞吞吐吐，脸上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叶海新了解自己的妻子，她平时话虽不多，心里却是最有成色的，如果此事可行的话，杨氏早就一口便答应了下来，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迟疑的神色的！ 于是，他忍不住有些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 见丈夫问起，杨氏也便不隐瞒，一五一十的道：“也没什么，只是这种事情，只能点点大嫂，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大嫂那个人又迟钝的很，我怕说的浅了，他听不懂，说的深了，又被人看出来。而且现在……” 杨氏想了想，还是道：“而且我听三弟妹说，大房现在和以前也不一样了，薇儿这丫头，经过方家退婚那件事情之后，不知道怎么了，竟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躲在角落里连话也不说一句，现在竟然像个小辣椒，一点就着就连老太太都好几次在他手里面吃了暗亏！” “我还听声弟妹说，那可是厉害的很，听说他不仅从三房要了一根簪子，还甚至还要一副镯子。之前带泓宇去县里看病的银子，就是他当了那金镯子换回来的。要是把话说在明面上，被这丫头看出来，一旦他压不住脾气闹起来，你这脸上这怕是不好看。” 叶海新经杨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好像自己也隐隐约约知道这码事。 自己这些年虽然不清常回家，但对这个四侄女还是有印象的，以前就是默默正待在角落里的，听阴沉的一个小丫头，可现在自己这个侄女儿的确是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那双眼睛，银亮银亮的，就好像能直直看到你心里一样。 这么一想，叶海新也有些犯愁：“你这么一说，那还真不好去跟大嫂那边提。”他长长叹了口气，“要不还是算了吧，凑合着住吧……” 可是真的能凑合吗？ 原来在杨氏题换房的事情之前，叶海新倒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毕竟他们只有两口人，虽然东西多些，也只是暂住而已。 可现在杨氏这么一说，他看着狭窄的屋子，竟开始处处不顺眼起来，从现在到秋闱结束放榜，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再加上还要托人运作花钱补官缺，那时间就更长了，难道这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都要住在这个地方？ 闺女现在住在她舅爷家，倒也没什么，可总不能一直都不回来吧，还有他自己的儿子在学堂里念书，等到休息的时候，过年过节的时候，难道不回来？到时候他们又要去哪里住？ 这么一想，竟然处处不方便起来，这原本看着还算顺心的小屋子，就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杨氏看出了叶海新的心思，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说了出来：“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行……” “哦，你说！”叶海新眼前一亮，感激催促道，“你我是夫妻，夫妻俩有什么不能说的？说错了也没什么，不要担心。” “其实这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三弟妹咋咋呼呼成不了事，大嫂那边又不好去说，可以换别人去啊！”杨氏意有所指的道。 “别人？还有谁？”叶海新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杨氏的意思。 “三弟啊！”杨氏一笑轻声道，“三弟是商人，能说会道的，我觉得家里面说这话最合适的人就是他了！反正明天你要进城去把银子给舅舅，让他帮忙运作试题的事情，我看你不如等正事忙完了，顺道去三弟那边找他一趟，稍微跟他提一下这件事情。让他帮个忙……” “这样好吗？”想起要找叶海利，叶海新忍不住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呢？”杨氏知道叶海新动心了，继续再接再厉的劝道，“咱们可是一家人呀。三弟他就算现在在当铺当账房，又能赚多少？每月最多也不过是两三两银子罢了，可你呢？你是要做官的人，不说俸禄，単各处的孝敬都不止这些银子了吧？将来你可是要做官的，怎么这么身份都要比三弟高贵的多，将来还不是有的是他们依靠咋俺们的时候了？现在让他帮着出把力又怎么了？再说咱们也没有做坏良心的事儿，不过是换个房而已，几句话换个人情，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杨氏的说法，叶海新犀利是认可的，可他心里还是犹豫了一下—— 毕竟他是哥哥，又一向是自诩清高的读书人，此时将自己贪图享受的态度显露在弟弟面前，始终是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 可这尴尬终究还是敌不过对宽敞环境的向往。于是，他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行吧，明天我抽空去找三弟一趟。” 他三弟虽然是个账房，每天跟银钱打交道，但从小便是个机灵的，心思通透得很，想来不用他多说，就知道该怎么做。 “嗯。就这么办吧。”杨氏看着自家男人，笑的一脸温婉贤淑。 叶海新这边琢磨着怎么才能既隐藏自己的心思，又能顺利的鼓动东叶海利去当出头鸟，那边叶海利则是点灯熬油的忙了一宿，直到鸡叫三遍的时候，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蒋氏其实一早就已经起来了，但见自家丈夫忙着，就没有开口说话。此时见叶海利揉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和毛巾拿过去，让叶海利漱口洗脸。 与此同时，她还忍不住抱怨道：“知道的知道你不过是个小当铺的账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些什么天南地北的大生意，不然的话，怎么一天天的忙成这个样子？这还没到年底就已经整修整修的熬了，这时间长了，身体还要不要了，这全家现在里里外外可都主要指望着你赚银子呢！” 叶海利把账本弄的差不多了，所以心情还算不错，此时倒也虽然疲累但精神很好，是以就算一宿没睡也不觉得蒋氏的唠叨有多厌烦！ 正因为如此，他才有心情解释道：“这不是快年底了吗？忙一点是正常的，好歹拿了别人的工钱，不尽心不行啊。” “你还说呢？一个月就那两三两银子的工钱。还得养着一大家子的十几张嘴，我还得跟着受气，也不知道咱们欠了他们什么。” 蒋氏一边帮叶海利换衣服，一边忍不住抱怨道：“这些年，要不是你一直往上房交银子，咱闺女婚事儿的钱也不至于拿不出来。你说大哥也是，当初怎么不介绍个赚钱的活儿给你呢！” 见蒋氏又提银子的事情，叶海利心里不舒服起来，忍不住呛声道：“行了，行了，你这老娘们儿怎么没完没了的，我不是说了吗，咱闺女的婚事我心里有数。你还在这儿墨迹个什么？！” “知道你心里有数。我这不是提醒你一下嘛。回头你别忘了找二哥说，别抹不开面子，这可是咱们家现在的大事儿。” 说话间，蒋氏已经把叶海新的衣服整理得差不多了，随后他看着自家男人的黑眼圈，忍不住心疼的抱怨道：“往年也没见这么忙啊，今年这是怎么了？你们东家也是，怎么使唤起人来不要命了？” 叶海利自然不能说他做了假账，东家要查账，所以拼命的改账本。 叶海利只能支支吾吾的忽悠了过去，不过他到底还是到底还是把蒋氏的话放在了心上， 第123章 看见了 想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去找叶海新，让她答应在自己闺女的婚事上帮忙。 叶海新现在全心全力在家里准备秋闱，所以平日里事不用出门的，叶海利原本想去二房找他，可刚一拐弯儿便看见自家二哥竟然穿戴整齐往大门口走去。 叶海利见状，立刻就想起今天是叶海新去城里买考题的日子。他原本想追上叶海新，跟对方说说自家闺女的婚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关头竟鬼使神差的住了嘴。转而悄咪咪的跟在了叶海新的身后。 就这样，叶海利一路正跟着叶海新去了县里，眼看着他来到衙门口，不知道跟守门的人说了什么，一个书吏模样的人很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叶海利一眼就认出来了，对方正是杨氏的舅舅，在衙门里当书笔吏的杨云海。 叶海利早就知道叶海新买提的事情是杨元海帮忙运作的，因此他也对看见杨云海的事情没有太多想法，而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方便上前打招呼，于是他边没有山前，而是转身去了斜对面的一个胡同里面，打算等着叶海新这边忙完了考题的事情，在拦下他，跟他商量一下帮自己女儿说说婚事的事情。 可叶海利没想到的事，这一等，竟然等出了让他吃惊的事情，因为接下来，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二哥在从对方手中，拿到了卷子之后，竟然递了两张银票过去。 大乾朝的银钱都是按重量算的，按照钱记重的银子都制成三角形，也被称为角子。 而一两计算的则是块状，五两和十两则制作成元宝的形状，也被称为银锭子，而十两以上的银子，则是用的银票，这是常人都知道的常识，更别说叶海利在当铺做账房，天天跟赢钱打交道，对这些东西更是了如指掌。 此时，他隔的距离又不远，见叶海新竟然递了两张银票过去，只打一打眼，便认出叶海新给对方的不是三百两银子，而是二百两。 可是之前二哥跟家里说的是三百两啊，怎么一下子就少了三成还多了？ 叶海利先是一愣，随后瞬间明白了，叶海新在卷子的事情上怕是报了假账。 看来两人不过是真的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啊，就连做假账这方面都这么有默契！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叶海利心里忍不住默默的鄙视了一下叶海新—— 平时自己这个好二哥总是自诩自己是读书人，对自己虽说没有很明显的言语鄙视，但说话做事处处透露着“我们不同”的感觉，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清高的不行的好二哥，竟然也开始做起这种跟家里撒谎，从中贪银子的事情了！ 而且说到底，自己在平时在当铺里面做账，也只是偶尔贪个十之一二罢了。 自己这个二哥真是了不得，一共三百两银子，硬是一张嘴便贪下了整整一百两，也真是好手段，不愧是读书人，对自己家里人下手，比自己对外人下手还要黑的多！ 叶海新哪里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已经暴露在家人面前了？ 在告别了杨云海之后，他满面笑容的转身往回走。手中紧紧捏着对方给他的参考题，就像捏着他美好的前程和未来一样！ 可他没想到的是，才走出没多远，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钻入了暗处的巷子。 叶海新虽是个成年男人，可这些年除了读书之外，几乎什么体力活都没做过，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为过！此时，他被人从身后拽住拖入巷子，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而是直接护住了怀里的考卷，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求饶道：“这这位大哥，你，你想要干什么？咱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 叶海利压跟没想到平时在家里道貌岸然，一身傲骨的的二哥，遇到事情竟然会怂成这样！如果是在早上的时候，他肯定会赶紧扶起叶海新，解释清楚误会，然后请对方帮忙，可刚刚他却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心里正兴奋的很，于是便忍不住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压低了嗓音，故意用对方听不出来的声音道：“你说呢？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儿？你刚刚干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叶海新吓的够呛，可他的心思也转的很快，大脑飞速的分析者当前的情况—— 这这里是在衙门附近，这人都敢下手抢劫，想来对方不是手上有人命的亡命徒，就是背后有背景的狠人。自己现在正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否则的话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就太划不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叶海新便压下了呼救的念头，而是压低声音，和叶海利商量了起来：“兄弟，我看你也是个敞亮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是不是现在手里面有些紧，如果是的话，那我手里还有点碎银子，你尽管拿去。但是你千万不要伤人，要知道，我可是身上有秀才功名的人，你要是乱来的话，伤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叶海利简直想对着老天爆笑三声，他真是没想到，自家二哥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是这种表现，见捉弄的差不多了，便故意道：“你现在站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叶海清此时是一个指令，一个行动。听了叶海利的话之后，他老老实实的转过身，但他的眼睛却不敢落在叶海利的身上，只怕看到了对方的脸，被对方恼羞成怒的灭口。 于是，叶海新就这样转了个方向，一边低着头，一边从口袋里面往外掏银子。 他这次出门除了二百两银子的卷子钱之外，他还另外多带了二三十两，打算等会儿去铺子里面买个稍微好看一点的坠子，也彰显一下他这个未来举人老爷的身份。 没想到心血来潮带的这个钱在关键的时候竟然还能救他一命！ 可刚把银子掏出来，叶海新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发现对方穿的衣服竟然有些眼熟。而且在此时，叶海利也被自家二哥的怂样逗得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熟悉的声音让叶海新，忍不住先是一愣，随即他猛的抬头，发现面前竟然是自己三弟那笑嘻嘻的熟悉面孔，之前的战战兢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腾的一下从心底冒出的怒火。 “老三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连你二哥都戏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大没小呢。” 平时被叶海新这么一呵斥，叶海利脸上的笑容肯定就收起收敛起来了，可是这次他非但没有，态度变得端正，反而更加嬉皮笑脸的道：“哎呀，我的好二哥，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呀？” “你说呢？你说我为什么生气？人吓人吓死人，难道不知道吗？你好端端的不去铺子里上工。跑到这来吓唬我干什么？”叶海新连气带吓，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哎呀，二哥，你别说得这么大声啊，先消消气。”叶海利用手在叶海新的胸口上装模作样的抚了两下，做出让他消气的样子，嘴里却丝毫没有改变戏谑的态度，“要不怎么说巧呢？我要是不看见你在这里，浩气的过来，又怎么能发现二哥你的秘密呢？” 叶海新刚才生气之下什么都忘了，此时发现已经脱离了险境，理智渐渐回笼了，此时听叶海利这么一说，他心里咯噔一沉，顿时想起了自己刚才和杨云海交易的事情： 老三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刚才，拿银子的时候，被这家伙看见了？ 这个念头一生气，叶海新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叶海利的手腕，嘴里却硬道：“秘密什么秘密？老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了，别装了，二哥，我都看见了，你给我二嫂娘家舅舅的可不是你跟咱爹说的三百两两银子，而是二百两银子，这分分钟张嘴就从中间捞了足足一百两两银子的好处。稍微被我吓一吓又怎么了？你说是不是？”叶海利吊儿郎当的道。 果然还是被这小子给看见了。 叶海新心里一沉，他瞬间收回了之前严肃的脸。放缓了语气，对于海利道：“老三啊，既然你都看见了，那哥也不瞒你了。你是不知道啊，哥哥在外面念书也不容易啊。”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叶海新就开始跟叶海利卖惨，什么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从小就在学堂里被人歧视，用的笔和纸张不好，经常被同学冷嘲热讽，穿的衣服不好，经常被文人圈排斥在外等等。 “三弟，你知不知道哥哥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就因为咱家不是大户人家，哥哥吃穿用度都不急他们，这些人都把我排斥在外，有的时候甚至私下偷偷开文会，连叫都不叫上我，我拿这一百两两银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也是为了能买两件好衣裳，装装门面吗？” 第124章 又见季管家 对于叶海新的解释，叶海利心里只是冷笑，自己这个二哥还真是被家人惯出来了，从小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竟然还抱怨家里给他的条件差了！ 真是不知足！ 好吧，他是读书人，和自己这种不受重视的没法比，可是不说别的，就说自己能受了伤的大侄子。从小人家被称为县里最年轻的秀才公，最有希望中举的人，那不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粗布衣裳，练字的时候，用的是泛黄的毛糙的草纸，不是也没抱怨什么吗？ 他二哥还好意思说别人开文会不愿意叫他，叶海利虽然不是读书人，但多多少少也听见了一点风声，明明是他二哥争强好胜，喜爱占便宜，而且文采又不出众，所以他那些朋友才不愿意带上他的。 此时叶海新居然还能把这事跟家境扯上关系？ 因此面对叶海新的解释，叶海利只是冷笑着，却并不说话。 其实叶海新现在也明白自己这个弟弟那么精明，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说法，于是辩解不成，他便又开始发动了利益攻势。 “三弟啊，这件事情是哥哥做的不对，可是你要知道哥哥也是为了咱全家人着想啊，左右不过是一百两两银子的事情，等哥哥以后中了举，多少个一百两银子回不来啊？说到底咱们还是兄弟，兄弟就要互相帮扶着不是？”说完说到这里，叶海新咬咬牙对叶海利道，“要不这样吧，那一百两银子我给你一半。这件事情你就当做没看见，你说怎么样？” 叶海新说这话也是相当的有技巧，先是点名她这次买了卷子，考中举人是将来做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他发达了，叶海利你这个亲兄弟，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而且这一百两银子，我是贪下了，但是你看见了，我就不独吞，我分你一半儿，你得了好处，咱们就当做这个事情没发生过，你说怎么样？ 要是换了平时，这五十两银子，叶海利肯定就笑纳了。 可是他在关键时候也没忘了自己的使命，他今天还有事来求叶海新的，拿了这钱，就相当于把事情平了，可叶海新心里必定有气，到时候自己求对方帮忙，对方万一不肯，自己也没有办法不是？！ 倒不如自己拿着这个把柄，趁机要挟一翻，至于这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是他倒也没怎么真的看在也按理，毕竟就像叶海新说的，等他将来做了官发达了，自己粘叶海新的光，谋求一个有油水的职位，多少个五十两银子还不能轻轻松松的到手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叶海利脸上便少了些平时的机警，反而多了些兄友弟恭。 “二哥，你看你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我也不小了，难道还能不知道你的难处吗？你弟弟早就不是当年那位了一件衣裳在家里胡闹的年纪了。说到底，你瞒着老爷子多要一百两银子。不过也是想私下里解决因为出身被人看低的事情，不想让老爷子难堪罢了，别人不懂这外面人捧高踩低的嘴脸，难道当兄弟的还不懂你这点儿孝心吗！你说你这么用心良苦又照顾咱爹的想法，又一心一意为了咱们全家人奔前程，弟弟要是再分你的银子，那还是人吗？所以，我刚刚只是跟二哥你开玩笑，你可别放在心里才好！” 叶海新这辈子从来没见自己这个三弟这么顺眼过。此时见对方既给了自己面子，又推辞了银子，一颗心顿时放松了下来：“哪里哪里，都是兄弟，平时也少亲近，开个玩笑有什么可计较的？” 叶海新伸手拍了拍叶海利的肩膀：“老三，你放心，你这份情哥哥我算记下了，以后咱们兄弟俩没得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等哥哥发达了，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咱们俩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当然是相信二哥说的话，不过……”说起来。叶海利笑嘻嘻的凑到叶海新的耳边，“说起来弟弟还真有个事儿，想要求哥哥帮忙。” 叶海新恍然。 他说这个三弟平时跟掉进钱眼儿里一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放着白白拿了五十两银子不要，原来是有事在这里等着他。 叶海新在心里将叶海利鄙视了个彻彻底底，面上却干脆的道：“行，你说吧，有什么事儿只要哥哥能办到的，一定尽力为你办到。” 能办到的他肯定办，要是办不到，也没法勉强她不是？ 叶海利也懒得去跟叶海新较真这些小字眼儿，他就像是丝毫没听出自家二哥言语里的机锋一样，自顾自的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是你侄女儿的婚事……” 接下来，这面上一团和气的两兄弟便去了最近的茶楼，叶海利方鸣和叶茵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便对叶海新到：“说起来我也是无奈了，没想到原本说的好好的，方家最后竟然会弄出这样的背信弃义的事情来，也实在是让人寒心呀！” 对于叶海利的说法，叶海新表示不屑—— 那有什么好寒心的？ 方家现在翻脸说要一百两银子，你就寒心了？ 那他当初上门要跟四丫头退亲呢，怎么没有人说方家背信弃义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棍子没打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罢了！ 叶海新心里有些鄙视叶海利的双标行为，但面上却是点头认同，义愤填膺的道：“你说的有道理，身为读书人，怎么能做出这种出尔反尔事情来呢？简直是有愧于圣人之训啊！” 又来了！自己这个二哥三句话不离圣人，口口声声把圣人教训挂在嘴边上，可行为却是连自己这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人都不如，也不知道圣人之道自己成了他的挡箭牌，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 叶海利心里膈应，嘴上却连声求道：“所以说这件事情想来想去，还得是靠二哥出面。你侄女儿，最近眼睛都快哭肿了……我这当爹的，看着心里也难受，说到底，他方家不就是嫌弃我和你三弟妹出生不好，配不上他读书的家室清贵吗？