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求生记》 序章 浙南浦江县,这条路,章俊不知走过多少回了,还记得最近一次回乡下老家时是国庆长假,老父身体一直不好,母亲一个人照顾父亲,又要照看田地,每次假期后从家里回单位时,车后备箱总是被双亲装的满满的,有刚从地里拔下来的小青菜,红罗卜、西红柿,还有青红青红的辣椒,更多的是母亲亲手做的腊肉,鸡蛋,刚打出来的年糕,每次推脱不掉,其实这些全部可以在城市里超市中买到,可是章俊还是默默地看着母亲把车尾箱装满才罢休,望着母亲一脸的满足,似乎这样才能带给母亲一点快乐,章俊也不抱怨了,心里明白,儿行千里娘担忧啊,不管自己在外面有没有出息,在父母眼中,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快到年底了单位很忙,配合上面的精神,做好防寒防冻,安全生产大检查,怕这一次临时回家看望双亲,就要等到过年时,才能再回来吧。 临行前,章俊又一次看了屋后的鸡舍,母亲养了十几只鸡,还有十几只鹅,一看到鸡、鹅就想起车后备箱里,昨夜母亲斩杀好的二只,说是回到城里,可以放在冰箱里慢慢吃,章俊又转回到地头上看了眼这几天,帮着家里收好的红薯,稻谷、玉米全部归仓了,这才跟双亲告别,连夜赶回城里上班去。 章俊一路开着车,耳边仿佛还有母亲一再地说道自己的婚事,邻村王姨娘托人来说媒,桑园村张常家来说媒,河西赵庄娘舅家也来帮人说媒,要是儿在城里还没有对象,约个时间见见面,相个亲。 每一次,章俊以工作繁忙,抽不出时间推辞,可这一次看着母亲明显苍老的脸色,还有期待的眼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辛酸感,父母在这个山村学校,教了一辈子的书,要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是全村第一位大学生,专业是文科,报的专业是中国语言文学类,秘书学,后又自选了一门古典文献学。回想起来,那时全村的人都来了,成为了全村人的骄傲。 毕业后自己留在了城里工作,还是在一个政府部门担任要职,本来打算把父母接到城里住,可是父母怕住不习惯,坚持要留在农村老宅,自由自在。 其实,章俊也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内心里就是屌丝,从小就是一个乖乖男,除了读书外,曾帮助过村里一位老奶奶打酱油,举报过王婶偷邻居家地里的罗卜,在读初中时,亲了一口同学小丽,回家被爸妈狠狠批斗,在大学时,跟同宿舍同学偷看过岛国片。最难忘的就是大学同学张萌霞,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不知不觉在一起了,成了女朋友,毕业后结果就是该死的异地恋,十之八九要告吹… … 。 章俊一边开着车,一边满脑子想着以往的事,不知不觉车开的飞快,一头扎进了浓雾中,什么也看不清了。 自从家里出来后不久就起雾了,也碰到过几次浓雾,一阵一阵地,一恍眼就过了,可这一次不同,碰到这样的浓雾,第一个反应就是减速,不要乱打方向,慢慢停下来,打开雾灯及双闪,正在这时,突然间,车头撞上了东西,只听蓬地一声,气囊弹出时直接把章俊打晕了过去。 第一章 五百年后 章俊感到浑身酸麻,全身无力,似乎听见有一个声音从很远处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俊儿,俊儿,好像是母亲的声音,章俊跟往常一样,爽快地应了一声,可是发觉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应不出声来,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在家中,身边有母亲,也不急了,就像每天早上,母亲呼唤着自己起床吃早餐一样,嘟嚷着再懒一会床,一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是出车祸了,大雾中什么也看不清,撞到了什么东西后… … 。 迷迷糊糊中再一次醒来,睁眼一看,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房间里充满着一股中药的味道,转头一看房间里的陈设,还有床头边,趴着一人,再一看这打扮,让章俊震惊了。 公元1449年对于大明王朝来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瓦剌也先四路大军进犯大明边境,少年天子朱祁镇义气勃发,在宦官王振的怂恿下御驾亲征,为了显示明帝国的威风,居然将满朝文武大臣全部带到了战场上。 结果二十万“天兵”在土木堡被瓦剌“团灭”,包括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在内的近七十名武将文臣全部战死,大明三大营全军覆没,连朱祁镇自己也成了瓦剌的俘虏。土木堡的惨败,让两百里外的京城危在旦夕。 这一日洋河边老君山下的章家窑村全被败退下来的朝廷逃兵吞没,一时火光四起,全村妇孺孩童被裹夹下,拖家带口一路往京城而逃,跟周边的村镇百姓汇成了一股逃难大军,一路往东滚滚而去。 半个月前一场雾中车祸,竟然穿越了,章俊醒来后发觉自己来到了五百年前,别人穿越要么做公主,要么做王爷,还有直接做皇帝的,轮到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家在洋河边上方圆三十里内有几亩薄田的小地主家,也是章姓,变成了这家小公子章子俊才15岁,好在前世的记忆还在,可能是因为当时孟婆门前又是排队,又是大堵车,在过奈何桥时孟婆竟然忘了给汤了。 随后几日,听章二宝说是被一伙瓦剌兵追杀,不慎跌落山崖,等到这伙瓦刺兵走后,寻回小公子时足足昏睡了三天才醒转。 突然间从一个现代社会回到了五百年前的古代,而且还给自己弄出一大家子出来,最不习惯的是每个人,全比自己辈分高,这位是奶奶了,可在这里叫老太太,这两位是目前的双亲了,接下去还有个姨娘,封建社会啊,这么一个小地主,老父也纳二房,可悲的是,自己还是这位姨娘所出,妥妥地庶出啊,没地位啦。接下去是大哥、二哥、三妹,啊呀自己是老四。 大哥、二哥都成家,那么这几位就是嫂子了,还好三妹早已许配怀来城一堡户人家,就等着年后出嫁了,要说穿越就穿越吧,原本快三十岁的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十五岁毛头小子,听听,快听听说话的声是不是在变声期啊,总觉的很怪怪的,像只骚公鸭在叫唤。 “啊,啊啊,大哥好,二哥好,嫂子们好,这几天来让大家受惊了,谢谢大家救了我,某不胜感激,请受小子一拜。” 这是章俊在习惯古人的说话方式及变声期的嗓子,哦,对了,现在起就是章子俊了。 只见二哥说道:“啊呀,想不到四弟跌落山崖后,说话文绉绉了,人也好像白净了许多,大家看看,这小脸蛋好比大姑娘。” 大哥也摸着头接口道:“小孩子家家,在房里养了几日,这肤色就不同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父也开口了,说道:“俊儿明年也十六岁了,老大家的娘家弟妹不是托人来说媒吗?我看这桩婚事就先定下,等三姑娘出嫁后,再办老四的婚事,都回房去吧,最近皇上的大兵在咱们这里转悠不太平,大家早点睡,明天还要给大军运粮。”说完这位便宜老父转身就去了后院。 子俊只得乖乖地跟着去自个的房舍,想着目前有一件天大的事,这些天来担惊受怕着想一个人逃走算了,可是几天下来,这家人似乎对自己还算好,真要逃走无处可去,起码这里有吃有喝,还有这么多的“家人”,从服持自己的奴仆二宝处打听到了许多事,确定是土木堡之变就要发生了,而且战场距这里只隔了条洋河,就这条河,以后会改名永定河。 看看后世的电视剧,穿着光鲜亮丽,别人穿越要么碰上个皇子,太子什么的,最差点碰上个公主,皇亲,可是轮到自己却碰上一场战争,而且还是惨不忍睹的“土木堡之变”,更可气的还要把自己给填进去,卫所千户早就有令,明天章家堡村被分配起码要运五大车粮草给大军食用,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动不动就斩啊,杀啊,杀人跟杀鸡似的,再看看现在,满目疮痍,除了大门处是砖墙,自家的这个院子全是黄泥墙茅草棚子,虽说还是二进院,想到这里,章子俊很悲愤地一声哀叹。 最难受是这些天来,没洗过澡,还有虱子臭虫,那个抖音里不是有首歌吗?哎呀,刺挠啊,说不上来,闹心吧啦,唉呀,难受啊,这疙瘩够不着啊。就这样,一边哼着唱着,一边回茅屋睡觉啊。 二十万大军开拔在外,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天消耗的粮草、牲畜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在洋河边上,连绵不绝的粮草堆积如山,可是章子俊很明白,当今这位少年天子就是在玩啊,把大明全部给玩进去了,天子玩的是江山,臣子玩的是朝廷,士绅商人玩的是天下万物,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只能自己玩自己了,有明一朝,盛名之下的全是高端玩家,大明从洪武开始直到崇祯结束,在玩乐中崩溃,直到灭亡。 明天一定要跟家里人说,在土木堡将有一场大战,结局是瓦刺军大杀四方,十日内朝廷必败,可家里人能信吗?得想出一个办法来自救。 天还没亮,章家院子里下人们全起来了,全村百户人家,独独章家要单独装满一车的粮食,余下的粮食全分摊给了各村户,这是村保及几位族长商定下的,原因是章家是全村的大户,自然分摊的多些。 村口早有卫所的兵丁前来催粮,对于这种临时加派的粮食,官府会出具一纸文书,等秋收后可以扣除当年所交皇粮,所以全村还是凑足了五大车,一时场面宣扬,热闹起来。 当章子俊看到老族长时,一个计谋出来了,赶紧上前深施一礼,用骚公鸭的嗓子道:“伯公好,小子这里有礼了。”施完礼后接着道:“伯公啊,小子有个疑问想问问伯公?” 族长满眼全是笑意,想不到章家老四说话变的“文绉绉”了,一口一个伯公,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不过很舒服,连忙笑着回道:“小侄子不必客气,有什么疑问说来听听。” 章子俊不紧不慢,指着眼前装满粮食的五辆大车架问道:“敢问伯公,村里各家的粮食还能装运多少次大车啊?” 只见老族长悠悠然叹了口气道:“不瞒小侄子,这一次的粮食,就是全村最后一点存粮了,各家的口粮能不能接上秋收不好说喽,哎。” 章子俊接口说道:“伯公啊,要是过几日朝廷大军最来收粮怎么办?” 老族长一手捋着花白胡须,一边含糊地说道:“粮都没了,朝廷还能怎么办?哎,就是苦了全村人又要挨饿了。” 章子俊连忙接着话头说道:“伯公啊,小子不才,为全村人着想,想出一个办法,即让全村没粮可征,又不让全村人挨饿。” 老族长眼睛一亮,颤抖着声音问道:“贤侄快快说,是个什么样的办法。” 章子俊低声说道:“伯公啊,你看那里是什么?”用手指着远处的山峦。 老族长回道:“老君山,此事跟老君山有什么用处?” 章子俊说道:“伯公啊,你就没想过,把剩余之粮藏一点在山里,寻一个可容藏之所,以备不需之时。” 老族长倒吸一口冷气,当时就愣住了,许久才缓过味来,随即一啪大腿,蹦出了四个字“就这样办。” 第二章 备战备荒为村民 五年前,在老君山处有一伙“山贼”,曾盘踞在一处山崖石洞为巢,到处打劫过路客商,不知何故,这伙“山贼”有一天外出打劫后,最也没有回巢,听说是碰上了一队瓦刺打草谷的兵马,双方拼斗,打的难解难分,最后“山贼”全部被杀,只逃回一兵丁小贼,途径章家堡村后,在临死前说出“山贼”已灭,山中只剩下妇儒老弱,老族长随后报告官府,不日官府带领一千户前去老君山寻找贼寨所处,寻找数日不得,最后还是贼寨内老弱因山寨内缺粮,外出寻粮时被抓住,才得知在老君山中还有一处绝世之地,隐秘其中,要不是有人带路,还真难能寻找到入口。 就在老君山东南处的一处山崖下面,古人说是一处洞穴,其实就是一处石缝,不过此石缝显然大了一点,里面可以住人,进深不是很大,呈长条状,距底下沟底有五丈,而进出就靠一条二尺宽小道,有些地方根本没道,从山崖上长出许多藤蔓长年遮蔽山崖,故而很是隐秘。 老族长想到的就是这处隐秘之处,何不用来放置村中粮食,用具等物,以备不时之需,也能成为全村防瓦刺偷袭之所在。近年来瓦刺常常会绕过关隘卫所,偷袭关内城镇,前年就有瓦刺偷袭了保庄村,距这里也就二十里地啊,想着就害怕。 重要是因为眼下朝廷大军在这里转悠,已是第二次征粮,说不定还会有第三次临时加派,可村中各家各户难能拿出余粮了,要是把全部口粮被征一空,接下去只能挨饿逃荒。想到这里,老族长才下定勇气,这年头,为了能活命,不留点退路决难存活,章家这小子的建议可用。 这几天,对于章子俊来说,心底稍稍安稳了一点,老族长听取了自己的建议后,真的开始了“偷摸”行动,把一些水缸、瓦罐、干柴运进了山,因为那个“山洞”中没有水源,所以要备好水罐储水,利用山梁下渗出的滴滴水珠,用瓦罐接住,罐里水满后,倒入洞中大水缸,这些也是章子俊的建议,备足了水才能容下足够的人,洞内才不会缺水,以前这里曾是一伙山贼的老巢,所以洞内用木头搭建了许多无顶房舍,正好放置各家各户的粮食,王家的粮食放在东边,吴家的放在南面,而章家的就在最里面,各门各户也做了安排,村中每户只留下一点口粮,只够二日食用就可,等下一次千户所来人说还要征粮,就可以说村中没有粮食了,让他们去各户翻寻也不怕了。 章子俊带着二宝,在老君山上寻找了一个制高点,这里望北可以看到远处洋河两岸的情况,利用临时砍伐下来的木枝,搭了一个棚子,又在突出处做了一棵消息树,二宝啊,此乃消息树也,此树没有树根,只是插在这两块大石中,当看到远处有敌兵上山而来时,推倒此树,洞口处就会看到。 二宝一缩鼻涕问道:“少爷在洞口能看到我推树?” 章子俊道:“非也,在洞口能看到此山顶的树,是谁推倒的无所谓。” 二宝道:“那我就不推了,反正少爷看不到是谁推的,这山顶上有没有树,不关我事?” 章子俊有意逗着玩道:“这山顶上有没有树跟二宝没关系,可是跟洞中的人来说就有很大关系啊,只要山顶上没树,就能知道敌兵进山了,大伙儿做好对敌准备,山顶上有树,就是安全的,刷卡打游戏,跳广场舞,吃麻辣烫,唰火锅该干嘛照旧。 二宝道:“好哎,我要找云秀姑娘玩?” 章子俊一脸嫌弃状道:“章二宝,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往女人堆里钻。”可不想自个也才十五岁。 洋河左岸所属怀来左卫万家窑千户所,如今的千户所配合朝廷大军攻打瓦刺也先军队,在地方上负责粮草、蔬菜、肉食供大军食用,千户长刑凯整日奔波各村收缴粮草,快半个月了,不知为何朝廷二十万大军就在宣化、怀来兜兜转转盘桓不前,做为一个小小的地方千户长是没有资格过问大军的去向,可要是大军再不走的话,给当地的压力太大,首先是肉食、蔬菜供应不上,其次就是粮草,随着时间的推移,刑凯的怨气慢慢增大,目前好几个村卫都缺粮了。 章子俊已经算好了,这几日朝廷大军在老君山以西跟瓦刺多有对阵,每日在山顶消息树下的窝棚里,眺望洋河对岸,就能隐约看到、听到双方的战鼓施杀之声,千户长早就令下各村百姓不要私自出村。章家村做为洋河南岸唯一一个大村落,千户长刑凯早早地入村驻防了,因为对岸就是战场,等着朝廷大军获胜后,越过洋河能第一时间获取战礼品,所以在村内大肆营造木伐,组织驴马大车架子,这也是上司怀来左卫的要求,作为地方卫所,日子艰难,既然战场就在辖内,别的不管,战利品必须归地方所有,为以后的日子打算。 章家村不大,刑千户入驻村内后,只能临时进驻祠堂,手下八百多人兵大多只是驴马车夫,真正有刀有枪的也就是千户长的一队几十人亲兵,除了两个百户长以下都没什么战斗力。 章子俊很明白现在的卫所兵制,自太祖洪武起,在全国的选择军事要地设立军卫开始,到崇祯十七年清军入关为止,“卫所制”几乎伴随明代相始终。 明代的卫所兵制,吸取了历史上的屯田经验,目标是寓兵于农、屯守结合。明太祖曾信心满满地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此时的卫所兵,还留一点太祖的一点血性,可是也抵不住衰败的迹象,皇亲国戚和地方大臣滥用权力,私役军士。军队中纪律的日益败坏和朝堂中的宦官专权也是卫所兵制衰败的原因,这一次即将发生的“土木堡之败”就是宦官王振造成的,其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少年天子,不知天高地厚一意孤行。 这几日来,村内就是一个大作坊,千户所兵丁加上章家村村民全被下令制作木筏子,章子俊在祠堂外找到了刑千户,上前施礼道:“千户大人,这种扎木筏子费工费料,运载不多,经不起一辆大车的重量,车内装运货物大时,木筏就沉了,不如直接在洋河边找一个浅水滩搭建栈桥。 千户刑凯被眼前这位毛没长齐的少年气乐了,刑千户也好为人师,问道:“如依你,建好了栈桥后,万一瓦刺兵来袭怎么防守啊?” 章子俊回道:“派人守着啊,栈桥上能过兵马有限,只要岸边有弓箭手,加上几架强弩压阵,上百兵马也过不来啊。” 千户刑凯觉得有趣,诚心逗逗对面的小芽儿道:“要是没有强弩防守怎么办?” 章子俊回道:“如若守不住,那栈桥拆了不就是了。” 千户刑凯听后哈哈大笑说道:“有趣,到时你想拆桥怕也来不及了,这位小公子不会是看了什么书上的话,哈哈,哈哈哈!” 只见章子俊犟着头说道:“千户大人,要是有一坐栈桥,不用人上桥,在几个呼气间说拆就能拆呢?” 显然千户刑凯来兴趣了,对着面前的人小却装着大人模样的子俊道:“说说看,怎么个能在几个呼吸间就能把一座栈桥拆光,要是说的不好,军棍伺候。” 章子俊也来劲了说道:“千户大人,栈桥是有许多桥桩上面铺有长木连接而成,到时只要在水深处的一段,在桥桩上系上一根粗麻绳,一头引到岸边,如发现有瓦刺兵往这边杀来,我们就拉动粗麻绳,把桥桩给拉掉,这桥没有了桥桩… … 。” 随着章子俊还在口吐白沫地说着,千户刑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如若多用几条麻绳,分别给桥桩系上,大家一起拉的话… … ,没有敌兵时可以做为固定桥桩的作用,要是在岸边造几架绞车绞动麻绳的话,就不用那么多的人,每一条绳子2–3人足矣… … 到时,你想扯多少就扯多少… … 要是用铁链子的话效果最好… … 可是现在是来不及用铁链了,等以后有条件… … 。” 只听千户刑凯拉着大嗓门喊道:“什么以后,咱们就用粗麻绳… … 。” 刑凯嘿嘿笑着又道:“栈桥虽好,可还是不能搭建,这洋河水流湍急 ,滩多水深,想要造栈桥不是我等能为之。 章子俊也是咧嘴哈哈笑,虽跟这位千户大人胡说了一番,主要给他留下个印象,能说上话,如果直接说,朝廷大军将在土木堡全军覆没,先不说这位千户大人信不信,此言论不死也会脱层皮,好在这位千户官表面上为人豪爽,对待村民没有架子,是一位能办实事的人,想到这里,想救大明也无力回天,章子俊只能接受历史的进程,等待时机为自己增强实力,在这样一个世道,没有实力只能任人鱼肉,为了能更好地生存,不想在这样一个小山村里终老病死,只能拼了。 第三章 瓦刺来袭 几日来,一日三惊,常有邻村逃来的村民说着瓦刺兵来袭,连带着全村闹的鸡飞狗跳,千户所也在村中喊话了,让各家村民做好准备,如有瓦刺来袭,第一时间进山躲避云云。 章家堡村早就做了两手准备,此时老族长的英明决断连带着个人形象在村民眼中无比高大,各家的口粮偷摸着进山藏山洞更勤了。 瓦刺分成了三路进兵大军,中军也先部已经从宣化南下,另一部伯颜帖木儿(也先之弟)正从阳原攻来,第三路鞑靼、突厥、蒙古部在突突不花的带领下,牵制大同、宣化明朝守军。 古代行军,大军开进先出游骑,游骑前锋必有斥候,方圆百里内全成为战场,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一片焦土。 而天朝的大军,不知何故在怀来、逐鹿一线转悠,战场混乱。瓦刺一部游骑直插矾山后正偷偷往洋河袭来。 这种长途奔袭的游骑,人数不多,往往是一百至二百人,一人双马,来去如风,给敌军营造恐慌,是军中战力最强,百里挑一的强人,所以凶残无比。 进驻在章家窑村的千户刑凯面对一部游骑,明知不敌只能退守,说是退守,其实就是躲避了。虽然刑凯的一部千户人数近千人,实际战马不过十余,刀枪不过百把,铠甲衣着几十件,缉个盗贼,抓个恶奴还行,面对百余铁骑只有逃跑的份了,手下兵丁跟着村民逃进山中躲藏。 千户官刑凯道:“好个章家窑村,竟然私藏粮食,等这仗打完,定当处罚。” 老族长道:“大人,要不是预先准备充分,哪有此时你我及村民的安身之所,只要大家平安,我愿领罪。” 几位军中百户顺应着说道:“大人啊,此处地势险要,可避兵灾活命,先退了这股贼兵最论。” 千户官刑凯道:“黄百户,命你把村民看管起来,再把粮食集中,统一安排,王尔铭总旗官下山负责警戒进山之道,张震百户带领部下速速把村中千户所内的东西全部运上山来,主要是那门铁炮,还有2桶火药要小心,就这样山洞全被千户官刑凯接管了。 一边章子俊在安慰着一大家子的人,“大哥、二哥、三妹啊,瓦刺兵打不进来,一日、二日好说,如果想要长期围困,他们时间熬不起,所以我等是安全的,不用惊慌,只要能保住性命,不下几日,瓦刺就退了。” 大哥道:“想不到四弟长大了,懂的安慰家人了,父亲大人,虽然四弟读了几年的私塾,说话文绉绉的,他怎知瓦刺兵会退?要是瓦刺兵不退,把这里给围了,不出一月我等饿也饿死了。” 二哥接口道:“本来带上山的这些粮食,够村中大家食一月有余,这下子全被千户刑大人给扣了,千人就食怕过几日就没粮了。” “大哥、二哥啊,有没有粮小弟不担心,就怕守不住这里,千户大人手下这些兵跟平常百姓一样,到了真刀真枪时,我看顶不住,可怜全村百十人就全死了,不行,我去跟千户大人说说怎么守山洞。” “俊儿,要去也是为父去,你去看住家里内眷,让她们别瞎闹。”说着,章老爷去了千户处。自从千户刑凯逃避“山洞”后,把原来各家各户画分好的地方全打乱了,把村民全赶到了最里面一个低矮的山石缝里,这里虽然低矮不小心碰头,地方却很大,目前大家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划分,用一些床单被褥弄几个布帘子,全村女眷全被安置在内。 显然章子俊被大家归类为老弱妇孺孩童群体,就带着二宝及村内差不多大的“孩子”偷摸着去了山顶“消息树”处,这里可以看到进山的路,只见千户所的几百兵丁,蜿蜒在进山小路上搬东西。可是还看到了在后面有两骑传说中的瓦刺兵,相隔最后的卫所兵只有百米,章子俊很明白,这两骑就是瓦刺的斥候,看来被盯上了,瓦刺的斥候尾随这一队明兵到底要去哪里,一旦确定地方,就会招来后续游骑。 章子俊让二宝把情况报告给了黄百户手下的卫兵,这一看惊动了千户官刑凯,可惜山下的张震百户队,没有发现有瓦刺斥候,还在拼命往山洞这边搬运东西而来。 章子俊在边上说道:“千户大人,最好派一队兵下去,把瓦刺的两个斥候干掉,要不然会招来更多的瓦刺兵来攻,到时情况就危急了。” 千户官刑凯看着章子俊这位毛头小子问道:“读过书?” 章子俊回道:“小子读过几年私塾。” 只见千户官刑凯缓缓点头道:“小子莫急,总旗王尔铭不是吃素的。” 可是结果大跌眼镜,负责接应的总旗王尔铭部,被两个瓦刺斥候杀的死伤三人逃了回来。 看到这样的战斗力,章子俊真的担心起来了,卫所兵的战力也太渣了点,如果后续瓦刺来攻,自己战死了不会又要穿越一次吧,半月前自己驾车驶入浓雾中撞了车,莫名其妙穿越了,要不是亲身经历,打死也不会信,穿越就穿越吧,结果穿越到了五百多年前的土木堡之战,别人穿越霸气横生,要么成为一朝权臣,要么成了王爷,有人穿越还把自己弄成皇帝的,轮到自己什么也不是,还把年龄弄成了十五岁时,明明自己过年就三十了,现在严重怀疑凡是穿越的人,年龄会不会打半折,十五岁的外壳住着一个快三十岁的大叔,十五岁在古代说你是孩童也没毛病,说你是大人了也对,这年龄很是尴尬。 果不其然,一队百人瓦刺游骑策马而来,扬起了一溜尘土,千户官刑凯嘴唇发白了,身后的黄百户双腿已经在打颤了,看到这里,章子俊真的急了,看样子到时这帮卫所兵一哄而散,就真的回孟婆那里去了,再去一次的话,怕没有上一次的运气了,好歹现在没有忘记前世的记忆,要在古代求生存,五百年以来的知识分分钟可以碾压这个时代认知,哪怕最不济,背背书也能混口饭吃,如果能弄个小发明也能成为一大户,什么土法做香皂、造火柴、篜溜高度白酒,做味精,过虑精盐什么的,这些全是以前穿越小说中提倡的法宝… … 。 想到这里,章子俊秒变大人模样了说道:“要进这里的“山洞”只有一条路,在入口处安排弓箭手,敌人是冲不进来的。” 千户刑凯仿佛一下子也来了底气,那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啊,连连道:“就是,就是,来人啊,命王尔铭准备弓箭手,黄百户,把铁炮架起来,对准这条上来的小路,弓箭手拦不住,就开炮,再准备好长枪队,如铁炮拦不住,就突刺。” 通向洞口的小路上兵丁,物资以挤的不通,早就慌作一团,章子俊看了已经心灰意冷,这些兵丁哪里是打仗的料,比普通百姓强不了多少,敌未至而先乱。 好在瓦刺还没有摸清虚实,也不熟悉地形,只是看到有路不停地往前挤压,等攻到山脚下天已黑。今天突如其然的这一仗遭遇战,瓦刺兵仗着骑兵优势,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见人马弓射之,近处用弯刀砍劈,斩杀了百余人的卫所兵。 现在已经把千户刑凯逼到了墙角,逃没退路了,只能硬起头皮死守这条路了,好在还有七百兵左右,大家只要守住洞口这一条路,连夜把兵丁分成了三拨,在洞外小路上架起铁炮,剩下不到10人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往山下射,干扰敌兵结集,余下人分别藏在小路一侧,有敌兵上来就用长枪突刺,而刀斧手封锁洞口。洞内青壮搬运石头、武器等。 可是敌兵没有趁天黑之前进攻,却在山脚下选了块地方驻扎下来,等待明天天亮进攻。 瓦刺这一部游骑大约一百三十人马,因为是游骑没有装备重弩之类的远程兵器,光靠手中的弯刀及弓箭想要攻破这样的地方,还是欠缺了一点,只要半山中的守兵不犯错,层层守卫,那怕最多的兵来攻也白费力气。 对于这一点,整一个晚上,章子俊就在分析,只要千户刑凯手下不崩溃,坚守自己的岗位,不会输。为此章子俊还特意去跟千户刑凯说,瓦刺兵不会久攻,把时间耗费在这里,他们的目标是洋河对岸的朝廷大军,那里才是他们的战场,刑凯似乎被章子俊说的合情合理所动,还建议刑凯组一个预备队,到关键时候替补上去,为了战前打气,也为了自己小命。 这一夜山脚下的瓦刺游骑也不得安宁,主要是怕山上的明军偷袭或是逃走,在上山的小路上也是层层设防,只要有一点声响,就会引得人马乱叫,路口中央巨大的火堆一刻也没有熄灭,一直燃烧到了第二天拂晓。 第四章 土木之变 这一日,明军已在土木堡被瓦刺也先五万大军围困多日了,后续的瓦刺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土木堡这个地方地势高,缺水,堡内唯一的一口大井早就见底,根本供应不上二十万大军的饮用,这么多的人马没有水源就是绝路,距土木堡最近的水源在二十里地外,可是目前明显过不去。 那么明军为何要在没有水源的土木堡扎营,就是这个小皇帝任性了,加上大太监王振纵容,小皇帝本是只知玩乐,大太监王振确是飞扬跋扈了点,把满朝文武得罪了不少,明军中不乏领军将帅,还有一路随行的整个朝廷官员,难道不知道长途行军要逐水草而行,就要说道此时的整个明朝的变迁了。 自明成祖北伐之后,明朝的北部边防趋于平稳,明宣宗巡逻并缩边无意北征,而瓦剌忙着统一诸部也已无重大的军事冲突,对于瓦剌鞑靼探马的侵犯,仁宣也是能忍即忍。 就说说宣德初年清平伯吴成等守兴和卫,日事田猎,而忽守备。瓦剌鞑靼伺其出乘虗入城,掠其妻孥以去,这件事也没有引起朝廷重视及警觉。 到这一次英宗亲征之前,明英宗北伐针对北方的大规模用兵也不过三四次而已。仁宣长时间的缩边,带来的最直观后果,便是边境兵备废弛。王毓铨先生在《明代的屯田》一文中列举了许多屯田失额的原因,例如达官权贵的占夺欺隐盗卖、田土的抛荒、水土流失等等,并认为“造成军屯土地丧失的事实虽然有好多项,其中最主要的应该就是屯田的欺隐和占夺”。 而军屯破坏的另一个原因,则在于屯垦的士兵被其他各种差役所占,无暇耕种,导致田土抛荒,子粒无收。宣德八年年末,山东巡按张聪至辽东巡视回后发现,130人的军额只剩下了老弱5人,缺额率高达96%。领军军官却只能以一句“俱有差遣”支吾了事,实在是令人无奈。而连山海关这样重要关卡,都只有五六人驻守,便可知道,当时整个辽东私役之风有多么严重了。其二,随着屯田、军士的双双失额,另一样急剧下降的就是将领的素质。太祖成祖皆以武功起家,手下名将济济,但宣德之后不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将领们便逐渐腐败疲软起来。上面已涉及到将领们兼并土地、私役士卒、贪污克扣等恶行,而在这种贪污腐化的风气带动下,军队的战斗力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在外的将官贪污残暴,在内的将官玩暍疲软,整个风气十分颓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先通过在明朝居住的瓦剌使臣及明庭内部高中低层内奸,大明边防虚实动静皆已知晓,进攻时间节点选的非常合适。其中就有达官赛因不花、四朝元老御监郭敬的家人把伯、义州卫军士王文、李让、施带儿、喜宁、王喜、小田儿、加失领真、大同指挥李让幼女为也先弟大同王儿妇,也先许以知院,又密受也先赏马四匹,被虏妇女二口。将各城指挥姓名尽报与也先。 西路军晓将阿乐出率两千余兵入侵,抵达陕西肃州、镇夷等处。任礼派裨将抵御,两战两败,损失士马以万计。 东路军脱脱不花王率三万余兵经古北口寇辽东,本人更亲率一万余在广宁镇静堡对辽东兵力的反应进行弹压测试后便谋划进攻海西。 中路军的也先率九万寇大同,后又对本部兵员补充三万余、阿剌知院率三万余经居庸关寇宣府,四路瓦军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联合军事行动,阿乐出和脱脱不花则是为也先、阿剌知院二人打掩护的疑兵。 据蒙古史料《蒙古源流》记载:托欢太师之子额森(即也先)……遵其父遗言杀蒙郭勒津之蒙克拜。本日带领都沁·都尔本二部落行兵于汉地。都沁·都尔本蒙语意为“四十四”,实谓四十四万户,按照蒙古战时的四抽一,基本在十万左右。又按照朝鲜《李朝实录》所记载,瓦剌征服女直时一度出动过十万兵力。而叶向高的《四夷考》,根据记载,正统七月,也先遂尽发其所率部落犯边,进一步说明也先基本派遣了所有能动员的兵力进犯明国。 当时辽东的最高文武官员,乃是辽东巡抚王翱和辽东总兵曹义。王翱是一代名臣,号称“正直刚方”、“名德老成”,曹义“无赫赫功,然能谨守边陲”。然而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中,表现却均可谓一塌糊涂。 鸡鸣山之战中英宗遣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率四万余骑兵前去,至鸡鸣山时,监军刘僧不了解地形,在大军阵势没有摆开之前就贸然率部突入隘口会虏前锋。朱勇、薛绶担心刘僧出事,挥兵跟进,少却朱勇、薛绶促兵援之,杀伤甚重,巳而虏众悉至,结果明军在鹞儿岭中了瓦剌军事先设下的埋伏,遭瓦剌伏击,瓦剌军于山两翼邀阻夹攻,明军被杀之殆尽,全军覆没。 明朝整整二十万大军,加上各边关守军,不下五十万为什么会败于瓦刺也先十几万人马?而土木堡之战为什么要说成土木堡之变?在这里就要说道一个人,跛儿干,利用腰牌假传皇令。 跛儿干时任御马监少监,而御马监是统领禁军的,是属于武职,由于御马监十分重要,其腰牌也十分重要,无腰牌者一律重罪,擅自把腰牌借给别人者借者和借予者同罪,所以明朝内部出现了内奸。 跛儿干及土木之败,即助虏反攻,箭射内使黎定,北使录》记载:“也先人马四围,大战,大军倒戈,自相蹂践。”这两条记载明确表示了当时明军的确有大军叛乱,前者更是点名跛儿干发动了叛乱。跛儿干可是御马监的人,这也是为什么瓦剌每次都能洞悉明军的去向,且为什么大军一触即溃的原因,加上大军缺水,士兵无心再战。 在土木堡之变后,锦衣卫聂忠也奏言,正统“十四年太上皇帝亲征胡寇,回至土木,起营之时,忽南坡有明盔、明甲人马来迎,疑是勇士。哨马不为设备,遂至败军陷驾。” 这就道出了为什么皇帝会被抓的经过,有人假扮明军而来,一场混战后,直到被虏。 土木之变外因是也先南下,内因则是“自仁宗不勤远略,宣宗承之。” 在大明四周各路枭雄抓住战略窗口,华北瓦剌脱欢逐渐统一蒙古各部,华南交趾黎利开始攻城掠地,西南麓川蠢蠢欲动不断试探,西北被脱欢渗透,东北奴儿干军纪败坏。 大明已是四面楚歌,千苍百孔,四处漏风中,但即便是这样的形势,洪武之治、永乐盛世的余绪还没有耗尽,怎么也饿不到,三杨(指杨士奇、杨荣、杨溥 )也不用太花心思为自己的食衣住行搞边谋,从而大搞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及时玩乐。同时,虽放弃交趾但永乐打开的西洋国际视野还在。 只要留在边地,不用太担心蒙古南下,瓦剌三王与和宁王也正在互相攻伐,四者渗透弃地也要花费时间。宣德可以干的事情很多很多,自然开心。只不过即使没有土木堡开始的事情,这粉饰的太平也是一定要破,边谋也是必须每个边人自谋,无非没到时候而已。 前者西北宣德初给瓦剌交投名状放去哈密的弩温答失里的作用还没突显出来,西向亦集乃旧城国门还没被麦克零部彻底打开,福寿 膏也还没进来,华北东胜卫,者者口守御千户所旧地还没有进来骑兵,边军打击进入黄河北沙净州地区的游骑是破坏团结,东北内迁奴儿干,让建州自己管理自己,跟脱欢、阿鲁台一度来往频繁,自然看起来都好。不过后面不好的底子,无论哪个十年打的,也都已经打下了,只不过还没爆发而已。 离边疆较远的京师仁宣二帝认为本无边疆问题,纯属有心者煽动与边臣挑衅。卫所军士白荣、范济等则普遍力主严剿,屯守旧卫。这就形成了底层兵民什么都知道,就是说不出,中层将领什么都不知道,装什么都知道,高层镇抚大臣什么都想知道,就是不知道。 但史书中北元对明代元的接受、边将素质、瓦剌势力在宣德时期对三北的渗透,一字不提。造成的效果就是土木堡仿佛不过是一夜之间瓦剌上层集体发疯南下,明庭集体糊涂导致的惨败。 第五章 两败俱伤 土木堡被围之时,相隔八十里地在洋河边的老君山上,同样一场生死对局进行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经过一个上午的拼死搏杀,黄百户战死,张震重伤,千户刑凯挂彩,手下死伤大半,现在村民老弱妇孺也加入了战斗,搬运石头,烧茶送水,救助伤员。 山下进攻的瓦刺游骑也好不了多少,死伤也是惨烈,领兵将领正在准备发起最后一次进攻,如若不为就此放弃,毕竟战场不在此地。 所有人都知道要是被攻破的下场,人被逼到绝境反而没什么可怕了,箭矢早已用完,接下去只能扔石头,铁炮弹也打完了,所以几个人在挑捡石头替代炮弹,把一些看上去很尖锐的小石子全部装进铁炮里,真到了最后关头,还能打一炮。 刑凯很是沮丧,差不多三百人战死,只打死敌军四十人左右,这样的对比实在是没脸见人,也无法请功,可章子俊不是这样想的,这队瓦刺游骑仗着盔甲优势,目前从这些战死的身上获得了起码有二十余件盔甲,接下去的一仗还不知谁打谁,章子俊在给刑凯鼓劲。 在一声长长的牛角号后,瓦刺兵进攻了,这一次的进攻瓦刺兵做好了准备,把身形高大,身着重甲的前面开路,一手盾牌一手弯刀,后面紧跟的是弓箭手,好在山道狭小不能骑马,这样也就形成了当面对拼,显然刑凯的卫所兵不是对手,长枪兵去挡的话,被弓箭手射之,只能出刀盾手后面紧跟长枪兵,这是一场硬战,真正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徐经年刚满二十岁,家住怀来城北,军户出身,去年大哥被瓦刺兵伏杀后,自动替补大哥位,成为一名卫所兵,徐经年的祖父曾跟随成祖皇帝征战漠北,自有一套家传武艺,因卫所兵升迁全是承袭制,徐家的武艺没有发挥余地,此时为了保命,徐经年紧紧握住铁枪,这把铁枪是从一名战死的瓦刺兵得来的,骑兵使用的长枪,长不过六尺,如果跟步卒的长枪比,短了一半,所以也称为骑枪,还能做为一种投掷武器使用。 刑凯全身着甲,手握一把雁翎刀,正在指挥仅有能着甲二十人队,组成了刀斧手,这也是刑千户最后的抵抗力量。 随着牛角号声一起一伏传来,山洞内的临战气氛压迫着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 目前洞内最里面,地上铺满了死尸,短短一个上午战损如此巨大,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山洞,在洞内另一角,小孩妇孺挤成一团,在哇哇地哭叫着,仿佛到了地狱。 章子俊无奈地捡起地上一把朴刀,又名播刀,俗称双手带,是一种木柄上安有长而宽的钢刀的兵器,介于大刀与单刀之间。虽然不知道怎么施展,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万一时,不管是砍劈还是劈刺,总能起效,说不定还能保命。 家里的大哥、二哥已经加入到了搬运石头的行列中去了,全村的男丁几乎全部去了洞口,用石块磊成了矮墙,用来阻缓敌军的攻入速度。 青壮女人分成了二拨,年轻小媳妇们烧水做饭,年长的照顾伤员,洗刷衣物。余下能动弹的所有人,组成了一支老弱残军,这是最后的一道防线,其中也包括章子俊在内。 战斗支撑到了未时,已有瓦刺兵冲进了洞内,在一帮老弱残兵的胡乱拼命下,被砍了出去,其实冲进洞内的瓦刺兵也是强弩之末,经不住乱刀乱枪不要命的招呼。可是双方死伤严重。虽然是一帮老弱,大家都知道身后是家人,要是不拼命随后的结局就是各家灭门,正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 很明显,这队瓦刺游骑也杀红了眼,全队弃马,纷纷排着队队杀将上来,为什么要排队?原因就是这条路,一边是山崖石壁,一边是落差三丈深的悬崖,中间的路起伏不平不说,最窄处刚好一人而过,每当有转弯的地方必定有守兵出击,眼看着有人攻进了洞内,最后还是被打了下来,就好比付出了赌资,眼看着赢钱了,结果翻牌一看输了,就把怒气吊了出来,原本以为到嘴的肉,顺便咬一口,弄点粮食就走,可是不断地添兵,不断地输。狂怒之下全体杀奔上前。 经过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最后一波瓦刺兵,总算又一次攻进了山洞内,现在洞内入口处,用乱石修筑了临时的矮墙,一道一道拦住着,往左面的进口内,已杀的难解难分,刑凯已经把最后的力量投入到战乱中,现在想逃也没处可逃了,因为敌兵处就是洞口,连村民全拿起了能战的武器,有人直接用石头砸了,可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徐经年守在洞中的一个弯口,对面的瓦刺兵身着三层厚甲,这一枪已然刺中腹部,却被对面瓦刺兵将一斧头格挡开了,随即这个瓦刺兵将抡圆了手中的大斧,直劈徐经年的项上人头,力大势沉,要是在平地可以就地一滚躲开此杀招,可是现在没处可躲,只能矮身向后急退,可是在徐经年身后配合进攻的也是一杆长枪,身后的兵更狠,早就一枪刺出,可惜刺在瓦刺兵将的胸口护心镜上,斧头劈下后直接劈在了这杆枪上,只听咔嚓一声,长枪直接被斩断,就那么一点延误时间,徐经年刚刚好躲过一劫,大斧贴着鼻尖划过。 而此时瓦刺兵的大斧招式已老,随后看到的情景难于相信,感觉身后有一人直接一把大刀,砍向瓦刺兵将的头顶,只听砰砰声响,还听到那人喊叫道:“玛德,老子砍砍砍。”连续地砍,砍在瓦刺兵的头盔上发出砰砰的金属碰撞声,更要命的是连砍了三刀,似乎没有把头盔砍破,反而把这个瓦刺兵砍毛了。 只见这个瓦刺兵直接把大斧扔了出去,就在蓄力扔大斧时,徐经年手中的短茅从下向上直刺瓦刺兵的下腹,因为用力过猛,连人带枪直撞上去,瓦刺兵的大斧在脱手的一霎时,偏离了方向,砸在石洞上面的石头,一搂火星直冒反弹而下。 这一次短茅总算刺进了瓦刺兵的肚里,身后的大砍刀也不砍头顶了,而是横刀抹脖,直接把这个瓦刺兵砍了头,紧随着徐经年手腕一拧短茅,瓦刺兵轰然倒地。 此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余下还有三十几名瓦刺兵纷纷抢先逃出洞去,弄得刑千户官本想作最后的自杀冲锋,刚喊了一半的口号也定在了半道,才发觉对面没敌人了,一下子瘫坐在地。 徐经年也回身一看,正是章子俊双手还握着一把大砍刀,面色凶狠地看着刚被砍头的瓦刺兵。又听见章子俊哆嚷道:“玛德,还是砍头好使。” 一场大战,瓦刺这队游骑一百三十人,战死八十九人,余下全部逃走,而这一边,被章子俊砍头的是一位都监官,也是这一部游骑的头领,头领死了难怪手下一哄而散。 刑千户最后清点人数,只剩下六十余人还活着,章家窑村死伤惨重,章子俊全家除了跟在身边的二宝,全部战死,大哥刚刚断气,主要是被最后攻上来的一队瓦刺兵大开杀戒,而这些妇孺老弱没有反抗能力,整个村十存不一,足足百十号人啊,哪怕章子俊穿越而来,还有许多的村民不认识,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惨烈嚎啕大哭。 还有一位在痛哭的是刑千户,手下兵员八百多,加上伙头军,账房这些非卫所兵,现在只剩下六十余,大部还带着伤,平时就当心如磐石,也挡不住这样的惨痛。哭着哭着,章子俊跟刑千户就哭到了一起,这痛哭跟喝酒似的,独饮没意思,两人对饮才有味道,哭也是一样,哭着哭着两人就搂抱在一起哭,彼此寻找安慰,你哭时,我安慰你,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坚强地活下去… … 。说着说着连自己也安慰不住哭了声。我说你也不要哭,我哭是接下去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待,这里面,又有多少妇孺成为了寡妇,孩儿失去了父亲… … 。 这么多的死亡者,这山洞也没法住了,最后经过大家商议,决定直接把尸体集中在一起,用石块黄泥封起来,又在洞口崖壁上,简单地刻上这一天来所经过的叙事,作为这个千人墓的墓志铭。最后所有幸存的人拜别,回到了山下洋河边的章家窑村。 现在做为章家窑村唯一的读书人,章子俊自然担任起了村正,而侥幸活下来的村民还有二十一人,别分来自各家,三驼子家就剩下一小女才九岁,吴六家只剩一小儿五岁,无处安置,最后章子俊带回了家,小女取名为章子雅,小儿取名为章子哲,算是入了章家。 是夜,在章家祠堂供奉了所有死去的村民牌位,焚香祈拜后各自安顿。而千户刑凯也在起草开具战死者名单,战斗经过塘报,等战后报送怀来左卫。 第六章 碰到个大官 刚刚经过一场战后余生的经历,章家窑村除了没有往日的喧嚣外,几乎回归了平静中,偶尔在半夜中,有几位老人在村头呼喊着几声对逝去家人的招魂声外,洋河对岸越来越多的溃兵在喧嚣,在溃兵中夹杂着许多逃难的百姓,沿着洋河慢慢往下游而去。 自从穿越来,每日章子俊都在适应这个时空给自己带来的认知,问二宝,当时被瓦刺兵追杀,自己从山坡摔下的地方,要去看看,说不定自己还能穿越回去,所以对章子俊来说很重要,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才会发生传说中的穿越,更多的是好奇。 一大早,让二宝装满羊皮水袋的开水后就出发了,目标就是距山顶老君庙不远的地方,最东面山梁下面的一个坡地上,老君山海拔八百米,全是灌木杂草坡地,很少有峡谷之类的地貌,章家窑村本身就在海拔五百米处,所以距山顶老君庙也就三百米左右,这老君庙只是一间矮房子,庙前有几棵小树外,最无别的东西,低头进庙门里面供台上面的老君已是残缺不全,除了还能看到一点香灰外,很难相信这是一间土庙。 章子俊不管以前是不是无神论者,穿越后心情改变了不少,见庙就拜,不管大小残破,恭恭敬敬地拜了老君庙后,让二宝领着去半月前自己穿越过来的地方,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二宝一指前面的草坡道:“少爷你看,就是这块大石头下。” 果然,在山坡中很突兀地一块大石,要是没有这一块石头,说不定还会往下滚落。 章子俊深一脚浅一脚地围着这块不大的大石头转了二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喘气,打开羊皮袋子喝水,喝着喝着就不淡定了,因为章子俊发现石头上一道黑黑的印子及一大片白色的擦痕,要不是喝水眼朝石头上面看,还真发现不了。 二宝蹬下身,章子俊踩在二宝的肩上,搭着人梯,章子俊正趴在这块大石上面研究,可以肯定白色的是车漆,而黑色的是轮胎刮擦出来的印子,如果是自己开来的那辆车的话,那么方向在大石的右前面二三十米处,难道车也穿越了,内心一阵激动,顺着擦痕的方向,往前一看,大喊道:“二宝,快快放我下来。” 虽然没有发现能穿越回去的办法,章子俊却意外地发现了当初跟自己一起穿越来的车,静静地侧翻在一片灌木丛中,车尾向上翘着,这一刻,章子俊感觉又回到了现代,这种心情的起落没有穿越过的人是没法理解的,就好像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一样,这些现代工业产品是多么地亲切,车内放着每天上下班必带的包,包内有钥匙,笔记本,圆珠笔,还有各大银行卡,手纸、餐巾纸、二块士力架、电动刮胡刀,除了这包外,最重要的是笔记本电脑,这是在读大学时买的,一直用到工作了,本来想换的,可用顺手了又没坏,最说里面除了学习、工作需要下载的许多文件外,还有好多游戏,还有岛国小电影,哎呀呀这可是宝贝,又一拍脑门,电,有电脑没电等于什么也没有,还好啊,因为常在外跑,车内有一块太阳能折叠板,可谓是户外露营出游应急移动发电站啊,不过只有四十瓦的功率,给手机、平板、充电宝什么的充电使用,说起手机,连忙在车内一顿翻找,结果在副驾位下面找到自己的手机,过了十几天当然是没电了。车内还有两箱矿泉水,其它的就是一只旅行箱,里面有换洗衣服,生活用品,当然还有爹妈塞满后备箱中的菜啊腊肉啊什么的。 这车是搬不走了,车内的东西可以顺走,除了车内的东西,最后把眼光放在了车内的设备上,把能拆的都拆下来,反光镜是好东西,车内的化妆镜、后视镜也拆下来,行车记录仪也要,最后就是电瓶,这是一个12伏大电瓶,可是宝贝,还有这些电缆接线,能扯下来全扯了,连着两个车灯也不放过,为了不让人发现这辆车,章子俊跟二宝砍了许多的灌木枝先遮起来。随后又搬运了二次后才罢休。 章子俊跟二宝说道:“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说起,连家里的章子雅,章子哲也不能说。” 在没见过世面的小破孩章二宝看来,今天是捡到了好东西,所以要保密,重要是捡到了许多吃食,还有肉,不然要被别人分食,或是报官的,当然是不能说,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大孩子,满眼里全是吃的,许多吃的东西还没见过。 腌肉对明朝百姓来说意味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块,而今晚章子俊把腌肉切成细条跟野菜一起,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腌肉饭,把家里的二宝,子雅,子哲喂饱,要不是章子俊最后夺下饭碗,可能要把这三孩子撑死。 二天后,住在祠堂的刑千户那里来了一位大官,很是狼狈,是从战场上逃下来的,位居吏部文选司郎中李贤,作为文科生的章子俊眼睛一亮,连忙赶回家关门闭窗,偷偷打开手提电脑,在大学时研修过古典文献学的,知道有一本书《大明一统志》作者就是李贤主编,由魏俊民、黄篪、刘俨、丁鳯等按《大元大一统志》体例,纂成的《大明志书》。 当时对这种文言文字看得头痛,如果要看完,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要应付考试,只要记住此书的作者就可以了,多有哪些内容,就是一本地理书,弄了几十本,没错就是他,此人往后位居首辅,为官政绩平平,是个老好人,老学究,也是老狐狸,把小女嫁给衍圣公孔弘绪就能看出,是儒家卫道士。 这几天来,章子俊在整理明朝正统年间往后的历史走向,把大学里有用的资料整理出来,把能回忆出来的人物事件从新记录,牢记在心,多亏这台电脑,从大学到现在没有换新,今后要在这个时代混口饭吃,不得不用心点,别踩坑,目前还要养活三个孩子,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作为穿越人,就是要在这些不起眼的细节中发现漏洞,在适当的时候插入进去,用最小的代价给自己获的最大的收益。这就是章子俊目前唯一的优势。 章子俊重新装扮一番,换了上私塾时穿的长袍,把鞋子上的泥洗干净,在家中翻箱倒柜找了本《论语》拿在手中,看上去有别旁人,一付“文绉绉”读书人的模样。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慢慢来到祠堂外,在小池畔寻一石头上一座,手捧《论语》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学而时习之,不已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已乐乎?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巧言令色,鲜矣仁!… … 。 章子俊用骚公鸭的嗓子一阵顿扬激昂,拖着声调,尽量让声音传的远一些,不一时果然有几位卫所兵慢慢围了过来,神情中全是敬重,古人对读书人的仰慕是刻在骨子里的,最说了,前几日山洞并肩作战,都知道了是这位少年章子俊最后杀死了瓦刺头领,才得已解围。 可是章子俊等的可不是这些兵丁,而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那位吏部文选司郎中,随后不紧不慢继续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岁寒,然而知松柏之后凋也… … 。”一篇《论语》读完,除了面前几位兵丁外,再无旁人,心情很是失落,装逼失败啊。 算了,这一招不灵再想另一招,刚要起身,只听身后有人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话要问,可否移步?” 只见来人明显是大户人家管事打扮,等的就是你了,连忙转身深施一礼道:“好说,好说,请带路。” 看看这京城里出来的,祠堂门口多了几辆马车,除了一队随从家丁,还带着几位老嬷嬷正在往车上搬运东西,难道这位李贤要走,进的祠堂就见刑千户在跟身穿绿袍的李贤说着什么,看来此时这位李贤官职不高,吏部文选司郎中属于六品官,如果是吏部郎中就属于五品官,身穿绯袍,章子俊明白,以后要在明朝混,说什么也绕不开这位老学究,第一印象很重要,进得屋内,首先给刑千户行了拱手礼,不管怎样礼多人不怪,随后又特别给身穿绿袍的李贤行礼,嘴巴上自称学生见过这位大人,不过要装出不认识,其实真的不认识,行礼是有讲究的。 章子俊行的是周礼,周礼跟拱手礼的区别是,双手叠放胸口,随后往外齐出,再九十度下拜,这就让李贤吃惊不小,要知道,目前行周礼这样的举动,只是在文人间学生对恩师,考取功名后对坐师还能看到,而且是尊敬对方的意思很浓,这样的礼数很合李贤这样的书香世家,历代为官,从曾祖父起就是朝廷大官,任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贤的父亲也是大学士、光禄大夫,所以李贤从小起就是在儒家思想中泡大的,以周为大,最见不得创新之类的,而章子俊一上来的举动,让这位儒家卫道士看着舒心,连忙虚做回礼道:“这位小哥,不必多礼。”李贤的性格就是为官不争,在某一时刻,不争就是最好的争取,世代为官深谙家学,要不然怎么会爬到首辅之位?说是这位小哥,回答的还是很客气随和的一面,这里称小哥,不是称兄道弟,而是一种场面上的尊称,你敬我,我也敬你的意思。 李贤接着说道:“刚才听到在这个荒凉小村中,传来朗朗读书声,好,好啊,可当今圣上偏听宦官谗言,此次土木惨败,国家危矣… …本官要速速赶往京城,商讨大事,安百姓家眷,免遭瓦刺毒手,这位小哥好好读书,不日为国出力… … 。” 嘿嘿,自己要逃命就逃命,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可叹啊,现在的京城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章子俊一边垂手低头应和着,等李贤说完后,就接口道:“大军战败,圣上被虏,接下去瓦刺必定围攻京城,大人啊,这一路前行自当小心瓦刺四出的游骑追杀,望保重。” 第七章 分析时局 李贤一听却愣住了,反问道:“ 圣上被虏了?这是谁跟你说的?” 章子俊一听也愣住了。怎么这位还不知道,这不科学啊,就回道:“大人不是从土木来的吗?难道不知道圣上已被瓦刺虏去了吗?” 李贤瞪着眼直盯盯地看着章子俊道:“此话当真?这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章子俊这才反应过来,心想坏了,看来这位李贤只顾自己逃命,还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想到这里,只能装出一付悲切的样子道:“学生一大早从一队败退下来的兵卒口中得知,那队兵卒已走了几个时辰了吧。” 说完只见李贤蹭蹭几步冲出屋外,面向北面,呼嚎呛地起来,刑千户也跟了出来同样是一声哀嚎跪倒在地。 在章子俊看来,这些全是装模作样,这也太认真了,相互演戏啊。不这样来一遍就会显得不忠吗?现在只能站一边等两人的戏演完。 其实章子俊还真的冤枉他们了,古人的思想观念里,君君臣臣这一套是根深蒂固的,融化在血液里、骨髓里的东西,一听圣上落入敌手,就是天要塌啦。 此时章子俊站在边上不失时机说道:“两位大人不必忧伤,圣上性命无忧,也先不会加害,接下去就是想利用圣上要挟大明,不过… … 。” 本来章子俊是想说,还好啊,京城出了个于谦大人,如果再说下去,就是算命了,连忙打住,可还是迟了一步。李贤团团转着圈看着这位年岁不过成人的章子俊,随后一把抓住手腕道,随本大人来,直接进了屋内,又让刑千户把门关上。 李贤直接问道:“刚才你说的不过什么?接着说。” 章子俊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为了不显出唐突,先是用读书声吸引,等见了面后再显露一下自己的“才华”,反正早就知道结果,好让这位以后的首辅对自个留下深刻印像,接下去怎么个说法才能显的合情合理,就需要一点推理方面技术活了。 章子俊慢慢地踱着步转着圈,在想着整理话题,李贤跟刑千户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章子俊说话,只见章子俊又是对两位大人一礼道:“学生在此就胡说了,说的不好两位大人随时可以责罚,土木战败,圣上被虏,主要是阉臣王振弄权。” 说到这里,李贤频频点头,接口道:“接着说。” 看来这一点跟李贤想的差不多,圣上怎么能有错呢?错的肯定是手下人,正好阉臣王振飞扬跋扈,一手遮天,得罪众多把全部责任归他,而且王振已死了,死人也不会辩解,话里意思跟随行官员没关系,先把责任撇清。 章子俊得到认同后接着说道:“学生总结了几句,朝中有人里通外国,卖国求荣,泄露军情,朝政混乱,边防废弛,政治腐败,内阁微弱。” 李贤倒吸一口冷气,刑千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这位毛没长齐的少年郎,吃惊不小。 最后一句内阁微弱说到李贤的痒痒处了,就是皇权跟臣权相争,前有“三杨盈政”,朝臣们的权力大于皇权,可是随着“三杨归西,宦官王振弄权后,就倒过来了,朝臣被宦官弄的灰头土脸,英宗成年亲政后,越发借宦官打压朝臣,皇权大过臣权,内阁成为摆设。 现在李贤看着章子俊不淡定了,小小年纪句句切入时弊,在荒郊山村中的小伢儿把时政看的这么清晰,想想自己官卑位小,只能哀叹一声。 章子俊还在慢慢地踱着步转着圈,一边说一边思考状,很明显年龄跟表象不符,而说出来的话更加不符此年龄所能有的老成,这种对比形成强烈地反差,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么能想到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话,此少年背后有高人啊。 “圣上被虏,也先挟圣上,一月后必定会进攻京城。对大明来说,眼下首先要稳定朝局,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以启用朱祁钰即帝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即可,保卫京师为天下根本,军民团结一心,又有于谦大人主政,必能取得胜利,粉碎瓦剌军企图夺取北京的野心,大明转危为安矣。” 章子俊说完,退居一边墙角,垂头恭立,一付虚心老实相。不料李贤听后,哈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章子俊道:“ 小子,你的故事说的没错,该当这样才好,那么随后呢?” 此时的李贤有点戏弄成份在里面了,因为看着小小年纪装着大人样的章子俊很有趣,故意询问。 不想接下去这位少年郎说出来的话,让李贤听了又气又好笑,一扫几日来的阴霾,那少年道:“回大人的话,土木此战,我朝文武全军覆亡,留下一半的留守大臣,大多不主张京城保卫战,会选择南迁,不过在于谦大人、陈循大人、王直大人坚决反对南迁,剩下的也成不了气候,所以京城这一仗打定了,只要大人回京,坚决站在留守京城这一边,待瓦刺兵败退去后,朝中官位空缺急需像大人这样的人材,不出二年必定升任六部侍郎之一。 此时的李贤越看这小子不对头了,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谁?是哪家的公子啊?家父是谁?拜在谁的门下为师?” 章子俊不紧不慢道:“怀来左卫章家窑章子俊也,祖居此地,从没拜师,大人想收我这学生吗?” 边上刑千户起身道:“确实这样,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李贤道:“这就怪了,尔小小年纪,又在这荒野山村,却能知道朝中众多大人的名讳,还能说出郕王的名字,好小子,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出道理来,疑是瓦刺细作。” “ 啊呀,大人啊,你见过瓦刺细作怒斩瓦刺游骑头领吗?你见过瓦刺把细作的一家人全害死吗?大人啊,学生冤枉啊。” 一边的刑千户很明白李贤大人是诈这少年,就把前几日全村一起抗击瓦刺一部游骑大致说了一遍,李贤虽然能力不强,做官也是中观中矩,听了邢千户说的过程,也是感同身受一番,正当说着,门外下人说是车马准备好了,让老爷启程,李贤从战场上逃了二天二夜,来到洋河对岸也算是休整了一晚,这里虽不是主战场所在,也是属于战场之内,为了安全还是急急离开,回转京城要紧。 临别时,李贤跟章子俊说道:“小公子,此次回京城如你所说,必将派人来请你到府邸做客,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章子俊也作“周礼”状,默默拜别。 该说的全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今后要在明朝混,给自己留的后路啊。 李贤远去后,刑千户一把抓住章子俊道:“好小子还会算命,来来来,帮本大人算一算。” 章子俊立马一脸懵逼,随后说道:“刑大人,这一路上大军溃败,扔了许多的旗鼓火器、刀枪,此时多派人手前去收拢,等一个月后,瓦刺在京城兵败,会狼狈逃回,到那时可伏击这些败兵,论功绩刑大人就能官升一级。”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祠堂,目前最重要是保证家里几个小孩子的性命重要,可在老君山中选一个隐秘坡地,搭建一个小棚子,用作容身之所,囤点粮食,为了防一个月后,那些溃败下来的瓦刺兵,溃兵最可怕,往往为了一口吃食,大加杀戮。 虽然是小冰河期,不过现在是盛夏,山凹里隐僻处搭个棚子住着应该问题不大,等避过战乱后,就要想法离开此地去京城,原因是这里属于边关,往后干旱越发严重,穿越来到这个时代,总的选个好地方住着。 在明朝想要离开居住地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有些人一辈子就没出过村子,要远行就要报官府开介绍信,而且不能过百里,能自由活动的人,首先要身有功名,接下去要好好想想,自己有那些优势,考功名走士路,难度很大。办工厂走商路,没有后台,出门就被打死。要不就干脆务农还是做个小地主,美其名为“耕读世家”,可是就靠洋河边上的几亩薄田吗?在这样的苦寒之地,算了吧,往后这里全是边关,所有百姓人口迁入京城周边。 目前怀来属于北平府,接下去最靠谱的就是去北平府应试,章子俊去年刚考得童生试,想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有些人考一辈子也过不了童生这一关,今年就要在北平府院试考秀才了,这到时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离开此地,以前的章子俊加上现在的章子俊,考个秀才难道很难吗?想到这里,就想去试试了。 第八章 景泰元年 土木之变后,皇太后命郕王朱祁钰监国。京城大官富户纷纷南逃,有的大臣也主张南迁。于谦、陈循、王直坚决反对,主张保卫京师为天下根本。于谦临危受命,任兵部尚书。朱祁钰九月六日即帝位,遥尊明英宗为太上皇,以为景泰元年。 也先挟明英宗要挟明廷之计不逞,遂于十月率大军进犯北京。十月十一日瓦剌军抵北京城下,列阵西直门外,把明英宗放置在德胜门外空房内。十三日,于谦、石亨率军与瓦剌军战于德胜门外,瓦剌军大败。随后又转战至西直门进攻明军,也被明军击退。 瓦剌军不甘失败,又在彰义门组织进攻,明军佯装失利,瓦剌军追到土城,被潜伏在民居内的明军火枪手阻击,死伤无数,不得推进。加上天寒地冻,京师外围守军的奋力抵抗,到十一月八日,瓦剌军退出塞外,京师解严。于谦和主战派官员领导和组织的京师保卫战,取得了胜利,粉碎了瓦剌军企图夺取北京的野心,明王朝转危为安。 章子俊看着电脑上记载土木之变后这廖廖数语,莞尔一笑,念念道:“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小人物过着小人物的日子,为来年能考取院试,过上好日子,还得努力才是啊。” 这些日子来,每天只做一件事,把家里所有的书全翻出来读,原本章家也不是书香之家,只是生活过的比一般人家宽裕,章老爷就让最小的章子俊读书,所以家中也没几本书,连“四书五经”也不全,可能是因为原本的章子俊读书还算用功,要不然十五岁也不会过县试成为童生,底子还算不错,再加上后世的章子俊也是文科大学生,学霸算不上,当初的成绩也不差,现在还有笔记本电脑辅助,里面下载了大学四年许多明清时代的文学、诗词、时政、八股文鉴赏等内容,要想获得一个秀才难度不是很大,这就让章子俊内心膨胀了起来。 随着局势的稳定,一轮论功行赏也在评定中,凡是在抵抗瓦刺有功人员全部升了官,连刑千户因抵抗瓦刺一部游击,随后又追击瓦刺攻京城败退下来的溃兵有功,升任怀来守备。原本章子俊也因为斩杀瓦刺游骑头领有赏,后被章子俊婉言了,因为章子俊接下去走的是士路,要军功没什么用处,就把功劳给了徐经年,为了表示感激,也为了同生共死过,这就好比后世的人生三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脏,可在古时能一起吃睡,能一起共抵外敌,能一起生死一线,刑守备拍着胸大喊道:“你我虽然年龄相差二十有余,不过我等愿意同结兄弟。”古人就是这么豪放,就在章家祠堂插香互拜,古人结拜可不是随便做做样子的,一旦结拜就真的成为兄弟,一家人,就好比拜师,一旦拜师后,师尊就是父母一样的地位。 刑守备愿意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章子俊拜把子也是一种无奈,一般结拜都是年龄相差不多,像这样的差距,主要是章子俊走的是士途,在大明文人普遍受人尊敬,比如前面说道的李贤,官职为吏部文选司郎中属于六品官,而刑千户按官职为正五品,比李贤要高一级,可是在实际中,却处处听从李贤的安排,文贵武轻啊,目前是景泰元年,还算好一点,最过几十年后,哪怕你武职为总兵,一个七品县令也能让你头皮发麻。 就说嘉靖年间,大名鼎鼎的抗倭英雄戚继光,在写信给当时的首辅张居正时,也不得不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 ...,”戚继光最后做到了蓟州总兵,左都督,加少保。 随着张居正的去世,屡遭弹劾,三年后被罢免回乡。 这就是重文轻武,不单单体现在朝堂上,还深入到了每个人的内心,刑千户升任为守备,看上去同样是正五品官职,可是往后的官途却大大地不同,明代千户职就是地方卫所兵,大多是世袭而得,如没有什么天大的军功,很难再升。守备不一样了,城内有守备府,就是说有自己的衙门了,官途直达总兵, 守备往上就是游击、副将、将军、最后总兵。 刑守备在跟章子俊的交往中,特别是跟李贤的对答中,看到了这小子可能有出息,凡是说过的话,现在全部被印证了,有意烧个冷灶,要是这小子以后出息了,那就是某的小弟啊,以后在官场上一文一武相互照应了。 刑守备年长为大哥、徐经年次之为二哥、章子俊最小,随后道:“二位哥哥,小弟院试在四月,随后就是秋闱乡试,全在北平府,要是二位哥哥在北平府有亲戚容小弟读书,感激不尽。” 刑守备气急道:“今日咱们相互认兄弟就是为了贤弟啊,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小弟不用见外,大哥的舅舅在北平行商,虽不是大门大户,供小弟读书应考不成问题,这就修书,小弟带给舅舅此家书,一切不用小弟劳烦,只要安心读书应考就是。” 章子俊大喜,最后刑守备吩咐二弟徐经年护送三弟去北平,就这样满满装载四辆马车,把能搬的东西全带上,带着章二宝、章子雅,章子哲一路风雪交加,严寒地冻来到了传说中的京城。 这一路走的很辛苦,皑皑白雪也遮不住刚刚跟瓦刺的战乱,路边时不时地出现许多毁坏的房舍,山村、郊野、山川白雾茫茫,分不清南北,唯有沿着路上的车辙印子往前,好在二弟徐经年升任百户官,手下亲兵帮着一路打点,不日总算到了京城外,路上进城的车马也多了起来,当看到京城的城墙时,章子俊不由的感叹,想想这位景泰帝其实很苦逼啊,哥哥被瓦刺虏了去,自己莫名做了皇帝,最后又被哥哥一脚给踹下皇位,可是这位景泰帝有一个牛逼的地方,一直倚仗年号“景泰”的优势当了中国著名特种工艺品代言人几个世纪,这种工艺品就是景泰蓝。 哎呀,真的很感慨啊,想到这里,爬出车棚,站在马车上,一阵寒风吹来,直打冷颤,章子俊紧了紧身披的羊皮袄,看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不知不觉随后吟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不想身后突然有人大呼道:“这位兄弟好文采,好气魄,好词句。” 章子俊一愣,心想坏了,一时忘形脱口而出伟人的诗词了,要是在没穿越前,随便吟,随便喊,而现在不同啊,这是在明朝啊,转身一看,只见旁边马车上坐着一年轻书生,明显是秀才打扮,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反正人生地不熟,先见礼再说,双手一恭说道:“这位兄台,有礼了。” 不想对方自报家门道:“学生刘升,小哥这首诗词大气磅礴,气势非凡,如不见外某在城内开有义馆,可相互切磋,交识同道如何?” 章子俊回道:“敢不从命,学生章子俊,今日不巧,小子初到京城,还要走亲访友,安顿家小改日拜访。”开玩笑,京城是什么地方,你我又不熟,还是小心为妙,在没有熟悉套路前,能推就推。 可这位刘升很是热情,那就改日,一定要来义馆,报上地址后还不放心,又递上名帖才罢休。就这样一行车队在西直门口分别,各自离去。 进入城后,因为前月刚刚一场保卫战,城内显得有点萧杀,许多店铺也没有开,街道上人也稀少,说不出是天冷还是在戒严中,按着刑守备给的地址,舅舅家在城皇庙市附近,小口袋胡同,一幢二进院落,哇塞,二环内的二进院啊,五百年后妥妥地亿万富翁啊,徐经年上前拍门通报后,此舅舅亲自跑出来迎接,又是一番见礼,送上家书,随后是备宴接风,一顿忙碌,章子俊一家四口安置在前院左厢房。 第九章 子俊为了生计 京城里大战初定,目前朝廷正在恢复百姓的日常生计,出台了许多的定制,此舅舅名李福宽,在城王庙处开有酒食、米铺、酱菜铺。京城大战时,调集战时粮饷后,不觉饥荒,可是现在京城饥荒初显,朝廷也分布了输纳征调令,生员凡纳粟或上马者皆许入国子监。军民输纳,或米或粟或豆或草或鞍马者,也均授予冠带。朝廷以罪罢黜的官吏如输纳上述军饷,可以复职。 此令一开,纳粟者云集,章子俊苦于没有米粟,原因是府试、院试在即,输纳三十石米粟者,直接通过府试,输纳七十石米粟者直接通过院试,成为一名增广生。 秀才也分为三等,廪膳生、增广生、附生。成绩最好的叫廪膳生,每年都可以领取禀饩,相当于奖学金,让他们能够安心读书。成绩其次的叫增广生,增广生没有吃国家补助的资格,但有可能作为“替补队员”,升到廪膳生的行列。附生是指刚入学的秀才。 有这么好的政策,多么好的机会章子俊当然想要利用上,过了这村就没店了,已有监生郭佑等上书朝廷,痛陈其弊,而未被采纳。在这个人治社会中混,没有功名在身,一般的衙役就能治你死罪,可以府试、院试一起过的话要一百石米粟,按目前明朝制一百石就是一万斤,在章子俊眼中,一万斤不多,也就是五千公斤,用大车装的话,每车五百斤,正好二十辆马车,换一个秀才功名,很划算啊,可是在京城保卫战后当前来说,二十大车的米粟可不得了。 