可是我这当爹娘的不行，架不住我三丫头的二伯厉害呀！” “二哥，您可是名堂正道的秀才公，眼瞅着今年秋闱过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举人老爷，只要您发一句话，照顾照顾三丫头，还怕那方家不上赶着提亲。” 叶海新琢磨了琢磨，觉得叶海利的话说的也在理，自己原本是秀才，本就压着那方面一头。等秋闱过后，自己中了举人，方家在自己面前更是不够看的，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也不搭什么。 再说自己势单力薄，将来去了上任，也少个自己人当助力，自己若是按照三弟的心意促成了这件婚事，自己也多了个帮手，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于是，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叶海新便松了口气点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你放心吧，自己侄女儿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没什么可说的。一会儿我就去书院找那方家小子。保证他用最快的速度用八抬大轿迎咱们家闺女过门。”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谢二哥了。”叶海利一听，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赶忙欣喜的作揖道谢。 “自家兄弟，还谢什么谢，刚好我有点事想要请你帮忙。”叶海新眼睛一转，也顺势道。 就在叶家两兄弟面和心不和的坐在茶楼里，一派其乐融融的商讨着怎么占便宜的时候，叶薇也带着小五和季管家再一次在竹屋里碰面了。 小五虽然机灵，但毕竟年纪还小，猛然见到这么多生人，忍不住将半个身子躲在叶薇后面，大眼睛好奇的滴溜溜的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富贵长着胡子的白面伯伯。 季管家老早就派人打探过叶家的情况，所以一看年龄和身材，便知道面前这个小孩儿应该是叶薇的弟弟，叶家五郎。 于是他笑眯眯的弯下身子，对小五道：“让我猜猜，这个可爱的小少爷，就是叶家五公子是吗？” 五郎平时在村里和孩子们玩的多一些，哪里听过这种称呼？顿时一脸迷茫。 不过叶薇咋身边，小五也不怯场，只是有些好奇的道：“我是小五，他们都喊我五郎，不是什么五公子，伯伯，你是不是认错人啦？”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叶薇忍不住有些好笑，她回过身，用手轻轻摸了摸小五的头道：“小五，五公子是别人对你的一种礼貌的叫法，并不是说你的名字叫做五公子。” 说完之后，叶薇又转向季管家道：“季伯伯，小五还笑，没听过这种说法，让你见笑了，再说我们乡里人家，你喊他一声小五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 “怎么不用？”季管家微笑的态度和蔼极了,他笑着对叶薇说道，“叶姑娘费心劳力，为我家少爷治病，我称呼一声姑娘少爷也是我对您的感激！” 第125章 技术入股 说完之后，季管家招了招手，身后来的仆从十分有眼色的将一个纸包递到了他的手中。 季管家接过纸包后上前两步，把纸包递到小五面前，温声道：“说来也巧，之前和叶姑娘几次打交道都没有见过令弟，今天一看，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伙子。刚好我这次来的时候备了些礼物，不然的话回头还不被人笑话说见了小孩子连个见面礼没有嘛？” 说完之后，季管家把手中的纸包递到，小五面前道：“既然你姐姐说了，我就喊你一声小五吧，这是伯伯给你的礼物，一定要拿着。” 小五虽然性格活泼，但也只是近来在家里改变了不少，面对外人的时候还是相当谨慎的，此时见叶管家递东西给他，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纸包—— 那纸包一尺见方，看上去包的严严实实，外面用纸绳扎住，里面还透着隐隐的香甜味道，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一定是男的买到的好吃的。 说实话，小五见到这些好吃的，其实是有些想要流口水的。 大房现在虽然手里有了些银钱，但家里人多眼杂，所以从来不敢露富，所以每天也只是在张氏的安排下勉强混个温饱！ 此时小五觉得面前的纸包里的香味，诱惑着他的味蕾！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叶薇—— 大哥跟他说过，出门在外要听姐姐的话，姐姐现在为了一家人努力赚钱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不能表现的没有教养，给姐姐丢脸。 看见小五的样子，叶薇心里软成一片，他还摸了摸小五的头，柔声道：“季伯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别忘了谢谢人家，知道吗！” 小五这才点点头，他上前走了两步，双手接过季管家手中的纸包，笑眯眯的道：“谢谢季伯伯！” 季管家从季云鸿小的时候便一直在照顾他，几乎将全部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自家小少爷身上，所以虽然现在已经年过四旬，但依然是膝下空虚，没有子嗣。 小五本来就长得机灵可爱，此时又小心的眼巴巴看着他，顿时让季管家的心也柔软成了一片，一连声的说不用谢！ 不过让他好奇的是，小五拿个油纸包，非但没有当场查看，反而将它放在了随身背的打着补丁的布包里，这让季管家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难道你不打开尝一尝吗？” 小五摇摇头道：“姐姐说过，当着其他人的面打开礼物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而且这个纸包，闻着这么香，一看里面就有好，很好吃的食物，姐姐说过，好吃的东西要家人一起分享，我不能一个人先吃。” 嗯？ 这下季管家是真的感到惊讶了，他没想到一个乡下的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见识。能教出这样知礼的孩子，看来这叶家大房倒是跟好吃懒做的二房，与利欲熏心的三房有所不同。 小五这么贴心懂事，叶薇也觉得与有荣焉，她再次摸了摸小五的头顶，然后转身对季管家道：“季伯伯心情这么好，看来我给季公子的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效果的。” “哪里是只是有些效果而已呀，诶呀，我的叶姑娘，你实在是太谦虚了！”一说起这个，季管家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一张老脸上也是笑笑出了深深的菊花褶子，“这才吃了多长时间的药啊，我们家公子原来连下地走几步，都虚的厉害，这才吃了多少天的药啊？竟然已经差不多能在地上走半刻钟左右的时间了。姑娘您真是妙手回春，华佗在世，这……老朽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半刻钟的时间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不过时十五分钟左右，看来这季云鸿的身体还是虚的厉害！ 不过比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对方那稍微走几步都需要人搀扶的样子来，也的确是有了很大的进步了，难怪季管家这次来，脸上的笑意都比之前真诚了不少。 见叶薇没有说话，季管家也不以为处，有道：“之前叶姑，说的是大概一个月的时间，给我们家少爷复诊，但是现在我家少爷，情况看着已经好了不少，叶姑娘，您看看是不是找个时间？在帮我家少爷看看？” “这倒没有这个必要！”叶薇摇头道，“你家少爷之所以会这么快有起色，实在是因为之前的病太重了，所以才会觉得好的很快，可这心疾毕竟不同于一般的病，需要长期的调养，他现在这种情况，大概要稳定一段时间，在约莫二十几天的时间里面，不会有太多的起色，所以你们还是还是像之前那样，按照我给的方子来，注意休息，适量的活动，等到我之前给你的药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在上门复诊，时机刚刚好了。“ 其实，复诊的时间是早就定好的，季管家有这么一问，也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见叶薇这么一说，他也没有再强求，转而从袖子口袋中拿出早准备好的纸张打开，递到叶薇面前：“叶姑娘，这是之前说好的一起制作冻疮膏的合约，您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事关生意，叶薇也没有矫情，她接过合约，大概往重上到下扫了一下，然后有些吃惊的看着季管家：“季管家，这……” “怎么了、？”季管家一愣，赶紧到，“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叶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合同的条件不满意？ 不！ 不哪里是不满意，实在是这个条件有些太优厚了！ 叶薇看着合同，叹了口气，合同很优待她，但是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之前她和叶管家商量好的是，季家负责提供材料，而叶薇帮忙制作，卖出的利润两家三七分账。可现在合同上说的是材料和制作都由季家来负责，却可以挂着叶薇自己的名声，而且，这冻疮膏只要季家卖一天，永远都给叶薇其中利润的五成！ 这明明就是技术入股嘛！！ 叶薇心里明白的很，冻疮膏这门生意她不可能全部包揽。 因为她自己对这药的效果太清楚了，这药的成本低，效果又好的不得了，将来的需求量非常大，所以她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全部供应。 而且叶薇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低级的药膏上面。 更何况，冻疮膏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是有些经验的老中医，用过几次之后，很快就能从中找出制作的方法，她之前之所以会要求跟几家合作合作，也不过是想赚自己手工那一部分的利润罢了！ 现在季家给他的合同也就相当于是后世的技术入股，她只要拿出制作方法，其他一切都有季家来负责，而之后所得的利润永远给她分五成，这和给他送钱没有什么区别！ 单从这纸合同，便足以看出季家对她的感激之情的确是发自肺腑的。 见叶薇双目紧盯着合约，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季管家心里也有些发毛—— 其实改合同这个事情，还是他主动和季云鸿提起的，因为之前的合同只是表明季家收取叶薇的冻疮膏成品而已，现在这份合同，无异于有跟对方偷学技术的制作方法的嫌疑，不知道叶姑娘会不会误会，如果因为这种让利的行为导致对方对自己、对季家产生了反感，那自己真的就是得不偿失了！ 万一因为这份反感再加深，导致叶姑娘不愿意给自己家少爷治病，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少爷？自己就是季家的罪人啊！！ 这么一想，季管家竟有些后怕，大秋天里更是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叶薇，小心翼翼的道：“叶姑娘，这的确是我自作主张了，您看这个合同，如果您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还按照原来的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您是天生的神医，没有必要把心思浪费在这种小生意上，如果老朽想的有什么不周到的，我们还可以按照原来的合同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你误会了，这合同没有什么不好的，可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我才不能同意。”叶薇一脸认真的看着季管家道，“季叔叔我能理解你们想要帮扶我们的心情。可是我爹曾经教过我，人要是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就得靠自己立起来，不能一直依靠别人的帮助。不然的话，关系没办法长久，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嘛，您说是吗？” 季管家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并不需要说的太明白，点到即止即可，于是叶薇只是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也接收到了他释放过去的善意。 在叶薇看来，给自家少爷治病，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医患关系。 而叶薇卖救心丹也好，在铺子里面寄卖冻疮膏也好，都是在商言商的合作者关系。 第126章 合作 叶薇不希望依赖计较太多，也是不希望自己渐渐的成为季家的附属者。 心中有了明悟之后，季管家心也终于放了不少，他看着叶薇道：“既然如此，是我事情做的鲁莽了，还希望叶姑娘你别在意。你看这合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完全按照您的意思改了。我们这边一点异议都没有！” 季管家这么一说，叶薇也陷入了纠结，其实一开始，她是希望由季家提供材料给自己，而自己则带着小五偷偷制作冻疮膏，在分家之前，先偷偷地赚些小钱，做些资本的原始积累。 可是季管家提供的这个合同却又给了他一个新思路，自己这方面既没。合适的原材料渠道又没有适合的场地和充足的人手，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自己制作药膏了？ 其实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按照合同上说的，叶薇提供冻疮膏的制作方法，由季家提供人手材料和场地，具体制作和贩卖，而她自从利润中抽取其中的一部分作为补偿，不是更加方便省心吗？ 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叶薇便也不再矫情，而是直接了当的把自己的想法和季管家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因为在这之中我只提供了冻疮膏的制作方法，所以。这利润不能按照您原来合约上的五五分成，扣除材料人工，还有其他的费用。我只要其中的两成利润便可以了。” “那怎么行，那也太少了！！”季管家没想到叶薇会这么说，赶紧反对道。 “在商言商，我其实也没吃亏，季管家您也不用客气。”叶薇微微笑了笑，见对方真有些着急，便又道，“如果您执意想要照顾我们的话，不如这样，您干脆就给我一个买断价格，以后这药就只在你季家卖了，您看这样如何？” 见叶薇连买断价格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季管家就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占太多便宜，说实话，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在合约上与叶薇合作，一方面是想要感谢他让季云鸿云红的病有了起色，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这个女孩儿的医学天赋，想要想办法把她和其他的利益捆绑起来。 如果真像对方说的，因为双方退让利润而最后导致心里不舒服，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得不偿失吗？ 心中迅速转过这些念头，季管家终于也不再坚持，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厚着脸皮占姑娘的便宜了。就按照叶姑娘您说的，这冻疮膏的生意由我们来我们纪家的回春堂和叶姑娘合作，由您提供药方子和制作方法，我们来制作贩卖所得的利润二八分成。叶姑娘，您看这样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双方已经达成一致，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签署合约了，因为之前考虑到叶薇可能会提出不同的看法，所以季管家除了之前给叶薇看的那份合约之外，又另外准备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只是其中分配的方法并没有写上去。 此时既然已经和叶薇谈妥，他便拿出了那两张半成品的合约，随性的仆人又迅速在叶薇的桌上摆上了笔墨纸砚。 季管家拿起笔，暂饱了墨汁，迅速的按照叶薇的方法写下了将合约填充完整。写完之后，他把合同递给叶薇：“叶姑娘，请你过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请签名按手印吧。” 季管家在填写合同的时候叶薇就已经将合同大概浏览了一遍，此时见对方这么说，也没有迟疑，而是相当利落的也拿起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用对方送上来的印泥按上了手印。 “想不到叶姑娘不但医术超凡，这一笔字写的更是苍劲大气。一看便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季管家看着叶薇的签名，忍不住啧啧赞叹道，“想必也是曾经得到过名师指点的吧？” “季管家您真是过奖了，我不过是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所以平日里看书练字也算是消磨时光了。”叶薇仿佛没听出来季管家话中的机锋一样，一脸坦然的笑道，“乡里人家哪有哪里会有什么名师，即便有也不会看上我这个面有面带残疾的小丫头不是？” 季管家原本也只是试探性的一说，此时见叶薇说话避重就轻，便也没有不识相的追问，他还指望着对方可以治好他家少爷的病呢，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识相的惹恼对方呢。 在叶薇将三份合同都分别签名按手印之后，他不小心翼翼的拿起其中的一份递给叶薇，然后自己则拿起另外两份合同，收好以后，才开口道：“叶姑娘既然从小的叶老弟身边长大，想来对这其中的过流程也是很清楚，那份合同叶姑娘您千万自己收好了，将来也算是个凭据，而这两份合同一份留在我们季家，一份需要拿到衙门去做个备案。” 叶薇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对方并没有说谎，在大乾朝双方如果签订合约的话，除了各自留一份合同之外，还需要送一份到官府去备份，这样有纷争的时候，才比较容易解决。 其实叶薇心里也明白，在季管家眼里，自己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对方完全可以仗着自己的无知，现在先不提这个事情，只是私下签订一份合同，等到自己把季云鸿的病治好之后，对方再反悔。 如果是那样的话，积家有权有势，自己根本拿他们没辙。毕竟自己的冻疮膏疗效如何，她自己心里清楚。就算只是两成的利润，只要销量足够，那也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出来的财富。 所以说，季家对她，也算是真心实意的厚道了。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之后，叶薇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他笑眯眯的道：“都已经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您和季少爷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合约的事情就按照您说的办好了，我没有任何的意义。” 季管家也算是商场上的老油子了，这些年搞定的商场上的让人头疼的低人不计其数，但他真的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双方都抱持着善意，互相让利的情况，此时这种感觉让他也觉得非常的新鲜，不由得心情很好的道：“那既然如此，就这么希望以后合作愉快了，就是不知道叶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衙门把这份合约备案。” “季管家想来对于我们家里的事情也是有些了解的，我实在是有些不方便抛头露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还请您帮忙去衙门备案，至于需要花费的银子，则由我们两家分摊就好了。”反正早晚都要分家，所以叶薇丝毫不觉得现在大房的境遇有多么的窘迫，反而一脸坦然的道。 不愧是乡野高人的弟子，但是这份儿坦然面对窘境的心境便强出外面许多了。 季管家心里暗暗称赞叶薇。嘴上却道：“备案的银子就由我们来出吧，叶姑娘，如果看得起我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毕竟以后我家还要姑娘多多照顾，日子还长着呢……” 大家都是明白人，叶薇也没有在这些蝇头小利上推辞，反而点点头，笑道：“那我就厚脸皮占了季管家的便宜，麻烦您操心跑一趟了。” 关于合同的事项基本上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季管家便把另外两份合约细细的收了起来，随后。他又招了招手，身后的随从有立刻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木制的匣子来。 叶薇对于季家仆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行为都早已经习惯了，看在眼里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小五，此时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这个带着随从一直笑眯眯的伯伯穿的那样好，看上去比村里的地主还要贵气许多。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找姐姐为他家里人看病，姐姐的医术岂不是要比县里那些大夫好的多？ 姐姐真的很厉害啊！！ 于是已经开始有些向姐控发展的小五，立刻便将对于季管家的好奇转化为了对叶薇的崇拜。而他的一双大眼睛则咕噜咕噜的盯着桌上的两个匣子，希望能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和这个伯伯刚才递给自己的纸包一样，里面装的是好吃的呢？ 好在季管家很快便为小五解惑了，他拍了拍上面的小匣子，微笑道：“之前来的时候。少爷就跟我说，叶姑娘非一般乡野之人，想来不会轻易接受我们之前的那份合同，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我们季家平白受了姑娘的好处，毕竟是我们家即垄断了生意，又扬了名声，我们季家不能这么做生意。” “因此，少爷吩咐我说，如果您不接受那份合同上的分成方法的话，便让我把这个匣子交给叶姑娘，算是我们对于叶姑娘拿出这份方子的补偿。”说着他打开了匣子，露出了里面排的整整齐齐的五个银锭子，在叶薇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他又盖上匣子，把盒子推给叶薇。 第127章 咳嗽 季管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薇知道，如果她再不接受这份银子的话，未免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他点点头，结果匣子，放在了自己手边，道：“既然如此，叶薇便谢谢季少爷和季管家的盛情了。” 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这银子我就收下了，只是这段时间有劳季管家了，至于别的东西我是实在不能收了。” “收不收，姑娘您先看看，再下决定，”季管家见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一些，随后他又打开了下面大匣子的盖子。 随着盖子打开，叶薇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季管家看出了叶薇的诧异神色，忍不住笑道：“之前我家少爷承蒙姑娘出手相救才能有好转的希望，后来姑娘的冻疮膏更是为我们回春堂增添了一种可以打开口碑的药膏，说起来是我们一直偏劳姑娘倒是真的，少爷和我一直都在烦恼送姑娘些什么东西，作为礼物比较合适。” “姑娘，您身为医者，按理说应该送您医术，可想来姑娘的医术比我们回春堂的坐馆大夫还要高明太多，送艺术药房也是班门弄斧，倒让姑娘见笑。至于珍稀药材之类，姑娘现在家里并不清静，贸然送来，拍也只能给姑娘增添烦恼。所以我和少爷想来想去，觉得姑娘这些些日子操劳，不过是为家人着想，既然有心报答姑娘，那么送礼物给您的家人也是一样的。” 说着季管家用手指了指盒子里的东西：“老朽听说小五少爷最近正在跟叶秀才启蒙，学习读书识字，于是便自作主张送来了这些文房四宝。希望姑娘能够不嫌这些礼物，赏脸收下。” 季管家说话的饿时候，叶薇的目光直直看着盒子里面的东西，立面除了几只上好的狼毫笔之外，便是捆成一对的墨锭，和几乎堆满了整个匣子的洁白宣纸，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古代不比现代，笔墨纸张都便宜的很，在古代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随便的一本书都要几钱甚至几两银子，便是普最差的纸也要十文钱一张，像匣子中装的这种洁白上好的宣纸，怕不是要几十文钱一张才买得到，更不要说那狼毫笔和散发着清香的墨锭，一看便不是凡品，想来这个匣子里面所装的东西只怕价值不比之前装着那五十两银子的盒子要少多少？ 若是季家给的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甚至是脂粉钗环，她都可以找理由拒绝，可对方送来的竟然是现在最需要的文房四宝，这就让叶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终，叶薇轻轻叹了口气，道：“怪不得季家生意能够遍布整个北方，季少爷和季管家实在是体贴，这份礼物，叶薇还真是没法违心推辞，既然如此，我就厚颜收下了，您放心，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治好季少爷的病，报答您和季少爷的这份良苦用心。” 这边两个段数差不多的小狐狸和老狐狸相视一笑，而那边小五则看着叶薇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星星眼—— 自己的二姐实在是太厉害了，昨天大哥还让他帮忙买些纸张笔墨，想要抄书贴补家用，今天便有人主动送了这么多纸过来。 他眼巴巴的看着盒子里面洁白的纸张，心里忍不住羡慕的不行：父亲在世时，她还小，没有到上学念书的年纪，后来父亲过世之后，大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自己读书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虽然后来有了二姐之后，自己可以开始读书识字了，用的却也都是泛黄的带着毛刺的粗糙纸，哪像这些纸，洁白光滑的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让人只看着便爱不释手。 天真可爱的孩子任是谁看了心情都会变好，季管家被小五的样子逗笑了，转身又指了指了指仆从一同放下的布袋子到：“这里面装的是叶姑娘上次点名要的药材，已经按照种类包好了。叶姑娘要不要打开查验一下药材的成色？” “哪里还用那么麻烦了？回春堂是这县里乃至于州城数一数二的药铺。经营的差不多几个省的药材生意，如果您家的药材成色不好，那我实在是找不到药材成色好的地方了！”叶薇看着桌子旁边的布袋，心情显然很好，说话的时候也不吝于狠狠的恭维了一番季家。 季管家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我有件事想要向您请教，不知道方不方便？” “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便是了，叶薇保证知无不言。”叶薇笑眯眯的道。 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真是滑头的很，还知无不言…… 话说的这么好听，自己要是问她医术跟谁学的，看她说不是说话？ 季管家心里好笑，嘴上也笑道：“既然姑娘这么敞亮，那老朽便厚着脸皮开口了，之前姑娘将我家少爷救了回来，所有回春堂所有的大夫对姑娘都非常的佩服。同时也对姑娘的医术甘拜下风，所以大家都对姑娘的医术非常好奇，姑娘这次开的药材单子，他们也都拿去做了研究，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些药材做什么，所以都拜托我厚着脸皮来问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赐教一二？”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见季管家一脸紧张的样子，叶薇忍不住有些好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点儿小事儿啊。其实也没什么打不了的，你们以管理的答复不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是因为这些药材其实不是用来制药的，而是一些平日里泡水喝的，用来强身健体的药材罢了……” “哦？强身健体的方子？”季管家文言眼前一亮，忍不住道，“不知道这方子我家少爷他用着合不合适？” 叶薇见他恨不得把自己脑袋里所有药方子都掏到自己兜里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于是叶薇便开口道：“我知道季管家，你想要说什么，可是这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所以调理身体所需用的药材也不一样，按您家少爷的身体状况之前，我配给他的六安茶和提升汤已经是非常合适的了。而我跟您请您帮忙采购的这些药材是针对我们兄妹几个的。也不怕您笑话，你也看得出来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属于营养不良的症状，这些药材，是用来补我们的虚弱之症、提高免疫力的，而且还要按照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随时调整，实在是不适合您身边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这种药材是专门为穷人补身子的，你季管家和你家少爷都是锦衣玉食，实在是不适合这些药材。 季管家原本听叶薇这么一说，知道自家少爷用不了这药方，原本是有些失望的，可此时听叶薇解释完之后，他脸上却露出迷惑的神色：“敢问姑娘这面一粒是什么东西？” 糟了！ 叶薇忍不住咂舌，自己刚才说的太顺口，一不小心竟然把现代用语说出来了。可此时叶管家问了他，却不好不说，于是边直接了当的道：“不瞒您说，其实所谓的免疫力只是我自己私下的叫法而已，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身体里长期处于半饥半饱状态，所以身子有些虚弱，低档不住风寒痢疾之类的疾病。这药材长期泡水喝。可以让我们的身体更加强健，不被这些疾病所侵染，不过我之前也说了，这是针对我们几个人的身体情况配置的，对其他人用反倒没什么效果。” 叶薇解释的很清楚，季管家也明白了，他失望之余，却心中却更加坚定了，叶薇背后有高人指点的想法，不然的话，以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又能发明出免疫力这种词儿来？ “既然这样，倒是我唐突了。”季管家笑眯眯的道，“那我能不能在这里跟叶姑娘讨个便宜，看看我这身体需不需要，平时喝点什么药茶，也调养一下？” 说完之后，他还真煞有介事的挽起袖子，将手腕谈到叶薇面前，做出一副等着大夫看诊的样子来。 叶薇见状忍不住有些好笑，这季管家自己家里就是开药铺子的，身体要是真有哪里不适，第一时间便会有大夫跟他说了，哪里还用得着特地跑来找自己看病？ 这老狐狸之所以这种行为，也不过是故意想要有心要哄自己开心罢了，不过既然是这样，虽然心里清楚，叶薇却也领会到了对方的好意，于是笑眯眯的道：“我看季管家的身体倒是好的很。只是现在已经入秋，您这时不时地，总会有些咳嗽，对吧？” 叶薇这话一说。季管家忍不住一愣。 还别说，他能吃能睡，身体一向不错，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上秋就有些咳嗽，尤其是到了晚上，咳嗽得更加厉害。 他之前也曾经找回春堂的大夫们给自己诊脉，可是那些人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只给开了些止咳的药，他吃了也不见好。 第128章 多多提点 此时叶薇竟然只是看着他就能准确的说出他有些咳嗽的症状，这怎么能让他不觉得诧异呢？ 叶薇看出了季管家心里的惊讶，于是便笑笑道：“季管家想必对于医术也有些了解，自然知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其实除了切脉之外。望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真正医术厉害的人，只观察人的气色举止，便能知道对方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所以这其实算不了什么，都是基本功罢了。” 叶薇这边说的自然，那边季管家听得嘴角直抽抽：光只看就能知道自己有什么病症，还说是基本功学的？ 他可是在镇上住了几十年，那叶海英有几斤几两心里实在是门清，这小丫头说自己医术跟父亲学的，骗谁呢？ 叶薇自然之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可是他倒是觉得无所谓。 原本就是，什么继承了父亲医术，不过是她糊弄家里人的一种说法而已，她连叶泓宇都瞒不住，又怎么回指望季管家这种老油条来相信？ 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要面上不戳破就可以了，实在没有必要追根究底，要的就是个结果，不是吗？ 于是叶薇非但没有在季管家那明显的眼神中退缩，反而直直的把目光迎了过去——我就理直气壮的找借口了，你又能怎么样？ 这小丫头，真的很有意思！ 季管家心中有些好笑的不行，面上却轻咳了一声，神色一整，道：“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叶姑娘能一眼看出我身体上的不适，那还劳烦你给开个方子，我的身体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像我这种整日里在少爷身边当差的，咳嗽多了，扰了我家少爷的清静，便是罪过了。” 你老人家天天东奔西跑，忙着替你家少爷赚钱，算计人，哪有时间整日里待在你家少爷身边扰了他的清净？ 叶薇这些日子闲着没事没少跟叶泓宇聊天，也听对方说了不少这县城里面的事情，自然，这其中关于季管家和季云鸿如何在商场大杀四方的八卦也听了不少。 此时见季管家说的煞有介事，忍不住心中有些好笑。 不过她到底也没有戳破季管家的谎言，而是相当配合的道：“其实叶管家的病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您体内有些湿热之气，在现在外面天气寒冷，您出门的时候免不了侵染寒气，这冷热一冲导致肺气，肺经不顺，才会引起咳嗽。” “您只要回去每日早起睡前白梨三片，蜂蜜一匙。再配上清竹绿幕各一钱，用沸水冲泡半刻钟，每日早起睡前喝上一杯，很快便会好了。” 季管家虽然之前在叶薇面前诉苦，但其实他也没说错。季云鸿本身身体就不好，所以家主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儿子的身体，平日里只要有下人稍微不舒服，便不让他往季云鸿身边靠，就算自己这个管家也不例外。 所以这几天自己虽然咳得厉害，但在季云鸿面前，却始终极力忍着，时间长了，难免憋得难受。现在这个小神医给了他一个方子，若是能治好。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送走了笑眯眯的季管家，叶薇也开始心情很好的整理对方带来的东西—— 首先便是那五锭银子，要和对方给他的合约一起收好。其次便是对方送来的笔墨纸砚，这么多的数量，显然是不能一起拿回去的，不然的话，被其他人看见，怕是又要引起一阵风波。 最后在小五亮晶晶的眼神下，叶薇选了两只狼毫笔和一块墨锭，以及宣纸若干，放进了他背来的小布包里，准备偷渡回去。 然后便是对方送来的药材，这个倒是没什么难得，只要简单的烘焙一下便好了。 叶薇一边整理对方送来的药材，一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季管家也是会做人的，想出了这么一个技术入股的方法，虽然利润分的少了，但是自己只要拿出药方，便能一直有两成的利润，也的确是给自己省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现在大房正想办法脱离叶家肯定是需要的资金的，辛苦些也没什么，可对方说的也对自己要是没有这份合约的话，只怕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要疲于赚钱，而无暇他顾了。 而现在有了这份合约，自己只要关注季云鸿的病情就好了，省出来的时间还可以想些其他的事情。 这边叶薇和小五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当天下午，叶海新已经为了能够把她们从大房挪出去，而找到了方鸣。 “叶二叔？您特地到书院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方鸣的表情有些疑惑，他虽然很少见到叶海新，但毕竟从小和叶薇定亲，对于面前这位叶家二叔的情况自然是了解一些的，对方和自己想来两不相干，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自己头上来了？ “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忙着准备秋闱，有些辛苦，恰逢今天去买参考题，得了空所以过来看看你。”叶海新说着，摆出了长辈的慈祥微笑，并意有所指的道，“毕竟将来都是一家人了嘛，也该亲近亲近。” 这一家人三个字镇的方鸣心里一颤，赶紧解释道：“叶二叔，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一向将薇儿当作妹妹看的，我……”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你和薇儿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情同兄妹的。”叶海新打断了方鸣的话，随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说起来，你之前总在大哥铺子里，似乎和茵儿也挺熟悉的？” 见叶海新提到叶茵，方鸣的心里又是一沉。他张开嘴想解释些什么，不留叶海新压根没给他机会，而是继续道：“说起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要秋闱了，你准备得如何？” 见叶海新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方鸣心里轻松了不少，赶紧答道：“这……侄儿天资愚钝，科考之事，也只能是尽力而已……” “哎呀，你这孩子这么说就有些太过谦虚了。谁不知道方家二少爷也是咱们十里八乡有名的少年天才。这次秋闱你好好努力，想来中个秀才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爷俩一个秀才，一个举人，也有个助力不是？” 叶海新这么一说，方鸣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叶海新的意思。 现在学子中都传遍了，有一份可以让秀才必中举人的参考题，这叶海新找到自己，显示点明了自己去买那传说中看完之后必中的参考题，又隐晦的提起叶茵，最后又点名说是自己人，这话里话外的不过是示意自己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家里曾经想要向叶茵提亲的事情，这是来问结果来了。 平心而论，他是喜欢叶茵这个温柔懂事，长的又清秀可人的女孩子的，原本他也打算娶对方过门。 可谁知道，原本已经商量好了的事情，在和叶薇退婚之后，他娘却又临时反悔，不愿意上叶家提亲了。 他作为儿子，自然是明白他娘的想法，说到底也不过是嫌弃叶海利两口子是商人，觉得叶茵出身不好，所以想要反悔罢了。 原本他心里也有些犹豫，可是叶海新的话却猛然的提醒了他，叶茵的出身虽然不好，可他二叔叶海新却是个确实中了多年的秀才，而且这次对方又买了参考题，将来是个板上定钉的举人，自己娶了她，也就是娶了举人的侄女，似乎也并不丢脸。 而且刚刚叶海新虽然没明说，但是他心里也早知道，就算今年自己能中秀才，和对方这个板上定钉的举人相比，那地位也是相隔的天差地远，毕竟举人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了。 若对方有心打压自己，随便下几个绊子，让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更进一步，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苦读多年，实在没有一个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身份门第而去得罪未来的新贵。更何况他本身也是相当喜欢叶茵的温柔识趣的。 想通了这点之后，方鸣便彬彬有礼的向着叶海新作揖道：“是，小侄谨听叶二叔教会，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还望叶叔叔多多提点。” 见对方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叶海新心里也很高兴，只不过他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的说了一句：“人生说四大喜事，酒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前两项都是看天意，不过这后两者倒是可有意为之……” “既如此，那小侄就多谢叔叔吉言了。”方鸣对着叶海新一拒到底。 “无妨，也不是外人。”叶海新看着方鸣，给了对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不过这双方结亲纳彩，也是个挺琐碎的事情，宜早不宜晚。最近也有不少媒婆上家里来给因而提亲，叔叔是看中了你，还希望你能早早定下来，也免得将来为了秋闱伟的事情分心。” “叶叔叔，您放心吧。”方鸣一口答应道，“小侄回家就跟母亲说，明天一定拍让媒人去登门提亲。” 第129章 捡了芝麻丢西瓜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方母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儿子，“明儿啊，你是不是疯了呀？娘不是早跟你说了，秋闱之前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怎么今天刚从学院回来，你就跟我说，让我赶紧派人去叶家提亲？” 方鸣有些不太想说今天被叶海新找到书院里的事情，毕竟之前说好了向叶茵提亲，可自驾却一直没有动静，说起来还是自家没有遵守承诺，总觉得有些心中羞愧。 见方鸣没有说话，方母有些着急：“儿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婚事的事情先不急！你好不容易跟叶家那四丫头退了亲，怎么还就非那三丫头不可了了？” “娘，我没说非他不可，只是这事儿之前是说好的……” “说好的又怎么了？他叶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叶海英在世的时候，好歹在银钱上还能给咱们家当个助力，现在呢？叶海英没有了，那叶家老三赚的那点儿银子，还不够那一大家子花用的呢？你还指望着那叶茵给咱们什么加什么帮助不成？” 方母看着自家眉头皱的紧紧的儿子，苦口婆心的劝道，“鸣儿啊，你就听娘的吧，娘是不会害你的，我跟你说，那十里屯的周家，之前让魏婆子上门了，说他们家有心想要把女儿许配给你。那周家可是有名的地主，家里光上好的田地就有一百多亩。人家还承诺将来周家小姐过门之后，给三十亩地，作为你们小两口的私房。那可是二百多两银子啊，难道不比他一个账房的女儿好的多吗？你怎么偏偏就非死盯着那叶家丫头了？” “周家小姐？”方鸣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母亲说话，可在听到说周家小姐的时候，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娘，你不是吧？你真打算把周答应周家这门亲事吗？那周家小姐可是可是个麻子脸呀！” “麻子脸又怎么了？这女人关起门来不都是一样吗？再说了，人家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自己是个麻子脸，将来你再找人收房子后。他还能说出什么来不成？”方母撇了撇嘴说道。 “不行，娘！反正我不同意！”方鸣想也不想的，便果断的拒绝了起来。 方鸣见到自己母亲打算开口说他不孝顺，连忙说道，“你也别说了。您就听我的，赶紧找人去叶家提亲就是了。” 方母原本对于方鸣的态度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似乎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儿子虽然与叶家那三丫头有些来往，但似乎之前并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去人家过门，今天突然回来说着这说这些话，还催自己，赶紧让媒婆上门提亲，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事情呢？ 该不会自己让媒婆去传话，说让叶家拿银子的事情被儿子知道了吧。 见母亲脸色白一下红一下的不说话，方鸣也无奈的很，只能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不想说的，可是到如今也不瞒着你老人家了。” 说着，他将白天叶海新去书院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说起来这件事情终究是我们退婚在先，又答应了三房的婚事在后，此时出尔反尔，终究只怕最后会落人口实。” 见方母还要开口辩驳，方鸣又赶紧补充道：“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说到底，您终究还是对外面的事情不了解，您只看到了那周家的家底比叶家厚，可您却没想到那那周家虽然有钱有地，可子孙却是不争气的。他家最小的儿子都已经快三十岁了，可是家里却连个童生都没有！叶家虽然现在看着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但您别忘了那叶二叔可是身上有秀才功名的，而且据说今年他又买了参考题，那可是去年所有买过的人都中举的好东西。等叶二叔秋闱之后中了举人，就能捐个官了，那可就和我们这些读书的学子又不一样了……” “您看，叶二叔今天上门来找我暗示这门亲事，以后成了亲，自然也不会对我们不闻不问，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帮衬和俺们家不是吗？如果咱们不同意，便是不给他这个面子，到时候等他发达了，随便找点借口给我们下绊子，那我儿子这一辈子的前程就完了。” 方鸣的这番话让方母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啊，她之前光想着周家的家底身后，将来娶了周家姑娘之后，可以在银钱上资助一下自己的儿子，可他没想过钱财乃身外之物。 说到底，儿子将来要想做大官光宗耀祖，还是需要有人在上面拉拔，他要求儿子放弃叶家，转而同周家结亲，岂不是放弃了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方母不由得有些后怕，自己精明一世，怎么会做出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呢？ 