战后边关饥荒越来越严重,朝廷随后分布了,输豆、草料四千石以上授指挥使,此令初行之于宣府、大同,其后两畿及诸布政司、辽东等地皆行。 当章子俊在舅舅李福宽处了解了京城此时的粮价后,死心了,原本想捉一只雄麻雀的,结果只能望米粮兴叹,看来想投机取巧也是要有财力才行,李福宽作为商人,家中还开有米铺,当然对粮价一清二楚,“外甥啊,你也看到了,在京城生活不容易,这些日子来,作为舅舅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加上你还带着家人,全是吃货,这样长久下去,舅舅也难以为继,可否为舅舅补贴点家用?” 商人怎么能做亏本的买卖呢?再说了又不是亲外甥,就是亲外甥这样,也能把舅舅家给吃空了,这么许多日子来,说真的这位李福宽做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章子俊早就想找个机会,想跟这位“舅舅”谈谈人生了,一是初来乍到,还在熟悉环境。二是想看一看这位“舅舅”的为人处世如何,是不是良善之人。三是每日除了自己读书外,教学二宝、子雅、子哲读书,也不想能教出什么名堂出来,起码能识字断文吧。 二宝是去年章子俊考过了县试,成为了儒生后章父特地配置的书童,说好听点就是伴读,是本家一远房,说是亲戚其实已八竿子打不着了,现在章家只留下了章二宝唯一的“佣人”,反而章子俊收留的章子雅、章子哲地位比二宝要高,虽然章子俊从来没把二宝当成“佣人”看待,也当成了自己的小弟,可古时这种上下等级观念是刻在每个人深处的东西,别人不在乎,自己在乎啊,这些时日来,章家人全死绝了,章子俊翻箱倒柜寻觅出章老爷子留下的全部细软碎银,省着点花也能过个二年,十岁的章子雅很懂事,古人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连只有五岁的章子哲也很听话,一些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的事,全是有章子雅在做,每当此时,章子俊总是扔下书本一起做,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一点,外加有这位“舅舅”照顾着,章子俊很是感激,今天已经把话说到此处了,那么章子俊也就开口直话直说了,先是一番感激之情,铭记在心,接着又问了家中的主要生意,一个小小的食肆,一个粮铺、一个酱菜铺经营着三家商铺,都在西直门大街上,放在五百年后,妥妥的大老板啊,可怜现在是明朝的景泰年间,三家商铺加在一起养一家子也是日不敷出,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章子俊道:“此食肆每日提供一些简单的小吃食,还不如改成一个卤肉小酒铺为佳,主食为何不用猪肉烹制啊?” 只见李福宽道:“此猪乃豕也,外甥呐要懂得避讳。” 章子俊道:“不瞒舅舅,小子能把豕食烹饪出一种绝世美味出来,明日劳请舅舅买豕大肠、豕大脚、豕头、豕心、豕尾巴来,还要一些香料,如花椒、桂皮、香果、小茴香、白芷,某为舅舅煮一个下酒卤杂,如果吃的好,往后食肆里面不就可以卖了吗?” 李福宽惊奇道:“你是说,把这些豕头豕尾,豕下水煮出绝世美味?我没听错吧?” 章子俊回道:“贵人不肯食,贫人不解煮” ,往后正好能成为招牌菜了。还有多弄点盐块来,往后舅舅就靠这盐,能生意兴隆,日进斗金了。” 小子呐,此话大了,大了啊,生意兴隆固然好,可这盐贵着呢,官府不让贩盐,是要杀头的,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很明显,李福宽对章子俊的要求很是不满了,现在吃着我,住着我还不满足,还要提要求,几个月来,生活变的越来越艰难,大战后所有东西都在涨价,原本想从这个小子身上弄点银子出来,等他院试完后,也好赶走算了,不想现在主动提要求了,就说这些豕头豕尾豕下水不值几个钱,可是盐却是金贵的很。 盐在明朝就是一种战略物资,官府有盐铁专卖法度,盐被官府控制,盐税很重,百姓想要盐就很困难,有些地方有钱也很难买到,如果那一家里有条咸鱼的话,就会舔着吃半月,那么就来说说,现今的明朝盐是多少银子一斤。要白银1两5分,普通人家吃不起。 明代食盐多苦涩,其实也有好的盐,称为白盐,是西南盐井所产,西北的盐全是盐池所产,东南的盐都是海盐,因提取工艺落后,加上官府限量专卖,平常百姓想要吃点盐是很不容易的,盐的品种也多,比如还有黑盐、赤盐、胡盐、柔盐、臭盐、马齿盐等等,按照产地区分,还有石盐、伞子盐、木盐、蓬盐、崖盐。平常百姓吃的最多就是黑盐跟赤盐,在西北地区就是赤盐多,此盐中含硫较高,闻起来有股气味,而黑盐多杂质,有泥土腥味。 明朝的盐还有一个特点,特别是在西北和关外,盐是结成大块的,就跟一包香烟大小,吃时,就在食物上擦一擦,要不就用刀刮一刮,刮下点盐末出来调味,当然也可以捣碎了吃。 不管做什么菜,都要用盐,因为盐有异味,大都的做法就是少放盐,改用酱调味,可不知酱也是用盐制作发酵而成,不过有一点,用盐改成酱后,可以把盐内的异味被酱的气味遮盖,吃起来不会显有盐内的土腥味及苦涩味,所以大加推广,直到以后,北方半岛上有一个地方的民族,世世代代喝着大酱汤,就是从明朝传过去的。 章子俊很明白此时的调味品,作为万味之初的盐品质不好的话,那么随后用盐制作出来的所有东西,全会受到影响,就说说目前这个便宜舅舅的酱菜铺子里面的酱菜,全有一股子苦涩味,为了能遮掩住苦涩,只能加糖,加蜜,这样一来其味道就会很怪,也就是味不纯而邪,甜不浓而涩,咸不高而寡。 章子俊本想等府试后,再摆弄制盐的,穿越三大招,精制盐,提纯酒,烧玻璃,对于这些看似很简单能快速出成果的项目,其实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年代,是很难能实现的,先说烧玻璃,不就是把沙子通过高温融化后,得到的吗?并非如此,不是所有的沙子都可以烧制成玻璃,而是一种硅沙或石英沙,要经过过滤筛洗后得到,中间还要添加许多的添加物,比如氧化铝、碳酸钠、氧化钙、二氧化锰等等,光是这些添加物就很难能制备出来。还有这个看似简单的提纯酒,把目前明朝人喝的酒,重新提炼得到高纯度白酒,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自己酿,最后采用蒸馏法,产出高度白酒来的爽快,而这种高度白酒的蒸馏法特别简单。最有就是精制盐了,看似很简单,只要重新弄出一个用纱布过滤,再用火熬出来就是盐了,其实这些全是哪些不懂装懂,乱写小说里面的场景,真正要弄出合格的食用盐,靠几层纱布肯定翻车。 在章子俊的书房里,墙角边上弄了一个简单的架子,一只电瓶连着两条电线插在一个矿泉水瓶子里,又从瓶子里引出几根吸管插在一只木盆中,这是一个简单的制备盐酸的法子,电解法是把饱和的食盐水进行电解,正极产生氯离子,负极产生氢离子,跟食盐水反应后释放出气体得到氯化氢气体溶于水就是盐酸,随着时间木盆中的水会变成需要的浓度。 这是章子俊想出的唯一一个能自力更生的土法子,弄出一个家庭版的盐酸出来,接下去就是利用石灰生成氯化钙,按2:1的配比投入一只水缸中,搅拌后发生反应生成酸性氯化钙溶液,经澄清后,用布把水液过滤一次,放在炉子上加热,等到水烧完后,可以看到锅底有白色粉末结晶物,得到氯化钙,大功告成。 第十章 真正的食用盐 接下去利用木炭,挑一些硬质的,用水洗干净后,摊在屋外凉席上晾干,把洗过的木炭放入一只布口袋内,用木棍敲碎,倒入石臼中捣成细颗粒状,取出放在瓦罐中静置二天,等待木炭粉风干,氯化钙和水的比例是1:3。混合时要小心,因为反应会放热。要准备足够多的溶液,以完全没住木炭为准。如果是一碗木炭粉,只需100克氯化钙和310毫升水。边倒边用勺子搅拌。搅拌成糊状,就不用再加溶液了。盖上碗,静止24小时。然后尽量沥干碗中剩余水分。木炭这时候应该有些湿,但又没湿透。把木炭细颗粒放回干净的瓦罐里,再放到火上。加热3个小时,就能活化木炭。 活性炭能有效去除空气和水中的异味、细菌、污染物、过敏原。活性炭上有许多小孔,能吸附气味、毒素、细菌、污染物、过敏原、化学物质。 好东西啊,要说来到明朝最怕的是什么?就怕吃坏肚子,莫名其妙拉稀,一不小心直接拉稀拉死。这么多天,章子俊空下来就弄活性炭,子雅、二宝也不知道少爷、大哥在弄木炭做什么?接下去,章子俊就让子雅用棉布缝几个小布袋,让二宝去寻找几节粗毛竹管,一头有竹节,一头空,在竹节上弄出一孔洞,几把小石子,几把细沙子,洗干净,最后就是弄出来的活性炭,分别装进小布袋里缝口后依次塞入毛竹管中,这就是过滤器,可以把井水直接过滤后变成纯净直饮水。 接下去做几个木桶,把毛竹管插在木桶下部,接口处用麻布密封,一只过滤器就做好了。 把买来的粗盐、黑盐化成浓盐水,先用棉布过滤一次,滤去泥沙杂质,再倒进过滤器木桶中,流出纯净盐水,再把盐水倒进大锅中烧开,蒸发水份后,得到高度纯白色食用盐,在石臼中捣成细盐,此盐无色无异味,是真正的浓咸中带鲜味。用此盐可以直接烹饪,腌菜、做酱、泡菜、腌肉、腌鱼最无异味,是真正的上品,比几百年后的盐还要纯净。 当李福宽尝了尝此盐后,这些天来的懊恼、苦闷像一阵风一样吹开了,昨晚差一点要把章子俊一家赶出去,原因是这满院子被弄的乌烟瘴气,气味难闻,而此时刚惊奇地尝了盐后,又闻到了一阵异香,直扑脑门,寻味而去,在院中东墙边上,一口小水缸中正煮着豕头豕尾豕下水,子雅、子哲正兴高采烈地添柴烧火,弄的脸上都是灰,再一看李福宽急了,喊道:“两位小祖宗喂,快快停手,这是大门上的木拴子。” 盐是官府专卖,贩盐制盐当然不成,可要是自用的话,官府就管不着,李福宽不停点头应和道:“对,对!” 章子俊接下去继续说道:“我们自己加工精盐,供自家使用,比如重新腌制酱菜,就能保持蔬菜里面特有的鲜味,最也不会有苦涩味了,腌制鸡鸭鱼肉,出来的味道独一份,别家眼红也没法子,还有舅舅的那个食肆,可以把这些卤好的下水拿去试试,能卖出去也能增加一份收入。 作为商人,李福宽当然很清楚这种改良后的效果,可是人往往会有自己的私心,特别是看到这种雪白的细盐,就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现在李福宽的内心无比挣扎,可要把小子的手艺学过来,自家不是有一儿一女吗,年龄正好也是七、八岁,赶明儿上前院跟着章家一起听课学习,总比整天猫在内院强,明面上说是教小儿蒙学,当然这束脩章子俊也不好意思要,住在人家中,吃着人家的饭,不过心想着等院试过后,就搬出去另住为好。 府试临近,每日里章子俊还是翻看了许多以往府试的试题,一般来说,府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要文章通顺,字迹端正,策论切题就能过,好在以前的这位章子俊学习很用功,四书能背诵,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也已开读,就是见识少,格局也小,还不能贯通全部,就是这样的学习成绩,已属不易,而穿越过来的这位章子俊加持下,一下就把以往的短板给补齐了,还提高五百多年的档次,脑子立马变的清明起来,现在主要是练字,起码看上去要端正,在答卷时不污卷。 而此时的李福宽整天很忙,忙着在院子中搭工棚,砌灶台,要弄出一个日产十斤细盐的作坊出来,搭建在自家前院中,也是为了工艺保密需要。因为有了纯净的细盐后,在生意上直接反应出来的就是食肆铺子了,食盐中没有了苦涩味、泥土腥味后,把白煮的羊肉用盐水沾了吃,也成为了一大美味,目前食铺中就数这菜最火,羊肉切成片,边上一碗沾料,里面有生姜末、蒜末、葱花浇上一勺浓盐水,就这样成了店中的招牌菜了,新出的卤煮肉数猪头肉卖的最快,正所谓一味正,百味鲜,第一天没卖出去多少,直到第五天增多,半个月后火爆,这才让李福宽着急起来,在自家院中大兴土木了。 章子俊冷冷地看这一切,双耳不闻窗外事,闭门只读圣贤书,要在这个社会中求活,谁也靠不住,目前京城内在大搞阶级斗争,一大批穷苦低阶位文臣反攻勋戚侵利,听说兵科给事中叶盛联络大批文臣,要清算贵近勋戚,高爵厚禄享受着,而又霸占民居,贻害于民,京官店塌房全是勋戚产业,乞将在京官店塌房尽数勘实,籍记在官,按季收钞,以资军饷。 起因就是在京城保卫战后,多处房舍被毁,百姓不得安身,战后朝廷出钱修缮之,已安民心,本来是一桩好事,结果演变成了有些贵近勋戚把没有战火波及的房舍推倒,要求朝廷修缮,而京官店一带的房舍全是朝廷勋戚所有,引起争议,土木堡后朝廷文臣微弱,因为满朝文官全部死于土木,勋戚武臣占了上风,自古文武相争,在“三杨”时期是文臣权重,勋戚武臣渐微,才有了宫内宦官当道,土木惨败后,宦官被一棒打死,武臣渐强,勋戚抬头,就这样两个阵营对上了,相互找茬子,要说玩这种心眼,勋戚武臣根本不是文官集团的对手,就说大明往后一朝不如一朝,直到最后。 文武自古对立,双方相争朝堂话语权,当某一方被踩翻后,作为皇帝为了保住皇权,就会推出宦官来抵挡,结果文官的战斗力太强,放眼朝堂发觉最无对手后,自己跟自己斗了起来,党争就开始了,这一斗把大明给斗没了。 章子俊想到这里,就开始设想自己往后的生活,先弄个身份,再弄个功名在身,有了这些地方宵小之辈就不会找麻烦,要不然分分钟被扒的连短裤也不剩,再寻一地方山清水秀定居,过上陶渊明式的田园生活,快乐一生何不快哉。 府试临近,所有考生全去顺天府报名登记,像章子俊这样的外来考生需要出具怀来左卫祖籍地及县试照书,加上李福宽小口袋胡同坊长的证明书,确定章子俊考生居住在此,才能领到一张明朝版“准考证”。好在这些文书在来时,就以办妥,现在有一个守备大哥照着,多少还是很有用的。 自来到京城后,章子俊整日在读书、练字,空余时教几个孩子认字,再空下来除思考人生外,就是做活性炭要用的氯化钙,其实不用氯化钙也可以,就是用柠檬汁,可惜柠檬是南方产物,京城没有此物,只能电解盐酸出来了。好在现在别的工序全部让李福宽去做,今日天气晴好,就带着一家子逛一逛京城,最去顺天府领个证。 四月的京城还是很冷的,街道上在恢复人气,比来时候满天风雪不同的是,道路两边乞丐多了许多,做挑担生意的东一撮、西一撮,大多商铺开着,不过人气清淡,其实也没什么可诳的,可是子雅跟子哲很是兴奋,兴许是难得能出来走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等走累了,章子俊让二宝去寻一处挑担吃馄饨,原因是别的吃食章子俊不敢冒险,而馄饨只要肉馅新鲜,一锅滚烫的开水最怎么脏,也不会吃死人,关于味道如何就不要去讲究了。 一家子四人围着一个小桌板正吃着,听到身后有人在喊道:“这不是章子俊,章公子吗?” 章子俊懵了,难道京城里还有人认识自己? 第十一章 明朝府试(上) 站起身回头一看,才记起来原来是刘升,连忙施礼,现在章子俊在明朝算是弄明白了一点,少说话,多见礼,保持微笑,就像没穿越前见领导时的样子,现在加上双手作揖,准错不了。 来者就是刘升,还带着另外两位书生,全是有功名在身的,有没有功名主要是看身旁有没有佣人,读书人就是书童丫鬟之类,不是有钱就可以有佣人丫鬟之类的,比如商人,家里最怎么有钱,也没有资格雇佣仆人,五百年后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什么古代商人有钱人府上一堆丫鬟下人,全是瞎编的。有资格雇用仆人府上有点钱,首先要买了个名义上的官,号称:员外。 员外郎在明朝以前可是正六品官职,也要经过“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参加科考才能获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明朝以后,员外郎成为了一种闲职。而逐渐和财富联系在了一起。有钱的富豪都可以花银子来捐一个员外郎的官职来做。后来就多用来指地主豪绅,在明朝以后,与科举制度无关了,变成了一些富豪捐钱就能得到的职务,于是就变成了一种闲职。 这成了一些人得到仕途功名的捷径。可是现在是景泰年间,这个捐官成为员外的职称,还没有兴起,不过最过几年到宪宗即位后,员外郎可以捐了,大批的富商捐了员外后,随即家中丫鬟佣人随便雇佣了。 随即刘升当起了介绍人,这位是某跟大家说过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章子俊章公子,双方再一次见礼,这一位是李胜,直隶永平卫,这一位是曹衡,浙江台州人士,章子俊善眉善目,喜笑靥开郑重再见礼,反正礼多人不怪。 李胜道:“想不到啊,刘兄说的这首诗词出自此贤弟之口,某当时一位了不得的英雄豪杰才对。失敬,失敬!” 边上的曹衡道:“今日正好,何不邀这位章公子去义馆一起辨经疑,切磋琢磨。”正当刘升出言相邀时,章子俊快人一步打断曹衡的提议道:“各位前辈,小子不才,正准备去顺天府报考府试,前辈都是大才,身有功名,何奈小子连府试还没过,辨经释疑实在差距太远,万望饶过小子则个。” 开玩笑,这三位目前一看就是举人身份,说不定也在等来年的会试,如能成功就是进士出身,而章子俊现在只是刚过童子试,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受邀到了义馆也是给别人捧臭脚而已,还不如回家练练字。 不想刘升很是热情,既然章子俊要去顺天府,那么某等三位可以给子俊老弟保个名,虽然是借口,也是一个正当的理由,章子俊拗不过脸面,也只能答应,小子不胜感激之类的话滔滔不绝。显得很是尊敬及受宠若惊状。 明朝考试联名结具,相互做保是在乡试中的要求,要五位秀才功名作保才能乡试。府试、院试只要有居住地官府备案即可,现在有三位举人作保,那就是天大的脸面,可以直接无视县试的保举。 人家都抬举到这个份上了,章子俊如果再磨叽就显的太不近人情,小家子气了。没说的,一群人牛皮哄哄地来到了顺天府。 府试,说穿了就是院试的资格赛。起步为县试,当地县太爷出题,县太爷点名谁能过,谁落榜,权力很大,监督县试的是县署教谕,考中就是儒生了,也即是童生,考不中来年再考,一般是三年二考。章子俊这一关算是过了,今天来到顺天府就是要过府试这一关,如果能过的话,接下去就有资格参加院试,而院试就是考秀才功名,县试、府试、院试这三关全得第一的话,称谓“小三元”,要说府试重要不重要的话,其实很难说清楚,如果府试成绩好,接下去的院试发挥一般般的话,也会得个生员的功名,也就是秀才里面最末等,前面说到过,秀才分为三等,不管怎样,最末等也是秀才。 一切很顺利,出具证明登记入册,加上有刘升三人作保,很快就领到一片二指宽纸条,上面写着考试人名,年月日,底下顺天府印章。 府试是十日后,章子俊不得不约定等府试后去刘升的义馆,因为刘升说,义馆每个月举办诗会,正好是府试后。 这个刘升为何放下架子非要拉章子俊去义馆,其一,那日章子俊进城时的诗词很震惊,有意要结识。其二,章子俊不像是狂生,善眉搭目对人很有礼节。其三,土木事变及京城保卫战后死了许多文人,义馆有点不景气,还有刘升7岁能诗,10岁赴省城参加乡举,名声很大。前年礼部会试落第,弄的刘升很没面子,有点灰头土脸,遂居住京城,开义馆,广交名士。设讲座、辨经疑,切磋琢磨,一时名士多出其门,慢慢形成了一个社结,也就是一个帮派 ,一个圈子,这种形式往后就会发展成一党,不过现在是景泰年间,结党成团还没有开始,也就是还在萌芽状态,只要义馆里面有人为官,就会有许多的好处,门路多了大家往后的仕途相互照顾。这就是义馆最终目的,抱团取暖,不过在明面上是交流体会文章,为国蓄士,培养人才,供养贤才 。 作为考取秀才功名的资格赛,有府衙教谕主持,考试分正试、复试二场。试八股文与试帖诗,并默写“五经”中某一部书字百数字。揭晓名为出案,录取者进入院试名单。而院试同样是分正试、复试二场,只不过由一省学政主持,因为学政称提督学院,故名院试,又沿袭旧名学道,亦称道试。报名等手续与府县试略同。学政于驻在地(一般为省城,亦有例外者,如顺天学政驻通州)考试就近的府、县。余各府,则依次分期案临考试。正场一场,复试一场。揭晓称“出案”。录取者为生员,送入府、县学宫,称“入学”,受教官的月课与考校。 学政由皇帝钦派翰林充任,每省一人,三年一任,学政考文童兼考武童,故加提督衔,全部官衔「钦命提督某省学政」,身份等同钦差,舆巡抚平行,三品以上官充任。 在回程的路上章子俊在李胜的嘴中,总算弄明白了古代科举这些弯弯绕。 对章子俊来说,府试难度最大的数默写“五经”中某一部书百字,五经包括《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要知道光《诗经》诗歌三百零五篇,全篇三万八千多字。《礼记》就更别说了,共二十卷四十九篇,记性最好,也记不住这些经书里面的全部内容。不过按照以往府试出题,还是有迹可查的,一般已孔子《春秋》为题多,春秋笔法,微言大义,这是儒家所提倡的。如果真要有那个考官出难题,光《春秋》个人修的书,就能堆满一间房,其中左丘明《春秋左氏传》,公羊高《春秋公羊传》,谷梁赤《春秋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列入儒家经典。 《左传》30卷;《公羊传》11卷;《谷梁传》11篇;《邹氏传》11卷;《夹氏传》11卷。所以一个府试,知府大人不会没事找事,增加难度,弄出什么吆蛾子出来,对自己官途也不利,影响考评。所以有的知府连续三年出题一样的《诗经》国风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只要字体工整,没有错字就“出案”了,说穿了府试有地方掌控,为了拨高在教学上的政绩,府臣不会为难考生,反而接下去的院试考官是钦命的,有一省学政主考,难度直线上升。 时间很快到了府试,一大早天没亮在二宝,子雅的服持下,准备考篮,篮子是用藤条编织而成,两头翘起,形似元宝状,故名元宝篮,里面有可食二日饼子,一件羊皮袄子,一罐子清水,一刀纸,一盏油灯,接下去就是笔、墨、砚。可以说很是简单,子哲还小,正睡的香,就不打搅,这也是大半年来,章子俊第一次和“家里人”分别,所以一直在念叨着宽心的话,让“家里人”放心。 由便宜舅舅李福宽亲自架着一辆大青驴车来接,送章子俊去顺天府学署考院,一路上已有不少赶考的童生一样往考院汇集,慢慢地考院外人声鼎沸了。 此次府试足足有四千多人,内有须发斑白的老者,也有乳毛末脱的少年,随着一声铜锣响起,在考院入口处,考生们开始排队,这排队还有讲究,此时的顺天府管辖四州,二十三个县。通州(下又有三河、武清、香河、漷县四县)、涿州(下设房山县)、霸州(下设大城县、文定县和保定县)、蓟州(下设玉田县、遵化县等四县)等,除此之外,还有宛平县、大兴县等十一县。此时候的顺天府要比五百年后北京城的范围更大一些,也要更偏东。大约是北京、天津以及廊坊的大部分区域,同时也涵盖了河北省唐山市、保定市的部分区域。 所以有衙役站在台阶高处喊道:“廊坊考生在此排队, 通州考生在此排队… … 。” 轮到京城考生进入后,天已大亮,阳光初显,传说中的搜身脱衣之类没有出现,只是在衙役处登记,用报名时的二指宽纸条换成一个号,章子俊领到丙字二十三,进得内门上来两衙役粗粗翻看了下考篮中的随带东西,简单搜摸一下全身后就放行了,有专门衙役领着前往丙字二十三的考舍。 每一间的考舍很狭小,号舍三面有墙,唯有南面无门敞开,内部宽3尺、深4尺,前檐高6尺,后墙高8尺,空间狭窄逼仄。丙字二十三号在西边靠左方向,还算好,不是“臭号”,所谓臭号就是左右前后紧靠出恭的地方,如果被分配到这样的号舍,那么接下去的二天,就要在闻臭中渡过了,而古代又不是冲水马桶,拉出的粑粑,不把你熏死,也熏出一身病来,如果是乡试、会试,每场三天,连考三场的话,还能写出锦绣文章来,那就怪了。 听说有些考生,考了一场后,就生病了。 第十二章 明朝府试(下) 府试一共是二场,第一天第一场就是正试题,试八股文与试帖诗,八股文,也称制义、制艺、时文、八比文。八股文章就四书五经取题,内容必须用古人的语气,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 八股文就是指文章的八个部分,文体有固定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 随着一声锣响出题: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接下去听到周围考舍里许多人在轻声的叫骂,“玛德,这是什么鬼东西,”显然这些考生连这一句的出处没弄清楚,出的题肯定是在“四书五经”中,那么“终日乾乾与时偕行”肯定在里面的某一本书上,显然这道题出的有点偏,如果出现在会试中,难度不是很高,可怜出现在府试中,一大半童生全抓瞎了。 试题写在一块题板上,由衙役举着在各自的考舍前让考生看清抄录,章子俊先把考题抄录在抄纸上后,就拿出了一个饼子,又拿出杯子吃了起来,这杯子可是不锈钢外壳的保温杯,里面泡的是菊花橘皮茶,茶还是很热的,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终日乾乾与时偕行》出自《周易·乾·文言 》潜龙勿用, 阳气潜藏。见龙在田,天下文明。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或跃在渊,乾道乃革。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龙有悔,与时偕极。 知道了出处,等于破题一半,笔蘸浓墨,先在抄纸上写道:“再申乾三爻,以时行法天者也。”(破题) 整句的意思是:巨龙潜伏水中,暂不施展才用,巨龙出现田间,说明天下文彩灿烂。整天健强振作,说明追随时光向前发展;巨龙或腾跃上进,或退处在渊,说明天道转化、出现变革。 而此题只用了中间二句, “终日乾乾,与时偕行”乾乾,就是孜孜以求的意思,整天自强不息,勤奋努力。 在易经是通过爻辞,对爻象在卦体中的不同位置使用吉凶等结语加以反映的。而在老子这里,已经到了社会、政治、伦理等一切方面,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蔽则新、少则得、多则惑、认为委曲总是由保全转化。屈枉总是向伸直转化,卑下总是向充盈转化,蔽旧总是向新奇转化,这种辫证思维方式,是老子观察世界的方法。圣人抱一为天下式,运用这条物极则反原理,对世间万物进行着辩证概括,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处上。 那么接下去就好办了,再一次提笔写道:“夫乾之六爻,各又其时,而惟九三,为与时偕行,斯自强之君子乎?”(承题) 也就是强调一下破题,相互印证,接下去就是起讲了,就是说为何“再申乾三爻,以时行法天者也。”一切围绕着破题的主线展开。 “且夫行往复之机,于何往而于何复也,偕此循环之旦夕,将之以去来耳。是以深于其故者,不敢以隆替之数听诸天,不敢以平顷之数委于人,而独于昼夜之通,凛凛乎以天道行人事焉。如乾道之六爻,各以时成,而独于乾乾之三,不能不致谨其时焉。(起讲) 三居下体之上,则有过量之忧;而遇刚健之主,又有难称之职。(入题) 当其过,不可不思所以反;际其难,不可不求所以全。(起二股) 而三于此有善处之道焉,盖君子之行事也在法天,而君子之法天也在乘时。(过接) 处危疑之地,而止退辟以免患,以为大臣之时止则可,又以为大臣之时行则未也,君子之乾乾,有取于天之行焉。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庶几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而行之无往不敬勤也; 处过高之位,而止谢责于同官,此大臣之与时浮沉,非大臣之与时建白也,君子之乾乾,有取于天行之不息焉。黾勉从事,不敢告劳,庶几内尽于心,外尽己职,而行之无事不缜密也。(中二股) 且三之质本重刚,其精明强固之气,足以奋发而有为,以时进德,何德不崇?以时修业,何业不广?艰巨克任,将举朝服其英俊之过人;三之刚而得正,其光明俊伟之度,足以正己而率人,时而在上,行之不骄,时而在下,行之不忧,秉道无私,虽天子钦其学术之正大。(后二股) 是故于二为时舍而行者,非等在田之优游;于四为及时而行者,不啻跃渊之慎动。(束二股) 且以时行者相奉时之主,而三亦同于五之后天;以偕行者释其偕极之衍,而三不同于上之终亢。然而三之终日乾乾,固合六位时成而行之乎!此法之道然也。”(收结) 大功告成,收笔。 为何章子俊这样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答题如泉,一气合成? 因为在章子俊的电脑中有整个明朝南北,顺天府、应天府的考题目录及明清时期优秀八股文鉴赏三百篇。 虽然知道景泰初年顺天府府试题,却没有答题,只是一个总编目录,这就够了,提前知道了试题还怕写不出好文吗?结果在康熙三十八年江南乡试中,出的就是这题,一模一样而此答题就是当年乡试第一名的方苞所作。 传统儒家经典的“四书五经”,加起来也不过十数万字。而明代的科举又异常复杂,从县试,府试,院试的童子试,到乡试,会试,殿试,一个士子想要考取进士,通常要经历六种等级的考试。”四书五经“上整段整章的句子,前人几乎都出过题目。也难免会有考生默记了佳作,而考官却疏忽的情况发生,因此为了杜绝这种情况,“截搭题”这一题型就此而生。 章子俊暗暗道:“可不能怪我啊,出题出到最后,无题可出了,以后还有截答题也出来了,就是说,出题的句,必在”四书五经“上,到明朝后期所有能出的句全出完了,考官只能出断句,把两个不相干的句放在一起。” 如果碰到题目是“皆雅言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这样的,那么就是任你才高八斗也只有傻眼了。其中“皆雅言也”是《论语-述而》的“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的后半句;“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则来自《论语-述而》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人将至云尔”的首句,这种全无逻辑联系,相互完全不存在的联系的题目,则被称为“隔章无情搭题”。 《儒林外史》中写道:”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随你做甚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摑一掌血。”由此可见,八股的技巧要求之高。 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见多识广加上未卜先知,有些坑可以预先躲过,有些事胸有成竹。“玛德,明朝怎么没有彩票,要是有,分分钟弄个几百万两银子花花。”章子俊一边走一边想,每一次考试都会出现有人欢喜有人哭的场景。 现在考院外就是这样,有考生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也有大喊大叫表示不服的,这还没开榜先闹上了。可见这些考生没考好。 一个府试,考了二天一夜,写了两篇八股文,四篇试帖诗,默写“五经”中书百数字。要说不累那是假的,不是体力累而是身心累,光考场上这种气氛就够累的。 可以说,章子俊是摇摇晃晃出的考场,便见到了小妹拉着小弟,二宝赶着李福宽的大青驴车来迎接,此时不知为何,章子俊内心一丝感动,想不到自己还有家人“亲人”,而不是孤独一人,看到小妹拉着小弟向自己直奔而来的情景,章子俊再也按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竞呜咽起来。 还是二宝已是大人模样,懂得安慰在驴上喊道:“少爷考得不好明年再来,咱们回家再哭。” 章子俊被听乐了,仰头对着二宝道:“今天全家去醉仙楼吃肉末烧饼、独面筋去,这点钱少爷不省了,让你们吃个够。” 只听小妹小弟一阵欢呼,一边一个拉着章子俊的手就跑。 而章子俊心思却沉重起来,二宝现在十四岁了,小妹十岁,小弟六岁,天呐,想不到来到明朝除了要给自己求生路,还得养活三个孩童,这一路过来,到现在为止没有饿死,冻死,也算是奇迹了,细细一想,平时身上的衣服是小妹洗补的,平时的饭食是二宝弄的,这一下章子俊又是沧浪泪下,谁说是我在养活他们,分明是在相依为命,做为穿越者,混的很失败啊,放在五百年后,他们全部在学校读书,回家可以在父母大人身边撒娇,吃穿不愁啊,而现在生活的艰苦,命运的安排,社会等级的划分,早早把只有十几岁的孩童逼成了早熟,主动担起了家中的一份责任。 最看这个家,明明是个凑拢班子,相互没有血缘关系,不知不觉中很合理地拢在一起,就因为有自己在,孩子们把这个称为“家”,章子俊不敢最想下去了,怕自己控制不住又要哭出声来。 第十三章 诗会百态(一) 醉仙楼是目前京城最高档的食肆,分为底下大堂,楼上雅座包间,肉末烧饼、独面筋只是醉仙楼的小吃,只能在大堂就食,自来京城章子俊还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一家人围一桌很是开心,周围桌面,还有许多家长带着刚考完府试的童生也在吃喝,也有外县考生围一桌,很是热闹。 能在考试完后第一时间在醉仙楼吃喝的,估计考的不错,信心满满,自觉能过的考生,这不在靠窗口的这一桌是来自霸州的考生,一考生自觉自己的答题很精妙,正在摇头晃脑地吟唱起来。不想同桌道:“吴兄,阴阴夏木啭黄鹂,百啭,贾至《早朝大明宫诗》:“百啭流鹰绕建章。”双襟《法苑珠林》:“衲謱别双襟同缺。”风翦翦。韩径诗:“侧侧轻寒翦翦风。” 如果不是读书人,这帮书生不知在说什么?其实是避讳与抬头“避讳”很简单,历代皇帝和孔孟的名字,全不能写出。 “抬头”和我们日常书札的抬头不同。日常书札对于平辈只用“平抬”,即空一个字;对尊长用“高抬”,也只是另起一行,叫做“抬一头”;如高出一个字的位置,叫做“抬两头”。试帖诗遇到与皇帝有关的字时要抬两头,如果直接称谓皇帝便要再抬一头。 经此一问一答,刚才得意考生抱头痛哭道:“唉呀,某又落榜了,学生,学生少一“抬头”哇!”那哭声,直冲云霄,悲切切,把嗡嗡作响的就食大堂,弄的大家一阵莫名。 这可以说是技术性犯错,章子俊一边吃着肉饼,一边用这个现成生动的范列,临场就给二宝、子雅、子哲上起了课。 比如:此间非捷径,衢路,九霄通。 (《山中宰相》末二句)客舫径年别,仙查此日横;丹宸欣可接,禁树暖云生。(《枫落吴江冷》末四句)笥腹痂同嗜,诗肠痼岂容;圣衷精鉴在,多土尽陶镕。(《胸中左癖》末四句) 其中,“丹宸”(或“枫宸”)、“圣衷”都是直接指皇帝,所以比只涉及皇帝居处的“九霄”、“禁树”要多抬一头。其他如《—江春水浓于洒》中的“‘君恩’深如许”、《梦笔生花》中的“裳簪‘螭殿’”全要高抬一头,而《木笔初开第一花》中的“尽日向‘蓬莱’”、《懒残煨芋》中的“‘太平’润玉烛”则只抬两头就可以了。如此范例,不胜枚举啊。” 说完,就对二宝道:“ 明年二宝一十四岁了,县试,想让二宝去试试,如何?”不想二宝直摇头道:“那谁来服持少爷?少爷去哪里,二宝就去哪里,这是俺娘说的,也是老爷特别关照的。” 好么,小小年纪中毒很深,这是封建思想要不得,从一而终不光是对女子啊,原来还是对这些底层民众。看来这小子要懒上我了,想到这里,章子俊头都大了,一阵晕眩,险些栽倒。 在二宝看来少爷不要我了,让另立家门啊,自古哪有书童应考的道理,分明是被赶出家门了哇! 吃饱喝足正想回家,在门口却碰上了曹衡曹公子,身边还有一人,章子俊赶紧见礼,善眉搭目道:“见过曹公子,见过这位仁兄,小子有礼。” 反正现在章子俊不管遇谁,就把自己放低,放到最低,屁民就要有屁民的觉悟,不想惹麻烦就要学会隐藏,才能更好地在这个时代生存啊。 曹公子见是章子俊,连忙回礼道:“原来是子俊,来,来来某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通政龚全安之子龚廷晖,现在补为照磨一职,土木之后诸臣后人全补实职,尚书王佐子道阳,邝埜子仪,俱为主事。侍郎曹鼐子恩,丁铉子琥,副都邓棨子瑺,俱为评事。太常刘容子鉴,俱为部照磨。学士张益子翊,尚宝凌寿子晖,俱为序班。又有,钦天监王廖羲仲子景明为司历,太医院使钦谦子智为本院吏目等等,以优抚为国死难官员之后人。” 章子俊一边听一边想着,原来是官二代,顶替补缺,看看人家,上档次的人关注全是国家之大事,结识全是当朝官员,可自己什么都不是,为何要结交与我啊,这就奇怪了,难道本人还有王八之气不成。 想到这里,连忙补礼道:”唉呀呀,原来是照磨大人,失敬,失敬啊,小子在此赔礼则个。”这才又对着曹公子道:“今日府试已毕,小子感谢曹公子作保,来日必当回报。” 在曹衡看来,这是件屁大点事,这小子又是感谢又是回报,弄的自己接下去说什么才好,边上的这位照磨大人也一样,不其然被眼前这小子如此郑重其事对待一番,反而拘束起来。 此时二宝及子雅、子哲早就安坐在驴车上了,章子俊一指道:“二位随意,小子要带家人回家,这就别过。”说完又是施礼,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临了,只听曹公子在身后喊道:“子俊贤弟,本月二十四是义馆诗会,到时某派小厮送帖,望不要推辞。” 唉呀呀,还是慢了一步,只能只顾往驴车去,一边挥手示意,表示听到了。 这边曹衡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去的马车,一边龚廷晖问道:“刚这位章子俊是什么人?观曹兄好像此人大有来头。” 龚兄,此人没什么来头却是刘兄之小友,说是日后必有一番前程,义馆就需要这样的后秀作为,听说过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吗? 曹兄是说,这首《念奴娇》是章子俊手笔?… … 。 古代文人间的交往大多从诗词开始,由此应生了许许多多的诗会,由当朝大学士开办的诗会,到民间自发最后到各地书院各办,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诗会的规模也是千差万别,有三人成会得,也有几十人成会,最多的可达上百人、几千人。 不是人数越多,举办的越大就能出名,反而规模较小的,只要有真材实料的诗会名气更大,比如西晋的石崇,擅长诗文,又是大富豪,他在洛阳郊外、河南县界金谷涧中,建造了豪华的“金谷园”,方便文人诗友聚会赛诗。宴席上,石崇与宾客常常当筵赋诗,创作出了不少佳篇,统称“金谷诗”。石崇的金谷宴席往往只有几十人参与,其斗诗规则被称为“金谷酒数”。这种饮酒、赋诗的玩法,在诗词高度繁荣的唐朝更是大行其道。诗人李白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称:“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金谷酒数”是中原北方文人的发明,而在当时的南方则流行临水设筵,以“曲水流觞”的方式作诗、斗诗。从上游流来的觞在谁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饮酒赋诗,他人唱诗应和。 东晋时有一场著名的“诗词大会”在山阴举行的“兰亭之会”。参加这场诗会的有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军政高官谢安、孙绰等41人。会上每个人都要吟诗作赋,最后由王羲之为诗集书写序文,此即有名的《兰亭集序》。 北宋时最著名的一场“诗词大会”是在驸马都尉王诜的私家花园西园里举行的,史称“西园雅集”,举行时间在宋神宗元丰初年。王诜邀苏轼、苏辙、黄庭坚、米芾、秦观、李公麟以及日本圆通大师等16位文化名人、作词高手、绘画大师等,作诗填词,谈经论道。宋代的这次“西园之会”与东晋的“兰亭之会”一道,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两段佳话。 直到往后文人举办诗会,热衷诗会,最大的乐趣就是一个字,玩。二个字,好玩。既能玩又能出风头,说不定还能俘获芳心,何乐而不为呢。到了明朝后期,所有文人雅士都有“相好”的红颜知己,已把玩乐提高到了极致,那就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了,扬州十美,秦淮八艳全出来了。 而此时的诗会只是纯萃的与诗词为介,广结同道,壮大实力,相互提携,有影响的当属背后是某位朝廷大佬支持,比如这一次刘升义馆举办的诗会,背后就是当朝东阁大学士高谷,这也是古代文人对诗会热衷所致。 第十四章 诗会百态(二) 不日,诗会请帖就送到了,这请帖是专门用剪花帖面而成,上面写着海棠诗社,下面是日期,这不正好是发榜的日期吗?这就有趣了,是不是故意为之,不好说,可这个海棠诗社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章子俊苦思冥想良久,才一拍大腿自语道:“这不是《红楼梦》里面贾探春提议组成诗社,海棠诗社的三次集会分别以海棠、菊花、螃蟹、红梅为主题,共作诗二十五首。虽然《红楼梦》中曾有元妃省亲时的“命题赋诗”,还有《葬花吟》、桃花社等各种作诗填词的机会,但海棠诗社是曹雪芹浓墨重彩、着意描写的文学社团,其中有建章、拟题、作诗、评诗的详细流程,大家各展诗才,流露了彼此的内心世界,也突显了不同的性格特点。 难道这位刘升也是穿越来的,哇靠,不会是巧合吧。不管了,即已应允,那就走一趟了,隔日原本是放榜之日,全家约好一起看榜,看来要重新安排了,子雅及子哲留家,二宝先送章子俊去海棠义馆,随即让二宝去看榜。 这一路上,京城里到处全是逃荒而来的流民,许多拖儿带女沿街乞讨,有些倒卧路边,好似死去模样,听说城外更多。 章子俊来到义馆外时,这里早就被许多文人围满了,大多全是身着秀才服的生员,也有这一次来府试的考生,东一枞,西一枞,零零散散围在一起,穿过这些人,映入眼帘的是门楣匾上写着芙蓉义馆,黑底描金大字,直接来到了门口,正要拿出请柬递给门子,却被三位秀才给拦住道:“这位小哥,能否把请柬赠与我等,在下不胜感激。” 章子俊一愣,回道:“难道你等没有请柬吗?这上面有名字,给各位没什么用,哦,对了,主家没邀请,进去做什么?很没意思啊。” 其中一人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此诗会不同往常,会试在即,高谷,高大学士及刚从南京调任来的礼部侍郎姚夔, 此二人有望成为本次会试大宗师啊。” 另一位道:“这位公子,本人鄞县杨守成,本不该相扰,会试在即,不得不为之,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建昌李秉彝,字德叟 ,这位是永新李钧,某等看小兄弟面善,不似张扬之辈,所以才拉下脸面,老脸相求。 哇靠,还有这种求人的说词,观三位也是风流倜傥,功名在身,不似无良之辈,这让章子俊犯难了。 正在一一见礼时,突有人喊道,这位不是子俊贤弟么?站在门旁做甚,快快请进,来人正是刘升,章子俊转身对着刘升道:“本早就来了,无奈三位同道无请柬进不得门,只能在此作别,刘公子来的正好,是否可让小子的三位同道一起诗会。” 刘公子一看确是三位秀才跟在章子俊身后,说道:“既然是同道,哪有推人不进的道理,来!来!来,三位请。 由刘公子发话了,明显门子也不好拦着了,只见杨守成大喜,三人又是一番相互见礼,章子俊也跟着说些恭礼之词,拿出请柬递给门子,随后自有门子小厮引门而入。 进得院内,别有洞天,就像来到了江南某私家花园,院内廊道曲折,沿水池蜿蜒而进层层叠叠,章子俊第一次看到古代大宅院的风貌,有一种说不出的厚重感,砖是砖,瓦是瓦,廊柱林立,不似五百年后的那种钢筋水泥造。 经过门口一番操弄,杨守成、李秉彝、李钧明显把章子俊当成了同道,一路上相互又是一番谦让,对章子俊来说,这些古人为何对这种诗会看得这么重要,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如果你是厨师,整日在一个小饭馆里做菜肯定没有进步,换过来,如果你在一个大饭店里,周围高手林立一起做菜,你肯定会有进步,对于文人来说,考取了秀才功名,整日在一帮童生处聚会,对自己来说就是倒退,反过来,如果跟周围全是举人、进士文人交往,眼界就会提高,久而久之自身的修为也就提高了。 这就是人往高处走,社会地位提高了,就很难再融入到底层去了。而且古人对出身、门第特别看重,所谓门当户对可不是娶亲嫁女,而是直接反映在日常生活中。 行至内院,有一块大场地,一面临水,一面是五间大房,窗门全开,张灯结彩,就缺一条横幅了,“欢迎各界领导位臨”,正面对着大场,另一面是一个戏台,看得出来,这本是这家院子里集会唱堂会的地方,足可容纳几百人,佣人、丫鬟穿梭其中,很是热闹,要进得门去,在圆洞门旁签到画押,章子俊一行每人签名后,又有门童引着,来到了临水一座凉亭,里面已是瓜果点心备好,酒水斟满,四人刚好就坐,从这一点上来看,这诗会的档次低不了。 坐定后,自有亭边小厮服持,每人沏上一壶香茶,亭边小泥炭炉重新烧水,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这排场,真它妈奢侈,城外饥饿灾荒遍野,此地莺歌燕舞,章子俊猛然间读懂了,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以前每次读杜甫的这首诗,根本感受不到什么,而此时这二句诗是多么地发人深省,让人震撼。只有亲身感受,才有切身体会,不知不觉中吟道:“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李秉彝一愣道:“子俊老弟,为何如此伤感。” 李钧拿眼白了一眼李秉彝道:“还看不出,这位子俊老弟是想着城外千万黎民百姓啊。” 章子俊这才醒悟道:“三位贤兄,是小子唐突了,只是有感而发,不觉中就想吟一句杜甫的这首五言句,难道各位就没感悟出点什么吗?” 很明显,此三位有点后知后觉,章子俊也不怪,因为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自己显然是矫情了。 最后杨守成轻拍桌子道:“子俊贤弟有此用心,我等佩服,也是我等不如也,看到此时此景能联想到城外万千黎民,有此用心,当敬贤弟一杯。” 看的出来杨守成做人圆滑,善于观察。李钧精明,聪慧过人,李秉彝看似老实,其实也是一种精明。 同饮一杯后,李秉彝开口道:“看子俊贤弟年岁弱冠,为何能有如此机会来此诗会,想每年的海棠诗会遍请当代有名的大儒,当朝几大学士前来,让我等在京候考的生员翘首亦望,可在众多大儒跟前混一脸熟尔。” 李钧接口又道:“德叟兄(李秉彝字),我等是为了提高学业,才想多结识当代文人雅士,决没有趋炎附势之意,子俊贤弟别想叉了。” 李秉彝道:“对,然也。” 章子俊懂他们的意思,眼前这三位就是想出来玩,又不想让人误为结帮成派,又想结识文人大儒,又不想让人觉得低三下四,哎,所有人文的通病。主要还是脸面,内心里胸有千万文章,眼里全是谁也不服谁。可面对前程,过份清高,得不到俗人追棒,只有孤芳自赏了,这世上有几人甘愿如此不慕名利,不为斗米折腰的,其结果都是很惨,所以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诗会实在太吸引人。 章子俊越是说,不知为何此等诗会自己能收到相邀,的确不知原因,在杨守成看来越神秘,越想不通就越好奇,这就是书生意气,不管怎么样今日大家都进来了,都能参加此次诗会才是最重要得。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到来,许多人全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评论着文人之间谁的文章,谁的字,谁的诗词又有什么新作,有些相互间打着招呼,这些说不完的场面话,就是相互间认识的好机会,可惜章子俊一个也不认识,虽然跟杨守成他们三位独占了一个显耀的亭子,却像世外桃源一样,没人上来打招呼,也没有熟人可搭话,经过的许多人也绕道走。 诗会都有一个流程,随着高谷,姚夔二位大人物的到来,场面就相当火爆了,刘升、李胜、曹衡他们全是诗社的会员,看得出,诗会的安排,邀请人员,接下去的流程、规制什么,全部在管理,在章子俊眼里就是活动举办方工作人员。 诗会的流程一般是效妨唐代的一场角逐,三位诗人王之涣、王昌龄、高适结伴游玩,他们当时各有不少诗作被谱曲,在民间传唱。当他们走到都城长安市区的一家酒楼(旗亭)饮酒时,见一群歌女正在唱曲。他们便坐下静静欣赏。王昌龄提议:“我们几个一向都自以为擅长诗歌,每次吟诗都难分高下,今天就听听这几位歌女的吟唱,看看谁的诗被唱得多,谁的作品就算最好。”不一会儿,一位歌女唱起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王昌龄会心一笑,在旁边的墙壁上轻轻画了个小标记。过了一会儿,有歌女悲悲戚戚地唱了高适《哭单父梁九少府》的前四句,高适也高兴地画了一个标记。接着,第三个歌女哀怨地唱起了王昌龄的《长信秋词》,王昌龄得意地画了第二个标记。这时,王之涣不紧不慢地说:“二位不要高兴得太早,刚才都是些潦倒歌女唱的俚俗之曲,高雅的阳春白雪之歌,她们才不敢唱呢!你们看到那边那位长得最美的歌女了吧。如果她待会唱歌时还不是我的诗作,我这辈子也不跟你们比高低了;如果她唱的是我的诗歌,你们俩就都要拜我为师。”话音未落,那位美女果然用慷慨悲壮的曲调演唱起了《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自得道:“看,我没有在吹牛吧?”三人大笑。这个故事也叫“旗亭画壁”,在《集异记》中有记载。 后人称谓“旗亭赛诗”。 最有就是曲水流觞,曲水流觞可算作文化史上的一件盛事,也是文学的一次大聚会。魏晋时期名士辈出,他们崇尚自然,纵情山水,曲水流觞的活动,是他们的一次诗才比拼,更是他们对大自然的一份敬重和一种主动融入的姿态,后来,承载着深厚文化内涵的“曲水流觞”成为一种诗会的方式,而著名的王羲之《兰亭集序》就是出自曲水流觞这样的活动中。 接下去就是飞花令了,“飞花令”是古时候文人间经常玩的“酒令”中的一种。“飞花”二字出自唐代诗人韩翃《寒食》中的“春城无处不飞花”。比如,要求行令人所说的诗句最后一字为“花”字,如“春城无处不飞花”,下一个人说的诗也必须是七言且最后一字为“花”的诗句,比如“已映洲前芦荻花”。可以背诵前人诗句,也可即兴创作;当谁作不出诗、背不出诗或作错背错时,令官则罚他。在这样的诗会中被罚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 第十五章 诗会百态(三) 这样的诗会,再过几十年后,就会发展成一种娱乐节目,自从明朝出了正德皇帝朱厚照后,一切全部向极乐世界狂奔,玩出一个新高度,玩出一个新世界,什么好玩就玩什么,可以说,明朝就是一个游乐园,皇帝玩,朝臣跟着玩,接下去士绅发扬光大,创造新玩法,直到最低层百姓要么被玩,要么玩自己。 文人雅士间的诗会也会玩出另类花样,前人创造,后人添加,曲水流觞秒变明朝版老鹰抓小鸡,最后与美人共饮之。好好的飞花令成了花色行酒令,青楼美人的加入,成为所有诗会的标配,极大地丰富了明朝人的业余生活。 章子俊哀叹一声,可惜啊,现在是景泰年间,这种花样百出的玩乐还没有出现,这样的场面只能等以后穿越了。 今天玩的就是飞花令,每一桌为一首诗词,内容一定是雪,院内共计一十七桌,依左到右排列,刚好章子俊这桌凉亭为第八桌,目前每一桌上最少是二人,最多是五人,应该是人多的桌获胜希望就大,所以人少的桌有人在抱怨了,玩这种飞花令,在坐的全是老手,想要赢古人,做梦去吧,对章子俊来说,就是图个热闹,看看古代文人的百态,奖品为江南美婢两名,银钱百两。 只见池子上一只小船慢慢摇橹而来,船中二位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坐卧其中,每人胸前摆放着一张小案,上面文房四宝,美人执笔,等待飞花令一开,可记录每一坐桌上说出的诗词,这样的话,说过的诗词后位将自动淘汰掉,以免重复。 卧槽,章子俊看得头晕目眩,瞟了一眼在座的三位,才恍然大悟,难怪啊,此三人厚着脸皮也要求人进来参加诗会,弄的不好,说不定抱得美人归去,原来如此,这古人的心眼太绕了,仿佛眼前许多的弯弯绕,就像以前手机的导航地图上,进入山区的车道,卧槽!卧槽!卧槽!章子俊连续的喊道,一不小心喊出了声。 李秉彝问道:“贤弟,卧槽作何解?” 章子俊一愣回道:“小子是说,两位美人,最后得胜的坐桌上却有三人,怎么分配?” 只见李钧微微一笑道:“贤弟说笑了,能最后一位吟出句的奖品就归谁。嘿嘿。” 章子俊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啊,如此就是说,一个坐桌上不管几人,却是一个集体,最后获胜却是在这个集体里面的单体,最好窝里斗,最后大家什么也别想了,想到这里,章子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想出这个主意出来的妥妥地人材啊。 “卧槽,笑死我了,这下好看了。”章子俊一边说一边笑,笑问道:“三位贤兄,不是小子有意挑拨,如果轮到咱们这里,有贤兄心里有句故意不出,想留待最后夺魁,将会如何?” 李钧立马回道:“有限时的,每桌十个呼吸间,过时不候算是出局。” 此时杨守成说道:“子俊贤弟,你所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这样的情况恐怕不会发生,在座的各位全是胸中有书千万卷,历数下来,关于咏雪的诗词也就几百首了,院内在坐每人连十首也轮不到,除非自己新作,可又能几首,在某看来,凭得还是个运气。” 章子俊说道:“想想也是,是小子唐突了,在此赔礼。” 李秉彝说道:“既然来了,接下去咱们就做一个安排,就让子俊贤弟先来,某排第二,再由李钧兄接第三,最后杨公子上场,能不能得魁就看运气了,特别是到最后,大家全出的差不多时,接不上就早说,直到我等全接不上就认输为止。” 李钧回道:“就按德叟兄安排,维新兄(杨守成字)你看如何?” 杨守成道:“我没意见,此法甚好。” 章子俊却说道:“不妥,不妥,在座的全是身有功名,熟读诗书,小子胸无点墨,怕拖累各位,理当退出。” 开玩笑,这种场合硬凑上去,让人看笑话差不多,早就说过别跟古人玩诗词,分分钟弄个狗吃屎。 环视四周,不是秀才就是举人,那一排屋中全是进士出身,而自己什么也不是,别人问起都不好意思回答,某还是童生,让人嗤笑。 章子俊一再坚持退出,弄得杨守成他们也没法,只得说道,万一到最后阶段,如子俊贤弟有词,不忘提醒。就这样一场明朝景泰年间的飞花令开始了。 连续二十七轮过后,第七、第十一桌淘汰,三十五轮过后,场面上还剩五家,第一、第三、第八、第十四、第十六。 昆仑之高有积雪 ,蓬莱之远常遇寒。这是王令的诗,此时诗作以达到了五百多首了。牵涉到的诗人已达百多位,基本把唐宋以来关于雪的诗词全念完了,更有当代文人雅士所作的不知名诗词,现在又轮到第八桌了李钧,只见李钧双手一摊,做无奈状,大家把目光投向杨守成,只见杨守成思索片刻,在最后的时间吟道:“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这是宋代范大成的诗句,虽不是描写冬日,可诗中有雪字,所以不犯规则。 场面越来越精彩了,出诗词的速度明显变慢,有些还超时,可是令官并不打断,直到四十二轮时,场面上只剩下三家,第一、第八、第十六。 章子俊望见第一桌上像是一家子,还有女眷在内,再看第十六桌上是三位书生,蓝衫纶巾,战斗力爆棚,一付成竹在胸,慢慢地品茶,回看自己这一桌,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三位,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此时李秉彝道:“看来无缘抱得美人归了,此轮算是放弃了吧?”不想早就放弃的李钧一拍大腿道:“某刚才又想出一首,还没人用过,此轮我接上,接下去就不知道了,还是两位年兄接续,第一桌又接了一首,明显是自成的诗词,诗会要的就是到最后,历代诗词无可念时,拿出自己的诗词出来,接下去轮到第八桌了,全院的人全部望向这个在湖中心的小亭子,李钧很装逼地站了起来,手摇折扇对着船上的两位姑娘吟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这是唐代诗人高骈的诗,虽诗里没有雪字,描写的就是雪,雪花飘舞着飞入了窗户时,我正坐在窗前,看着青青的竹枝因雪覆盖面似白玉一般。此时正好登上高楼去远望,那人世间一切险恶的岔路都被大雪覆盖了。 随即听到一片喝采声,李钧装逼成功,得意地回转亭内,双手一摊道,最也没有了。把能有的今古描写雪的句或带雪的诗词压榨出来,已到最后关头,接下去第十六桌很快就出了首七律自作接上,哇靠,这战斗力仿佛还有百首诗词在握一样。 李秉彝又急了,问道:“ 维新兄还有么?反正小弟山穷水尽了。” 杨守成摇了摇头道:“放弃吧,认输!”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慢,亭内三人望向这个喊慢字的人,李秉彝说道:“难道子俊贤弟还有?” 嘿嘿!只听章子俊说道:“不是小子无理,也不是小子故意有句不出,留到最后想得便宜,如果这飞花令是这样的方式决胜负,小子敢说,描写雪的诗词有好多啊。” 李秉彝听后差些当场厥倒,杨守成一不小心把茶盏泼翻,而刚装逼成功李钧直接滋溜一下滑桌下。 很明显,时间已是超时,而第一桌还没有出句,到了这样的关头,词令官也不会催,因为大家都知道,能坚持到现在足于证明实力,一要记性好,二要头脑反应快,三要有自己的存稿和平时的创作积累。 现场的气氛渐紧,而且还有些许诡谲,这“飞花令”到了此时,已经过五十轮转,历朝历代诗词达四百有余,还收集了当今新作十余篇,为时将近两个时辰,到了饥累交加之时,而第一桌上,一位老者带着二位年轻公子及一位女子在争论不休,直到大家耐心将要用完之时,一位年轻公子站立而吟:《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此位公子吟的慷慨激昂,霸气侧漏,微婉之情,洒落之韵,抑扬顿挫之气。 可是章子俊一听惊愕之下,差点喊出,来来来,此位同学请问微信号,QQ号是多少啊? 章子俊正在震惊中还没缓过气来,担任诗会工作人员的刘升碎步上前道:“哈哈哈,姚公子你输了。” 此时的这位姚公子,正在做刚才吟出最后一句的收尾动作,头微仰向天,眼望虚空,一手抚胸,一手成三十度角挥出。光看这造型,妥妥地伟人形象,随着微风吹拂。头上的纶巾带也随风而动,飘惑起来。卧槽,酷弊了,有前途啊。 这位姚公子就这样的姿势僵了半天,才憋过一口气回道:“何出此言啊。” 刘升施礼回道:“这飞花令,只要有雪成句都可以,唯独所出诗词的作者在一起比赛,哎,公子这首诗词乃是第八桌章公子所作,故而犯规出局。” 意思是说,人家原作者还没念自己所作,你倒是好,抢先念出来,好歹自己也作一首才是。 啊呀呀,可是羞煞人也,这位姚公子的动作相当地快,顺势一收,怏怏回转而坐,长叹一声,算是认输矣。 亭子内,章子俊看着眼前的三位说道:“各位前辈兄长,为何这等看着小子,如小子有所不敬,请多多包含,在此谢过。”随后深深一礼。 又是李秉彝首先问道:“此诗词是贤弟所作?” 第十六章 诗会百态(四) 随后,杨守成及李钧同时发出疑问,要让章子俊亲口回答才信。只见章子俊回道:“三位前辈,诗词谁作不重要,重要是这“飞花令”还没结束,接下去该我们第八桌了,各位继续,继续。” 全院参加此次诗会的人数就有三百多人,上千只眼睛全部投向湖中的亭子,等待着接下去的结果,旧诗词已尽,能不能再出新的诗词出来,就要看真功底、真实力了。刚才第一桌出了新的状况,第十六桌上三位书生明显松了口气,表明只有第八桌争夺魁首了,这三位书生的实力与目共睹,凡是轮到他们,从来没有延时,十个呼吸间必出句。 周围就会有好事者、爱热闹者、能起哄者打听,十六跟第八里面的人选是谁?因为接下去花落谁家,只此两家选一,已成定局。 现在更多的人选择第八凉亭桌,原因是刚才的这一首大气磅礴之雪的作者在里面。 另有一部份人更看好第十六桌上的两位书生,特别是哪位着锦缎书生服的,处惊不变,一板一眼很是风流倜傥,反观第八桌上,目前出现三位对诗词者,虽然磕磕碰碰走到了最后关头,在气势上明显不及第十六桌,不出两轮,就会风静油枯之时矣。 这样的场面,两桌的支持者慢慢地围成了两堆,也就是说,亭子外面围一起的人,就是第八桌的粉丝了,而在假山芭蕉边上的第十六桌外也围起了众多支持者,就差手里拿着荧光棒一起摇呀,摇呀地。 亭子里,杨守成、李秉彝、李钧三位眼看着这样火爆场面,也是亦有荣焉,激动的满脸绯红,先不管接下去会如何,当前正是风头正旺,也不坐着了,三人连襟而出,给各位粉丝又是施礼又是自报家门。“学生乃鄞县杨守成,本不该相扰,会试在即,特来诗会棒场。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建昌李秉彝,字德叟 ,这位是永新李钧,叨唠各位,在此谢过。” 参加诗会不就是这样,把自己介绍出去,能在会试前扬扬名,结交同道,更何况还可名利双收。 正在此时,从人群中挤出二位书生开口道:“请问哪位是章公子。” 章子俊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很不好意思也来到了亭外见礼,反正礼多人不怪,来者正是刚才吟诗词装逼的姚公子,只见这位公子道:“唐突了,本人姚玺随同家人前来诗会,想不到碰上前几日看到《沁园春·雪》的本尊,失敬之处万望包涵则个。” 章子俊心想,不是说古代文人之间心高气傲,见不得别人比自个好么?难道我穿越到了另外的一个大明朝。再一想就释然了,此时是景泰年间,那种文人之间相互踩踏、相互扯拉的时候还没到来,再过几十年后,朝廷中党派林立,进入党争之时,相互攻击,相互不服气才真正开始。 正在此时,场外一声锣响,有令官喊道:“大家静静,各自回桌,“飞花令”接着开始,请第八桌先。” 杨守成、李秉彝、李钧三位正意兴未浓,听到又要开始了,才珊珊而回,心急的李秉彝说道:“反正某已没诗词了,维新兄请了,杨守成看看李钧,李钧连忙摇手,一边说道:“子俊贤弟不是说还有好多么?接下去就让子俊吧。” 杨守成也是很无奈啊,想不到最早放弃的这位小子,现在倒过来了,要看看是不是在说大话,凭自己所学,关于雪的诗词肯定已经山穷水尽了,如果是自己所作,能有几首?想到这里开口说道:“子俊贤弟,接下去就靠你了,我们为你开锣行道助威之。” 不想章子俊道:“三位前辈没词了,就认输吧,小子不想得第一,现在不是第二吗,第二也不错。” 杨守成是哭笑不得,还第一次有人愿意得第二,又不是会试,第二也不错,妥妥地探花郎,这是诗会啊,第一有奖品,第二什么也没有。 “唉呀呀,三位前辈,小子是怕啊,万一得了第一,奖品可是二个大活人啊,小子养不起。” 听到这里,杨守成无语了哦,李秉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钧差点又要躺桌下了哦。 在杨守成看来,这小子成心是来捣乱的,喊停,要接下去的是你,现在不想接下去的还是你,贤弟:“你道要为何啊。” 章子俊回道:“真得了第一后,这两女子我不要,归你们,百两银子归我,同意小子这就吟诗去也。” 李秉彝一拍桌子大呼一声:“小子喂,就依你,哈哈哈,不许反悔。” 章子俊嘿嘿一笑道:“然也!”说完一撩童子服来到亭外,面对河船,吟道:“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这首是清代黄景仁的诗句,此诗的最大特点是用情极深,无论是缠绵悱恻抑或是抑塞愤慨之情,都写得深入沉挚,使人回肠荡气,极受感动。其次是语言清切,善用白描,诗中扫尽浮泛陈旧之词,语语真切,而且一种清新迥拔之气,凌然纸上。其三是音调极佳,作者诗音调和内容紧密配合,悠扬激楚,也特别动人。离别时两两相对,默然无语,母亲的凄楚和耽念,诗人的悲愁和愧疚,尽在不言中。 这绝对是新诗了,在此院内几百位文人雅士,此诗句从没出现过,大家心中了然。所以在一声声,好句,好诗中轮到第十六桌上,先不说十六桌上,此时章子俊的出现,让许多人大跌眼镜,这亭中不是只有三位书生吗?什么时候出来一位童生啊,童生服跟士子服不同的地方圆领青缘襴衫,而士子服是对襟折襟襴衫,古代穿衣有严格的区分,不能乱穿,穿错了衣就是僭越,要问罪的。 此时的章子俊只想赢取百两银子,因为这几年下来,当初从洋河章家窑村出来后,一直是在花,没有进项,把家里所有剩下的积蓄全花的差不多了,而且目前家里还有三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吃喝上不能太差,只能在穿着上能省就省,子雅每每把以前的旧衣服拿出来修修改改,小小年纪,针线活做的一点不差。能有百两银,就能重新租独门小院,二、三年内不用担心家中花销了。 刚一首黄景仁念完,也不进亭中等待,立等对面十六桌上的三位书生,他们如果出句完后,立马接着来,不浪费时间,来一个速战速决,最后拿银子走人。 果然对面书生很快又出一首,显然也是自创新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还没等众人转过头来回望湖亭时,章子俊就接口吟道:“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这是郑板桥的《山中雪后》,吟完后,双手向对面一恭手道:“请了!” 此时十六桌最也坐不住了,想要处惊不变也不成了,对方又是一首好诗,对仗工整不说,诗词可谓上品。 章子俊心想,来啊来啊!看是你临时拼凑快,还是我背书快。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可又不认输,为何啊? 很明显,是因为八号桌对的太快,几乎脱口而出,打乱了十六桌的节奏,现在彻底抓瞎,心境一乱,脑子立马变成空白。 再看湖亭中临水而立的这位小童生,不紧不慢,又在吟诗了,“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又是一首伟人的诗词。 还没等对方回应,自顾继续,“ 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闻。 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鸥鹭飞难辨,沙汀望其分。野桥梅几树,并是白纷纷。”这是清,洪升所作。 震惊了,全院所有人全部围在了湖边上,望着亭子外站立的童生,连正坐堂屋中的高谷、姚夔两位大学士也惊动了出来。 章子俊把这首《雪望》念完,随即接着第三首,这一首可是老郑家的绝作,“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念完后,莞尔一笑,拍拍手道,暂时收工回营。 卧槽,这叫什么事,背背书也能引人瞩目,还能赢银钱,进得亭内,杨守成、李秉彝、李钧三位正瞪着双眼盯着章子俊看,像看怪物一样,还是李秉彝反应快,连忙斟了杯热茶,子俊贤弟辛苦,先喝杯热茶,请问贤弟还有多少未出?“ 章子俊也不客气了,一口满饮道:“反正够他们喝一壶的。” 杨守成嘿嘿地笑道:“刚才贤弟一下子就是五首诗词,了不起,对面还要连接三首,最后一首太妙了,某看胜局已定。 李钧等在外面,正望向对面十六桌上,很明显三位书生在渡步思考,而周围众人全在翘首观望。最后身穿锦缎蓝衫服的书生快走两步,向外深施一礼道:“学生认输。” 让章子俊看懵了,前有姚公子的不失礼数,难道这年间的文人输也输的这么潇洒么?输的那么地有风度,反倒是某位穿越者心胸格局太小,满脑子各种阴谋论,还有点争强好胜。 第十七章 诗会百态(五) 想到这里,章子俊很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太唐突了,眼里全是百两纹银,却忘了初衷啊,惭愧,惭愧啊,为了在这个陌生的年代能生存下去,冲动了一次! 此时在某一桌上,一位老者正落笔狂书,边上一年轻女子在研墨,把刚刚最后一首《咏雪》写出,“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老者抚须道:“诗的前两句是虚写,后两句是实写,虚实相映融铸出了清新的意境。前三句看似平平常常,在低谷徘徊,然而到了结尾的第四句,却以动静相宜的深邃意境,一下子将全诗从低谷推向奇峰。” 此句妙在几乎都是用数字堆砌起来的,全詩无雪却胜有雪,从一至十至千至万至无数,却丝毫没有累赘之嫌,读之使人宛如置身于广袤天地大雪纷飞之中,但见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斗寒吐妍,雪花融入了梅花,人也融入了这雪花和梅花中了。 呜呼!老朽佩服,要真是出自此少年之手,前途不可限量。 此老者是谁?就要说道江南姚家,桐江姚氏家族始自北宋湖州刺史姚晓,字世安,为本族始祖, 到现在景泰年已九代。 正统七年姚夔中进士,次年授任吏科给事中,曾祖父姚鼎、 祖父姚伯华皆以孝闻名,赠资政大夫 ,祖母杨氏赠夫人、到了第八代,父姚惟善不仕,赠资政大夫,母申屠氏、赠夫人,同辈堂弟姚龙与姚夔同举进士,授任刑部主事,累官福建左布政使,可谓是书香世家、官宦世家、乡绅世家、耕读世家。 此老者就是姚夔之父姚惟善,民间大儒,年轻时因牵涉到丁丑科会试案被意外罢黜,心灰意冷不在就士,成为一方大儒。 去年姚夔越级擢升为南京刑部右侍郎,因土木后京城缺官又被入京改任礼部侍郎,今日有此诗会,携带家父姚惟善,两位公子姚璧、姚玺 、小女姚颖前来凑热闹,这一家本是文才了得,书香传家,身份独特按排在第一桌。 而一十六桌两书生,也是大有来头,锦衣书生王伦,乃是当朝谨身殿大学士兼东阁大学士王文之子。而另一位少年书生商良臣可能大家不熟悉,要是说起其父商辂可谓是明朝鼎鼎有名,乃是明代近三百年科举考试中第二个“三元及第”,学霸中的战斗机啊。 最后一位陈英陈公子乃是当朝首辅华盖殿大学士陈循之子,妥妥地官宦世家,全是诗书传家的主啊,五百年后那种官二代,富二代这些,放在古代不经看,弱爆了。人家全是累世为官,名门望族。 难怪有如此强大的实力,玩一个小小的把戏“飞花令”什么的,张口就来。