想通这一关键之后，方母赶紧道：“对！儿子，你说的对。是娘想岔了，这周家的亲事不成，咱们还得娶叶家的闺女！好在这叶家三房的闺女是个好的，他家虽然赶不上周家，但是家底子也不差什么，也不算亏待了你。虽然她三房商贾出身，但有叶海新这个身上有功名的叔叔在，也不算亏待了我儿子。” “只要你能想通这件事情就好了，”方鸣见方母松了口，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知怎的之前能够顺利和叶茵在一起的喜悦，确实冲淡了不少。 “既然您不反对了，那就抓紧时间去叶家提亲吧，毕竟叶二叔今天已经亲自找我了，以后要和他打好关系还是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才是。” “放心吧，娘明天就找媒婆上叶家去提亲，这件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要安心准备秋闱，娘保证你考试过后能顺利的把那叶茵娶回家门。” 话虽这样说，方母到底是为了这事心里存了疙瘩，那叶家姑娘也是个心里有数的。见自己家这么长时间没上门提亲，竟然搬出了叶海新来找自己的鸣儿，说到底也是还是被商人出身的爹娘给交出了奸猾的心。 等她过了门，自己这个婆婆说不得要好好教他，该怎么为人妻，为人媳，免得到时候做出了什么事情，给他方家丢脸。 方家母子在这边琢磨着，第二天找人上叶家提亲的事情，而同一时间，叶海新则在吃饱喝足之后，放下了碗筷，开口道：“爹！娘！我有个好消息想跟大家说。” 叶老爷子闻言一愣，自己这个儿子早上才从老婆的手里拿了三百两银子走。这会儿又说有好消息要跟大家说。 不用想，他所谓的好消息，肯定就是成功的买到了参考题，这次秋闱已经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红菊这件事情了，可是这个消息对于叶老爷子也好，对于叶家人也好，都已经是几乎被听烂了的，根本就不新鲜了。 再说，老二平时没什么进项，现在一下子花了家里这么多银子，也老一也觉得自己这一碗水有些没端平，心里毕竟也有些理亏，于是便打断了叶海新的话。：“老二啊。要是你读书上的事情就不用说了，爹相信你这么大年纪了，你心里也有数，你跟我们这些人说屋里也没有几个听懂的。” “爹，您看您想哪去了？我说的不是我自己的事情。”叶海新笑眯眯的道。 不是老二自己的事情？ 叶老爷子一愣，说实话，这段时间先是泓宇受伤，随后老二一家搬回来，然后又是四丫头上吊这前前后后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此时老二突然说有好事。让也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好事儿啊，你说说看。” “说起来这事儿和老三都有些关系，”叶海新说着看了叶海利一眼。 叶海利被他看的心头一跳，放在桌子下面，拿着筷子的手也忍不住微微握紧，：“二哥，你别说笑了。我有什么好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要不说这也是巧呢？“叶海新这些年读书不大成器，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和自己这个一向看不上的三弟如出一辙，他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这不是今天去县里了吗？想着办完了正事之后去趟书院看看以前的同窗还有先生。谁知道就这么巧，竟然碰到了一个熟人。” 叶茵原本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面扒饭，此时听到叶海行突然提起县里的书院，她忍不住心头猛的一跳，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叶海新，心也突突的跳了起来。 叶海新有些好戏谑的看了眼自己这个三侄女，又接着道：“说起来这人和咱家倒也有些亲缘，不是别人，正是那方家的二小子方鸣。” 听到方鸣的名字，叶茵终于再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手里的筷子也拍的一声掉到桌子上： 二叔他竟然碰到了鸣哥？ 他和二叔说了些什么？ 二叔之前说是有好消息告诉大家，难不成是鸣哥他说要和自己……？ 第130章 有着落了 叶茵这么一想，心更是抑制不住的普通普通跳了起来，脸颊也由原本的白皙逐渐变为了通红。 那边叶老爷子似乎也有点回过味儿来了，赶紧催促道：“老二，你有话就赶紧直说，别在这吞吞吐吐的吊大家胃口。” “是！爹！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碰到了方家的二小的方鸣，他跟我说对咱家三丫头思慕已久。而且跟他娘商量过后，马上便要前没人来咱们家提亲了。爹，您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当然是好事。”叶老爷子听了这个消息，心里顿时一松。 之前方家退婚的时候明明说好了，退了薇儿的婚事，转而求娶自己家三房的孙女叶茵，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却一点儿动静没有，他还以为方家于是打算悔婚了，谁知道突然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 而此时一直低着头吃饭，没有说话的张氏也突然开口道：“老二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了娘！”叶海新一脸恭顺的道，“这可是家里的大事，我哪敢生口胡言呢，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就是骗谁也不能骗您老人家不是。” 这儿女亲事原本是喜事，正常作为祖母的应该感到高兴的是，可这张氏听了叶海新的话，非但没有面露喜色，反而板起脸哼了一声：“他方家终于想起这件事情了，我还以为他不想跟我叶家结亲了呢，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这是压根没把咱们叶家放在眼里！” 说完之后，张氏还对叶海新道：“老二啊，你要是再看到方家那二小子，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没有？这还把我们叶家放在眼里了吗？这什么人家？” 娘呐，您老人家到底知不知道咱们叶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要不是我亲自出面去找那方鸣，只怕是对方压根儿就不想再提跟咱们家结亲这茬了。 叶海新心里暗自对张氏的看不清形势有些好笑，但对方毕竟是他的母亲，又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他还能跟自己亲妈讲道理不成？ 于是，面对一脸矜持的张氏，他也只能哄道：“行了，娘，我知道了，那方家二小子也认错了，他也跟我解释了，他家根本没有想要悔婚的意思，主要是他娘一个带着孩子不容易，最近又赶上秋闱，所以有些疏忽也是难免的。既然他已经道歉了，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错，您就大人大量了，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其实张氏的性格在现代人看来就是矫情，喜欢平日里被人捧着，哄着顺着。心里才会舒坦，但你要说他有多深沉的心思，那倒也没有。所以叶海新言语上这么捧了几句。他之前对方家迟迟不来提亲那点不满，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饶是如此，她依旧还是板着脸道：“那既然方鸣都跟你说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到底什么时候上来提亲？聘礼给多少？” “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吧。”叶海新道，“我之前跟那小子接触不多，今天一看，倒也是个中规中矩的人，倒也不是那背信弃义的。我听他的意思是，这两天就找人来咱家提亲，然后等秋闱结束后，他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到时候赶在年前，娶咱家三丫头过门。娘，您看，他一个读书人，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自然是不会变了” 蒋氏一听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她一把将坐在身边的叶茵搂在了怀里，嘴里叨咕了一句：“我可怜的茵儿啊，你也算是终于苦尽甘来了。” 毕竟事关自己的亲事，蒋氏这个当娘的喜形于色，叶茵倒是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于是她就算心里面乐开了花面上也只能低低的喊了一声娘，然后一点羞涩的到在蒋氏的怀里。 这边三房蒋氏母女听了这个消息，系在心头，那边王氏见状却是心里一酸，她也想挤出个笑容，可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是她为人不善良，见不得别人好，只是实在是原本方家这门亲事应该是她女儿的，若不是夫君去的早，那么现在得到消息要准备婚礼得人应该是他的旋儿才对呀。 想起之前叶薇因为退婚的事情，偷偷在半夜上吊，被救下来的时候，面如金指，几乎奄奄一息的样子，王氏心里更是如同刀绞一般。 王氏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叶薇坐在王氏身边，自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情绪，她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轻轻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王氏的手以示安抚。 此时叶家的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自然无人顾及大方两人的小动作。 而叶海利更是高声道：“说起来也是缘分，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偏二哥今天去了一趟书院，便得了这么个消息，说起来，二哥也算是茵儿的媒人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得好好敬你一杯！” 说着便便拿起酒壶给叶海新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道：“来！二哥，感谢的话就不说了，在这里，我祝你一次次秋闱，心想事成，顺利高中，将来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说完之后，叶海利一仰头，整杯酒就这么倒进了嘴里。 自己这个三弟不愧是在县里给人做账房，见过大世面的，说话就是好听，叶海新此时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喜欢听这些吉祥话，看叶海利也顺眼了起来。 此时见对方将酒喝了个一干二净，叶海新也来了兴致，大声道：“来，老三！咱们兄弟两个喝一杯！”说完之后，便也将杯里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兄弟二人心知肚明的喝了一杯酒，叶海利将酒杯放在桌上，转了转眼珠，开口道：“现在二哥马上就要高中举人，而我家三丫头的亲事也有了着落，看来咱们叶家这霉运究还是要过去了，将来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我这心里真的是高兴啊！” 第131章 有钱的出钱 这话叶老爷子倒是爱听，话说哪个当家长的不希望家里日子红红火火，子孙个个有出息过得一天比一天好的？ 于是他忍不住夸了点头，赞同道：“对，老三说的这倒是实话。” “既然都觉得我说的是实话，那我就腆着脸再多说两句！”叶海利见老爷子终于搭话了，立马来了兴致，顺杆爬道，“说起来之前咱们泓宇受伤了，我真是感觉天都要塌了。好在还有二哥在这里撑着，咱家也还有希望，就说这次，要不是二哥在，他方家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就上门亲，说到底，一大家子过日子，没个顶梁柱，终究还是不行。” 叶海利这话又说到了叶老爷子的心坎上，闻言忍不住连连点头。 见叶老爷子没有反对，叶海利又顺势说道：“所以说一千道一万，现在咱家头等的大事不是三丫头的婚事，而是二哥这次的秋闱！只要二哥能够顺利考中，那咱们老爷家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叶海利这么一说。叶老爷子还没来得及答话，张氏突然插口道：“的那考题不是已经买了吗？还有啥顺利不顺利的？要是不顺利的话，那三百两银子不是白花了吗？” “哎呀娘，你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叶海利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放下酒杯，心满意足的道“那虽然有了参考题，但最后这试题答成什么样子，也还看二哥自身的学识和功底的。我二哥这么多年寒窗苦读，马上熬到头了，要是因为最后这段日子出了岔子，那岂不是让人悔死了？” “嗯，老三说的这话也在理。”叶老爷子点点头道，随后他又吩咐张氏，“着过日子总有特殊的，你也别太省着了，从明天开始多拿出点钱来，给老二开个小灶，他想吃点什么顺口的，就让老二媳妇给做，左右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点儿银子咱家还花得起。一切都为老二开路！” 对于老爷子的吩咐，张氏虽然心里有点不太愿意，但是却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行，我知道了，明天开始，嗯，给老二一天两个鸡蛋，三天买一次肉菜。保证营养足足的。” 蒋氏得知了自己女儿的婚事，有了定论，心里正高兴着，此时见张氏这么一说，也便跟着凑趣儿道：“前些日子我娘家嫂子说她家里要杀猪，我明天回去看看，要是已经杀了，回头我让人捎个信儿去，让他帮着留点儿大棒骨。那东西虽然肉不多，但煮煮得烂，熬的时间长了，那白汤最是滋补，倒是很适合二哥，二哥每天辛苦念书补身子。” 对于蒋氏的凑趣儿，张氏只是瞟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而那边杨氏却坐了过去，亲热的抓着蒋氏的手拍了拍：“哎哟，那真是劳烦三弟妹了，二嫂永远记得你这份心思，以后也肯定念着你的好。” “哎呀，二嫂，你看你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咱们都是一家人，看谁好心里不高兴啊，这不都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吗？” 蒋氏说着不知道怎么了，又转头将目标对着王氏：“大嫂，您听见娘说的话没有？这离二哥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月了，我们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您看您这大房出点什么呀？” “啊？我……”王氏没想到，蒋氏会突然将矛头对准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往日，她手里一个银钱都没有，自然推说手里没有钱，便混过去了。 可现在大家都知道，叶薇将叶茵的镯子当了十两银子去给叶泓宇看病，之后手里还剩下八两多银子。 若是换了往日，被蒋氏这么一起哄，她肯定便想也不想的便答应出点银子，买些吃食给叶海新进补克，以息事宁人。 可这段时间王氏毕竟还是在叶薇的潜移默化下有所改变，也知道这银子是叶薇赚来的，就算说是大房的共同财产，她也不能自作主张的就答应把银子拿了出去。 问题是，王氏就算心里不愿意，却是个嘴笨的，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咬紧了牙关，鼓起了勇气，拒绝蒋氏的要求。 于是，接下来，叶薇便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两年因为生活环境而被欺压的，胆小的话都不敢大声说的王氏，破天荒的开口拒绝了蒋氏的提议：“三、三弟妹，你知道的，我手里没有什么银钱。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我保证，二弟这边要是有什么活，我可以带着孩子们一起帮忙。” “行了大嫂，别在那光走光嘴上说的好听！”蒋氏女儿的婚事有了着落，心里正得意的很。整个人也变张扬了起来，听王氏的话，忍不住撇嘴道：“二伯这边有什么事情，那也应该是二嫂她帮忙，也轮不到你这个隔房的大嫂来出面吧，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出银子呗。还说什么手里没有银子。你可别忘了，之前当了金镯子得的那八两多银子还在你手里放着了！” 王氏一听蒋氏果然是要打那八两银子的主意，忍不住抬头就要辩解，那银子是将来留着给叶泓宇看病和补身体的，不能乱花。 却不料，叶海利却陡然接过了话茬，他也没有和自己这个寡嫂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呵斥自己的媳妇道：“行啦，蒋氏，你快点给我住嘴，娘们家家的怎么哪都有你呢？” 说完之后，他又赶紧冲着王氏道：“大嫂，对不住，你看，这都是我平时在家的时间少，你弟妹性子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实话，这些年往蒋氏当着众人的面儿欺负王氏次数也不算少，叶海利可是从来没有出头说过什么，此时他竟然破天荒的呵斥自己的媳妇，为王氏出头，这就让王氏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出口的话也跟着结巴：“没、没有，三弟，你客气了，只是我的手里实在是……” 第132章 说重点 “行了，大嫂，你别解释了，家里都知道你手里也不宽裕，你们这房孩子最多，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谁还能惦记你手里那俩钱，那就太过分了！”叶海利笑得一脸牲畜无害，“不过二哥考试，也是全家的大事，正所谓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就错出力呗！” 王氏一听不用拿钱，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就是帮忙干些活吗？ 她这些年家里的活也没少干，实在算不得什么。 于是王氏赶忙点头道：“没关系的，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帮忙！” 其实，叶海利说话开始，叶薇就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此时王氏稀里糊涂的这么一承诺，叶薇本能的在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开口补救道：“娘，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咱们家有事的话，出钱的有三叔，出力的话，这不还一大家子人了么？怎么就轮到你一个嫂子和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出这个头儿？三叔他跟你开玩笑，你没听出来吗？还这么认真干什么啊？” 叶海利咬牙。 他这个四侄女儿，虽然年纪不大，脸上也有缺陷，但这脑子硬是不白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他刚刚差点把王氏绕进去，这被叶薇三言两语的，又捞出来了…… 叶海利打量着叶薇，心里赞叹道：这要是自己姑娘就好了，不过再怎么欣赏，也毕竟不是自己的闺女，该下手的时候那肯定是不会手软的。 再说了，他好歹也是叶薇的长辈，小丫头胡乱插一句嘴，自己也跟她说不着，不是吗？ 心里这么一想，叶海利便直接忽略了叶薇的想法，他甚至没有再继续和王氏对话，而是转身对叶老爷子道：“爹，你看这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为了二哥考试的事情，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就连大嫂这么不容易，也要主动提出要帮忙了。像咱家这么和睦的家庭上哪去找啊？” 叶海利这话倒是说到了叶老爷子心里，这人到老年图的不就是个儿孙满堂，家庭和睦吗？ 于是叶老爷子平日里严肃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但他嘴上却呵斥道：“胡说八道！你二哥忙着秋闱，你这当兄弟的帮一把也就是了，你大嫂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能帮什么忙？” “爹！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其实大嫂要是真有心帮忙的话，倒是真可以帮得上二哥的忙！”说到这里叶海利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叶海新。 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飞快的接触了一下之后，又各自转开，但心里却早已经有了默契。 叶老爷子一直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旱烟，都没有注意自己两个儿子的异状，而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唉？老三？你这话是啥意思？” “爹，我的心里的确是有点想法，只是不知道说出来合适不合适。”叶海利被叶老爷子这么一问，原来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开始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不知道合不合适，那就别说呀！ 叶薇一脸鄙视的看着这个身体的三叔，心里冷哼了一声。 叶海利这个人他算是看的透透的了，平时看上去像是一心在外面为家里赚钱奔忙，万事不管的样子，但事实上却是滑不留手，凡事只要不牵扯他的利益，他绝对不会开口。 这些日子她冷眼看着叶海利和叶海新这兄弟俩，关系也未必有那么融洽，可今天晚上却一反常态的额在众人面前兄友弟攻起来，这实在是有些怪异。 先是叶海新宣布了方家即将向叶茵提亲的好消息，随即又是叶海利鼓动着叶家上上下下为叶海新的秋闱做准备，两人之间默契的，竟像是早早便串通好了一半，她倒是要看看今天晚上这两人唱的是哪出戏？ 这边叶薇心里犯合计，那边叶老爷子忍不住了见叶海利这做派，心里也有点不太得劲儿，忍不住开口训斥道：“有啥事儿你就说！成不成的，这不大家都能商量着来吗？这吞吞吐吐的，还像个老爷们嘛？” 果然他这个爹就是看他不顺眼，要是同样的行为发生在他那个好二哥身上，只怕是这老爷子。肯定要三样六个的，求着对方说话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正式要紧，叶海利压下心里那点不快，开口道：“其实，我原本没想到，这不大嫂这么一说，我反倒想起来了，这两天晚上我盘账睡得晚，起来的时候总能看见二哥房里开着灯，估计也是累的够呛。” “所以我估摸着这参考题也不过是起个辅助作用，要是想要争取的话，只怕还是得下大力气才行。” 叶海利说这话叶海新倒是相当爱听—— 对呀，这张考题不过是个辅助作用，要是想中举，还得肚子里有真本事才行。 原本叶海新就想着，有些担心他买的参考题之后，家里人会认为他没什么真本事，能够中举完全都是因为家里花了钱的缘故，以后有事求他帮忙太过理直气壮。 可现在三弟这么一说，大家就知道了，他之所以能够中举，主要还是自身的努力，和那参考题虽有关系，但是也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 于是，叶海利一说完，叶海新便跟着点头道：“是的，三弟说的对，这参考题不过就是个参考，主要还是靠自己的学识和平时的积累。” “所以说嘛，我看二哥天天晚上读书到深夜，真是不容易，可咱家晚饭早早就吃完了，这哪有大活人熬到那么晚了，肚子还不饿呢？咱家里现在就一个大厨房，离二哥住的地方还远，要是真想吃点什么东西，还要重新起火热灶，怕不是麻烦的很，再加上二哥整天坐在桌子前面，只怕也难受的很，想要起来起来活动活动，可偏偏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只怕会冻感冒，到时候又耽误考试……” “行了，老三，你想说啥就直说吧，别在这絮絮叨叨的，一句话说不到重点！” 第133章 心冷 叶老爷子听叶海利来来回回，说的也不过是想要强调叶海新平时念书怎么辛苦，于是便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叶海利的话。“都是家里人，你掖着藏着有啥意思？” “爹，其实我也没啥意思！”叶海利说着看了一眼王氏，“大嫂，不也说了吗？她能帮忙的尽量帮，，就是觉得二哥他现在住在泓宇原来的房间看书啥的也不方便，要不让大嫂他们给腾个地儿啥？” “你说这话啥意思？啥叫腾个地儿？”叶老爷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就是换地方住啊！”叶海利又看了一眼叶海新道，“爹，您想想二哥回来的是仓促，你让他暂时住在泓宇的房间，倒也没啥说的。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等秋闱考完了呢？二哥中了举，你还让他住在原来那个小屋吗？而且等中了举之后，不管二哥他要不要继续往上考了，这差不多至少大半年的时间都得住在家里，过年的时候，我二哥家的侄子侄女肯定得回来吧，让他们住哪儿呢？一个大姑娘，一个小伙子，住在哪儿都不方便不是？说起来还得有个地方！” “再说我二哥最近晚上要复习。你不得给他找个宽敞的地方支个灶，这样我二嫂半夜给他做点夜宵什么的，不是也方便的多嘛？省得在大厨房，就算做好了一路端过来，不冻的冻凉了，那还怎么吃呢？” 叶老爷子在这琢磨叶海利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边叶薇却彻底无语了—— 她还没想着怎么出口说分家呢，这有人就开始惦记着把她从自己的房子里面赶出来了？ 看看刚才叶海新和叶海利兄弟俩那心知肚明的眼神儿，只怕这俩人是早已在私底下串通好了，这个真是一刻都不想耽误。 叶薇心中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他刚想开口，不料那边叶泓宇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哦，三叔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大房现在搬到我原来住的那个小屋子里面去？二叔和二婶两个人住到大房的几间屋子里来？” “哎呀，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因为知道叶泓宇没有了前途，叶海利对待自己这个大侄子也没有了之前的和蔼，闻言他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年轻人毕竟想的不周到！你爹虽然不在了，可家里的长辈都在，你听我们的安排就行了！家里的事情不用你管那么多！” “哦？三叔觉得我想的不周到，那你想的就周到吗？照你的说法，二叔和二婶两口人和我暂时还没搬回来的弟弟妹妹住在西边几间屋，也就是我们大房现在住的地方。”叶泓宇忍不住说道，“而我们大房的人，搬到现在二叔二婶住的地方！也就是说。你让我娘带着我们兄妹四个人，挤在二叔二婶两个人住都觉得有些拥挤的地方，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叶泓宇顿了顿，接着说道。 “更何况我已经成年了，一个成年的儿子和寡居的继母住在一间房里合适吗？这就是三叔你所谓的体贴？这就是你三叔你所谓的周到？这就是二叔读了郑这么多年书，积攒下来的学子风度，文人风度？你……” “行啦！泓宇。这话是你三叔说的，跟你二叔有啥关系？你这年纪轻轻的孩子还是性子急，说话也不合计合计！”叶老爷子原本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妥，可是此时见叶泓宇在反驳叶海利的时候，竟然带上了叶海新，便再也忍不住的出来开口训斥。 叶泓宇这段日子本来就被叶家人的所作所为弄得有些心冷，对二房三房的人厌恶至极，对叶老爷子和张氏两位老人，也不过是剩下点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的情分罢了。 此时叶海利都已经串通叶海新两人要将他们整个大房赶出去了，叶老爷子竟然还维护着这两房，甚至因为他的一句话不中听而出演训斥，这让叶泓宇那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温度也几乎是降到了冰点。 他冷笑了一声，刚想再说什么，那边一海利见状不好，也赶紧打圆场道：“哎呀，你看都怪我，说话也没个轻重，还有，泓宇，你这孩子也是的，话明明是我说的，往你二叔身上扯什么呀。毕竟你二叔要考试也没有错不是吗？你也不能因为他可以参加秋闱，就心里不舒服啊！” 叶海利这话说的就有点扎人了，他明明知道叶泓宇今年是非常有希望考中举人的，却因为伤势而不得不放弃秋闱和将来的仕途，此时却故意拿出这个话来说，就是想要让叶泓宇心里不好受。 叶泓宇虽然得了叶薇的承诺，知道不会永远远离仕途，但毕竟今年的秋闱已经注定和他无缘了，所以叶海利的话还是成功的让他心里感到了针扎似的疼痛。 他双手握着拳头，刚想再度开口，不料叶海利又再度开口了：“你这孩子就是性急，我也没说让你们全部搬出来啊，只是住的地方稍微调整一下就行了。毕竟你二叔住在这里的确是不方便，现在咱家里还是要以他的事情为重！” 叶老爷子原本不想答应这个事，可他转念一想，叶海利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这老二天天晚上念书念到那么晚，杨氏来回做吃的的确不方便，而且老二不管这次中不中，看来都是要在家里面住上一年半载的，现在两口子住在自己屋子旁边还行，可过一阵子，她家的两个孩子还是要回来的，总不能到时候一家四口都挤在一块儿吧？ 这么一想叶老爷子便拍了拍叶泓宇的手，道：“泓宇啊，你先别说话，这个事咱们再商量，听听你三叔是怎么说的，你放心，不管怎么说，你是咱老叶家的长子长孙，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叶老爷子毕竟是长辈，长辈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泓宇自然不会不听，只是，对于叶老爷子说不会让他受委屈这话，他却已经是根本不会再相信了。 第134章 有力出力 “就是嘛，要我说啊，泓宇你虽然中了秀才，但毕竟还是年纪小，阅历浅遇到事儿沉不住气，以后还是多磨练磨练才行啊！”叶海利有了叶老爷子的支持，顿时又抖了起来。 他平日里心理自卑，总是把自己摆在比读书人的低的位置上，此时见有机会对叶泓宇说教一下，语气里竟然听出那么点洋洋得意来。 “行了，你也别磨磨唧唧，说些没完没了的废话，有什么办法你就赶紧说成不成？大家都等着商量呢！”毕竟是自己放在心上疼爱了多年的大孙子，见叶泓宇被叶海利挤兑，叶老爷子心里也不得劲，这边安抚了叶泓宇之后，回头便给了叶海利一棒子。 叶海利也无所谓，说实话，这些年他被叶老爷子训斥的习惯了，这一句两句的根本不算啥。 于是，在叶老爷子说完他之后，依然嬉皮笑脸的道：“其实泓宇是想的太多了，我从来没数过，要让大房所有人都挪出来。其实原本泓宇住的屋子也不算小，不过是放了书桌和书柜，所以看上去挺挤的，如果把书柜和书桌都搬出去，只是让大嫂带着大方的两个侄女住过来住着，其实刚刚好。” 之前为叶海利隔出来的小屋到底有多大，叶老爷子一家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这老爷子自然也明白，虽然那房间比王氏现在住的西屋主间看上去小了不少，但是像叶海利说的，把书架和书桌都挪出去之后，王氏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住在那儿，倒也不是真的住不开。 事情既然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叶老爷子便再一次的重视了起来，他点燃了手里的烟袋锅子，狠狠地抽了两口，吐出一口烟：“海利，你继续往下说！” 得到了爹的支持，叶海利自然心里胆子大了不少，继续道：“至于二哥二嫂吗？肯定是住在西屋的主间里面，次间呢，原来是泓宇住的地方，我看也别折腾了，就把那书架和书柜挪到次间去，稍微拾掇拾掇，给二哥当书房，这样二哥还能专心念书，免得他晚上温书的时候有二嫂在旁边，多多少少还是会对他有些影响。” 这倒是！ 叶老爷子没说话，但心中却暗暗点了点头，他虽然以为祖上的关系，没有资格参与可靠，但是却也在年幼的时候跟着祖父读过两年书的，自然也知道，在看书的时候身边要是有人在，肯定是要分心的。 正因为如此，他边认可了叶海利的说法，觉得为了叶海新着想，的确不能再让老二两口子住在一间屋子里挤着。 但问题是…… “那泓宇呢？西屋的次间现在是泓宇住的吧，你把泓宇从现在的屋子里挪出来，让他住到哪儿去呢？”叶老爷子还是关心叶泓宇的住处。 “爹，你怎么忘了，西屋除了主间和次间之外，不是还有一个里间和一个仓房呢么？”叶海利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之前帮泓宇搬家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大嫂那边也没什么东西，仓房都空着一半，要我说，干脆把里间的东西都堆到仓房里，让泓宇住过去。虽然面积小了点，但是好在泓宇现在也不需要念书了，自然也不需要暑假和镯子之类的东西，就算小五住过去照顾他，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叶家的房子是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盖的，可自从叶海英成亲了之后，他一个公公，就没有再去过西屋，想了半天才想起西屋那边的确是有个里间的，只是…… “哎，我记得那里边儿不但看上去不大，好像还有些不透气吧。”叶老爷子有些犹疑的问道。 “哪里就不透气了？”叶海利赶紧道，“爹，您老忘了吗？那里间还是有个窗子的，虽然隔地面高了一点，但是现在正好是冬天，也免得冷风直接吹了人呢！泓宇现在这种情况，下地出门什么都不方便，住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养伤不是更好？” “可那万一要是冷了……”叶老爷子皱着眉头道。 “哎呀，那有什么的呀，这冬天哪有不冷的？真要是觉得冷，多加几个炭盆就行了。左右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了，还能委屈着泓宇吗？再说了那屋子别的没有，我看看还是挺大的，嗯，到时候泓宇一个人住不方便，再让小五过去陪他大哥不就是了嘛？” 说着，叶海利看了一眼叶泓宇，意有所指的道：“而且我看泓宇这两天去大房，这才住了多长时间？他们几个孩子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想来小五也很愿意陪着大哥住的吧？” 叶海利这话像是说的不经意，却一下子触动到了张氏的神经，张氏从王氏过门开始就看不上他，自然也看不上她生的几个孩子。 所以在张氏心里，叶泓宇就应该远着王氏，远着大房的几个孩子，这样才算是跟她一条心。 此时，听叶海新这么一说，说叶泓宇和王氏的几个孩子相处得不错，她顿时觉得不高兴了，脸也跟着呱哒一下撂了下来，开口道：“老爷子，我觉得老三说的有道理！现在家里这种情况，遇到啥事儿都得都应该给老二考试开路。要不就这么办吧！” 叶海利没想到竟然会第一个得了张氏的支持，赶紧道：“对呀，娘，我这个都是为了二哥，为了咱们家考虑啊！你看，为了二哥的考试，咱们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大嫂刚才不也说了吗？力所能及做到的事情，她肯定会帮忙，要不咱们就这么办吧！” “再说了，您看这冬天一天比一天冷了，您和爹年纪都大了，没事儿就别出门了，等嫂子住过来，你们晚上要过热水想哪或者是拿点东西什么的，还能让大嫂帮忙跑跑腿伺候一下，也算是彰显咱家大嫂的孝心不是？” 叶海利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完全凸显了他大公无私，只为了叶海新和全家考量的心理。 第135章 我不愿意 叶老爷子已经被叶海利给说服了，所以他有些犹豫的道：“那既然这样，老大媳妇，你是怎么想的？” 王氏被叶老爷子问的一哆嗦，他下意识的就想开口拒绝，可是叶老爷子既然已经发话了，她还真说不住口。 因为她心里清楚，叶老爷子竟然会这么问，肯定是心里面支持现在这个说法， 王氏心里面又难过又伤心，她觉得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几个孩子，甚至在丈夫去世后，连原本属于他们的房子马上就要被别人给侵占了。 看着屋里一张张或冷漠，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面孔，王氏的心里绝望的不行，她甚至恨不得自己当初跟叶海英一样死了才好！ 这边王氏面色苍白的说不出话，那边蒋氏心里却是快乐极了，她见王氏迟迟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大嫂，想什么呢？咱爹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蒋氏这么一说，王氏自然也不能不说话了，她知道从大局来看，她应该答应，可是她嘴唇开合着，怎么也说不出同意把房子让出来的话。 王氏也只能无助的看着屋里的众人，嘴里无意识的发出啜泣的声音。 蒋氏是个心里明白的，她见自家男人今天回来之后一反常态在帮二房说话，二房又带来了自己女儿和方鸣亲事的消息，一想就明白了两人八成交换了条件。 于是便跟着火上浇油道：“大嫂，你说话啊，不说话是不是代表同意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照当家的说法，咱们明天就把屋子拾掇拾掇开始搬吧。” 王氏闻言一张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想要反对，却根本没有勇气，只能全身颤抖着，咬死了牙冠不松口。 蒋氏见状心里更加得意，忍不住道：“大嫂，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根本就不想住在爹娘身边，不想孝顺伺候爹和娘？” “不！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不孝的罪名太严重了，王氏赶紧澄清道，“我怎么会不愿意孝顺爹和娘呢？” “那就是说你同意了，你同意搬到现在今年旁边的屋子里面。没事听爹娘的吩咐，伺候他们了？”蒋氏的这话说的不可谓不狠，几乎是用言语将王氏逼到了死胡同上。 如果他不答应，就是不孝顺，如果她答应了，那么他就要搬离住了十几年的房子，给叶海新夫妻腾地方。 其实王氏这么多年来，有什么苦也受了差不多了，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环境的好坏。 只是那房子是她嫁过来的时候就住进去的，她在房子里和叶海英夫妻恩爱多年，又为对方生下了三个孩子，她几乎这辈子所有美好的回忆全部都发生在那几间屋子里面！ 现在，这些人逼着她搬离那里，无异于是要将她的过去，将她的所有回忆全部都抹杀掉！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在残忍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让王氏最难受的不是这个，她主要是为了几个孩子。 如果按照三房说的那样搬走的话，叶荞和叶薇两姐妹还好，只是苦了叶泓宇。 这孩子刚刚才伤了腿，还要住在那个采光并不好的里间，就是正常人在那里住久了，心情都会烦懑，更何况叶泓宇这种突逢大难？ 这不是摆着孩子往死里逼吗？ 因此，王氏对于换屋子这种事情是千百个不愿意，即便全家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脸上，也硬是咬着牙，逗抖如筛糠一般，也没有说出一个好字来。 王氏这边咬牙顶着压力，可有人却见不得他好，张氏见王氏没有说话。于是便垂下眼，冷声道：“既然老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吧，今天先散了，明天我们在折腾，老三，你明天就都早点回来，赶在饭前收拾收拾吧屋子换了就得了。” 王氏是真的绝望了。 张氏的这句话不亚于将他推向了绝望的更深处，可是她即便身体都如筛糠，却还依旧咬牙挺着，不想后退。 因为这段时间在叶薇言行的潜移默化下，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叶海英走了之后，她便是大房的主母，大房所有的孩子都需要他来庇护！ 如果此时她退让了，那么只会让大房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自己的孩子也越来越让人看不起，任人欺负。 原来她没本事，又身无分文，所以她只能忍。 可是现在现在她有了泓宇，这个成年的儿子让她有了说话的底气。 更重要的是，薇儿还有了赚钱的能力，这个时候如果再任人欺凌，那她这个母亲当的也太懦弱了，将来她死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早已在九泉之下的丈夫呢？ 于是，王氏终于鼓起勇气，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吐出一句：“不行，我不同意。” 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开口道额同时，一个比她更大的声音也提出了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转头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丝毫不意外的，开口说话的人是正是叶薇。 叶老爷子见是叶薇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个孙女原来不声不响的，最近这性格是越来越毒，越来越不合群了。 要是普通的孙女，他还能管一管，可是这孩子身上有残疾，又是豁的出去，不管不顾的泼辣性子，若是真的上了脾气，拖个鱼死网破或者是干脆不要名声了，他一时间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叶老爷子心有忌惮，张氏倒无所谓。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碗拍的叮当乱响，与此同时，更是瞪着叶薇嚷道：“四丫头！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这大人说话有你小丫头插嘴的地方吗？赶紧给我闭嘴，要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我不出去，我凭什么出去？！你们现在都要把我们从住的地方赶出去了，难道我就不能说话了？小丫头怎么了？小丫头就能把我们不当人，你们想欺负就欺负了？” 第136章 戳心窝子 换房的事儿虽然是叶海新授意，但事实上却是叶海利提出来的，现在叶薇一句想欺负就欺负，叶海利感觉像是被一个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就好像他在指着鼻子马自己欺负孤儿寡母一样！ 所以叶薇这么一说，他便赶紧开口道：“哎呦，我的侄女儿啊，怎么小小年纪这么大的火气？再说了，就算你是个孩子，说话也得注意点啊！三叔这也是为了全家考虑，哪里就欺负你了，你这传出去让三叔怎么做人呀？” 还怎么做人？ 从我过了这个世界之后，你老人家一件一件的办的是人事吗？还做什么人呀？ 叶薇对这个身体的三叔简直是从脑瓜顶鄙视道脚跟底，只不过碍于辈分在，所以平日里就算心中鄙视，嘴上也没法说什么。 此时有了这个可以明火执仗，针锋相对的好机会，叶薇再也不想退让了，于是忍不住冷笑道：“三叔，难道我说的不是吗？你倒是心疼二叔了，可是你根本没想过我们大房要怎么办！难道我说的不对？” “什么怎么办？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你二叔有念书的地方，也有休息的地方，你跟着你大姐，你娘，住的离你爷奶近点，不是也方便尽孝吗？”叶海利争辩道。 “哦？我还真没想到三叔你竟然这么孝顺，你想尽孝为什么不把你东屋让出来，把三姐和三婶挪到二叔房间给爷奶尽孝啊！”叶薇反唇相讥道。 “这孩子净瞎扯。你三姐毕竟年纪大了，哪能跟你二叔他们住在一起啊？” “那你觉得我大哥跟我二婶住在一起合适吗？” “那能一样吗？你大哥他毕竟腿有毛病……”叶海利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妥。 虽然叶泓宇现在受了伤，在家里的地位不同往日，但也老爷子早就说过，谁在他面前也不能提腿伤这件事，此时他情急之下说出这句话，明显犯了忌讳，搞不好老爷子又要发火！ 果然，他虽然反应的快，，但叶老爷子还是听见了那句话，忍不住拿烟杆敲了敲窗台，怒道：“老三，你说话注意点儿！说换房就说换房，说泓宇的腿干嘛？” “没有！爹，你看我这不是一时着急说错话了吗？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叶海利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为了达到目的也无所谓面子，赶紧向叶老爷子认错。 而且重点是，他不但向叶老爷子作揖认错，还特地转身对叶泓宇道：“泓宇，你看三叔也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一时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你是读书人，千万别跟三叔一般见识，也别往心里去，好吧？” 叶海利再怎么混，毕竟是长辈，长辈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叶泓宇还能说些什么？ 他看了叶海利一眼，心里冷笑，嘴上说说的话也冷冰冰的：“三叔，你放心吧。像您说的我好好的也是个读书人，怎么会为了你那几句无心之失跟您生气呢？” 他这话听上去宽宏大量，叶海利却觉得心里发堵，忍不住暗自骂道：这小兔崽子，平时仗着自己念过几天书，看不起自己这个三叔也就罢了，现在都已经成了残废，还说话夹枪带棒呢！ 口口声声什么读书人，什么无心之失，这是挤兑谁呢？ 活该他被人打断腿！那是报应！ 自己今儿个要是不能让他去住那个小黑屋，就算他叶海利白活！ 这么想着，叶海利便开始拼命给叶泓宇带高帽子：“我就说咱们家泓宇是个通情达理的，这么多年，家里果然没白花钱供你读书！你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多一个举人的话，以后的日子只能越来越好，而且换了房间之后，你二叔三叔也知道，这么安排是你受了委屈，等你二叔当官之后，还能不报答你了？他念着你的好，以后还能不滚你这个侄子？你现在这情况，以后不就得指着你三叔帮衬吗？” 叶海利这话说的真是又狠有毒，直扎叶泓宇的心口。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叶薇嗤笑一声：“三叔，要我说，我哥的事情，自有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操心，您要是真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去管管四郎，我下午怎么听说，他今天背书没背出来，手又被先生打肿了呢？再这么下去，别说读书了，就是接你的班做账房，估计都没人要啊……” 叶海利自己是个账房没错，可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四郎能够也成为读书人，可现在叶薇竟然当着他的面讽刺四郎不但读书不行，将来接他的班都有问题，这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叶薇假装没看见叶海利被气得七窍生烟，自顾自的道：“而且关于换房间这事情，我觉得三叔你也是大错特错！” 见屋里众人都看着自己，其中还有好几道愤怒仇恨的目光，叶薇丝毫也不在意，而是继续道：“我知道三叔你没读过书，很多道理不明白，但是我觉得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过，那就是不要慷他人之慨，用大白话说，就是不要拿别人的东西来故作大方！装好人！” “你说二叔现在住这个地方委屈了，你看不惯，那你就把三房的地方让出来啊！