可是今天一头撞的头昏眼花,碰到了一个超越此时代的人章子俊,可是多出了五百多年的文化传承,经过后世各种中外文化轰炸式考验,不用动脑,光抄抄背背就能秒杀院内所有人。 谁说章子俊没朋友,单枪匹马在明朝啊,这不刘升、李胜、曹衡三位同来,一口一个贤弟,同来的还有当朝大学士高谷,姚夔二位大人,章子俊不敢怠慢,连忙深施有礼,当然是周礼,高谷当着众人勉励几句,做官的都是这样,场面话先说几句,一旁姚夔抚须微笑,最后递上一张红帖,这就是奖金了,可以在出门时,在门房领取,哇!百两银子妥妥到手啊,章子俊满脸兴奋,不停地拱手施礼,嘴上也不停地喊着多谢之类。 正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这种场合古人从不吝啬话语,又在杨守成、李秉彝、李钧三位“同道”的恭贺声中被拥入一间房内,该是到了吃吃喝喝的时刻了,这诗会要举行一整天,直到入夜,一个上午的“飞花令”早就饥肠辘辘了。 章二宝一大早把少爷送去诗社后,独自一人来到了顺天府署门口,等待发榜,显然是来早了点,此时还冷冷清清,就独自躺在大青驴车睡一个回笼觉,等待发榜。 等到了巳时,空场上已是人山人海了,随着一声铜锣响起,首先出来的是乙榜,共一百五十九人,一柱香后放一榜(甲榜)五名,这就是府试的放榜流程,如果是乡试的话,放榜会在寅、辰日支,以辰属龙,寅属虎,取龙虎榜之意,而府试就简单化了一点,章二宝站在远处大青驴车上,看不清榜名,也不急,等人散去一点后再去看,一旦放榜,有人欢喜有人忧,一张窄窄的榜单承载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二千多考生,最后过府试只有一百六十四人,有的考生恨不得削尖脑袋往里钻,更多人名落孙山后正仰天长叹,还有的考生高中后,欣喜若狂地奔走相告,在放榜之日,也是衙役寻外快讨要喜钱之时,一般中榜的也不会差这几个钱,都非常开心地照付,有些考生还很期盼着能有报喜衙役的到来,哪怕是已经看到榜了,也会在家坐等,所以报喜的差役,为了讨喜就会在马头上系上彩带红花,自己襆头上会插花,或是身披红绸带,带着有教谕开出的喜报,去上榜人的住所报喜,不过县试、府试只报一榜上的五名,余下的不会专门报送,会在开榜后有县府教谕通知当地衙差送喜报,这些衙差是白役,白役属编外人员,五百年后会称谓“临时工”,由这些人把喜报送去某乡某村上榜的读书人家中,自然喜钱是少不了的。 再说此时海棠诗社这一边正酒后三三两两各自围坐看戏听曲,在明弘治年间前后,北曲向南曲转变。明初继承元杂剧余绪,职业戏班仍然以北曲戏班居多。由于明朝明令戒除元蒙嗜乐陋习,实行禁戏政策,戏曲发展一度归于沉寂。成化、弘治年间,大学士丘濬带头倡导戏曲,把戏曲纳入伦理教化轨道,戏曲开始复苏,南戏四大声腔相继兴起,北曲绝响,南曲戏班开始占据主体地位。 在嘉靖、万历年间,由于昆曲的兴起,打破了四大声腔竞奏的局面,职业昆班成为戏曲舞台的主流,并由此而出现第一个高峰,即昆班称雄的繁盛局面。 而此时的明朝已到了景泰年,虽摒除元杂剧,实行禁戏,只能禁禁平常百姓,一些婚娶作寿之类请戏班唱上几天也是常态,地方官府节庆假日请个戏班热闹一下,以民同乐也不会有事,就是戏曲单一了点。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在唱曲,在湖边亭子中,杨守成、李秉彝、李钧此三位“同道”在争论不休,起因就是身边二位美人,三人怎么分配的问题,当时没人想到这个问题,章子俊说美人相赠, 李秉彝还当拣到了天大便宜,还真的梦想成真,当二位美人站在面前施礼时,三人不淡定了,虽不是什么出水芙蓉,倾国倾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可也差不离,明代女子的妆扮摒去了唐代以来的浓重着眉,点唇小口,在章子俊看来更着重薄施胭红,天然成色,内穿对襟小袖 ,外罩比甲,此比甲即无领无袖的对襟马甲,露出对襟小袖,婀娜多姿态。加上两位女子本身容貌不俗,把三位书生给惊呆了,杨守成年岁最大,在一边拢发齐冠,生怕自己穿戴不周,让美人嫌弃,李钧也变的拘谨起来,而李秉彝本是快人快语,当着美人面显的笨嘴笨舌了,胡话连篇。 章子俊在一旁暗自庆幸,红颜祸水啊,多亏有先见之明,“祸水东移”。所以露出看热闹,幸灾乐祸状。 作为诗会工作人员的刘升很是不满说道:“某不管你们是怎么分配方案,早做决定,免的冷却了美人心啊。”而亭外的美人虽是两位,如果你当真只是两位的话,那就OUT了,作为能拿得出手的美人,虽然出身舞姬地位很是低微,却是配置了丫鬟、嚒嚒随行的,这些丫鬟为了自抬身价,对自己的“主人”叫小姐的,就像大户人家中出来的闺房一样一样地,每个美人配置两个丫鬟,一位嚒嚒的话就等于一共有八人,在古人看来丫鬟不算是“人”而已。 章子俊内心里大骂,这万恶的旧世界啊,这腐朽的封建奴隶制啊,这可恶的等级社会啊。 舞姬不同于青楼女子,舞姬分2种,一种是在皇宫或者是王宫中是享有一定地位和官级的。还有一种是生活在世家或者是各种豪门所圈养用作结交或者是取悦他人 在古代社会中,能养得起舞姬的家族至少也要富甲一方或者是在朝野有一定权力的人。这种舞姬基本上就是在当地青楼去买来作为自己家族的一个门面担当,更多的还是会自己培养一批舞女,但是不管是舞女还是舞姬,地位都很低下,只是比家里的丫鬟高上一等,类似于妾和丫鬟之间的一个角色,家主是有权利随时与其同房或者是赠与他人的。 这不,此诗会赠品就是舞姬二名,现在章子俊置身事外,怀揣百两纹银,一付满足状。 在杨守成、李秉彝、李钧此三位眼中,身旁有一位舞姬出身的美人相陪,是多么有面子的一件事啊,脸面是古人最看重的一件事,在读书人眼中失了脸面就是失节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谁也不想放弃机会。 平时称兄道弟,真到了切身利益相关时,这种场面关系是多么地可笑。 第十八章 诗会百态(六) 章二宝使出吃奶力气总算挤到了榜单前,这是乙榜总共一百五十九人,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快速地寻找着自家公子,随即又被旁人挤来挤去,很是难找,直看得头晕眼花,找寻不得,这种榜单的排列,就是名次,越往后名次就相比靠后,也就是说文才越差,而不是按姓氏笔画来排列的。要寻找只能从头到尾,要么从尾往头。而榜单又是一长长条状,所以在榜单前看榜人是一惑儿东,一惑儿西,如果放在五百年后,还当成是在跳广场舞,就差节奏,“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榜单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名次才是我最爱… … 。” 章二宝一身汗,来来回回跳了三次“广场舞”没见到少爷的名字,第一反应少爷落榜了,想想少爷才十六岁,来年再考,也就死心了,正准备回去,此时突听又一声锣声响起,从府署里面涌出一大堆官老爷,还有许多正差衙役,一张红榜帖了出来,这是一榜(甲榜)单独帖在另一面墙上,章二宝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被众多看榜人裹夹着看红榜,一榜五位,字体比乙榜大了许多,一目了然,当章二宝看到少爷排在第二位时,差点跳起来。哎呀啊,原来少爷在这里。 话题再回到诗会现场,因受江南大儒姚惟善的相邀,此时章子俊正在第一桌上相互见礼道:“后学末进见过太老伯,”深施一礼后,转身又对着姚夔一礼道:“学生见过大学士。”随后再对姚璧、姚玺一礼道:“怀来左卫章子俊见过两位公子。”最后来到姚颖面前同样深施一礼道:“小生见过小姐。” 礼数可谓周全,称姚惟善为太老伯没毛病,用后学末进称自己无形中拨高姚惟善的才学,而对姚夔自称学生,也是拉近了同是读书人的关系,而不是官与民的鸿沟,对姚璧、姚玺两位公子属同辈关系,所以自报家门,再报自己姓名,对姚颖就不一样,同是同辈,男女有别,自称小生很是贴切。 在古代称呼要是弄错了不是丢脸,而是被人当傻子,闹笑话,有时还会丢性命,国人的称呼,实质上就是一部文化的发展史,其中蕴含着中华民族悠久的文化历史的沉淀与变迁。中国人的称呼是宗法、习俗、等级、地位、声望等的反映,尊长、后辈、上级、下属各有各的一套称呼,谁也不能逾越。从称呼中可以看到国人对宗法礼制、尊卑长幼等礼法习俗的重视,对官职、科举的表示方式。 这一家人作为书香传家,对称谓上当然很是看重,这一圈下来章子俊很自然地融入到其中,消弥了许多生疏感,姚惟善好奇这位小小年纪,却诗词百变,所出的诗词有澎湃大气,也有涓涓细流,正要进一步探究一番,只见曹衡急急走来,看到章子俊后道:“子俊贤弟,前院有二位报喜差人,说是府试榜出,其中子俊府试第二名,让去接报。” 姚玺插话道:“还有一位差人呢?” 曹衡道:“乃是十六桌王伦,府试第五名。” 唉呀不简单,本次诗会上连出两位红榜,可喜可贺。 为何送榜的差人会送到诗会现场?因为有些考生是住在客栈的,有些是临时借住亲友家,有些就住在各地会馆中,能参加海棠诗社诗会的考生全留了话,万一考中就送诗社,差人首先是送去住地,说本人不在,就送诗社,就这样全来了。 而诗社也亦有荣焉,虽然只是府试,能有两位前五名就说明一切了。由诗社出面打发差役,接了喜报。 可以说凡是牵涉到科举,古人就会疯狂,从百姓到朝廷无不以科举为最,朝堂上哪些已经为官的就会收罗新进的官员为己用,而新进官员就是从科举中产生,所以作为科考外的诗社、会馆、学社这种聚集文人秀才的地方很是看重,形成了多如牛毛的团体,为以后大明朝堂上的党争埋下祸根。 亭子里的三位还在为怎样分配两位美人在纠结,最后只能抓阄来决定归属,终将有一人会落空,古代女子的地位实在没法说了,就这样被抓阄所决定将来的命运,其实出身后的地位所从事的职业,已经决定了一切。 不管诗会还将继续下面的节目,对章子俊来说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还是回家跟家人一起要快活,因为接下去要重新寻觅一处住地,如果一直借住便宜舅舅的房,时间长了就会产生嫌弃,在没生出龌鹾之前,不如早点搬出,这种居人篱下的日子很不痛快,虽然目前表面上相敬如宾,可暗地里早就埋着雷,比如不许子哲跑进后院,不许子雅养鸡,不许前院烧火,可是每日只提供二餐,虽是白食,却伙食很差,大多时日全是饼子加酱菜,这也是章子俊一直不愿提的话题。人家已经不错了,这些日子来,不收房租,也没受冻,每日有二餐饭吃着,也能吃饱饭,比起城外的流民,不知道强上百倍、千倍。 章子俊刚要拜别姚惟善一大家子,不想锦衣书生王伦王公子寻上门来,作为当朝谨身殿大学士王文之子,文采当然是有的,可要说出众差了点。前有“飞花令”输给了章子俊,后有府试排第五,而章子俊却排在第二,等于又输了一城,对王伦这种文艺青年来说,内心不平了,想想老爹是当朝宰辅,家学渊源,自己在京城文化圈子里也小有名声,而章子俊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小书生,连踩自己两头,明显内心不服。 趁中午诗会休乐之时,来会会姓章这小子是什么来头,无形中跟章子俊杠上了,一眼瞥见书桌上姚惟善写的那首《咏雪》后,内心的暗火就上来了,读书人开怼先从讥讽开始,一边笑脸,一边指着《咏雪》道:“想不到开蒙童谣也成诗,小生佩服。” 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这首诗可是姚惟善亲手所书,大加赞叹,评价很高的一首,还特地把诗中的表达手法,深邃意境当着儿孙的面亲自评说过的,现在成了蒙童之作,这不就往姚惟善老脸上啪啪打么? 首先姚璧涨红着脸不吭声, 姚玺年轻到底沉不住气回怼道:“上询其政事,光不知文字,对皆鄙俚。 ” 很直接回怼,火力全开,家学渊源啊,连骂人吵架说出的话“听不懂”。 这一边锦衣书生王伦也不是省油灯,明显是听懂了姚玺的回怼,不愧是谨身殿大学士之子,文采还是有的,又怼道:“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 这一下子可就惹毛了姚玺又骂了回去:“凡斗者,必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已诚是也,人诚非也,则是已君子而人小人也。以君子与小人相贼害也,下以忘其身,内以忘其亲,上以忘其君,岂不过甚矣哉!是人也,所谓以狐父之戈钃牛矢也。” 边上的章子俊可谓是大开眼界,原来古人吵架是这样子的,以前看到过什么泼妇骂街,当面锣对面鼓的对骂,还有许多南北吵架的地方特色,可是古人吵架,还是文人书生吵架是第一回看到。也不好意思问边上人,他们这是在吵架还是在做学问?在说些什么。 首先姚玺回怼的是粗俗,浅陋,见闻不多,形容文章或言谈粗俗浅薄。出自王傥《唐语林政事上》卷一 。 随后锦衣书生王伦骂回外表漂亮,内里破败。虚有华美的外表,实质却一团糟,败絮其中。出自明朝大臣刘基《卖柑者言》(刘基,刘伯温)。 这就是人身攻击了,姚玺当然也不示弱,随即反攻,意思是大凡爱争斗的人,一定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而对方是不正确的。如果自己的确是正确的,对方的确是错误的,那么自己就是君子,对方就是小人了。 凭着君子的德行去跟小人互相伤害,而不考虑自己的名誉,也不考虑亲友们所受的伤害,更不考虑国君,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这种人就像人们说的是在用狐父的戈去刺牛粪一样不值得呀。 卧槽,要是没文化都接不下去,原来吵架对骂也有出处,先在大义上争主动,再用先人的话骂你,看你服不服。以前就是看不懂,诸葛亮骂王朗三言二语,王朗直接就挂了,其实诸葛亮这短短几语中包含了许多的出处,如换成文化不好的人,肯定无感,可是王朗是司马,学问太好了,诸葛亮骂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出处可查,可想而知一个出处就是一个典故,直接就把王朗气死。 这一幕在章子俊看来着实是很搞笑,在一旁偷着笑,王伦身边的另一位书生陈英陈公子此时正朝着姚惟善身后的姚颖摆弄姿态,被王伦发觉后心里更气脑了,作为平日好友,遇到吵架怎么不帮一把,而是在泡妞,太不像话了。一转眼又看到始作俑者这位姓章的小子手遮着嘴偷笑,一下子触到了痛点,指着章子俊正想开口大骂,却见对方先自己一步说道:“实喜然互损也。”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明明咱们可以相互相亲,却偏要相互伤害,潜台词:没意思。接续姚玺的话所谓以狐父之戈钃牛矢也。暗讽王伦这种争吵用狐父的戈去刺牛粪一样不值得呀。 第十九章 诗会百态(七) 但凡脸皮薄一点的就会接受这个台阶,自个下来就是,也不会吵下去了,可王伦继承了老父王文脸皮厚、胡搅蛮缠之脾性,把章子俊搭好的现成台阶直接无视了,在王伦看来,分明是在补刀,还被人家视为不值当,这明明把我王伦看轻了哇,这脸面可就没了。 姚惟善作为长辈当然是不会插话,这个叫王伦的着实可恶,碍于辈分直接说话有失身份,这位章子俊说的好啊,大家可以相互相亲,不要互损,和为贵劝架有水平,抚着须连连点头。 姚玺似乎很是生气,这个王伦太不要脸,敢对老太爷不敬,骂的好像还不解气,被一旁的姚璧按住了。 只听王伦道:“夏蚊成雷, 依仗众寡,,若风之摇草木,无之而不靡 。小生领教了。”说完转身就走。 意思是,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就像风撼动草木,没有不顺风倒下的,喻为全是一帮墙头草。 章子俊很无奈啊,人活在世上,你得了诗会头名,别人就得不到了,你得了府试第二名,这世上就少了一个出府试的童生,无形中抢占了明朝社会资源,就会招人恨,招人嫌,碰到不讲理,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就会结下梁子。在这个社会中去争食,就会结怨成仇,不争,就会饿死。只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对人眯眯笑,逢人先见礼,这些全是碍于表面,有利益时,昔日好友也成为对手,就像目前亭子中的三位,正在抓阄配美人。 有了这一撮好戏后,周围围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里面不乏当今文坛大家,也有当今年轻才子,更多的是考生,接下去就是辛未科会试在即,可谓是各路人马汇集。 章子俊再次告别,不想又被刘升挽留,只能实话说道:“小子全家老人被瓦刺杀绝,家中留有弟妹,现又暂住他人住处,终究不便,想早点回转另寻住房,备考来年的院试。” 刘升一听也是面露难色,想要安慰几句,话没出口,边上有人说道:“这有何难,要是子俊兄不嫌弃,搬来我处住就可。” 说话此人正是姚玺,姚家在京城可有一处大庄园子,目前 姚夔入京为官,接来了老父姚惟善, 姚璧、姚玺有专门的读书园子。可章子俊还是不想这样白住人家房,如果是自己一人好说,可家里有弟妹还是另寻它处。 最后李胜说道:“要是子俊不嫌弃,某叔伯家在石板房胡同有一个院落,反正空着,租金看着给,要是有意这事包在某身上。” 章子俊问明了石板房胡同地方后大喜,妥妥的皇城边上,不过隔着太液池,地儿是偏了点,也是二环内啊,要是放到五百年后… … 。 原本诗会将进行下半场,可是一个消息传来后,众人进行不下去了,原因是上皇英宗即将回京,就是在土木堡被也先虏走的皇上,目前京城里拥立的是代宗朱祁钰,这样就会出现两个皇上了,京城就乱了起来,朝廷上下分成了多派,将用什么规制迎驾弃疗纷争,已经吵了好几天了。 先来说说整个过程,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后,英宗被俘,由郕王朱祁钰即监国位。在兵部尚书于谦,守将石亨,吏部尚书王直、内阁学士陈循,礼部尚书胡濙等人的协助下得以打赢京城保卫战。 京城保卫战结束后,朱祁钰在众多留守大臣一番操作下即皇帝位,凡是在保卫战中有贡献的都升了官,得了封赏,于谦、王竑、彭时、商辂、陈循、王文、胡濙、萧镃等人主持朝政。 就在今日朝会上,按制胡濙等人建议派礼部官员到龙虎台迎接,锦衣卫准备法驾在居庸关迎接,百官到土城外迎接,各将领到校场门迎接,上皇从安定门入京城,进入东安门,在东上北门面南而坐,代宗拜见完毕后,百官朝见,然后上皇进入南城大内。 一班老臣动不动就按祖制,要把英宗接回来,代宗朱祁钰心里很是火大,当初就是你们让朕即皇帝位,改元换代了,现在又要把英宗按皇帝礼仪接回来,压根就没把朕当成皇帝。 代宗朱祁钰道:“以一轿二马到居庸关迎接,到安定门后再换法驾,其他的准如所奏。” 不想给事中刘福出列道:“启禀皇上,这礼仪太轻,有违祖制,望皇上三思啊。” 随后一大批官员出列道:“臣等附议。” 可把代宗朱祁钰气的说道:“朕尊大兄为太上皇帝,这已是尊礼无加了。” 代宗朱祁钰虽然刚登基不久,手下拥立官员不多,可是也有许多得到好处的官员站了出来道:“此等其居心何在?礼部要集中官员详细调查刘福等人。” 作为礼部尚书胡濙出班道:“ 这几位大臣并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想让陛下亲情和睦深厚而已。” 正在大家为礼仪闹的乱哄哄时,大学士高谷道:“臣有事启奏。” 代宗朱祁钰道:“准奏。” 只见高谷不慌不忙拿出一本道:“千户龚遂荣写信投给吾,说是转呈陛下御览。” 代宗朱祁钰一看气的把折撕得粉碎,说道:“昨天收到太上皇的信,说迎驾之礼应该从简,朕怎能违背?尔等非要说奉迎之礼应当从厚,并提到唐肃宗迎接太上皇的故事。时何等居心。” 群臣这才不敢说。 其实高谷装在袖中带入朝廷奏本,胡濙与王直等人一同观看过。王直与胡濙想上奏代宗,被都御史王文阻拦,而给事中叶盛竟把此事上奏给了代宗。叶盛的同僚林聪又弹劾王直、胡濙、高谷等人,说他们都是股肱大臣,应当有闻必告,不宜私下议论。就这样高谷、胡濙等人便把信呈了上去,并且说:“肃宗迎接太上皇的典礼,如今正可仿效实行。陛下应亲自到安定门外迎接,分派大臣到龙虎台迎接。” 代宗是真气啊,不高兴地说:“就听从朕的命令,不要再吵着更改了。” 想想啊,哪有坐上这把椅子后,还能让出来的道理,众人都低估了代宗的决心。当初拥立自己登基的就是这帮老臣,现在一听说英宗回来了,好像要舍去朕了,全部去迎英宗,这是何道理。在这一点上,连得到最大好处的于谦、 王竑、彭时、商辂等人也模棱两可,犹疑不决,左右摇摆。 关于朝堂上的这些事,跟章子俊来说距离远了点,自从诗会后,告别了“舅舅”家,在李胜李公子的操持下,另租了一个院子,这那是一般的院子,当时就把章子俊吓了一跳,在章子俊眼中,只要是一个独门柴院即可,所谓柴院就是正房三间土坯,门前围一柴篱,可是眼前的这所院子,大宅门堂,门口就差两只石狮子了,前后三进园落,后院的廊桥河池听李胜说道还连通的太液池水,当场章子俊苦着脸道:“李公子有所不知,小子实在是没银承租贵宅,这院子太奢侈了。” 不想李胜哈哈大笑道,能写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句,那有求住鄙履之地,此院子虽不是华贵,却也是一处幽静平常宅院,好生住下就是,这租银子俊看着给就是。” 章子俊又是一礼后道:“李公子好意心领,就是“看着给”这三字,小子很犯难,给多少适合?望李公子告知啊。” 章子俊早就想好了,这种不明不白的买卖,什么叫着“看着给”,就是个套哇,想让你住着,等住了一段时日,再来一个狮子大开口,到时跟谁说理去。要租房,双方起码签份承租合同,明朝没有这个,就签一个协议,双方签字画押才行,如果此时碍着情面,稀里糊涂就等着入骗局吧。这种事五百年后多了去了,嘿嘿,还是早早说明好啊。 李公子很是无语啊,不过也明白章子俊的想法,既然话挑明了,就问道:“按子俊贤弟每月出多少租金适合?” 章子俊一听,不打哑谜就对了回道:“李公子啊,小子囊中羞涩,这租金一定要给,每年二十两银不知能应否?” 不想李胜一听愣住了,左右摇晃着看着章子俊。此时章子俊想,就知道二十两远远不够啊,可是二十两全家够吃用一年呐,刚在诗会上得了百两,房租花多了,以后怎么过日子,就想着放弃算了。 “可李胜随即哈哈一笑道:“还说囊中羞涩,一出手就是二十两,子俊贤弟家资丰蕴啊。” 章子俊听后也是一懵,怎么地,这三进大院子难道不值钱?这可是二环内的院落啊。 第二十章 改造生活质量(上) 要说这样的院子,如果是买卖的话,当然很值钱,最少也得五百两银以上,可要是租的话,就要看东家了,古代租房可不比五百年后,往中介所一挂牌,随便什么人就能承租,只要能付房租就成。现在京城大大小小的房,空置率还是很高的,特别是一些平常普通宅院,章子俊这种院子就是很平常了,这种院子无人居住,空置下来对东家来说就是一个负担,还得隔三差五派人来打扫,久不居的屋子要通风换气什么的,院落内打扫落叶,还要熏野猫,打野狗,驱蛇虫,修补漏雨,疏通排水,一年下来是一笔巨大开销,而古人对房产也够执着的,不会轻易出卖,除非去外地为官了,京城也没什么人,还有一种就是犯官的住宅,被没收了,就会在官府挂牌出售,除了这些外,能留着就留,哪怕没人居住,倒贴银钱也要雇人来养着,可是章子俊不懂行情啊,所以才会被李胜笑话。 听了李胜的一番解说后,才恍然大悟,最后李公子拍板,原本是不要租金的,为了让章子俊安心,还弄一个租房协议,每年就八两银子,双方签子画押。 在这里就要说一说此时一两银子的价值有多少,一斤猪肉的价格是20文钱左右,米价是2.5文钱一斤。一两银子等于1000文钱,能够购买400斤大米,一斤等于现代一斤二两左右,所以一两能买到现代480斤大米。 这个换算是从《万历会计录》中记载得来的,而现代大米约在2到3元一斤,取2.5元一斤,当时一两银子单纯以米价为标准衡量购买力的话约等于现在1200元左右。 大家一看,一两银子值1200元,一个人也没法活一个月,其实在明朝一两银子能养活一个中等10口以下人家一月的花销,保齐饿不死,如果想要生活好一点,有点肉食,有新衣添置,丫鬟佣人还有点月钱,起码是3–5两不等。 古人生活简单,没有水电煤气费,也没有电话上网费,更没有物业管理费,汽车加油费,除了吃几乎没什么地方可消费的。当然了对那些大户人家来说,人员配置多,吃穿上最好点,开销也就多。一般有点体面的人家组成,上有老爹老娘,下有三孩,一个佣人,一个丫鬟加上老爷正房就是九人,如果有偏房就是十人,这种人家的正常开销每月不会超过5两。换算成现代就是六千元钱。 所以说,章子俊受穿越前电视剧毒害很深啊,要早知这样,连八两银子也不出了,内心在滴血啊,而李胜得了八两银子,正喜滋滋地告辞。 临了,又要了章子俊一家的文契,这是证明身份的文书,连同租房协议一并报送顺天府,重新登记获得合法身份。 这位李公子是怕章子俊反悔,这种事情全包了。 章子俊望着偌大的庭院,搬家什么的也没几车家当,一下子就安置妥当,后院正房内,一切家当齐全,也不用添置,第一个想法就是改造,特别是后院,太浪费土地了,这些是什么乱七八槽的花花草草,全部翻了,还有在小池边上的坡地,可以种上小葱、大蒜、生姜对了还有洋葱,这洋葱可是好东西,明朝没有的东西,可是在搬家中,章子俊发现了几颗洋葱,全都发芽了,正好种上,墙根边的地上种辣椒、土豆、番薯、花生,多亏了穿越前老娘塞在后备箱里的这些东西啊,全部成为种子了。 一想起老娘,自然又想起老爹了,看来做儿子的只能在明朝遥拜了,等往后做几个牌位供桌什么的供着了,要是家中没有这些,古人也会生疑,落个不孝的话柄。 连日来,章子俊发动全家,在后院整理闲散地,种上各种蔬菜,这样往后全家在吃食上不用担心无菜下饭,章子俊本是农家出身,种点菜地就当是健身了。 一边还解说着:“子雅来,二宝也来,看看,这边是辣椒地,这几垄是花生,边上就是土豆,土豆耐旱,不用常浇水,跟边上的花生一样,平时要除草松土就成,而这边上的一垄地是洋葱,这可是宝贝,平时多观察,接下去再种点茄子、胡萝卜,小青菜什么的就齐活了,假山那边就种点南瓜,丝瓜、黄瓜什么的。” 章子俊可不管有些东西明朝有没有,反正种了自己吃用,在记忆中,好像土豆、花生要到明朝末期才大面积种植。 另一个需要改造的地方厨房和茅房了,说是茅房还真的是茅房,就在院子墙脚边最里面,一间茅草屋子,说起厕所的大名叫“溷藩”,俗名叫“茅厕”,因为普通百姓家里,都是用茅草和泥土墙搭建。此院落中的茅厕也差不多,不知此时那些大户人家及皇帝和妃子们的住所,厕所是不是要更讲究些了? 章子俊不得而知,反正穿越来,自己一直就用这样的茅厕,记得史上,还有掉进茅坑中,被粪水呛死的皇帝。这人是春秋时期,晋国的君王。一日他吃过饭,去上厕所,结果起身时候头晕,栽进了茅坑中,等人把他救起,也救不回他的命了。 一个成年人那么高大,怎么会这么随便掉进厕所?这是因为,为了留下粪便,日后当肥料用,当时的厕所都是一个大缸。大缸会深埋进地里,人就蹲在缸边上如厕,这么大的缸口,掉进一个人真的太容易了。看来,当时呛死晋王的那口缸,估计是快满了...... 。 要改造茅厕首先的有抽水马桶才行,有抽水马桶得有自来水,这样就太复杂了,所以章子俊想出一个办法,除了房间内起夜要用的木制马桶外,对这个茅厕做一个改进,把茅厕内用木板抬高,下面用砖砌一个通向屋外的水沟,水沟砌的很陡,又弄了一把椅子,把椅子脚给锯掉,椅子面上开一个圆洞,直接按在上面,这样如厕后,用水桶冲一下水沟,就能把便便冲到屋外一只水缸里去,而水缸半埋地下,上面用石板密封,臭气也不会弄的到处都是,主要是茅厕内整洁,便便不留在茅厕内,为倒掉起夜马桶洗刷也方便不少,而茅厕外面的粪水满后就用来浇菜园子。 看着几天来的成就,很是巴适,来来来,先呕一泡试试。结果完事后,又一件头痛的事,就是厕纸的问题,章子俊来到明朝也快一年了,每当上大号之时只能学印度人,准备一罐子水,可叹此时的明朝人还在用竹木片刮,称为厕简,能用厕简的也不是一般人家,大部份百姓随手抓一把稻草,也有采几张树叶的,也有大户人家中有厕纸,可是此厕纸不是彼厕纸,是一种泛黄很厚的粗纸,能看到纸的表面有竹筋和树叶的形状,虽然能擦,不能用力,怕菊花保不住。 想要在明朝生活,任重而道远啊,章子俊只能哀叹一声。 不过经过这样的改造,夏天能在这里冲凉也很不错,要是这样的话,就要把茅厕外面的路弄干净,就目前一条泥路弄的里面铺的木地板上全是烂泥。这个不急,慢慢把这条路也弄成木地板就成。 明朝的木头不是很贵,像这些杂木就是柴火的价钱,可是要弄成木板,价格就会成倍地增长,主要是锯工的价钱。章子俊又是一声哀叹,要是有一台锯板机就好了,而人工锯出来的木板还不平整,需要经过修刨才行。 第二十一章 改造生活质量(下) 弄好了茅厕,接下去就改建厨房了,目前的厨房就在二进院的左厢房,整整一大间,边上是柴房,虽是一整间房,其实里面搭建了一个大灶台后,就显的局促狭小起来,原因是古人没有对厨房特别看重,“君子远庖厨”,这种下厨的活计全是下等人所作,要么是家妇主持,所以就应生了厨娘。“君子远庖厨”出处并不是说君子不能下厨,出自:战国孟子《孟子 梁惠王章句上》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意思是君子看到准备被屠宰的禽兽,看它活着,不忍心看到它死,听到它临死前的悲鸣,不忍心吃它的肉,所以君子要远离厨房! 孟子都说了,作为君子怎能下厨呢?就怎么一句话,弄的厨子的职业没前途。 厨房要弄的整洁,首先是通风,排水,现在的厨房,把洗碗水,洗菜水、刷锅水全泼在门外地上,弄的一年四季湿漉漉的,如果是夏天苍蝇蚊虫满天飞,这卫生状态担忧,原来是有一条阴沟的,直接排出到院墙外,可能是日久,阴沟里面堵塞严重,水就排不出去了,所以请了三个泥瓦匠,把厨房里面的灶台拆了重新打造,记得穿越前在老家请人砌过灶台,一种新型的节能灶,一灶四眼,炒、煮、燉、煨全部在一起搞定。这样的话,烧火加柴火就不用在厨房,可以在屋外,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厨房内不会有明火,显的整洁,没有了烟熏,也不会有乱槽槽的柴,对防火很好,要知道古代的屋子全是木结构。 打水的井口距厨房有十几米,可以在井边上放一口大水缸,水缸腰部开一个小圆洞,外面用二根毛竹把里面的竹节打通,可直接把水缸里的水引进厨房,厨房里同样按一只水缸接水,就这样往后厨房内就不会到处洒水,弄的地面上滑滑的。 厨房左面是柴房,右面就弄一间浴室,同样用毛竹节打通引水到浴室内的水缸,再砌一个灶台,把水缸里面的水烧热即可,烧火还是在屋外,主要是屋内的地面用长条石板铺,房内四周距墙根砌成排水槽,不管里面水溅出来,都能流到水沟中排出屋外。 在章子俊看来,这些全是一个设计铺装的问题,以前在农村就是这样干的,到了明朝许多的东西没有,只能就地取材,可是在古人看来,可就不得了,三个泥瓦匠被弄的晕头转向,也不知道这位东家是想干什么?等到一切做好,章子俊首先做的就是洗澡,浴室内一个大木盆子放在屋中间,把水缸内烧热的水用大勺子舀进浴桶中,好好地享受着来到明朝后的第一个全浴泡澡,就缺一杯红酒,一支雪茄烟了。哇塞,这才是要的生活啊。可苦了二宝,又是去井边打水,倒进水缸,虽然不用提着水桶来回跑,就是这样也累的够呛,这不又跑回来去烧火去了,弄的满头大汗。 就是这样的一些小小改进,在二宝眼里,少爷的头脑可不一般呐,在三个泥瓦匠眼中连喊神了,神了,这脑洞开的太大,连连拍大腿,纷纷要求,小的愿意在府中帮工。 三个泥瓦匠原本就是一家人,老爷子带着两儿子,现在时局不稳,物价飞涨,为寻口饭吃,不得不做些零杂工,章子俊正缺人手,一听就咧嘴笑了道:“好说,要真是你们愿意,往后就来府上帮工,月钱一两银,明日就上工,反正后院的菜园子正需要人手啊,老爷子带着两儿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月每人一两银,月钱不高,可为何他们还是欢天喜地应下,这里就要说道一下明朝景泰年间,平常百姓家的收入。 据明朝万历年间《宛署杂记》中所记载,凡是挨着皇差的用工以油漆工、轿夫、清洁工这三个工种来计算,油漆工三十八工为二两八分,轿夫每日为一钱二分,宫女打扫夫每日为三分。这样算出来油漆工一个月三十天记的话就是二两银,轿夫每月为三两二钱,宫女打扫夫每月为九钱银。 如果换成市井用工,油漆工每月一两八至二两银,轿夫二两五至三两,清洁工五钱银,这三个明朝工种很有代表性,大都是在二两银左右, 清洁工只有五钱银是因为东家提供食宿,逢年过节还有额外赏银,在这方面就不需要额外支出。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市井帮工不是天天有活可干,所以收入不稳定,现在章子俊说月银每月一两,对一家子人来说就是三两了,足够可以养活这一家子老少。 果然后果来了,第二天一大早,除了老爷子带着两儿子外,另外一老婆子及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上门来了。这老爷子姓杜,听说太爷爷时曾跟随明太祖打过仗官居百户,后然战死了。 章子俊没有在明朝这样的社会生活过,不知道其中的关键,一般大户人家需要帮工,都是临时聘请,如果是府内长期帮工,需要去官府入碟报备。 明面上是帮工,其实杜老爷子带着全家来就是要做长期帮工。对内就是佣人,小女可成为丫鬟,老婆子帮厨,这样一家老小懒着就能吃饱饭了,对于这一点,章子俊着实犯难,要帮工也不要一大家子啊,这成什么了,他们是一家人,到时想要弄出点什么幺蛾子出来,谁人受得了,所以坚决拒绝。 这杜老爷子看着这位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还当真是只有十六岁,坚决懒着不走了,想用坚持来打动这位小少爷,其实人家都三十岁了。 你赶他们走吧,实不忍心,真不知道这一大家子将去什么地方安身,不赶他们走吧,看着这位杜老爷子死皮懒脸相就来气,这大明朝年年有天灾,没天灾了就是兵灾,城内城外到处是流民,就当是在大明朝做一回自愿者了,能安一家是一家吧。 最后杜老爷子获胜,随即被分配管菜园子,大儿杜壮会点泥瓦木工活,除了修缮各房门窗啊,做一些桌椅板凳什么,上个房修个漏雨,很需要。 二儿子杜毛蛋跟老婆子去厨房,小丫头杜灵就去后院帮工,给章子哲做丫鬟,万恶的旧社会啊,章子俊也是没法啊,还有人欢天喜地愿意当佣人丫鬟的。 要说此时院里最开心的就数章二宝,少爷说了,以后他们这一家就是二宝管着,在杜家眼中二宝就是这一家中的管家一样的地位,古人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 自愿自觉排地位等级了。 反正前院都空着,在二宝的指挥中,第一次发号施令让杜壮腾出两间偏房出来住,章子俊望着比自己小两岁的二宝,一声叹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来,来,来二宝,去子雅处取二两银子出来,给他们一家全部换换新,要从内到外,再买二匹布,让他们一家自己弄点床单什么的,新衣买回来后,先让这一家子全部去洗澡,进了章家的门,穷点不怕,重要是要整洁干净。 吩咐完后,章子俊算是安定下来了,接下去开始读书,准备半年后的院试。 半月后李胜送来了杜家帮佣的文契,又谈起了这一次的会试,将在五日后取士,章子俊说了一大堆喜庆话,给李胜鼓气,又分析了这一次主考官陈循,坐师主修《春秋》的话,章子俊建议李胜把精力集中到《春秋》上去,又很热心地拟出好多的考题,这就是在考前押宝,分析考官会出哪方面的题,而在许多拟出的考题中,就有景泰二年辛末科考题在内,章子俊只能帮忙到这里了,最帮下去就露馅了。 此时,李胜透露了刘升为何会帮助子俊,自从刘升在城门口听到章子俊那首诗词后,屁颠颠地跑到了恩师李贤的府邸,说今天得了一首好诗词,等恩师知道是章子俊后,就心念一动,想不到山沟沟出人材啊,当时的推断全被说中,果然京城得保,李贤也在官场上滚打几年了,一直不上不下,像这样的人材不能便宜其他人,就吩咐刘升有意拉拢章子俊,目前李贤回顾在章家窑村时跟章子俊的对话后,给代宗上《正本十策》的折子,不想升官了,震惊之余,又想起了这个少年的话,《正本十策》勤于圣人之学,听从规劝,戒除声色等嗜好,断绝玩好,举动谨慎,崇尚节俭,敬畏天命,勉励近臣,振作士风,团结民心。这里面也有当初那小子的话,现在的李贤可是兵部右侍郎,转调为户部右侍郎。妥妥的穿绯袍了,正五品官职。 在章子俊弄清楚了原委后一想也正常,李贤欠了自己一大人情,这个人情李贤想要还,自己不上门只能通过刘升,难怪那么热心为自己作保,难怪会邀请诗会,难怪会按排在这么好的位置,难怪刘胜会帮着租房子,而且是一个大院子,想到这里,章子俊问道:“这院子是不是李贤李大人的?” 李胜起先还不认,子俊把认识李贤的过程说了遍后,最后不得不认道:“李大人要求保密奈何。” 哇靠!还当自己真有王八之气,这一路走来很顺当,原来有大官罩着。 第二十二章 最幸运的状元 景泰二年辛未科是在京城保卫战后,也是代宗第一次开科,所以朝廷很重视,来自各地的考生早早就把京城大小客栈住满了,前期热身的各种诗会、文会可以说每日一小会,三日一大会,文风鼎盛起来。 在土木堡之变后,死了一大批朝廷官员,后又一大批老臣顶替上来,这二年来这些老臣也陆续致士,就更需要年富力强的官员替代,比如吏部左侍郎魏骥致仕。兵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苗衷致仕。礼部侍郎陈敬宗致仕。南京礼部尚书王英逝世。南京户部管事王瀹逝世。工部尚书周忱致仕。应天府、顺天府内都需要新的官员充实,所以各方势力纷纷紧盯这一次的朝廷“春闱”。 在这一届下场入试中,就有章子俊来到京城结识的许多文人,比如诗会上一起的李秉彝 、李钧、杨守成。还有刘升、李胜、曹衡等人,另有姚壁、姚玺两兄弟。 可是在这里要说起一个人,可能是历史上最幸运的一位状元了,此人叫柯潜,莆田城厢区灵川镇柯朱村人。作为大多数父母都望子成龙,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的古代,将他送往城厢区东海镇之北的坪洋山,石梯书亭拜师求学。但柯潜小时生性迟钝,久学不开窍,塾师见其“孺子不可教也”,便要辞别学馆而去。可是柯潜属于那种脑子不转弯,一根筋到底的那种,就好比金庸小说里面的郭靖式人物,练武不知变通,愚笨无比。此柯潜也差不多,死读书,也不知道变通,可是有一点好处,死读书的人,一板一眼,虽然进步不快,好歹能记住所读之书中的所有,就很合乎古代科考的方式,反正出的题,全在”四书五经“之上,柯潜的死记硬背就显威力了。 按照柯潜的才能学识估计很难能中进士,别说是状元了,一般来说,考状元都得有点优势,就算是长得帅、名字好,也起码算是个优势,但柯潜这位状元,却一点优势都没有,糊里糊涂,阴差阳错,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状元,真是名副其实的狗屎运。 就说此次会试后,就是殿试了,在殿试结束后,考官们把卷子列好名次按一甲、二甲、三甲整齐排列全都尘埃落定。 这时,主考官陈循生怕阅卷有误,又仔细地从罢黜的卷子里挑出来几份,再从以阅的卷子中可能是觉得不好,随手给扔在了一边,然后拿着已经殿试后的一甲的三份卷子去了里屋,再仔细确认。 过了一会儿,商辂进来了, 商辂可不是一般人,六年前刚高中状元,而且是历史上少有的连中三元,深受皇上的器重。还有一个优势,古代为官长的帅也是一大助力,商辂仪表美好、身体高大,相貌堂堂,很得英宗朱祁镇喜欢,土木堡之后,商辂与兵部侍郎于谦等持相同立场,极力反对南迁。拥戴朱祁钰即位为帝,又因为长的帅,进升为翰林院侍读。 翰林院侍读官位不高,从五品官职,可是含金量很高,从翰林院出来的,京官中的大学士、尚书、侍郎,地方官中的督抚藩臬,都有机会担任。如果不是翰林院出身,以后是没有机会入阁,充当大学士、协办大学士等最高荣誉职位,死后更不能谥”文“。所以,能被选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官员,都是朝廷重臣。而侍读这个官职,就是专门为皇上解读政事、讲经释疑,也是皇上处理朝政的重要参考来源。就是说这个职位离皇帝最近,能担任的人,以后都是要入内阁为辅的。 再说商辂刚从皇上那边下班,就来到殿试后的阅卷室,作为文人都很关切即将产生的最后结果,商辂进来后,见二甲的卷子在一起,三甲的卷子在一起,唯独一甲的没看见,但旁边还有几份,没写名次,据常理推断,应该就是一甲的。 商辂向来喜欢助人为乐,心想可能是考官们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写上名次,不如我来代劳吧。于是,一边嘴里念叨着考官们这阵子的辛苦,为国选士废寝忘食,为皇上分忧,一边提笔在那几份卷子上写上了两个大字——“头等”。写完后,商辂又发扬做好事不留名,学习雷锋好榜样的优秀品质,轻轻的来了,正如轻轻走,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脚印。 不过,这一切却被副考官叶盛看到了。叶盛有点莫名其妙,老商过来干什么?还在卷子上写了几个字,什么意思啊?叶盛脑子不是很灵光,就跑去里屋找主考官陈循。 陈循一听,也愣住了。老商的才华那可是顶尖级的,”三元及第“出身,莫非他觉得那几份卷子都有不同凡响之处?更重要的是,老商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今天突然造访,莫非是皇上的意思? 陈循想到这儿,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让叶盛把那几份卷子拿了进来,又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把一份稍好点的卷子放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上。 这份卷子的主人就是柯潜,原本要被罢黜的卷子成了状元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差阳错,要是陈循不把那几份卷子放在那儿,要是不把一甲的卷子拿走,要是商辂没有那么爱管闲事,要是叶盛能及时出来解释一下……,柯潜别说中状元了,估计连进士的身份都拿不到。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柯潜就是有这个狗屎运! 至于被柯潜顶替掉的那个倒霉蛋,名叫吴汇。看来名字真的很重要,吴汇就这样因为一场“误会”而丢掉了状元,想说理都找不到人。在明朝想要为官风险太大,首先人要长的帅,卖相很重要,从柯潜成状元的事上看,取名子也很重要,不然就会跟吴汇一样被“误会”掉而名落孙山。 在这次殿试中,还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一个叫王越的考生,卷子快做完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怪旋风,单单把他的卷子给卷走了。 有时人就这么倒霉,喝凉水真的可塞牙,好好地在考试,正在兴头上,快要答完了,卷子没了。好在王越同学心理素质比较好,也有真才实学,没有呼天抢地,大哭大闹而是又跟考官要了一份卷子,继续做。因为时间不够用了,最后王越只拿了个三甲第六名。 想想啊,这要是没有这阵怪旋风,这位王同学可能也会成为状元啊。明朝的学霸太多。 这还只是开始,更奇的还在后面。 一年后,朝鲜使臣来进贡,突然拿出了一份卷子,说去年一阵大风把这份卷子刮到了朝鲜,当地人一看,竟然是大明朝殿试的卷子,赶紧送到了皇宫。这次来进贡,就一起给送回来了。 大臣们一看,赫然就是王越被龙卷风卷走的那份卷子,连连称奇。命运多少也是公平的,考场中的幸运儿柯潜,虽然官居四品,但一辈子也没担任过显赫的职位,而那位考场中的倒霉蛋王越,则官至兵部尚书,封威宁伯,显赫一时。值得一提的是,柯状元的后代还挺争气,从曾孙柯英开始,连续五代都考中了进士,成了名门望族,官宦世家。 第二十三章 各奔前程 到了放榜之日,因刘升早早来跟子俊约好,一起看榜,这种事对章子俊来说不搭界,因为本没有参加会试,就没有身同感受,反而是给刘升他们棒个场,那就棒场,花花轿子众人抬,在明朝这样的人情世故上,就要懂得随俗而活,要不然就会成为孤家寡人一个。 会试榜早就放出,这一次的成绩李秉彝 、李钧、杨守成。还有刘升、李胜、曹衡等人,另有姚壁、姚玺两兄弟都在榜。 这一次是最后的殿试榜,应该变动不大,殿试一般不会黜落,只排定名次。状元、榜眼、探花等前三名列为一甲,算是进士及第,第二甲若干人,算是进士出身,第三甲又若干名,算是同进士出身。 所以众人约好,发榜后将在“会元楼”聚餐庆贺。可是等榜单一出,吓了一跳,这榜单跟会试上,还是出落很大,好在大家全在榜单中,有惊无险,虚惊一场。 最后结果为,进士及第三人,状元柯潜 、榜眼刘升、探花王?,李秉彝二甲第十四名,杨守成二甲第五名,李钧二甲第十九名,曹衡三甲第一名,李胜三甲第四十七名,姚壁三甲第九十八名。 这一次的考试,李胜颇为懊恼,拉住章子俊的手,不断地抱怨自己没听子俊贤弟当初的拟题,现在回想起来,子俊贤弟每一句话,全是金玉良言啊。 随后就是等待吏部委任了,各人都很珍惜这一次的聚会,因为在随后的日子中,将会各奔前程而去,有些人最也没有交集,运气好会留在京城为官,有些人会外放为官,所以说古人对每一次相聚很看重,轻亲情而重别离。因为明朝没有飞机,没有高铁,没有高速公路啊。相隔百里,就是路途艰辛遥不可及了。 在紧张等待一月后,吏部文书就会下达到各人手中,随后各人就去吏部报道,领取官凭告书。 金科状元柯潜授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 姚壁历官兵部郎中,后被降为广西思明同知。 姚玺国子监生,后授中书舍人。 杨守成任庶吉士,授编修职。 榜眼刘升授翰林院侍读。 曹衡授南京吏部文选司郎中。 李胜授无为州判官。 李秉彝授吏部文书案,三年后官至吏科给事中。 李钧授南京工科给事中。 这一日,在李胜的要求下,刘升、曹衡、姚玺、李秉彝相约来到章子俊府上作别,这也是章子俊入京以来,第一次在家中接待好友,在这一个多月来,章子俊又在家中弄出了许多的花花样,在二进院中的水井旁,搭建了一架小水车,把井水用摇把提上来的水,倒进边上的木制水槽内,章二宝摇动水车的摇柄就能把水槽内的水提升上去,最后倒进一排架空的木制长槽中,水流沿着长长的木制水槽通向厨房、茅房中。 家中有长工就是好,空下来就琢磨这事,利用边角料还做了几把椅子板凳什么的。仿照穿越前的那些休闲之所,在院子中间,搭了个十平米左右的台阶,喝茶读书,烧烤露营的好地方啊,长条木板铺地,用桐油防水,四周种上花草,四把躺椅一放,找回来点感觉了。用章子俊的话说,思念家乡啊,二宝很诧异,难道这样就能思念家乡吗?也没见章家窑村里有这样的地方。 前来的五人抢着轮番着在躺椅上坐, 姚玺说道:“好是好,就是日晒受不住。”正说着,只见章二宝跟章子俊在撑一个大帐棚了,简单的二根小竹棍,在地上有二个预先好的小圆洞,利用绳子就把帐篷给固定好了。章子俊一边系绳子一边说道:“要是有防雨布,就不用每次收起来了,可惜没有啊,只能现搭了。” 姚玺说道:“用那玩儿,还不如直接盖个棚子好使。”明代的防雨布很重,是用厚实的麻布浸泡桐油晾干后制成,就像雨伞的伞面一样,用细竹为骨,上面辅上这样的油布,防雨性能还是很不错的,就是重。可是众人不知,章子俊口中的防雨布是防水镀层尼龙布。 这一边杜毛蛋正在弄边上一个砖砌成的长条凹槽里面装木炭,最后点燃木炭后,把杜厨娘送来的肉串放在凹槽上烤了起来,这是章子俊特别准备的,买了点羊肉,用调料腌制好后,串在竹签子上,妥妥的给明朝人吃西北风味的碳烤羊肉串。 明朝不是没有羊肉串,而是不流行这样的吃法,因为这些全是鞳鞑人跟瓦刺人的吃法,当然了做的没这样精细,全是用刀,长叉子一大块肉烤,所以很是鄙夷,为之不屑。而章子俊的这个做法是按着穿越前的时代做出来的,用各种能有的香料,加上点细精盐,别有一番风味,等烤出滴油时,香气四出,可把这些人给馋哭了,纷纷围了上去,迫不及待地等着。 看来不管是什么朝代,对美食永远最有诱惑力,曹衡一手一边拿着羊肉串,满口大嚼道:“这小小的肉比之烧羊更好吃。”何为烧羊,原来此时的明朝吃烧烤是整羊,就是烤全羊,如果是肉块,也是整块烤,像这种特别腌制好后,串成一串的很少见。正在大家橹着羊肉串时,杜毛蛋又把烤韭菜,烤茄子给整上来了。 刘升道:“想不到此扁菜食之更香。”韭菜在明朝称为“扁菜”,李秉彝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子俊贤弟真会享受啊,等回去,让家里的厨娘也这样弄。” 等吃饱了,杜厨娘上来一大壶泡好的滇红茶,这是章子俊从另一个时空带来了,这袋茶十几元一大袋,可是现在对章子俊来说意义不同,也跟明朝的茶不同,色泽更加红润,入口味苦,随即回甘,茶香无比, 姚玺出身世家,什么茶没喝过,可是喝子俊这杯红茶后,直呼浓香无比,口齿生津。非要讨要,这一下可把章子俊头上的汗也下来了,只能编故事了道:“诸位,听小子说,这茶来头不小,此茶乃是云贵之地所产,想家父在世时,路过一茶商,从那茶商处购得,这一晃已是二年,这一壶茶也是最后一点,今天为了相聚,小子不敢藏私,好东西一定要跟好友分享,才是最好的啊。” 自从洪武起,就陆续把烧茶改成了泡茶,以前的茶里面要放许多的调味料,比如食盐,糖,各种香料,到了景泰年间,此种茶饮已退出日常生活了,改有宋时留下来的点茶法,“点茶”,用小勺把茶末分到几个碗里,冲入滚水,搅动,让茶末跟滚水充分混合,随即饮之。这种点茶法后被传入东边一个小岛上,称之为抹茶。 好好的茶叶被揉成粉末,也不是一种真的泡茶法,后然随着饮茶已在社会各个阶层中普及,不仅士人饮茶之风大盛,民间也盛行其道,改为整叶泡茶。明代在重科举政策的影响下,文风大盛。崇尚风雅的文士,在吟风弄月之时,常常以品茶助兴,这种风气早已形成。 章子俊说完这故事,连自己都信了,又补充道:“为何此茶饮之舒心,主要是前面吃的肉食油腻,随后吃此茶就能解腻,就会感到口齿留香啊。” 古人书生聚会在闲谈之余,动不动就会吟诗一首,可是今天大家都不感兴趣,原因就是即将分别,今后为官要做一方好官,因为年轻,热血沸腾啊,十年寒窗不就为了,修身、治国、平天下了,面临未知的前程各奔东西,往后这样的相聚日子,不知何时,到最后气氛就变得伤感起来。 李胜将去无为任一方主政,曹衡去往南京,不管怎样最后在刘升的一再勉励后,几位热血青年,尽兴而散。临别之时,李胜拉着章子俊的手说道:“为兄跟曹兄同路而行,三日后在通州坐船启程,一路南下,子俊贤弟不用担心,还望子俊早日登科云云。”意思不是明摆着,到时去送行么? 第二十四章 送别 有人说,人生如戏,因为人这一生太短暂了,特别是对古人来说,平均寿命不长的主要原因是医疗落后,对一些得病原因不明造成了。 有人说,病从口入,在古代许多的传染病、瘟疫就是不注重吃食造成的,特别是饮水。好好地章二宝得病了,拉肚很厉害,这可是要命了,时间长了拉脱水了怎办?请了郎中吃了几副药也没见好,直到章子俊发现,家里平时的饮水全是直接喝刚打上来的井水,就这样生喝,这才惊醒过来,因为自己平时喝的是茶,而泡茶一定要用煮沸的水,所以没事,而章子俊跟厨娘婆还有杜家人说了,以后不准直接喝井水,一定要煮沸喝,他们也没当回事,厨娘婆说,从小喝到现在,也没得什么病,怎么偏偏现在要改,喝口水还得煮沸放凉,多么麻烦的事。 这个就是生活习惯的问题了,章子俊只能哀叹,如果想要改变一些习惯,需要时间,要么就立下规矩,今后在章府,不准喝生水。 三日后,二宝的病还没好利索,就不让跟着出行了,由章子雅随同,陪着章子俊去通州码头,为李胜和曹衡送行。 古人起得早,这种赶路的行程一般也是很早的,因为通州到南京是有夜航船的,这种班船清晨就出发,日夜不停沿着大运河南下,所以章子俊天没亮就出发,赶到通州码头时刚好天边泛着鱼肚白,在清晨薄雾中,远远看到许多送行的人们,有些是走亲戚的,有些是来回贩运的商贩,而更多的是这一次外放为官的新任官员。 在码头上面的亭子中,姚玺、李秉彝、刘升早就占着了,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备了践行酒水,一些瓜果,正等着章子俊的到来,古人真的很看重离别,不管平时有没有交集,到了离别之时,总显的沉重。 相互勉励,相互祝福之词缓缓而道,刘升临场写下一首《送友人》, 李秉彝也写了一首《道别离》,众人看向章子俊。 怎么?送个别还要作诗词吗?章子俊很是诧异,往后五百年起,大家合个影,留个相什么的,可是这时还没有发明出相机,唯有互赠墨宝了,那就写一首,入乡随俗,真的是俗不可奈啊。 古往今来,送别的诗词很多啊,随便拿来用一用就可以了,自己最熟悉的《送别》就是那首歌了。不光词美,意境美,还能唱,没多想,铺纸一挥而就,写完后随即就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姚玺也跟着摇头晃脑唱了起来,这词不错,这调也不错,嗯,嗯,呀。这一来,多多少少冲淡了许多沉重的气氛。 刘升眼睛一亮道:“这首《送别》不涉教化,意蕴悠长, 唱调与文字结合堪称完美。这长短句写得妙,语言精练,感情真挚,意境深邃,此乃上好绝句也。 ” 章子俊连唱三遍后,大家也学会了,最后来了一个大合唱。歌声传向码头众人后,全部齐刷刷往亭子中看。 在古代,文人间妙得佳句,和声相唱不作为奇,反而是一种高雅情调,人之向往矣! 李贤府邸,“这一大早来府上作甚,你已经授翰林院侍读,也不知道避嫌。”这是李贤在跟前来的刘升说道。 刘升道:“恩师啊,今又得一首妙词,一时心急,万望恩师原谅则个。” “嗯,是什么好词句,能把当今耪眼如此看重。”李贤说完,喝了一口茶。 刘升道:“这词能唱,而且唱法全不在宫调中,自成一格,嗨,学生还是先写出来。” 你是说,这首词是那个小子今早写的?明显,李贤有点吃惊,因为能写出这样的诗词,起码要有大半人生感悟才行,一个毛头小伙怎么能有此感悟。 整首没有华丽词藻,却道出了人生一大半知交半零落啊,让人动容。 此时的朝局仍旧不稳,李贤对刘升道:“你将出入宫门为官,上皇居南宫,皇上不仅不肯让位,而且将英宗软禁起来,处处提防,严密监视,又废掉了太上皇之子朱见深的太子地位,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王皇后反对这么做,也被无端废黜,大臣提出不同意见,棍棒相加。边境又不稳定,太监兴安以皇后旨度僧道五万余人,兵部尚书于谦奏陈,今四方多流徒之民,三边又缺战守之士,度僧道太多,恐本末倒置。皇上不听,从去年起,讹传明年度僧道。于是现今城内僧道达数万人。 兵科给事中郑林乞请尽行逐还。皇上才从其议,将赴京僧道全部遣回原籍。 随后苗民又起反抗,而此时吾疏陈政本十策:勤政学,顾箴警,戒嗜欲,绝玩好,慎举措,崇节俭,畏天变,勉贵近,振士风,结民心。也是侥幸,场面上皇上要一个安定团结的意思,礼部郎中章纶也跟奏陈太平十六策:躬揽乾纲,缉兴圣学,面议大政,为政得人,肃正朝纲,广开言路,敬畏天戒,粗慎选举,严明考核,守备边境,征讨不庭,禁止罪犯,官吏养廉,作成人才,端本风化,馈运救荒。皇上都采纳了。可是看得出,有许多的大臣心生不满,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实至暗流汹涌啊,有些话为师只能说到这里。” 这就是点拨,听话要会意,而不是表面上的叙述,刘升当然明白恩师的意思,就是说,朝中不太平,小圈子很多,新官进去后,怎么去站队就是一个很大的学问,而这种学问要自己去体会,为官之道也。 而有的人凭着一腔热血,为国为民之道,不畏权势,此人就是都给事中林聪,字季聪, 现时正多变故,林聪慷慨激昂地议论政事,没有忌讳。中官金英的家人犯了法,都御史陈镒、王文治了他家人的罪,没有治金英的罪。林聪率领同僚弹劾陈镒、王文畏惧权势纵容邪恶,随后两人都被投入监狱。 这件事弄到最后,中官金英没事,反倒是审问的陈镒、王文治了罪。热血青年林聪这一枪打的有点歪,不过也有正中目标的,又是一个中官叫单增,撞到枪口上了,因单增管理京营受到宠信,朝廷官员稍有冒犯他的就遭到侮辱。单增家中的仆人白天杀人,抢夺民产,侵占商税。林聪揭发了他的罪行,将其投入钦犯监狱,后来获得宽恕。单增从此不敢放肆。 湖广巡抚蔡锡因弹劾副使邢端,被邢端揭发短处,在监狱关押多年,而邢端仍担任原职。 侍郎刘琏管理粮饷侵占隐瞒,不应无罪,比较沈固、周忱侵吞数以万计的钱财,谁轻谁重?刘琏被投入监狱,追收赃款,而对沈固、周忱没有问罪。 犯人徐南与儿子中书舍人徐颐,都因是王振的同党应当斩首,却判定徐南斩首,徐颐只被除名。这些都是刑罚失平的例子。” 皇上认为热血青年林聪说得对。随即下旨邢端被投入监狱,刘琏得到释放,徐南也减去死刑,被除名。 朝堂上,有这么一位楞头青,你说怕不怕?众官吏畏惧林聪的风纪法度,林聪所说的,没有人敢不执行,吏部尤其严重。内阁及御史们都认为林聪喜好弹劾建议,不和他友善,妥妥的成了孤家寡人。想想啊,连御史们都害怕林聪了,御史是干嘛的,御史官职并不高,是正七品官,但权力范围却空前大,不论是国家大事,例如打仗、科举、教育,还是小事,如皇帝娶媳妇,生孩子,出恭。太子出阁之类,监察御史都可以建言。 “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劫,或封章奏勃。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屯在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在外巡按、清军,提督学校,巡盐,茶马,巡酒,巡关,攒运、印马、屯田。”看看这就是中央纪检部啊。不对!比这个权力大多了。 可是在林聪面前弱爆了,你们是监察百官,而我是督查你们。 凡是做这样的官,自身一定要硬气,还要做到许多人做不到的廉洁奉公才行,比如最过几十年出生的海瑞海刚峰,可是林聪不是海刚峰。这年冬天,林聪的外甥陈和任教官,想调到家乡附近以便于赡养父母,林聪为此到吏部替他说话。 被林聪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御史黄溥等人,上书弹劾林聪挟制吏部,并且说他先前弹劾白仲贤是为了偏私他的同乡参政方员,想剥夺白仲贤的官职给他。 林聪与吴诚有积怨,就弹劾吴诚,此时福建参政许仕达嘱托林聪以求升迁,林聪推举许仕达可以任巡抚。被吴诚抓住把柄奏章下达朝廷审讯,判定犯专断选拔官吏的法规罪,以斩首论处。很明显啊,是犯众怒了,还好上面领导高谷、胡莹尽力相救。皇帝自己也了解林聪,最后贬为国子学正而收场。 第二十五章 院试(上) 明朝的科举主要分为四级,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其中童生试是府试一级的小试,在这个小试中又分为县、府、院三试,是最为基本的考试,而乡试则是省级大考,高中即为举人,在地方为乡绅,也有做官的资格,目前章子俊已闯过了府试这一关,接下去就是院试在即,章子俊厚着脸皮让刘升寻保,也就是报考院试需要五位禀生联名作保,目前作为翰林官的刘升动用手中职权,直接发函院部,让章子俊同等国子监列监即可,这样就不用作保。 国子监又是什么,明初由各省选送了行俱优的生员入监为监生,对那些举人会试落第者亦可入监。到了明代宣德年间,监生分为四类:举监、贡监、荫监、例监。举监是指参加京师会试落选举人,复由翰林院择优送入国子监学习者。贡监是以人才贡献入监之意。洪武初规定,凡天下府州县各学,每年贡举一名到国子监学习。后来名额略有变更,但因贡举学生的标准徒具虚名,致使仅以食廪膳年久者为先,往往是一些年长而无学识的人入监学习,越是往后监生成绩越差劣。 荫监是指三品官以上子弟或勋戚子弟入监读书的学生。例监是指因监生缺额或因国家有事,财用不足,平民纳粟于官府后,特许其子弟入监学习者,故又称民生。《明史·选举志一》:“入国学者,通谓之监生。举人曰举监,生员曰贡监,品官子弟曰荫监,捐赀曰例监。同一贡监也,有岁贡,有选贡,有恩贡,有纳贡。同一荫监也,有官生,有恩生......每负天下按察司选生员年二十以上、厚重端秀者,送监考留。会试下第举人,入监卒业。又因谏官关贤奏,设为定例。府、州、县学贡生员各一人,翰林考试经、书义各一道,判语一条,中式者一等入国子监、其中还有四夷馆考生,也就是“外国语学校”这些学生全部属于国子监,另外还有外国来留学的,如日本、琉球、暹罗诸国亦皆有官生入监读书。” 所以说,明代除了科考,还有一个做官的途径就是入监,朝中有人就是好啊,章子俊睡梦中就想笑,难怪前日章二宝说到张屠夫肉摊买肉,多给了三两,邻家小孩跟章子哲玩家家,全让着,连小孩也知道这个章府上的人,来头不一般。咱也是朝中有人的主。 其实章子俊也不是想要怎样,而是生怕受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盘剥,没后台的人家,就去交好衙门中的差役,有点银子的人家交好衙门中的师爷、主簿之类的,就是想着能保个平安,少受点压榨。在这个人治的社会,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连林聪都吃瘪了,毕竟海刚峰明朝三百年只出一个。 院试凡经府试录取的童生均可参加, 其报名、填写履历、廪生作保等手续与府试、县试略同。学政于驻在地考试就近各府应试童生,其余各府则依次分期亲临考场主持。考试分正试、复试二场。正场一场,复试一场。试八股文与试帖诗,并默写考官出题《五经》中的某段百数十字。揭晓名为出案, 录取者为生员(俗称“秀才”),札发入府、县学学习称“入学”,也叫“入泮”,受教官的月课与考校。此为童生试的最高阶段考试。 现在不用联名了,很快章子俊填写履历后就领到了院试二指宽的小纸条,院试就是考秀才,过了院试就有了功名,才会有特权,比如见官可以不跪,出门不用去衙门开路条,成绩好还有国家发放的廪米可拿,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此时,正月,黄河在新塞口之南决口。四月,复塞新决口。五月,大雨,沙湾北岸决口,运河水流入盐河,漕船全部受阻。时黄河一支从荥泽南流入项城,一支从新乡八柳树入张秋会通河。七月,石璞开一新河,长三里,以避决口,上下通运河。 朝廷对黄河泛滥,治河需要派一名官员,朝廷先后派多位官员治理,但却始终未能平息河患。 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在朝堂上几番博弈后,全都推诿,最后启用此时不讨喜的任右谕德徐有贞去,徐有贞因“土木堡之变”时主张迁都南撤,兵部侍郎于谦坚决反对,道:“提议南迁的人应当斩首!”礼部尚书胡濙、户部尚书陈循等重臣均附和于谦。连内官金英也骂徐有贞是投降派,提议南撤的徐有贞大为沮丧,不敢再言。 受到排斥,正窝在家里郁闷着,京都保卫战胜利后,徐有贞越加不得势,遭到内廷的讪笑,以致长久不得升迁,只得转而奉承阁臣陈循,希望得到其举荐。 当时,朝廷用人多取决于于谦。徐有贞便通过于谦门生,向于谦求取国子祭酒之职。于谦向景帝举荐徐有贞。但景帝却不同意,并道:“就是那个提议南迁的徐有贞吗?此人生性狡诈,担任国子祭酒会败坏监生心术。”徐有贞不知缘由,以为是于谦从中作梗,对他深怀怨恨。 而这一次接到了这样的差事,徐有贞反而为喜,高兴地前往山东阳谷县而去,徐有贞经过实地考察,认为应设置水门、开凿支河、疏浚运河,以疏塞浚并举的方法平息河患,得到景帝批准。他征发民夫,亲自督率工程建设,在张秋到黄河、沁水之间开凿沟渠(即广济渠)、修建水闸(即通源闸)。 当时,工部尚书江渊建议派五万京军前去支援,希望能在三个月内完工,尽早解决漕粮转运问题,却被徐有贞拒绝。徐有贞历经五百五十余日的艰辛努力,终于圆满的完成治河工程。 看来徐有贞也是一位猛人,徐有贞被召回北京,佐理都察院事务,后又出京巡视漕河。他奏请朝廷,免除济宁十三州县河夫的官马徭役。 山东地区发生洪灾,境内河堤多有毁坏,唯有徐有贞负责修筑的河堤依然完好。明景帝便命徐有贞再到山东治理水患。徐有贞修复旧堤决口,在临清到济宁之间设置多处减水闸门,成功平息水患。景帝亲自召见慰劳,进拜他为左副都御史。 因山东水患严重,虽然得到了徐有贞治理,可是水患后随即饥荒四起,有人就想出一个歪点子,礼部右侍郎兼左春坊左庶子邹干等奏:临清县学生员伍铭等愿纳米八百石,乞入监读书。今山东等处正缺粮储,乞允其请,以济仓储,为权宜之计。不想这样的提议景帝允准了。并诏令全国各布政司及直隶知府州县学生员,有能出米八百石至徐州、东昌、临清以振灾民者,许入国子监读书。后减至五百石,又减至三百石。 礼部尚书胡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此乃有伤士风。不久遂罢。至此,纳粟之例一开,虽不久废止,但以后或遇岁荒,或遇边警,或大兴土木,动辄援引前例行之。军民子弟,亦得援生员例入监,谓“民生”,亦谓之“俊秀”,有人竟称之“例监”,而监生的社会地位亦渐轻矣。 一波末平,一波又起,有日本国入朝进贡,行至临清,掠居民财货,大明官指挥前往诘责,竞被殴几死。有司请朝廷执治其使,景泰帝恐失远人之心,不许。 其时倭人除贡物外,所携私物增十倍。作为大明来说,要用几倍来回礼,所以礼部官员上言:“宣德年间,凡使臣所携私物,俱按时价给钱钞,或折支布帛,为数不多,却已大获利。今若仍旧制,当给钱二十一万七千,银价如之,应大减其值。”景帝一听当时就傻眼了,大骂小日本不地道,出个使带那么多私货,按大明回贡的算法,不就要了老命了,令给银三万四千七百有奇,使臣不悦。诏增钱一万,犹以为少,并求增赐他物。景帝又下诏赠布帛一千五百匹,日本使臣才怏怏而去。 这些朝堂消息,全是姚玺来章府串门时讲起的,对章子俊来说,这个邻国进贡,本不可把回礼定的那么高,看看这小日本,真不要脸,升米恩,斗米仇啊。最后只能仰望天空,一声哀叹,想想自己现在屁民一个,还是求生最重要。 第二十六章 院试(下) 贡院在崇文门内,章子俊要穿过整个京城才能到达,所以鸡叫头遍就起床了,全家早就先起来了,正在客厅等着用早饭,老厨娘也准备好了二天的吃食锅饼,是一种死面的饼子,一个饼子就能管饱,很结实,热的时候还好咬,冷了能当榔头砸钉子,这种饼也叫状元饼,另有一个小瓦罐,里面自家腌制的咸菜,还有就是一壶开水,不锈钢保温筒,能装三升水,保温效果很不错,这两样也是章子俊特别关照必带的,考篮里面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刀纸,关键时刻能当便纸用,这个也是章子俊特别准备的,最上面就是一件羊皮袄,晚上在贡院里可遮蔽风寒,哪怕现时天气不冷,也不敢怠慢,在明朝感冒生病的话可不是小事,动不动会要人命的。 院试对章子俊来说很重要,关系到能不能在明朝做个正常人,要不然会处处受到节制,最怕的就是坊里委派徭役。 这个很厉害,明代徭役分为三种,一为里甲役,里甲役即一里的事务,二为均徭,即供官府经常性的差役,三为杂泛,为临时派遣的一切差役。 章子俊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来,已有里正上门多次委派差役,都用银钱打发了。看着银子白白送出,虽然每次只是几钱银,对章子俊来说,很是心疼啊。所以这一次的院试,章子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祭出了法宝,决定带上了手机,这手机在明朝虽然不能通话,不能上网,却有许多的功能很实用,可以拍照、拍视频、当记事本、当照明灯、还能录音,对章子俊来说,最宝贵的是里面有穿越前拍摄的几张爹妈的照片了。 章子俊已把手提电脑中,许多的考题及明清历代有名试卷答题全输入到手机中去,这也是穿越者唯一的优势和福利。 大门外,前几天约好租的驴车已经到了,全家送出门外后作别,子雅懂事,说了许多的吉利话,章二宝护送少爷前往贡院,就着驴车上的一盏风灯,慢慢远去、路上经过许多人家,也是赶考的有马车,驴车,抬轿的,一时整个京城宣闹起来了,往贡院汇集。 此时贡院外已经人潮汹涌,院试对章子俊来说很重要,对明人来说同样重要,整个北方考生全聚集一起,人数就相当地大,府试时,只是一府之地,而院试就不同了,包含了整个明朝北部,全部在顺天府,而南方则赶往应天府。 还是一样,唱号排队,轮到章子俊时,发现了一位“熟人”,商良臣,就是大名鼎鼎商辂的公子,诗会上见过,章子俊很诧异啊,三品以上官员的公子不是可以进国子监吗?为何来院试?这就是商辂的为官之道了,在商辂看来,国子监出身为官,终究进不了朝廷要职,总是要比联考低一等,所以商良臣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县试开始。 现在正排着队,章子俊主动跟商良臣打招呼,又是见礼为先, 商良臣也是客气回礼,在众多考生中能见到一位认识的,终究是一件快乐的事。 进门后递上纸条换取考号,有衙役检查考篮里面的东西,预防夹带违禁物品,最后还要脱衣检查,衣服内是不是有内抄,还有把状元饼掰开掰碎了看,里面有没有藏小抄,有一衙役手里拿着章子俊的手机,翻来覆去细看问道:“此是何物啊!” 章子俊一边穿衣,一边回道:“此乃用北极寒石研磨而成,表面极其光滑,用此研墨,可以历久不干,这是小生用来着墨的砚台。” 那衙役又问道:“为什么在此还有一方砚台?” 章子俊连忙说道:“唉呀,用此砚台上的墨,滴到此寒石上即可。请这位差哥小心轻拿,此可是宝贝,能值百金。” 差役一听,明显手一抖,乖乖,一块寒石价值百金,连忙放回篮子中。 章子俊总算松了口气,这些差役也是见多识广的,许多考生也会随带价值很高的东西,比如用黄金包裹的笔杆,有用玉石研磨的杯子,还有用金箔包裹的烟墨,银子玉石做的镇纸,所以看到章子俊考篮里的不锈钢保温筒及手机后,问明一下,也就见怪不怪了。 对章子俊来说,是有备而来,在此时空中没有人会认识此物,所以成竹在胸,波澜不惊。 就这样很顺利领到考号丙丁五十九号考舍,考棚计有9000多间,按《千字文》排布。贡院的四角还有瞭望楼,主要起到监视作用。东、西砖墙各开一砖门,门内有牌坊东为“明经取士”,西为“为国求贤”,南墙外有砖影壁,墙之左右各辟一门,门内正中有“天开文运”牌坊,正中轴线有大门,丙丁五十九号考舍为东,按排列在靠左一侧,这考舍还不错,起码距离臭号很远。 主考官彭时,戊辰科状元,授翰林院修撰,累官至少保。此次担任副考官的正是李贤,已经在公堂坐镇,边上居室、点名厅、守备厅、监试厅人员也全部到位,又有誊录、受卷、弥封等处所准备就绪。 这是一场糊名考试,第一场官彭拿出弥封好的考题,开始拆封,考试正式开始。 