哪有让我们大房的人搬出去，二叔得了实惠，你们得了名声的道理？” 见叶海利文言急的一脸通红，要开口辩解，叶薇赶紧又道：“再说了，三叔你可能不知道，我二叔是读书人，读书人爱惜自己的名声就想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人家圣人都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换句话说，就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可是常听我奶叨咕，说我二叔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干过家里的活计，出了念书也没有受过什么苦，这样的人，将来便是当了官儿，也没法了解百姓的疾苦，怎么当一个好的父母官呢？再说，这屋子我们让出来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家里人自己也都知道，是我娘和我们这房通情达理，一切为了二叔将来的中举做官做准备！” 第137章 考虑不周 叶薇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可是外人呢？外人会怎么想？咱们家住的好好的，二叔一回来，咱们几房的人突然换了地方，难道别外的人不会发现吗？他们会说是我娘深明大义，一心为家里着想吗?只怕不会吧？他们只会说咱们老叶家人情淡漠，几房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合起火来欺负我娘这个没有了丈夫的寡妇，也欺负我们几个没有了父亲的孩子！” 见叶老爷子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叶薇也不恼，而是继续道：“爷，你别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事实就是这样啊！这我爹刚死两年不到，可以称得上是尸骨未寒，可是他的老婆孩子，竟然在被人从他生前住过的房子赶出来了，外人难道不会说嘴？！” 见叶老爷子面色一窒，叶薇又看向叶海利冷笑道：“所以我说三叔，你想出这个办法，这不是让人戳咱们的脊梁骨吗？知道的说你是在为二叔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不得二叔好，想方设法的想要败坏二叔的名声呢！” 叶老爷子虽然是个庄稼人，但是因为有手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还真没有特别为钱发愁过。 再加上他从小就有祖训在身，一心想要看到子孙后代再回朝堂，所以自然是把名声看的最为重要！ 之前叶海利那么一说，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是想要能够尽力为叶海新营造一个好一点的条件，可叶薇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话确实说的很有道理—— 对呀！ 这好好的突然换了房间，自己家里的人倒是知道咋回事，老大媳妇那边也压服的住，可是村里多的是村夫愚妇，平时最爱做的便是多嘴，没事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明白，自己一个叶姓人住在李家屯，本来就引人注意，再加上这些年叶家的生活比较好，总是招人妒忌，又出了几个读书人，更是惹眼的很。 此时若是万一被人知道了，村里人肯定要戳他脊梁骨，说他们叶家势利眼，欺负孤儿寡母的，说自己这个当家长的不公正，说老二这个读书让你不厚道，那老二的名声不就完了吗？！！ 不光是叶老爷子，经过叶薇这么已提醒，叶海新立刻也想到了这一点，随后忍不住冷汗湿透了背心—— 对呀，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呢？ 别的不说，在这大乾朝，伦理孝道是最要紧的事情啊！！ 远的不说，单在本朝就有很多官员，因为家室不修或者是被人艰巨之前做过一些有损德行的事情，最终被皇帝罢官免职的先例！ 要是这次自己真的像之前想的那样，和贪图一时的舒适，和大房换了屋子，等他进入官场之后，这些小事说不定就会成为她的把柄，万一被人以抢占寡嫂据说参奏一本，因此而获罪，那岂不是因小失大，肠子都悔青了？！ 叶海新这种男人，发现做了错事之后，第一时间肯定不是反省自己，而是暗中怪起了杨氏—— 妈的，这娘们真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竟然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给自己谋舒服日子，简直就是胡闹！以后可绝对不能听她胡说八道了！！ 四丫头虽然牙尖嘴利的可恨，但这次还真是提醒了自己，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还是有其道理在的，圣贤诚不我欺！ 这么一想，叶海新便赶紧满脸堆笑的道：“四丫头，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这礼仪孝道二叔心里还是明白的，不管别人再怎么说，二叔也不可能占用你们的地方住啊，不过，这虽然是你三叔想出来的主意，但是也不能怪你三叔，毕竟她也是为了一大家子人着想，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再吃了心，怨恨上他……” “我明白。”叶薇似笑非笑的道，“毕竟二叔三叔兄弟情深，这也是我们家的传统嘛。” 叶薇一脸天真的看着那脸上的表情仿佛吃了苍蝇的兄弟俩，“不过要是二叔住到我们那里，不知道半夜看书的时候，我爹在天之灵会不会回来看看她，跟他说说话，问问他的娘子和孩子去哪里了呢？” 说道这里，叶薇突然用手撩开脸上的刘海，冲着叶海新漏齿一笑。 叶薇因为装扮的原因，遮住了额前的刘海，所以这些日子显得低调了许多，也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怖，可此时他把刘海掀开，冲着叶海新露齿一笑，白白的牙齿配上鲜红色的胎记，色差分明，竟看上去有些狰狞。， 叶海新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甚至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叶海新赶紧说道，“行啊！丫头，你小孩子家家的，别把大人的事情拿出来说！” 随后他又看着叶老爷子道，“爹，我就说这事还是不行，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想让大嫂他们搬家的意思呢！都是三弟，他看我辛苦为了我好，才会这么说的，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家里条件又比之前好了那么多，哪里就值得兴师动众的去换房子呢。” 行，都是我想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谁，把我拉到酒楼里，一口一个三弟，话里话外的让我牵头出来张罗换房子的事情，这会儿倒是知道做好人了。 真不愧是读书人，脑子转的就是快，脸皮也够厚！ 叶海利心里不屑了，要命暗暗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不过他倒是无所谓背这个黑锅。 于是他赶紧点头道歉，“都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了大嫂，所以爹你可别怪二哥，都是我的错！” 随后他转身对王氏说道，“大嫂，这都怪我一时没想明白，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王氏性格懦弱，此时见叶海利笑嘻嘻的冲她道歉，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后又赶紧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三叔都是为了家里着想。” 叶薇在一旁看着，这次对王氏的懦弱，她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看法。 第138章 有心无力 叶薇接过王氏的话茬道，“没错三叔，您真是想多了，我们怎么会因为这点儿事儿就怪你呢？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着想吗？您看我爹已经不在了，那以后这做侄女儿的不是就还得靠二叔三叔吗？” 这就是了，叶老爷子见一场风波，最后变成了一团和气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家人就应该和和气气的，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就是都是一家人，谁家有点什么事儿，还能坐视不理不成？” 叶薇笑眯眯的，她顺着叶老爷子的话，偷偷给叶海新和叶海利兄弟俩挖坑。 “您看我家小五也眼看着就要到上学的年龄了，三叔，您这个当叔叔的是不是应该出点银子，让小五可以上学堂念书？” 接着她又转向叶海新说道，“二叔，您看这次您中举已经是板上定钉了，将来做了官，您可就是咱们李家屯儿里第一个做官的人了，我爹不在了，以后我们几个小辈有什么事儿还得劳您费心呀。” 没等叶海新拒绝，叶薇便又扳起手指头开始数了起来。 “你看，我大哥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治病要花钱，他以后还要找一个靠谱的媳妇，也是要花钱的。我大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二叔你得帮忙找个好人家。还有我，你看我这种情况，以后要劳烦二叔操心的事情肯定不少。侄女就在这里先多多谢过二叔费心了。” 其实叶薇刚刚是打算趁着今天这个机会狠狠爆发一波的，你不是话里话外说我们大房是累赘，想要把我们赶出去吗？ 好啊！那我就干脆撕破脸，我们搬出去好了！ 反正我们也不愿意和你们一块过日子，离开了你们这些糟心的亲戚，我们能过得更好！ 但是刚刚叶海新兄弟两个这么一惺惺作态，叶薇又改变了注意。 是了，他们大闹一场的话，应该可以顺利搬出去没错，但是这样总归不美！ 人心可是很难猜测的，现在大家知道他们是被大房赶出去，但是将来了？ 他们的日子注定是会越来越好过的，将来难免会有人觉得妒忌，到时候这些人就会说，大房找借口分家，就是为了甩掉这些亲戚，怕他们拖后腿！ 这要是放在原本的世界，叶薇是一点都不怕的，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名声很重要的古代，就算她可以不在乎，王氏和大房其他人却不能不在乎。 所以想要分家，最好的办法不是他们自己想要出去，而是要让其他几房的人把他们赶出去！ 要是放在别人家，那希望不大。 可叶家这几房的人却自私到一定程度了，叶老爷子又因为某些“更高的利益”而护短，所以，还是有很大希望把他们这一房最终被人赶出去的！ 到时候不是什么话都好说了吗？ 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所以叶薇并没有像原来想的那样，借着这个机会大闹一场要求分家，而是话锋一转，向叶海新和叶海利分别要求—— 你不是有钱吗？三婶不是经常仗着你能赚钱在我娘面前耀武扬威吗？ 行啊！既然这样的话，反正我姐也快到了出嫁的年龄了，那干脆你就帮忙想想嫁妆的问题吧！ 还有我小弟也到了快读书的年龄了，读书的钱就由你来出吧，反正找你们说的，都是一家人，你都好意思让我们换房子了，我们怎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还有二叔，你不是读书好吗？ 你不是眼看着就要中举做官了吗？那好啊！ 等你做了官以后，我大哥总得帮忙找个差事吧，我这个嫁不出去的孩子总得有人管吧，我娘一个寡妇没了丈夫，不靠你这个当叔叔的，还能依靠谁呢？ 她就不相信这一大堆的烂事儿拿出来之后、自私到了家的叶海新和叶海利兄弟会心里不犯嘀咕。 果然看着叶海新因为自己的话，脸上瞬间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蛋疼表情，还有蒋氏和杨氏那僵硬的脸，叶薇心里舒服极了。 小样儿，你不是喜欢装逼吗？ 你不是喜欢装好人吗？我就让你好人做到底！ 让你先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你了，以后你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背上我们大房这几个大包袱，这样的话看你是选择做一个好叔叔，还是选择想办法把我们几个踢开！ 这顿饭大房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损失，不过这也让叶泓宇将其他几房人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回到房里的时候，他仍然气得发抖。 叶薇见他的样子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甚至还劝道：“行了，大哥，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啊，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有的你大开眼界呢！” 叶薇没好意思说的就是，这种日子我和娘我们已经过了两三年了，你这才哪到哪？ 叶薇这么一说，叶泓宇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时间情绪复杂得很，根本无从开口。 叶薇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在他开口之前赶紧摇头笑笑：“行了，大哥，过去的事情就都不要放在心上了，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这一大家子就都要靠你了！” 对叶薇这种说法，叶泓宇是有些心灰意冷：“你也看出来了，我在家里根本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就算我有心想要照顾你们，也是有心无力。” 叶泓宇叹了一口气。 “谁说的？”叶薇笑的一点小狡猾，“你以为我为什么在饭桌上会说那些话？：” 见叶泓宇若有所思，她又继续道：“大哥你看着吧，等二伯他们考试完了，大概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们这些累赘给从家里赶出去。” 叶薇说的没有错，就在她和叶泓宇说话的时间里，叶海新正在屋里坐着生闷气。 其实平心而论，他是很想结结实实的骂杨氏是一顿的。 就因为这个女人出的主意，害他当着全家人的面，被叶薇那个臭丫头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顿，丢了脸面不说，又差点儿有了将来可以被官场上其他人作为把柄的黑历史。 第139章 累赘 可是话说回来了，杨氏毕竟是他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妻子。而且家里人又能用的上，这次秋闱的试卷还是杨氏的舅舅帮忙张罗的，所以这责备的话叶海新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能坐在灯下，拿着书本，目不斜视的盯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杨氏和叶海新十几年夫妻，对于自己丈夫的心思把握得还是相当到位的，她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今天的事情丢了面子，于是叶海新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她的身上。。 其实杨氏也很委屈，虽然主意是她出的，但是最后决定要这么做，拍板的人却是叶海新自己。 如果叶海新真的想得周到，发现她的想法有问题的话，早就一口拒绝了，又怎么可能有今天晚上这一出？ 杨氏是个聪明女人，就算她心里不太舒服，但这种话却不能当着叶海新的面儿说出口，所以她便端着一杯茶放到叶海新的手边。轻声开始认错。 “这会儿心情好点了吗？老爷。” 不得不说，杨氏这个人说话还是非常讲究技巧的，在大乾朝“老爷”这个称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 只有那些有了官身的人，才可以被称呼为老爷。 杨氏这么一喊，恰恰让叶海新想到了未来升官发财的美好生活。这么一来，心里的气便也跟着消了不少。 杨氏见他态度已经比之前缓和了不少，于是便再接再厉的道：“老爷，说起来今天这事儿都是妾身想的不周到，害老爷您受委屈了。不过老爷你要相信我，虽然考虑不周是错，但我不管怎么说，我这一颗心可都是为了您啊！” 杨氏不愧是心机深沉，这一番话说的是深情并茂，说到最后眼里竟然还隐隐含着泪花。 叶海新本身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再加上他和杨氏夫妻多年，自然还是有感情的。 鉴杨氏这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叶海新忍不住乐动了感情，赶紧安慰道：“行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着想，只可恨那死丫头伶牙俐齿的，竟然半点情面也不给我留。” 杨氏见叶海新将目标转向了叶薇，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便也跟着帮腔道：“就是！要我说这丫头也太不知好歹了，亏你还是他二叔，她竟然当众这样下你的面子！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更可笑的是，这丫头竟然还有脸说以后要你帮衬着他们。” “老爷，不是我做人不善良，只是你要心里有数，照今天这么看，这大房早晚是个累赘啊！” 杨氏见叶海新闻言面上一僵，于是便知道自己这话，怕是说到对方的心里了。 她便顺水推舟的到：“老爷，你还记得那丫头今天在饭桌上说的话吗？她觉得三叔有钱，便让三房拿钱出来，给大丫头当嫁妆，给五郎交学费，可是谁又欠他们的呢？这还不算，她盯上了三房不说，还盯上了我们二房，说是将来泓宇的前程也都落到咱们二房身上……这担子可不轻啊！” 叶海新倒是没想那么多，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嫂那个人性子软，再加上泓宇那个样子，说到底不过是给口饭吃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不能这样说……” 杨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老爷您怎么忘了，大房还有四丫头在啊！” “就像您说的，大嫂性子软，泓宇侄子现在这个样子，只要给口饭吃也没什么关系。可问题的关键是大房，还有一个四丫头。” “若是放在以前，倒没什么可说的，只等她年龄到了，嫁到方家去便是了，但现在问题是方家已经和她退了亲，这丫头又是那副样子，哪里有好人家的男人要她？” “到时候你做了官，这些乱事儿还不是都落在您头上？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把她嫁出去，放在家里养着，那将来呢？这四丫头的性子你也看见了，是个贪心不足的，今天当着家里那么多人的面儿，又要银子，又要前程的。为了一点儿小事儿就闹的家里不得安宁，将来在一块儿，万一照顾到有什么不顺心呢？岂不是对你的名声有所妨碍？” 见叶海新若有所思的样子，杨氏便知道他八成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赶紧再接再厉的道，“您可别忘了，那丫头的性子可是个贪得无厌的。” 叶海新一拍大腿。 对呀，他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光想着自己将来发达了，从手指缝里去露出点儿就够大房那几个人吃喝了，可是他怎么忘了，自古就有人心不足蛇吞象之说了？ 给了他们稀的就想吃干的，给了干的又想吃肉，大房这一家子，馋的馋，病的病，弱的弱，要是真被他们给盯上了，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叶海新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养大房这几口子糟心的一辈子，他就郁闷的连手里的书都拿不住了。 于是叶海新索性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看着杨氏是道：“那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好？好歹是我的亲嫂子和亲侄子侄女儿，我总不能不管他们吧。” “老爷，您看您这话说的，什么叫不管他们呀，我也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呀。到底是您的亲侄子侄女，真的有什么事了，难道还能看着他们饿死不成？不过是不让他们有机会，将来仗着您的名头得寸进尺，或者是在外面做些不该做的事情罢了。”杨氏氏赶紧澄清道。 叶海新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随即他又道：“那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呀？” “要我说这事儿也容易。”杨氏笑眯眯的道，“说来说去，老爷您不就是为难在一家人，不好不管他们吗？可若不是一家人了呢？” 不是一家人？ 叶海新一愣，有些不明白杨氏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杨氏看着叶海新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分家就好了。” 第140章 克夫克子 这话让叶海新心头巨震，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不行不行，爹还在呢！咱们这讲究的就是父母在不分家！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父母在不分家，话是这么说，可是还有老话讲究树大了分岔，孩子大了分家呢！”杨氏接着说道，“这分家并不是说以后不相往来了，只不过不住在一块少了许多麻烦罢了！还是那老话说的，您是他亲叔叔，难道将来真有了事情，还能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杨氏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叶海新的脸色。 “我提分家也是为了为您着想，对您是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影响啊，毕竟分了家再没有了别的关系,给多给少的，还不是您说了算？就再也没有外人说嘴的余地了呀！” 其实叶海新本质上还是相当自私的，不然也不会被杨氏给撺掇着当初找叶海利商量跟大方换屋子住的事情！ 而他一开始之所以拒绝杨氏提出分家的要求，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罢了。此时于是这么一说，叶海新便也动了心思. 妻子虽然见识少，但说话还是靠谱的。大房的确是累赘没有错，但最大的问题却不在大房，而在三房。 比起今天四丫头所说的话，三房才是真正的贪得无厌，以他对叶海利的了解，将来自己高中了，只怕是不会少干出狗仗人士趁机敛财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比起堪称为累赘的大房，他倒更想把三房的人给分出去。但问题是，叶老爷子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叶海新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杨氏见自己的丈夫并没有责怪自己多事，而是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说起来，这事儿都不用老爷操心，只要您不反对分家，别的就由我来想办法好了。” 原本叶海新对杨氏还是信任的，但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他突然对于事的能力没有了信心，于是便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别回头像今天一样，事情办不成，咱们再惹一身骚。” 杨氏一听便明白了，今天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让叶海新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怀疑。她嫁给叶海新这些年，一心一意的伺候着对方，可是全心全意的只望着叶海新能够有朝一日升官发财，出人头地！ 这样她也可以如愿以偿，做一个风风光光，八面灵珑的官太太。 可现在她的能力竟然被叶海新否定了，这就让杨氏更加急切的想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于是她赶紧道：“老爷，这件事情您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见叶海新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杨氏咬了咬牙，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想着您刚才说分家的事情，爹肯定不同意，可是你别忘了，在这个家里，除了爹之外，不是还有娘呢吗？我看着这些年娘在爹的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如果娘说话的话，爹也是肯定会听的！” 没错，这就是杨氏的想法。 老爷子不同意分家又怎么样？只要张氏同意了，以她的脾气和对大房一贯看不上的性格，只怕不闹到大房从家里搬出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这么一说，叶海新心动了，于是他忍不住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说服娘呢。” 倒不是他不信任杨氏，而是他太了解他娘了。 他娘那个人原本只是性子不好，这些年却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连叶海新都没有把握能够让他娘改变主意，像分家的这么大的事儿，杨氏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张氏站在他们这一边呢。 “老爷觉得，娘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呢？”杨氏笑眯眯的问道。 最在意的事情？ 叶海新一愣，说实话，他至今都还觉得，他娘那个人，最在的始终都是她自己，不过硬说是事情的话，应该是—— “是海清的婚事？”叶海新试探性的问道。 “四妹的婚事也算是一桩，但是我总觉得，对于娘来说，老爷您的功名才是咱们全家的大事！”杨氏满眼骄傲的看着叶海新，仿佛在她的眼里，面前的夫君就是她的天一般。 叶海新对于这样的眼神自然是相当的享受，他的大男人自尊心也得到连很好的满足，不过他依然没有明白妻子的意思，“就算是这样，又和分家有什么关系呢？” “老爷平时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反而糊涂了呢。”杨氏轻笑道，“现在在娘心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老爷，你能中举做官，到时娘他就是老封君。而海清妹子也能有个更好的归宿。所以说对娘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老爷您这次秋闱的事情了！””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叶海新点点头道。 等他中了举，可不就是正所谓的一人得道，大伙跟着鸡犬升天吗？ 不过叶海新对杨氏的说法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说分家和我中举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有关系？”杨氏也是笑眯眯的道，“现在您是全家人都重视的大事，可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对您中局的事情有所妨碍呢。”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叶海新似乎听明白了什么，但是却又不能肯定。 “哎呀老爷，你难道忘了吗？” 杨氏笑眯眯的道：“你忘了娘这些年是怎么说大嫂的吗？娘可是一直都说大嫂是克夫克子，是个扫把星来着。” “哎呀，那都是老太太说的话，当不得真。” 叶海新不在意的挥挥手。 “什么克不克的？你们女人家就是喜欢这些深深叨叨的东西。” “哎呀，不管是真是假，娘她信不就行了吗？”杨氏毫不在意的道，“再说了，我觉得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的不说，大哥可是出了事儿了，泓宇也是好端端的，突然遭了无妄之灾，再加上死丫头那个脸……这里面说不定还真有些什么说法。” 第141章 丧门星 杨氏这么一说，叶海新忍不住也心里跟着犯嘀咕. “还别说，这事还真挺邪门！”叶海新说道，“不过。这大嫂子的事情怎么着也克不到小叔子身上吧？你说这个理由娘能同意吗？？ 对于他这个说法，杨氏淡笑不语——克不克的小叔子身上，还不是娘一句话说了算？ 再说了……就算克不到，不是也有办法让她克的到吗？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能当着叶海新的面儿把话说的太清楚，毕竟这些后宅里的隐私要让男人知道多了，让叶海新觉得她是个心思阴沉的女人，反倒影响他们夫妻将来的关系…… 杨氏是个行动派，她打定主意以后，第二天一大早便早早的去了上房。 张氏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原本就性子直，说话也不给人留余地，便直接开口道：“老二家的，你不伺候老二洗漱，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娘，相公他今天睡晚了，还没起来呢。”杨氏笑眯眯的把盆子放在炕沿上，将布巾浸湿了之后，双手捧着送到张氏的额面前，“媳妇自从回来之后，一直在伺候相公，没有机会服侍娘，一直心里很愧疚，劲儿正好相公气得晚了，也给我个机会，尽尽作为媳妇的孝道！” 不得不说，于是这种行为可谓是拍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张氏为人挑剔，但是她却相当的虚荣爱面子，于是这么一吹捧，她还真有一种自己是大宅门里面老太君，在享受儿媳妇服侍的感觉。 这感觉让张氏心里舒坦极了，虽然依旧不怎么看得上杨氏，但态度上仍然免不了待她更加亲近了几分。 洗干净了脸，喝了杨氏送来的漱口茶，张氏觉得自己整个人也跟着高贵了不少，她想想自己之前过得日子，忍不住埋怨道：“说起来，这几个儿媳妇里面，我还真就看你顺眼。” “娘您这夸奖我可不敢当。”杨氏一脸温顺的道，“说起来，大嫂和三弟妹也都是好的，不过是我平日里难得伺候您一会，您才觉得我好……” “他们？”张氏冷哼了一声，板着脸道，“老三媳妇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娘们，心眼小的跟针鼻而似的，一点心眼子动来动去就想着往自己怀里捞钱，我看不上她，至于老大媳妇，那就是个丧门星！我好好的大儿子就这么没了，我大孙子也让她害出事了，生个女儿还是个阴阳脸，我看她就来气！！” 杨氏正愁怎么能悄悄的吧话头带到王氏身上，没想到张氏竟然先提起了这个话茬，不过她身为弟妹，倒是不能立刻附和张氏的话，便不轻不重的劝道：“其实大嫂也是命苦……” “她命苦？有吃有喝哪里命苦？”张氏丝毫不掩饰对王氏的厌恶，从鼻子里面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我看是谁跟她待在一起谁命苦！好好地日子也变得不好过了！” 其实但凡当婆婆的，懂点儿事儿，就应该知道，身为婆婆最大的忌讳就是当着一个儿媳妇说另外一个儿媳妇的不是。 但是张氏不知道！ 张氏嫁给叶老爷子的时候，上面的婆婆已经死了，可以说他一进门便当家作主，而她给叶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又非常得夫君的爱重，所以这一辈子可以说过的是顺心顺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张氏不知道，杨氏却不能跟着附和，虽然她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要挑拨张氏看王氏不顺眼，但张氏这么一说，她却只能抿嘴笑着，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再说。 见杨氏没有跟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张氏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便心里升起了一点点对杨氏的不满，开始找茬道。 “这老二天天好好的看书，怎么好好的会突然今天没起来呢？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还是怎么的？”张氏眼睛有些阴沉的看着杨氏，开始敲打起了她。 “你从成了亲之后，就跟老二住在县里，平时我也教你教的少。给人家做媳妇的，就应该体贴自己的男人，老二这段时间这么辛苦，你就应该多照顾他，让他多休息，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把男人的身子都掏空了，让他早上连床都起不来。” 杨氏虽然不是出于什么书香世家，但好歹也读了几本书时的几个字，自己也平时也把自己当作才女。 正因为如此，她才自认为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不在一个层次上，平时自然按照女戒女得严格要求自己。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的婆婆会认为自己缠着夫君，还摆明了说自己掏空了夫君的身子，害怕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 这对杨氏来说简直就无异于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她的脸上。 杨氏心里委屈，可是杨氏不能说，因为她太了解张氏的脾气了，如果这个时候争辩，就是不服张氏的管教，就是不给她面子，这无异于是不把张氏放在眼里。 可话虽如此，杨氏却不能就这样背上了一个让自己的丈夫过度操劳的名声，所以面对张氏的教训他只能低下头，老老实实的给张氏行了一个礼，轻声道：“谢谢您的教诲，儿媳知道了。” 见张氏眼中的神色有些缓和，她便一脸担忧的道： “儿媳蠢笨，以后跟在娘身边，还请娘多多指教，只是这次的事情实在不是儿媳妇的过错，实在是相公，他最近晚上总是失眠，休息不好。儿媳急得不行，可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跟您说的！” “啥？老二休息不好？”张氏一听说叶海新晚上休息不好，立刻就着急了，儿子要是休息不好的话，就没有精神去考试，没有精神去考试的话，万一考不好没能中举，那她的期盼不是全白费了？ “老二媳妇，你快跟我说说，这是咋回事儿？他肯定是太累了。这样晚上休息不好，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第142章 你难道不害怕 “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杨氏支支吾吾的道，“就是……就是自从搬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相公总觉得浑身乏力，晚上也睡不踏实，有的时候还会从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家里面养的鸡鸭畜生太吵了，吵的老二睡不好觉？”张氏有些纳闷的问道。 “不是。”杨氏摇了摇头，“就算是有鸡鸭之类的会吵，那也是在凌晨的时候，怎么着也不会让相公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觉。说起来我倒觉得，相公这样子不像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倒像是……倒像是……” 说到这里，杨氏竟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倒像是什么呀，哎呀，你倒是赶紧说呀！”张氏是个急性子，见杨氏说话不痛快，心里也有些着急，连一连声的催促道。 “说相公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倒不如说相公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掩着了。”杨氏轻声的道。 魇着了。 张氏先是一愣，随后都不用杨氏多提示。便直接一脸怒气的道：“肯定是老大媳妇！肯定是她！！我就说这个王氏就是个扫把星，生了那么个阴阳脸儿的赔钱货，又克死了我的儿子，弄残了我的孙子，现在看我二儿子马上有出息了。又要开始祸害我而儿子了。早知道有今天，当年我就不应该属于老大的心意，让她进我们叶家的门！” 说起来当年杨氏可是记得大哥一头热，大嫂并不是多么愿意进一家门儿来着。 杨氏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能装好人一般的低声在旁边劝道：“娘，您也别这么说，大嫂她也不容易。好歹都是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谁跟她是一家人？家里出了这么个丧门星，真是倒了血霉了！我看他不把家里的人祸害完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咱们老爷家带回的这个倒霉的女人身上。”张氏一大早上气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把炕沿儿拍的啪啪响。 “不行，我得跟老头子商量，把这个扫把星从家里撵出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祸害了我大儿子大孙子之后再祸害我及其他的几个儿子。” 见张氏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杨氏心中一喜。但嘴上却赶紧劝道：“娘，可千万别这样说，要是被外人听见了，只怕村里要有人说闲话了。” “说什么闲话，我怕啥，这是我们老爷家的事情，哪轮得到外人说嘴了？” 张氏不知道，就在她坐在炕上拍手打掌的叫嚣着要把王氏赶出叶家的时候，王氏恰恰走到门外，打算掀开门帘走入上房。 王氏还真不是有意偷听，只不过是今天早上轮到他们这一房做早饭，所以他做完了之后，打算过来看看张氏有没有起身，想请示一下，是不是该摆饭了，不然的话，万一她贸然把饭菜端过来，怕是又要遭到张氏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 可王氏没想到的是，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婆婆说自己是丧门星。 更加过分的是张氏还说要把她赶出去， 虽然这些年王氏被张氏已经骂习惯了，但是每次听到张氏提起叶海英的死，并归咎道她身上，她的心就仿佛被捅了一刀一般痛入骨髓。 心头巨震的王氏站在门口，不知应该进去，还是就此离开，而张氏坐在炕上，自然看不到门口的异常，可杨氏站在炕沿儿，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帘子缝隙处闪过王氏的身影。 杨氏一贯是做好人的，此时当着王氏的面自然不会就这样立刻符合张氏的说法，于是便劝道：“娘，你也别这样说，您现在要是真把大嫂一家赶出去了，他们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管他们怎么办？我还给她送终不成？我该他的还是我欠他的？”张氏理直气壮的道，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说起来，我这些年心里头总是觉得沉甸甸的不舒坦，说不定就是他给害的。这人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苦瓜脸，跟谁欠她似的，也不想想这些年她嫁进我们叶家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张氏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给杨氏数：“你看她生的那几个孩子？大丫头跟个木头似的，戳一下，动一下！话都不知道说几句！四丫头就是个阴阳脸儿的白眼狼，要我说就是个生下来就不应该留着的活！倒是小五，现在看上去正常，也被带的没大没小。我看长大了，也出息不到哪里去。再说，我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我还指望他来孝顺我？” “还有，你看看我大儿子！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还有我大孙子，多好的前程啊，谁提起来的他不数大拇指？可现在呢，也成了一个毁了脸瘸了腿的废物。还不都是因为他？我真是后悔当年老大走的时候，我就应该硬下心肠来，把他赶出去，我宁可大家都说我心狠，至少对这一大家子都好。” 张氏那性子起来不管不顾的，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扣在王氏头上，非要自己说个痛快才行！ 而门外的王氏，听着他那字字触心的话语，整个人面色苍白，如宣纸一般， 而恰在此时，女儿的婚事有了着落的蒋氏，心情不错的收拾的立正正，来到上房打算和张氏一起等着方家来人提亲，见王氏这个样子，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哎哟，这不是大嫂吗？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吗？这一大清早的不在厨房忙活，在两个门口干啥呢。” 王氏闻言变色，更加惨白了，张氏原本就看不上她。没有毛病却要处处挑出些毛病来，此时被点破，自己蹲在外面听墙根，岂不是正好给了对方机会来训斥自己。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儿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原本按照张氏的脾气，说人坏话被逮着了，顶多说说往事，两句便算了，可此时偏偏杨氏在房间里面又多嘴加了一句“娘，怎么办呀？刚才您说的话被大嫂听见了。” 杨氏这一句无异于让张氏更加火上浇油，忍不住大声道：“听见了怕什么，我就怕她听不见呢，厚脸皮的婆娘！我就是说的出这两句怎么了，我就是打她骂她，她也得乖乖的在我叶家呆着。她不愿意行啊，带着几个孩子滚出来，我看他们是出去要饭，还是乖乖的跪着求我让他们再回来。” 王氏被张氏的话刺激得几乎晕了过去，但是她牙齿紧咬着下唇，哪怕已经迅速血丝，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死死的忍着。 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反正已经习惯了，就算是为了孩子，也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张氏起冲突。 虽然这样劝着自己，但是王氏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叶薇跟自己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能够分家，不管是为了什么，该有多好啊。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了。比如恰好跟着王氏一起脚前脚后来到上房的叶薇。 其实平时轮到大房做早饭的时候，叶薇根本就不起来，因为王氏和叶荞根本不允许她干活，可是经过昨天晚上晚饭的事情，叶薇生怕二房三房的人会给王氏气受，所以今天早上就特地早早的起来，打算陪王氏一起，免得她被人受欺负。 叶薇是真没想到，经过昨天晚上给二房三房不冷不硬的碰了那么几个软钉子，今天一大早，张氏就能坐在炕上这么随心所欲的辱骂王氏。 叶薇上辈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有黑道一个帮派，二十多个帮众在大门口跪了两天两夜，只求她为帮派老大看病的事情了。 叶薇自问自丛来到古代之后，明里暗里忍得不少，也真是受了不少闲气，可是没想到，她都这么忍让了，竟然连个安生日子都过不成。 起床气加上新仇旧恨，让叶薇彻底炸了。 叶薇先是小心翼翼的扶住王氏，让王氏靠在一旁的墙上，同时暗中按压了她手臂上的几个穴位，让王氏能够迅速的冷静下来，随后便想也不想的掀开帘子，冲进屋里去，对着张氏道： “你敢呀，你倒是把我赶出去呀！你在这里说有什么用？一天到晚的被你这样从早到晚的骂，倒不如就这样被你赶出去的好。” 叶薇这幅怒气冲冲的样子，把张氏吓了一跳。 不过张氏是谁？ 她是在家里横惯了的人，见叶薇这种态度立刻变生气了起来。 她也跟着大声道：“一个小丫头片子，你在跟谁说话？还有脸说？你跟你爹读过几年书，你这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奶奶，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也不怕你爹晚上来找你？” “我怕什么，我是我爹的孝顺女儿，我爹找我只能来夸我，不能说别的！”叶薇理直气壮的道，“倒是你！奶，我爹如果知道你这样对他的老婆孩子，他晚上会不会来找你？你难道不害怕？” 第143章 凭什么说是我娘 “还有，你老人家跟我说什么孝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人子女的应该孝顺自己的父母，难道我一个做女儿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母亲被人欺负？”叶薇说道。 “谁欺负她了？谁欺负她了？”张氏一听就炸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难道不是他放了这一家人克死了我的儿子，又毁了我的大孙子吗？” “凭什么说是我娘？” 面对张氏对王氏的指责，叶薇寸步不让。 “我娘不过是我爹的娘子，是大哥的继母，要说到关系来，我爹是您的儿子。大哥是您的亲孙子，您可比我娘跟他们近多了，说到底这房人到底是我娘还是您？”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你反！了你了，你这个没大没小的狼心狗肺的丫头，早知道有今天，我养活你干什么，当初我就应该……” “当初你就应该把我活活溺死吗？这话您刚才说过了，我也听见了！”叶薇冷笑道。“既然这样，我就给您老后悔的机会，我也不在家里吃您的粮食，糟蹋您的银钱。反正我一个阴阳脸儿的扫把星也不指望嫁出去，我豁出这名声不要也要讨个公道！” 说完叶薇布不等张氏说话，也不顾杨氏上前阻拦，一个箭步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张氏只不过是像平常一样，想发发牢骚，耍耍威风，谁知道事情竟然会闹得那么大，她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随后便想也不想的又开始了老一套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坐在炕上拍手打掌的哭嚎道。 “哎哟，我的天哪，快看看呢，有人不让我老婆子活了，这丫头简直是要反了。快，别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省的我老婆子在这里碍人眼！” 杨氏平日里就善于察言观色，此时张氏已经哭得这么清楚明白，她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赶紧上去扶住张氏大声劝道： “娘，您这是干什么呀？娘，您快别哭了。娘，这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寻短见呀。” “谁也别管我！老二家的，你别拉着我，我是个老不死的，我挨了人家的眼，我就是不死也没有用了呀！”张氏大声的嚎道，“一个小丫头都能指着我的鼻子对我说三道四，我是个土埋半截的老婆子，碍了你们的眼，还不如干脆把我抬出去埋了吧。” “娘！