考题为:“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此题为《论语·第七章·述而篇》: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意思就是孔子对颜渊说:“用我呢,我就去干,不用我,我就隐藏起来,只有我和你才能做到这样吧!”子路问孔子说:“老师您如果统帅三军,那么您和谁在一起共事呢?” 孔子说:“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徒步涉水过河,死了都不会后悔的人,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共事的。我要找的,一定要是遇事小心谨慎,善于谋划而能完成任务的人。” 章子俊看到考题后,意思很白了,也知道出处,接下去就要用八股文在说,首先就是破题,破题是八股文中的关键,破题不好,阅卷官首先不愿看下去,就会被罢黜掉。 章子俊也不急着破题,首先把考题抄录到草稿纸上,一边慢慢整理好物品,随后研墨,在研墨之时,脑子飞快转动,寻找明清时期有没有这题答过,依稀记得此题清代韩菼有一个范例里解释这题,就拿出手机看了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看来想要作弊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找到了后人为这题的一篇释疑文章,上面有此题的八股文,章子俊登觉眼前一亮,轻松无比啊,这还不容易,只要按着格式填充作答就完美了。 饱蘸浓墨在抄稿纸上先写出来,为了尽量减少手机电池消耗,因为明天还有一场。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破题) 破题成功,这二句,明破行藏,暗破惟我与尔。凡破题无论圣贤与何人之名,均须用代字,故以能者二字代颜渊。 接下去就围绕这个中心思想进行下去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先有目标才行,承题四句,三句、五句皆可。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承题) 承题诸人直称名号,故称颜子。破承皆用作者之意,不入口气,接下去就是起讲了。 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只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迨于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其托之寤歌自适也耶,而吾今幸有以语尔也。(起讲以下共十句)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人有积一心之静观,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之者,神相告也,故学问诚深,有一候焉,不容终秘矣。(起讲) 回乎,尝试与尔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用耶舍耶,行耶藏耶? (起讲) 汲于行者蹶,需于行者滞,有如不必于行,而用之则行者乎?此其人非复功名中人也。(领题) 则尝试拟而求之,意必诗书之内有其人焉。爰是流连以志之,然吾学之谓何。而此诣竟遥遥终古,则长自负矣。窃念自穷理观化以来,屡以身涉用舍之交,而充然有余以自处者,此际亦差堪慰耳。 (起讲) 则又尝身为试之,今者辙环之际有微擅焉,乃日周旋而忽之,然与人同学之谓何,而此意竟寂寂人间,亦用自叹矣。而独是晤对忘言之顷,曾不与我质行藏之疑,而渊然此中之相发者,此际亦足共慰耳。(起讲) 而吾因念夫我也,念夫我之与尔也。(出题 起二股 ) 惟我与尔揽事物之归,而确有以自主,故一任乎人事之迁,而只自行其性分之素。此时我得其为我,尔亦得其为尔也,用舍何与焉?我两人长抱此至足者共千古已矣。 (起讲) 惟我与尔参神明之变,而顺应无方,故虽积乎道德之厚,而总不争乎气数之先,此时我不执其为我,尔亦不执其为尔也,行藏又何事焉?我两人长留此不可知者予造物已矣。(过接 ) 有是夫,惟我与尔也夫,而斯时之回,亦怡然得默然解也。(收结 ) 大功告成,接下去就是用小楷誊抄,这个誊抄要特别小心,每个字清清楚楚,不能有污损,更不能涂改,这也是答题中最费时间的。 第二十七章 美好生活需要银子 接下去把誊抄好的试卷放好,要做到防雨防水防老鼠,千万不能出岔子,看看时间还早,才拿出饼子,保温壶中倒出水慢慢吃了起来。 成化年间有一位姚姓书生,为了防止试卷污损,把写好的答卷放在了背篓中,因背篓中还放有食物,不想睡了一觉后发现,被老鼠咬去边角很大一块,打开试卷一看,生生少了二个字,登时大哭,后又被临考官着扰乱考场轰了出去。 想想啊,十年寒窗最后关头竟被一只老鼠全功尽去,当时这姚姓考生想必连死的心思也有了。 最后的第二场默写《五经》中的某段就显得很容易了,凡是来应考的人人都会背咏,记性不好的,也能慢慢默写出来,可要命的就是,不能错一个字,也不能多写或是少写。好在成绩还是要看第一场的八股文。 本次院试默写的是《大学》第十一篇,“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秦誓曰:“若有一介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二百多字,全部默写出来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如果提前知道此题,这一段落着重默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四书五经”中不知道考官会让默写那一段,就要去全部熟读才行。 大多人考了一辈子都没有迈过这道坎,止步于此,当然了对章子俊来说,看着手机照抄就行,这些“四书五经”全文全在手机内。 最后收卷,弥封官前来弥封糊名,交卷排队出贡院。 接下去就是一个很难熬的等待,等待放榜之日,在这些日子里,许多外地来的考生,大部都会在京城呆着,直到放榜之日后,如果自己高中就开心归家,现在城内所有客栈住的满满的,连一些寺庙也会住满,不过许多考生住在各地在京开设的会馆里, 考前是每日的文会,考后全是每日出游聚餐。 每一年的院试人数都在三万左右,所以在这一批人中就会出现一群考生,大都是多次不中,年龄也比较大,他们知道自己可能无法能考取,不过还是一次不拉下,其原因不光是凑热闹,也有来京城游乐的,当成了人生中必须要完成的一种仪式,就好比五百后,有一批人专门热衷跑西藏,条件差的,徒步行走西藏,稍微有点条件的,就弄手推车或是弄一辆破车,反正能走动就行,弄的越破越好,大部分人自驾,此生必驾318,要不就来一个219什么的,弄的自己跟狗似的,什么,丙察察最难走,很危险,奥耶,此生必去丙察察。你说他们是去享受生活,快拉倒吧,什么,去思考人生,挑战自我。其中不乏逃避生活,逃避某种担当和责任。就这样应生了许许多多行业,什么攻略、最佳路线、此生必到的某个地方等。此乃是净化心灵,给灵魂洗澡啊。我去!登觉高大上了。除了佩服二字还有什么呢? 科举到了明代也一样,应生了许多的行业,考前必读,秋闱攻略,文章大猜想,怎么讨好主考官等等小抄书籍。还有更猛的,直接卖考题,不是八百八十八,也不是八十九十八,只要纹银八两八。 另有人会附耳过来道:“主考官是学生的亲戚,只要给银子,就能高中等等把戏层出不穷。” 做这种生意的这批人肯定不会普通百姓,没读过书做不了,读过书的人脑子转的比一般人要快,虽然没有在考场上发挥出成绩,可在这方面动的脑子层出不穷,多人组个团围在一起,专门钓没见过世面乡下来的考生,如果你好奇也围上去,就上当了,到最后其实别的人全是托。 除了这些小把戏,还有人专门售卖小抄的,其中把砚台里面挖空放入小抄,把短裤内里写满小抄,更有用老鼠须制成笔抄入而成了小抄,放在鞋内夹层里,密密麻麻一大叠,欢迎私人定制,只要纹银三两三。更有能说会道者,简称“资深玩家”,专门给你出攻略。 章子俊在家里正在接待便宜舅舅李福宽,“好外甥啊,这个,这个精盐的过滤,没有你专门弄的那个布袋子里的黑粉,尝起来还是有点苦涩味,不过比以前的没过滤过的不知好了百倍,你看能不能… … 。” 章子俊回道:“那个黑色粉,虽是用木炭制的,可是弄起来很麻烦,主要是没有柠檬啊,此柠檬是南方的一种水果,距京城万里之遥,所以京城没有卖的,不过有一个办法能过滤出无异味的精盐出来。” 李福宽连忙接道:“好说,好说,只要有办法,舅舅一定办到。” 章子俊长叹一声,制取精盐这个技术,少说能值千两纹银的技术转让费,当初是因为住你房,吃你饭不得意才弄出这个办法,现在就这样黏住了。 章子俊接着说道:“其实很简单,以前用的盐全是黑盐、赤盐、胡盐、柔盐、臭盐、石盐、伞子盐、木盐、蓬盐、崖盐。这些盐全是从土里、泥里、山石中取出的矿盐,那么舅舅可以不用这些盐,改用海盐,就是沿海灶户出产的盐,在经过粗石、细石、细沙,最后用多层棉布过滤后,就会得到精盐,不用那种黑色粉末,味道虽然不及,不过保证无异味、无苦涩,等同现在最好的井盐。” 李福宽道,“贤侄啊,就这样简单吗?” 章子俊回道:“然也!不过小侄另有一桩买卖,很赚钱,就怕舅舅不愿去做。” 李福宽听后大笑道:“什么买卖还有为舅不愿的,只要能赚银子,说来听听。” 章子俊接着道:“小侄制作出一个煤炉,能放在屋内,舅舅请看,把石炭做成这样的圆柱状,中间有许多孔洞,放在这个炉子中就能随便移动,做饭、烧水很方便,最重要一点可以不熄火,封火后到第二天,不用每次烧柴引燃煤块。” 李福宽看着廊柱下一只不起眼的“炉子”,嘴撇到了一边, 此炉子外面看着像木桶,里面是用黄泥烧制好的一个内胆,外沿垫入泥土而成,底下二根铁条,把带孔的煤点燃后放进去,最适合普通百姓家使用。 明朝的用煤,大多是炼铁,练铜这些工业用途,民间也有打铁铺烧煤,烧坑、火墙取暖用,可是小户人家全部用柴火,烧饭烧水,条件好的,做生意的客栈就用木炭取暖,尽管石炭比木炭便宜,可是有毒,要出人命,在明朝石炭并不流行,这就是使用方法上的问题,烧旺的煤炭直接在房内取暖肯定不行,可是在外屋用来烧水做饭还是值得推广啊。 另一个有利条件是在京城边上不远处就有煤矿,挖出来运到京城成本很低,烧炕取暖只要做好烟道不漏气,就不会中毒。所以在明朝就应生了一个职业专为大户人家“打火坑”。 市面上也有专门的煤店,经营干柴、木炭、石炭店铺。每到入冬大户人家能烧石炭(煤)、木炭等,中等户人家用火盆烧木炭,小户人家烧点柴火,普通百姓人家只能冻着了。 所以在明朝大部分人不知道用煤的安全,只是知道,此物燃烧后放出来的烟气夺人性命,也就一般人家用不了,不能普及。 而此煤炉子外面的木桶上,还写着一句话:“请在通风处使用。”最大的优点是可以搬来搬去,不用固定要砌一个火灶,占地不说,还要雇用人砌,砌一个柴灶可是一大笔钱,够买好几个这样的炉子了。 看着煤炉子里面红红的炭火,绿火从孔洞中串上来,李福宽有点心动了,看来这生意制作简单,可以尝试,如果能大卖就能狠赚一笔,要想一直做下去,别家也就会仿制出来,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石炭弄成带孔的。 第二十八章 榜下捉婿 这一次可不能白教了,得想法弄点银子出来,目前章子俊做的蜂窝煤的模子是木制,手工脱模而成,弄了半天才几十个,真要开作坊就要用铁件来制作模子,而且要许多排列,一次脱模起码也要十个起步。 所以除了原料就需要这样的铁模子,舅舅啊:“这是打制的图纸,这一张纸上是原料的配比,可要保密,很简单,煤块打碎,用石碾子弄成沙石状,黄泥百分之三十,余下碎煤粉即可。加入少量的水,黄泥是用作粘合碎煤粉不散,便于成形,所以要充分搅拌,此纸上是一台木制手摇搅拌的图纸。” 李福宽嬉笑着要接过这个制煤的方法时,不想章子俊一把按住道:“这生意舅舅要做也行,小子这里有二个分成方案且听之,其一,小子把这些方法全给你,出银三百两后,舅舅能不能赚银,小子不管。赚了是舅舅的,亏了也是舅舅的。 其二,小子把这些办法全给舅舅,怎么经营,前期本钱我不管,赚了银子我得二成,亏了我也不管,只能说舅舅不会做这生意,小子就把此生意最去寻别家做。” 章子俊原本也没想要做独家生意,关于制精盐、蜂窝煤、煤炉这些就让大明的普通百姓发扬光大去,不过现在家中没银,只想寻点银子花,为了能维持这个家,小门小户目前也要养活九口,没法啊! 最后李福宽还是扭扭捏捏地答因给出二成,要李福宽直接拿出三百两银子是不可能的,就当身上有这笔银钱,也不可能直接卖断,为了保险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口说无凭,还是签个协议吧,无奈啊,不是章子俊阴谋论,看谁也不保险,李福宽还是很尴尬地签了份明朝版“合同”。 又到了发榜日,章二宝首先按捺不住要去看榜,而章子俊不想去,能中是必然,万一不中明年再来,反正现在只有十七岁,所以章二宝带着章子雅去看榜,主要是借着看榜的名头,出去逛街,章子俊也不点穿。 每当发榜日,贡院门口早早挤满了人,一些挑担做买卖的也会摆出来,就算名、卖字画对联、各种书籍,吃的更多,各种小吃瓜果全来了,连只卖凉茶的也摆上了,好在贡院外场地宽大,可以容纳几千人,时辰到时,跟府试差不多,先出乙榜,能上榜的就是中了秀才别称茂才,得到秀才资格,是进入士大夫阶层的最低门坎。成为秀才即代表有了「功名」在身,在地方上受到一定的尊重,亦有各种特权。例如免除差役,徭役,见知县时不用下跪、知县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等等。 秀才中部份人是贫穷家庭出身,但是得到秀才功名不一定可以带来财富。只有生员资格的秀才并没有俸禄,若果未能通过之后的乡试中举,亦不足以为官。很多秀才在功名上未能更进一步,只能回乡以教书等方法为生。这些在经济上并不富裕,但在社会上地位稍高于平民的读书人被称为「穷秀才」。 而只有院试前三名者为廪生,后改为只有第一名为廪生,可获官府廪米津贴。乙榜上的全是增广生,得不到官府廪米津贴。 一般每一次院试得“秀才”者为一百六十至二百多名不等,就要看朝廷需要增减。 此次乙榜放出一百五三人为增广生,加上三名甲榜就是一百五十六人。这个比例还是很大的,全国加起来就会新出三千左右的生员,如应天府人数要比顺天府录取多,南方文人多,读书人多,取士人口相因增多。 院试的放榜基本跟府试差不多,差役只报甲榜名次,余下中不中榜还得自己去看榜单的,这样一来看榜的人数就会特别多,乙榜的放出,引起了一个高潮,看榜的人不单单只有赶考的考生,更多的却是一些前来凑热脑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有,最特别的就数一帮商户人家,另有一些大户人家的管事,这帮人来就是在看,哪一位考生长相、出身、贫富、已婚否等等,要是相中了,就会上前攀谈,“这位相公请留步,请问年龄多少?家住哪里啊?是否婚配啊?”如果回答满意,就会说道:“要是小相公愿意,家有小女可婚配给你。”如果有几家同时相中一人,就会竞争起来,只要这位相公愿意,十里红妆外加田地若干。发展下去,就死拉硬拽而去,这就是“榜下捉婿”了。 这个榜下捉婿在院试后就是“烧冷灶”,图的就是往后能在乡试中出个名次,此时先下手为强,把自家女儿嫁出去,也有一点赌一把的成份在里面,最差也就是个秀才功名,女儿嫁出去最低不会饿死。所以在院试时前来榜下捉婿的人家都是一些小门小户、中资人家及一些商户。 如果到了会试时中榜者,这些“榜下捉婿”者身份也会提高,连一些名门望族,大户商贾前来。因为会试中榜后就是进士了,具有官身了。 由于“翁多婿少”,“挑婿”的凶猛程度无异于“抢婿”,所以民间戏称为“捉婿”。 在科场选婿者,不乏“饥不择食”者,将习俗所重视的阴阳吉凶、什么生辰八字这些,家世背景等都抛之脑后,甚至是这位新及第进士是否还是单身都来不及考虑。曾有一个新及第的年轻举人,体貌亦不凡,为一权势之家看中,其家便派出十多个壮丁将青年簇拥至其家,该青年既不拒绝,也不逃避,而是欣然而往。不多时,一位着高官袍服的人来到青年面前,问道:“我只有一个女儿,长得并不丑陋,愿意嫁与公子为妻,不知可否?”此青年深深鞠了一躬,推辞道:“我出身寒微,如能高攀,固然是件幸事,要不您等我回家和妻子商量一下再说,怎么样?”围观众人见状哄堂大笑,随即散去。 有时年龄也是可以不考虑的。有一个叫韩南老的人,考中了进士,很快便有人来向他提亲,他并未拒绝,而是作了一首绝句“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 科举高中不但意味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往往也意味着贤妻美妾、事业爱情双丰。这是因为,“榜下捉婿”会让迎娶高门千金的洞房花烛夜在金榜题名后不久便接踵而至。 对于这种“榜下捉婿”的把戏,另有一种“榜前定约,榜后成婚”,这个就是“榜下捉婿”的升级版。 王生家资丰硕,良田千亩,某日,黄生员上京会试,路经王生家庄园,天色已晚求住宿一宿明日就走。王员外尽情接待,分外客气,不想第二天黄书生因连日赶路,染上风寒病倒,无法赶路,只能在王员外家留宿,等待病好。 王生不但热情,还为黄生员找来郎中,生养半月,总算康复,临别时又跟王员外约定,“君若登第,当以息女奉其箕帚。” 第二年,黄果中选,遂为王婿。 苏轼的恩师陈襄就写过:“山野贫贱之家所生子弟,苟有文学,必赐科名,身享富贵,家门光宠,户无徭役,休荫子弟,岂不为盛世?”也就是说,只要是读书人,不论你家有多贫贱,若是能够榜上有名,那么光宗耀祖,成为富贵之家必然是指日可待。 先登第、后完婚兼具榜前择婿与榜下择婿二者之长,但往往带来两大后患。 一、女方不能久等。又一书生孙愈与表妹王真真定亲,以“取乡荐”作为成婚的前提。但孙愈赴试“辄不利”,真真“亦长大,势不可复留”,其父不能看着真真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将她许嫁别人。 孙愈因此得下“相思病”,“吐鲜血数块而死”。真真每“垂泪”并“得疾”。 二、男方登科变心。如书生王俊民即王魁与桂英约为夫妻,并在海神庙前发誓:“吾与桂英,誓不相负;若生离异,神当殛之!”可是他中状元后,竟遵从父命,娶崔氏女为妻。桂英得知此情,悲愤交集:“魁负我如此,当以死报之。”当即“挥刀自刎”。这种方式后患无穷,难怪人们宁肯激烈争夺于榜下。 真乃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第二十九章 案首过年 甲榜的放出,引来了众人瞩目,能得院试案首,食禀生就逃不掉了,特别是那些穷苦书生翘首的愿望。 第一名赫然是章子俊,随后就看到红头插花衙役唱名人,在城中不断穿梭唱名,送红榜,全城达到了未有的热闹高度,自有爱热闹能吹嘘的书生道:“此人某在诗会上看到过真容,要说水平如何,也属一般,这一次运气好。” 边上另有书生道:“这位贤兄,此案首一般不一般某不知,不过能写出“一片二片三四片出来,也是一位怪才了。” 凡是放榜日,每一次都是这样,总有一批不中者,在一边呼天抢地,大骂不公。而另一边中榜者,“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呼朋唤友“醉仙楼”而去。 章二宝跟章子雅得知少爷、哥哥高中一甲头名后,逛街的兴味也就没了,匆匆赶回家去。等到家一看,门口自然围满了许多平日里不来往的邻居,报喜的衙差已经走了,看得出来地上有左邻右舍帮忙放过爆竹了,而章子俊正站在大门口在跟看热闹的人拘礼,杜壮、杜老翁在分发铜钱,前来的人都有,每人半吊钱(五个铜板串在一起),这些人在坊正的带领下,讨个喜,沾沾喜气,所以弄的很是和睦。坊中出了一名案首,特别是坊正亦有荣焉,所以特别来劲。也忘了前几月来差徭役时,眼睛长在额头上凶狠的气势。 现在章子俊考上了秀才,等于可以立户了,所谓立户就是可以在大门边上写上“章家”二字,这是有讲究的,在古代不是谁家都可以在自家门上写字的,当然了除了对联之类,有功名才能做匾,秀才的匾额是立在大门左右的,如果乡试通过就能挂大门上方,这就是古代的规制,当然了这个立户匾额不同于那些什么秋月春晓之类的彩口匾,也不同于商铺之类的名称,而是这家的姓氏,比如章子俊现在是秀才了,可以挂“章家”二字,如果中举,可是挂“章府”二字。 这匾额的大小有规制,字的大小也有规制,不是说有钱就可以任性的。 中了院试案首,又立了户,就会有许多的应酬,文人之间相邀同游、宴请、书会、一些官家举办什么请典之类,也会不时发来名帖请柬之类的去捧场。 这样一来就需要门房了,所以现在杜家老头成了门房。 又是一年了,对于章子俊这种小门小户来说,这年还是要过的,自从得了院试案首后,去各种场合应酬,棒场也认识了不少人,章子俊都是低调地应付着,其中还收到过李胜、曹衡的来信,可章子俊最关心的还是李福宽煤炉跟煤饼的生意,原因是家中的存银快要花完了。 到了年底总该结算一下了吧,所以一大早就去李福宽家中探个虚实,目前在一些杂货店里已经有卖煤炉子,分为二种,一种是放单只煤饼的炉,一种是三眼煤饼炉,李福宽自己也开了一个小店专卖此种炉子,加上卖煤饼子,生意做了多少章子俊不知道,就知道这生意还行,不温不火的,还看到过有些饭铺在大堂中间放着这种炉子取暖的,虽然冒出来的烟气不好闻,可放在这种畅开的空间中倒也不会中毒,增加了一点烟火暖气,对食客来说,多少也感受一点暖味,炉上放着一大陶罐,直把罐中之水烧开,冒出阵阵水汽。 此炉子主要的卖点还是因为小巧,便于移动,就跟火盆一样,所以还是会有人买,要接受一样新东西,总要花时间慢慢习惯。 年底盘账之时,李福宽早就算过了说道:“贤侄啊,你看炉子卖出去了许多,煤饼子也卖的多,主要还是刚开始做,城外又租了场地,开了一个工坊做煤饼子,除去这些前期投入,加上买煤的费用,就没剩多少利润,你的分成虽只是二成,可舅舅也没法给啊,等明年吧,明年肯定有利润了,就分红给你。” 章子俊一听,一把抓过账簿,慢慢细看起来,大致上一算,嘿嘿说道:“舅啊,当初合同上说,卖出多少里面就有二成是我的,所以我只算卖出,关于你老投入多少跟小子没关系,所以一共是三百三十七两四钱五分银,去掉另头不算我应得六十七两四钱银,这点银舅舅还是要照付,小子指望着明年的花销,做舅舅的总不能看着小侄挨饿受冻吧。不过小侄还是以为,明年最好加大产量,这种生意最多做三年,三年后就会有许多冒仿出来,到时可就不是舅舅一家独大。还有到时我就会给舅舅重新出点子,出图纸改进煤炉子的取暖办法,做到没有烟气的那种,可以放在屋内取暖用而不会毒死人。” 李福宽惊讶地看着章子俊,这小子算的够快,不用拨弄算盘子,几乎脱口而出就把百分比算出来了,再一想也是啊,人家现在可是案首了。 章子俊得了银子回家过年去了,虽然这一家子是个凑拢班子,对章子俊来说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要是连这个家都没了,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吗?那么这个穿越就太失败了。 章子俊是想家了,太想家了,穿越后这二年来,一直在各方算计中求活,可是今日特别想家,想穿越前家中的父母,所以在一间堂屋中辟了一处安放牌位地方,这些牌位看起来有点乱,有章之雅父母的,也有章子哲父母的,还有穿越过来后章家的全家足足八口人,唯独一个牌位写着2020字样,二宝跟子雅都问过,这是什么啊,好奇怪的字,章子俊回答说,这是神灵的符号,要是没有它,也就没有我了啊,可见重要性。 年三十夜,章子俊就对着这些牌位说了许多的话,什么以前的领导啊,单位的工作啊,乡下的父母啊,周围的村民邻居,工作中的同事… … 。 来到了明朝,以前生活中的许多规则就被打破,这里没有五险一金,没有交通规则,没有医保,更没有小区物业,不用银行还贷了,也没有花呗了。所有的心境放空了,人就像是一个空壳,需要新的生活来填补,不然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关于穿越者想的最多的是自己还活着吗?活在这样一个年代到底是为了什么?死了又会是什么样?内心的空虚是无法排除的,有时一觉醒来,像是出门在外旅游,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自己不属于这里的错觉,早先的各种新奇,与人交流的好奇,那种古仆的惊奇随着时间,慢慢变得平淡乏味,思念就像海浪拍打着沙摊,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直到自己心灰意懒,就好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都结束,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惊恐。 章子俊知道这样的情绪不能要,穿越前也看到过一些穿越小说及电视剧,全是很快乐地生活着,有些直接还改变了整个世界,什么成了国公,成了大将军,成了改天换地的人,家有三妻四妾,丫鬟佣人成群等等,可不知道,最难的是过自己这一关,这种思想上的落差,观念理论上的落差,生活质量上的落差会让人崩溃,可以说如果有一百人真的穿越了,三年内其中一半人会选择自杀,剩下一半人变成疯子,能坚持活下去的没几人,章子俊正在渡过这个三年中的最后一年,就看能不能平安地活下去了。 不光是自己这一关要过,更多的是外来许多因素,首先就是疾病,先有湖广衡州府大疫,冬至今春,雨雪连绵,兼以疫疠,衡州府周边所属一州八县,百姓死了一万八千余人,冻死牛三万六千余支。 接着陕西巡抚曹景奏:“西安、平凉等府,自正月以来不雨,四月雪霜,瘟疫死者二千人。“ 随后常州、镇江、松江各府瘟疫死者七万七千余人。 这些全是平时生活方式而引起的,随地大小便是常事,饮用不洁生水,瘟疫传播更快。 而朝廷有些官员又出幺蛾子令北京、南京市肆园场税悉纳钞,就是说凡去市场卖菜的小商小贩,全部要用现银交税,户部按月征收,商民以为不便,有人闭户不敢去市场交易,拔去园中蔬菜,伐果树以避税。 给事中陈嘉献言:“两京为国朝根本重地,不宜当岁歉之时,兴扰民之政。纵使钞法通行,而百姓已经民不聊生矣。”可景帝乃下诏令蔬果等暂免纳钞。 这些事,对于章子俊来说感受不到什么,可是这种天灾人祸不断地上演,带给每个生活着的人有朝不保夕的感觉,实乃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有一点对章子俊来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在闪亮,礼部会试复分南北卷,景帝曾诏命会试遵永乐年间旧例,不限额,不分地区。到了景泰二年(1451)会试,礼部方奉行,而给事中李侃抗争,以为不可,认为:“部臣欲专以文词多取南方人。” 意思是,南方文人多,这样一来取士就会全是南方人了。 刑部侍郎罗绮亦以为言。记部覆奏:“臣等所奉诏书,非从私请。” 景帝命遵诏书,不从李侃等议。到了景泰四年(1453),给事中徐廷璋又请依正统间例会试,景帝允准。 于是,景泰五年二月礼部奏请裁定,又分南、北、中卷。南卷包括应天及苏松诸府,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等;北卷顺天、山东、河南、山西、陕西;中卷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及凤阳、庐州二府,滁、徐、和三州。从此遂著为令。 这样一分,考取的机会就变大,全国分成了三个考场,各自取士,这一点对章子俊带来了不小的信心。 第三十章 落第秀才的白日梦(上) 那怕章子俊有作弊工具也害怕古代这样的科举,这哪里是在科考,简直就是在玩命,现在分成了三拨了,想必各地的考生也松了口气吧,就说说那些路远的考生,比如广东、陕西 、福建 、云南的这些考生,赶往应天府、顺天府、备考,就需要提前最少二个月启程,如果半道上生个病什么的,那就别想了,所以提前一年、半年的大有人在,这就衍生出一些江湖奇闻,狐怪传说,有些还被后人搬上了银幕、写成了小说,拍成了电视剧。 就有这么一件事,章子俊一看就笑出了声,很明显不知是那一位书生闲着没事或是为了生计,写一篇出来换点程仪,明显是假的,这不是聊斋么?可是在古人看来就是真实的,千真万确,真人真事。 为何古人要睁眼说瞎话,这是有原因的,每年赶考想鱼跃龙门的人太多了,从县试起,一路走来千山万水好不容易跟士大夫靠上了,只要再进一步,就是体制内的人了,可是残酷的搏杀后,往往只是百中其一,而剩下的全部成为落第,想想这个比例有多大,从而应生了白日作梦,天上掉馅饼的传说在这些落第书生中因应而生,所有的故事结局都是圆满收结,从另一种方式来满足落第后的不忿。 传统戏剧《追鱼》就是描写这样的故事,秀才张生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投奔从小订的娃娃亲,亲家王员外家去,王家碍着情面,把张生收留在王府一处破败后院中,放下话道:“要是张生能在会试中举,就跟牡丹小姐成婚,不然就退婚。” 此院落中一间茅草屋,一张书桌,一张床铺,一把缺了腿的椅子再也没有别的了,屋前有一水潭,名唤“碧波潭”,某日张生实在是郁闷,就对着水潭中的鱼儿说起了苦闷,把所有的槽心事说了个遍,还大骂岳父薄情寡义,又怨牡丹小姐情薄,最后又说道:“鱼儿啊,你那里也是冰凉的水府,我这儿是寂寞书房,咱们可是同病相怜,哀乎一声就回屋去了! 不想碧波潭中跳起了一尾红鲤鱼,冒出水面后立变成了王小姐的模样,正是张生订的娃娃亲,要成婚的未婚之妻啊,就这样“王小姐”跟张生在后院私定终身,红袖添香好不逍遥自在。 好事不长,日久后被王员外发现了,气的把女儿大骂一顿,可是女儿却说从来没去过那个破败院子后,也看不上那个穷秀才,王员外生疑,在某日月圆偷偷察看,发现那女子长的跟女儿牡丹一模一样,震惊之余闹上公堂,演了一出两个牡丹闹公堂的把戏。 故事这样编下去似乎有违圣人教导,让许多读圣贤书的人不喜,可是编这个故事的人明显是此中高手啊,利用春秋笔法,把情节推向高峰。 两个牡丹闹公堂后,一地鸡毛,观音娘娘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就派下天兵来捉拿鲤鱼精,这时,鲤鱼精才跟张生说道:“本是水府鲤鱼精也,怎奈见张生实在是运气不好,凭着才学早就该是状元郎了,所以才假扮牡丹前来私会,随后爱上了张生云云,” 张生听后好不感动啊,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对比两个牡丹,一个是欺贫爱富,一个是情深义重,没说的,哪怕你是鲤鱼精变的又何妨,正在此时,天兵下来了,弄出了一场鲤鱼精大战天兵的情节,这中间又穿插了许多鲤鱼精跟张生的生离死别,观音娘娘最也看不下去了,亲自下凡收伏鲤鱼精。 鲤鱼精求观音娘娘情愿拔去身上鱼鳞,抛下千年修行做个凡人,也要跟张生共度一生,好么又是一场拔鱼鳞的情节,痛啊,最后变成了凡人,结局就是跟张生夫唱妇随把家回,从此过上人间神仙一样的生活,我织布来你挑水,我煮茶来你吟诗。 情节发展到这里,但凡看过此书的落第书生,心中由然升起了无穷的想象… … 妙哉! 在这个故事中,满足了所有落第书生的向往,明知是假,也会当真,学生怎么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呢,羡慕嫉妒,最后恨啊,恨会试的失败,落第后的不满,要是谁说,这是个故事小抄之类的不能信啊,立马就会被嫌弃,非人哉! 接下去要说的是发生在景泰二年一桩“真实”的事。也是另一个白日梦,吴生赶考,路遇强盗,身无分文,夜宿寺庙,庙主对吴生说道:“施主这样身无分文怎能上京,还是先打工,弄点银钱也好当路费继续前行。” 一个秀才除了能写几笔字,实在是无一技之长啊,无奈之下答应了庙主一个差事,替人守坟月余可得三两纹银。 就这样庙主带着吴生去了委托的主家,一个大院,原主家早就人去楼空,在大院中有一新坟,庙主说道:“这个差事很适合你,你可以在书房内读书,一边读书还能守着此坟,两不耽误,只要每日去隔壁客厅烧柱香即可,满月后就给你酬劳,每日会有小庙送来斋饭,不必担心饿着。” 吴生一想很不错,就住了下来,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了三天,这一日,闲着无聊出门走走,就来到了后院的这坐新坟,一看墓碑上写着:“小女婉晴之墓”才知道原来是位小姐,年轻轻就这样死了实属可惜,哀叹一声后摇头而回,随后又来到了一处楼宇,抬头一看,上面匾额上写着“婉晴楼”,两边房柱上还有一首诗,左边上“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右边上“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不由感叹一声,妙哉! 出于好奇,推门而入,可能是久不住人,里面有些昏暗,闻着有股子霉味,不过到是还算整洁,看的出来,这是一间闺房,吴生有点不好意思,正想退出,眼角处瞟见墙上一幅画,画中一美女,走近一看,画中的美人眼中似乎很哀怨地看着吴生,又羞涩地表情,让人看了欲罢不能,心中由冉升起一种怜香惜玉感来。 吴生观画良久,决定把这幅美人画收走,挂到自己住处,这样可以每日相见,以美人画相陪也不失一种快乐啊。 不日,吴生在院落中散心,眼望满地落叶,才发觉已是入秋,西斜下的太阳把整院的树枝染成了金色,不由感叹起人生无常,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可是佛忘了还有一苦,书生科举之苦啊。 正在自怜自哀中,见到院内一位老妇在清扫落叶,就上前见礼,询问道:“婆婆是此家中人吗?”老妇没有搭理,自顾清扫,吴生见老妇不想答理自己,就想转身回书房,刚转身只听身后老妇说道:“知其乐,忘其苦。人生是一直跑下去的,没有终点,过去无始,未来终。只有了脱生死,才是终极目的,才有了自己真正的家,阿弥陀佛莲花开,极乐世界是我家。此位婉晴小姐就是这样啊。” 吴生一听,明显是说自己想不开,自寻烦恼,要知其乐,忘其苦才是。 吴生回道:“冒昧请问婆婆,婉晴小姐是怎么死的?” 只见老妇放下扫帚道:“病死的,可这病无药可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脱了生死,才是终极目的,现在才有了自己真正的家。” 吴生又问道:“婉晴小姐得的什么病,难道真的无药可医吗?” 老妇悠然一声长叹道:“这世上啊,有一种病能把好好的活人害死,就是”相思病,婉晴小姐就是得了此病,药石不医而死,可怜啊。” 吴生又问道:“婉晴小姐书香门第,花容月貌,是那位公子王孙嫌弃她?” 那老妇回道:“婉晴小姐的相思病,要是能知道是谁就好了,可偏偏害她的人是在梦中,自从婉晴小姐做了一个梦后,就茶饭不思,无人知道她梦中的人是谁矣。” 第三十一章 落第秀才的白日梦(中) 做了一个梦,得了相思病,有没有搞错哦,这世上那有这样的事?其结果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无不让人唏嘘一番。 吴生带着无比的惋惜回到了书房,正要作一篇文章时,却发现挂在书房墙上的美人画似乎有点不一样,所以起身近前细看,发现画中美人的发髻上多了一朵黄色小花,而美人的手上也有一朵小花,手臂的位置也就些许不同,再观画中人物神态,到是没变,还是一付欲说还羞状。 吴生很是诧异,这是何故,难道自己看错了?就转身去拿油灯再细细看看,又摸摸画中发髻上的花朵,此时正好庙主差人送来斋饭,就出去拿饭盒。古人的饭盒叫食盒,食盒材质多样,有木盒、漆盒、藤盒、瓷盒、珐琅盒,不少还有把手,且做工精巧,庄重典雅,滴水不漏。不但能装饭菜,还能放卷轴、笔墨、梳子、镜子…… 文人雅士出游的食盒里,除了吃的,还会装上笔墨纸砚、书籍手稿。有时候,甚至会装上贵重物品。 古人食盒的规格很多,大概可以分成捧盒、攒盒、提盒三类。而吴生的食盒有点简陋,是用竹编的,要是不分层数,到像只篮子,今天的斋饭上层一大碗米饭、一双筷子,下层是一碟青菜油豆腐,最下层一小碟子里放着一小块红色腐乳,这就是每日的斋饭啊,生活的清苦不说,虽是斋饭,却能垫肚,观这庙主也是良善慈悲为怀,吴生也不好说饭菜太差之类的话,人家又不收银钱,白食再抱怨实在不忍。真乃是“先君不以其道终,则子弟不忍即位也。” 接过提盒,懒散散地回到书房,就在书桌上就食,刚吃了一口,再拿眼去看墙上的美人画时,吴生惊呆了,饭也不吃了,立马跑上前去再看画轴,随后又用手去摸上面的画,却只是一片空白,难道画中美人会跑不成。 美人在画上消失不见了,让吴生好不惆怅,是夜不想吴生病倒了,直到第二天,庙祝来送斋饭时才发现吴生病了,卧床不起,赶紧请了郎中诊治,经郎中把脉诊治后,直摇头说道:“此病不是病,而是害了跟这主人家小姐一样的“相思病”,想那小姐当初得病时,也是老朽前来诊治,从脉象上来看一模一样,得这种病最好的药医是找到那个人,这相思病不治自愈。 哎呀,这可难为了庙祝,上前询问病中的吴生,只见双目发呆,语无伦次。难道此病还会传染?看来此处是凶宅无疑。先有婉晴小姐得此病,后有吴生也得此病,如何是好?正当庙祝在屋外急的团团转时,郎中说道:“先把吴生抬回庙中去将养吧,离开此地说不定会好转。”庙祝无奈,自己好心给吴生找了这份差事,结果到是害了他,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吴生,可是不管众人如何,病中的吴生仿佛力气很大,刚把脚抬到床下,结果吴生又缩回了床,不愿离去,最后庙祝只能放弃,等明日多叫几个人过来,就这样无奈而归。 到了次日徬晚,躺在床上的吴生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画,咦!美人不就再画上吗?这一看吃惊不小,自然一轱辘起床,看着画中的美人,好像画中美人又有变化了,眼中不见了羞涩,却是一种哀怨,手中的小黄花不见了,换成了一方手帕,手帕上还有细小文字,吴生拨亮油灯凑近细瞧,“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哎呀!此画中美人是有灵性的,正跟自己交流呐!此时的吴生不是感到奇怪,也不感到害怕,而是从心底冒出一种莫名言状的激动,难道画中美人就是得“相思病”的婉晴小姐吗?难道梦中见到的那人就是小生自己吗?难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的巧合,在此地跟美人相见,想到这里后对着画中美人说道:“小生吴生上京赶考,路中遭遇山贼,不想误入此地,如果画中美人就是婉晴小姐的话,就托梦小生吧。正当吴生念念有词时,抬头一看画中美人又不见了,画中只留下一方手帕,上面的字也换了,惊奇之余,吴生又细看手帕上的字才得知,画中美人就是婉晴小姐啊,“一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独处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心如霜。” 哎呀,这是在抱怨我啊,来的太迟了,现在已是孤坟一座,再度相逢时,你却不认识我,等你等的好心痛,这一年来已是心凉了。 吴生一整晚对着画,又是感叹,又是作礼,又是呼唤,弄的像个疯子一样。 第二天,庙祝叫来了几个力气大的香客赶来帮忙,看到吴生正在书房外吟诗作画,这样的变故又把庙祝给惊到了,上前对着吴生道:“阿弥陀佛,看来病好了,昨晚吓煞老朽了。” 吴生行礼道:“麻烦庙祝了,小生这厢有礼,昨日偶感不适,睡一晚病就好了,劳烦费心了。” 庙祝一看确是好了,也就放心离去,吴生给自己画了一幅像,画中吴生手拿手帕作施礼状,写词道:“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意思是说水会流向低洼潮湿的地方,火往干燥的地方燃烧;龙的身边向来云雾缭绕,虎的周围不会风平浪静。比喻事物之间的相互感应,你我之间也会相互感应啊。 把画好的画,挂在美人画的边上紧挨着,这一挂,可不得了,突见美人画中映出一首小诗,吴生观之,轻声念道:“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意思是落日里寒鸦归巢,一片伤心景色。只有池塘柳树发出嫩绿的新芽显出温柔情景。如果不是眼下亲自感受这离愁别恨的苦楚,根本不会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人伤心白头。 离肠寸断,泪流难收。怀着相思之情,又一次登上了小红楼。明明知道你我已被山峦所阻隔,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靠在栏杆上,一直凝望而不能罢休。 两幅画紧挨在一起,可还觉得离你有多么地遥远,在不知不觉中,吴生仿佛自己从躯壳中脱出,回头一望自己也成了画中一人,在这里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有婉晴小姐相伴足矣。 故事说到了这里,就看出许多落第书生们把自己的心路历程用暗喻的手法表达在故事情节中去了,首先遭遇山贼,流落寺庙,就是说十年寒窗上京的路有多么地艰难,暗喻上京前的县试,府试、院试后就像遇山贼那样被抢掠一番,已经筋疲力尽了,为了前程不得不替人守坟,随即来了一个春秋笔法,找到了自己向往的那个人,什么科考一切全是假的,不如跟自己心爱之人共渡一生来的爽快,把落第后的不快寄托在一种虚无缥缈之间,成就一段佳话。 每年科考后,就会生出许多“佳话”出来,而以上这二个故事具有代表性,受到落第书生们的追捧。 章子俊可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就这些可笑情节,不就是才子佳人的一套把戏吗,可要知道,在古代没电影,没电视,没画册像这样的故事情节已经不得了,要看这样的书还是手抄本,看得不亦乐乎。 一部《聊斋志异》足够说明了,内容里面有一大半全跟落第书生有关。不过景泰年间,可没有这本书,可是编故事的人却很多,为以后蒲松龄写书提供了不少的素材。 章子俊似乎感悟到了什么,灵光一闪好办啊,往后没银子就写《聊斋志异》,咱不写《红楼》这个被以往的穿越者全写烂了,就写《聊斋》了,到时卖给书商,说不定能帖补家用。 嘿嘿!把聊斋里面的许多情节组合成一部,什么《画皮》《兰若寺》《壁画》《莲香》《聂小倩 》《连城》《宦娘》《宁采臣 》等,统统连成一本。 如果真要写,就要找个枪手,还要化名不能自己写,写这种话本对自己前途不利,可能是一条财路,也不能莽撞。 章子俊在石板胡同生活多年,也成为了坊间名人雅士,每当过年过节或是别家需要写点什么,总会找上门来,平时还得去县学上课,因为秀才为了保证学业,每年都要在县学里面考一次资格赛,到了景泰年间变成了交银两就能保持名次不变,这也是县学里面教谕的主要收入之一,提学官每隔三年也会来普查一次。 第三十二章 落第秀才的白日梦(下) 秀才也不是好当的,如果每年“考核”通不过,也会降级,压力山大啊,使银子当然好,可也有许多穷秀才,落魄书生啊,随后就传出了许许多多的白日梦,考场作弊风险太大,那就用神神叨叨的狐怪出来了。 有一书生,名曰赵庆,自幼聪慧,为人仗义敢言,无奈时运不济,两次进京赶考,都名落孙山。 这年,又逢大考之年,他筹集盘缠,辞别妻子,踏上了进京赶考之路。这日,他途径涿鹿县,因着急赶路,他向村民打听到近路,不料却迷失方向。眼看天色已晚,正好前面有一片山林,于是他便在一棵大树下,打扫出一片地方,铺上被褥,打算在此过夜。 睡到半夜,他被一阵嘤嘤的哭声吵醒,他起身仔细观瞧,接着朦胧的月光,他发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有一白衣女子正在哭泣。他走过去,说道:“这位女子,半夜三更,不在家休息,何故在此哭哭戚戚。” 那女子没有说话,却对赵庆躬身施礼道:“先生莫怪,我本是在此棵大树下吊死的一个孤魂野鬼,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害死,却无人替我伸冤,所以哭泣。”虽然赵庆胆大,却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问道:“你有何冤屈,不妨道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那女子说道:“我本是涿鹿县吴家庄人氏,名叫吴菊花,一年前,到涿鹿县去赶集,不料被本县县太爷之子张子文调戏,并把我掳回县衙,百般糟蹋,玩厌后,又把我遗弃在在这里,我又羞又气,遂吊死在这棵树下,由于我怨气太重,入不了阴司,不能转世投胎,所以在此哭泣。今晚先生夜宿此地,我看先生一身正气,所以现身,希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赵庆说道:“我本是一书生,如何助你?” 那白衣女子说道:“此地山神告诉我,先生此去,必定高中,只希望先生回来彻查此案。” 赵庆还想细问,那女子却说道:“如若有缘,我们日后还会相见。”说完,就消失了。 一个月后,赵庆到京城考试,果然高中状元。应他所请,皇帝任命他为八府巡按。负责巡视冀州一带的冤假错案。 赵庆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到涿县调查此案。他首先来到曾经夜宿的那片树林,果然在大树下找到一堆白骨。然后又抓来县太爷的公子追查此案,张子文是个软骨头,几大板下去他便供认不讳。赵庆便把张子文打入死牢,秋后问斩。张子文的父亲张县令纵子行凶,革职查办,财产没收。 赵庆收敛白衣女子尸骨,送到吴家庄,把她葬入了吴家坟茔。又从张县令那里缴获的赃款中,拿出纹银三百两安抚了吴菊花的父母。 一年后,赵庆官至御史中丞,他的妻子也身怀有孕,正是双喜临门。妻子十月怀胎,产下一女。那女子的眉眼竟和那白衣女子有几分相似。赵庆这才明白“如若有缘,日后还会相见”这句话的的含义。 看看这种故事起码满足了那些落魄书生的内心读白,只要考上,就能当官,故事中一下子做了“八府巡按”,八府巡按可不是新科取士能当的,《明史》记载:“北直隶二人,南直隶三人,宣大一人,辽东一人,甘肃一人,十三省各一人。” 整个大明没几人,不是说八府巡按官职有多大,相反只是一个七品官职,可权利不小,也就是说,实际中的八府巡按就是监察御史,官职并不大,在明朝都察院下倒是有十三省巡按一职全称为巡按御史,正七品。人们之所以在戏剧中赋予“八府巡按”以巨大的权力与威名,应该是受了“巡抚”一职的误导。 戏剧与小说是诞生于元明期间的,而巡抚一职最初就是设于明代。巡抚是明清时地方军政大员之一。又称抚台。巡视各地的军政、民政大臣。清代巡抚主管一省军政、民政。以"巡行天下,抚军按民"而名。而以“八府巡按”为代表的巡视和御史在历史上延续了上千年,只是后来随着明清市民文化兴起,戏剧、小说等文学作品大量引用时,将“巡抚”误用,才生造出了这么一个官职。 像这种奇奇怪怪的白日梦有许多,在随后天顺年后,科举越发严苛,要在科举中成名,越发困难,随即大量的奇遇、狐怪传说因应而生,到了明朝末期出了一位蒲松龄后,归纳成书,成为一本奇书。 自古以来,许多书生希望能有艳遇,聊斋志异上便有诸多书生与狐仙的故事。可有的时候,艳遇不一定是好事,甚至是件要命的事情。 在江苏桃六合叶山脚下有一户沈姓富室,家中只有夫妻两人和一个独女。眼看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老两口又不愿独女外嫁,于是便想招一个漂泊于此地的文弱书生作为上门女婿。这书生姓于名逊,本是扬州人氏,因在此地投靠亲友不成以致衣食无济,无奈之下便设了个私塾以教书为业,挣点微薄小钱只够糊口。沈家因经商之故素来富足,偶然有一次见到于逊,觉得他不仅儒雅俊秀谈吐非凡,为人也很老实厚道,况且恰好又是孤身一人,便起了招婿之心。 于逊此时正是穷困潦倒,眼看沈家条件也不差,若是做了上门女婿自然是衣食无忧,于是便顺水推舟点头同意了,沈家老两口见他应允下来,心中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则了一个吉日让他们拜堂成亲。而他的妻子沈氏年轻靓丽,精于书画擅长琴棋,平时也很喜欢装扮自己,而且遇事非常有主见,自和于逊成亲之后两人琴瑟和鸣,时常花前月下品诗论词,家中的亲戚朋友都对他们羡慕不已。 有一次两人无事家中鉴赏沈父所收集的古玩,于逊连着看了几个觉得品相都很普通,于是便开玩笑说岳丈的眼光不是很好。沈氏听罢却不以为然,对夫君道:“这些自然算不得珍品。但你可知我家有一个宝贝,好像是一面古镜,据说是唐朝传下来的,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看过。”于逊听罢心中大感好奇,几次想让岳丈拿出开开眼界,没想到沈老头却总是推三阻四顾左言他,就是不想让他看。可是沈家就在一个晚上失窃了,家中所丢的财物虽不算多,只是这枚古镜居然也被连着一起偷走了。 沈家上下都觉得此事很奇怪,于逊夫妻俩甚至私下议论盗贼是不是知道她家有这样一个宝贝,所以才专门为此而来的,唯有沈家老两口不以为意,似乎一点都不心痛,反而对他们道:“丢了就丢了,权当破财免灾。”小夫妻两听了虽觉奇怪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数月过去,一日于逊去集市上帮妻子购买水粉胭脂,买完之后正准备回家,忽见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头挑着货但站在街旁,但上所售货物居然全是镜子。于逊此时反正无事,于是便上前随意翻看,发现其中有一枚镜子虽是青铜斑驳造型古朴,但镜面却依然平滑如水光可鉴人,看样子是个古物,他便问了问这面镜子所售几何。老头回答说只需一百文钱,于逊听罢二话不说当即掏钱将这枚镜子买了下来。待回到家中一看妻子沈氏正好坐在窗前对镜梳妆,于是他便将买来的镜子拿出远远扔给妻子,口中笑道:“你家只不过有一个破镜子就当做稀世珍宝似的,连让看一下都不肯。我今天却刚好在集市上看见这面古镜,实际只值一百蚊钱而已,就这仍是无人问津,最后还不是让我买下来了。” 其实于逊根本没见过这面镜子,此时只不过是开玩笑想把沈氏骗骗。不料沈氏伸手接住镜子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她又将镜子翻来覆去仔细查看一番,忽抬头对于逊惊声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家中的这枚古镜,但是曾听我父亲说过它的样子和上面的纹饰。眼前这面镜子和我父亲所言一样,莫非这就是我家被盗之物?” 于逊一听此言当即愕然不已,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巧合之事,他不敢隐瞒,便将买回镜子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氏。沈氏听罢也很诧异,急忙拉上他来到集市上找那个卖镜子的老人,可是说也奇怪,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老头居然就不见了,消失的是无影无踪,夫妻二人彼此都是满腹狐疑。待回到家中沈氏又将镜子拿在手中顾影自照把玩不已,忽见镜中除了自己的模样之外,还有一个淡淡的人影。见此情形她心中吃了一惊,急忙将镜子举到眼前仔细一看,只见镜中似乎是个妙龄女子的身影。只见这女子一头乌发身姿婀娜,背对着自己站在镜中。沈氏一见大惊失色,口中不由惊呼一声道:“这是何人?”话音未落,忽听镜中也传来一声惊呼道:“这是何人?”语音清脆娇嫩,甚是悦耳。沈氏尚未回过神来,镜中人又道:“我是郎君的姬妾啊,现在应该让我参拜您了,否则的话您这醋娘子岂能相容于我?”听罢此言,沈氏更是大为惊骇,她立即将镜子扔在地下惊叫道:“可吓死我了!”没想到镜子落在地下也传出声音道:“可摔死我了!”于逊在旁眼见如此,心中惊诧万分,壮起胆子将镜子从地下捡了起来,拿在手中小心观看,想看看镜中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料他刚将镜面转向自己,赫然发现镜中居然是个年轻女子,这女子身着粉色古衣,乌云高耸眉目如画,肩窄腰细楚楚动人,和自己的妻子是环肥燕瘦不相上下。 于逊看见镜中之人既非妖怪也非鬼物,却是一个如花似玉般的美女,心中不禁惧意稍减,于是大着胆子问道:“不知您是哪路仙人?”镜中之人轻启朱唇对他嫣然一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我是五代时朱全忠的一个宠姬,朱全忠死后,我也随之死于乱军之中。后来有一个得道高僧,用我的血铸成了这面镜子,所以我的魂魄也随之附在了这枚镜中,至今已经快千年了。我听说郎君是个风雅之人,所以特来毛遂自荐做您的姬妾。”沈氏在旁耳见此言,心中仍是惧怕不已,于是战战兢兢的问镜中人道:“你该不会带给我们什么祸患吧?”镜中美女说道:“我怎么会给你们带来灾祸呢?我只是带给你们欢乐的,而且又不会和你争枕席之欢,你就放心好了。”于逊听她说罢,又问她道:“那你有什么本事可以为我们娱乐呢?”镜中美女答道:“我自小便习歌练舞,可以为你们助兴。”于是她让夫妻俩坐在床上,将镜子放在床边让他们观听,接着便引吭高歌起来。其声音虽然听起来娇柔细嫩,但是每到音调高亢的时候却感觉到整个屋梁都在为之振动,加上曲调也很优美,夫妻俩一时听的是如痴如醉。 正在这时,镜中美女忽甩袖作舞,一边唱歌一边跳了起来,于逊二人正看得聚精会神之际,弯腰提足媚态百生,歌曲也逐渐变成了靡靡之音。夫妻两人看着这旖旎之态,不觉欲心大起,将镜子置于旁边而不顾。行那欢好之事,完毕再看镜子,镜中美人已歌止舞停,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如同沈氏初次看见的那样。夫妻两人都觉得这镜子确实是一个宝贝,便小心的收藏起来,自此以后每天都要拿出镜子欢娱助兴,逐渐习以为常了。 可这于逊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身体哪能经得住这日日折腾,不到半月就得了重病,形销骨立气若游丝,沈家请来几个大夫都说是,阳衰精疲,个个束手无策,眼看就要不行了。沈老头心中非常疑惑,就让老伴去问女儿,沈氏眼见夫君命在旦夕,不由心中悔恨不已,这才向母亲一五一十的道来。沈老头听老伴回来一说,心中当即便已了然,于是将女儿叫来,让她马上把镜子交给自己。 沈老头这才对她说道:“以前我从不让你们看这面镜子,就是因为这个镜子里有妖物,专以媚术惑人淫邪吸人精气,不知道的人屡屡被她妖祟而亡。我沈家祖上自得到这面镜子起就知此事,所以历代均将此镜封存。为父几次都想将它毁掉,但是因为这是祖宗所遗之物,一直心中不忍,不料这次还是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灾祸,好在此时告诉我还不算太迟。”说毕便命家人取来一个水盆,先将盆中注满清水,然后把镜子平放在水面上。说也奇怪,这镜子在水中居然不沉,依然浮在水面上。沈老头点上一只香插在盆前,口中喃喃有词,不到片刻,忽见盆中之水慢慢翻滚起来,过不多时似乎已经沸腾,又见古镜之上有数道蒸汽形成一个圆柱直达屋顶。眼看水雾越来越大,沈老头又大声念得几句咒语,忽的双手一挥,水雾都落在了镜面之上。沈老头将镜面上的水倒入一个碗里给于逊喝了下去,当天晚上他的病就大有起色,接着又让大夫开了几剂补药给他慢慢调养,这样过了两个多月他才逐渐恢复了健康。而古镜自此以后也被沈老头锁在铁盒之中收藏起来,等他死后这面镜子就再也不知所踪了。 像这样的故事,在民间许多,一些茶楼酒厮里面有说书的也会说上几夜,引得落第书生解个寂寞。 第三十三章 徭役猛如虎 就说在城南外有一户张姓人家,家中人口多,每年的徭役,派丁压的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找个有功名的人家依附过去,把家中的儿女送进大户人家来逃避杂役、徭役等。 在京城官宦人家不缺长工佣人、丫鬟,所以依附的对像就瞄准了新科举人,大户秀才,就说章子俊家中的杜家,家主得了秀才功名后,最开心的就是杜家人了,先前是雇佣关系,随后就成了依靠关系了。 “公子”“公子”!随着门房杜老头的叫唤,领进来一大家子人,要找家主,来的正是南城外张石头家,俩口子领着儿女前来依附,说是只要能给口吃食就行,还能帮主家干活。 章子俊最见不得这种事,好像自己成了地主老财周扒皮,望着这一大家子足足六口人丁,张石头才四十多岁,看上去已苍老不堪,生活的压力可想而知,可是收下吧,养不起这么多人,章子俊目前也是在勉强度日,没法只能心硬着回绝。 “老伯,学生也是度日艰难,实不敢相留,还是去别家看看吧!”章子俊好言相劝。 最后张石头夫妇坚持把大女、二女留下,带着只有五岁的小女及三岁的小儿去别家碰运气了,就这样走了,弄的章子俊目瞪口呆,莫名家中又多了两人,询问两女叫什么名?几岁了? 又让章子俊吃了一惊,大女叫大大,十四岁,二女叫小二,十二岁,全是面黄肌瘦像二只小鹌鹑,很明显这样的名字就小名,在家中张石头夫妇使唤的名字,既然来到了章家,还得重新取名,叫什么好呢?梅兰秋菊?幺鸡发财白皮?春夏秋冬?想了好久,章子俊才道:“就用琴棋书画吧,大女以后就叫雅琴,给自己当丫鬟,二女叫画屏给之雅做丫鬟,吩咐二宝带着此两女去买两套衣服,内外全要换新的,买好后就去洗浴,把身上的衣服烧掉,千万不能留着,这一点很重要,章子俊是怕疫病啊,以后同处一屋不得不防。 为何此时徭役这等厉害,主要是朝廷徐有贞在治河,广征徭役,人数达五十万人,景帝以沙湾屡塞屡决,命徐有贞(即徐珵)为佥都御史,治理沙湾决口。 徐有贞至张秋地方,上《治河三策》:置水门,开支河,浚运河。督漕都御史王竑上书,以“漕渠淤浅滞运,请亟塞决口”。 景帝敕令徐有贞如王竑所言行事。可是徐有贞有自己的想法又奏:临清河浅且旧,非因决口而塞。漕臣只知塞决口为急,却不知秋冬虽塞,来春必再次决口,徒劳无益,臣不敢邀近功。 景帝一想,言之有理啊,就从了徐有贞乃越过济、汶诸水,沿卫、沁,循大河,相度地形水势,上言:“黄河自雍至豫,防护益坏,水势既凶,由豫至兖,土益疏,水势更猛,而沙湾之东所谓“大洪口”者,正当其要冲,故在此决口,夺济、汶诸水入海之路以去,诸水从之而泄,堤崩溃,渠淤塞,涝则溢,旱则涸,漕道因此而阻。 如突然筑堤阻之,则溃者益溃,淤者益淤。今请朝廷允许先疏其水,水势平乃治其决口,决止乃疏通淤塞。 于是徐有贞设渠以疏导,内倚古金堤以为固,外恃梁山泊以为泄,又置上下二闸以控制之。凡河流之旁出不顺者,筑九堰以为屏障。堰各长万丈,高三十六尺,厚十尺,栅木络行,实之以石而关键外用铁。 此徭役已经波及到了京城了,张石头一家只要被征,等于全家饿死。难怪张石头夫妇狠心留下两女,拔脚就走,说起来哪个父母会这么忍心,只要能留下就是在自救,章子俊也不坚持了,现在自己比张石头家要好一点。 而朝廷新的徭役又要开征了,需共役夫五万八千多人,耗五百五十余日。景帝赐其渠名曰广济。又疏通漕渠,北至临清,南抵济宁,建闸于东昌者共八个,用王景制水门法以平水道。而山东之阿、鄄、曹、郓间,田出沮洳者百数十万顷。自沙湾之决垂十年。 多事之秋啊,一边广征徭役,一边官员夹私,总漕左副都御史王竑奏陈:“原定南京马快船不许附带私货及往来人等。近来公差官员往往私乘,又挟带私货以行。乞通行等约,违者治罪。其掌船官吏妄自应付者,一律治罪。” 景帝一听,这样下去漕运要变成私运了,责令都察院集议,出榜晓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给事中林聪以灾异偕同官条上时政八事,杂引五行诸书,累计数千言。说道:“绝玩好,谨嗜欲为崇德之本,而修人事在于进贤退奸。武清候石亨、指挥郑伦,身享厚禄,而又多次奏求田地,百户唐兴之田多至一千二百余顷,宜为限制。其余所言“罢斋醮,汰僧道、慎刑狱,禁私役军士,省输班工匠”等等。 这些事其实皆切中时弊,此建议就在朝堂上推来推去数日,原因是给事中林聪把枪口对准了武清候石亨、指挥郑伦,这两人仗着京城保卫战有功,权势愈大,实际上老臣、重臣跟年轻后辈思维方式不一样,年轻后生可以一死博忠名,就像这位到处放炮的林聪,但老臣、重臣需要对政局的稳定负责,如王直、于谦、胡濙、王文,实际上此时景泰帝已经不信任于谦了。于少保已经是如履薄冰,他的亲信、部下开始与他避嫌,他的处境就像当年的刘伯温一样,于少保独立的操守似乎不适合这个官场。 起因就是从景泰帝朱祁钰随着自己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胃口才越来越大开始。最初即位时,景泰或许有战战兢兢替哥哥收拾烂摊子的心理,等到击败瓦剌,稳定局势,开始有意识的打击正统帝朱祁镇的影响。 把太上皇的影响降到最低点时,景泰自然想到,自己兢兢业业的治理天下,皇太子却不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要自己忙碌一生,给他人做嫁衣?因此,景泰帝决意换太子,当初土木之变时,仓促之间,景泰能够登上帝位都是意外之喜,自然对立侄子朱见深为太子没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朱见深是经过太后钦定的,名正言顺的,不好开口易储啊! 可是到了后然,权力稳固,景泰帝采纳太监王诚和舒良的计谋,先收买内阁的阁臣,文渊阁诸臣陈循、高谷各赐白金百两,江渊、王宁、萧镃、商辂各赐五十两,“以缄其口”。什么意思呢?就是皇帝赏赐大臣白金一百两、五十两不等,不是让他们开口拥立换太子,只要求他们到时候保持沉默就好了。 正当景泰帝苦恼没人开口提议之时,广西思明州一名犯了法的土官黄某,上书请求易储,以永固国本。真是想瞌睡有人递枕头,景泰帝兴奋不已,感叹:万里之外,乃有此忠臣。当即就下令赦免黄某人的罪名,并把他的奏折交给群臣讨论。 当时的大臣包括于谦看到黄某人的提议都是愕然的,那些之前接受赏赐的大臣大概都在心里骂娘,大家都认为易储是不对的,但没有一个人敢公开说是不对,都是迟疑不语。 随即司礼监兴安厉声说:“东宫易储,势在必行,同意的就签字,不同意你别签字,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许首鼠两端!” 于是,大臣们没有一个违抗圣意的,东宫易储就这么简单解决了。胡濙等九十一人联名上奏请依黄某人所奏,易储,景泰帝大喜,还假惺惺说什么不敢自专,问皇太后的意见,孙太后能说什么呢?无奈懿旨:“只要宗社安,天下太平,当顺人心而行。” 唉呀呀,景泰帝只当孙太后同意了,喜悦之情无法抑制,当天就急不可耐的设置东宫属官,任命阁臣兼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并领双俸,六部官员任太子宾客、詹事府少詹事,这是要把朝臣一网打尽的节奏啊,把朝臣都和新太子捆绑在一起,景泰这做法也是醉了。 景泰三年五月初二,正式宣布废皇太子朱见深为沂王,立皇子朱见济为皇太子,并昭告天下:父有天下传之子,斯固本于万年。 随即大赦天下,让百官朔望朝太子,并赏诸亲王、公主及边镇文武内外群臣有差,之后又赐阁臣陈循等黄金各五十两。 在朱见济正位东宫后,景泰帝对文武官员包括僧道官员、监生及顺天府学生都有赏赐,可谓见着有赏啊,并为朱见济举行盛大隆重的加冠仪式,东宫生日那天又安排百官朝贺。 如此煞费苦心为突出儿子,可惜好景不长,在景泰四年十一月,才当了一年多太子的朱见济夭折了,虽然代宗在废立继承人的问题上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裂痕已经产生,表面的平静下不安在加剧,野心家开始蠢蠢欲动,敏锐的人也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 现在新太子死了,景泰帝如遭雷击,他虽然不到四十,但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从这一刻起他的身体就开始差了起来。他也许已经预见了结局,但只有束手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时局已经微妙到了极点,空气在凝结,再傻的人也能捕捉到那微妙的气息,但这些久经宦海的饱学之士们却仍在谨小慎微、仍在患得患失,机会就摆在眼前,一旦你抓住了,或许会丢掉性命,或许会伤残,但你会青史留命。 不怕死的来了,御史钟同、礼部郎中章纶、太常寺少卿廖庄、礼部郎中孟玘相继上书要求景泰帝复立英宗之子朱见深为太子,三人皆被杖责,钟同当场被杖毙,在这种严峻形势下,朝中其他重臣如王直、于谦、胡濙、王文也私下里向景帝进言要求立朱见深为太子,但都被景帝斥退,这些重臣也是无可奈何。 第三十四章 乡试 丙子年,按制逢子、午、卯、酉年为乡试大比,两京一十三省首府都要为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而忙碌起来。 乡试试场设在各省省城,即布政司衙门所在地,南北直隶的试场分别设在应天、顺天二府,即京城、南京。考试之前,各布政司及二京府均聘请主考官二人、同考官四人。主考官的职责是出题、审卷、决定录取名单、排定名次并上报礼部,同考官则负责协助出题、审卷。 八月初,各省乡试如期举行,顺天府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规制自然最高,两个主考官的分量都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分别为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读刘俨、左春坊左中允兼翰林院编修黄谏。 章子俊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次大比,如能考中,就步入了这个时代的特权阶层,只要想过平安生活,远离朝堂上那些是是非非,最无受冻挨饿的可能,章子军没有赶上景泰四年的乡试,直到景泰七年,乡试是每三年举办一次。 乡试又称“大比”,定在子、卯、午、酉年秋八月进行,故又称“秋闱”。参加乡试的人员有两种:一是在校学生,即国子监监生和府、州、县官学就读的生员。但生员必须是在按察司提学副使主持的科考中获得一、二等的“科举生员”。二是“充场儒士”。在明代,未人政府各级学校的读书人称“童生”,他们中的一些人经特别考试,可获准参加乡试。乡试参试名额与中举名额大致为三十比一,即录取一名举人,参试者约为三十名。“科举成式”还规定,学校教官、罢闲官吏、倡优之家以及居父母丧者,不许参加乡试。 除主考、同考,还要组织一个乡试管理班子,这个班子由提调官一人、监试官二人、供给官一人、收掌试卷官二人、弥封官一人、誊录官一人、对读官四人、受卷官二人、巡绰搜检官四人组成,另有办事人员及号军若干。 主考、同考官及有关人员应提前两天进入考场,实行“锁院”。锁院的目的,一是清除闲杂人员,二是安排好考生的号房并进行公布,三是出题及刻印试卷。 很明显乡试比之前三场的县试、府试、院试规格全面提高了,乡试的考试分三场进行。 第一场安排在八月九日,内容是《四书》义三道,每道答案规定在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如书写不及,可各省去一道。这一场主要是考考生对《四书》、《五经》以及各家注疏的基本掌握情况,类似于基础知识的考试,不是很难,答案也是统一的。这种预知的标准答题,对考生来说就要再平时死记硬背,背的“滚瓜烂熟”才行。按“科举成式”规定,《四书》的标准答案用朱子集注,《易经》用程传和朱子本义,《尚书》用蔡氏传及古注疏,《诗经》用朱子集传,《春秋》用左氏、公羊、谷梁三传及胡安国、张洽传,《礼记》用古注疏。永乐时颁布《四书五经大全》,成为国子监和府、州、县学的统编教材以及科举头场的标准答案。 第二场在八月十二日,内容是“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任选一道。这一场主要检验考生是否具备做官的基本条件,对考生来说也不难,这些诏、诰、表、内科捉猫扮老虎,依样画瓢而已。 第三场在八月十五日,考经、史、时务策五道,可视为考安邦定国的见解。 就是说每隔三天考一场,每场三天,历时九天七夜。 章子俊用的还是一只考篮,里面放了七个煮熟的鸡蛋,九个炊饼子,不锈钢保温筒,别的就是纸跟文房四宝,另加一件长袍单衣,这是为了到了夜间,更深露重时,可以披戴上身,以免生病,如果碰到下雨,可遮挡号舍避免雨水打湿,这一次章子俊在砚台外做了一只小木盒,正好放进一方砚台一支墨,手机直接镶在砚盖上,这样一来就成了一个整体,更不用担心到时会出不必要的麻烦,就这样有巡绰搜检官带人对考生逐个进行搜查,从头发、衣服直至鞋,如发现夹带,立即驱出考场,并取消考试资格。 而更多的考生带了棉被的,还有人自带油灯的,吃食上带的更多了,什么烤鸡、板羊肉、卤煮、水果。应有尽有,这些到了嘉靖年间后就禁止了,现在是景泰年间,搜身啊,随带物品这些管理不是太严,搜检官只是粗粗翻看一下就过了。 入场后,首先是看规则:一,考卷一律用墨书写,谓“墨卷”。二,卷首先写考生姓名、年龄、籍贯及三代名讳,以及考生在校所习本经。三,文字中应回避本朝皇帝的御名、庙号,并不许自序门第。四,考试时禁止考生相互答问或请人代答,如答题未完而时已黄昏,供烛三支,烛尽后不管是否答完,均须离开考场。 章子俊有一席舍,称:“号房”,由军人看守,然后由掌试卷官发卷, 号舍就会上锁,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是发生火灾烧死考生也不能开锁。 当时的号舍一律南向成排,长的有近百间,短的也有五六十间,巷口门头大书某字号,备置号灯和水缸,可供考生夜间行路,白天饮水之用。考试期间伙食由考生自备。因为乡试时间较长,加上天气闷热,饭菜很快就会变质,所以考生一般都只带干粮充饥。 号舍左右两壁砖墙在离地一二尺之间,砌出上、下两道砖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层木板。白天考试,上层木板代替桌案,下层木板为坐凳,供考生坐着答题,夜晚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用来当睡觉的床。但因号舍长度只有四尺(相当于1.33米),人睡下去连腿都无法伸直。而且号舍没有门,考生需自备油布作门帘以防风雨。 第一场就是经义三道,八股文用程朱理学注疏上的话怎么样表达圣人之言,所以在这三场中也是最难的,而成绩的好坏着重就看这一场了,后二场只是锦上添花。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用恒足矣” 此题出自《大学》中的整个段落 ,章子俊搁笔,翻看砚台,一边磨墨,一边翻看手机,这一篇记得张居正写过,反正趁他不注意,还没出生先用了再说,有这种大文学家的范本不用,实在对不起穿越众了。 破题,“盖理财者,得其道而自裕焉。”这题破的实在是太妙了。对于善于理财的人来说,只要得其“道”则财用自足,妥妥地直指圣人的“道”上去了。 接下去就是承题了,“盖务本节用,生财之道也。果能此道矣,国孰与不足乎。 ” 上面说善理财者要得其“道”,那生财之“道”究竟是什么呢?在这里就进一步阐明了,就是“务本节用”。另外,前面说了,承题只能用三句话,这里为什么是四句呢?其实,是因为“务本节用”和“生财之道”之间,在古人看来只算是“读”,不是句,所以算下来依旧是三句。 开始起讲,“且夫聚人曰财,国而无财,非其国矣;理财曰义,财而不义,非其财矣。” 上结破题、承题,继续解释何为“财”,何为“理财”,又下启论述,开始概括性的阐述财、国、义之间的关系,为下面的具体议论起头。 八股文讲究“代圣人立言”,也就是说要揣摩圣人的音容,以圣人的口气来把话说出来,而这个“口气”就是从起讲开始的。 来来来,老子代圣人立言了,第一股,“是以君子之生财也有道。故不必损下以益上,而经制得宜,自有以裕于国也。” 第二股,“其于道也又甚大焉,故不必损上以益下,而公私两利,自有以裕于民也。” 和第一股合起来,叫做“提比”,也就是八股文刚刚进入正文。 奶奶个熊,章子俊一边骂一边想,其实这八股文的花样还是很多的,如果不得要领,写什么都是说不到点子上去。 既然是“代圣人立言”,接下去就是出题,“然则何如?盖天地本有自然之利,而国家本有惟正之供。惟其力之不勤而用之无节,故恒见其不足耳。” 明确亮明了自己的观点:其力不勤而用之无节,才是造成国用不足的根本原因。下面的论述将围绕着这个观点展开。 这是第三股,“诚能趋天下之民而归之农,其生之也既无遗力矣,又且汰冗员,裁冗费,不使有浮食焉。” 紧跟着第四股走起,“尽三时之勤以服乎耕,其为之也既无遗力矣,又且量所入,为所出,不使有侈用焉。” 这是全文议论的中坚部分,正面阐发文章主旨,在这里表明要汰冗员、裁冗费、量所入、为所出的财政主张。 第五股开起,“斯则勤以务本,而财之入也无穷。” 第六股补充,“俭以制用,而财之出也有限。”第五、六股合称“后比”,也是议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作用是紧扣文章主旨,尽力发挥,将前面尚未说清楚的部分尽可能补全、讲透,使文章议论更加充实全面。 话说到了这里,再怎么写全是画蛇添足了,那个来个过接,“以无穷之财,供有限之用。” 过接就是为转折,才能起第七股,“是以下常给而上常余,虽国有大事,而内府外府之储,自将取之而不匮矣。” 紧跟着就是第八股,“百姓足而君亦足,虽年有大祲,而三年九年之蓄,自可恃之而无恐矣。” 七、八两股合起来叫束比,主要起到照应前文,收束全篇的作用。如果文章至此议论意犹未尽,那么束比可以在收束的同时继续阐发。如果前面文章已经说尽,那么这两股只要收束全文就行了。 那么没什么好说的,最后来个大结,“谓之大道,信乎其为经久谋国之计,而非一切权益之术可比也。然则有国家者岂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哉 。” 第三十五章 这届乡试有人徇私 章子俊第一场第一篇就这样完成了,这一篇是能不能中举的关键,后面的只要不犯错,随便怎么写不会看重。 第一场就是经义三道,那么接下去第二题,“出题“子曰” ,没了,那么子曰说什么,就要“代圣人立言”了。 破题, “匹夫而为万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第一句破“子”,第二句破“曰”,巧妙绝伦,哦耶! 接下去就是睡觉,先吃了一个鸡蛋,这是丫鬟雅琴准备的,第二天接着考,还有一篇八股没完成。 第二天,章子俊得意洋洋,站起来先伸个懒腰,吃了一张饼子,打开不锈钢保温筒,倒出一盖子水喝了一口,这水还很烫,一看还有一道题,“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 这是《论语.子罕》篇里面的,意思是逝去的时光就像这流水一样,白天和黑夜都不会停止。 虽然章子俊有作弊的手段,可是经过这几年来的研磨,平常的八股文写的还是有模有样,那就破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怕谁啊,破题,“君子当于水而学,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 这一场考试,从早上考到徬晚,考了三天,考舍中考生们点起了蜡烛,星星点点,时间也到了收卷的时刻,有些考生已经把答卷(即墨卷)先交受卷官,然后由弥封官将姓名糊上,接下去考生们迎接第二场、第三场。 重复第一场后相同的过程,最后考生回家,随即由誊录官督人将墨卷誊录成朱卷并编上序号,经对读官校对后,墨卷交掌试卷官封存,朱卷送主考、同考官审评,最终由主考官决定名次。 按流程录取者的朱卷经与墨卷核对无误后,即张榜公布名单。榜上有名者即中式为举人,算是有了“功名”即任官的资格,并可参加第二年在京师举行的会试。乡试第一名者则称为“解元”。 经过九天七夜的搏杀,已经有考生到了精疲力竭状,许多人摇摇晃晃地走出考场,千万别以为是喝醉了酒,考场中不能喝酒的。 听说还有人考死在里面的,在考试的九天七夜里,考生答题和食宿全在号舍里。在每排号舍的尽头有一间粪号,谁去上厕所不能说话,只能用牌子来表示,牌子正反两面都有字,一面写着“入静”,另一面写着“出恭”,现在还有不少老年人以“出恭”指上厕所,就是由科举而来。 由于秋闱时天气非常炎热,白天热、晚上凉,考生们吃住全在狭小的号舍里,因此,经常有考生因中暑生病、食物中毒导致意外死亡,还有的则是被藏在号舍屋檐等处的毒蛇、毒蝎子、毒蜈蚣咬死的。这样的死法确是很倒霉啊。 对章子俊来说,要是不累就太假了,现在一十九岁,正是朝气蓬勃之时,而人生的阅历已是中年,所以在外表上看稳重踏实。这几年在明朝混的够饱饭而已,是不是太失败,选择的路却是最艰难的,跟古人在科举中抢饭食,也够运气好了,要是不去争,想在这样的社会上混,很难能做个正常人,不是被盘剥就是被当成猪狗。 八月中旬科考放榜,顺天府乡试中举者共计一百三十五名定额, 与试者的一千八百多人中,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原本放榜日却迟迟没有放榜,原因是在愁苦的大多数落第书生中有两人身份特殊,一人名为王伦,一人唤作陈瑛。 他们的老爹可都不一般,陈瑛之父陈循,王伦之父王文,俱是当朝大学士,宰相级别人物。孩子都是自家的优,两人都对儿子寄予厚望,哪成想会名落孙山,故大为火光,甚为愤懑。 啊,啊啊,此时姚玺正在章子俊书房中眉飞色舞地说道:“为何迟迟没有放榜,就是当朝两位大学士陈循、王文在说考试有舞弊,贤弟啊,还记得那次诗会上吗?当时锦衣书生王伦,而另一位就是陈瑛啊,这一次落榜,两个爹同时跳出来要求重新审卷,大骂考官都是猪吗!会不会评阅!随即上疏皇帝要讨个公道。 ” 章子俊一听傻掉了,还有这样的操作?玛德,有这样的爹就是给力啊。 看看两人的名头,陈循官拜少保、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而王文也不差,少保、吏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 啧啧!在三公(太师、太傅、太保)显爵不轻易授下的明前中期,三孤(少师、少傅、少保)已是文官顶点,再有内阁宰执身份的加持,乡试考官平白无故惹上这样的大佬,就问你怕不怕。 不过,向皇帝告人黑状也是有技巧的,两人身份地位在那摆着,总不能说,我儿子在乡试中落第,所以主考官就是垃圾?太掉价不说,还平白惹士林非议。 于是由陈循领衔,王文附奏,共同弹劾顺天府乡试考官们在科考过程中另有情弊,要求皇帝下旨纠问。 明代科举中有一个很人性化的举措,就是在四夷馆学习外语的生员(别笑真的是学外语,各种番文、外族语言),也允许参加乡试,且鉴于他们专习番文恐不精儒学,朝廷特许四夷馆考生的三场考试文字专送到翰林院,交由翰林们评审,择优取中。 四夷馆是干啥的?这个地方很重要,没有这个地方,万国来朝就没法进行,外国的使者就没法接待。 如果将话说得明白一些:四夷馆就是专门从事翻译邻国语言的地方,按照现在的名词,就是翻译机构。因为一开始干活的时候,没有什么经验,故此,馆内曾经发生了三件哭笑不得的趣事。 为了让四夷馆的学生更好地学习国外的语言,这天四夷馆的负责官员太常少卿特意请来一名暹罗国的老师,教学子们学习暹罗语。经过半年的高强度训练,学子们每天都与老师用暹罗语进行交流,大家都感觉自己的暹罗语突飞猛进。 这天,宫里来了几位说暹罗国的使者,朱棣便命人到四夷馆选了两名“精通”暹罗语的翻译,可是使者只是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后,两位翻译傻了眼,使者说得是暹罗语吗?为什么他们俩听不懂。 其实,使者说得是正宗暹罗语,给四夷馆上课的暹罗国的老师有问题,他在给学生们讲课时,带有浓重的暹罗小地方的口音,这导致学生们只能听懂带有方言的暹罗语,官方暹罗语,他们反倒听不懂。这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幸好的朱棣手下翻译们没有张嘴,这要一说话,还不得让使者笑掉大牙。 四夷馆教缅甸语的老师,可是从缅甸请来的老先生,他不仅对本国语言很是精通,对汉文化也非常在行。这天上课,学生们开始朗读缅甸语的诗歌:“一条弯曲蜿蜒的湄公河,我在河岸送别你,阴晴不定的天气,就好像我低迷的心情,希望你一路顺风,前途更美好,更光明。” 这位教缅甸语的老先生生气了,他当堂将缅甸语的诗歌,翻译成了汉文诗词:“江岸秋风好送行,阳光阴雨几时晴。马蹄别入千山外,沙路云开见日生。”等他将古诗翻译完,听课的学生们先是愣了一会,接下来“噼里啪啦”地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人才,啥叫人才,这就叫中外实用型的人才!这位老先生用实际行动告诉学生们,翻译这碗饭是这样吃的! 后来,四夷馆中又增加了一门鞑靼语的课程,十几名学子,学习完鞑靼文,皇上就下旨让四夷馆将鞑靼国《马经》中的药方翻译出来。 皇上认为,鞑靼人最擅长养马,故此,他们的《马经》应该有非常独到的地方。果然,在鞑靼文的《马经》中,有很多种药方,比如有一种可以治疗马匹伤寒、感冒的药方,由以下7种药物组成:诃子、山楂、川楝子、藏木香、干姜、木藤蓼和草本悬钩子各30g煎汤服,每天2剂。 可是,明朝的马匹喝了这幅药时,变得萎靡不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皇上得知情况后,竟认为学子们的翻译能力不精一气之下,直接扣除了他们三个月的俸禄。 等到鞑靼的使者来拜访时,皇上特意将翻译好的《马经》拿了出来,问使者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使者看完后,呵呵大笑,其实药方并没有错误,因为《马经》中的核心医术需要保密的原因,有一样的治疗马病的关键地方没有写,马匹在喝完药后,要让其奔跑,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今次顺天府乡试就有两名四夷馆的生员入试,其中一人还真被翰林院给取中了,只是发回试场后,考官居然将两人双双黜落,不循旧制。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四夷馆生员可以入试的规矩,是永乐年间的老黄历了,演变到如今,谁还真把它当回事不成? 可陈循、王文两位内阁大学士却拿此做起了文章,直言,考官们连翰林院取中的文章都黜落,说明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本次乡试审阅文章的过程不仔细,由小及大,见微知著,那其他千百人的考卷,是不是也没做到一一从公,辨别是非? 既然乡试有问题,那请皇帝下旨追究没毛病吧? 借题发挥,把水搅浑,再趁机实现个人目的,这手段真是高明,看来能入阁拜相的,还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帽子扣得够大,如真有情弊吓得主考刘俨、黄谏赶紧上疏自陈,并翻出当时主持乡试时发的誓言,如有挟私作弊,则身遭刑戮,子孙灭绝!够狠。 虽然陈循、王文手段高明,可哪知道景泰帝压根儿不想事态扩大,何况又无切实证据,真要有个科场舞弊案,那也够丢人的。 于是乎景泰帝不痛不痒的回了句:“考官虽无情弊,终是作事不精,有失旧制,但事已至此,姑且宽宥了吧。” 得,陈循、王文两位大学士联手的精妙布置,竟无用武之地,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搭了。 两位大学士位列宰执,见惯风浪,并不气馁,八月二十八日又再次上疏,这次措辞就极为凌厉了。 两人历数洪武、永乐两朝科举弊案,太祖太宗都是重手惩治,甚至有考官、状元丧命,处罚不可谓不严厉,也正因为此,使得科场风气为之肃然。可现在呢,科场之内藏污纳垢,受赃卖题、酣饮高卧、不分美恶任意批取的现象屡见不鲜,这样如何能做到为国选才? 讲完大道理,两人也不再藏着掖着,王文直接愤懑的表示自己儿子的考题,他特意看过,按水平来说绝对能中举,可考官刘、黄等人只审阅了首场的三篇考卷,其他两场根本没细读就妄下评断,简直太草率了。 王文要求仿洪武朝旧例,将王伦、陈瑛的考卷和取中的一百三十五人的考卷,着礼部会同翰林院、六科十三道重行考对。 而陈循也不依不饶的揪着主考出的考题进行批驳,又是犯讳,又是讥讽朝廷、又是出题超纲,要求对考官严惩。 内阁两位大学士如今明摆车马,气势汹汹,景泰帝也不可能再等闲视之,于是命内阁另一位大学士高谷领衔,会同礼部、翰林院重新评定考卷。 高谷等人复勘后,发现取中的人中有优于瑛、伦者,也有相等者,更有不及者,只有第六名林挺的朱卷没有评语,但应该是疏忽所致,没有私弊。 而且高谷对陈循、王文如此做派很不以为然,他觉得王伦、陈瑛只在可取不可取之间,况且大臣子弟与寒士奔进已经令人诟病,他们还不安于义命,竟然欲借此加罪于考官,实在太不像话了,对两位大学士很是不齿,好不要脸啊。景泰帝左右为难,为求两全,特下旨取王伦、陈瑛为举人,许明年参加会试,至于朱卷没有评语的林挺,却倒霉催的被黜落,考官也仅仅被斥责几句,又宽宥不罪。 第三十六章 果然被捉婿 整个明代,乡试录取名额作过几次大的调整,总的趋势是逐渐增加。如洪武三年乡试录取总额为510人,万历元年则达1195人。江西省洪武三年录取40人,万历元年则达95人。这固然是为了适应统治需要,也是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的必然结果。 景泰之前,两京一十三省的乡试录取人数一直在增多,南北直隶取额最多,从每科80人,增至135人,而其他各地最多也不过90多人。像江西、浙江、福建三个科举大省,每科录取人数一直是各省之冠,多达90,可竞争也是最为激烈的。都说南方文风鼎盛,科场扬名多,而江浙闽则独占大头。 至此,一家欢喜一家忧,从四更天开始,便有士子独自或带着家仆开始在贡院外张望等候贴榜,有那中了式的一声欢呼引来周遭人的热情问候和恭喜,有那苦苦寻觅自己名字不得的秀才只得一声幽叹,前途渺茫,三年之后又是三年,青春岁月不由蹉跎。 章子俊虽没有考得解元,得了二甲第二名,这也是章子俊希望的名次,风头太过不见得是好事,二甲排在前面就是最好的名次,中举后等于有做官的资格了。 古代对待读书人是比较厚道的,不是说一定要考中进士才能改变命运,对于一般的穷学生而言,能考中秀才就很好了,就此可以获得见官不拜等特权。但是想要真正的改变命运,还必须得要考取举人才行,那一句“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的俗语,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秀才和举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经济上的差别。一个秀才是可以轻松达到衣食无忧的,但前提是付出自己的劳动,也就是说,秀才需要自己去找工作,通常找的是一些文职工作,比如说教书先生之类的。但是举人就不同,他可以不参加劳动,就达到衣食无忧的程度,每一个封建时代都会给举人发放一定的补贴。从理论上来说,一个举人只要节省一点,只靠朝廷每年下放的补贴,都能轻松的过完一辈子。 这些补贴还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举人的免税权,也就是说,只要有了举人的功名,以后就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了。这个特权极为强大,因为这个免税权是可以“借”给其他人用的。也就是说,一个举人能够让很多人就此不再交税。 比如张三有100亩土地,那么朝廷就会按照100亩的向他收税,但如果他的土地全部卖了出去,就此没有了土地,那么朝廷就不会向他收税。而举人避税的方式,也正是出自这个原因,一旦某个人如果考上了举人,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会找上门来,主动将土地划到他的名下。这当然不是这些老百姓把土地卖给了这位举人,只是将土地挂靠在他的名下,因为只要这样做,朝廷就不会对这些土地收税。而举人也因为这样的挂靠,可以从中获得丰厚的收益,这就叫做“投献”。 章子俊现在坐在家中,“祸”从天降,前来报喜的差役带来了一帮子人都拿着短棍,从大门打起,把厅堂窗户都打烂了,叫作"改换门庭”。工匠跟在后面,立时修整一番,玛德,卧槽!还有这样的操作,叫什么“改换门庭”,看来从秀才跨入举人看似一步之遥,其实身份、特权已大不一样了。 第一,免役,只要是家人全免。第二,养奴婢。 第三,法律豁免。明初规定,进士举人贡生犯了死罪,可以特赦三次。只要不是重罪,都是处分了事,罪降一等。 第四,免粮。可由地方官奏销豁免。第五,礼貌待遇。绅士只需要与为官者、同宗族长者讲究尊卑,可不与外人讲礼。 看看这些特权,够横着走了,难怪啊,家里的佣人杜家人,还有两个张家丫头把称呼全改了,称自己“老爷”,我有那么老吗?章子俊很不习惯啊,跟家中人说道:“不能叫老爷,称公子就行。”可不知一但中举,其父为(老)太爷,其人为老爷,其子为少爷,故有“一世中举,三世为爷”之说。 可是这事还没完,接下去逃不掉要被“捉婿”了。如今刘升官至翰林侍读,官居六品,今次来为老师小女说媒来了,现在住着人家的院子,李贤有这想法,就让自己的学生来探口风,在章子俊的记忆中,李贤的小女不是嫁给衍圣公了吗,怎么会看上自己呢。衍圣公是什么来头,孔圣人嫡长子孙的世袭封号,妥妥地天下第一大户,天下读书人所敬仰,此事不可,还得找个借口。正时,瞌睡遇上枕头,只见姚玺前来,刘升跟姚玺也是很熟,也没什么可保密的,看的出来,李贤很看重章子俊,不过此事章子俊还是照实了说为好,对着刘升道:“李大人往后必将入阁,所以嫁女之事不要再提,李大人的小女也必将嫁入豪门,不是小子这样的贫户人家。” 刘升也不是非要说这个媒,本来就是探一下口风,摸一摸底,既然人家话已至此,也就把话题扯到这一次的考场情弊上,那两位大学士真不要脸啊。 而一旁的姚玺抿着嘴微笑,刘升好奇问道:“年兄有何喜事,不妨说说,让大家也高兴。” 姚玺随即说道:“既然子俊贤弟不做李大人的女婿,那就做姚家的女婿吧,家父也有这意思,全家人都很赞同啊,你我兄弟本来就熟也没有不好意思,小妹姚颖你见过,就是前几年那场诗会上,现已年芳十七,跟子俊正好相配,如何。” 没等章子俊反应过来,刘升在一旁大赞起来,一通之乎者也,起哄架秧子,无奈啊,逼章子俊表态说道:“不瞒两位哥哥,小弟不是嫌弃小妹姚颖小姐,你们看看这家中,上无父母,下无亲戚,现住的院子还是李大人的,小弟可以说身无分文,穷困潦倒,跟姚颖小姐是门不当户不对啊,高攀不起,就跟李大人的小女一样,哪是我等人家窥探的。” 刘升说道:“贤弟啊,李大人的小女跟姚兄小妹取其一的话,某更看好姚兄小妹,此话是肺腑之言,往子俊思之。” 姚玺接口道:“子俊跟你说实话吧,此事是太公点头的,家父也同意,小妹也有这意思,一直在等子俊啊,所以这几年来不知推了多少媒人。这事就不要犹豫了,姚家不缺家资,子俊这点清贫某到是很羡慕啊,自由自在,在家中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刘升一个劲地说道:然也,然也! 话已说道这个份上了,又是姚玺亲自说媒,还能说什么呢,最推三阻四就不近人情了,既然是姚颖小姐这样情深意重,小弟就愧领了。 姚玺一看章子俊点头了,大喜,一定要讨个信物才罢休啊,章子俊一想也是,古代人对婚姻的操作很复杂,那么这个信物给什么好呢?思来想去在书桌里面翻出一块小方镜子,这是章子俊从车内遮阳板上扯下来的,现在已经让家中会木匠活的杜壮镶在一块上好檀香木上,四边还雕了云纹花色。 在姚玺、刘升看来,这样的信物实在是太贵重了,这镜面通透亮眼不说,能清楚地照出发丝,纤毫毕露,所以两人全惊呆了。 姚玺、刘升也是世家,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就此镜一出,家中宝物全成了粗鄙不堪,正当两人翻来覆去观之时,章子俊说道:“此乃一面镜子,就是小了一点,粗鄙之物权当给姚颖小姐的信物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刘升说道:“观此镜是用琉璃制成,实属罕见。还说家境贫寒,某打死你!” 姚玺指着镜子说道:“子俊,此物是不是太贵重了点,改用平常物品就可,比如玉佩,折扇、字画之类。” 章子俊直摇头道:“没有,你看看这家中,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那有什么玉佩。就此物了,这是家中祖传宝物,放在我这里也是蒙尘,不如相送给有情人哉。” 哎呀呀,刘某佩服,子俊不为喜而骄、不为利而动,视宝物为贱,此乃高洁也!我等不如也! 姚玺喜滋滋地抱镜而去,刘升也告辞,临别说道:“老师那里某就去回复,就说子俊已有亲事,姚家姚惟善的孙女。” 在明朝玻璃镜要到崇祯年间才从西洋带来,不过照人也不是很清楚,在景泰年间,郑和下西洋时曾带来了玻璃,用玻璃制成的眼镜,是不折不扣的高档货。曾经高中进士而出任汀州知府的张宁,在他写的《方洲杂录》提到了古代中国第一副辅助视力的工具,不过当时不叫作眼镜,而叫作“僾逮”,这两个字大概是来自外语音译:向在京时,尝于指挥胡豅寓所,见其父宗伯公所得宣庙赐物,如钱大者二,其形色绝似云母石,类世之硝子,而质甚薄。以金相轮廓而衍之为柄,组制其末,合则为一,歧则为二,如市肆中等子匣。老人目昏,不辨细字,张此物于双目,字明大加倍近者。 更为珍贵的是,这是宣宗皇帝赐给大臣的礼物。 皇帝赏赐,当然都是宝贝。这件宝贝的功能则是:“老人目昏,不辨细字,张此物于双目,字明大加倍近者”。 想必是这位胡豅先生老眼昏花,上朝的时候,连朝芴上偌大一个的字都看不清楚,皇帝替他着急,又不好苛责,故此赐了这样一桩宝贝给他罢。 第三十七章 办私塾 中举后的章子俊总算松了口气,为了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享受到了特权,每月能领三石米粮,在京城里不算什么,满大街全是朝廷官员,别说只是一个举人,如果放在乡下,那就不得了,光投献就能过上地主老财的生活,三石米虽然不多,刚够家里人喝稀,每人每天都喝稀肯定不行,章子哲、子雅、二宝、杜家的杜壮、杜毛蛋、丫头杜灵,加上新来的雅琴、画屏,全是长身体的年龄,迫于无奈,章子俊办私塾贴补一点是一点,新举人开办学堂,首先要去衙门教谕处登记,章子俊开设的是蒙学,就是初级小学,教人认字,束脩不高,反而还很低,所以也吸引了附近几条坊街上中等贫家子弟,每月省出一两银子作为月俸,收了十一个学生,年龄最小7岁,最大12岁,加上自家除了杜大爷夫妇外,全部要听课,一间厢房也坐的满满的。 章子俊的算盘就是下一次会试要到“夺门之变”后的天顺开科,还要二年后,先教二年书,随即会试,如果能登榜就在京城混了,如果落第想法去江南,毕竟穿越前自己生活在浙江,有归属感,这样也是远离朝堂为妙。 章子俊不想要去改天换地,也不想往上爬,做什么首辅之类的,反而现在举人的身份很好,可是又不想就这样算了,会试不参加感觉对不起自己,在患得患失之间,选择了试一试的念头。 每月有十一两银的收入,加上三石官米,到年底便宜舅舅的分红大约有百两,虽说不上每天能吃大鱼大肉,生活过的不会捉襟见肘。每月给家人的月例银,加上采买些衣服布匹被褥之类,就是一大笔开销,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自从姚玺棒了一面镜子回复家祖后,姚家就准备纳征了,有姚惟善首肯,姚夔不同意也没法忤逆,看着章子俊直接跳过采纳、问名、纳吉,心想这位未来女婿到是干脆,来了个快刀斩乱麻。 起因就是这面小镜,太贵重了,就当成是下的聘礼了,古代从订婚到结婚的过程被称为“三书六礼”,三书分别为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为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纳采:古时婚仪之主,预取女时,以雁为见面礼,使媒人致意于女父,今称〝提亲〞。 问名:男方探问女方之姓名及出生年月日,卜吉兆,今称〝合八字〞。 纳吉:问名若属吉兆,则进媒人致薄礼相告,今称〝小定〞。 纳征:此仪节主要是送定金、囍饼及多种饰物、祭品,作为正式下聘订盟之礼物。今称〝大定〞。 请期:俗称「送日头」,是由男方委请择日师择定吉日良时,请媒人征求女家意见,故又称〝乞日〞。 可是章子俊只当是给个信物就是给出一个信息,说明自己愿意的意思,没当成是聘礼,哪有聘礼送一面小镜就搞定了。 当初姚玺说给个信物,也是想有一件东西好回家做个交待,你们看,这是章子俊给妹子的信物,对方没有反对,也作为纳采的第一步,接下去该怎么就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这误会大了,而章子俊却不知,每日里教书后就写聊斋,先要存稿,等完全写好就让章二宝出面去联系书商,生活过的很充实,章子俊是想着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后,就不会想从前的事,更多的是想家啊。 按理说举人应该享受到了社会的红利,不愁吃穿了,但对原先便是穷秀才的举人来讲,这种诱惑力就无法估量,往往想着能进一步,把自己参与到国家权力上去,就需要考进士,这就叫老鼠望月,无时不刻梦想着能成为进士,首先就要去会试,会试也是三年一次,什么叫《老鼠望月》民间就有一个故事,说的活灵活现,山东济南府济阳县有一个秀才,姓姜名华,年十九,尚未娶妻。姜华父母双全,是家中独子,每日在酒铺后的家宅中勤勉读书。老夫妻开有一家不大的酒铺谋生,日夜勤勉,公道经营,全家倒也尚可谋生。恰逢今年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姜华准备应试。当下正是酷暑时节,算来至秋闱八月应考剩余时日已经不多,姜华鸡鸣即起,手不释卷,更加勤奋。 但恰逢今年夏天酷暑,又久不见雨水,这济南府夏天本就炎热,今年更是热得有如蒸笼一般,这姜华天天在书房里呆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读书人的仪表,脱得仅剩汗衫,手里一把蒲扇不停歇地摇个不停,刚读了几句书就顺着汗流走了,圣贤名句也挡不住酷暑难耐啊!这一日好不容易熬到夜黑,月明星朗,暑热退去,还有了些许微风。姜华赶紧走出屋外讨个凉爽,站在院中,微风拂面,好不爽快! 只见天上满月明耀,星河璀璨,姜华也忍不住仰头观看,正看时突然发现屋檐角上有一只老鼠居然也在望月,只见它仰头挺身,目视月光,纹丝不动,有如泥胎雕塑一般。姜华暗暗称奇,也不忍打断它,于是秀才望鼠,鼠望月,两个雕像立中间。 这一人一鼠正看着呢,正好姜母送晚饭进来,姜华忙把此事告知母亲,姜母听闻抬头一看,忙把姜华拉近屋内,言道:“这可不是一只一般的老鼠,我年轻的时候曾听老人说过,老鼠是五仙之一的灰仙,十万只老鼠里面才有一只有灵气的有可能修炼成地仙,而且能不能修炼成还要看它的造化,它望月是在吸收月光的灵气呢,你可千万不要去打扰它,它一个畜生,修行本就不易,可千万别去毁了它的道行。”姜华听后甚感惊奇,心内暗想世间还有如此之奇事?但姜华本就是大孝之人,又心性善良,自是答应母亲。 从此,姜母每日里除了给姜华送饭外,还额外在院子角落里放置一小碟食物。姜华自此也是每日夜黑后当天上有明月之时都要到院内看鼠,一人一鼠互不打扰,倒也相安无事,更神奇的是每日姜母所放置的食物都会被吃完。 一晃秋天来到,姜华坐在屋内算了算离乡试的日子已近,想自己日日苦读,也不知今年有没有希望中举,想到此处也不禁心内恍惚。是夜,吹灯就寝。这一睡,姜华就做了一梦,梦中姜华梦到一身穿灰袍的公子走到自己身边,问姜华:“公子可知今年考题是什么?”姜华闻听连连摇头道:“这我怎么能知道啊?”灰袍公子又言道:“如果兄台你能把你的“道德经”送给我,我就告诉兄台今年的考题。”姜华一听,心想这有何难,言道:“此书就在书架之上,兄台自拿去。”灰袍公子拱手言谢,近身附耳在姜华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用力拍了一下姜华后背。姜华一惊,睁眼梦醒。 醒后才发现天色已明,想了想梦中之言,不禁失笑,想来自己太想中举了,连梦中都要想着考题。于是起身洗漱,突然发现书架之上那本日常放着的“道德经”没了,姜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莫非真有神人眷顾我,告知我考题?忙把昨晚梦中灰袍公子告知的考题记下,翻书记录牢牢背诵。 一转眼到了乡试之时,姜华赴京进场应试,开卷一看,大惊!考题果然如灰袍公子所说的一样。姜华大喜,提笔一撮而就,连续三场,场场如此。半月后放榜,金榜题名,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姜华回乡后自是亲朋邻里,乡绅商贾,纷纷前来祝贺,实是热闹了三天。 是夜,姜华来到院中,天上明月如镜,但屋檐角上并不见那只鼠,于是回屋就寝。梦中,那灰袍公子又来到姜华跟前,姜华忙行礼致谢,灰袍公子言道:“姜兄不必客气,我本是老鼠精,因你日日在屋中诵书,让我得道不少,在我对月修炼之时你们一家又从未叨扰过我,而且你母亲日日送吃食与我,让我省去觅食之苦,所以修炼精进。目前我已渡劫成苍山地仙,从此不在你家居住了,你我缘分已尽。” 姜华听完问道:“小生想明年应会试,大仙能否告知小生考题?”灰袍公子听后摇头微微一笑,言道:“你命中没有富贵到那一步,莫要强求,你就在本地做一个好官吧。”说完转身不见。 姜华醒后,思前想后不甘心,于是依然年后进京应试,果然不中。于是安心回乡做官,勤政爱民,娶妻生子,赡养双亲,虽无大富大贵,倒也过的顺风顺水。真是应了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这个故事说明在明朝,有许多的落第举人内心深处的独白,和屡试不第者相比,有的家族却父子兄弟皆为进士,这就不能不说是基因问题了。据《名史·林翰传》记载,四川巴县刘规自从成化五年中进士后,其家中四代共出过八位进士;山东新城王氏家族,从明代中后期到清初共出进士二十位,像是开通了进士生产车间,批量生产,流水作业。而朱彭寿《旧典备征》载,清代徐乾学的五个儿子全部考中进士,名副其实的五子登科。 凡是想不通的地方,古人的思维方式全会往神邸、鬼怪、狐妖方面去解释了,大都数能流传下来的民间故事,其结局劝人向善。 第三十八章 古人也约会 某日姚玺来传话说“祖父携姚颖不日去白云观进香,如子俊有时间不妨同去一游。”说完后,又是连眨眼睛,示意接下去的操作你懂得。 借用进香去道观来一场“偶遇”,双方见个面什么的,毕竟当年诗会距现今已隔多年,章子俊也想看看现时的姚颖长的什么样,多说女大十八变,而姚小姐也是想再看一次自己变化了多少,所以才按排了这一次的约会吧。 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姻缘本是天主定,无缘对面不相认,既然是这样,就同意赴约,随即章之雅为哥哥装扮起来了,这可是家中大事,现在的章子雅可不是小孩子了,出落的亭亭玉立,又读了书,也成为“大家闺秀”的方向发展了,章子哲也懂事了许多,整天出口就是之乎者也,一付小大人得模样,没法啊,全是家丁惯的,一口一个小公子,杜灵这丫鬟整天迁就着,只有看到章子俊才像老鼠见了猫,无疑在章家,章之雅担起了主母的职责,压的子雅小小年纪,成了大人模样,家里佣人全叫“大小姐”,这一次大哥要去“相亲”当然是重中之重,全家章二宝租了三辆大青驴车,子雅、画屏一辆,子哲杜灵一辆,章子俊、丫鬟雅琴一辆,二宝带着食盒及一些家置和杜毛蛋一辆。 就像去赶考一样,一大早章二宝及杜母、杜毛蛋就熬好了粥,准备好了早餐,又做了几样糕点,备好不锈钢保温筒热水,书房中,章子俊在章之雅,丫鬟雅琴的服持下也已起床,穿戴起来。 古人最麻烦的就是梳头,为巩固汉民族的整治统治,重续汉族服饰的政治地位,明朝政府采取了上承周汉,下取唐宋的治国方针,对整顿和恢复礼仪极其重视,并根据汉族传统重新规定了汉服服饰制度。举人巾服之青袍,秀才考中了之后才能升级为举人,生为秀才的小生以念念不已的私心,有的书生便穿上举人的服装,了一下当未中举的遗憾。 青袍自然为青色,秉承汉服的传统特点,圆领,右衽,大袖,衣身上多用云纹或素,两侧开衩,接有双摆。说起这青袍,还有两个小故事。 《七修类稿》卷八上记载:“洪熙中,上问着蓝衣者何人?左右以监生对,上曰:教着青衣好看,乃易青圆领也。” 因为皇上觉得青色好看,便教举人们都改穿了青袍了。 大帽和儒巾都是举人、监生的正式首服。《三才图会》中说:“国初高皇幸学,见诸生班烈日中,因赐遮荫帽,此其制也,今起家科贡者则用之。”皇上爱护咱们读书人,就叫我们带了个大帽,免得风吹日晒,感激涕零啊。 这就是举人服饰的由来,接下来便是小生在大明常穿的一种服装了,要知道,章子俊也是大明文人阶层的一员,虽然还没当上官,但是服饰上可是要保持一致。这件衣服叫做直?,据说是宋朝开始有的一种家居常服,多为僧侣穿着。但到了大明,一看这衣服不错,便流行于文人、士大夫之间。 直裰的领型为交领,宽袖或窄袖,衣身两侧开衩,无摆。头上戴的被称为“老人巾”,顾名思义,其多为耆老所戴,然儒士等亦有戴着,因为它饱含着“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啊。 《识小录》中说:“耆老头巾如儒冠,而冠顶正方,向后如‘民’字样。” 明朝也有流行服饰的,后世八十年代的喇叭裤,一步裙什么的,在明代以前就曾风靡过不稀罕。在明朝也有这样的故事,记载有一段时间街市中流行马尾裙,于是大家纷纷效仿,尤其是京城的百姓,明朝政府于是出台禁止马尾裙的穿戴。 据说这个马尾裙是来自于北方胡人的日常穿戴,为了统一意识形态,才得以出台禁令。当整个社会的服饰等级界限清晰、风格稳定时,朝廷便不会不断推出服饰禁令,比如《禁约僧用浑金禁色段匹花样》《军民之家服饰不许违禁例》等很多的禁奢令。 白云观前身系唐代的天长观。据载,唐玄宗为“斋心敬道”、奉祀老子而建此观。观内至今还有一座汉白玉石雕的老子坐像,据说就是唐代的遗物。 白云观曾因火灾焚烧殆尽。后又重修为白云观,位于京城西便门外,距章子俊的石板胡同不是很远,经宣武门出西便门就可到达,观内房舍众多,殿宇林立。后院为一个清幽雅静的花园,名云集园,又称“小蓬莱”, 因环境幽雅,设有客房,不少文人墨客经常留宿,又有老子坐像在观中,特别到了每年的乡试、会试时会有许多外地赶考的秀才、举人慕名汇集暂住在此。 如今章子俊身为举人功名,双方见面时以不可同前几年的童生可比,可是章子俊还是说道:“后学末进见过太老伯,”深施一礼,随即对着搀扶姚惟善身边的姚颖也是一礼道:“学生见过姚家小姐”。古人对末婚见礼都要称小姐,哪怕已定婚,姚颖羞红着脸也是轻轻一福,算是还礼。 章子俊外表虽然不是那种很帅的帅哥,可一米七八的个子在明朝已是属于高挑了,长的还算对得起父母,但见姚小姐身姿妖娆,身材匀称,一脸羞怯,虽不是倾国之姿,却也有一番风情,比起三年前更加靓丽,证明大户人家子女不愁吃穿发育良好。用五百年后的话说,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配上明朝版百折襦裙,妥妥地大长腿啊。 接下去的节目相互介绍家人,两拨人合一家一起游览道观。 最后在黄道长的邀请下,进入内院,先在食肆用饭,后去“小蓬莱”凉亭喝茶观菊,此处阆苑处遍地菊花,品种繁多,经过这一阵的交往,首先是子雅跟姚颖归了一拨,虽然之雅比姚颖小三岁,却很是谈的来,女孩子在一起总有许多的话题,加上这几年来子雅在章子俊开的私塾中学了不少,在生活方面也学会了许多五百年后的常识,一举手投足间,独有一种洒脱,有些方面比姚颖理解的多,比如除了大明之外,还有许多的地方,大海有多大,天为什么会下雨打雷,地球是圆的这些常识,而姚颖着重在理学上理解更多,二个女孩子就这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一边姚惟善询问章子俊的前程有什么打算,一边姚玺作陪,在闲聊中说道了小女姚颖的婚事,姚璧已经启程回浙江老家,姚惟善想着等孙女的婚事办后也回老家去,所以提出了一个建议,本着章子俊在京城没有自己宅邸,先把小孙女嫁出去,等姚惟善回浙江后,姚家就空出了一个府邸,需要有人值守,这样的话到不如直接把这个府邸变成姚颖的嫁妆,这也是为了照顾到章子俊的面子。 现在看来一面小镜子的威力起作用了,一个老婆不说,还有一个府邸等着,这买卖说什么都是划算的很,弄的章子俊内心很是过意不去,最看看姚颖的模样,也是自己心中喜欢的,想不到来到大明,找老婆不难,还是一位千金小姐,世家之女,那种举手投足间不是平常百姓人家可比。 而章子哲跟丫鬟杜灵正在一处假山边上嬉闹,像这样难得出来游玩,很讨章子哲的喜欢,目前也九岁了,所以看着样样好奇,杜灵怕小少爷磕着碰着只能跟着,无形中给亭内的话题减少了许多尴尬。 章子俊说道:“太老伯厚爱,此婚事只要姚家小姐愿意,学生高攀了。” 不想一边姚玺插话道:“子俊,小妹愿意得很,最说了家祖看上的人,谁敢反对,就放心吧。” 章子俊一想也是,古人婚姻父母做主,自己到是次要的,姚惟善的意思是把亲事定下来后就回浙江去了,所以需要互换庚帖,关于迎娶就要等明年了,因为男婚年龄逢双,女子十九不嫁,章子俊现在是十九岁,姚颖十七岁,那么明年就是双数之年正好迎娶。庚帖换好后,就写下婚书。 最后在姚玺的鼓动下,在此美好时刻满院秋菊何不赋诗一首?而姚惟善也是手捋白须一脸期待状看着。章子俊抓头了啊,古人就是动不动赋诗,这一时半会儿也吟不出来啊,主要是应景。 之雅跟姚颖听说亭内章子俊要吟诗,也跟着跑来凑热闹,身边的丫鬟全围了过来,两大家子的人啊,姚玺带了两个丫鬟,姚颖带了一个,加上雅琴、画屏,只有远处的子哲跟杜灵闹的欢。 可见古人对诗词的喜爱程度有多高了,菊花在古代是象征着清高,不愿意与流合污的意思,古人大多都写过咏菊花诗,例如陶渊明、杜甫、李白等等,以及《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等等,那都是以菊花作过诗。所以在古人的心目中,菊花不仅好看,同时也很高贵,只是能够表达一个人内心的高贵。 章子俊抓耳扰腮想了半天,只想到唐伯虎的那首《菊花》写的很不错,主要是字唯美,关于合不合景就不说了,随口就吟出一句:“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此时姚玺移步来到姚颖身边拉了拉袖子,还一个劲地掇嘴,意思是快去执笔写啊。 姚颖这才反应过来,羞红了脸快步来到亭中案前,铺纸写了起来,章子俊一看,很好的一笔娟秀行书,等到写完这两句后,随即又吟道:“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刚吟完,只听姚颖啊的一声,章子俊接口说道:“此诗有点不太应景,让太老伯见笑了。” 不想姚惟善手捋白须道:“无可,无可,虽有些伤感,到是非常生动真实矣,读来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吾已朽矣,是该到了回故乡安居矣。”说完往空长叹。 此时姚颖发现了案边上的婚书,更加羞涩起来,人像是触电般地退出亭外。 第三十九章 偶遇 明朝作为最后一个由汉族建立的封建王朝,历来被人们津津乐道,其“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祖训也让人称赞它为历史上最“刚”的王朝。 然而就是这个让人骄傲的王朝却出了很多奇葩皇帝,如蟋蟀天子朱瞻基(明宣宗)、姐弟恋爱好者朱见深(明宪宗)、荒唐天子朱厚照(明武宗)、罢工皇帝朱厚璁(明世宗)和朱翊钧(明神宗)、木匠皇帝朱由校(明熹宗),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明君,蟋蟀天子朱瞻基就是带领明朝走向巅峰的盛世君主。但还有一个皇帝在史书中评价很高,可现实中却被认为是昏君的人,他就是明宪宗朱见深。 历朝历代都有为前朝修史的传统,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明史》其实是清朝修撰的,那么难免就有抹黑明朝的片段在其中。 可此时的朱见深很苦逼,一个被叔叔景泰帝废黜的“太子”,后又立了朱见济为太子,本来朱见深已经心灰意懒,不想朱见济短命,代宗绝嗣,太子之位悬而不决。 目前朝堂上已经分成好几拨,先是南北地域之争,朝堂上南方人一派,北方人一派,相互间动作不小,对于一个从没去过南方的北方人来说,总会有一些带点偏见的疑问,南方人是不是都婆婆妈妈小心眼啊?听说买菜都是一根两根的买?什么菜都放糖可怎么吃?买肉还能买二两的,还能让老板切成肉丝。 同样,没去过北方的南方人也默默心想,北方人嗓门都很大啊?瞅一眼是不是搞不好要被打?生吃的大葱刺身也太刺激了吧? 不管是豆腐花和粽子的“咸甜之争”,还是买菜“买一顿”和“买一吨”,南北之争似乎是个永恒的话题,这种地域上的操作,在五百年后也能为话题,“大家好啊,俺是山东的,不管俺开什么车,大家都以为俺会开挖掘机。哎呀,大家好啊,我是大理的,他们都亦为我会“六脉神剑”。大家好啊,我是山西的,他们都说我是煤老板。还有的更绝,大家好啊,我来自内蒙古,他们都以为我住在蒙古包里。” 就这样两边都有对方看不懂的操作。这些早就在明朝景泰年间争论不休了,从迁都北京后,越演越烈,直到南北科举分开,变成南榜和北榜,五百年后的这些争论就是小儿科。 想想朝堂上有了南北之争的结果,就是南方官员抱成一团,北方官员自然成一团,暗中你一脚我一脚对立上了,可如今是 太子之位悬而不决,需要景泰帝重新立太子,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被废黜朱见深,由于谦带头,上书恢复太上皇的儿子朱见深为太子,结果被景泰帝给骂了出来。 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可是底下各官员的决斗如火如荼,除了地域外,还有拥立英宗的,对于现在的代宗景帝来说,不是正统,是窃取了皇位,接下去就是站队的问题了,这里面又包括了同年、坐师、老师、亲戚、亲家等等自成各种小圈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如实已到了爆发边缘。 此时的朱见深只有十二岁,现改封沂王,在后宫憋闷出来透透气,在朱见深眼里,当不当太子无所谓,每日只会玩乐游戏。就因为有这样的举动,才蒙伯父开恩,不加提防以伤害, 照旧过着优裕的生活,衣食无愁。 在一帮宫女嚒嚒及几位守卫的簇拥下,也来到了白云观赏菊,朱见深虽被废,好歹还是一位亲王,所以在道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云集园观菊,正当章子俊在念“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时,正好也被朱见深听见,就独自凑上前来。 这里有吃有喝,人还热闹,小孩子家家就爱凑热闹,连皇家的朱见深也不例外,姚颖害羞而出,朱见深凑热闹而来,自顾自地看起了诗句,一首托物寄兴的诗,没有什么艰涩的意象,很清新淡雅,并且浅近直白。 借菊花以自比,在诗词中属于香草美人笔法。先描写故园中的菊花淡放的情形,开得并不张扬,而是淡淡的幽然的开放,而且开得那么突然,所以颔联写它就好像是一夜的霜降后从天空坠落一般。写出了菊花高傲的品质,不铺排张扬,但是却内涵丰沛,在单淡然中凸现其品质。 后两句是托物起行,以菊花自比。颈联写到多少沦落天涯的文人骚客,当然也包括自己被废黜的“太子”在内吧,尾联写尽借篱落看秋风,篱落是指篱笆,记的范成大在他的一首诗中提到篱落,“日长篱落无人问”。沦落天涯的所有人从这篱笆里面的开放的秋菊中看尽了浓浓衰飒的秋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陶渊明以来,菊花就是隐士、高洁的象征,自此借菊花表现自己的高洁品格。 朱见深虽只有十二岁,也是师出大儒名家教诲,在做“太子”时一帮太师、太傅、太保的轮番轰击下,学业决非一般人可比,首先对诗词好坏还能看懂的,对这首诗表示很喜欢,抬头说道:“能否把首诗及墨宝送与在下?哦,不是白送,愿意付银钱。” 姚惟善在一边微微笑,不说话,这是大儒的修养功,姚玺到底是年轻,这是谁啊,突然窜出来一个小毛孩,观着衣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富贵公子出来捣乱,也不好发作,就拿手中的折扇按住墨稿道:“不明不白就想要这幅字面,是不是有些唐突。” 朱见深一愣,才回过味来道:“唉呀,是小生莽撞了。”在一旁的章子俊接口道:“这位小哥,如是喜欢随便拿去便是。” 章子俊的想法就是求个平安,这些衣冠华丽之人不定又是哪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之后,今天是来定帖定婚的,区区一幅字面不用较真。 不想朱见深刚拿起来,又放下了,直摇头道:“不妥,不妥,诗好字好,可惜不完整,没有落款啊。” 可把姚玺气乐了,“唉呀,这小子还知道要落款成幅。”章子俊也不搭话,在姚玺肩上轻轻一拍,直接过去提笔落款,古代字画落款是有讲究的,单款亦称〔下款〕,是作者自题款。 一幅作品完成之後必须题款,一示礼貌,一示对作品负责。短款:即简单签上姓名或年月,最多不过十字。 一字款:书法落款中有用一个字者称一字款。 二字款:只签作者名字,若一字名则书姓名。 叁字款:大多书己之姓名,若一字名者多加一〔书〕字。 四字款:多为姓名叁字再加〔书〕字或用二字姓名上加年,年则多用干支。 五字款:五字多叁字姓名上加年或二字姓名上加年,下加〔书〕。 六字款:六字中多以叁字姓名上加某年或两字姓名上加某年某月;月之用法甚多。 七字款 :七字中以年月四字加上姓名叁字,或姓名二字下加一〔书〕字。 长款:即在落款中除年月姓名外另加入许多文字,一求变化,二求作品均衡,叁可补空位,四可写出作者感情。加作者斋轩号者,加作者地名者 。 地名有用今名,如清,吴昌硕,浙江安吉人氏,落款中常用〔安吉吴仓石〕。加作者字或别号者 ,加字者如:清,吴昌硕,原名俊卿,原字仓石,常用〔仓石吴俊卿〕。别号众多。加作者官名者 。 古人在题款时亦会加上官衔,以唐人写碑最为常见,如:欧阳询书九成宫醴泉铭之署名〔兼太子率更令勃海男臣欧阳询奉书〕。 双款:是单款之外再加上这幅作品之受者名号称谓,职位,敬词等文字。受者名号:对别人以称字,号较为尊敬,如无字号者可称名,但最好不要连名带姓受者官衔,古人常用〔大人〕,如〔观察大人〕、〔阁老〕等。 章子俊的落款就是双款,就要写上受者名号称谓,随即问道:“不知这位小哥称谓?” 朱见深随即说道:“小生见濡。”章子俊一听也就写了起来,最后印章,可是章子俊没带,直瞅着姚颖不说话,姚玺一看秒懂,直接跟姚颖要来的印章,哈口气直接盖上。 此落款有些不伦不类,先是干子日期,随后是诗作子俊,姚颖书,最后是相送见濡。 可是一旁的朱见深却拍手称好,整个过程姚惟善一言不发,到底是老狐狸啊,章子俊能看出些名堂了,姚惟善早就旁观者清,也便猜到了此小子的身份了。对于章子俊的做法默然点头,这个孙女婿可教也。 很明显朱见深在深宫中住惯了,与人交往不会谦让,随手抓取石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这是章子俊特意做的老式蛋糕,这种蛋糕章子俊从小就吃,制作很简单,面粉中加几个鸡蛋搅拌发酵,慢火烘烤就会膨胀,做成一个一个小圆球状,吃起来松软可口,这种糕点在景泰年间是没有的,此时的糕点也有发酵的,如馒头就是用酒酵发面的,而章子俊是用乳酸菌来发面,制作乳酸菌主要有一个密封容器,在无氧的状态下自然繁殖即可,面粉发酵方法是将做好的面粉团放在盛面的封闭式容器里,用其他干燥的面粉完全盖住,面粉内的乳酸菌就会自然的发酵,做馒头的时候留一点发酵好的面保存起来,第二次在用的时候就会用第一次留得那一点面作为酵母,作为第二次快速发酵面粉,每次做的时候留一些,就这样,一直循环下去! 现在章子俊最多的就是矿泉水瓶子,制作这些压根就没想着此法目前还没有推广。这种生活琐事在穿越前,在农村老家很平常的事,可是到了五百年前可就新奇了。 明显用乳酸菌发的面比之目前的酒酵更加膨胀松软,吃起来可口,朱见深一口一个直到一碟吃完,一抹嘴道:“此果很好吃,从没吃过,见笑,见笑。”说完一边行礼一边拿着字面嬉笑而去。 第四十章 夺门之变(上) 姚玺本想大声喝斥,一看家祖跟章子俊面带微笑,就像是在看戏一样看着,不惊不慌地,也就琢磨起来,姚玺也不是笨人,就是在这些事上反应慢了点,要回过味来需要时间。 等白吃白拿的人走远,章子俊唱一声诺道:“还好啊,学生多备了一份,对着姚惟善道,太老伯也尝一尝,大家也都尝尝,此果名为蛋糕。” 老年人都喜欢这种松软的甜食,引得大家在亭中欢娱起来,一边姚玺又吩咐佣人小泥炉烧水泡茶,随即说了些各地风土风情,其乐融融,尽兴而归。 此时的朝廷内部已经风起云涌了,表面上风光平静,暗地里已到了关键时刻,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个关键人物孙太后。 孙太后是何许人?虽然明朝后宫不得干政,可继承皇位怎么说也是“家事”,土木堡之变后,朱祁玉临危受命当了皇帝,也是孙太后下的懿旨,而等到朱祁镇回归,就被打入南宫软禁起来后,孙太后也没表现出什么,自己的儿子做不成皇帝,还有孙子朱见深的太子,最终皇位还是自家一脉,不想二年后朱祁玉下令废太子,把自己的儿子奉为太子,此举彻底激怒了英宗母子,也导致了更多的大臣同情英宗父子。偏偏朱祁钰的儿子又早死。朱祁钰自己年纪轻轻又得重病,岂非天意乎?今人不信天意,古人还是很信的。 天子病危,储君未立。这时候,一旦有立新君之功,必然得到新帝厚报,荣华富贵、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早在当初拥立景泰帝时,景泰帝就出来言谢,于谦答:我是为万民计,不是为您私人。在立太子的问题上,景泰帝已经与于谦意见不一。 这个时候,谁又能保证:于谦不会再次“为万民计”,干出什么事情来了?于谦对景泰帝的私人影响力,大为削弱了。更严重的是:这几乎是于谦唯一的私人影响力,于谦这个人,无党无私。 石亨,原本犯了军纪要被处理,是于谦爱惜其才,替他求情,并让他总理十营兵的。 在北京保卫战中,石亨功劳不及于谦,却得以世袭侯爵。 石亨为报答于谦,举荐于谦的儿子。相互提携,这就算是交了朋友,结了党了。即便于谦不接受结党,人家推荐你儿子,于私也是“善意”,婉言谢绝就是了。可是,于谦不但表示自己的儿子无功不能任职,还斥责石亨,说他身为总兵官,不举荐隐士,提拔将士,却推荐我儿子,失职!石亨由此忌恨于谦。 景泰帝得以走上帝位,于谦起了大作用,景泰帝执政期间,对于谦也基本上言听计从,大力任用。可是,在景泰帝病重时,他却变了。后来,他听到政变的声响时,第一反应是:难道是于谦?看来,在景泰帝眼中,于谦已经由最信任的重臣,变成最防范的对象了。相反,他病重期间,曾找到石亨,言辞恳切,大有倚重之意,这并不奇怪。 夺门之变非常顺利轻松,没有丝毫反对和反抗。说明朱祁钰早已失去支持。至于于谦作为朝中重臣,没有阻止朱祁钰废太子,也是一大失误。 此时,京师正有一种流言,说大学士王文正力劝朱祁钰立襄王朱瞻墡的长子为皇储,如果是这样,王文将是定鼎之臣,立有首功。即便是重新立沂王朱见深为太子,谋议是文臣之事,功劳也轮不到石亨、张鞁等武将身上。石亨说:“朱祁钰病已沉重,如有不测,又无太子,不若乘势请太上皇复位,倒是不世之功。”于是,这三个野心勃勃的投机分子,决定将赌注压在太上皇朱祁镇身上,拥立朱祁镇复位,这样,三人就是大功臣,能够飞黄腾达。 当场,三人做了分工,宦官曹吉祥进宫去见孙太后,密告她复辟一事,借机取得了孙太后的支持。石亨和张鞁则一起去找太常寺正卿许彬商议。许彬听说二人的来意后,当即以手加额,说:“这是不世之功!不过,我老了,不中用了。徐有贞多计谋,你们可以去找他商议。” 石亨和张鞁又连夜去找徐有贞。徐有贞大为兴奋,当即夜观天象,见紫微有变,忙道:“帝星已见移位,咱们要干这件事,须得赶快下手。”几个人经过详细谋划,决定在正月十六晚上动手。 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兵部尚书于谦会同群臣商议,决定一起上奏请复立沂王为太子。众人推举商辂主草奏疏,疏成后已经是日暮西山,来不及奏上朝廷。于是群臣决定在次日清晨朱祁钰临朝时,再将奏疏递上去。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政变就在这天晚上爆发了。随之而来的便是许多人的杀身之祸。倘若这复立沂王的奏疏早一天递上,或许于谦等人不会遭到杀身之祸。短短几个时辰,不但改变了明朝的历史,也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 正月十六晚,徐有贞换上朝服,怀着紧张而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家,临行前对妻女交待说:“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办成了是国家之福,办不成我徐家就是灭顶之灾。你们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景泰帝要用的人,自然都不是一半人,或出勋臣之家,或为名门之后,都是背景很强的人。结果,因于谦只就才能、表现论人,许多人得不到任用、提拔,都怨恨于谦。身居高位,无党无私,于谦不愧为高尚无私之人。然而,高尚,往往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于谦的另一项无私之举,则加强了他的对手们。团营,有功于国家,却助长对手实力于谦干了件有功于国家的大事:团营。土木之变,三大营体制的弊端暴露无疑。当年,为了防范武将影响力过大,采取了统兵与练兵分离的政策。即:将士们平时在各卫所、各营操练备战,战时,由朝廷委派的将领统兵出战。作战结束后,大将交回兵权,回朝做官。各兵各归各营。 因此,作战时,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明代的战争,已经冷热 兵 器并用,对协同要求较高了。 因此,作战时,兵不识将意,将不识兵情,指挥不灵,往往败北。于谦为改革弊端,创立团营。他选拔精锐,分为10营,每营15000人,统一操练。将士们长期在一起,训练在一起,作战也在一起,体统相继,彼此相识,兵将相习。 于是,“同辈之人易以相机,管事之人易以使令,如手足之捍头目,子弟之卫父兄”。明军的战斗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然而,这也给了一些人机会。原本,统兵大将只在战时接触部队,而部队作战结束后,各回各营。如今,统兵之将也是练兵之将,上下一体。 因此,石亨、张辄等人,都可以借机拉拢一些勇士,结成党羽,以为自己的死士。 夺门之变时,曹、石的实力当然没有那么强。不过,事后,得到赏赐的将士达4000人,即便有些是事后来冒领的,但事变时规模应当也是不小的。 或许,这也是于谦死后,已做出成绩的团营被取消的原因吧。 结成一党的“夺门派”于谦不结党,但对手会结党。这些结党者,实力都很强。总兵官石亨,是团营十营的总兵官。 太监曹吉祥,是司设监太监。表面位置不高,但实力很强。早在当年随王瑾出征时,他就私养番将健卒,后来,他又奉命为团营监军,其私人武装自然更强了。 一个是总兵官,一个是监军太监,两人勾结到一起,能如何发展,自然不言而喻。 此外,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太子少保张輗,领宿卫。 其弟张軏,也曾任前府右都督,只是被于谦弹劾了。 他们的父亲张玉是当年随朱棣靖难的首席大将,兄长张辅也是重臣名将,其家族实力非常强大。 此外,左御史杨善,副都御史徐有贞,是都察院领导,为天子耳目风纪,对百官、将领的情况都有相当了解,提供了情报网络和参谋大脑。 旋即,他们找到了最大的支持者——孙太后。 太后的关键作用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徐有贞找到太后,提出拥立英宗复位的想法,得到了太后的认可。 当时有两个太后,英宗的生母孙太后以及景泰帝的生母吴太后。不过,孙太后原就是宣宗皇后,地位高于吴太后。 各自的选择对于危局,于谦与他的对手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于谦想要帮助朝廷平稳过渡,自然是争取早立储君。只要储君立定,政变将既没有借口,也没有必要。当时,普遍认为,将被立的太子将是明英宗的儿子朱见深。明英宗的儿子作皇帝,他继续作太上皇。由景泰帝亲自指定英宗的儿子为继承人,消除矛盾,平稳过渡,这是一个能够安定形势的办法。 在于谦等人的努力下,景泰帝答应于正月十七早朝议论立太子之事。正月十六日夜,于谦带群臣起草了一份奏疏,大家逐一签名,一直搞到傍晚。如果一切顺利,次日早朝,太子确立下来,平稳过渡的问题就算解决了。 然而,次日早朝,他们等来的天子,却不是景泰帝。当晚,于谦的对手门,选择了发动政变。 徐有贞又顺路邀请了杨善和王骥作为同党。杨善和王骥二人都表示要以死报答太上皇。王骥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不但自己亲自披甲上马,还将儿子和孙子都带在了身边。三方人马会齐石亨叔侄、曹吉祥叔侄后,又等到了张鞁率领的大队京营兵,一齐向皇城进发。张鞁调兵进城是借口瓦剌骚扰边境,要保护京城安全。而石亨掌管皇城钥匙,所以能够通行无阻。四鼓时分,大队人马从长安门直接进入皇城。进入紫禁城后,徐有贞重新将大门锁上,防止外面有援兵进来,并将钥匙投入水窦中。皇城内的守军见这伙人十分奇怪,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过问。 第四十一章 夺门之变(下) 这时候,天气忽变,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害怕有逆天意,会遭到天谴,都非常惶恐。精通天象的徐有贞站出来,劝大家不要退缩,说大事必济。于是众人继续前进,顺利地到达了南宫。然而,南宫宫门坚固异常,怎么也打不开。石亨派人用巨木悬于绳上,数十人一齐举木撞门。门没有撞开,门右边的墙反倒先被震坍了一大洞。众人便从墙的破洞中一拥而入。 朱祁镇这时候还没睡觉,正秉烛读书,突然看见一大堆人闯了进来,还以为是弟弟派人来杀自己,不禁惊慌失措。谁料众人一齐俯伏称万岁。朱祁镇这才问:“莫非你们请我复位么?这事须要审慎。” 这时乌云突然散尽,月明星稀。众人的士气空前高涨,簇拥着朱祁镇直奔大内。路上,朱祁镇挨个儿问清诸人姓名,表示不忘功臣之意。 当时皇位继承顺序为朱祁镇、朱见深和襄王朱瞻善,但是只要于谦采取行动,扑灭夺门之变,必然被天下扣董卓、曹操的帽子,一夜之间就从忠臣、名族英雄变成枭雄!朱祁镇一系肯定完蛋,于谦告知天下,英宗谋反,诸王及封疆大吏没几个会信,自己弟弟将死之人且无子嗣,皇位早晚是他的,英宗何故反之?大家肯定会认为是于谦要想当曹操!襄王这么谨慎的人,即便于谦迎其为帝,他大概率都不敢来,这时候诸王中的某些野心家必定依据皇明祖训起兵讨伐于谦,届时必重蹈八王之乱的覆辙! 孙太后是宣宗皇后,立景泰帝,毕竟是宣宗的儿子,她能接受,景泰皇帝废太子立自己儿子,她也没说什么,但是景泰帝无后,又迟迟不立英宗之子,这是几个意思?孙太后绝对不会坐视皇帝离开宣宗一脉的,这是大义。 一行人来到东华门,守门的士兵上前阻拦。朱祁镇站了出来,表明自己太上皇的身份。守门的士兵顿时傻了眼,不敢阻拦。于是,众人兵不血刃地进入了皇宫,朝皇帝举行朝会的奉天门而去,并迅速将朱祁镇朱祁镇扶上了奉天殿宝座。殿上的武士们挥金瓜要打徐有贞等人,被朱祁镇喝止。徐有贞等人一起叩拜,高呼“万岁”。石亨敲响钟鼓,召集群臣到来。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众臣因为朱祁钰事先说明今天要临朝,都已经早早等在午门外,准备朝见。听到钟鼓齐鸣后,众人按顺序走入奉天门。但眼前的一切使他们目瞪口呆,宝座上的皇帝已经不是景帝朱祁钰了,而是八年前的皇帝朱祁镇。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在众人犹豫之际,徐有贞站出来大喊:“太上皇复辟了!”朱祁镇对百官宣布道:“景泰皇帝 (指朱祁钰)病重,群臣迎朕复位,你们各人仍担任原来的官职。”众朝臣见此,只好跪倒参拜。朱祁镇就这样又重新取得了皇位。 朱祁镇重新坐上皇位时,朱祁钰正在乾清宫西暖阁梳洗,准备临朝,突然听到前面撞钟擂鼓,立即问左右:“莫非是于谦不成?”意思是问是不是于谦谋反篡位了。左右惊愕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宦官兴安回奏说是太上皇复位,朱祁钰连说:“好,好,好。”然后喘了几口气,重新回到床上,面朝墙壁睡下。 这场政变,石亨等人是谋定而后动,搞定了方方面面,而景泰帝,却一无所知。景泰帝不知道,于谦自然就更不知道了。当于谦等人走上朝堂,准备议立太子事时,看到登在皇位上的人是太上皇。如果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石亨或者曹吉祥,于谦当然还可以调兵平叛。可是,坐在皇位上的是太上皇,又得到了孙太后的支持,于谦以一个外臣再挣扎,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英宗复辟,意味着于谦必死。 事实上,英宗知道于谦是君子,是一心为社稷者,不忍杀他。 只是有人提醒:于谦不死,您复辟就没有名分。 徐有贞提议杀掉于谦,朱祁镇开始还假惺惺地说:“谦实有功”,表示承认于谦的功劳。徐有贞提醒他说:如果认可于谦,就等于承认了朱祁钰合法,如果朱祁钰合法,那咱们又是夺门,又是复辟,不就师出无名了吗?朱祁镇点头:于谦必杀。明知于谦有功无过,还加以杀害,朱祁镇总是把自己的私欲置于国家民族利益和公道正义之上。 杀人总要有个罪名吧?给于谦找罪名还真难,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于谦符合儒家的一切标准,基本是个完人。找不着?找不着不找了,给他安个“意欲”的罪名,虽然你还没犯罪,但你想要犯罪。历史真是惊人相似,当年秦桧杀害岳飞的时候,找不到罪名,用的是“莫须有”(可能有、也许有、不一定有)三个字做借口,当真是“意欲岂殊三字狱,英雄遗恨总相同”。 杀于谦是为自己的行动正言, 在古代皇帝永远没错, 因此每次造反都要把过错推在大臣身上, 于谦是朱祁钰的重臣, 又是推举朱祁钰做皇帝的主要人, 自然要杀他。 于谦不是那种为了保住自己就任凭天下大乱的人,要不然北京保卫战他也不会站出来了。就是可惜了于谦,本来的剧本应该是遇明主,做名臣,结果搭上朱祁镇这么一个皇帝。朱祁镇不是什么好皇帝,这是后世公认的,但他废除了千年以来的殉葬制,这点还是不错的。历史总结一点,朱祁镇不是个好皇帝,是个好人。朱祁钰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人。 大明皇城崇文门外,于谦反绑着双手跪在刑场上。大臣们还在朝堂上激情互喷,唯恐量刑太低让皇帝不过瘾。明英宗起初津津有味,听着听着忍不住暗骂道:曰他娘的大明律。于谦罪当抄家灭族!于谦推荐过的人全部处斩!于谦的罪行要写成告全国同胞书!看见有人牵了头老母猪准备发言,刑部领导连忙拍板结案:于谦当斩、家产充公、亲族即刻发配边疆。 手起刀落,身首异处。这一刻,朱祁镇对于谦的死由愧疚变成愤恨。庙堂之上竟没有半分公理,而自己正是这满朝私怨的形象代言人。你既然有本事将朕带回京城,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朕被囚禁7年!为何朕的亲弟弟废黜太子时一言不发… … 。帝王座下,从不缺名臣枯骨。千秋民生,大不过帝王家事。 对于谦的死,在情理之中,就你一个人廉洁,就你一个人心系朝堂社稷,就你为国为民,于谦啊于谦,在你的清白人间梦里,别人都沦为自惭形秽的魑魅魍魉。 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大明铁骨,终于活成天底下最孤独的人!一国不容二君,各方势力纷纷打起小算盘,只有于谦是个例外。 在被诬陷时,与于谦一起被捕的王文还要据理力争。 于谦笑了:是石亨他们要我们死而已,有什么好争的。在卑劣小人那里,只有利益和风险,哪有什么是非曲直?君子企图和小人争论是非曲直,白费口舌而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于谦是真正的高尚无私之人。 他身居高位,不结党营私,不发展自己的力量,一心为公。 他在微妙时刻,不作乱,试图以光明正大的方式,立定储君,实现平稳过渡。 然而,于谦不发展自己的力量,有人会发展自己的力量,于谦避免内斗,想平稳过渡,有人却不择手段要以混乱为上升之梯。 人心之险,险于山川,总有那么一些人,内心阴暗,私欲膨胀,践踏良知底线。杀害了于谦,他们的结局就好吗?距于谦被害仅仅四个月,这个利益小团体就开始了相互撕逼,最终徐有贞被流放,石亨死于狱中,曹吉祥被凌迟。论过河拆桥的本事,谁比得过朱祁镇! 在这一场生死决斗中,没有血流成河,也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切割,章子俊是知道有这一场“夺门之变”的,就去信李贤,“朝堂到了多事之秋,学生风闻将有一场大变局,在此只要做到不站队,不喜好、不表态即可,等这一场风暴过后,朝廷就需要用人,原本老臣将会得到重用,云云。” 又是一封算命先生的话,李贤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想了半天,也就明白了许多事,这一次没有把章子俊的话不当真了,做为一个吏部右侍郎,不在权力中心,那就坐看风云起吧。 可是随后的惊天大变着实让李贤震惊的无以复加,这小子也太神神叨叨了,把事情看得那么透彻,更惊奇的是刘升来说,这一场大变,章子俊早就洞入观火,告诫我等不要掺和其中,哪怕只要一点点,秋后算账也能把人害死。 此时李秉彝、姚玺正在章子俊书房,在听章子俊睁眼说瞎话,“首先要站在孙太后的位置上想一想,代宗病重、又无立储,朝中大臣领英宗复位就水到渠成,这里面有许多的道道,那就是拥立之功啊… … 。” 第四十二章 不想做神棍 章子俊正说的有模有样,推理入著,使人不得不信时,庶吉士杨守成、翰林侍读刘升联袂而来,刘升来串门不稀罕,这位杨守成自从得了庶吉士编修后,一直没有露面,本想大家各有各的事,能谈的拢有共同话语就常聚一起,杨守成的到来绝对是稀客。 又是一番见礼后,李秉彝、姚玺正在兴头上,就催着章子俊继续,可是章子俊不想说下去了,因为对杨守成是敌是友不清,有些事今日图个痛快,明日锒铛入狱,在这样一个人治的社会中言多必失道理,还是要特别留意的。 可是李秉彝、姚玺听了一半,抓耳绕腮难受啊,这种从宏观推理出来,发展到细微处的事,入情入理不说,还是必然的结果,就有点算命先生的感受了,不对,比之算命先生还要高出一等,李秉彝、姚玺都在官场上混,具体的感受要比章子俊强烈的多。 章子俊有点左右为难道:“想听也可,接下去学生说的一切,不能传出去,在学生说前大家要起誓,不然就罢了。” 