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你这么说，让我们小辈怎么有脸活下去啊！”杨氏一边假意劝的张氏，一边冲着外面喊：“大嫂您快来看看，娘她要被四丫头气得混过去了！” 王氏闻言面色一白，她可自己受委屈，也不希望女儿背上一个害自己奶奶昏过去的不好的名声杨氏她便想也不想的掀开门帘，想要进屋看看张氏的情况。 叶薇早就知道王氏心软，也猜到他有会有这样的行为，于是赶在王氏的手碰到门帘之前，就将她的手拿了下来，顺便劝道：“娘，您不能进去。” 可是王氏有些犹豫。 她想要告诉叶薇，那里面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对，也毕竟是叶薇的祖母，叶薇这样做将来对自己的名声有碍。 可是在情感上王氏却心中明白，张氏这样做不过也是像以前那样，惺惺作态寻死觅活的来逼自己就范罢了。 而且女儿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自己出头，在这个时候，自己要是强拉着她进去，给老太太低头认错的话，岂不是枉费了女儿的一片苦心？ 叶薇自然也看出了王氏的心事，这对方的改变，让她心里也觉得非常舒服，至少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于是叶薇便拉着王氏的手道：“娘，你放心吧，女儿这个样子早就不指望找什么好人家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大家一起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完之后，叶薇便四处搜寻了一圈，果然立刻便看见了外放着的水盆。 叶薇想都没想，一把拿起水盆，又捡起了旁边的扫把。一边当当的敲着水盆，一边便要往大门外跑。 其实张氏在屋里哭后，并不是有多么伤心，她只是习惯了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拿捏自己的儿孙和子女。 此时叶薇这么一闹，张氏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招在这自己这个孙女身上，可从来没好使过，于是也不哭了，赶紧拉着杨氏道：“快！老二家的，你快把那死丫头给我拦下来！” 张氏虽然说是不害怕，但是还真不敢就这样让这丫头到大街上喊去，万一坏了老爷家的名声，只怕老爷子要很跟她生一顿气。 杨氏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蒙。 说实话，她和叶海新回来的晚，所以杨氏并没有见过叶薇之前刚上吊被救活的时候，她是怎么在大房里收拾张氏和三房蒋氏母女的，因此杨氏也没想过叶薇这丫头看着牙尖嘴厉，实际上却是个炮仗一样的性子，一点就着。 说起来今天早上张氏发这么大的脾气，其中也有她的缘故。所以杨氏也不敢怠慢，张氏这么一说，赶紧冲出去，想要拦住叶薇。 此时叶薇已经一边敲着门，一边跑到院门口。 杨氏一把拉住他，轻声劝道：“哎呀，四丫头，你行了，你这是干什么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在家里面解决吗？怎么还能闹到外面去呢？” “一家人？二婶说的好听，他们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一家人了？都说我娘是丧门星了，说要把我淹死，这叫一家人？反正我年纪小，我是不知道一家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叶薇满脸通红，一边挣扎，一边冲着院外大声嚷道。 “行啊，既然连活路都不给我们了，那我就让外人评评理，是不是我做错了？” “哎呀！你这丫头，自己家的事儿闹到外面干什么呀，不过是你奶奶说了你两句，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吗？” 杨氏眼角直跳，好言好语的劝道：“行了，听二婶的话。不闹了，咱回家去。” 第144章 快要活不去了 “闹？谁闹了？我奶都不给我活路了，难道还不准人说话吗？我娘怎么了？我娘一年到头伺候，家里这么多人，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她对不起谁了呀？” “行啊，既然家里人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自己去找活路！今天过后我就跟我带着我娘搬出去，大不了我们一家四口出去讨饭去。也省得在这里一天到晚被人不当人强！” 叶薇虽然年龄小，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体比之前已经好了不少，行动也比之前灵活，她存心想要挣开杨氏的手，对方用哪里抓得住她？ 因此也不过几下，叶薇便挣开了杨氏向屋外跑去。 眼看叶薇便要跑到大门口了，这个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道：“四丫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当爷爷的话，就给我站住。” 叶薇其实不想站住，但是她没有办法，毕竟虽然张氏待她不慈，几个婶婶又经常欺负他们大房，但叶老爷子在表面上却是个相当公正的老人。 她可以不把张氏的话放在眼里，甚至于在某些时候反抗张氏，因为张氏有些事情的确做得太过分了。 但是叶薇却不能够当众把叶老爷子的话当做耳旁风，毕竟对方养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在村里的口碑还是非常好的，在事情没有发展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如果贸然和叶老爷子起冲突，形势和舆论只会对他们这房不利。 叶薇其实今天就是想要闹一闹，杀杀张氏的锐气，毕竟她心里清楚，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从这个家里分出去的，自然不可能把叶老爷子往死里得罪，毕竟将来一段不短的时间内。他们还要在这里生存。将来叶泓宇还治好了伤之后还要科考，在这个时代，名声还是非常重要的。 其实考虑这些事的时间非常的短，几乎只在转瞬之间，但在外人眼里，便是叶老爷子张嘴一说话，刚才激动到看上去谁也拦不住的叶薇，竟然就这样硬生生的站住了脚步。 其实从杨氏端水过来的时候，叶老爷子便去了偏房，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将整个过程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包括张氏是怎样把老二休息不好的责任，硬生生推到王氏头上的。 其实在叶老爷的心里，他是觉得张氏这种行为有些不可理喻。 一个隔房的嫂子怎么能够克到隔房的小叔子呢？ 说白了，其实就是张氏看王氏不顺眼，所以明里暗里的挑刺，有什么不好的都要怪罪到对方的头上罢了。 但是话虽这么说，张氏毕竟是他的妻子，是家里孩子的母亲，祖母，而且这些年跟着他早已养成了说一不二的火爆脾气。 而且他知道，张氏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地还是善良的，毕竟当年即便那么不待见四丫头，还是把她养活了下来。 因此在叶老爷子看来，张氏不过是嘴巴不好，爱唠叨几句，当小娃儿的忍了也就罢了，哪里还值得大动干戈的闹的面上去？ 可他没想到的事，这四丫头自从死过一次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无论是张氏也好，蒋氏也好，竟然容不得其他人说王氏一句不好！ 今天还竟然为了一句扫把星，直接发疯似的要把家里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他原本以为像今天这种情况，大概要费好一番唇舌，才能够把这个孩子拦下来，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句话，对方就停下了脚步。 见到这样的情景，叶老爷子心中也升起了一家之主说话一言九鼎的感觉，心里对于叶薇的怒气也稍稍的削减了一点。 饶是这样，叶老爷子还是板着脸，看着叶薇沉声道：“四丫头，这一大清早的，你在这闹什么呢？” 叶老爷子一直在偏房，这一点叶薇是知道的，她就不相信对方没有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见老爷子这种态度，叶薇心中冷笑，嘴上却道： “爷，我没有闹，只是我们娘几个快要活不去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出去要饭了吗？” “胡说八道！家里少了你们吃了，还是少了你们喝了？用得着你们出去要饭吗？小孩子家家的做事不过脑子，就知道由着性子来，赶紧的回屋去。”叶老爷子说道。 要是换做平时，叶老爷子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叶薇，但是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件事情其实是张氏理亏，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息事宁人，将这件事情轻轻拿起在轻轻放下。 说实话，他已经很心累了，家里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层出不穷，他已经感到非常疲惫了。 但是叶薇似乎不想这样做。 凭什么呀？ 凭什么家里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说王氏的不是，而他娘就只能忍受着。 就算他们这段时间不能随便分家。但是却不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的人欺负。 想到这里，叶薇边直接道：“是！家里是没少我们饭吃，可是我们吃的是什么？我们哪里吃过一顿饱饭了？平时三婶和奶奶给四郎煮鸡蛋。我们小五是家里最小的，可吃过一个吗？平时我姐和我娘干的活最多，他们哪次不是吃饭吃的最晚，吃的最差、最少的？” “我们是这房病的病小的小，没有人能够干活。但是我爹这些年赚来的钱，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些，也够养活我们几个吧，至于天天我们干着活，还受着你们的白眼儿。回头还说我们是白眼狼，扫把星。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出去讨饭去！” 叶老爷子被叶薇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平时自己的老婆子对待这几个孩子其实并不算好。 他也知道大房的几个孩子对此也颇有怨言，可是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 他知道一个家里面人口多的话，对于物品的分配，不患寡而患不均。 现在的问题是老二离的太远，叶老爷子平时够不着，家里只有大房和三房两房，和他们一起过日子。 第145章 受委屈了 老三叶海利是个油滑的，如果家里平时不对他们好一点，只怕到时候他起了外心，这来得银钱不愿意交给他家里，这样的话本来就少老大的收入，家里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吗？ 在叶老爷子看来，大房不过是委屈一点，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只是，几天看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继续对大房弹压下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叶老爷子对于叶薇不懂事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压低了声音道： “四丫头啊，你自己不过日子，自己不知道，这当家不容易，人这一辈子，哪有家里外头不受委屈呢？” 见叶薇站在那里，看上去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叶老爷子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今天早上的事情，你们受委屈了，可是你也知道你奶就是那个脾气，他就是一个啥事也不懂的农村妇女。你爹走了，再加上你大哥也出了事。她心情不好，所以说话办事有欠考虑这个你当小辈的应该包容一下，哪有自己祖母说上两句便要将事情闹大的道理？” “可是我爹走了，最难过的人应该是我娘吧？”叶薇看着叶老爷子道，“再说，抛开这个事情不说，就当我奶心情不好，可是这人说话做事得讲良心吧？什么叫做吃白饭呢？这个家里我娘和我姐少干活了吗？也就最近这段时间，我三婶能帮着做做家里的事情，平时这里里外外，挑水劈柴。做饭洗衣服的活，哪个不是我娘带着我大姐干的？就连小五平时没事儿都去打猪草，喂喂鸡，我们怎么就在家里成了吃干饭的呢？” 说到这里，叶薇眼泪汪汪的看着叶老爷子：“爷，这种日子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你要是真觉得我们大房在家里面什么贡献都没有，就干脆把我们赶出去吧，我们讨饭也好，饿死也好，总比一天天寄人篱下，遭人白眼强！” “你这孩子，都是自己家的人，什么叫寄人篱下、遭人白眼儿？不过是长辈说你几句你就吃心了吗？行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什么出去要饭的话不许再提了。以后还是一家人，咱们消停停过日子。谁要是再敢没事找事儿，我绝对饶不了他！” 叶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加大的声音，而且还冲着张氏所在的方向。 果然，他话音刚落，屋子里，张氏的哭嚎声便停了下来。 见屋里消停了，叶老爷子便将视线落在叶薇脸上，他的目光里隐隐带着危险的意味，那样子就好像，如果叶薇在不依不饶的话。他就要行使家长的权力，好好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知道眉眼高低、只知道争强好胜的孙女一顿。 好在叶薇今天的目的也只是想要让张氏他们有所收敛，不要张嘴说王氏克夫，闭嘴说王氏扫把星就行了，并没有真的奢望能够经过这么一闹，便闹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因此，面对叶老爷子并不明显的威胁，叶薇丝毫不放在心里，而是点点头，道：“爷，对不起，我也是一时之间太着急了，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你老人家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下叶薇表了态，叶老爷子也觉得有了面子，再加上他也知道这件事其实是张氏他们理亏，所以也并没有再深究。 叶老爷子直接哼了一声，便往屋子里面走：“行了，这一大早上吵吵嚷嚷的，也不让人消停，还不赶紧该回屋，该吃饭吃饭，该干嘛干嘛。” 就这样，早上那一场风波，便被叶老爷子三言两语的摆平了。 其实今天早上这场风波，看似是叶薇赢了，但事实上真正的赢家是杨氏。 毕竟她既让叶老爷子和张氏对大房有了更深的不满，又把王氏是个扫把星，会克身边的人这种说法让张氏在脑海中又更加的根深蒂固了，这样也方便她以后行事。 心满意足的杨氏见叶老爷子进了屋，便相当好心情的走到叶薇身边，轻声道：“行了，这小小年纪的怎么那么大脾气，赶紧的，这说也说完了，闹也闹完了，就快点回去吃饭吧。” 要是一般的人，自然会觉得此时出来打圆场的杨氏是个好人，但是叶薇是何等的心明眼亮？ 他娘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他奶骂过，怎么突然今天早上她奶就突然对她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而且叶薇来的时间也不算晚，也多多少少听见了几句张氏和杨氏之间的对话，在他看来，杨氏那几句轻柔的仿佛在劝张氏的话，明里听着像是劝张氏不要再迁怒王氏，但实际上却是在火上浇油，引起张氏对王氏的更大的不满。 正因为把杨氏的这些行为看在眼里，叶薇对她比对蒋氏更加不满，毕竟蒋氏人虽然坏，但却是坏在明面上，不像杨氏这种面上笑眯咪的，暗地里阴人的笑面虎，其实更加令人害怕。 不过话又说过来了，说起演戏，叶薇可是从来不落人后面对杨氏的亲亲热热，所以她也亲亲热热的抱着杨氏的胳膊道： “哎呀！二伯娘我知道了，刚才都是我不好，一时着急，所以有所冒犯，你可千万不能跟我一般见识呀。” 叶薇这态度转变的太快，杨氏有点不适应，不过她的惯常会是个会做人的，于是便拍了拍叶薇的胳膊道：“是啊，这傻丫头。年岁渐渐大了，可不能像以前那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胡来了，开开心心温温柔柔的多好。” “是啊，说起来我还得跟二婶你学呢，咱们家里谁不知道二婶你是最随和，最温柔的人了，别的不说，我们这些小辈可都是非常喜欢你的” 杨氏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她的记忆里，叶薇这丫头对她可以像都是敬而远之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亲热起来？ 第146章 上门提亲 一开始杨氏是还没想明白，可以进屋看见张氏的眼神儿有些不善，便瞬间顺反应了过来，暗道了一声，不好。 终日打雁，竟然被雁啄瞎了眼！ 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这心眼子可当真不少，谁不知道张氏在家里，平日都是最掐尖要强的，就算他平时待几个孙子孙女儿不亲近，可在她心里觉得连这几个孩子的父母亲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更应该亲近自己。 现在叶薇这丫头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的人缘要比张氏更好。这对张氏来说就是一项罪名，以对方的小心眼，就怕以后要找机会刁难自己。 不过虽然有些担心，但杨氏却是无所谓，毕竟她的身后可是有叶海新的，只要叫叶海新中了举，做了官，她就是名堂正道的官太太，哪怕张氏是她的婆婆，那又能怎么样？ 家里还不是由她说了算，就没听过哪个婆婆还跑到官员家里当官做主的。 这顿早饭就这样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吃完了。 没想到的是，方家竟然这么着急，男人们刚出了门，李婆子便代替方家上门提亲来了。 在古代，把婚礼的过程分为六个阶段，不过在农村却没有这么多说法，通常是订婚的时候，男方将聘礼送到女方家，请求同意结婚的日期。 在民间，也俗称为提日子和送日子，接下来定好日期之后，便是迎亲了，只不过各地方的礼节和礼仪都不一样。 因为有了叶海新从中说项，所以方家此时此刻对待和叶茵的亲事倒是非常的看重，给的彩礼也很丰厚。 因为方鸣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方家只有方母一个人，所以他今天跟着李婆子一块儿来了。 蒋氏非常高兴，自己掏了腰包，买了许多吃食送去厨房，并破天荒好声好气的让王氏下厨整治饭菜，自己则和张氏一起陪着李婆子和方母一块说话。 虽然平时不怎么待见叶茵这个外孙女，但是毕竟是家里的一件喜事，而且方鸣也是个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所以，张氏破天荒的态度非常好。 就连平时看不上眼的叶薇和叶荞都得了她几个笑容。 “行了，你们小姐们没事儿就到那玩儿去吧。”坐下没一会儿，蒋氏边对几个女孩子说道。 叶薇原本就惦记着帮王氏干活，只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而叶茵现在很叶薇恨之入骨，自然是不可能跟她在一块说话聊天，再加上今天是方家来提亲，所以对叶茵来说，这就是她战胜了叶薇。 所以叶茵非常骄傲的给了叶薇一个“你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赢了”的眼神，哼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房子。 对于叶茵的这种赢得心态，叶薇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不过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忘恩负义，没有担当的男人，就算弄到手里又能怎么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叶薇虽然看不起叶茵的行为，却能够理解。 毕竟在古代，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就系在男人身上，现在对于叶茵来说，她心里便认为他这辈子的幸福就是方鸣。 在叶薇看来，别说方鸣是个童生，就是个秀才、举人，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叶薇光看他能够和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退婚，转而勾搭上叶茵的行为来看，也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可靠存在。 听着屋子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看看叶茵消失的背影，叶薇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自己的选择，希望他将来不要后悔。 和叶茵分手之后，叶薇路过了厨房，只见王氏低着头和叶荞两个人一起在灶台前忙碌着。 其实已经是接近深秋，王氏和叶荞身上的衣服都不算太厚，但是两人却在灶间忙得满头大汗，王氏的身上甚至还有一些灰尘。 看着有些狼狈的王氏，再想想早上他被张氏骂的一脸苍白的样子，叶薇忍不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昨天晚上她将自己的贪心表露在二房面前，不是没有效果，这不一大早，杨氏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张氏面前挑拨离间，只可惜在这之前要委屈娘受委屈了。 就在叶薇一脸心疼的看着王氏的时候，王氏也恰恰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抬起头看向了叶薇， 其实王氏的心里是难受的，她怎么能不难受呢？ 原本方家上门求娶的人，应该是她的女儿才对，可是现在她的丈夫死了，自己的女儿也没了亲事，就让王氏心里怎么都不好受。 而在王氏眼里，叶薇那心疼的眼神便被她解读成了委屈的表现，王氏看着叶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宽慰对方，可是话到嘴头，却又想起对方说过，已经不再在意方鸣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提起来，会不会让女儿更加难过呢？ 见王氏一脸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己，叶薇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心理活动，说实话她什么都不怕，苦点累点都没有关系，最怕的就是女人之间那种磨磨唧唧的欲言又止，因此叶薇面对王氏的目光，赶紧偏过头去，加快了脚步出了门。 叶薇今天出门是有正事，因为今天恰好是她和季家约好了给季云鸿复诊的日子。 这次约定的地点依旧是后山的竹屋里面，其实叶薇出门不算晚，但她到的时候，季管家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因为两个人的心里都惦记着季云鸿的病，所以谁也没有多寒暄，只是随随便便打了个招呼之后，叶薇便坐上了季管家带来的马车。 季家的马车要比她之前雇的李家的马车要好得多，且不说空间比李家的马车要大，里面的摆设也比李家的马车要强得多。 因为已经是深秋时节，车身的门帘是用上好的棉布做的，即便把车赶得再快，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冷风透进来。 仿佛是照顾叶薇年幼身体又十分单薄，担心她怕冷，所以季管家还在她上车之后，先递了个小小的手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