刘升跟杨守成一起来,也是在今日朝外碰到后临时前来的,不想刚进门,就让李秉彝、姚玺二位的神秘兮兮也吊起了兴致,刘升跟杨守成的官职要比李秉彝、姚玺高,接触的也是内廷的消息比较多,所以对自己的前途更甚,为今后的走向更加需要引导。 好啊,那就起誓,古人有一点好,就是重诺,大家都是官场上的人,如果连自诺的话反悔了,想必往后也得不到大家的信任,人就臭了,对于这样的结局比死都难受。 章子俊梳理了一下话题道:“对于目前朝堂上的变局,为何要站在孙太后的位置上想,有些事情回过头来想想就释然了,土木堡之变发生后,起初,孙太后对赎回明英宗比较乐观,并没有直接让朱祁钰继位,而是令他暂总百官、代行处理国家军政事务。 杨守成接口道:“这个皇太后敕郕王祁钰的懿旨,本官看到过,也是本官归的档,确是如此,“迩者,虏寇犯边,皇帝率六军亲征,已尝敕尔等朝百官。今 尚未班师,国家庶务不可久矿。特命尔暂总百官,理其事。尔尚夙夜抵勤,以率中外,毋怠其政,毋忽其众。钦哉。’又敕文武群臣:“凡合行大小事务,悉启王听令而行,毋致违怠。” 这就是孙太后的懿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章子俊微微点头又道:“但是,在英宗的钱皇后收集了大量宫中财物送给也先后,也先不仅没有放回英宗,反而不断挟持英宗寇犯大同、宣府等地,孙太后才意识到也先的胃口太大,短时间不可能赎回英宗了。这种情况下,只有另立新君才能保证英宗活着、不被也先一而再再而三的勒索财物、避免大明重蹈北宋靖康耻之覆辙。 关于新君的人选,孙太后其实比较倾向于英宗的庶长子朱见深,而朱见深又是皇太子,但是王振余党马顺被打死一事使得新君人选问题脱离了孙太后的掌控。” 说到这里,众人全是默默点头,事情的走向,对事物的归纳,整件事的起伏,看得无比清晰。 章子俊接着道:“英宗被俘后的第八天,朝中的言官们群起弹劾王振,既然王振已经命绝于土木堡,所以言官们就将满腔怒火对准了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王振余党马顺,在王竑和仪铭的带领下言官们和在场文官当着朱祁钰的面打死了马顺。 马顺之死算是彻底坐实了王振就是土木堡之变的罪魁祸首,紧接着朝中掀起了清算王振余党的运动,这个运动一开始即使是英宗回来也只能做个太上皇,即使是朱见深已经被册立为皇太子也注定与皇位无缘,所以,孙太后只能接受文官们此时需要年长的君主的借口同意朱祁钰登基。” 说道此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直呼:“然也!实事如此也”。 章子俊喝了口茶道:“接下去小生就直呼其名了,有所不尊大家不要见怪,朱祁钰登基后,不仅王振余党,凡是跟王振沾边的人都受到了清算,比如屡立战功的前任兵部尚书王骥就因为被人攻击跟王振有旧就被免官、徐有贞因为提议南迁成为了过街老鼠,而打死了马顺的王竑、仪铭等人则受到了朱祁钰的重用。 如此一来,王竑、仪铭等人就崛起成为了朝中新贵,而王骥、徐有贞等人则成为了被打压的旧官僚。 清算王振余党的运动告一段落后,朱祁钰鉴于王振被公认为土木堡之变罪魁祸首的事实,严厉惩治宦官。 在这场运动中,在宦官之中,对代宗最为不满的就是曹吉祥了,曹吉祥虽然早年曾投到王振门下,但其与王振共事的时间并不长,曹吉祥大部分时间都在抵御外患、平定内乱,土木堡之变发生时,曹吉祥正在平定邓茂七之乱后回京师献俘的路上,土木堡之变发生后,曹吉祥与总兵官陈懋平定邓茂七之乱的大功却只落得个功过相抵,随后更是受到了代宗的打压。 当时朝中群臣忙着清算王振余党、严惩宦官的同时,被虏的英宗却没有得到多少好处的瓦剌太师也先终于下定决心进攻大明京师。 京师保卫战胜利后,于谦向朱祁钰提议改组三大营,自明成祖设立三大营以来,三大营一直都是武将勋贵统领、太监监军,可是在改组后,三大营就变成了由文官于谦少保大人统领、武将勋贵和太监给于谦打下手。这样,石亨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于谦和代宗的打压。 既然王骥、徐有贞、曹吉祥、石亨等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压,那么他们必然会心怀不满,当这种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们肯定会向朱祁钰、于谦、新贵发动反攻。” 说到此处后,众人又是一阵吸气声,牙痛。 章子俊接着道:“而于谦大人一心为国着想,并不想让英宗复位,又不想让朱见深继位,所以孙太后很愤怒,曹吉祥明白机会来了,于是他赶紧找到石亨、徐有贞、王骥等人商议明英宗复辟之事,随后曹吉祥又将他们商议的计划报告给了孙太后,想必得到了允许,学生可以断定,并且还拿到了孙太后同意明英宗复辟的旨意。 有了孙太后的允许对于曹吉祥、石亨等人来说就意味着万事俱备矣。” 听到这里,杨守成道:“有些事不能回味啊,子俊贤弟说的全是实事,此时回看不由让人嘘唏,接下去不知又要何为?” 章子俊道:“大家不必担心,经过这一次朝中又要清洗掉不少朝臣,空缺出的位,正是你等去垫补,所以说,你们每个人全升官了。” 哎呀,李秉彝直呼,此等好事,某怎么觉得开心不起来。 章子俊又道:“此时正是最关键时,学生推断,参与此次行动的徐有贞、石亨、曹吉祥都会倒霉。” 李秉彝问道为何啊,对英宗来说,他们可是功臣啊。 章子俊只是摇头不说下去了,要不然真的成神棍了。 到底是庶吉士编修,杨守成一把手按住李秉彝道:“在座的诸位,今日此话就说到这里,大家烂在心里,接着下去就是妄猜圣意,子俊贤弟只是把许多的事实总结而已,归纳在一起,最说下去不值当。” 章子俊团团一掬道:“这样,今日难得杨大人,杨修编到此,做小弟的尽一下地主,各位就借他的光,吃点新奇的东西,叫做“肯德鸡”,随即一拍手,杜毛蛋端了一个大盘进来,边上雅琴给众人各一个盘子,里面有刚炸好的薯条,一大块炸鸡,一小碟酸菜,还有二个小蛋糕球。 这是章子俊弄出来的明朝版“肯德鸡”,炸鸡明朝不是没有,可是在外面裹上鸡蛋面糊馒头屑后炸的就很少见了,颜色金黄酥脆,上面还混有芝麻。 在一阵窸窸窣窣中,姚玺开口道:“每次来妹夫这里,总有新奇的吃食,此“肯得鸡”妙啊,一个字酥香尔。” 刘升笑道:“一个字,酥香尔,姚贤弟的一个字,大家不要当真。” 引得众人全笑,李秉彝接着说道:“看,在子俊贤弟这里,就是随意,吃东西端着盘子,用手抓就成,这点很喜欢,很合吾意,杨大人,你就别端着了,上手抓痛快。” 原本就是一帮年轻人,初入为官后,把某些个性全收了起来,姚玺、杨守成就是这样,在家里也要夹紧尾巴,装出一付正人君子模样出来,到了章子俊这里,家中没老人妻小,能放松,哪个人不喜欢,这就是人之天性啊。 而雅琴在一边掩嘴偷笑,自从雅琴来到章家后,做了章子俊的贴身丫鬟,雅琴就自觉着成为了通房丫头,通房丫鬟在古代除了照顾主人饮食起居外,还要暖床。可是在章子俊的观念中要接受这样的方式的确很难,才多大点岁数,雅琴才十五岁,所以规定,照顾主人饮食起居就好,晚上睡觉按排隔壁房,早上给章子俊打水洗漱,梳头穿戴,接着用早餐,可以同桌一起吃,对于这一点,雅琴坚决不受,起先站一边先服持章子俊吃完,随着时间长了,有时做什么事赶时间,也就接受了一起同桌吃,章子俊教书,家中丫鬟等人也要一起听课,学会写字。 第四十三章 英宗改元 夺门之变后,(1457)春正月二十一日,英宗告即位于宇庙陵寝。下诏大赦天下。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当日即命徐有贞以原官兼学士,入内阁参预机务,次日,加兵部尚书。不久又以夺门之功,封石亨忠国公,张軏为太平候,张輗文安伯,杨善兴济伯,曹吉祥之嗣子曹钦都督同知。 废景泰帝仍为郕王,迁之西内。寻贬所生母皇太后吴氏复为宣庙贤妃,废后汪氏复为郕王妃,削孝肃皇后杭氏谥号,改怀献太子为怀献世子,皆称皇太后制行之。时汤序请革除景泰年号,未允。二月十九日,郕王死,诏丧葬悉依亲王例。毁所营寿陵,葬之西山,谥曰“戾”。以其后宫唐氏等殉葬。 朝廷的抵报接连出台新的旨意,震动朝野,于谦、王文被斩,宣告以徐有贞入阁的新贵掌权,徐有贞入阁,欲尽揽事权,遂佐石亨等剪除诸阁臣,排斥异己,安插亲信。英宗复位,到便殿,复召高谷及商辂入,温旨谕之,命草《复位诏》。 石亨对商辂密语,言赦文不须别具条款,商辂说旧制不敢易。石亨很不高兴。遂与徐有贞嗾使言官劾陈循等朋奸,波及商辂,下之于狱。并阻塞辩言,不与上闻。至令诏谪戍陈循、江渊、俞士悦于铁岭,斥商辂、萧镃等为民。 陈循虽素有德于徐有贞,亦不得免。江渊即谪,遂进工部侍郎赵荣为本部尚书。 要整理朝堂,首先是把于谦、王文、范广、杨俊一脉杀尽,接下去就是商辂、陈循、江渊、俞士悦一批大臣下狱的下狱,谪戍的谪戍,充军的充军,萧镃削籍释为民。 不日石亨提出罢巡抚提督军务之制,石亨在景泰年间,即对文武节制武臣之制不满,数以为言,终未能如愿。英宗复辟,以其功臣之身,再次建言。至天顺元年,英宗谕户部、兵部二部官说:我今复位,凡百行事宜,当遵祖宗旧制。各处巡抚提督等官,是一时权宜添设,宜即将各官取闲。其各处边备及军民事务,令总兵等官兼理。事有不便及官有不法,从巡按御史究治。重者奏闻区处。 从此,巡抚之官不谦提督军务。此后不久,各处巡抚兼督军务官纷纷调动改职。如总漕兼巡抚凤阳、提督军务的王竑改浙江参政,云南巡抚兼督军务的右副都御史郑禹改福建副使。 王直一看此时朝堂不妙,干脆来个痛快,老子不干了上书致仕。王骥一看,在京的靠山致仕了,老子在南京恐怕也呆不长了,跟着致仕。 剩下胡濙独木难支,致仕罢,也上书致仕。接下去就是紧跟这一帮大佬的李实、蒋守约等群臣致仕。 曾参与当年易太子时,首发“父有天下传于子”之言的何文渊自杀。 罢免内阁首辅陈循,改立高谷为内阁首辅。理由:陈循是朱祁钰旧臣,徐有贞、石亨等诬告陈循为于谦同党,有迎立外藩之意。 首辅高谷以年老为由,请求致仕,朱祁镇批准,改立徐有贞为内阁首辅。理由:高谷历仕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在景泰时期就因与大臣不合,多次请求致仕而未获批准,朱祁镇复位后,再次请求致仕,朱祁镇顺势批准。 罢免内阁首辅徐有贞,改立许彬为内阁首辅。理由:石亨、曹吉祥联手攻击徐有贞,朱祁镇也意识到了,这些年来在南宫不是光是生孩子,"夺门之变"就是他们给自己挖的一个坑。借自己之手得便宜。朱祁镇明白了这一点后,就对刚上任的内阁首辅徐有贞痛下杀手,可怜徐有贞付出了百般的努力,最后的结局有点惨。 可是许彬上任没多久,朱祁镇一想,此臣也不是什么好鸟,在自己被困南宫时,拥立代宗太甚,决定罢免内阁首辅许彬,改立李贤为内阁首辅。理由:许彬曾经是徐有贞的推荐人,后遭到石亨等人排挤。 六个月就换了五个内阁首辅,这放眼整个明朝都是极不寻常的。因果论告诉我们,凡事有果必有因,朱祁镇突然间如此疯狂背后,定有诸多特定的"必然因素"在里面, 三月初六日,英宗复立沂王朱见深为皇太子。封皇子见璘为德王,见澍为秀王,见泽为崇王,见浚为吉王。 到此,英宗复位告一段落,可是没过几个月,一场窝里斗的好戏拉开序幕,直到徐有贞下狱。 改元后被杀、被谪、被狱、被清算的这些人,全是当朝一品、二品大员,王骥兵部尚书。王文谨身殿大学士,兼东阁大学士。于谦少保、总督军务。陈循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萧镃户部尚书、加太子少师。江渊太子少师兼工部尚书出阁视部事。俞士悦刑部尚书。王直吏部尚书、少傅兼太子太师。胡濙礼部尚书、少傅,加兼太子太师。 看看,真乃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光内阁一下子就空缺了三位,而三品以下的的官员受牵连的不知其数,所有这些人的同年、门生、学生全被换了个遍。 这一场改元后的震动相当大,李贤在府中,手里拿着章子俊去年的那封信看了又看后,不禁额头冒汗,赶紧把此信烧掉。 从客观角度来讲,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被罢免的理由。陈循代表景泰旧臣,朱祁镇想要标榜自己是正义的,就必须把陈循划为邪恶的,这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决定的,也是政治斗争的不二法则,朱祁镇必须遵守。高谷代表政治牺牲品,此人从正统年间就与同僚不合,一直闹着辞职,而且众人对他也不甚感冒,朱祁镇上位让他离开,能够向大多数人彰显自己的英明,或者能够迎合大多数人。徐有贞、许彬代表着"夺门"功臣,朱祁镇依靠他们复位,重用是必然的,但他一旦醒悟过来,就立刻能够意识到自己被别人上套了,成为了这些人上位的工具,反杀他们完全在意料中。而李贤作为朱祁镇时的“老臣”,一起在土木堡打过仗,在景泰年间一直被压着,只有这样的臣子代表着新朝新气象,是朱祁镇拨乱反正后的最终选择。 朱祁镇没有料到,他被徐有贞、石亨等人利用了,推向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夺门之变"发动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彻底与朱祁钰决裂,最关键的是决裂不仅是他们兄弟俩,而是他们俩背后大臣。理性告诉他朱祁钰旧臣并非都是奸臣,于谦、王文、陈循等人都是为大明帝国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的,但是他标榜自己是对的,就他们必须是错的,这对一向仁厚的朱祁镇来说是很挣扎的。 所以他流放了陈循,答应了高谷的请辞,但越是如此,他的内心还是很不安,而徐有贞、、曹吉祥、石亨、许彬等人又陷入内斗,陷入了"狗咬狗"模式,"夺门之变"的真相也逐渐被揭开了,朱祁镇自然十分懊恼,这种懊恼即来自错杀忠臣的懊恼,也来自自己被几个小人欺骗的懊恼,这种懊恼最终促使他一股脑收拾了靠"夺门之变"上位的4000多人,徐有贞、许彬作为直接参与或者策划,自然也难所避免。 经过半年的挣扎,朱祁镇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终于理顺了"夺门之变"的前因后果,再次回到了正统年间的那个朱祁镇,于是他提拔了德才兼备的李贤做了首辅,这才将明朝重新拉回了正常的轨道,但可惜这一天来得有点迟,于谦、王文等人已经被杀,更悲剧的是,在皇权的斗争中,这些人牺牲只是残酷而现实,在皇帝至高无上的封建社会,皇权斗争下的臣子没有谁对谁错可言,只有谁的君主笑到了最后。朱祁钰与朱祁镇本是一对关系和谐的兄弟,在无边的皇权面前最终走向了对立,也让自己的追随者走向了对立,这种对立无论谁胜谁负,损失的最终是明朝的国力。 不管朝廷变故多么地激烈,三年一次的科举没有被拉下,天顺元年会试在即,本次丁丑科会试也是作为英宗复辟后主要大事,章子俊没什么好准备的,只要做到不出错就成,想要在明朝混的好,以上这些朝堂上的骚操作,对章子俊来说就是一个警讯,原本的想法被颠倒过来了,内心想着完成这一次会试后,不管中不中,都的远离朝堂,最好能去南京做个小官,不受人欺负就是最大想法。 章子俊正在家中备考,杜老门子来报,说是门外来了一骠人马,说是少爷的大哥,章子俊一愣后一想直拍脑门,吩咐快快有请,自己也跟着跑出去,来到门口一看,果然是刑守备带着几十人的随从,全是高头大马,还有二哥徐经年,几年不见,大哥刑守备苍老了许多,而二哥徐经年也是胡子拉碴,不说真认不出来了,目前怀来属于边关,前几年军改后,早先的卫所已经裁撤,这一次来,刑大哥就是想在京城走个门路,看看能不能找个差事,二哥徐经年也跟着来了,章子俊一想,我还想着要远离京城,这二位倒好,投奔自己来了,还想在京城落脚。 第四十四章 丁丑科会试 大哥、二哥的到来,打乱了章子俊已往的生活规律,先按排住下,好在前院左右厢房全空着,足够能住下几十人,开办的私塾也只能告一段落,因为接下去要会试了,能不能考中,章子俊的私塾都开不下去。 当夜“兄弟三人”开了一桌,酒过三巡,大哥刑凯就问了关于李贤的许多事,刑凯这次来京城,不是瞎碰,是有目标的,就是想走李贤的关系,在洋河边章家窑村时,刑凯可是救过李贤一次,想当初李贤在逃亡途中,到处都是乱兵,能得到刑凯的这点“救助”也是很不容易的,可惜章子俊自从来到京城后,没有跟李贤有更多的接触,除了此处的住房,也是通过李胜的好友刘升按排的,不过章子俊还是鼓励大哥去试试,拜访也要有门路,目前李贤可是内阁贵人,所以让大哥稍安,等几日把刘升叫来,想让刘升去通报,如果李贤想见就去,万一人家现在官做大了,对往日的情份淡漠了不想见,那就自认倒霉。 章子俊安慰道:“不过从目前朝堂的乱象来说,应该问题不大,各种职位空缺许多,想想这一次改元后,差不多朝廷一大半人全纷纷被贬,足足有几千人,大哥是军职,原本就是正五品,在三大营中弄一份相应的职位还是不难的。” 不日,章子俊就把大哥要见李贤的事说给了刘升后,隔了二天后才回信说:“让刑凯等,目前李贤大人刚入阁,事情繁多没空闲。”让刑凯气的不行,京官果然全是老狐狸,过河拆桥。就这样整天在房里哀声叹气起来。 而章子俊会试的日子也到了,跟以往一样,会试考九天七夜,这日早早就起床,全家准备着考篮,大哥、二哥也起来了,这一次刑凯要亲自送章子俊去考场,说是骑马去,不用叫车了,可是章子俊不会骑马,最后还是章二宝叫了大青驴车。 古人对科举都有一份敬重,不管你是和尚还是脚夫,不管你是军人还是商人,把科考看的比天大,做为大哥的刑凯,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会试和殿试是最高一级的考试,其中会试是带有决定性的考试,而殿试只定名次,不存在被黜落的问题。 会试虽是最高一级,可难度不是很高,相比乡试来说,竞争不是很激烈,毕竟举人考进士,有些人中举后满足了,反正吃喝不愁就会放弃了会试。 会试由礼部主办,在京城的贡院举行,一般在乡试的第二年,也就是丑,辰,未,戌年。考期多在春季的二三月,故此会试又称“礼闱”,“春闱”。会试被录取的人,称为贡士,第一命叫做会元。会试发榜时,往往正值杏花盛放,所以又称为“杏榜”。会试的主考官,在明朝多以翰林官及内阁大学士担任。 由于会试是最高一级的考试,排场很大,同考官的人数比乡试多一倍。主考、同考以及提调等官,都由较高级的官员担任。主考官称总裁,又称座主或座师。考中的称贡士,俗称出贡,别称明经,第一名称会元。 通过会试的精英们面对的最后一道考验就是殿试,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时间最初是三月初一。明宪宗成经八年起,改为三月十五。应试者为贡士。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殿试由皇帝新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殿试是科举制最高级别的考试,皇帝在殿廷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以定甲第。实际上皇帝有时委派大臣主管殿试,并不亲自策问。 皇帝及大臣根据考生的表现,会划分档次,共有三甲,一甲只有三个人,称谓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人,称谓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称谓赐同进士出身。  而状元就是三元中的第三元。 凡是来会试,都不是小白,有些考生早就考了十回八回了,属于会试钉子户,而大都考生全是一路滚摸上来的,轻车熟路,所以考场上的规矩门清,会试跟乡试基本差不多,考三场,最重要的还是第一场的八股制艺,不管是院试、乡试、会试都有考试钉子户、专业户,在明朝末期到清朝,专业户越来越多,就说蒲松龄所著《聊斋志异》,构思精妙、用词遣句高超,可是八股文水平稀疏平常,从十八岁考到七十一岁,因精神可嘉,被列为“岁贡生”。可见考八股制艺也有许多技巧,有些人天生就能一挥而就,有些人最怎么努力也写不好。 就说奇才龚自珍,考举人考了四次,考进士考了六次。明末清初狂人金圣叹,写八股就是不知所云,有一次去参加乡试,考题为“西子来矣”。他明知题意要求以越国西施出使吴国的史实给予译说,却故意幽笔而答开东门,西子不来;开南门,西子不来;开北门,西子不来;独开西门而西子来矣。”考官览后又气又恼,批了“秀才去矣”四字。 还有一个故事,也是在考试的时候。考题是“如此则动心否乎?”此语出自《孟子》。公孙丑问:“如果让您做齐国卿相,您敢不敢接这活?”孟子答:“不。我四十岁以后,就不再动心了。” 金圣叹看后冷冷一笑,立赋一文:“空山穷谷之中,黄金万两;露白葭苍而外,有美一人。 试问夫子动心否乎?曰:动动动(一连写了39个‘动’字)” 考官问:那为什么写39个“动”?金圣叹答:“孟夫子说‘四十不动心’,那前39年当然就可以动心啦。”考官脸白了:“滚!”如此玩世不恭,也就金圣叹一人了!整个就是一场科考中的“周星驰”。 章子俊虽有“作弊”手段,面对一些八股题时,还是要一番手忙脚乱的,比如:“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佑启我后人,咸以正无缺。” 这是孟子《尚书》篇中的一段,意思是说:“伟大光明啊,文王的谋略!继承发扬光大啊,武王的功绩!帮助开导我们后代,都走正路不无缺陷。” 就弄的章子俊莫名其妙,灰头土脸,虽然经过了这几年在八股上的熏陶提炼,可要是写出一篇出彩的制艺出来,就不容易了,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大才”会名落孙山。 从“土木之变”起,到这一次的“夺门之变”。朝廷一直在折腾,大明也在这样的折腾中风雨缥缈,大批的官员上上下下,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从底下冒上来的也是雨后的春笋,大明从来不缺少官员,这一次会试后,又有三百多人将成为进士,奔赴各地,填补实缺。 所以此次会试录取人数放宽了不少,相比以往也是最多的一次,章子俊感觉考的不坏也不好,能不能中就看运气如何,就等放榜了。 第四十五章 东华门外唱名 放榜日,重演一番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剧目,一张窄窄的榜单承载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有的考生恨不得削尖脑袋往里钻,有人看到名落孙山后正仰天长叹,还有的考生得以高中,欣喜若狂地奔走相告。 第一名黎淳,第二名徐琼,第三名陈柄中,章子俊无缘前三甲,排在二甲第十四名,这成绩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不是最终的结果,接下去还有一场考试---殿试,殿试因皇帝亲自主持,故不设考官,仅设读卷官。殿试前一日,由礼部开列大学士及由进士出身之尚书、侍郎、左都御史、内阁学士名单,奏请皇帝钦简大学士二人、部院大臣六人为读卷官。按例,殿试题目由读卷官拟定奏请,有时,皇帝也会亲自拟题。 读卷官是负责阅卷与向皇帝进读试卷的官员,执事官则是各类辅理官的总称。各类官员听从皇帝的命令,各司其职,共同保证殿试各环节的正常举行。 明代的殿试读卷官,由礼部在殿试前几天提前奏请,皇帝亲自任命。殿试后,读卷官阅考生试卷,详定其高下,并选出优秀试卷为皇帝进读,以供皇帝钦定鼎甲排名。 殿试执事官的人选,亦由礼部在殿试前奏请皇帝批准。 本届殿试执事官章子俊应该认识,由新任内阁李贤担任,还有二张熟面孔是受卷官杨守成、刘升在列。 殿试执事官的种类包括提调官、监试官、受卷官、弥封官、掌卷官、巡绰官、印卷官、供给官。各类官员官职不同,职责分明,共同保证殿试各程序的正常运行。 先由鸿胪寺官设置黄案二处,一在殿内东边,一在殿外丹陛上正中,銮仪卫设卤簿法驾于殿前。新贡士穿袍服冠靴于丹陛排立,依其会试名次排位两队,单名在东队,双名在西队。王公百官亦穿朝服分列丹陛内外。 一切安排好后,鸣鞭,鼓乐齐鸣,皇帝升座。接着大学士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考题,出来交给礼部官员放置在丹陛黄案上,官员和贡士向皇帝行礼毕,礼部散发题纸,贡士跪受后,即到殿内试桌答题。期间,贡士可自带试桌、食品,殿前南院设有茶水,朝廷仅赐宫饼一包。 开考后,贡士须在答卷的前半页写明履历三代及姓名、籍贯、年龄等。接下是写对策全文。对策开头用“臣对臣闻”,结尾用“臣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策文不限长短,一般以一千字以上为准。 整个答题过程中,除监试官、巡绰官等考场官员外,其余官员不得留在考场。遇到特殊情况,如下雨或大风天气,考生将移至大殿两侧的廊道答题。 殿试考生与乡试、会试考生一样,所需的试卷纸以及笔、墨、砚均需自备,草卷、正卷各备纸十二张。 考试到中午的时候,由光禄寺造办午餐,午餐规格如下: 每桌,茶食五楪,果子五楪,按酒五般,点心一楪,汤二品,饭一分,菜四色,酒五钟。进士每名馒头二箇,汤一碗。礼部晚宴并早粥,用鹿一只,猪二口,羊三只,鹅十二只,熝猪肉八十斤。粳米三斗,火熏三腿,鸡蛋一百箇,豆腐五十连,煮粥猪肉五斤。油、醋各二瓶,酱六斤盐十斤,细粉五十斤,花椒十两七钱,胡椒五两,香蕈、麻菇各五两,香油六斤,酒九十瓶。 大家要看清哦,参试考生的午餐规格比考官简单,每人馒头两个,汤一碗。那些酒、羊、火腿、鹿肉什么的全是给考官吃的。 此外,设受卷官四人、弥封六人、收掌四人、印卷二人、填榜十二人,均有内阁、翰林院、詹事府、光禄寺、鸿胪寺、礼部等衙门派出。 殿考一直到当日下午结束。《明会典》有载:“诸举人对策毕,诣东角门纳卷而出。”即殿考当日下午答策完毕,诸举人到东角门纳卷,而后由此门而出。 皇帝临轩亲策,是皇帝重视殿试策士的体现,同时对殿试考生起到一种鼓舞与激励的作用。考生不是讲究师承吗?皇帝亲临主考,也就是皇帝才是考生的坐师。加之体现了森严等级性的殿试仪式,皇帝在向考生彰显天威的同时,潜移默化地向考生强调了天子的至高地位。 殿试次日,在文华殿内,收掌官从箱内取出试卷,按官阶高低分布于读卷官面前,大约每人三十卷,卷背粘签,上书读卷官姓氏,不书名。读卷官阅后,按五等标识试卷,即:圈、尖、点、直、叉。读卷官注明标识后,在轮阅其他读卷官阅过之卷,称为“转桌”。每个读卷官将所有试卷轮阅完后,即送首席读卷官总核。进行综合评议,个人皆可发言。得圈多的试卷必列前位。 读卷官进殿后,依次跪至御前向皇帝朗读所持试卷。朗读完毕,将试卷交给司礼监官,再由司礼监官将试卷放到御案之上,以便皇帝御览亲批。读满三卷后,皇帝或将此三卷直接选为一甲人选,确定名次,或由皇帝决定再进读几卷。皇帝至养心殿西暖阁,阅读卷官所呈前十名试卷,钦定名次后,召读卷官入殿,拆开弥封,用朱笔填写一甲三名次序,再书二甲七名,随后传前十名引见,称之为“小传胪”。 十名以后之卷,读卷官到内阁拆开弥封,依阅卷时所排名次于卷面书第二甲、第三甲及第几名字样,最后,按名次填榜,称为“金榜”。自皇帝升殿前,至传胪完毕,每一个步骤都有固定的礼制。传胪的内容,则为宣布殿试考生排名情况,赐各位贡士“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具体为赐一甲进士三名,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榜用黄纸,表里二层,令中书四人写小金榜,另外四人写大金榜。小金榜存于大内,大金榜盖印皇帝之宝,待到传胪日张挂于天安门外。以示天下,“顺天府官用伞盖仪从,送状元归第”。 自宋太祖确立殿试制度,由皇帝本人遴选士子,给予中举士子"天子门生"的荣誉,加上由皇帝唱名赐第,都表达出宋朝立国之初"兴文教"的导向,加强对及第进士的重视和恩宠,自然就能笼络住这些天下精英。这些人是能帮助皇帝治理国家的人才,而不是对江山社稷有威胁的统兵将帅。 唱名的场面很浩大,但并不在东华门,明朝沿用了宋朝的唱名步骤,只是通过东华门传向了大宋的四面八方。因为东华门是大宋皇城的东门,而东华门外就是都城汴梁的最繁华所在,这里就是大宋的中心。 到了明朝这一说法没有改变,唱名东华门成为进士及第的一种荣耀,唱名之日,皇帝坐于殿内龙椅之上,宰执、中书、殿试官等大臣分列于殿内,新进士和其余大臣则在殿外等候。贡院的考试官,也就是科举全程中涉及到的工作人员,如知举官、南省点检试卷、诸科出义考试官等,在此时也和在殿试时一样,须在殿外当值。 此外宗室皇亲、军方重臣都会应召参与唱名仪式,给朝廷把场子支棱起来,表达对新科进士们的认可与肯定。仁宗景祐元年,诏:为放举人,令宗室允宁以下并驸马都尉赴崇政殿衹应。皇祐元年,诏:放举人日,曾宣皇亲兵管军臣僚、使相、节度使已下至刺史",这么多大佬齐聚,可见级别之高。 唱名赐第仪式的流程每一个步骤都有相应的规范,中举的新科进士们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走上人生巅峰。 在唱名前几日,准备工作就要展开了,这时候新科进士会根据殿试的名次得到一个小纸条子,也就是"号纸",其功能作用,相当于唱名仪式入场券。 章子俊领到了第八名,这个数字很吉利,也就是说经过殿试后,自己的名次从二甲十四名,上升到了一甲第五名,新进士们要换上公服,带上“三枝九叶顶冠”,就是进士们要穿着襴袍、靴子,举着号纸通过和宁门,而后到达殿外。这个时候就发挥号纸的作用了,没有这个出入证的一律不允许进入。站在朝班之末等候,百官行礼后,由鸿胪寺的官员引领进士就位,跪下听传。之后会分别念到第一甲三名进士及第,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姓名,这三个人都要出班前跪谢恩。 后面的第二甲和第三甲分别赐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不用单独出班,只需要一起行三跪九叩礼即可。传胪完成后由礼部的官员高举着“金榜”领路,诸进士出左右掖门,置榜龙亭,复行三叩礼。最后金榜还会在东长安门外张贴三日,然后再交回内阁。 人员就位之后,宰相向皇帝进献三鼎甲的试卷,开始宣读,而后按照五个层次,宣读新科进士名字。读完一个名字,就有殿前的禁军卫士层层通传。 听到有人应答后,禁军会先问这个人的籍贯和父祖姓名,确定本人后,接引至殿下,皇帝身边会有人在此询问其籍贯和父祖姓名,答完之后,就可以进入排好的班次之中,等同一甲的人宣读完毕后,统一去领取敕书,而后拿着敕书谢恩,向皇帝躬身再拜后退去。 在唱名时,不同名次的人,享受的待遇也不一样。作为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是有单独班次,唱完名之后同步会被赐予食物、量体制袍,还有资格向皇帝进谢恩诗。一直到第十名,为第一甲,后面是第二至第五甲。从状元到第二甲唱名完,会有一句"宜赐进士及第";第三甲和第四甲唱名完毕,会有一句"宜赐进士出身";到了最后的第五甲,就只有"宜赐同进士出身"了。 第四十六章 要求去外地工作 五甲唱名完毕后,所有进士手持敕书再拜,殿内会传"赐进士袍笏",就是发工作制服了,进士们换完衣服,入殿内向皇帝谢恩,就完成了唱名赐第仪式。 至于为什么会两次要求确认进士的籍贯和父祖姓名,因为在这个上面闹过乌龙,虽然每科进士人数不多,但同名同姓的事还真遇到过,还比较尴尬。 唱名赐第,只是殿试过后新科进士们的第一个庆典活动,此后他们还要谒宫门向皇帝谢恩、赴国子监拜谒先师孔子、参加闻喜宴等,当然,最重要也是最风光的当然是跨马游街,最前面的状元甚至可以享受只有皇帝才能有资格使用的七驺金吾卫开道引路,道路两旁行人竞相观瞻,何等荣耀。甚至还有可能被人榜下捉婿,大小登科一日举行。 接下去就是进士恩荣宴,也作“琼林宴”,是皇帝为嘉奖新科进士,特地御赐的宴席。新科进士与各考官在参加宴席时,均需佩戴带有恩荣宴标志铜牌的簪花。状元的簪花与其他人相比更加高级,可见对状元“状头”身份的特别关注。 恩荣宴次日,皇帝按制御赐状元冠带朝服一袭,赐每名进士宝钞五锭。后三日,状元率诸进士上表谢恩。 上表谢恩环节也有着严格的礼制规定。作为殿试的一个重要环节,与殿考一样,上表谢恩仪的举行地点也在主殿奉天殿。 进表谢恩举行的前一天,鸿胪寺官先将表案布置于奉天殿殿门东侧。当日一早,皇帝穿皮弁服,御华盖殿。执事官行礼完毕,再由鸿胪寺官奏请转升奉天殿。 百官则穿朝服,按常仪行礼侍班。鸿胪寺官引状元及诸进士按序入班,向皇帝行四拜礼,状元率诸进士进表。然后,礼部官跪宣表目,宣毕,状元及诸进士行四拜礼。以上仪节完成后,鸣鞭,皇帝起驾,上表谢恩仪结束。 上表谢恩仪的次日,状元率诸进士到国子监“谒先师庙,行释菜礼”。“先师”,即孔子,“谒先师庙,行释菜礼”,意在提醒状元及诸进士,在日后的为官生涯中,务必将儒家思想作为辅君辅政之道。 最后,皇帝授新科进士官。殿试结束后,一甲进士无须再进行考试,直接由礼部送往吏部授之以官。 一甲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考选庶吉士,皆为翰林官,其他“或授给事、御史、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太常、国子博士,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等官”。 自从章子俊考取了进士后,就在等吏部授之以官职,这些日子可谓热闹非凡,弄得章子俊脚不着地,对于这些新进士个个欢天喜地,可章子俊就像是一个木偶,被这些繁琐的步骤弄的神情疲惫。好在众人把主要目光全部投向在前三甲上,像章子俊排名第八,就是给人家“抬轿”的,花花轿子众人抬嘛,缺不了众人得吹棒。 现在的章府可谓是热闹起来了,先不说街坊四邻,就是家中的杜家佣人也是水涨船高,门口的匾额早就换成了“章府”,可以悬挂在正中间,杜老头站在门房口,头有点成45度状了,杜大娘前天去买肉,肉铺老板多给了二两外加一根大筒骨头,而杜壮连夜把门口的门槛加高了一层,听说前坊间林家药铺托人来说媒,要把女儿嫁给杜壮,杜老头已是笑的见脸不见眼。 关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全是章二宝在晚饭时说与少爷听的市面消息,还有在少爷唱名赐第那天,有保长带头,在整条街上放起了爆竹烟花。 从昨日起,每天都有街坊四邻时不时地送来了许多东西,什么样的东西全有,有送桌椅板凳的,有送鸡蛋肉食的,也有送蔬菜水果的,还有人直接送人的,说是帮佣做丫鬟,这些全被杜老头拦在门外了。 刑大哥在章子俊会试时,通过刘升的传话找了李贤,前几日差事下来了,兵部的任命为北五城兵马司指挥,正六品官职,五城兵马司共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指挥,比先前的降了一级,虽然降了一级,不过是在京任职,比地方上的守备级别还是要高出那么一点,二哥徐经年本想跟着去,有大哥罩着混个小头目什么的,后然一想还是放弃了,打算跟着章子俊混了,说是要做护院,现在章子俊为了二哥徐经年这事也不好劝啊,说,不同意好像是推二哥走的意思,而徐经年是有家眷的,一大家子要养活,等于是二哥徐经年这一大家子要章子俊担起来,而章子俊最怕的就是这个事,古人说“家大业大”。目前章子俊家是大了,在业上还是苦哈哈一个,房子“租的”,田地没有,商铺也没有,却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不相干”的人。 不日终于等来了吏部的文书,授翰林院检讨从七品,这个职位已经很到位了,前十名中虽是第八名,一上差就是授翰林,而升职的空间相当大,可能是李贤做的手脚,状元只过是任编修一职,正七品,按名次来说,最大可能是某一科的给事中,虽然给事中的官职是正七品,可在翰林院的升职空间更大,而且是妥妥的清流,除了给事中外,进入翰林院,也不会是检讨,而是庶吉士,可章子俊直接给了检讨一职,可谓是皇恩浩荡了,也可能是目前朝堂上缺官严重。 这样的好事换成别人肯定是喜出望外,可对章子俊来说哭笑不得,原因是要在翰林院这个清高衙门耗着了,熬资历了,虽然很清贵,却没什么油水,章子俊不喜,这样的官谁要当谁去,反正章子俊不去,对章子俊来说往上爬不感兴趣,科举是为了有“特权”,能在大明活的自由自在一点,最好弄一个外放到江南的地方官,一亩三分地过自己的生活才是首要,距皇帝越近越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再来一场“夺门”,像于谦这样的清官也被咔嚓了,下面的虾子莫名牵连的不知其数。 “朝廷已下了文书不能更改,别人求都求不来,小子喂,你当是在章家堡村啊,想怎么样由你,孺子不可教也。” 这是李贤的话,因为章子俊不得不上李贤的家门了,果然这一次的任命李贤做的手脚,原因很简单,李贤刚入阁,需要人手啊,每一位大佬身后都有自己的势力,要不然就像水中的浮萍空啊。 不过随后的话道:“真想要外放,也要做满一年后才行,这叫增加资历。” 什么叫无奈,李贤明显是误会了章子俊的想法,想外放赚资历好往上爬,急功近利了。随后李贤就像是一位导师,为你指明方向道:“为什么要在京做满一年后再外放,那是有原因的,京官外放分为三种,其一是贬官。其二是朝廷外派,下去主持一方,往往跟某地需要治理一番有关,这样的外派有点钦差的味道。其三是皇帝下旨,内阁批准的钦差,比如赈灾、治河、平乱。查重大案情等。” 而京官外放除了第一种,别的全能官升一级,如章子俊目前是翰林院检讨从七品,如果外放的话妥妥的一个知县少不了,又是从翰林院出身的,还是清流官,那么还能官升一级到一个府或是州出任经历、推官、州同知、提举等。 可现在不想要官,偏偏有个人偷偷按排给你,不想升官偏偏有人让你熬资历,不想在京城偏偏有人让你留下来,看来想去外地工作要泡汤了,紧跟着另一件事也来了,跟姚颖小姐的婚事,当初在道观中在口头上答应过的,会试后订婚,一年后迎娶,这事也拖不起,现在会试已成,还中了进士,这下子可真成了“门当户对”了,姚老爷子等不起了,因石亨怨恨姚夔不依附自己,就乘机将他调往南京,任南京礼部右侍郎。 正好姚老爷子也要回江南老家,这下子父子同回,在回老家前就要把小孙女的婚事给办了,提亲,互换“庚贴” 事已经完毕了,接下去就是定亲了,定亲前议亲,议亲始议“小礼”,在买卖婚姻年代均讨价还价。一般“四洋红”或“六洋红”(绸缎衣料四至六件),金戒子两只、金耳环一副;聘礼,小礼三十六,中礼六十四,大礼一百廿(银两);食品,个数“六十四”,即包头64对、油包64只、麻饼64只等,尚有老酒2担至8担不等,故生囡有“老酒甏”之称。定亲后,男方将上述礼品用杠箱抬到女方。女方回礼多为金团、油包及闺女自做的绣品。定亲凭证,男方送“过书”,俗称“红绿书纸”(纸张两层外红内绿),女方送“回贴”认可,俗称“文定”。故旧时夫妻吵嘴,妻子常说我是有“红绿书纸”的,以此抑制丈夫。继“文定”后择吉迎娶,由择日店拣“好日”的日子。亲友送礼,婚礼多是现金,或喜幛、喜轴,并书以“百年好合,五世其昌”、“天作之合”等。送嫁礼多为绣花或绸缎被面、被头或日用器物,亦有送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意。 对于这些步骤太繁复了,章子俊提出来,反正自己家弱,要置办这些东西也没现成的,得一样一样来,这样就耽误了岳父大人去南京的行程,改由直接两家人各自摆几桌酒庆贺一下,小婿再送来订亲之物,这事就这样成了,一年后直接成亲,坐花轿、拜堂。 姚家也是无奈啊,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要不然耽误上任官凭不值当,也就默许了。 第四十七章 定亲酒 来贺章子俊定亲酒的人还是很多的,除了刘升、杨守成、 李秉彝外,还有这一次的同年夏志明、袁洁、严祖兴、吴道宏、王存礼五位,其中夏志明第二甲第64名,袁洁第二甲第70名,严祖兴第二甲第83名,王存礼第三甲第40名,这几位都是留京目前在六科观政。既然自个攀上来,也不好推辞,原因不言而语,章子俊目前是翰林院检讨从七品,岳父姚夔又是朝中大佬,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有后台的人,而这五位现在无品,还要观政一年,一年后也是九品开始,档次差了许多,就得找个有门路的先依附上,借助同年为名,说不定有什么机会提前结束观政,安排个实职。 除了这几人外,还有顺天府通判王伦、儒学、训导、坊街里正、左邻右舍全来了。自家人有便宜舅舅李福宽一大家子、大哥刑凯一大家子、二哥徐经年一大家子,接下去就是家中各人。 一大早请来的京城醉仙楼厨子,带着家伙事、各种食材到位了,结果也是热热闹闹,摆了足足八桌,这是明朝版本的酒宴,门口张灯结彩,这些全是杜家人弄的,张二宝请了戏班,正在二进院内的戏台上开唱,门口还有戏班的锣鼓临时敲打,很是喜气,在章子俊看来,这样做也是代表新进进士的排场,对女方家的尊重,对这桩婚事的看重,从侧面来说对双方不丢脸面。 章子俊虽然面上十九岁,内心里住着一个三十八岁的灵魂和阅历,又详知往后五百年的历史走向,在待人接物上从不冒失,用前世的圆滑处事之道,就讨得众人欢喜,可惜孤寡一人想要改变点什么,实在是太渺小,也力不从心,只想着能安稳快乐地过一生。 所有这一切的排场,自有人会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用章子俊吩咐唠叨,这就是现实,连定亲送去女家的包头、油包、麻饼、老酒、日用器物等全部是子雅在操办,金银首饰没有,章子俊挖空心思送了一样物件,把当初从后备箱中捡回来的几个酱菜玻璃瓶子洗刷干净,让杜壮用上好乌木做几个托盘,雕上几个简单的云纹图案,把瓶子往上一放,在此时此刻立马成了无价之宝,一大二小无色透明玻璃大口瓶子,妥妥地宝贝啊,杜壮又为每只做了木头外罩,里面用绿色云纹丝绸包裹,外壳刷上红漆喜庆啊。 当此物品在姚府打开后,连唱名的也唱不出声了,在明代此时,男家送来的定亲之物,在女方家正厅中要一件一件地“唱名”而出,礼物的多少及贵重的程度来彰显小姐的尊贵。周围的亲戚,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全能听到。 比如:“被盖十八幢、木盆两对、喜幛八对、喜轴六付,银子三百两等等,可章子俊没有金银首饰这些,当打开银箱后,里面放着三只红漆木盒,起先当是金银首饰了,所以唱名的在边上习惯性地喊道:”首饰三盒子,头插… … 头… … 头,就唱不下去了,因为看到的是三只无色透明的瓶子不是瓶子,杯子不像杯子之物,在灯烛的照射下,还发出明亮反光,唉呀,我的麻吆,此乃宝物也!西域琉璃罐一大二小三只。 “琉璃”,最早出现在西汉桓宽的《盐铁论》中,“……而璧玉、珊瑚、琉璃成为国之宝。”琉璃这一名称一直沿用到明代。而五百年后“琉璃”一词多用于建筑琉璃瓦及瓦顶琉璃饰件。而现在天顺年间,对这种玻璃称为“璆琳” 也称为“瓘玉” 及”琉璃”。 章子俊的三只瓶子贵在无色透明,因为目前稀少的”琉璃”制品多少带有绿色,而且浑浊不清。 随着唱名的一声喊叫,惊动了姚家全府,原本只是爱看热闹的人围在一起图个开心,这一下子可震惊了,接下去的场面就是鉴宝节目了。 姚惟善颤颤巍巍地手模着这三只玻璃小瓶子对着儿子姚夔道:“此乃国中之宝,姚家受不起啊!是老夫失了眼缘了,章家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等一下这小子来巡酒时,一定要问清楚。” 此时姚府上的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章子俊当然浑然不知,在章子俊的眼中,就是想混蒙过关的东西,利用前世不值钱的工业制品换老婆走场面,没有想要怎么样。家中实在是拿不出体面值钱的东西出来,想法简单的不能更简单了,没有去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正当章子俊兴高采烈坐着马车来到姚府时,发觉姚府的气氛不太一样,原本应该是喜气洋洋,可是一进府门,里面冷冷清清,跟随着门房小厮的引入,进入二院后才发觉人众全在里面,正围着堂厅中自己送过来的三只玻璃瓶子观看,不时发出嘶嘶牙疼声。 姚玺看到章子俊前来,一把拉住道:“随我来。”直接带到了后院。 在后院的厅房中,姚家人全在一起,姚惟善、姚夔端坐正中,章子俊连忙跨前二步施礼道:“小婿见过老太爷,见过岳父大人。姚夔回道:“不必多礼,老夫只想问一问,亲礼中三只“琉璃”瓶的来历。 直到此时章子俊才感觉不妙啊,弄了这么个排场,原来是说那三只瓶子。 其实对于瓶子的说法,章子俊很早就想过能“混蒙”的说法,就没现出什么慌乱,反而很镇定地道:“这是家祖留下来的,岳父大人是知道的,小婿老家本就再边关,当年家祖曾去过一次漠南,用三十块茶砖从一个西域商人换得三只“琉璃”瓶,一直放在家中,老父在世时,曾对我说过,这种宝物不应该留在家中,该有用处的地方就使用,这一次小婿定亲正好用作聘礼,万望岳父大人不要嫌弃,这礼虽然轻了点,少了一点,也是小婿的一片真心实意啊。” 姚惟善在一旁听的连连咳嗽起来,姚玺在一边插话道:“妹夫啊,这哪里是少了点,轻了点,是太重了,这礼重的让姚家承受不起了。” 章子俊厚着脸皮道:“礼已送出,又不能拿回来,要不把那个大的我拿回去?” 越说越不像话了,姚夔再也听不下去了,一啪桌子道:“混账,一向看你稳重,孺轻浮。” 就这样僵住了,章子俊的脑子里转的飞快,当初如果只送来一只就好了,没想着三只瓶子会成这样子,想着要把目前的不利局面尽快变成有利,全屋沉默了好一会,姚惟善也不咳了,姚夔也不哀声叹气了,章子俊想出了一个办法道:“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个好办法,把大的献给皇上,说不定岳父不用去南京任职了,此时朝廷正是用人之时,说不定献宝有功… … 。” 刚说的这里,姚夔跟姚惟善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章子俊连忙说道:“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这种事情姚夔比谁都想得快,越想越有望,慢慢地脸色也变的缓和起来。 章子俊一看,心想这一关算是过了,三只破瓶子闹成这样,不是我的初衷啊,往后千万别唐突了,对了家中还有十几个矿泉水瓶子,虽不是玻璃瓶,这种塑料的东西如果拿出来,也是要命的事。 还有书房中的灯,章子俊用电瓶点亮的12V汽车大灯,也不能示人,目前当作台灯在用,不能明摆着,回去就收起来。还有电脑、太阳能板这些东西,等往后家中安全了,才能使用。 在这种等级森严的明代,都有规制,普通老百姓家中有什么稀罕物,被抢夺事小,弄不好小命没了,可是有些宝贝官宦人家也只有藏着,不然招贼,招强盗,家中银子埋地下,藏墙里面这些,全是无奈之举。 姚家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因为考虑到了安全的问题,什么样的地位配享受什么样的东西。 姚家对这种烫手的东西处理的还是很到位的,第二天姚夔就把大瓶子献宝给了英宗朱祁镇,原本姚夔已经去职,早朝后带着瓶子入宫,在养心殿求见英宗,说是谢恩,实乃献宝也。 果然英宗皇帝很是喜欢,英宗知姚夔的为人,也知道献宝是想留京,可吏部文书已下,也没法立即更改,就说道:“献宝有功,去几个月就调回京任吏部左侍郎吧。”就好比放你几个月的长假如何,出去就当成是旅游转一圈就回来,再给你升个官,没有委屈你的意思。 有了皇上的金口, 姚夔喘喘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满心欢喜地回府了,这一次的宝算是押对了。 现在章子俊在家里手舞足蹈,因为姚家的回礼之丰,让章子俊大喊:“赚了,赚了,赚大发了啊!” 章二宝在唱礼单,锦被十床、绸缎二十匹、鹿茸二支、上好山参二支、纹银五百两、酒十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 。 第四十八章 上任后的骚操作(上) 定亲酒后,姚家献宝成了京城一时的话题,传说姚家眼看着不行了,被贬去南京,献宝后没用,皇上看不上眼,还是去了南京养老。再有,姚家献宝是想留京升官,结果被皇上骂了出来,姚家灰溜溜地走了。 姚家坐的船可是官船,姚夔再怎么着也是南京礼部右侍郎,带着姚惟善一大家子丫鬟、佣人南下,留守姚府的姚玺成了当家主人,当然还有姚颖在,家中大人不在,猴子称大王了,章子俊胆子也大了,就去姚府串门,说是见姚玺,实则去见姚颖, 用章子俊的话说,现在姚颖就是老婆了,在没有拜堂前要常见见,谈谈恋爱什么的,这叫培养感情,应该提倡恋爱自由才能两情相悦。听的姚玺眼睛睁的很大,嘴巴张的合不拢就问道:“妹夫此话的出处是… … 。” 章子俊回道:“孔子说的,自由恋爱,出妻也是自由的。” 姚玺一听当场厥倒,孔夫子说过这话吗? 章子俊回道:“孔夫子没说,可做了啊,要不然为何休妻,是因为孔夫子是包办婚姻,婚前没有谈恋爱培养感情的结果。” 姚玺直觉的脑子不够使,有点头晕。不想从屏风后面发出一声窃笑,章子俊明白肯定是姚颖在偷听,十七岁的女孩最活泼好动,每次来姚颖就来偷听偷看,家中没大人带来的好处啊。 不日章子俊等来了入翰林院检讨第一天上班之日,身着青袍官服,补子图案是一只鸂鶒。 明代翰林院官员具有两重意义:其一,作为参预机务的内阁成员。内阁成员称大学士,因而内阁与翰林院为一而二,二而一的机构,这是清制只有翰林出身者才能入阁的由来。自明宪宗成化以后,不但内阁,就连六部长官也有定例以翰林官充任的。其二,明代的翰林院包括前代的秘书监、史馆、著作局、起居郎、舍人等职;因此,这些官名均已废除。明代的翰林学士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天子顾问,其职位颇为清要。 但无论政治地位高低,在各朝各代,翰林学士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当时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入选翰林院被称为“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情,是传统社会中层次最高的士人群体。 作为李贤推介的章子俊第一天上班,自有曹典籍恭候带路,这位曹典籍入翰林已七年了,去年才升任为典籍从八品,也是章子俊的手下了,而上司则是林编修品级为正七品。编修一职一般是科举进士一甲者得,林编修是景泰四年的一甲进士,在对待章子俊时很是客气,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李贤关照的人,哎呀,朝中有人,得罪不起啊,官场就是这样,要么个人出色,要么后台很硬,不然没人会在乎你。 而章子俊最不喜欢这样的对待,临了别人看自己全是在看背后那人是谁,一整天下来屁事没有,茶水喝了不少,没事可做,可所有人全是很忙的样子,出于好奇偷偷观察后发现,有的看书,有的写字,最后看出猫腻,是在练字看闲书,反正翰林院有的是书,到是曹典籍每隔一会就来续茶倒水什么的,章子俊很难受,想着往后就这样过日子吗?典型的政府机关混日子,到点时每个人跑的飞快。连看门的大喊道:“赶紧地,下值了。” 章子俊实在是无聊的很,每一天早上,全家隆重的拾掇下,二哥徐经年主动担任起了护院之职,又把从边关老家带来的一匹马,让杜壮做了一架马车护送出门,进入翰林院后,二哥徐经年就架车回转,等午后下值最来接送,每天如此,这天章子俊手捧茶杯来到左东林编修办公房内,也不通报,直接推门而入,只见林编修一人趴在书桌上狂书,章子俊也不打扰凑近一看,是在临摹北宋书法大家黄庭坚的字。 章子俊看了半天,林编修却没发觉,直到搁笔时发现边上的章子俊,就愣住了,随即的操作让章子俊笑掉大牙。 林编修的脸皮很薄,慌忙用边上的一张宣纸盖之道:“章大人见笑,实乃,实乃生活所迫。” 这话章子俊就听不懂了,不就是临摹书法大家字吗?跟生活所迫有关系吗?连忙施礼回道:“林大人客气了,黄大家的引碑入草开创了书法之精髓,而林大人这幅字面临摹的让人不得不拜服啊,要是没人说是林大人临摹的,下官肯定会说这幅就是黄大家真迹无疑。” 说完一把扯掉上面盖住的白纸,自说自话地吹捧起来道:“你看,以下官的评语,“黄庭坚论书、鉴画、评诗均以韵字为先,他引鹤铭入草,雄强逸荡,境界一新,这一笔,就很难区分是临摹的还是真迹,再看这个“关”字,门字里面看似臃肿,却笔画清晰,真乃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啊! 章子俊自顾自地在睁眼说瞎话,可边上的林编修却当真的了,要说古人啊,就没见过五百年后拍马匹的各种招法,就这点当面说些奉承话,还不是小儿科,可古人说奉承话,旁人一听就会觉得肉麻,那是假话,可要让章子俊的嘴里说奉承话出来,会显得入情入理,让人不敢怀疑,不然跟你急,接下去林编修也就认真起来了,这位章检讨吹棒的有点过了,一指字面上的“无”字道:“你看这个字,下面的四点,就没有黄大家的洒脱矣。” 章子俊一瞪眼道:“非也,非也,下官以为,这个“无”字下四点,就得这幅临摹上的好,黄大家着重的就是韵,字也含韵,才是真蒂啊。” 唉呀喂,可把林编修气得啊,你章子俊敢说黄大家写的字有瑕疵不成,急了直啪桌子了,嗓门也大了,招来了门外几位五经博士的围观,一位是编修大人,一位是检讨大人,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指着鼻子吵了起来,把围观的人看懵了。 最后章子俊一指桌上林编修临摹的字道:“大人非要说黄大家这个”无“字四点比这幅好,下官不干休,大人判断不公,有违私德。” 这是指着鼻子在骂人,骂的还是自己的上司,门口围观的人全心里想着,这下子有热闹看了,新来的章检讨仗着有靠山,连自己的上司也不放在眼里,这种人不已为伍矣。 可是万万没想到哇,争吵眼看着要变成相互掐架之时,林编修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两人肩挨着肩,指着桌面上的临摹字窃窃私语起来了,刚才大眼瞪小眼互吐口水,现在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手挽手。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诧万分。 林编修不知不觉入瓮,自己不知在争吵中,而被人指着鼻子骂后,现在不知怎么着特别受用,因为最后发觉争吵的源头是自己写的字,而对手誓死捍卫的却是自己,经过这样一顿骚操作,比之当面说最多的奉承话不知要高出多少。林编修也很服气,大笑过后,看着这位章检讨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知己啊,立马勾肩搭背起来也不为过了,淘心窝子了啊。 要说林编修临摹的字,说是形上很像而已,非要说神韵谈不上,章子俊非要从神韵上入手,争的面红耳赤后,林编修现在就是在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上了,此种享受只有文人才能感悟到啊。 以前不是没人说过自己的字,大多全是一套恭维之词,什么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矫若惊龙、入木三分、行云流水、颜筋柳骨、游云惊龙、龙蛇飞动、铁画银钩、鸾飘凤泊。谁信?而今天章检讨的评语算是板上订钉声声入耳啊。 “ 贤弟啊,老哥是无奈啊,临摹些字帖卖给书商铺子,从中赚点微薄之资,贴补家用,哎!外人看来,翰林院任职有多么地风光清贵,可家中几十人的嘴要喂啊,就凭薪俸银万万不为夷.” 一眨眼就称兄道弟了不说,连自家的难处也和盘托出,嘿嘿,章子俊只能内心暗笑了,用公家的纸、墨、笔,还利用上班时间,自己不花一文钱,什么叫无本买卖,这才是。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还没成家,家中也是十几口人丁了,更何况这位林编修上有老,下有小,加上丫鬟佣人少说全家三十几人了,不想点办法行吗?可这样的办法太小儿科了。 章子俊应和着道:“谁说不是,甭说大人了,就说下官的日子也难熬啊,指望着这点薪俸银,全家喝粥也喝不起啊。” 什么叫做知音,知音就是共鸣啊,在文艺青年看来,知音就是在某些爱好上相同,其实不然,知音就是柴米油盐啊。 “贤弟啊,来,来,来老哥亲手为你沏上一杯茶,咱俩好好说道说道此中的滋味。”说完起身重新泡茶。 明朝官员的工资低啊,养活不了全家,那些地方官员好说,下面孝敬的人多,可是京官就清苦了,特别是翰林院的官员,一点油水也没有,靠死工资硬撑着。 第四十九章 上任后的骚操作(下) 最低的莫过于朱元璋统治时期了,朱元璋不得不说是个抠门的君主,给自己的官员俸禄非常的低,明朝会有那么多的贪污腐败和朱元璋的抠门脱不了关系,正是因为工资太微薄,导致很多官员入不敷出,这时候就不得不找一些其他的收入。但是为什么明朝要给自己的官员这么少的俸禄呢? 朱元璋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乞丐,对于他来说对于贪官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所以觉得作为一个官员如果给过多的物质保障只会带来奢靡之风,官员们的工资只需要能够解决温饱的问题就足够了。从一开始就制定了低薪养官的政策,对于官员来说工资只能解决温饱问题,想干其他事情没钱,所以导致贪污问题更加严重。 随后又出台了严厉的反贪令法,贪五十两银以上剥皮实草,想用这样严酷的刑罚来阻止贪官。 自汉朝以来,历代王朝都实行“厚禄制”,也就是说官员工资待遇非常高,特别是到宋朝时达到顶峰。然而,从元朝开始推行“薄俸制”,特别是在明朝时期尤为明显。洪武四年,朱元璋首次制定各级官员的工资标准,之后又进行了两次调整,到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将各级官员的俸禄定为“永制”。 正是因为这些制度的改革让明朝的官员日子一日比一日难,根据历史资料记载,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个朝代可以和明朝比,能将官员们的薪水压得这么低,工资低到什么程度,可能有时候连吃饱饭都是一个问题。在明朝,如果你辞去官位回家养老,连自己的路费都出不起。 这话可不是瞎说,有记载,比如洪武初年,朱元璋设立通政司,专门负责收受、检查内外奏章、申诉文书的机构,并任命曾秉正为通政使。按照明朝的官制,通政使是正三品官员,而且是皇帝的耳目,位高权重。曾秉正就是一个愣头青,也可以说是鏹骨头,几年后,为人耿直的曾秉正得罪了皇帝,被罢官回乡。 曾秉正是江西南昌人,距离南京有一段距离,居家回乡还是需要一笔路费的,但没想到曾秉正居然拿不出这笔钱!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曾秉正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为了筹措路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掉了,“贫不能归,鬻其四岁女”。朱元璋听到这个消息,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将曾秉正处以宫刑。 还有一个例子,海瑞是明朝著名的清官,他担任的最高职务是南京督察院右都御史,是正二品的高官。1587年,海瑞病死后,副手佥都御史王用汲前来吊唁,发现海瑞家“葛帏敝籝,有寒士所不堪者”,棺材都买不起。王用汲深受感动,和同事凑钱,“醵金为敛”。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市舶司副使罗伦,家里十分贫苦,来客人时,妻子要去邻居家借米。广西道御史刘准的工资太低,养不起妻儿,于是向同事、上司们借钱借米,后来刘准病死,家里根本还不起。还比如山西巡抚秦铉为封疆大吏,自己的妻儿老小居然经常吃不饱。在明朝,清官大多是这样情况。 明代的官员经常得不到工资,一个正常的一品大员,一年的收入居然只有不到200两银子。底层的官员月薪基本上是一吊钱,一斤胡椒,甚至还有一袋棉花就解决了。这样的背景之下,明代的官员可谓是穷到了极致,而且朝廷的收入也可谓是非常的低。如果把它与宋朝的经济进行对比的话,会发现很大的问题,宋朝一个看门的官员,一个月的收入也能够达到1万到2万左右,而且一个6品以上的官员,月收入都能达到20万。 堂堂的大明王朝据记载,至少有2亿两白银流入到了明朝,为何就是这么的贫穷,根本留不下钱财,而这些钱财都去哪了呢?原来那些钱财都流入到了一些其他的地方,整个明代的经济早就已经出现了某种畸形的变化。 第一个流入的方向就是底层的富商大贾,虽说朱元璋当年就已经规定了,商人不允许干预政治,商人不允许穿绫罗绸缎,但是明代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现象,而且明代的纺织业大规模的兴起,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很多产业逐渐被商人所垄断,而且把大量的农民进行转化,让他们由自耕农变成了佃户,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商人,大规模的收敛钱财,避开了商业税,避开了农业税,与官府勾结大规模的赚取利益,从最开始的盐铁酒,朝廷的专营到后来的官府与商人的合作,到后来商人大规模的侵吞公款,导致财富流入到了商人这边。 第二个流向就是官员们。明代官员的俸禄低得可怜,可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过苦日子的,以当年苏松浙的棉纺织为例,官员们疯狂的与商人勾结,通过吃回扣,还有各种免税进行利益分割的做法,结果在嘉靖年间,200万匹丝绸居然有100万匹被官员们给私吞。而且除了丝绸以外,各个地方的盐税铁税还有茶叶税,大部分都被官员一层一层的给吞了,最后整个明朝收到的茶叶税只有区区五十两,没错,就是五十两。 第三个流向就是那些所谓的贵族还有王爷们。虽然官员与商人们大规模的攫取利益,但是朝廷的财政税收根本还是在土地税上,因此只要土地能够收上税来大明王朝其实还是有钱的。但悲哀的是,土地税和农业税其实早就已经被各地分封的王爷与贵族们给瓜分了。 而且分封在外的王爷吃饱喝足没什么追求,剩下的就是生孩子,这些孩子到了成年又成了贵族,所以大规模的兼并土地,而只要是属于他们的土地就不需要缴税,朝廷能够收到的税收越来越少,而老百姓的负担却越来越重。更为重要的是,当年朱元璋规定,各个地方王爷们有着很高的收入待遇,随后大部分的地方赋税其实要交出至少40%给当地的那些王爷们,他们个个富得流油,而朝廷却实在没有什么钱。 对于这些章子俊门清,明朝只会越来越穷,不想点办法根本就活不去奈何。 “这个,这个下官到是有一个能光明正大赚钱的法子,不知林大人有没有兴趣?”章子俊抛出了第二个瓮。 林编修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何不快说,可是章子俊一声叹气道:“下官这个赚钱的法子,要得到陈大人的首肯才行啊。” 林编修问道:“贤弟是说内阁陈文陈大人?” 章子俊回道:“然也!” 陈文,英宗正统元年一甲第二名及第,授翰林院编修。景泰二年,陈文升任云南右布政使。 当时云南作为贵州战事的后方,需供给贵州的军队,云南百姓忙于生产,无暇运输,陈文命令商人商队代为输送,运费由百姓集资,百姓皆拍手称快。并清偿了官员被克扣的俸禄,整顿作为银产地的云南的采银行业,整理白银贸易。一时间云南政通人和,陈文因此声名鹊起。 英宗夺门复位之后,即召陈文入京理事,在内阁首辅李贤及王翱等重臣推荐下, 担任礼部右侍郎兼学士,进入内阁。 目前陈文进入内阁后,处处阻挠李贤施政,常说"我并非李贤推荐的人",意思是说,我跟李贤不是一路的,因李贤现在是首辅,陈文跟李贤怼上了,而章子俊想出赚钱的法子,要有陈文的同意才行,因为当前翰林院是陈文任掌院,可是大家都知道章子俊是李贤一党,可悲的是林编修是陈文一伙的人,可笑的是在赚钱有银子的诱惑下,林编修抛开了这个问题不谈,就说陈文大人那里由老夫去说项,只要章检讨的办法可行,什么你一伙我一党,全是一家人了,看来贫穷真把人给逼急了。 章子俊又道:“除了陈大人外,还要得到吴侍读、刘侍读的支持就能大功告成,吴侍读哪里林大人去说项,刘侍读由下官去说。”随即章子俊就在林编修耳边私语起来。随着林编修的脸色不断地变化,一会皱眉、一会喜笑颜开,最后开怀大笑道:“贤弟啊,真要是能做到这一步,老夫全听你的。” 得,又入瓮了,谁说明朝人心险恶,做什么事首先抛出好处,大家就会挺而走险,何况章子俊的想法是让大家赚钱,人人有份,也不是挺而走险,而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买卖。 随即,林编修就跟章子俊合计起来了,那么章子俊到底出了什么馊主意让林编修如此看重,其实很简单,利用翰林院的招牌,收集从洪武三年起实行“八股取士”后所有进士的文章。 再由翰林院刊印成册卖书,从中就能得到银钱,这样做有几点好处,其一能得到所有文人官员的拥护。在古代文人要出书首先是要有实力的,家境不富裕的人也出不起印书的银。其二也符合朝廷提倡的科举制度。大力提倡儒家道统和程朱理学,想要反对就是跟天下人作对。其三给翰林院创收,给大家发福利,除了这些,重要是翰林院出书有权威性,不是市面上那些书商随便刊印的什么《八股制艺尽在其中》《乡试必读》《一朝中举要领》《八股制艺入门》等等乱七八槽的野书可比。 第五十章 文人的心思看不懂 最后还要去国子监,因为在明代国子监有刻书承印司,平时都是白干活,如果由翰林院自创作为盈利的刊物,也能为国子监创收福利,这样的好处求之不得。 在当前书籍刻印分为官刻、私刻、坊刻。官刻就是朝廷和地方官府需要刻印的书籍,比如一些板片的整理、修补等,刑部刻律法,太医院刻医书等,所以规模很大。 私刻一般是某官员、士人、乡绅等以个人刻书,还有寺院、道观、家族祠堂等刻书。 坊刻指书铺商人刻书。此三者除坊刻以赢利为目的以外,其二者均不赢利为目的。 随后的几天里,这个消息悄悄地在整个翰林院内传开了,连庶吉士杨守成、翰林侍读刘升也赶来问章子俊,而章子俊却说道:“这个办法弄成了能给翰林院许多好处,大家都有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这件事林编修非要弄,他是上司。” 意思明摆着,这件事跟章子俊没关系,刘升道:“办法倒是一个好办法,可就是李大人目前跟陈大人不对付,弄成了整个翰林院都感激陈大人,对李大人不利啊。” 杨守成道:“无妨,要刻印此书林编修一人力薄,还得有一位主编才行,主编的话不是吴侍读就是你刘侍读了,绕不开去。” 章子俊本不想出这个主意的,不就是闲的慌,待着无趣一不小心弄成这样,就因为翰林院目前两个阵营,一个是陈文一帮,包括吴侍读、林编修、王典薄 、张侍诏等人。 另一路是李贤一帮,包括刘升、章子俊、杨守成,还有跟章子俊一起新进的庶吉士夏志明、袁洁等。 朝中又有石亨、张軏这些新贵,手下又是聚集起一帮官员,以刑部主事彭韶大兴诏狱,把王竑 、李秉、叶盛,忤旨,下诏狱,妥妥的帝党。 给事中毛弘、礼部侍郎刑让、国子监祭酒陈鉴跟庶吉士万安等不对付,各人手下都有一帮官员附着,其中万安没有真才实干,身居高位,却万事推脱,热衷结交宦官。 直到万贵妃宠冠后宫,万安献殷勤,自称子侄。万贵妃曾经对自己无门阀家族而羞愧,听到万安自称是亲戚十分高兴。万贵妃的弟弟万通是锦衣卫指挥使,与万安两家来往密切,势力愈加稳固。礼部侍郎刑让、国子监祭酒陈鉴与万安交恶后,相互攻伐,万安利用万贵妃进谗言,趁机诬陷两人下狱除名。 万贵妃是谁?这就要说道被废的太子朱见深,复辟后的朱祁镇,朱见深又被立为太子。 万贵妃又名万贞儿,之父万贵因亲属犯罪而被谪居霸州,为了使日后有所依靠,他托付同乡把年仅四岁的女儿万贞儿带进皇宫当宫女。年幼的万贞儿十分懂事乖巧,深得孝恭孙皇后的喜爱。 到了正统十四年,当时的皇帝朱祁镇被瓦剌捕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孙太后以郕王朱祁钰暂替皇帝位,立朱见深为太子。 而那时的万贞儿已经成了十九岁的妙龄少女,也被孙太后派去照料年仅两岁的朱见深。至此,幼小的太子与万贞儿形影不离。随后开启了两人姐弟恋人生。 直到天顺八年,英宗朱祁镇崩,十八岁的皇太子朱见深即位为帝,是为宪宗。当上皇帝的朱见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心爱的万贞儿为皇后。但他的生母周太后强烈反对,万般无奈下宪宗只能屈服,立宗室女吴氏为皇后,改立万贞儿为贵妃。年轻美貌的皇后并没有打动宪宗,他依然与万贞儿如漆似胶,形影不离。由于宪宗对吴皇后不闻不问,吴皇后一气之下对万贞儿动用了杖刑。此事很快就被传开了,并传到了皇帝朱见深的耳朵里,不能忍受心爱的女人受苦,血气方刚的宪宗下令废后,尽管有太后与大臣的阻拦,朱见深还是废了吴皇后,并处罚了阻碍他废后的大臣。后升先帝所命的王氏为皇后。 关于这些是后话,目前朱见深还是个小屁孩跟万贞儿正在嬉闹玩乐中。 在章子俊看来属实正常,可是在明朝所有人却大摇其头,这个姐弟配,有违常伦啊,呜呼! 各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水太深,所以章子俊否认此事跟自己的关系,是林编修要弄书,而吾附之。 最纠结的数刘升,刘升的对手吴侍读,又是李贤一脉,而吴侍读是陈文一帮属于南方派,其实李贤也是南方派,只不过李贤得到了皇帝的信任,目前还是首辅,可是李贤又对朝中新贵疏离,这也是章子俊“算命”算出来的。李贤对章子俊的“算命”算怕了,为什么每事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不过现在正是李贤人生最高峰时刻,做事有点激动,没有以前那种瞻前顾后小心。陈文就是李贤自己招来的,人家还不领情,对着干。这就跟“夺门”功臣石亨、曹吉祥与徐有贞站到了一起,这三位是怕李贤争权,所以都忌恨李贤,现在半途中杀出一个陈文,多亏有吏部 尚书王翱顶着,才免了许多的麻烦。 刘升想不参与,怕功劳全给了吴侍读,对老师不利,可要是去争,刘升真不是那块料,左右为难啊。 章子俊不是说了,这件事还是让林编修去弄为好,弄成了大家得点好处,弄不成责任就是他的,起先刘升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林编修来请示时,刘升立马同意,很是爽快,又鼓励了林编修许多话。 林编修也不是傻子,这是一项面面俱到的事情,得罪哪一方就前功尽去,现在既然刘升同意,就说明来自首辅这一边没什么问题,反而此事卡在吴侍读处,不冷不热。 对吴侍读来说,此事感觉能赚钱,自己不用动手,挂个名就成,可吴侍读想要自己来主持,又不让林编修误会抢功劳,所以就拖着,最好让林编修自己提出来。 在章子俊看来,此时如让吴侍读主持,反而弄不出什么花样,林编修有动力,来自生活太多的压力,不得不想尽办法把事做成。 某一天,林编修跟章子俊说道:“想不到啊,还是同年,却得不到支持,反而刘侍读爽快答应,奈何。” 章子俊又嘴贱道:“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吴侍读不成,直接找陈大人说项,如能得到陈文大人的支持,此事成矣。” 还没等章子俊说完,林编修去了陈文的朝房… … 。 第五十一章 大明月报翰林出品(上) 国子监祭酒陈鉴,陈鉴为文辩博,笔札遒劲典雅,在当时很有名气。但为官不是其所长,加上好谈论,喜讦人隐私,所以得罪了不少人。 正统戊辰科进士,首甲三人,状元彭时,出生于书香门第;榜眼陈鉴在神乐观当过道士,因出家的缘故,年34岁仍未娶。 探花岳正的生母为妾,父亲去世后,受到母亲曾带他居住在大兴隆寺,虽未出家,但因长期住在寺庙里,所以被戏称为和尚。因而此科有鼎甲三人儒、道、释三教俱全的口碑。 陈鉴平生无婚配,直到为官后,才有一妻一女,家中所藏多为书法、名画、器物。陈鉴痴迷书法,书法劲健奇古,临摹古人真迹,几可乱真。 林编修找到陈鉴详谈国子监印坊出书,投其所好,把书名让陈鉴题词,这事就算是成功了。 章子俊曾跟林编修商讨过书名,什么《集汇院》、《品香斋》、《历代会翠》、《八股集》等等这些书名,让章子俊笑掉大牙,最后又是嘴贱脱口道:“何不叫《大明月报》每月一集,直观明了,这个月后还有下个月,财源不断才叫买卖啊,关于里面的内容,不限八股,凡是文人文章、诗词多可以上集,特别是一些精品,这样可以让天下文人印版不起书,而把许多文章埋没了,实属可惜,现在有了林大人的月报,那就不一样了,最重要是能发扬广大,让许多士人看到,想必没有“稿费”也自愿啊。呵呵,哈哈。” 林编修一怕脑门,唉呀,吾怎么没想到,这就有趣了,朝中许多大人想必会争破头了,呵呵,哈哈。有意思,很有意思。 此时在明代印刷使用的主流还是雕版,不是说宋朝时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了么?为什么到了明朝还在用雕版?原因是雕版技术成熟,而活字印刷出来的书质量不行,有缺字的,规整不一的,印刷模糊的,活字印刷大多数用在佛经上,而正规的书还是使用雕版。 活字印刷在国子监印坊也有,用的是铜活字,成本很高,最后为了补字及一些大小字体弄的开消很大,在永乐年间渐渐转成雕版。 想想也是,一些常用字要备用几百个字,还要分字体、大小等等,一套铜版下来,需要铜几千斤。 反而雕版成本很轻,一版印刷完后,重新刨平重复刻版,只要付点人工费又是新版了,就是速度慢了点。 雕版印刷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将书稿的写样写好后,使有字的一面贴在板上,即可刻字,刻工用不同形式的刻刀将木版上的反体字墨迹刻成凸起的阳文,同时将木版上其余空白部分剔除,使之凹陷。板面所刻出的字约凸出版面1~2毫米。用热水冲洗雕好的板,洗去木屑等,刻板过程就完成了。印刷时,用圆柱形平底刷蘸墨汁,均匀刷于板面上,再小心把纸覆盖在板面上,用刷子轻轻刷纸,纸上便印出文字或图画的正像。将纸从印板上揭起,阴干,印制过程就完成了。一个印工一天可印1500~2000张,一块印板可连印万次。 宋代,雕版印刷已发展到全盛时代,各种印本甚多。较好的雕版材料多用梨木、枣木。因此,对刻印无价值的书,有以“灾及梨枣”的成语来讽刺,意思是白白糟蹋了梨、枣树木。可见当时刻书风行一时。 雕版印刷开始只有单色印刷,五代时有人在插图墨印轮廓线内用笔添上不同的颜色,以增加视觉效果。天津杨柳青版画至今仍然采用这种方法生产。将几种不同的色料,同时上在一块板上的不同部位,一次印于纸上,印出彩色印张,这种方法称为“单版复色印刷法”。用这种方法,宋代曾印过“会子”(当时发行的纸币)。 明清两代,南京和北京是雕版中心。明代设立经厂,永乐的北藏,正统的道藏都是由经厂刻板。清代英武殿本及雍正的龙藏,都是在北京刻板。明初,南藏和许多官刻书都是在南京刻板。嘉靖以后,到16世纪中叶,南京成了彩色套印中心。 所以说雕版到了明代,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刻工人数众多,也是一门手艺活,从事此行业的人相当普遍。 这就是明代独有的手工业,打铁、磨豆腐、木匠、泥工、油漆匠接下去就是刻印了,而刻工的门槛很低,大多数的刻工不识字。 即是月刊,那么要求出书的速度快,前期做到有存稿,比如八月出的书,其实在六月份就得备好,而且古代的书没有什么国家标准,各种大小都有,长宽比例也各不相同。同一套书一般是一样大的,但是即使是同一个人刻的不同的书也经常不一样大。 这就要看纸的尺寸,在古代没个作坊生产出的纸尺寸也有许多大小不一,一张纸的大小,就代表了后期书的大小,比如有4尺整张的,有3尺整张的,对折再对折后,再裁剪就是书的大小。 那么《大明月报》的页数定为每期八页为最佳,不浪费纸张,古代读书只是少数人的专利,穷人家的孩子是不起书的,所以历史上有很多小故事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特别喜欢读书,为了读书就到富人家去做工,趁机还能偷偷地看书。凿壁借光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这种情况产生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那是后书的价格太高了。 为了表示对先贤文人的尊敬,看到地上的纸都要捡起来。虽然东汉末年,蔡伦发明了造纸术,但是对于古代社会来说,造纸术已经算得上是高科技了,所以大多数人还是用不起的。 雕版印刷术的工程量非常的浩大,就是先把要印刷的东西雕刻到一个版面上,如果有一个字刻错了就要重新再来。这样以来,书的成本中的人工费部分就非常高了。 在古代典籍中有记载,南宋的淳锡年间,苏州地区印刷《大易粹言》而是册,就耗费了1300多张纸,不光纸张,其他的材料棕墨糊药,印背匠工人的吃饭的钱就有1.5贯,赁本钱,1.2贯,成本总共是大约3,3贯,这样成本的书,标定的售价是8贯, 如果把贯换算成人民币的话,一贯相当于人民币300元,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惊。一本书需要人民币2400元,是不是普通人接受不了呢。 在清朝有一个叫徐增的人在书中是这样记载的,一部《元气集》一共是40页,整部书共印了100首诗,这本书的成本价在16两白银。在清朝年间,白银内流,导致通货膨胀,银子的价格下跌,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150元到200元,这样算下来,这本书的价格就在2400元。 晚清的大官曾国藩落地后在当时的金陵看中了一部《二十三史》。狠狠心咬咬牙,把自己的衣服都当了出去,又借了一部分钱,才买下了这部书。他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特别的高兴。 现在大家明白了吗,在古代读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明朝的官员宋濂在《送东阳马生序》里面写到,家里穷没有书可以看,于是就从家里有数的人家把书借来,然后在自己手抄书,很多穷苦的子弟就是靠借书抄书学习的,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出现了一代代的明人大儒 。 寒门难出贵子是古代读书人的真实写照, 古代的读书标配就笔墨纸砚,但是笔墨纸砚的价格,首先来看文房四宝之首,拿笔中的名牌南宋湖笔来说,“五十两兰蕊”、“四十两大屏”,“三十六两上条”,“三两寸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里的“两”是指几两银子,古时湖笔以百支计量,价值即银子的两数冠于笔之前。拿这里次丐版的“三十两上条”来说,就是每100支上条笔可卖36两银子,在《水浒》第14回,吴用见阮氏三兄弟时,有这样一段描写: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四个好汉够喝的一翁酒估计不少,那个时代粮食产量低,就按西风六年算,两瓶也得300多,20斤生熟牛肉,至少800元,一对大鸡100元,总共购买力折合1200多元,而36两买100支笔,每支笔妥妥的400元+,让章子俊泪目的自己从幼儿园到现在,破坏掉的笔都得好几万? 再来看看古代墨的价格,墨的价格贵的“一螺值万钱”,即10两白银,便宜的则要算一番,北宋沅州公使库重修整雕补刻《续世说》时提及,今具印造《续世说》一部,计六册,一印造纸墨工食钱,共伍佰叁拾肆文足。古书一页80字左右,用今天的话来说,六本书大概600页,48000字印下来花了534文钱,第一项主要花费包括用墨和工人吃饭,平均下来用墨按267文钱来算,1文钱可以买个烧饼,一个烧饼按1元算,总共花267元,这还是劣质省墨的印刷用墨,手写墨估计得翻好几倍。 在古代,纸全部是手工做的,效率很低,而且做好后,运输到外地,是靠牛马,在南方还有保存问题,所以纸的成本是很贵的,为什么古代人擦屁股都是用厕筹、树叶。那是不得不为之,就说北宋的大青白纸每张7.33文。简单说,就是16张A4纸相当于7个半烧饼,一张A4纸5毛钱,听着好像不是很吓人,但是问题来了,毛笔写,每页几十个字,一个硕士论文写完,再用毛笔画些插图,光纸钱就得几千块钱,前提是别写错任何一个字…… 。 砚台早在古代就可以当收藏品来供养了,所以价格可想而知,哪怕在五百年后机械化水平如此之高,一般的砚台仍旧几十到几百不等,稍微精美的洮砚等四大名砚价格早就过千,也是,谁小时候还没有个拿漂亮铅笔盒的梦?再结合墨和纸的价格,古代一个砚台的价格最起码估计也是成千或者上万。 第五十二章 大明月报翰林出品(下) 要出这样的月报,首先就是降低成本,主要是印刷成本,用雕版的话,成本就会很高,这就要用到活字印刷,用铜活字的话,成本投入比雕版不知大了多少,所以章子俊在想怎么用铅活字来替代,好在铅活字的合金材料,目前大明都有,章子俊来到了国子监找了祭酒陈鉴,听说翰林院要查看制作铜活字的母板,原来是刻在砖版上的阴文字,把铜水浇上去,冷却打碎砖版后得到一个铜字,再经过修整就是一个印章一样的阳文字,再把一个一个阳文字排版后,形成一句字组,而且铜活字没有在底部开沟固定,印刷时会有间隙晃动,有些还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歪歪曲曲很别扭,这就为什么活字印刷不如雕版的原因, 如果把铜改成铅的话,成本将会直线下降,一斤铜可以换十斤铅,而铜的溶点比铅要大,章子俊记得通用的活字合金由铅、锑、锡组成,配比一般为锑11~23%,锡2~9%,余量为铅,依不同用途进行选配。以反手字进行缕金铸刻的方式篆上去。此种三元合金的优点是熔点低,熔融后流动性好, 凝固时收缩小,铸成的活字字面饱满清晰。 锑在明朝不叫锑,而称“连锡”,在制作铜钱时混合“连锡”,那么就是一个制作铜钱的配方,只是把铜换成铅就可以了。 陈鉴本来就是书迷,听说章子俊要把铜改成铅浇筑活字,非常好奇,看着章子俊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无的放矢,就跟工部要了许多的铅块来,开炉一试果然得到字面饱满清晰的铅字,比起铜字来相差不大,而且修整起来更加容易,经过章子俊在每一个活字边上开一个缺口,在排列时,木匣上的凸槽刚好镶嵌在缺口里面,这样哪怕中间缺字,每一个字不会晃动,也不会再出现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排列非常整齐。 这样的改良,是一个重大的功劳,必将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国子监一定要上报的,朝廷本身全是读书人,这种功劳章子俊非说是陈鉴发现的,而自己只是在边上提出几个建议,功劳全归陈鉴,这可把陈鉴激动的热泪盈眶,拉住章子俊的手不停地左右乱晃说道:“子俊啊,老夫就依个老,送你个字如何?” 章子俊回道:“有当今国子监祭酒大人给的字,求之不得啊。” 陈鉴晃着章子俊的手道:“唉呀呀,容老夫细细想想,”最后拿出《大学》一书道:“诗云:“穆穆文王,於(音乌)缉熙敬止。”为人君,止於仁。为人臣,止於敬。为人子,止於孝。为人父,止於慈。与国人交,止於信。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这段话的意思是 对文王而言,周文王他只是一个人,但是他却面对不同的关系,所谓五伦关系。五伦关系里面,在这里只讲到二伦,所谓君臣、父子。经文当中说,为人君,就是做国君,做国家领导人,要依归在何处?依归到仁,仁慈爱民、以民为本、以德治国,这是领导应当负起的义务。文王对他自己的臣下,他就是君的角色,所以他就需要行仁,关怀、爱护自己的部下、自己的百姓。古人讲,作之君、作之亲、作之师,作之君,是领导他们,把他们带上幸福美满之路;作之亲,是关怀爱护他们;作之师,是教导他们,让他们断恶修善,也能明其明德。「为人臣,止于敬」,臣就是臣下、下级,做臣下对上级要忠、要敬。忠就不逆,不会叛逆,叛逆的心是大不孝、大不忠,忠和孝是一不是二。对父母就言之为孝,对国君就说忠,是一个心,不是两个心,忠心、孝心是一。我们讲,对父母要孝敬,对于自己的领导也要忠敬,所以为人臣,他的心应该皈依在敬上。 子俊啊,老夫就取一个敬字吧,就叫“敬一”如何? 章子俊喊一声,哎呀呀,实属愧领了,随即深施一礼。 古人呼名,是有许多忌讳的。《仪礼·士冠礼》云:“冠而字之,敬其名也。自谦称名,他人则称字也。” 彼此地位相当者,尊称别人用字不用名,谦称自己用名不用字。如果他人是平辈,关系好,必称字而不用名,以示亲切。生疏的人之间称名,长辈或者高者对下称名。但用字称呼某人,则表现了特别的关系。 字一般指表字,表字是指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古代男子20岁女子十五岁,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后称字为表字。 《礼记·檀弓》曰:“幼名,冠字。”人一生下来就得由父母起个名,这个名称为“小名”或“乳名”。等长到20岁,可以绾起头发戴上帽子成人了,还得由父母郑重其事地为其举行“冠礼”,再给他起个名,也叫“表字”——表示他“有为人父之道,朋友等人不可复称其名,故冠而加字”。因而,古代平辈之间甚至一般关系的尊长对晚辈都应该以“字”来称呼对方,以示尊重,自称则必须用“名”。 “字”虽然是自己的,但却是为外人称呼自己的时候准备的,自己从来不去使用。例如,刘备、关羽、张飞都可以称诸葛亮为“孔明”,但诸葛亮本人却只能自称为“亮”。 此外,名与字有不同功能:“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婴儿出生伊始,父母和长辈显然无法断定其将来的德行如何,因此,为孩子取“名”一般都选用意思比较宽泛的字。待孩子长大,至弱冠之年,其个性、禀赋包括缺点已为外界所了解,此时,长辈再为其加冠表“字”就有了表扬、劝诱、敦促之意。 章子俊的内心里却是在说,好你个陈鉴,倚老卖老得了天大的好处,还占便宜,以后别人叫我敬一了,听着很别扭,不过还算可以接受。 给章子俊取表字就代表陈鉴在无意中,属李贤阵营了,而陈鉴这个人爱看热闹,也看爵舌根子,无形中得罪许多人,可他自己还不知。 不管是谁,从贫民百姓到庙堂之上,人人都要相互抱团,不然活的很累,哪怕是像于谦这样的人物,一心为朝廷,到头来自己活的很清苦,成了孤家寡人,一样被砍头。 章子俊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像夏志明、袁洁、严祖兴、吴道宏、王存礼他们主动来结交,也是想着抱团,而且这些人的背景都不一般,起码在老家都是有明望的大户人家,家有千亩之资。 如果想指望朝廷的公正,就别想了,就说现如今这位英宗皇帝的能力不如代宗,对于这样一位皇帝,也许很多人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因为他废除了明朝的殉葬制度,而且释放了建文帝后代(明成祖朱棣继位后,将其关押),也因此被称为英宗。但是他对于明朝造成了极大的危害,被他直接杀死的忠臣也有数人,因他而死的官兵就有20多万,以及各地的流民,对于后面明朝的败亡,从明英宗朱祁镇开始埋下了导 火索。 章子俊很明白明朝的历史,一个人是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只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而观之,一个不想当官,一心想外放的章子俊,谁也不敢得罪,对谁也不想说真话,就是这样,还会莫名其妙得罪一些人,比如万安一批人,就因为章子俊跟陈鉴走的近,而陈鉴曾背后说万安的“坏话”。 当前石亨、内官曹吉祥、许彬等人弄权,把持朝政,不把内阁放眼里,在文人的眼中,对石亨等人不放在眼里,就是一介武夫,自从徐有贞在“夺门”后有功,就被英宗加封为翰林学士,进内阁参预机枢政务,又加兵部尚书。 皇上封徐有贞为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武功伯,兼任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赐诰券,子孙世袭锦衣卫指挥使作武功卫指挥使。当时,陈循、萧鎡 、商辂等阁臣皆被斥遂。徐有贞成为内阁首辅,尽掌阁权,朝野内外为之侧目。而皇上对徐有贞也是倾心委任,允许他可以随时进见。 徐有贞大权在握后,便逐渐疏远石亨、曹吉祥,与二人的矛盾日益激化,也是文人特点,谁愿意跟武臣、内官沆瀣一气 , 徐有贞终于站到了人生的高峰,其实做官的水平还是有点的,在代宗时期,治理黄河、运河可见一斑,现在是首辅了,自有一帮官员捧着、跟随,这些人是为了能得到更大的提升而为。 跟往日一样,随着三声景阳钟声响,众官入朝,今日早朝徐有贞有一件大事要做,昨夜跟众多官员商讨好的,首先由御史杨瑄上疏弹劾石亨、曹吉祥,称二人侵占民田。 这事确有,是因为皇上以昌平汤山庄、三河白搭庄、朝阳门外四号厂官庄赐东宫;以西直门外新庄村并果园、固安张华里庄赐德王;以德胜门外伯颜庄、鹰坊庄、安宁门外北庄赐秀五,作为庄田而引起的。 既然皇上侵占民田,那么石亨、曹吉祥两人也就不客气了,来一个光明正大,打着皇上的旗,浑水摸鱼了,把西直门外新庄村果园边上的民田,全部划入自己腰包。 杨瑄在朝堂上直接把此事说了个底朝天,让朱祁镇很为难,此事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朕跟石亨、曹吉祥一起侵占民田吗。 徐有贞站了半天,没见皇上动静,出班道:“臣附议杨大人所奏属实,随后六部中许多追随徐有贞的官员,全出班道:“臣等附议。” 在这些人中,让人大跌眼睛的李贤也在列,不是说李贤看不惯徐有贞一些小人得志的样吗? 眼看着满朝差不多一大半的官员全赞同杨瑄所奏,让朱祁镇哼哼唧唧不知道这么办才好,这个… … 那个… … 朕… … 。 第五十三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一) 最后朱祁镇下诏褒奖杨瑄,检举揭发有功,也不处理石亨、曹吉祥侵占民田的事,此事就这样不痛不痒而过,随即给事中王鋐弹劾右都御史罗通倚老卖老要求世袭武职,朱祁镇释不罪,随即罗通干脆来了个致仕,罗通颤颤巍巍出列道:”老臣乞骸骨”。朱祁镇看着罗通也八十一岁了,站也站不稳了,恩准!加太子少保荣归故里吧。 朱祁镇很荒淫无道,国家经过几经折腾,已到了民不聊生,饿民遍野,又有边关鞑靼孛来毛里孩入寇,贵州李天保苗民起义。李天保以不堪明官府勒索赋税,避往贵州,领导苗汉族人民万余人起义。其托名为唐太宗子孙,称王,建元武烈。率众攻中林长官司。 国家已到了这样的境地,朱祁镇不忘自己淫乐,广征宫女外,又在西苑之中旧有太液池,池上有蓬莱山。山顶有广寒殿,金时所筑;西南有小山,山上亦建殿,规制奇巧,元时所筑。朱祁镇令即太液池东西作行殿三座,池东向西称凝和,池西向东对蓬莱山迎翠,池西南向,以草缮遮而饰以垩称太素,其门各如殿名。有亭六座,分别称飞香、拥翠、澄波、岁寒、会景、映晖。一轩称远辄,一馆称保和。 这是一项大工程,大批的工匠被征至京师赴役,驱迫劳累,纷纷逃亡。而管理工役官吏,为得其贿而故意放纵,致使造成乏工。于是,工部令搜捕逃亡工匠。征天下逋逃工匠三万八千四百余名。但仍不能满足营造之需,朱祁镇斥工部怠事,又令吏部选官二十员赴各地,严督有司搜捕逃亡工匠赴京应役。 李贤出列启奏道:“陛下,鞑靼孛来、毛孩等分三道自大同,威远西拥众南行,总兵官李文及宣府总兵官杨能抵御之。李文等畏其前锋,不敢出战。不久,敌人大举直抵雁门,攻掠忻、代、朔诸州,烽火彻京师,居民惊走,拥入禁城,不能止。臣以为宜出军紫荆、倒马二磁。非欲与之对敌,一则安抚人民,一则使彼知惧,不敢深入。” 朱祁镇说:“徐爱卿有何良策。” 徐有贞出班道:“可让兵部遣将统率京军赴大同。” 朱祁镇说:“缓不及事,徒劳人马,惟驻关之策可行。于是遣都督颜彪领兵赴紫荆关,冯宗领兵赴倒马关。” 这一场朝会后,石亨、曹吉祥大为怨恨,日夜图谋构陷徐有贞。 朱祁镇需要听话的朝臣,而徐有贞是不二之选,反观石亨及曹吉祥等人,嚣张跋扈,拉帮结派,曹吉祥作为内官,日夜在皇上身边,每当皇上单独召见徐有贞时,曹吉祥便让小太监窃听二人谈话,然后再故意把听到的内容泄露给皇上。 朱祁镇非常惊讶,询问他如何得知。曹吉祥道:“我是从徐有贞那里听说的。陛下哪天对他说过什么事,外面没有不知道的。” 朱祁镇信以为真,大骂徐有贞,真小人也!从此逐渐疏远徐有贞,改亲李贤了,李贤没什么真本事,就是一套君君臣臣,君为父,臣为子等一套儒家学说,朱祁镇复辟后,李贤所做的三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其实是一位老学究,做做学问,在家抱抱孙子还行,可是在古代,像李贤这样的人很多,被归为宰相风度,为政识得大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 一件事李贤自感受君主知遇,所以言无不尽。代宗朱祁钰逝世后,朱祁镇将用汪皇后殉葬,李贤不赞同,认为汪氏已废幽禁深宫,况两女年幼,不应殉葬。朱祁镇同意李贤的建议,这才作罢。惠帝朱允炆的少子朱文奎受幽禁已近六十年,同样曾被软禁七年的朱祁镇颇为不忍,想赦免他,便问李贤。李贤叩头说:“这是尧、舜的用心,天地祖宗也尊行它。”朱祁镇于是下了决心将其放出。 二件事朱祁镇曾祭山川坛,觉得夜出不方便,想派宦官代祀。李贤引据祖训争取,最终使朱祁镇亲自去祭祀,成礼而还。李贤曾说内库的余财,如果不用来救荒和拨给军队,人主必生奢侈之心,而把它们挪用来做土木工程或祈祷声色之用。他前后所请朱祁镇发放内库财物赈贷恤边的,不可胜计。按旧例,地方官员敕令由三品以上京官保荐。李贤忧虑这样做导致有关人员竞相营私,令吏部每个职务举荐两个人,请朱祁镇选用。并推之例即从此开始。 三件事自前朝三杨以来,得君无如贤者。但李贤从一名郎官结识于代宗,被超升为侍郎,而李贤在所著的书中却说代宗荒淫。这就有点睁眼说瞎话,如果说代宗荒淫,那么现在的这位皇上更加荒淫无道了,来来来,就把朱祁镇的遮羞布扒一下,“土木堡之变”后怎么成为敌国的俘虏的,这些就不说了,成俘虏后,在敌国的要挟下,为了赎回几乎掏空了大明的国库。 自己在瓦剌那边好吃好喝地被伺候了一年,还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道被俘虏后为了不让他伙同敌军把自个的国家掏空,明朝的大臣们已经把朱祁钰立为了新皇,而他的皇后,那个可怜的女人,即使她的兄弟都在这场败仗里被连累至死,她也没有放弃要把他接回来的打算。为了让他在敌营里可以好过一些,钱皇后散尽家财;朱祁钰称帝后,她日夜哀泣,吃斋念佛,跪求上苍放朱祁镇一条生路。日复一日的哭泣使她的一只眼睛失去了光明,长期地跪地祈福使她的一条腿受了严重的伤寒,再也无法治愈,更甚之,使本就孱弱的她近乎丧失生育能力,她却都丝毫不在意,只希望自己的诚心能够得到老天垂怜,让她的丈夫平安归来。 一年后,觉得无法再靠朱祁镇从明朝那里得到更多好处的瓦剌决定无条件放了朱祁镇,回来后,朱祁钰没有赶尽杀绝,好歹被尊为太上皇,圈住南宫,朱祁镇在南宫七年里,一共生养了八个皇子公主,如果朱祁钰真的把他和钱皇后及一众妃嫔宫女关进了阴冷的南宫,宫门上锁灌铅,四处有锦衣卫严加看管,食物缺斤少两还都是劣质品的话,怎么能生出这么多的儿女出来?所以说,朱祁钰对朱祁镇是太仁慈了才对。 现在李贤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成为内阁后还压制也盛,排挤岳正,不救罗伦,这些尤为让人感到惋惜。 徐有贞在朝堂上扳不倒石亨、曹吉祥集团,就又串联起了几位言官继续,御史张鹏等人上疏弹劾石亨,结果奏疏还未呈上,便被给事中王铉泄露给石亨、曹吉祥。 石曹二人到皇上面前哭诉,称是由内阁在幕后指使。朱祁镇原本在疏远徐有贞,当即大怒,将诸御史下狱,并以“图擅威权,排斥勋旧”的罪名逮捕徐有贞?。 这时天象突变,雷电交加,冰雹大作,狂风吹折树木。朱祁镇认为这是上天示警,便释放徐有贞,将他贬为广东参政。 事情已经做成这样了,双方反目成仇明面化了,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轮到石亨反击,暗中投递匿名书,对,就是匿名信,说是“群众来信,”看看,五百年前就有这样的操作了,对朱祁镇大肆指斥,然后嫁祸给徐有贞,称是徐有贞因怨望而指使门客马士权所为。朱祁镇命将已经启程的徐有贞抓回。 到现在徐有贞还在琢磨,为什么皇上发那么大的火气,贬官就贬官,还贬的那么远。 徐有贞在德州被追上,抓回北京,与马士权一同关进诏狱。这一次连同李贤也被下狱,但经过审讯,却查无实据。第二天,朱祁镇命吕原入阁参预机务。吕原通政司右参议,兼侍讲及左春坊大学士,在没有入阁参预机务时,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时来运转,进入内阁了,地位不同目光眼界也就提高了一个档次,才发觉庙堂之上,由石亨把持,内廷有曹吉祥控制,那个什么朱祁镇,只是个傻子被利用罢了。 不日因承天门失火,大赦天下。石亨担心徐有贞获释,对朱祁镇道:“徐有贞封爵时,自撰诰券辞文,其中有‘缵禹成功’之句,而且他还选择武功县为封邑。大禹曾受禅称帝,而武功县曾是曹操封邑。他这是以大禹、曹操自比,有非份之望。”刑部侍郎刘广衡认为应将徐有贞斩首弃市。最终,朱祁镇将徐有贞贬为庶民,流徙金齿。 从这些许许多多的事情连起来看,章子俊对这位英宗皇帝彻底失望,一位没有脑子的皇帝在自己的头顶上,到时怎么死也不知道是被谁害的,就越发坚定了外放的念头,最好是辞官算了,现在的身价可不比刚从怀来来时可比。 凡是读书读的越多,学问越大就会莫名有臭脾气,李贤就是一个,现在多了一位吕原,倒霉蛋徐有贞捡回一条命被赶回了老家。 身为华盖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徐有贞,也最“幸运” ,没有被砍头,只是回老家,其实名声早已狼藉的徐有贞,也曾有机会做个名垂青史的良臣,作为明代书画大师祝枝山的亲姥爷,原名“徐珵”的徐有贞,少年起就以博学著称,从兵法韬略到天文地理,样样都有独家造诣。朱祁镇早年登基时,也正是徐有贞慷慨进言,怒斥明朝军政弊病,句句戳中要害,从此名声鹊起。 徐有贞太得意了,想凭着自己的聪明巴别人当傻子,自己拿着明英宗当枪使,可另两位“老战友”曹吉祥与石亨,早朝他举起了黑枪。先是作为太监的曹吉祥,发挥“职业优势”,授意宫里的太监散布徐有贞坏话,把徐有贞坑到广东做参政。然后在徐有贞上任路上,做武将的石亨又凶狠补刀,派人到处散发关于徐有贞的匿名信,果然气的明英宗再下严旨,干脆把徐有贞流放云南,受了多年活罪。 不过也正因倒霉过快,这小人也因祸得福,躲过了接下来京城的那几场血雨腥风,几年后被放归苏州家乡,算是捡了条命。 虽然在这一次的朝堂上、石亨、曹吉祥弄权赢了一局,却唯独敬重吕原。为何?原因吕原是个老好人啊,没有针对过谁,有意拉拢好壮大实力,吕原朝会时穿着青袍,石亨有意讨好笑道:“我将为先生换了它。”意思摆明了青袍只是五品官,要换成绯袍了,可是吕原的臭脾气看不惯这些,转头与岳正列出石亨、曹吉祥的罪状上奏,但奏疏被扣留。石、曹两人大怒,妈的隔壁,敬重尔是读书人,不识抬举的蠢货,摘引朱祁镇敕谕中的话,说阁臣诽谤皇上。朱祁镇大怒,坐在便殿上,召他们去问话,厉声说道:“岳正大胆,竟敢这样!吕原素来恭谨,为什么要阿护岳正?”最后岳正被罢免,吕原得留了下来。 第五十四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二) 接下去朱祁镇做了一个骚操作,目前内阁少了二位,李贤下狱、岳正被罢免,就让李贤复官入阁掌权,吕原辅佐他。又把彭时也入阁。 石、曹两人一看,自己弄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内阁还是没有自己人,到是便宜了李贤,彭时。 徐有贞在位时,为何几次三番要参石、曹两人?是有原因的,身为首辅徐有贞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势力,石亨权欲膨胀,他的弟、侄家人冒功进官者50余人,其部下亲戚、朋友等攀亲骗官者多达4000余人,几乎把前阵子“夺门之变”后被杀被贬的空缺填补了。 京师大臣,常被石亨借故逐出朝廷。还收受贿赂,提升孙弘为太仆丞;陈汝言、萧璁等六人为郎中;刘本道为侍郎。一时间,石亨势焰熏天,利令智昏,一些企图升官的人都拜在他的门下,时有“朱三千,龙八百”的歌谣。他竟然挟私愤杀死坚持抗击外侮的于谦、范广等重要辅臣,把曾给他提过意见的给事中成章、御史甘泽等九人贬黜官职。不仅如此,还大兴冤狱,诬陷耿九畴 、岳正入狱,将杨宣、张鹏赶至边关。将朝廷文职巡抚全部撤换成武将充任。他将一切大权独揽,为所欲为地干预朝政。每日进见皇帝,即使不召见,也借故入宫。所言之事、稍有不从,便骤然变色。出宫之后,他大张声势,鼓吹自已的权柄。 石亨所作这些事徐有贞看到了,可结果斗不过,吕原当然也看到了,结果把岳正给斗没了,唯独李贤只扫门前雪,可接下去只怕李贤想要“不闻窗外事”也不成了,因为石亨“集团”把目标对准了翰林院侍讲刘升,检讨章子俊,李贤是刘升的坐师,章子俊是李贤提拔留用之人,要是被人顶替掉的话,李贤脸面扫地,就在李贤下狱之时,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刘升、章子俊也被罢免。 起因是石亨曾奏告朱祁镇,要朝廷给他祖墓立碑。工部要石亨请敕有司建立,翰林院撰写碑文。这件事就落到了刘升手中,刘升道:“翰林院只写皇室的碑文,没有皇上的朱批,概不从。石亨碰了个软钉子后就去找朱祁镇,可朱祁镇认为自成祖永乐年以来,朝廷没有为功臣祖宗立碑的先例,让其自立。 最后石亨就来报复了,把怨气洒向翰林院,妥妥地飞来横祸啊,直到李贤又入内阁才发现,要说这事不在乎的当属章子俊了,这么一个偏听偏信的傻皇帝,本不想为官了,现在不就正好吗?《大明月报》首刊正是最后定稿中,章子俊就让刘升写一篇抨击石亨、曹吉祥的文章,当然用”网名“写,比如,南山道长,西湖斗士,牛角先生等等,拍着胸道:“刘兄,盈满则亏,想不想升官,想升官就写一篇讨文,骂的越狠、骂的越凶,官就升的越大,最好就是诸葛亮骂王朗的那种… … 。” 把石亨的不法之事全写上,此前,朱祁镇曾命有司为石亨修建府第,其富丽堂皇程度超越了规矩。连朱祁镇在翔凤楼上看见后,也惊问“此谁家府第”恭顺侯吴瑾回答说:“此必王府。”朱祁镇说:“非也”吴瑾接着说:“不是王府,谁敢僭逾若此”朱祁镇只能会心地点头。石亨的侄子石彪封定远侯,其骄横犹如石亨一般。他们叔侄两家拥有数万材官猛士,朝廷内外将帅半数是石家的门下,京城的人莫不侧目相视。 当臣权超过皇权时,那一朝皇帝会无动于衷,我就不信朱祁镇能傻到这样下去还会忍。最说了朱祁镇虽然才大志疏,荒淫无道,在有些方面还是能识大体的。 刘升果然写了一篇指桑骂槐的文章,表达自己的不满,七岁蒙学,十二岁乡试,然,瓦剌犯边,国朝兴难,上为家国奔波,下慰将门之国仇。如今贵为翰林一职,却不能报国兴家,然被小人操弄股掌,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小人得志淫乱朝堂,攀亲骗官,禽兽食禄,奸邪当道,收受贿赂,爪牙密布,四方扰攘,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虽笑未必和,虽哭未必戚。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 … 。 君子不寄人以篱下,不枉食无功禄也.君子尚德,志在修身,不以言谗,不以行屈,时廿九当月,夜不能寐,以观星辰,但见月晦星暗,心有悲切,作请辞书.君子行事,不求贤能,但当得正直二字,事在力为,功在评过.事不为不受以功,事为之不担以过.现位卑权微,离之尚不为大震也,故明哲理而远非乱是为君子上策也.嗟!"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禽择良木而栖,然世人多知良木可栖,未尝知噪鸦可恶也.之有良木,枝叶丰茂,尚有风疾雷霆乎,人伐虫腐乎,鸟禽相噪乎.《大学》曰: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心痛良木之朽,多加谏言,了然已成小人口中之噪鸦哉!其年内,出外有三,然一,再次,于三,位渐微而力渐无矣.空食功禄,于心不安矣.古有左徒,其心忠昭日月,亦为噪鸦矣!自投汩罗;今君子亦为噪鸦,前后思兮,泣然矣.因今日庙堂有公俨然曹操王莽附身,古云:君子有自知之明.自离之,终不被弃。 刘升写完后,对章子俊道:“敬一,你就在下面题首诗词吧,也是个总结。” 章子俊内心一想,玛德,又要写诗,真当我张口就来,后一想道:“诗词没有,不过有一首打油诗很适合,写出来,要是刘兄觉得适合就放上去,要是不适合可不用。” 说完就另铺上一纸写道:“黑漆皮灯笼,半天萤火虫。粉墙画白虎,青纸写乌龙。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钟。但知钱与权,不管正与公”。 刘升一看哈哈大笑道:“妙哉!” 章子俊可笑不出来,,对刘升道:“刘大人这篇文章一发,必定石亨跳脚,还是不要留在京城为好,速速避之远遁。” 此文章瞒着所有人,直接送去了国子监祭酒陈鉴那里,直接排版了,首期《大明月报》不知为何,整个翰林院内写的文章,全是把矛头指向石亨及石彪叔侄二人,足有五篇,加上刘升这一篇就是六篇了,有的表达对时局的看法,有的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除却前面二页是选编的“精品八股”外,还有对朱祁镇的马屁文章,这些文章肯定是林编修他们搞出来的,封面上的题字,章子俊让林编修自题,所以目前林编修为了这份月报,可谓是前后忙碌,事情做到了此时,能不能赚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极大地满足了文人欲望,自己的文章将会刊印成册,留芳传世,所以连六部中的许多给事中全被吸引而来,林编修整天忙的焦头烂额,却乐在其中。 而闲着无事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却在打理行装,准备开溜了,什么月报,这一期刊出能不能还有下一期难说了,现在奸险小人当道,保命要紧,前一日,特地派二哥徐经年去姚府,让姚玺过府一叙,姚玺一进章府,就被门房杜老头直接引进内院书房,足足二个时辰才离去。 章子俊找小舅子来为了何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逃避石亨叔侄二人锦衣卫的监视,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出来。 姚府目前住着姚玺及明年要跟章子俊完婚的姚颖,姚府很大,分为东院、西院,东院作为姚夔在京时的行宫,也是主院,西院一直空着,自从姚惟善答应将作为小孙女姚颖的嫁妆后,重新翻修了一番 ,前几日刚完工,章子俊跟姚玺商量好,因官场不利,明日章家对外就是弃家南迁,等船到通州后过夜,让姚玺另雇两只小船在夜半时分,把章家人移船,等天明后再返回京城,分批乘坐小轿进入姚家西院。 章子俊深知在这样一个人治社会,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要不然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说咔嚓就咔嚓了,到时跟谁说理去。 今日一大早,整个章家大张旗鼓地搬家,把家什打包装入箱笼,把前来送行的大哥刑凯、刘升、杨守成、 李秉彝外,连夏志明、袁洁、严祖兴、吴道宏、王存礼全来了,目前章子俊跟刘升全被免职了,所以章子俊说道:“小弟是怕石亨他们报复,不得不暂避南方,等时局好转自然回来等等,”又劝刘升、杨守成、 李秉彝是不是也要暂避一下,哪怕去乡下也好过在京城。 可是三人听后哈哈大笑,说敬一胆小如鼠,没这个必要,既然敬一主意已定,南下散散心也有必要等等。 话已说到此,章子俊也没什么可说的,最后大家见礼作别,章家一大家子坐航船沿运河南下,家中车马由二哥徐经年带领杜家杜老头、杜老婆子、杜壮及新婚妻子、杜毛蛋由旱路前往通州,住上几天后到时会在通州分批坐船回到京城。 章子俊刚离开京城,大哥刑凯就被石亨免职了,目前三大营全部在石亨的掌握中,一查刑凯是李贤举荐入职的,就是李贤的耳目啊,想到在朝堂上李贤曾跟徐有贞一起参过自己,当场就罢免了刑凯。随后石亨的朋党也对杨守成、 李秉彝下手了,目前李秉彝官至吏科给事中,被石亨的妻舅给顶替了,李秉彝罢职,而杨守成是翰林院编修,石亨对翰林院本身有气,这个编修阴阳怪气,身无靠山,还语出不屑之词,就串通陈文,把杨守成调离去南京,官升一级为詹士府洗马,太仆寺丞,这样的任命有点胡乱的意思,詹事府是掌管皇后,太子事务的机构。 洗马为从五品,调去南京又没有东宫,应该留在京城才对,可是后面一个太仆寺丞就很好地说明问题了,也就是说让你去南京,不是去出任詹士府洗马,而是太仆寺丞,明面上官升一级,实际上只是从六品的太仆寺丞,妥妥地明升暗降。 第五十五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三) 章子俊来了一个移花接木,避开了京城石亨锦衣卫的耳目,又经过多日的老鼠搬家,总算住进了姚府西院。 每日家佣及家人都不外出,由姚府家佣外出买菜,在局势没有明朗前,深居不出,章子俊的想法就是等石亨倒台,可是记不起来石亨集团是什么时候倒台的,所以只能等。 最开心的就数章之雅及姚颖,姚府的东院后花园中,有一扇月牙形的边门通及西院,自从章子俊进入西院后,这扇从不开启的月牙门成了最繁忙的通道。 章之雅跟姚颖年龄相近,闺房寂寞,现在有伴了,似乎有说不完的女儿话。而姚玺每日必定要去章子俊的书房,把朝堂上的许多消息通报给妹夫,章子俊就能从中推断石亨什么时候倒台。 石亨大肆滥封亲信,仅在锦衣卫里,他就塞进了五十多个自家亲戚,边关各地的守将官员,只要不合自己心意,就罗织罪名坑掉。最嚣张的时候,他经常不经宣诏,就擅自窜进后宫溜达,有时还和朱祁镇撞个满怀,把这做过战俘的皇上都吓一跳。俨然曹操王莽附身的模样。 这事后,曹吉祥不乐意了,玛德逼,你窜进后宫干什么?这宫里是咱姓曹的天下,然后两人就互掐起来了,各种不消停。 皇上啊,今儿个一大早那人又进宫了,还在杨安妃、刘恭妃处转悠着,后然还跟德王吵了一架。 皇上啊,那个人今日在刘丽妃寝宫外假山边撒尿了。 皇上啊,那个人去了御膳房,吃了羊肉炒、猪肉炒黄菜、蒸猪蹄肚、两熟煎鲜鱼、香米饭、豆汤、又泡了茶。 皇上啊,午后那个人又进宫了,还带了随从在太乙池边上骑马,差点惊吓到嘉善公主、隆庆公主… … 。 曹吉祥就这样整天在朱祁镇耳边叨叨,有人说英宗脾气好,最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身边有人整天数落没完。 危及家人,这可是触犯英宗忌讳了,今日曹吉祥屁颠屁颠地手捧一卷书,献宝似地道:“皇上,皇上啊,上天有眼啊,翰林院新出的书稿《大明月报》听说以后每月出一本,里面有几篇切中时局的文章,现在满朝全在传阅,整个京城盈沸滔天。” 西院章子俊书房,姚玺也是屁颠屁颠地手捧一卷书,献宝似地道:“妹夫,此月报听说是你们翰林院出的,里面有几篇文章写的不错,就是不知那个叫“雄鸡报晓”的作者是谁?骂的痛快啊,特别是后面的打油诗,读了让人发笑后,接着要痛哭啊,想想我朝成了这个模样,心痛乎!” 《大明月报》首刊,共印制了三百本,共计十二页,薄薄一本,此时林编修作为《大明月报》创始人,正在翰林院内大谈特谈月报会给翰林院上下带来的许多好处,要把月报办成我辈读书人的指路明灯,虽千万人吾往矣,真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林编修正说的滔滔不绝,口吐白沫,满脸红光时,闯进一伙锦衣卫不由分说直接把林编修抓住,往外拖着就走。 等众人回过神来,自有几位五经博士慌里慌张跟大学士陈文通风报信去了。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国子监祭酒陈鉴身上,明眼人一看就是知道是石亨叔侄二人抓人报复了。另外还有吏部给事中,礼部给事中的二位写了石亨圈地造房,无视规制等等也被抓进大狱。 京城立马风声鹤唳起来,前一阵有人看着《大明月报》还在拍案叫绝,直舒痛快,现在连忙禁声,祸从口出的道理还是懂的,可是有一个人却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带着一帮随从嚷嚷着去了锦衣卫大狱,要石亨放人,此人是谁?就是内官曹吉祥,别人怕你石亨,哼,杂家却是不怕尔等,快快放人,光天化日之下进入衙门抓人,你石亨难道不把皇上放眼里吗?就这样东厂跟锦衣卫对立起来了。 锦衣卫抓人,东厂藏人,锦衣卫把抓来的人,送进大狱,东厂就在大狱外面拦人。 此事谁也不能明说,对朝臣来说,虽然东厂看上去是在保护朝臣,锦衣卫跟东厂的对立,也是借着此事双方表明立场,真实目的普通百姓不明就理,作为内阁的李贤、吕源看的很清楚,这是狗咬狗一嘴毛,关键还的看皇上怎么说。 此事越演越烈,围绕着这份《大明月报》展开,石亨对里面的一篇文章尤其痛恨,一定要查出那个叫“雄鸡报晓”的人是谁,看看,看看,都敢指着鼻子骂吾是曹操王莽附身,查不出其人,吾要大开杀戒。 而曹吉祥正在乾清宫里指着这篇“雄鸡报晓”写的文章跟朱祁镇道:“皇上啊,连臣官都看出了石亨反心已露,好比曹操王莽附身了,难道皇上还要最养大一点不成?如此奸贼不得不防啊。 杨守成调去南京任詹士府洗马、太仆寺丞赴任,这一日行至官塘驿站,正好天色不早,就此安歇,明日赶路。 明朝的法律大典《明会典》记载说:“自京师达于四方设有驿传,在京曰会同馆,在外曰水马驿并递运所。”这条记载说明,明朝的“会同馆”,是当时设在首都北京的全国驿站的总枢纽。 会同馆有两种职能,一是起邮驿传递书信的作用,另一还同时起着国家级的高级招待所的作用,这里可以供外国使节和王府公差及高级官员食宿。有时还由政府在这里举行国宴,招待来自邻国日本、朝鲜、越南等国的进贡人员。 在明朝的邮驿事务中,有一件新兴事物是必需大书特书的,这就是“民信局”的兴起。所谓“民信”,当然是指民间自发经营的通信组织。从明朝永乐年间兴起,那时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不少大商人间需要一种业务上的联络,更重要的是货物的集散和资金的汇兑,都需要有一种联营的组织来承担,这便是“民信局”得以产生的历史背景。 驿站是一个神奇的产物,它不仅体现了古代交通系统的完备,还反映了三公经费的悠久传统。来往的人员(客源为官员和信使)凭借相关文件可以免费吃住并更换交通工具(马匹),特殊情况时驿站也作为政府转运粮食、军器等资源的中转站。简单来说,驿站就是公立的招待所和物流中转站。驿站的CEO(驿丞)为政府任命,服务员(一般称驿丁、驿卒)则是中央拨款养活的事业单位编制,不过驿站招待别人的经费则是由当地人民群众分摊。驿站在古代对国防和邮政事业贡献极大。 话说杨守成一行来到官塘驿,凭朝廷吏部通行凭证可免费食宿,得到相应于身份秩级的待遇,实行消费等级制度,驿站按规定的接待标准接待过往官员。官员身份秩级不同,饮食、住宿、车马的接待标准不同。 只见驿丞通行凭证验看杨守成的官职时,上面清楚地写着詹士府洗马、太仆寺丞属从五品高官了,一般看官员的品级往最大的看,詹士府洗马从五品,太仆寺丞从六品,那么就要按五品官职接待,饮食上提供二荤二素一汤,外加点心包子、烧饼一份,饭后香茶一壶,水果一份。如果是六品官职,就是一荤二素一汤,点心一份,饭后香茶一壶,如果是七品县官,一荤一素一汤,饭后香茶一壶,七品以下一荤一素后就没了,当然白米饭管够。四品以上吃喝随便点,只要驿站里有,没有限制了。 在住宿上四品以上官员可以单独住在一个小围院中,看那驿丞验看凭证半天,对着杨守成道:“杨大人在宫里当洗马,一天能洗几匹马?” 当时杨守成就愣住了,驿丞不知是新来的还是业务不熟悉,不知道洗马是什么官职。这家伙把自己当成宫里打杂伺候马的人了,现在杨守成可谓是被贬去南京,还是低调为好,只是笑笑不在意地答到:“勤快就多洗几匹,懒时就少洗一些,具体洗多少匹,全看心情。” 驿丞一听这话,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天下还有这么好的差事。而这时有驿卒说又有一位官员来驿站住宿,来人还是御史,一会就到。这下驿丞有点着急了,因为驿站今晚不巧住满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房间。 看了下旁边的杨守成,驿丞计上心来。于是走到杨守成身边,说到:“有位御史大人要到了,你必须把上等房间让出来给他住,你住柴房将就一晚吧!” 如果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驿丞早就遭殃了,幸亏杨守成胸怀宽广,不跟他计较。因为在明代,御史是七品官阶,洗马是五品,而且洗马是太子东宫的人,御史只有监察百官之权,显然杨守成品阶高于御史。 于是,杨守成慢吞吞的说到,“那就等这位御史到了再让也来得及!” 不多会儿,那位御史到了,恰巧来的这位御史曾经是杨守成的门客,一见杨守成竟然就要下跪请安。这什么情况,驿丞一看吓傻了,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还好杨守成根本没想跟他计较,想想自己也是倒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摆摆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第五十六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四) 此时石亨家族在京城兴大狱,石彪、石溟、石永兴、王亮 、范进、 石后等全城捉拿《大明月报》相关人员,石亨的侄子石彪其骄横犹如石亨一般,叔侄两家拥有数万材官猛士,朝廷内外将帅半数是石家的门下,京城的人莫不侧目相视,上下官员战战兢兢。 锦衣卫跟东厂死磕后发现,皇上对石亨越来越恶之,锦衣卫指挥使逯杲闻到了风声,主动跟曹吉祥修好,锦衣卫范不着为石亨卖命,得共同对付石亨啊,逯杲的转变,让曹吉祥喜出望外,然也,然也!这边锦衣卫把抓捕的“犯官”全部放了,可是后脚石彪动用五城兵马司继续抓捕。 古代官员如果被抓捕,不单单只是官员本人,而是一大家子,一旦某官员被抓下狱,那么妻儿老小统统遭殃,男丁苦力,女丁为奴,如果是年轻的适龄女丁,送入教坊司,教坊司原属六部之首的礼部,专门在庆典或迎接贵宾时演奏乐曲的。它有众多乐师和多种历代相传的乐器,蔚为大观,后然变成了眷养一群妓女,却是对礼乐绝大的讽刺。 教坊司多为官员家族被抄家之后,家里女眷进入教司坊,引人注目的是明末南京礼部教坊司的秦淮名妓如董小宛、李香君、顾横波、卞玉君、陈圆圆,更是名噪一时,她们通琴棋书画、能歌度曲。 想想也是,这些官员家属平日里是夫人小姐,从小受到书香熏陶,一旦变成了犯官家眷,受不了辱寻死算了,要么成了教坊司一员。对于有想法有骨气的罪官的家眷却不愿意去教坊司,因为过上那种衣食无忧的生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除了成为妓女外,还会成为贱民,今后生下的孩子都不能摆脱这样的身份。世世代代都是这个身份,难以摆脱,更别说今后科举考试做官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些官员的妻女很清楚一旦进入教坊司,那么今后就无法翻身。 教坊司其实就是官妓,不仅能够为宫廷表演,还会服务于各种官员,这个称号是在明朝的时候改的。因为官员的妻女并不是一般人,生活条件优渥,身体保养得好,更重要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所以很受文人雅士、达官贵族的喜爱。对于教坊司而言,是非常欢迎这些女子的到来,因为这根本就不要花银钱去购买,只需要提供衣食住宿,而且各项技能不需要刻意去培训,这里面的利润之大,教司坊非常清楚。对于曾经奴仆成群的女子,如何能忍受这样身份的转变,而且教坊司内的工作职责让她们不耻。 在官场上自有政敌对立结怨,比如,吏部给事中张创被石彪抓进兵马司后,随即家族被抄家,张创全家都在京城,可谓是家大业大,全家七十九口,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三位夫人小妾加上佣人丫鬟、轿夫门房,凡是家中的帮佣、下人等全部遣散,儿子、女儿、夫人小妾等,男丁为奴,女丁进入教坊司。 张创在位时,因得罪太平侯张瑾、外戚会昌侯孙继宗兄弟俩,此时会昌侯兄弟俩为了报复张创,宣扬要让张创夫人小妾服持,四个女儿轮番陪夜。 张创在狱中闻听,不堪受辱自杀身亡,章子俊最也坐不住了,这世上人心险恶如此,落井下石的勾当直接逼死人命,就跟姚玺商量着想法去救张创一家,怎么去救法?自然是花银子,可是章子俊没银子有脑子,锦衣卫不是监督百官吗?写匿名信 给指挥使逯杲,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瑾、外戚会昌侯孙继宗兄弟并侵官田,这种事早就瞒不住,自去年起就传的沸沸扬扬,今日正好用用,逯杲正好想做出点成绩出来,好让皇上倚重,前些日因发觉皇上对石亨日渐厌恶,连带着自己也被疏远,接到这封没有署名的状告,心想会不会是皇上有意为之,试探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查一下,手下校尉道:“这种事不用查,从去年起,就有官员上过参劾折子。”这就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自作聪明地认为绝对是皇上的意思,不多日就在朝堂上劾奏了一本,还其田于官。张懋、张瑾、孙继宗兄弟等皆服罪。从侧面救了张创女眷一回,可救得了一回救不了二次,章子俊在西院渭然长叹。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赢得了美人姚颖的心,从这件事上看到了未来的夫君是一位可依之人,心地善良有同情心,内心也佩服此事做的滴水不漏,很是巧妙。 姚玺也佩服这位妹夫的先见之明,当初小心翼翼地搬来西院,原来是为了避祸,就越发地敬重起来。 整件事最倒霉的就数林编修一伙,及国子监祭酒陈鉴,特别是吴侍读,想当初为了跻身月报总编,跟林编修动了不少脑子,现在尽数入狱。刘升离职后开始还无动于衷,直到看到石彪在严查《大明月报》相关人员后,才知道当初章子俊劝其躲避一时,慌忙带着几个丫鬟佣人逃出城外,寄住在好友一处山庄,好在五城兵马司只对城内人员抓捕,管不到城外。 李贤的复职,才发觉几乎一夜之间,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石亨弄权,满朝全是趋炎附势之辈,爪牙密布,只能观望等待时机。 久而久之,朱祁镇受不了,便问于阁臣李贤。李贤说:“朝内大事,惟陛下一人作主才是。”意思是说,陛下啊,你看看现在,石亨就是董卓,许多事由他作主了。 有一天,朱祁镇对李贤说:“阁臣如有事,须燕见,石亨为武将,何以频频入见”遂即敕告左顺门:“非宣召,不得放进武官。”此后,石亨进宫次数才减少。 章子俊躲在了西院不出,日子久了好不烦闷,沿袭优良传统种菜,接下去就是美食,改造生活习惯的问题,整天在研究上厕所及洗澡,不光为自己,主要是为家里人,人丁多了,家中佣人丫鬟相应也多,而古人不会每天洗澡,也不会隔三差五洗一次,而是一个月或是三个月洗一次,天冷还好,大热天就受不了,大家最多就是提水在各自房内擦身解决。 当然对章子俊来说要洗澡就会有佣人烧水准备好,自己不用动手,还能享受到地主老财的生活条件,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很难改变,章子俊要得不是自己生活安逸,而是整天围在身边的家人、佣人、丫鬟们也要整洁。一个臭烘烘的人服侍自己,说什么也接受不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聚集人气,而有的人常常没人搭理,章子俊属于前者,每到一地,周围总是会围着许多人,以前常会有许多的同年及刘升他们常来,现在偷摸在家,家里的佣人丫鬟也喜欢围着他,当然还有姚家兄妹二人。 姚家没有大人在京,章子俊更没有父母长辈,大家都是年轻人,生活过的无羁无束,逍遥自在,原本许多的男女之防,伦理约束随之脑后了,原本姚颖不能跟章子俊相见,现在到好,一天不见面觉得难受,起因是章子俊觉得无聊,每当晚饭后,在西院后园书房外摆起了“龙门阵”。 前一阵刚说完了一部《射雕英雄传》,今晚接着说另一部小说《神雕侠侣》。这一部就是前一部的后续… … 。 每当入夜时分,天边泛着红霞之时,姚玺、姚颖各人带着佣人贴身丫鬟就会准时报到,加上章子俊家里的佣人丫鬟,除了杜老头和杜家婆娘,年纪大了,连二哥徐经年也会前来,目前围在一起足足有二十多人听书,古代缺少娱乐啊,听书成了最好的娱乐方式,加上故事情节抓人外,章子俊说的不紧不慢,比之街坊中的说书先生更加耐听,因为没有之乎者也,全是白话,话说:“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 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她们唱的曲子是北宋大词人欧陽修所作的“蝶恋花”词,写的正是越女莲的情景,虽只寥六十字,但季节、时辰、所在、景物以及越女的容貌、衣着、首饰、心情,无一不描绘得历历如见,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挟抒情,自近而远,余意不尽。欧陽修在江南为官日久,吴山越水,柔情密意,尽皆融入长短句中。宋人不论达官贵人,或是里巷小民,无不以唱词为乐,是以柳永新词一出,有井水处皆歌,而江南春岸折柳,秋湖采莲,随伴的往往便是欧词。 时当南宋理宗年间,地处嘉兴南湖。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这一阵歌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她在一排柳树下悄立已久,晚风拂动她杏黄色道袍的下摆,拂动她颈中所插拂尘的万缕柔丝,心头思潮起伏,当真亦是“芳心只共丝争乱”。只听得歌声渐渐远去,唱的是欧陽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两句:“风月无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歌声甫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 。” 章子俊眼望几十双霍闪的眼睛,全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看得出来,跟前一部小说一样,自己又将把这些人惑悠的整天嘴上挂着郭靖和黄蓉,那么接下去就是杨过和小龙女了。 哎,实在是无聊啊,古代生活就是这样,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更没有新闻体育,连收音机也没有,奈何! 第五十七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五) 古代小说及民间故事,讲究的是结局圆满,因果报应,故事情节比较单一,人性情爱方面比较含蓄,而金庸这二部小说,情节跌宕起伏,在人性的把握上错综复杂,而在古人不愿启及的个人感情上,爱情的追求上,仿佛开辟出了一个全新的世外桃源,让人无比向往,姚玺、姚颖兄妹俩从小读的是圣贤书,一本《西厢记》话本,也是偷偷摸摸地看,面对满园每个人的眼中全是小星星,章子俊有意要将手头上的这几部小说讲完,原因是因为手提电脑的电池随着时间的流逝,显然已经不行了,而且系统也出现了致命的状况,时不时死机。这些小说是章子俊在上大学时下载下来的。当时金庸的武侠小说曾风靡整个中国大地。 这一次,章之雅带头,章子哲、姚玺、姚颖兄妹面前全有文房四宝各人的丫鬟候着,章子俊一边说着,一边各人分工,一边记着,每天讲完后再有章子雅,姚颖两人归纳成章,最后成手稿,用章子俊的话来说,先弄出一本手抄本出来,将来有条件刻本出书,帖补家用。 在古代章子俊别的没什么感觉,唯一感到时间仿佛过的很慢,这也是生活节奏变慢后的感悟,现在,大家虽然出不了大门,每晚有这样一件事可做,仿佛生活中有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要完成一样。 天顺三年(1459年)自从朱祁镇敕告左顺门:“非宣召,不得放进武官后”,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收敛一二了,但是石亨一族却好似并不在意皇帝的脸色一样。照样骄横跋扈,招摇过市,甚至违规将宅邸修建的堪比王府。 天顺三年秋,石亨在大同当总兵的侄子石彪因为为非作歹,被人参了一本,石亨之侄子石彪,谋镇大同,今户畅斌等葵保,为帝所疑,乃收畅斌拷问得实,石彪诏狱。 显然石彪在谋求大同总兵后人就飘了,大同是明朝的边关重镇,天高皇帝远,每年朝廷拨往大同的兵费军饷就是百万巨,这个石彪有权有钱后,就开始作死了,一切规制向亲王看齐,皇上是五爪金龙衣,石彪就来一个四爪金龙,各种排场参照皇式规制,这还不算,又吩咐手下畅斌等人制作旗号,把军队变成石家军。 大同总营监军曹仁安,就是曹吉祥的亲信,这个曹仁安颇有手段,表面上一切应和石彪,还鼓动石彪去做一些僭越之事,背地里上书京城曹吉祥,把石彪在大同的种种不法之事全数抖落,最后说石彪谋反。 此时石亨害怕,向上请罪,帝慰渝之及鞫问彪,搜得绣蟒龙衣及违式寝状等不法巾,按明朝法律,罪当死,遂籍石彪家,命石亨养病。意思是说,石彪的罪很大,你石亨被牵连上了,回家“养病”吧。 朝中之事到了这样一个份上了,石亨被免职那是时间的问题,昔日受石亨迫害的一些官员也陆续释放回家,有些还官复原职,章子俊终于也能出大门诳街了,这一年来憋的差点成傻子了,每日里种种菜,改造厕所和浴室,到了徬晚说上几回书,总算是熬过来了,当刘升从姚玺哪里得知章子俊没有离开过京城后,火速跟李秉彝一起来到了西院,想联名上书痛斥石亨罪状,要求朝廷官复原职。 章子俊很头痛啊,开玩笑,好不容易被免职了,正想着往后娶了美人姚颖后,再南下江南,期盼着快活地过田园生活,谁愿意在朝中提心吊胆,风险太大不说,要不是这一次自己溜的快,说不定要跟那个吏部给事中张创一样的下场了。 而刘升、李秉彝兴致特高,在章子俊看来,自己很难融入这个朝代,虽然穿越过来快十年了,可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跟现时代脱节,以往只是惊讶,随后是不忿,每天一睁眼开始,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就能感觉到别扭,起床后有人马上给你穿衣、梳头直到把早餐送到口边,就差拉屎给擦屁 眼了,当然了只要你愿意。 这些还是生活中的事,在思想上,就更加不能融合了,就说刘升跟李秉彝的到来,首先在他们的观念中章子俊肯定想的跟自己一样,要求朝廷官复原职的事,是常识,不用询问章子俊愿不愿意的问题,读书考取了功名不就是做官吗? 朝中自有大把朝臣看不惯石亨这些年来的无作非为,有人查出石亨曾经造京卫指挥裴肺出关市木,什么是市木?就是东北蒙古兀良哈三卫地区及女真地区盛产优质木材,而明朝因不断大兴土木工程,木料奇缺。遣大同指挥庐昭追捕亡者,事情被发觉后,法司请求降罪石亨。 皇帝仍犹钳不问。法司再次鞫问石彪,言石彪初为大同游击,以代王增禄为巳功,石彪凌侮亲王,按律当死。由此,石亨以“招权纳贼,肆行无忌,与术士邹权彝等私讲天文,妄谈休咎,宜罢重典”被纠劾。帝命禁锢石彪,石亨闲职,罢朝参。 当朱祁镇向李贤问夺门一事时,李贤进言,原话是这么说的:“迎驾则可,夺门岂可示后。天位乃陛下固有,夺即非顺。且尔时幸而成功,万一事机先露,亨等不足惜,不审置陛下何地?” 意思是说,皇上啊,夺门之说怎可已示后人?再说了皇上就没有夺门之嫌,是迎驾复位,是顺应天下,再说了石亨等人要是行动失败,将置皇上何地,所以说石亨等没什么功劳。 “说夺门,那不是说明这皇位是抢来的嘛,而且当时幸好是成功了,但要是事情万一泄露了,夺门不成,陛下不是被他们这群想投机分子给害了嘛!”正是因为这句话,朱祁镇才动了杀机,此后,朱祁镇下诏,不许再用夺门二字,至此廷议苹除“夺门”功,穷治石亨党羽,凡因石亨而得官者,尽被罢黜,石亨下狱。 这一变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石亨一党霸占朝廷多年,上千名官员应声落马,牵涉到这些官员的上万家眷砍头的砍头,流放者不知其数,女眷尽数没入教坊司者不下千人。 石亨倒台,锦衣卫指挥使逯杲为了跟石亨划清界限,向皇帝参奏石亨,“怨望,与其从孙后等造妖言,蓄养无赖,专伺朝廷动静,不轨迹已著。”廷臣皆言不可轻宥,至此,石亨乃下诏狱,以谋叛罪问斩,并没其家赀。 石亨因罪庾死狱中,石彪、石后皆处斩。朱祁镇又想起徐有贞,对李贤、王翱道:“徐有贞有何大罪?都是被石亨等人陷害的。现在可赦免其罪,让他返回乡里。”徐有贞回到家乡吴县,从此纵情山水。直到成化元年(1465年),徐有贞获准“冠带闲住”,恢复官员身份,仍赋闲在家。他自负文武全才,常叹息不获信用,但因谗杀于谦,遭到时人的仇视,因此始终未能得到起复。 当林编修颤颤巍巍找上章子俊门时,章子俊不敢相信短短过了一年,林编修才五十岁不到却老态龙钟,满头发白矣。 相互见礼后,才得知这一次被石亨下狱的还有翰林院内多位侍读、侍讲、典籍 、待诏 、编修 、庶吉士,石亨安插进来了许多人,随即石亨下狱后,这些人全被革职,目前林编修刚从大狱放归,皇上恩旨升林编修为侍讲,正六品,从编修连升二级为侍讲,也是朝中官员缺额严重了,其中被死狱中的当属国子监祭酒陈鉴,陈鉴老迈,经不起折腾,章子俊记得陈鉴家中还有老妻小女,不知现今如何,必要时挑个时候去看望,为自己取名字,从道义上来说,就是自己的长辈及师徒关系了,林编修,哦,现在是林侍讲来的目的是说,《大明月报》得到了皇上的肯定,支持翰林院办下去,问章子俊,是不是也接到了圣旨,出任翰林院编修一职。而李秉彝也升任为国子监祭酒从四品,要是这样的话,《大明月报》出版排印这一块,就是“自家人”了,原因是李秉彝是翰林出身嘛,凡事好商量了。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位林侍讲刚出狱,就一心扑在工作中,其实就是一个财迷,果然章子俊不日就接到了圣旨,出任翰林院编修一职正七品,原本章子俊是翰林院検讨从七品,一下子升了一级,其中的原因一目了然,刘升用了李贤的路子,刘升为左春坊少詹事正四品,翰林侍讲学士従五品,也是连升,其中左春坊少詹事为东宫职位,可谓是前途无双了,章子俊的编修官职,也是因为李贤一直以为章子俊的学问和处事为人,才提议的,另外原本观政的夏志明、袁洁、严祖兴、吴道宏、王存礼他们也提前升任了五経博士、検讨、侍书、典籍等职位。 最不想升官的章子俊却升了一级,奈何,只要你是官身,就逃不掉朝廷的任命。章子俊没法跟人说,自己不想为官了,就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信?估计所有人会当章子俊精神病了,除非能拉下脸,豁出去了,假装神经病。假装得了精神病,在古代称作"佯狂"。 吃屎喝尿一番,让别人信以为真,古代为了保命,宋江曾这样做过,宋江发配江州,醉酒写反诗后。唐伯虎也曾装疯卖傻,把屎尿涂满全身。以屎装疯是从孙膑开始的。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既生瑜何生亮"的死局中时,想保住性命,让师出同门的庞涓停止对他的迫害,唯有装疯。可是让章子俊这样做,怕连自己也接受不了。现在章子俊这样的观念连自己家里人都不信。还以为官做的太小,在自怨。 第五十八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六) 当章子俊赶往原国子监祭酒陈鉴家时,已是满目凄凉,门前荒草藤蔓遮蔽着石阶,昔日黑底金字的陈府匾额蛛网密布,一头歪斜着,章二宝上前拍门,过了半天,才听见门内有女子问道:“门外是谁?因家中没有男主,多有不便,有事请门外说。” 章子俊连忙说道:“学生敬一,祭酒大人是学生师尊啊,今日特来看望师母及师尊家眷,望通传师母大人,学生来迟了,请师母责罚。” 大门内好一阵窸窸窣窣,不久才大开中门,章子俊抬头一看,连忙跪下山呼道:“师母大人在上,受学生敬一叩拜,嗵,嗵,嗵三个响头。” 章子俊不是矫情,也不想这样做啊,而是真心实意地叩拜,原因无它,从道义上讲,陈鉴为章子俊取名就属于长辈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长辈,能为此取名字,属于君、亲、师里面的一种。章子俊跟陈鉴本身也不熟悉,平时也不来往,君,本身就不是。亲,章子俊跟陈鉴没有亲戚家族关系,也排除,剩下的只有师了,如今陈鉴已作古,作为曾经的有这一份关系在,师尊就好比父母一般,所以当看到师母站在大门口时,章子俊行的这礼合情合理,就像是远道而归的儿子,今日总算归家了一般。 可接下去的情景,让章子俊无所适从,大跌眼镜,出乎意料之外了。 大门口站着三人,只见师母瘪嘴了半天,竟一屁股瘫坐在地,边上年轻女子怎么搀扶都不起。随即师母嚎哭出声,一边哭还一边数落着什么,章子俊也听不清楚。好像在骂自己,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倒是好好地,可害了老爷子了,老婆子也不想活了,全家死了算了… … 。 卧槽,好尴尬,茫然四顾,一想却明了,原来如此啊。因为章子俊越看师母在做戏,师母现在一边唠叨着什么,一边看向门外,大门口渐渐有街坊围着过来看热闹,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分别在门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人轻声道:“此人是谁啊?从没见过陈家还有儿子为官的。”边上有人说道:“什么儿子,刚刚明明听见那人喊叫师母大人的。”哦!原来如此。 在章二宝、赶车的二哥徐经年的搀扶下,师母总算把章子俊迎进了院内正房,师母往上一座,章子俊连忙最一次见礼。又在陈鉴的牌位前叩头进香,一边听着师母道出原委,“自从陈鉴入狱后,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同僚、学生过问,更别说前来看望了,章子俊一想也是啊,陈鉴在的时候,为人也不乍地,好搬弄是非,爱打听人家私事,东家长西家短的,结果很不讨喜,死后足见冷清了。 自从陈鉴入狱后,师母请托了许多人帮忙开脱,直到银子花尽才得到一个消息,去兵马司大狱收尸。原本是要抄家的,结果陈鉴死在狱中,估计当时石亨怕事情闹大,最说陈家也不是大富人家,家中除了书多,别的什么也没有就不抄家了,这才逃过一劫,可是接下去日子就难过了,家中原本佣人丫鬟全部给辞了,最后只留下了小女的一个贴身丫鬟,就这样目前一家三口,整日靠刺绣,做绣鞋度日。 平日里少不得有地痞前来轻薄,街坊中也有人指桑骂愧地数落,做出一些落井下石之事,原本是官宦之家,一下子成了无权无势的百姓人家了,到处要受人白眼欺负了,除非有钱可以摆平一切,要不然一个衙役就能要人命。 听到这里,章子俊才细看一直站在师母边上的少女,果然是大家闺秀模样,细俏的鼻子,两只明亮通彻的眼睛,害羞似地正瞧着自己,看到章子俊正看着,连忙把目光移开,脸色登时红霞满天。 而章子俊却施礼道:“想必这位就是小妹了。”说完只见陈小姐连忙回礼,红着脸轻施一福。 接着章子俊在留意起家中的陈设,看来自陈鉴死后,为了度日,家中的摆设已当卖一空,除了陈鉴的书房中整屋的书,也已蛛网灰尘密布,来到厨房因家中只有三个女人,师母也不会做饭,看来平时做饭是陈小姐的丫鬟馨儿在做,除了一罐子粗盐别的什么也没有,灶头像是许久没做过饭了,到目前为止,师母也没有给章子俊上茶,就知道可能陈家目前连喝白开水也喝不起了,章子俊吩咐二哥去街市买米面,蔬菜,猪肉、鸡肉等,再买些必要的调味料,油、盐、酱、醋、糖、茶叶什么的。再让二宝去舅舅李福宽家,让他送些酱菜卤食来,还有送只煤饼炉子及三百斤煤饼子。记得李福宽家距离陈府不远,只隔一条坊街。 就这样章子俊今天就想在陈府过上一天,亲自动手做上一顿饭,孝敬一下师母。 在古代家中没有男丁想要生活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社会女人只是附庸品,地位也是很低的,那怕一个女人能力很强,也没处去发挥。 比如师母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到了现在女儿陈诗蕴,受父母熏陶,同样满腹才华,可又能怎样,女子又不能科举,不能为官,一样要依附男人才能生活。 不一会儿,只见李福宽挺着一身肥肉前来,指挥着身后的两辆大车让伙计卸货,看到章子俊从大门出来,赶紧见礼道:“唉呀,外甥大人呐,二宝说是少爷吩咐的,不敢怠慢,连忙备了五坛上好女儿红、两缸子酱菜,二十斤卤肉,五斤精白细盐,另一车上是煤炉子及三百斤煤饼子,这些算是舅舅送给外甥大人升官的贺礼,哦,对了,你的“舅妈”还让我带来了三匹上好松江布,二匹余杭绸缎,说是给子雅的。 章子俊也不多话,随便聊了几句,简单地询问了李福宽家中情况及生意,李福宽目前的日子算是过的很富足了,好在李福宽没有什么野心,人也随和,凭着手中的精盐做自己的买卖,扩建了酒楼,后台有刑凯撑着,当然还有章子俊这个外甥,一文一武,在商人圈里也算是给李福宽避掉了许多的坑,没人想得罪这样一个有“后台”的人,目前刑凯去职,不久也会官复原职,说不定还会升职。 随着二哥徐经年的到来,李福宽也就自去忙乎生意去了,二哥徐经年买回来了整整一大车,一石大米,二十斤白面,十斤猪肉,二只鸡,除了必要的调料及各种蔬菜外,还有柴火。 师母及陈诗蕴,丫鬟馨儿站在院中,不一会儿,就看到整车整车的吃食家用往厨房里搬,心情很复杂,师母满脸的歉疚,又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唠叨着:“这怎么能成,怎么能成,敬一,难为你了,老身无以为报啊… … 。” 而章子俊一边吩咐着二宝,一边说道:“今日要亲自下厨,为师母、小妹做一道东坡肉。” 什么?堂堂翰林院编修下厨做菜,不会是真的吧? 师母及陈诗蕴不约而同喊出了声,君子远庖厨兮。 章子俊摇头晃脑道:“非也,西汉戴圣编纂的《礼记·玉藻》也有提到:“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也就是说,凡有血气的东西都不要亲手去杀它们。 汉代贾宜在《新书.礼篇》中引述了孟子的话后说:“故远庖厨,仁之至也。”把“君子远庖厨”作为仁慈的品德加以提倡。 师母请看,此肉早就没有什么血气之类,也不是学生亲手去杀它们,接下去学生就用此肉做一道东坡肉矣。 相传为北宋诗人苏东坡所创制。制作方法:将五花肉切成大块,用葱姜垫锅底,加上酒、糖、酱油,用水在文火上慢焖即可。其色、香、味俱佳,深受人们喜爱。慢火,少水,多酒,是制作这道菜的诀窍。一般是一块约二寸许的方正形猪肉,一半为肥肉,一半为瘦肉,入口香糯、肥而不腻,带有酒香,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十分美味。请师母、小妹少待片刻,静等学生这道东坡肉完成后,一偿便知。 明朝天顺年间,吃猪肉的全是底层百姓人家,一般的官宦之家吃羊肉为多,可百姓人家煮猪肉大都全是白煮,吃时蘸点盐,根本没有传说中苏东坡加上酒、糖、酱油之类的凋味料炖煮的。 章子俊在厨房中取一只陶罐,让二宝洗刷干净,用葱姜垫底把切好的一大块四四方方大约二十公分的肉块放入,打开一坛女儿红,加了两大碗酒进去,刚好淹过肉块,接着再加一点香料,糖、酱油后,盖上陶罐,放在煤饼子炉上炖煮起来,煤饼发出的火,不是很猛,用来炖煮最适合。 接下去配菜了,自有丫鬟馨儿,二哥打水帮着洗菜,师母及陈诗蕴很好奇地看着章子俊,眼里全是好奇及崇拜啊,此时大门口来了几位街坊邻居,说是要来帮忙,很明显,目前陈家突然来了朝廷官员,看来关系还很近,不一会又是采买,又是有店家商铺送来东西,说不定陈家就此翻身了,所以一些平时不冷不热的街坊就来巴结了,有人提着篮子送来了鸡蛋,有人抱着老母鸡的,也有人直接送些木桶家什的,对于这些,章子俊是不好出面的,自有师母去应付。 第五十九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七) 章子俊麻利地把许多碗碟铺开,葱切成段、姜切成片、蒜切成末、各放一碗中,接下去真正是配菜了,把剩下的猪肉连肥带瘦切成小丁,打上两个鸡蛋加点面粉,把肉丁全裹上,灶火烧旺,起大油把肉丁炸的酥脆,捞出放一边备用,先把瓦罐加水烧开,放入生姜,葱白,加入女儿红少许,又一次煮开后,把二哥刚斩杀好的鸡下入瓦罐中,盖上盖子,等瓦罐最一次冒白气时,移火不管闷到放凉。 这一边,把鸡的四件,鸡肝、鸡胗、鸡肠、鸡心焯水后,切成小丁状,配上水芹菜后放一边备用。 准备一支莴笋,去皮后切成丝,放一点盐后用手抓匀,放一边备用,做好这一切后,边上煤炉子炖的东坡肉已散发出阵阵香味,肉香中混合着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紧接着把瓦罐中的整鸡取出放凉,一边准备蘸料,小葱切成葱花,姜切成末跟蒜末放一起,可惜没有小米辣,也不管了,反正能利用的食材全利用起来,把酱油里面加入点糖霜,起锅烧开,浇入姜末跟蒜末的碗里,另起油锅,加入香油,麻油,加热油温冒白烟后浇入酱油碗里,撒上小葱花后,一款明朝版蘸料完成。 把整鸡切成小块装盘后,一款明朝版白切鸡完成。可配上蘸料一起食用。 把莴笋杀出的水挤干,放入一盆中,加入香油、葱花、糖霜、蒜末用手抓匀,放入一只碗里,拿一盘子,把碗倒过来一扣,一碟明朝版凉拌莴笋搞定。 另起油锅加入宽油,在升油温时,准备糖醋配料,可惜没有番茄及番茄酱,把醋跟糖霜搅匀,放点面粉,打成水粉状备用,油温七成热,倒入炸好的肉丁,重新炸一次后倒出油,炸好的肉丁重新下锅,加入调好的糖醋料,快速翻炒后把糖醋完全包裹上肉丁后起锅装盘,一款明朝版糖醋里脊完成。 另起油锅,放入点菜油,把葱姜蒜爆出香味,大火倒入焯水好的鸡四件,快速翻炒,淋上一点女儿红,加点精盐调味,倒入切成段的水芹,断生后,加入用水和面粉替代的薄欠,最后翻几下后取出装盘。 最后东坡肉也酥烂了,整块取出后装盘,用刀在肉块上划成小块状,另起锅把留下的汤汁重新大火烧开收汁,直到最后浓稠,浇入盘中的肉块上面,东坡肉完成。接下去就让大家干饭了。 整个做菜过程,可谓是一气合成,把丫鬟馨儿看的目瞪口呆,时不时地还被催着烧火。 这一餐饭吃下来,估计陈家三个女人,可以三天不用吃也不会饿了,章子俊把所有东西全部留给了陈家,最后告别时说,以后会随时来看望的,才得脱身。 话说,自从石亨死后,内官曹吉祥越来越不安起来,少了一个对手不说,现在皇上把精力全部针对自个了,以前有石亨顶在前面,石亨大贪,曹吉祥小贪就显不出什么,如今自己顶到了风口浪尖上去了。 曹吉祥不通文墨,所以极力主张凡有大事都要经过内阁,希望借此笼络内阁成员支持,这也是曹吉祥能一路往上爬的诀窍,曹吉祥没有文化,书读的少,却很贪婪,引荐文武官员时,常常只看给他贿赂的多少,而不管这人才力是否胜任。这就是没文化的悲哀,做事太过明面化,朱祁镇多少也看出来这点,但因为曹吉祥对自己复位有功,故而并不直接斥责他,只密令大臣对他稍加压抑,这就促成了内阁与曹吉祥的矛盾,曹吉祥对内阁渐渐不满起来。 大家看啊,我曹吉祥虽然没文化,可是处处尊重你们这些文人,对文人礼敬有加,可是你们仗着自己是文化人,反过来处处刁难不说,还针对杂家。 曹吉祥又多次公开占夺民田,被监察官一再弹劾。曹吉祥大怒,向皇上说:“杂家占夺民田都是为了皇田,也是为了陛下啊,可是监察方面官员的处处设难,这是把陛下不当回事啊。”朱祁镇也是很无奈,为了平息朝臣对曹吉祥得怒气,起码在明面上做个样子,便命令吏部尚书王翱查核。 大明规定,监察官员凡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的,才可以继续留任,不到三十五岁的一律要调用。曹吉祥私底下就做起了手脚,于是给事中何等十三人被调为州判官,御史吴祯等二十三人被调为知县。你们这些人不是说杂家占夺民田吗?那么就统统调任地方当官去吧。 不想刚好这时碰上了风雷雨雹的自然灾害,朱祁镇才醒悟到这做法不对,把这些人全部都官复原职。 古代对于天灾这些人力不可抗的力量,就会说是,朝廷做事有违天意,古时"天灾"多为水、旱两灾,以大多农耕为生的百姓,面对"天灾"的抗灾能力都不足,每每因为得不到救助,或者救助不及时,不止饿殍遍野,通常因为传统"男权"社会的观念,还伴随易子而食,买卖妻、女换钱粮的普遍现象。 天灾之后必为人祸,比如东汉末年的一场大旱,让无数饥民拿起锄头造反,高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掀起了浩浩荡荡的黄巾起义。虽然没有直接灭亡东汉,却促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让东汉政权名存实亡。 与儒家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并不矛盾,儒家并不否认鬼神的存在,但强调要敬而远之,主张以自身的正气和德行来获得上天的认可, 而非是奴颜婢膝的乞求鬼神。 在“灾异天谴论”的影响下,古人认为天灾是一种警示和惩罚,是君主和臣民的过失被上天察觉。因此天灾如果频频发生,就会让老百姓产生恐慌,主观上对当朝统治者的理政能力和威信产生了怀疑。 而天灾造成的巨大损害,以及救灾的效果不佳,又在客观上加剧了朝廷公信度的下降,给予了造反者极佳的理由,即上天降灾昭示统治者德不配位,推翻他们是顺应天意。 所以当有天灾发生时, 皇帝向上天和臣民承认错误发给自己的“罪己诏”,用来平息上天之怒。 显然朱祁镇是害怕上天之怒的,曹吉祥虽然没文化,却很聪明,吸取石亨的教训,经常厚赏那些蕃将,尽量满足他们对金钱、物质的要求。蕃将们也害怕曹吉祥一朝失势后,自己的地位不保,因而愿意为曹吉祥卖命。曹钦曾问门客冯益,“历史上有没有宦官子弟当天子的?”冯益说:“您的本家魏武帝就是。”曹钦听后非常高兴。 曹钦是谁?就是曹吉祥的养子,当权力一旦掌握在手中后,曹钦的野心见风就长,渐渐地比之石亨不遑多让、毫不逊色。 曹钦对家人曹福来滥用私刑,被监察官弹劾。朱祁镇命令锦衣卫指挥逯杲处理这件事,并降敕通告群臣。 曹钦大惊,说:“上次降敕便逮捕了石将军,现在又这样,太危险了。”连忙去跟干爹曹吉祥商讨对策,一个已经野心膨胀,天地间已经容不下自己的曹钦,加上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曹吉祥,商讨的结果是下定决心谋反。妈的隔壁,反正换皇帝不是一两回了,说什么这一次要让曹钦做皇帝才保险,就像前一阵子的“夺门”一样,到时带着兵,把朱祁镇控制起来,再由曹钦坐上龙椅,召集文武宣布改朝换代即可。 在此两人看来,的确是米大谷小的事,换个皇帝没什么可奇怪的,在曹吉祥的手中,有利用在外的蒙古族官兵和皇城之中的太监发动政变筹码,为了笼络蒙古降兵,在重金和美食的诱惑下个个都表示自己愿意跟随曹吉祥冒险,曹吉祥也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他们。 这时正好甘州、凉州告急,朱祁镇命怀宁侯孙镗西征,令孙镗充任总兵官,与兵部尚书马昂率军前去征讨,尚未出发。曹吉祥的党羽、掌管钦天监的太常少卿汤序择定于这个月的庚子日黎明时分发动叛乱,由曹钦拥兵入,曹吉祥率领禁军接应。计划确定后,曹钦把蕃将们聚到一起夜饮。 这天晚上,孙镗和恭顺侯吴瑾都在朝房值夜。孙镗不管是在代宗时期还是现在,都得到了信任,朱祁镇封孙镗为怀宁伯。而吴瑾也颇受朱祁镇信任。升掌左军都督府事,在顺天府通州赐吴瑾十顷田地。这二位可谓是目前大明朝堂为数不多的老将了,想着怀宁侯孙镗明日西征,今晚还能站好最后一班岗,不得不让吴瑾敬重。 入夜后,锦衣卫都指挥马亮是个明白人,得知今晚的行动后,他认为曹吉祥已经疯了,才会干出这样没有胜算的举动,于是他偷偷跑出到朝房揭发了曹氏。 正巧碰到吴瑾的从弟、广义伯吴琮,吴琮是送酒菜来给孙镗和吴瑾的,夜里值班,雨露更声,喝点小酒驱寒,孙镗明日要带兵西征,也算是临行前的送行酒了。 马亮看到广义伯吴琮从朝房出来,连忙上前急急询问,今晚是谁当值,吴琮一看,原来是锦衣卫都指挥马亮,这么晚了还一付火上房的架势,不敢怠慢,连忙引荐入内。 当得知,今晚曹吉祥有此行动后,孙镗和吴瑾全傻了。 第六十章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八) 楞了半天,孙镗问道:“确有此事?”到现在孙镗还在怀疑是不是在开玩笑。 还是吴瑾首先反应过来,不管是不是真假,既然马亮言辞凿凿,那就是真的,赶紧让孙镗草拟奏书,叩响东长安门,从门缝将奉书投入内廷,当朱祁镇看到外值房孙镗的奏书后,大惊失色,登时整个后宫乱了起来,朱祁镇也乱了方寸急令孙镗、孙辅、孙軏父子好生平乱,孙镗才得以招集军队捆住曹吉祥,防守皇城诸门,下严令封闭皇城和京城九门。 此后,孙镗前往太平侯张瑾家,求兵击贼,可张瑾不敢派兵。 太平侯张瑾其父亲张玉靖难名将,仁宗时累赠为河间王,谥号 “忠武”,并配享大明成祖庙庭。长兄张辅,大明朝初年重臣、名将,累功封英国公,追封定兴王,谥号“忠烈”。 次兄张輗 ,官至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以迎立朱祁镇之功封文安伯,死后追赠文安侯,赐谥“忠僖”。 还有姐妹张氏,明成祖贵妃,谥号“ 昭懿”。 可是如今的太平候张瑾胆小怕事,在朝廷这样的危难之事时推三阻四,瞻前顾后说道:“派兵要有皇上的特旨才行,没有旨意也要有内阁授权、兵部勘合。”明显不想参和其中。 孙镗无奈又仓促手下亲兵赶往宣武门,急派他的两个儿子孙辅、孙軏去叫孙镗所率领的征讨甘肃的军队,骗他们说刑部有囚徒逃狱,抓获者有重赏,于是聚集了二千军队。 曹钦发现马亮逃跑后,半夜里飞驰到逯杲家,把他杀了。 时辰到了寅时,也就是凌晨四点左右,跟往常一样,上朝堂的朝臣,纷纷坐车、骑马、乘轿陆续往皇宫而去。 首先,要明确一下明代早朝的定义,明代的朝会分为三种,大朝,朔望朝,常朝。 大朝,只在正旦,冬至,万寿节(皇帝生日)举行,其性质是百官向皇帝朝贺,属于礼节性的,规模较大,在奉天殿(嘉靖改名皇极殿,即现在的故宫太和殿)举行。 朔望朝,每月的初一,十五举行,其性质如同大朝,也在奉天殿,只是朝贺,不讨论政事。 常朝,即经常所说的早朝,明代的早朝还有午朝,晚朝但因为并不是常态化,不多做解释,单说常朝。在奉天门举行(嘉靖时改名皇极门,即现在故宫太和门),处理政事。 明代上朝时间,“昧爽”时,即天刚刚破晓之时。百官入朝由午门进入,午门有五道门,号称前三后五,从前面看似乎只有三道门,实际上还有两道不易被人发现的左,右掖门。其中中间的那道门为御道,只有皇帝能从此出入,御道两边的左,右两阙供当值的将军,校尉等保卫依仗人员进出。文武两班官员分别由左,右掖门进入。 今日的常朝,百官们跟往日一样,陆续来到了午门外等候,直到“昧爽”时已过,已经是黎明时分了,还是不见午门动静,所有官员东一堆、西一丛地窃窃私语起来。 对于常朝如章子俊这样的职位,平时不需要上朝的,翰林院属于内阁的一个部门,专门起草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有“天子私人”之称。在院任职与曾经任职者,被称为翰林官,简称翰林。翰林院学士 1人 正五品 ,侍讲学士 2人 従五品 , 侍讲 2人 正六品,史官修撰 没有定员 従六品 ,编修没有定员 正七品 ,検讨没有定员 従七品 ,五経博士 9人 正八品,典籍 2人 従八品,侍书 2人 正九品 ,待诏 6人 従九品 ,庶吉士 没有定员,未入流。 翰林院成为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地位清贵,是成为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 无论政治地位高低,在各朝各代,翰林学士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当时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唐朝的张九龄、白居易,宋朝的苏轼、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明朝的宋濂、方孝孺、张居正,皆是翰林中人。 入选翰林院被称为“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情。翰林学士不仅致力于文化学术事业的传承,更踊跃参与政治,议论朝政。 所以如果谁升任为翰林学士,必将进入内阁。当然也有直接从侍讲学士、侍讲、修撰入阁的,目前章子俊只是编修,距学士还远着呢。虽然不上朝,却跟上朝一样,也要寅时起床,跟京城内众多官员一起来到内城,所不同的是上朝官员从午门进入,而翰林官员编修以上是从东华门入内,今日正好轮到章子俊去内阁当值,不是去天安门外的翰林院。 曹吉祥发动的政变起于内廷,在午门外等候入朝的众多官员不知详情,自有各部给事中及御史大声喊叫道:“怎么回事啊,给个说法啊等等。”跟左右掖门处的守卫闹将起来。 孙辅、孙軏带领二千原本要去甘肃的征讨军,行至理藩院时,随后才告诉他们是曹钦造反,率领他们去征讨曹钦。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其子孙軏、孙辅看见东安门火光,率军前去,与曹钦军队交战,登时双方战在一起,血流成河。 东安门正对着东华门,这一下惊动了内阁各位大佬,登时慌乱起来,此时章子俊才想起来,历史上确有曹吉祥“谋反”之事,难道就在今朝不成?又没见到首辅李贤,就打着内阁的旗号,连忙让东华门守卫紧闭城门,又说动年轻的同僚寻找武器自卫防身,送自己上值而来的二哥徐经年也加入其中,可是没有兵刃,有人说东华门边上就是武备院,可让武备院的人多带弓箭一起防守城门,章子俊不认同,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武备院是曹吉祥一党的话,不就自投罗网了吗?因为现在除了东安门火光冲天,喊杀声外,内廷之中几乎也有喊杀声传来。 其实在一个时辰前,曹钦杀了逯杲后,又在东朝房砍伤了前来上朝的李贤,把逯杲的头给李贤看,说自己的行动是逯杲激成的,逼李贤替他上疏声辩。 看来此时的曹钦脑子还算清醒,抓了李贤前往吏部朝房,强迫王翱与李贤为其草拟奏疏向皇上谢罪。曹钦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聪明人,把别人全当成傻子了,在此夜至第二天清晨期间,王翱数次保护李贤及尚书马昂等人,王翱趁曹钦不注意,把李贤及尚书马昂等人躲进一个房间中,死不出来,最后曹钦毫无办法。加上主事朱文范身材高大,勇力过人,他背着王翱逃走,才使其免于被擒。 依赖王翱一力相救,李贤才得以幸免。李贤秘密上疏请擒拿贼党。当时正纷扰不安,不知道李贤在哪。朱祁镇得到奏疏后,非常高兴。李贤裹伤入宫觐见朱祁镇,朱祁镇加以慰劳。 曹钦恼羞成怒又到西朝房杀了都御史寇深。攻东、西朝房,不得入,遂放火。守卫者拆河边的墙石填塞大门,叛军在东安门门外往返呼叫。 曹钦又转攻东长安门,碰到了孙镗带兵赶来,一番厮杀后不得,后又转攻东安门,在路上遇到吴瑾,把他杀了。又纵火,门烧毁了,但门内却乘势加柴,火更猛,叛军无法入内。这时天已大亮,曹钦党稍稍散去。孙镗领兵追杀曹钦,斩了曹铉 。 时间到了辰时,东华门还算是平静,而东安门孙軏砍中曹钦的胳膊后战死,孙镗已是杀红了眼,调令大炮和兵夹攻曹钦军队,曹钦知道败局已定,仍率众拼力抗拒孙镗,一直打到午后才将曹钦军队消灭,曹钦企图突破安定等门,但城门全部紧闭,曹钦只得退回家中抵抗。刚好天降倾盆大雨,孙镗督军入曹钦家,曹钦投井死,又把曹铎及全家人杀了。 自此,石曹之乱平定。孙镗因立下首功进封为怀宁侯,俸禄一千三百石,仍主管三千营。 王翱被加授为太子少保。 特加李贤为太子太保。 朝廷为吴瑾辍朝一日,依例赐祭葬,追封凉国公,谥号 “忠壮”。都御史寇深,赠少保,谥庄愍。三天后,英宗下令把曹吉祥以磔刑处死于市中,并将此事昭告天下。 此次事件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喜剧色彩,仓皇发动兵变的曹吉祥和东拼西凑的官军竟成为此次政治事件的主力,放眼古代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从这件事情的根本上面来看,是明朝太监私心和皇权的又一次直接冲突,但是因为明朝独特的政治环境和内阁的政治制度,也就注定换皇帝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若非马亮告密,兴许,大明江山可能要改名换姓。但历史没有如果,更不会重来,所以曹吉祥的造反,也只能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第六十一章 传说中的桃花运 自从上半年去了一次陈家后,现在已进入八月份,也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在这几个月里。章子俊时不时地差章二宝让二哥给陈家母女送些吃食家用,其实章子俊养活自己一大家子显的吃力,在搬到西院后,时常得到姚玺、姚颖的资助,因为现在这二兄妹有时会吃喝在西院,就主动出点伙食之类,实则是在贴补章子俊家用,虽然不多,还能勉强过日,原因是章子俊从那个年代过来,虽然快十年了,有许多大手大脚“毛病”改不掉,特别在吃食上一定要吃新鲜的,隔夜的不吃,总有一个灶台不封火,常常引得姚玺、姚颖往西院跑。还有每当入夜,见不得到处黑暗,就在内院装了许多“路灯”。 跟原先在石板胡同一样,章子俊又在西院改造了一番洗澡、厕所排污及化粪池,花掉许多银钱。有些事在古代改造就是一个大工程,比如挖一个化粪池,全靠人工刨,用青砖砌成,最后上面盖上青石板。 又在主房边上营造了一间火房,里面有烧火的灶台,挖出几排火道直通几间屋内睡房、书房、客厅,上面盖之青砖,又在另一面依墙立一个烟道,这样做可以在冬天取暖,屋里不用放火盆也能温暖如春,各房又砌了火炕,连通火房烧火的灶台,这样做在入夜后,就专门烧通往睡床的炕火。而内院的火房专门做给家人吃食、烧水的地方,跟前院的佣人家丁也有个区分。这些做法,全是姚颖在立规矩,作为未来章家的主妇,虽还没过门,目前家中丫鬟佣人全称呼姚颖为少夫人,起先把姚颖羞的躲进屋内不出,随着时间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而章之雅也说了门亲事,这是大哥刑凯说的媒,亲家是马昂次子马恕,锦衣卫百户职,马昂在这次联合怀宁伯孙镗平定曹钦谋反,授予资德大夫、正治上卿。其有三子,长子马长忠,国子生,马恕,锦衣百户 ,小儿马惠。马家的三代全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可谓是官宦世家,家底颇丰,想必子雅嫁过去也不会受苦,章子俊就同意了。 李贤在朱祁镇面前不断唠叨下,从南京调回了姚夔,任礼部尚书,所以这几日姚颖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喜的是家父总算能在京为官,日日可见,愁的是,往后最也不能这样随便进出西院。 可今日在西院碰到的一件事,让自己有了危机感,对于还没过门的媳妇来说,这种危机感是多么地强烈,虽然明知道自己跟夫君有婚约,就是说已经领了结婚证,可是看到有妙龄女子主动上门对夫君说,我要嫁给你,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姚颖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知书达理不说,也是书香传家,买卖东西还有个先来后到,可突如其然的一对母女,见着夫君就说,非夫君不嫁,最好马上成亲,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皮的女子。 前来的当然就是陈家母女,师母带着陈诗蕴,丫鬟馨儿亲自上门提亲来了,一付不答应就懒着不走了的架势,章子俊是见过师母这种架势的,当初在陈家大门口就是这样哭骂的呀。 自从章子俊去了一次陈家后,让陈家的三个女人深深地感到,要活在这个世上,家中不能没有男人,碰到这种事,一般的出路就是投亲靠友,可是往日的陈家也算是大户了,只有自家亲戚来投靠的份,不想一场变故,成了要被救济的对象,放眼自家亲戚也没有能前去投靠的人家,想来想去师母就把眼睛放在了章子俊身上,一打听还没成亲,不就是现成的姑爷吗?女儿陈诗蕴长的绝佳,正值婚嫁年龄,为了自己老有所养,越想此事命中注定,还特地去了寺庙烧了香,许了愿,问小女愿意如何,不想母女俩算是想到一块了,陈诗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矣。”哎呀呀,好女儿,为母定要为儿找个好夫君,老爷保佑啊。 章子俊哭笑不得,人家是有备而来,这种事情在古代处理不好,就是害人家,女人什么最重要?就是名声,陈家虽然已落魄,毕竟也是书香传家,社会地位还是很高的,属于士人阶层,要是灰头土脸而归,这叫她们往后怎么生活,陈诗蕴怎么嫁人,弄不好上吊、投河是分分钟的事。 不管怎么样,师母、陈小姐来了,还是第一次来家里,先稳住几日,随后慢慢把原委说清楚就是,现在就当是走亲戚了。 可是随后的日子里,师母是下定决心把自个不当外人,家里突然多了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师母,在辈份上来说,属于老大了,再看章少爷在这位师母面前唯唯诺诺,要什么给什么,首先家中的佣人丫鬟也是惟命是从,把陈小姐当成了章小姐一样的礼仪。单独弄了一个院落住着,丫鬟馨儿服持着母女俩的日常所需。 姚颖一看这架势急了,主动催促刚上任没几天的姚夔父亲要求完婚,你看,现在章子俊已经搬进了西院,连嫁妆都用了,可自己还没去完婚,是不是有违圣言之道。 章子俊无奈,跟师母说道:“学生已有婚配,这里的住处也是姚家的嫁妆,前几月为了躲避石亨的追捕,不得已提前搬了进来,小妹的婚事定能寻个好人家,学生家中本无高堂,要是师母住得习惯,可以长住这里,学生也好尽一份师尊之情。” 不想陈师母却说道:“要是敬一没地住,陈家虽然不大,也是三进大院,陈家小姐也配的起敬一,难道敬一嫌弃陈家小姐相貌丑陋?章子俊连忙回道:“非但不丑,小妹简直是花容月貌。” 陈师母又问道:“嫌弃陈家现在家道中落?好歹陈家也是书香门第,老爷也是做过正五品官的。”意思是说,陈家也不比姚家差,许配给你,还是足足有余的。看样子师母的心气还很高,这一下子,可就僵住了。 家里在逼婚,姚家可就不乐意了,姚夔找了个机会在姚家书房单独与章子俊谈了婚事。 岳父大人请放心,章家与姚家有婚书,姚颖小姐就是章子俊的妻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章子俊一再地表态,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姚夔才放下心来说道:“当今朝堂纷争不断,动荡不安,老夫刚来京城,这朝堂之事繁多,你跟小女的婚事就定在二月后吧。” 不日,刘升前来辞行,因父亲病逝,要回家服丧。父母丧除了服丧,最重要的就是丁忧,官员在这期间要回家守墓,当然如果位高权重者,也可以夺情不许。 其次就是滚床单,除了国丧和父母丧禁止滚床单之外,别的服丧,对滚不滚床单要求并不高。当然假设某个人祖父去世,他表示自己哀伤过度,主动要求不和老婆滚床单,分居。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总觉得有点不近人情。 当然,三年不允许滚床单,对年轻人来说要求还是有点高了,于是很多人会在滚了床单让人怀孕之后,用各种理由表示这个娃不得不生。甚至最扯蛋的是没有儿子的人会表示,我爹给我托梦啊,说生个儿子才是孝顺,于是我就滚床单生儿子要做孝顺儿子! 刚才为什么说未嫁女为父母服三年,因为牵涉到另一个问题,出嫁女为父母,只需要服一年。这其实是隐性的表示,女儿出嫁之后,就不是这家子的人了,相应服丧就要减等。 已婚妇女是需要为公婆服三年的,以及,已婚妇女假设做了寡妇,那是要为丈夫服三年的。当然在寡妇再嫁比较常见的年代或地方,这个孝期往往是守不满的。甚至有夸张的,过了六七就脱了孝服重嫁的。 妾要为主母守丧,这一点很多人容易忽视。当然万一碰到个狼心狗肺的老公,觉得守丧不吉利,棺材还在家里摆着没抬出去,就叫妾换了孝服的情况也是存在的。 已婚男子理论上需要为妻子守丧,不过不是斩衰三年,而是次一等的杖期三年。当然这个大家懂的,很多男人妻子还不满周年就另娶了,甚至有迫不及待的,妻子丧事还没满月,新人就已过门的。后者可以骂他丧心病狂。 除了晚辈为长辈服丧之外,还有平辈服丧,长辈为晚辈服丧,比如父母为长子、长子妇服丧,不过这些都很少接触到,这里也就不赘述了。 皇家丧期。不论是帝后谁去世,于国家都是国丧,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皇帝在世,皇后去世,但帝后生前感情不好,于是皇帝就可以减少皇后的丧事规模来表示不满。比如不让天下服国丧啊,不缀朝啊,反正就是按简单处去办。 还有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嘉庆原配皇后去世,乾隆在世,于是嘉庆为了不让乾隆觉得晦气,大幅降低皇后丧事的规格。 皇帝去世,是为国丧,举国最少要服三个月,三个月内禁止各种庆祝活动嫁女儿娶媳妇演戏什么的,当然也不允许民间滚床单。 在皇家除嗣皇帝以日代月,服27天之外,剩下的皇子未出嫁公主,都要服三年。已出嫁公主服一年。 为了彰显以孝治国的理念,封建社会官员父母去世一般都需要辞官守孝,这种制度叫做丁忧,说是三年,但是按照9个月一年来计算,一般是二十七个月,此外还有以一个月代替一年,甚至十天代表一年的情况。有时候朝廷会有特殊需要,免除官员的丁忧,这样的情况成为夺情。 章子俊只能表示哀悼了,两人又说起家中原国子监祭酒陈鉴跟章子俊的关系,现在师母定要嫁女,章子俊开玩笑道:“要不下官也陪大人去丁忧算了,这样就没什么烦恼了啊。 刘升丁忧回家免不了章子俊送行,又是一番作别,古人看重离别,说不定这辈子再也难见面了,自有相互赠送礼品。 第六十二章 事情闹大了(上) 送别了刘升,不想某日章子俊在内阁守值,恰被李贤差人叫了去,章子俊来到李贤的值房,只见李贤在批折子,也没抬头看自己,作为下属,当然要主动,看着李贤书桌上茶杯空着,就主动续水,表示对尊长的敬重,也表示我已来了。 李贤没有反应,章子俊只能坐着静等,过了半响李贤才把手里活干完,喝了一口茶道:“敬一啊,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时,你的能力吾是知道的,听刘升临走前说,下月你将迎娶姚夔之女,老夫到时必有贺礼,不过一定要按排好家中内房之事,要不然有损个人清誉,对仕途不利。” 章子俊一听楞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随即一拍脑门回过味来,家中现在住着一位要嫁女的师母,这事已经传到了李贤这里了。 章子俊也不好争辩,善眉搭目假装听从教诲,李贤一看,接着又道:“陈大人为文辩博,笔札遒劲典雅,很有名气。但为官不是其所长,加上好谈论,喜讦人隐私,所以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家中剩下妻女生活难以为继,听说你时常送去米粮接济,这事做的很好,不过要注意影响啊,毕竟都是女眷。” 章子俊听到这里刚想辩驳几句,却被李贤用手势打住接着又道:“ 陈大人虽已过世,皇上还是很记挂他的,不日内阁会同礼部发悼文,皇上下旨追授为嘉议大夫, 谥号 “文毅 ”。 古代文人最看重什么?生前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死后青史留名,千古歌颂。朝廷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还会给予哀荣,这哀荣便是“谥号”。 其次谥号是朝廷对官员这一生功绩的评价和总结(谥号会载入史册,甚至会影响到后世对你的看法)。既然是总结,那么就有可能是表扬(美谥)也可能是批评(下谥),所以朝堂之上衮衮诸公都为了这一荣誉大动心思,不但想要谥号,还要个流芳千古的美谥。 更何况谥号不但有其特定的涵义,而且还排了等级,根据个人生前的贡献和成就不同,谥号同样有高低上下之分。诸位大人是既希望自己得到美谥流芳千古,又私底下较劲生怕落后他人。这谥号既关系到千秋万载之后的荣誉,又关系到子孙家族的尊严、脸面,也就难怪官员们一个个如同饿急了的狼一般盯着,生怕这好谥号被别人抢走。 文官的最高谥号为“文正”,接下去为成、忠、端、定、简、懿、肃、毅、宪、庄、等字 。 武将以“武宁”为美(开国大将徐达的谥号就为最高的“武宁”),而后跟毅、敏、惠、襄、顺、肃、靖、等字。 不过任凭朝代如何变化,“文正”始终是大臣们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无他,这谥号实在是太稀少也太诱人了。 大明开国宰相李善长没有,刘伯温没有(文成),解缙没有(文毅),于谦也没有(忠肃),内阁三杨更没有。到正德时帝国已有了一百五十年的历史,竟没有一个大臣的谥号为“文正”。 直到正德时期大学士李东阳忍辱负重将权阉刘瑾斗倒,给混乱的朝廷以平静。这位从先帝孝宗时期就享誉天下的大臣个人声望更达到了顶峰,在他病重时大学士杨一清去看望李东阳,见李东阳正在为自己的谥号担忧,杨一清拍着胸脯发誓将为李东阳争取“文正”,这可是大明第一个“文正”。李东阳不顾自己重病将死,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向杨一清磕头,就知道“文正”在文人心中何其重要。 不过明朝也的确抠门,两百多年的历史,得“文正”者不过区区四人:方孝孺、李东阳、谢迁、倪元璐。其中方孝孺还是南明时期追赠的,等于只有三人。 果然,只隔了几天,朝廷下旨追授国子监祭酒陈鉴为嘉议大夫, 谥号 “文毅 ”。 这就意味着要改所有的规制,首先墓碑要重新立石碑,墓葬规制要扩大,还要在家中另立祭祠,重新做一次道场。 师母连拖带拉地让章子俊主持一切,道理很简单,陈家目前只有内眷了,章子俊做为死者陈鉴唯一的传承人,你不出面难道让家里的女人出面吗? 好好好,章子俊现在是欲哭无泪,弄出一手烂泥,想甩也甩不干净了。不过做这一切,师母带着小妹总算是回到了陈家。 把一切事情做完,有苦说不出的章子俊逃也似地回了家。这下总算是太平了吧,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事,让章子俊身不由己,任人摆布了。 朝廷给予陈家如此哀荣,按照议程,陈家要进宫谢恩,因陈家没有男丁,只剩女眷,谢恩安排是给钱皇后处。 陈师母跟陈诗蕴就去了后宫,觐见钱皇后谢恩,起先无非是拉拉家常,陈师母一不小心就把女儿要嫁给章子俊的事说了出来,钱皇后只是笑道:“哪有母亲这样急着非要嫁女的道理。” 陈师母就把章子俊夸的花儿一样,怎么怎么好,还能做的一手好菜肴,把钱皇后听的一愣一楞的。天下真有这样的男人? 随即能说会道的陈师母一声哀叹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其实这样一位好姑爷,已跟姚家订有婚书,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往后啊,我们母女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接着又把这一次朝廷为陈鉴的追授,章子俊忙前忙后地操办说了一通。” 钱皇后也是苦过来的人,在景泰年间跟朱祁镇相依为命,知道女人这一生不容易,无非是想着能嫁一个好男人。听着陈师母的话挺有趣的,就说道:“改明儿,让皇上做主,赐个婚怎么样?”其实钱皇后也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可在陈师母听了,眼睛马上发亮了,顺杆儿爬,这关系到自己后辈子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的大事。 唉呀呀,皇后娘娘啊,对对对,小女一定要让皇上赐婚敬一才好啊。 钱皇后问道:“这位敬一又是谁啊?” 陈师母回道:“还不是翰林院编修章子俊啊,敬一这名字还是当年文毅公给取的,把章子俊当自家儿子看,想不到… … 。”边上的陈诗蕴早就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了,可是在皇宫中,又不能跑掉,只能双手捂脸,转过头从指缝中偷偷往外看,发现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冲着自己嘻嘻笑,这才慢慢平复了羞涩,对着小女孩扮起了鬼脸,引得小女孩也呲牙利嘴起来,后又笑出了声,被边上的一位宫女止住。这才惊动了钱皇后,一看是重庆公主前来,平日里小公主就是在这个时间,给钱皇后请安的,钱皇后没有生育,这位重庆公主生母是周贵妃,也是往后大明宪宗朱见深的同母姐姐。 钱皇后在后宫,平日里也是无所事事,又不想管闲事,因为自己到今都没有给朱祁镇留下一儿半女,今日正好在陈师母的一通“乱说”之下,给钱皇后多少带来了些许快乐,还有许多宫外百姓家事,把整日生活在后宫的钱皇后,带来了百姓家的烟火气息。 章子俊的婚事,随着事情的发展起了波澜,钱皇后趁着心情愉悦,就把今日这件有趣的事,在跟朱祁镇御花园游园时,说了出来,经过钱皇后的理解,把事情说成了原国子监祭酒陈大人,把小女有意许配给翰林院编修章子俊为妻,不想这位章子俊却跟礼部尚书姚夔之女订了婚,陈妻今日借着谢恩前来跟本宫叙说,要求皇上为陈妻之女陈小姐赐婚章子俊,完成“文毅公”的临终所托。 古人就有一点很好,对死去的人特别宽容,哪怕生前人缘不是很好,人死后评价也会很中肯,用词也会很中性,比如对国子监祭酒陈鉴,死后给的谥号 “文毅 ”也是经过内阁商议后,皇上批准的,就说明一切。大家对陈鉴还是很宽容。 朱祁镇能力不怎么样,除了心气很高外,平日里对待朝臣还是很随和宽厚的,对翰林院编修章子俊不熟,可以说不知道有此臣属。 过后某一日随即问李贤道:“翰林编修章子俊此臣怎样?” 李贤回道:“深不可测。”李贤指的是在学问上。 可在朱祁镇理解为此人野心深不可测? 又问道:“是什么来历?” 李贤道:“丁丑科会试二甲第十四名,殿试一甲第五名。”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道:“此人学艺怎样?”李贤一听愣住了,刚才不是说了吗?深不可测。学艺就是说学问、为官之后的能力等。李贤只能又说道:“深不可测。” 朱祁镇也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大明人材辈出,朕想见见这位臣属,你来安排。刚才爱卿连说深不可测,说说怎么个深不可测。” 李贤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贤念完后,连说好句,好句啊。陛下啊此等人材是我朝之大幸,此等胸怀豪迈,不惧边关綽尔矣! 这首诗词立马激起了朱祁镇内心深处的那根豆芽,回想起了正统三年的北伐,亦集乃之战 。正统六年丰州之战 。 正统九年以克列苏之战 。直至土木之变。说到底,朱祁镇内心深处也是个好战分子,才有土木惨败,口中念念有词,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还看今朝。说的好啊。想不到还有此等人才。 第六十三章 事情闹大了(下) 这就越发激起了朱祁镇的好奇心,加上丁丑科会试是自己“夺门”后的第一场科举,这一届的进士,全出自自己的门下,在感情上就多了几分亲近。 随即又摇头道:“不对,能写出此等诗词,一定经历过许多波折,见识过很多阅历,此章子俊年纪轻轻… … 。” 李贤就把当年在章家堡村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 ,全村最后只剩下十几人。 土木之变虽过了十几年,朱祁镇明显对此耿耿于怀,再经过幽闭南宫、夺门事件后在做事待人方面最近变得随和许多, 朱祁镇趁着太后大寿之际给全国老年人发放福利,“与民休息”的思想,在对待老人、乞丐、刑狱、赈灾济贫等方面都有宽宥。全国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朝廷都要每年发放粮食供养,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加倍,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免服任何差役。从这方面也看出,朱祁镇从一个毛头小子慢慢长大成熟的一个过程。 经过李贤的引荐,章子俊来到大明后第一次单独面见皇帝。在章子俊看来,朱祁镇是一个失败的皇帝,原因无它,自仁宣时期“不务远略”,脱欢人马虽不能深入边内,但时常骚扰明军巡逻的河套外缘,虽有白荣、范济上言,仁宣也没有重视河套在边防中的军事价值。 正统三年,山西安东中屯卫百户周谅上言屯军东胜州废城,明庭逐决定整军殄灭骚扰以肃边境,正统六年,发生丰州之战。正统十四年,东胜卫废,以后因河套地区有空地三千里无人驻守,突然蒙古人慢慢侵入此地,成为以后的的河套之患,史称北虏入套。 北虏侵入河套正是从天顺元年开始,而朱祁镇却一味地退让,因为大明此时正在内斗。 “北虏”何时进入黄河河套的呢?据《明实录》记载,景泰五年北元内江,也先被杀,三卫要求近边住牧,“北虏”也纷纷南下。北元太师李来于景泰七年率部入套。天顺元年二月和五月,孛来所部先后侵犯明朝延绥、宁夏等地,于二月又入庄浪,同年三月,明朝议搜河套而未果。此后孛来、阿罗出部出入河套,屡屡侵犯明宁夏、延绥、永昌、庄浪、古浪、镇番等处边境。天顺二年、五年,孛来使臣先后至明宁夏和凉州求贡。可知其部落当时主要在河套及套西一带住牧。六年,明廷为阻止孛来住牧河套,令其依旧例仍从大同入贡,孛来遣使从大同入贡后不久, 率部东行。 所以,章子俊是抱着一种玩乐的心情面见朱祁镇的,反正又不想做官,又不想青史留名,找个机会还想着辞官,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章子俊全猜错了皇上召见所为何事,朱祁镇开口就说道:“陈家小姐聪敏知书,才貌双全,朕赐婚如何?” 朱祁镇的意思明摆着,你章子俊不能忘本,另攀高枝,娶老婆还是原配好啊,因为自己也是一样,对皇后钱氏结发情深,小子喂,你的学学朕,朕很看好你啊。 唉呀,章子俊急了,爬在地上说道:“臣不敢,可是… … ,”没等章子俊说下去,就被朱祁镇打断了话头道:“这世上没有许多可是,只有必然,难道朕赐婚还不显金贵吗?那就再送她们母女一个封号吧,陈妻为宜人,陈女为安人吧。” 章子俊是无语了,心里骂道,做好事也得问明白了才是,就这么地把自己当成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不行,要申辨啊,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背上一个陈世美的骂名啊。 章子俊爬了起来,躬着身道:“皇上有所不知,臣跟姚家订婚在前,陈师母嫁女在后,所以让臣为难。” 朱祁镇听后愣了半天道:“听说你写了首诗词,连唐宗宋祖也不放在眼里,要跟天公试比高,小子喂,做人要脚踏实地为好,这婚事也算是一段佳话。”意思是说,这事就这样了,难得朕今日心情好,皇后的托付不能不管,这赐婚算是定下了,回去吧。 章子俊只能诺诺退出,今日皇上单独召见,是李贤安排,所以章子俊首先去了李贤的内阁朝房回禀消值,意思是跟皇上见过面了,关于说了些什么,就要看章子俊跟李贤的关系如何,自动汇报肯定是少不了的。 章子俊把见皇上的过程,说过什么话全跟李贤说了一遍,最后哀叹一声道:“这叫如何是好,师母铁了心要嫁女,可下官又跟姚家有婚约,现在皇上只听老婆的话,非要赐婚。” 李贤喝道:“什么,刚才你说什么老婆?” 章子俊回道:“哦,是皇后娘娘的话,要赐婚。” 李贤恶狠狠说道:“平日里看汝聪明绝顶,碰到这样的事纠结不清,看来还是太年轻了,你自去吧,此事无从更改。” 随后几日,章子俊很是郁闷,这事得跟姚家说明白了,要不然真坐实了陈世美第二了。 果然不出几日,有圣旨下到陈家,封陈氏为宜人,完婚后陈诗蕴为安人,这种封号朝廷授予朝臣夫人的,所以陈诗蕴的安人封号要等完婚后才能作用。 首先章子俊还是来到陈家劝说师母嫁女,“不是说生活艰难吗?现在靠着“文毅公”的封阴,得了宜人的封号,这样过日子不成问题了,有了此等封号每月有米粮可领取,一般平常人家也不敢冒犯。小妹诗蕴必定也能嫁得好人家,又有安人的封号等着,为何非要拆散学生跟姚家小姐的婚事呢?” 师母也是泪眼婆娑道:“敬一啊,不是师母想要赖上你,自老爷去后,昔日没有谁跟陈家有来往,往日老爷的同行全躲的远远,只有敬一你啊,老婆子只此一女,如没有你跟老爷的这层关系,小女也是一心想要嫁你啊,现在有了皇上赐婚,你就从了吧。” 这就没法说下去了,古代封建婚姻弯弯绕实在太多,反倒是自己做不了主,哪怕是两个冤家也会被促成一对。 章子俊回了家,先把此事跟姚玺说了遍,姚玺又把此事跟妹子姚颖说了遍,可姚颖的回话让章子俊柳暗花明,不愧为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啊,姚颖说道:“陈家的赐婚没用,因为陈老爷过世才大半年,陈家在丧期,想嫁女也要再等二年后才行。 为何朱祁镇热衷给章子俊赐婚,这是朱祁镇内心深处对钱皇后的敬重引起的,正统十四年七月,由于太监王振仗势欺人,给了西北蒙古瓦刺部太师也先出兵叛乱的借口,明王朝边境再次吃紧。当前方正交战激烈的时候,毫无军政常识的王振再次异想天开,怂恿朱祁镇“御驾亲征”。随后成了瓦剌军的俘虏,酿成了举世震惊的“土木堡之变”。 皇上被俘的消息传入京城,京城大乱,有投降派的,也有决死派,还有逃亡南迁派。朝臣决定先尝试以财帛赎回皇帝。得知这个决定,钱皇后立即将自己的所有私财都献了出来,只希望也先能看在财宝的份上放回丈夫。 然而大批的珠宝撑大了也先的胃口,越发觉得手里的大明皇帝是“奇货”可居,将狠狠敲大明一笔,原本就满腹雄心壮志要统一蒙古诸部的也先认为,可以借朱祁镇逼迫明王朝做出更多更大的退让,甚至可以借此要胁进一步攻取明王朝的疆土乃至政权。 为了断绝也先的企图,摆脱“国无长君”的窘迫局面,在于谦等大臣的一力支持下,九月六日,朱祁镇异母弟、监国的郕王朱祁钰登基,是为明代宗。 也先收”赎金”不放人,皇上不能返回的事实,钱皇后已如五雷轰顶,又得到了哥哥钱钦和弟弟钱钟也丧生在“土木之变”中的确切消息。她已经是无依无靠,孤单一人,没权没钱了,等到明代宗登基成为事实之后,钱皇后自感对于丈夫的处境已经无能为力,陷于绝境的她只能日夜啼哭。在渺茫中,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冷清的宫宇中总会隐约响起一个女人哀泣求告磕头求天的声音。那是一个只有二十三岁的钱皇后,绝望中无力地呼唤,采用了民间女子最无助的办法,祈望上天能够垂怜自己的诚意,放丈夫一条生路。 钱皇后每天每夜地祈求,再困再倦也只是就地稍卧,不肯上床休息。过度的劳累、粗陋的饮食、冰冷的地面、冬天的严寒长期侵袭她的身体,她的一条腿受了重伤,再也无法治好,损坏了。而昼夜不停的悲泣也很快哭瞎了她的一只眼睛。对于自己的残疾,钱皇后毫不介意,她心甘情愿地认为这是接回丈夫,上天要她付出的代价。 第六十四章 惠难夫妻 终于,在明代宗的支持以及于谦、石亨等文武大臣的得当指挥下,明军打赢了北京保卫战,保住了大明的国祚,迫使瓦刺归还了自己的丈夫。 二十二岁的朱祁镇由漠北返回了京城。迎接他的是一个“太上皇”的虚名。明代宗权位已固,将哥哥看成是自己的重大隐患,虽然在于谦的强烈主张下接回了,却坚决拒绝了礼部建议所有人(包括代宗本人)在返京典礼上向朱祁镇行君臣之礼的要求,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把朱祁镇幽禁进了冷清的南宫。 好不容易才摆脱敌手的朱祁镇没料到,自己的王朝自己的兄弟竟以这样的方式迎接自己,他更没有料到在南宫中等待自己的,不再是思念中那个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妻子,而是一个病体支离的残疾女人。在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朱祁镇很快就知道了妻子致残的原因。 朱祁镇原本意气风发的凌云壮志,在土木堡后被击的粉碎,在皇位和亲情两方面都备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却猛然间感受到了妻子将自己视若性命般的情意,两相对照下,实在是百感交集,潸然泪下,俩人抱头痛哭,朱祁镇又怕妻子再哭瞎另一只眼,不但不嫌弃妻子的残疾,反而真正明白何所谓结发情深,从此将妻子视若珍宝。 从这天起,朱祁镇和钱皇后以及一群妃嫔在南宫中相依为命,过起了心惊胆战的“太上皇”生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代宗的心思迅速发生根本变化。为了巩固权位,也为了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他对哥哥再没有骨肉之情,虽然不至于暗下杀手,提防忌惮之心却是越来越重了。不但想方设法要把侄儿从太子位上赶下去,而且不允许朱祁镇走出南宫一步。 代宗如此态度,势利眼儿的太监宫人就更变本加厉了。被幽禁的朱祁镇不但没有得到与“太上皇”头衔相符的生活待遇政治地位,到后来就连日常衣食都变得难以维持了。 钱皇后看到丈夫的处境,一面百般宽慰迁就丈夫,一面支撑着病体带领南宫中的嫔妃宫娥赶制绣品,以此换些食用。在互相依靠彼此慰藉中,渡过了七年的漫长岁月。 上天怜见,想不到咸鱼还有翻身的机会,夺门之变后,朱祁镇重登大宝,由于钱皇后不但已是严重的残疾,而且病损也完全摧毁了她的生育能力,庶长子朱见深的生母周氏在儿子复立为太子,自己也进位皇贵妃之后,想到婆婆孙太后母凭子贵正位中宫的往事,不禁心驰神往,希望借此机会自己也能更进一步,尝尝当皇后娘娘的尊贵滋味。 就有那么一个叫蒋冕的太监出场了。向孙太后进言道:“钱皇后既无子又残废,不合适当皇后,应该让周皇贵妃升为皇后,才不失大明王朝的面子。”孙太后听了也觉得甚有道理。 此后朱祁镇听说此讯,顿时大怒,将蒋冕贬斥,后妃之位仍如原样。放话道:“钱皇后永固,如再有人往这边去想,朕必废之。” 周皇贵妃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朱祁镇实在无法抛弃对他情深意重为他致残的发妻。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无可奈何的周贵妃只能强忍下满腹怨气。从此跟钱皇后结下怨结。 钱皇后就是朱祁镇的逆鳞,还有那个敢去戳碰,谁也无法撼动发妻在朱祁镇心目中的地位,那怕为朱家生儿育女的周贵妃也只能屈居皇妃位。 正因为这样,只要钱皇后吩咐过的事,朱祁镇就会满足她,钱皇后做事低调,为人贤德,而众多朝臣也同情钱皇后,钱氏出身明朝的靖难功臣世家。她的曾祖父钱整,是成祖朱棣做燕王时的老部下,任燕山护卫副千户,一直对成祖忠心耿耿。祖父钱通官至金吾右卫指挥使,父亲钱贵继承了祖传的武职,多次随明成祖、明宣宗北征,凭借战功升至都指挥佥事。直到女儿被选为皇后,钱贵才被提拔为中府都督同知。 当章子俊前去跟师母说道:“皇上赐婚也没有用了,原因是陈家目前是丧期,要守制二年,陈师母傻眼了,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章子俊如释重负地又说道:“下月就是学生跟姚家小姐举行婚事,学生家里也没有长辈,到时师母就来做长辈,万望师母成全。” 陈师母也没法啊,点点头哀叹一声道:“陈家女儿好命苦啊。”就这样哭哭啼啼起来。章子俊好一顿劝慰,什么婚姻本是前注定… …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会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今生短短的相见一面,前世又聚集了多少的情缘等等。 章子俊出得陈家院门后,才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把此事搞定,想想下月成婚,内心就激动起来,回到家中西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放牌位的房间,对着章家先人,还有那块穿越后给自己的牌子,焚香叙说了自己要在明朝成婚了。 几日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首先在官场上传开了,随即在市井街坊中传开,最后弄出了三个版本,在茶馆酒肆中传出的故事是,当朝一位章姓高官把乡下的结发妻子休了,将迎娶宫中的重庆公主,这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你们说皇上能不答应吗? 第二个版本是,各位听说了吗?朝中有一个高官要娶以前国子监祭酒的母女,听清楚了,是母女,这母女一起嫁人我朝还是第一回有这种事发生,天理何在啊,有违人伦啊,真不要脸啊。非人哉! 第三个版本更离奇了,什么朝中高官,是一位将军抢了人家的老婆成亲,结果当夜去抢的人抢错了,洞房之夜过后,清早起来一看是一老婆子,将军不死心第二晚又去抢,总算把美人抢回了家,正要洞房时,外面闯进一伙人,各位,你道这伙人是谁,原来是总兵大人,这位将军把总兵大人的老婆抢来了,最后二人一合计,夫人也进了将军府,再把人弄回去,面上也不好看,最后总兵大人把老婆留在了将军府,另把将军府的老婆带了回去。 对于这些江湖传说,章子俊当然是不闻不问,随便去说,如果当真了,就会引出更多谣传,为博什么清议、清流就会活的很累,所谓“清流”是一种清明的政风。所谓政风清明,那就是官家圣明、百官清廉、政治昌明、社会和谐、安居乐业。政风是否清明,那要看百姓是否心有怨怼,要看百姓的生活状态。 到了明朝现在时期,“清流”是一种清雅的境界。没有屈原那种“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悲愤,也不像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一定要做个方外的隐士。所以现在许多官员,特别是初入翰林为官,致力于仕途,照样可以超凡脱俗、清新高雅,正所谓大隐隐于市。 凡是自称清流人士的文人官员,全有一个通病,把自己活的很累,许多家境很贫苦。 在众人眼里,章子俊目前就是清流官,官至翰林院编修,“坐师”李贤门下,接下去又是礼部尚书姚夔女婿,可谓前途似锦。隐隐然今后朝堂上将会出现一个新党。 可问题来了,街坊市井传说自有人传入宫中,首先是周贵妃处,听了勃然大怒道:“重庆公主下嫁翰林章子俊,做母亲的却不知情。”心想着肯定是钱皇后所为啊,就闹将起来。 而此时公主下嫁之人早已定,深受朱祁镇喜爱的周景,长相美姿貌,廉靖详雅,好学能书,经常命其跟随出行。 现在突然改了,后宫一闹,此事就在朝臣间传了开来,皇家事就是国家事,惊动了内阁及皇上本人。 在明朝男人长的帅,可以刷脸吃喝不愁,还能有美女相陪,可是也别想的太美好,有可能会成为男宠,男长得帅,可为官也是有记载的,就说说嘉靖年间首辅张居正,就是一个代表,因为长得帅,高中二甲第九名,而被入选庶吉士,后然才爬到首辅之位,二甲出身的进士,就授为编修,三甲出身的进士,就授为检讨。考试不合格的,就授予给事中、御史,或任命为地方州县官员。比比皆是,原因就是要长得帅才行。哪怕一甲进士长的歪瓜劣枣的话,就被唰了下来,所以明朝选士,首先是看仪表,选官时就看脸了。 第六十五章 门达弄权 周景就是因为长的帅,长的美,早早地定为驸马人选,而章子俊长相跟周景一比的话,就不能看了,虽然长相也不差,可人家更讨明朝女人的审美,是女人们喜欢的类型。 明朝人喜欢的帅,一定不能太瘦,脸型要微胖,除了皮肤白净,还要留有一点小胡须。 后宫周贵妃闹女儿下嫁之事,矛头直指钱皇后,钱皇后直呼冤枉啊,跟朱祁镇说了那天之事,重庆公主正好来请安,碰到了陈家母女来谢恩的经过。 这种传言对皇家极为不利,朱祁镇让锦衣卫指挥门达去查谣传来源,门达因告发石亨从子彪弟庆罪,升指挥同知。又因告发石亨图谋不轨罪,益加受帝倚重。 自从逯杲死在狱中后,门达接任了锦衣卫指挥职,这位门达怙宠骄横,凡忤之者,辄嗾觇卒潜致其罪,逮捕拷掠,使无诘证,莫可反异。于是权倾朝野,门达执镇抚司后,分遣官校,行缉中外,搜求隐私,吹毛批根,及于僚庶。说句大白话,目前人人避之不及,只要被门达关注了,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整你个半死不活,因为抓的人太多,原先镇抚司的牢房不够用,就扩建了许多,在朱祁镇看来,门达办事卖力,所以深得宠信,有了皇上的支持和信任,门达越发骄横了,如有人反对,先抓起来,扒一扒三代内,是不是做过什么违法乱纪之事,只要查出一件出来,立马关进大牢,弄的人心惶惶。是个狠人,比之上一任逯杲还要狠辣。 明朝不缺狠人,自有不怕死的言官弹劾门达遣锦衣旗校以诈称缉事,四出胁贿。门达事败露,即向皇上谢罪,可皇上说了,锦衣卫为皇家办事,全是得罪人的事,难免手下人犯错,免惩。 这样一来,得到皇上的宠信后,门达开始放飞自我了,抓,只要是有人说过皇家之事的人,全部抓起来审问,自此锦衣旗校四出,凡是酒楼饭庄,客栈茶楼,青楼妓馆都有人驻守,整个京城弄的百姓不敢言语。 比如原先,老板来一壶茶,现在改成啊吧,啊吧,啊吧!最用手指一个比划,全城皆哑巴。 门达专狠起来,连自己同属也不放过,都指挥袁彬很看不惯门达的骄纵,时常对门达好言相劝,显然门达此时已经听不进别人的好言规劝,怎么你袁彬仗着皇上的宠幸,给老子下药,整天在耳边哔哔地挑事,于是诬陷袁彬,派出亲信去查袁彬的短处,一查后还真查到一些,袁彬小妾的父亲千户王钦诓人财,就奏请下袁彬狱,论赎徒还职。还有赵安者,初为锦衣力士役于袁彬,是袁彬手下,就谪戍铁岭卫去,袁彬知道后,就跟门达对上了,好歹某也是都指挥,就改成府军前卫,可门达气不过,好你个袁彬,跟老子对着干,又判赵安有罪,下诏狱。门达就把袁彬改补赵安府军之事为徇私,乃复捕袁彬,搒掠,诬袁彬受石亨、曹钦贿,用官木为私邸,索内官督工者砖瓦,夺人子女为妾,在肉铺买肉不付钱,曾调戏邻家人妻,在茶楼骂皇上诸罪名。反正这种小罪名多了,就是大罪。 袁彬出生于近侍家庭,自幼聪颖,能诗善文。土木堡之变后,追随朱祁镇左右。复辟后,十分眷待袁彬,可以说朱祁镇这些年来,多亏有袁彬随扈左右,也先挟持之时,朱祁镇的众多侍从抛下不顾,仓皇逃命去了,唯有袁彬和哈铭跟随朱祁镇寸步不离、吃饭穿衣、行走睡觉,与瓦刺首领交涉等一切事务,全由袁彬承担。对朱祁镇的照料无微不至。 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后,朱祁镇很是念旧,也时常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袁彬娶妻,朱祁镇命外戚孙显宗主婚。并时常召入宴请,谈论当年患难时事,欢洽如故啊。 现在袁彬下狱,有军匠杨埙独抱不平,为袁彬讼冤,杨埙也是一位老军,也曾跟随朱祁镇经历了土木堡之败,曾得到袁彬照顾,总算保命,这一次杨埙也是豁出去了,要为袁彬鸣冤叫屈,转遍京城衙门没有一个敢接,开玩笑,那是锦衣卫办的案子,哪怕六部的大理寺、刑部也无权过问,最后杨埙击登闻鼓为袁彬讼冤,此事就闹大了,这登闻鼓可不是随便可击的,杨埙也是个聪明人,只要把事闹大,才能救袁彬,疏言:“驾在北庭,独袁彬以一校尉保护圣躬,备尝艰苦。现猝然付狱,我等诚然不解。乞皇上亲审问。使其死无遗憾。”并列门达种种不法情状。看来杨埙也是个狠人。 内阁李贤趁机联络几位大臣痛陈门达之罪,一并交由圣裁。 门达一看苗头不对,去面见皇上,说是杨埙受李贤等人指使,要阻隘皇上办案,杨埙知门达之用心,一个人的力量不行,有意要把李贤拖下水,壮大讼冤的实力,扳倒门达,来了一个顺水推舟。乃谬称“此李学士教我的”。 门达一听大喜,我说是吧,你们就是一伙的,庙堂之上,奸臣当道,我门达要凭一人之力,为皇上清淤。即奏闻,请法司会鞫于午门外。 就这样在午门外朝中所有大臣推举出一个会审班子,朱祁镇也为难,事情闹的这样大,心里不放心啊,就遣太监裴当监视,门达执李贤当面对质,要李贤跪于门达脚下,李贤现在是犯官了,门达来了一个有罪推定,只要把李贤定罪了,接下去谁还能跟自己作对,太监裴实在看不过去当说:大臣不可辱。才未对质。 门达想要扳倒李贤还得找出别的罪名,言道:李贤接受陆瑜金,酬以尚书职。 这个罪名可不小,是买卖官爵属重罪。 杨埙一看苗头不对啊,事是闹大了,可无辜把李大学士拖下水,似乎中了门达奸计,审讯时,杨埙大声说:“我一小人,何由见李学士!是门达锦衣教我。” 意思是说,某只是一介武夫,怎么能见得着李大学士呢?前面说李学士教我此话,乃是门达让我这样说的。“ 门达气不能言。有法司传召袁彬亦午门,此时的袁彬已被门达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几番用刑后,袁彬被人抬着至午门,袁彬不紧不慢,历数门达纳贿情状,桩桩件件历数可查。 已经六十四岁的袁彬想,或许,皇上已经忘记曾经的生死与共。可是,就便皇上对自己有疏离之心,也犯不着纵任门达如此折磨呀。心里多少是有着那么一点儿怨的。可是,不恨。依然眷念皇上,不愿相信皇上遗弃了自己,只求能够再见一眼皇上。 看这情由似乎门达犯了众怒,情景跟想像的不一样,门达的气势就是手中的权柄,要说门达畏惧法司,还不如说法司畏惧门达势焰,只要门达面对一个一个法司大佬,盯着看你几秒,就得手心出汗,支吾不出声,在座的有哪一位可以保证自己从没犯过错,就当自己没犯错,亲戚呢?家人呢?面对锦衣卫镇抚司个个如老鼠见了猫,做声不得。 正在众臣畏惧门达的逼视时,登闻鼓再一次响起,众臣皆惊。 章子俊作为李贤的门下,早就跟李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门达扳倒李贤将意味着,连带李贤一党回家种田,对章子俊来说无所谓,可是怕这个封建社会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要下狱抄家砍头的话,那就太失败了。 自有吏部给事中张淳挑头,张淳是姚夔的门生,姚夔的礼部尚书是李贤推存,自然成了李贤一党内大佬,前来联络章子俊一起上疏,声援首辅大人李贤。 章子俊本不想加入,可是作为李贤门生你想不加入行吗?如果退出必将让所有人诟病,日后怎么去面对李贤,所以章子俊决定,要么不声不响,要弄就要弄出一个声势浩大出来,自然联络了李秉彝,目前作为国子监祭酒的李秉彝手下有的是人,章子俊就照抄学生运动,发传单,写标语,拉横幅,对李秉彝来说,自己也是李贤一党啊,要是李贤倒台,屁股还没坐热的祭酒将会失去,章子俊又在边上鼓动,一番操弄后,领着三百多国子监书生往皇宫而去。 此时正是会试之日,来自京城的各地考生,看着这一支奇怪的队伍,最前面拉着一条横幅,上写“门达弄权,诬陷忠良”八个大字。 此时的国子监学生还比较正规,能入国子监的全是官宦人家子弟,很少有滥竽充数之人,有些学生家中遭受锦衣卫的审查,都知道门达势倾朝野、飞扬跋扈、弄得怨声载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受不了鼓动,点火就着,看待事物非黑即白,一听门达要对李阁老下手,加上祭酒大人说要娶声援,所以积极性特别高涨,个个喊着口号往登闻院而去,学生游行,还是国子监的学生,就引来了前来赶考的众多书生关注,有些人闲着无聊,就加入进游行队伍,一路行来,队伍也就慢慢壮大起来。 登闻鼓院,于阙门悬登闻鼓,许人鸣冤。登闻鼓院,隶司谏、正言,掌接受文武官员及士民章奏表疏。凡建议有关朝廷政事、军事机密、公私利害等事,或请求恩赏,申述冤枉,贡献奇异术等,如不能依常规上达皇帝,可先到登闻鼓院呈递事状,如受阻抑,再报告登闻检院。 登闻鼓院与登闻检院、粮料院、审计院、官告院、进奏院合称六院 。 这样的阵仗可以说从来没见过,而要跟国子监学生说道理,很难说清楚,一帮学生就围在了登闻鼓院门口,要求上疏陈理,更多看热闹的伏在阙门下听人在慷慨激昂地痛斥时下弊端,有高谈阔论者,也有呼天呛地者,时不时还有人起头喊口号,“打倒奸臣门达,还我清明天下。门达弄权,诬陷忠良。坚决拥护陛下,勤于圣人之学。” 第六十六章 多事之秋 阙门下的动静内宫早就知道了,朱祁镇也有点急了,因为有内官报,阙门外不光是学生,还有许多朝臣不下百位,也在声援,不时只听见登闻鼓响起,随后有内官手捧阙书而来,此疏痛陈门达一切纳贿情状,要求皇上斩之。 锦衣卫本就是检察百官的机构,所以做官的无不痛恨,加上门达的作为,更加难以容忍,这一次学生上阙,得到了百官的支持。 午门口三法司正在断案到了最后关头,也听到了登闻鼓又响起,明知道袁彬一案不可信,不敢报告皇上,更别说李贤接受大臣陆瑜的贿赂,助其升任刑部尚书。纯属无稽之谈。可是朱祁镇颇感疑惑,以至于在半年内都没有下达陆瑜升官的诏命。 朱祁镇正头痛着登闻院外这批学生该怎么办时,又闻听登闻鼓响起,朱祁镇火大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快报来,有内官连滚带爬前来道:“贡院大火!” 原本游行伏阙的一帮子书生,看到一个衙差火急火燎地直奔登闻鼓,双手轮番连续敲了起来,随即一扔鼓锤道“贡院大火”,登时人群就炸了,把那些游行用的小旗、横幅全扔地上,一哄而散,前去贡院看热闹去了。 午门口也一样,刚判为乃坐袁彬绞输赎,杨埙论斩。很明显三法司畏于门达而不敢有所表示,在向皇帝做报告时,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又听到登闻鼓连续地急响,有人喊道:“此判不公,三次鼓声在鸣冤。”正有了登闻院的一出闹剧,最终报请朱祁镇以杨埙监禁、袁彬贬调南京收尾,而李贤得以保全。 天顺七年的这场贡院大火,造成了非常巨大的损失,也给士大夫阶层的内心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大家悲痛万分的绝不是贡院被焚毁,而是那些应考的举子,寒窗苦读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本来有机会科举高中一展宏图,为国为民做出贡献,谁知竟顷刻间灰飞烟灭,焉知其中会不会有杰出的人才,而今却尸骨无存…… “回禄如何也忌才,春风散作礼闱灾。碧桃难向天边种,丹桂翻从火里开。豪气满场争吐焰,壮心一夜尽成灰。曲江胜事今何在,白骨棱棱漫作堆”。 贡院发生火灾。御史焦显锁其门,烧杀举子九十余人。朱祁镇命下礼部左侍郎邹干、郎中俞钦、主事张祥、御史唐彬、焦显于狱。 在沉痛悼念之时,诏命是年八月补行会试,并赠被焚之贡士皆赐进士出身。赐所有遇难的考生以进士的功名,并由朝廷出资,在朝阳门外修筑坟冢,立起“天下英才之墓”的墓碑。也是不得不为之,要不然文人要造反了。朱祁镇只能安抚。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悲剧,礼部相关的负责官员却继续尸位素餐,不肯改造贡院或加强防火措施,《茶余客话》记载,正德三年再一次“贡院火起”,好在这次火灾发生在会试完毕之后,没有引起人员伤亡,而更为奇葩的是,“二十七日又火”,不仅把贡院内的至公堂烧塌了一半,而且居然还把考生的档案也给烧没了……可能有人会问,贡院内为什么会如此容易着火呢?其实这是多种因素“联合作用”的结果:首先是贡院内的物品:搭建考棚的木板和芦席就不必说了,都是易燃之物,而会试是在农历二月举行,这时天气依然寒冷,贡院里为了取暖,每间考棚里都要设置火盆,整个会考期间,考生都要住在考棚里吃喝拉撒,所以在考棚周围设置有烹茶热饭的炉灶,明代考生又多有抽烟的嗜好,晚上写卷子还必然会用到蜡烛,这一切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火种”,兼之京城的农历二月依然是大风肆虐的时节,一旦起火就是“火烧连棚”。 据说直到正德年间,由于张居正上疏,才将贡院彻底翻修,原料改为砖瓦结构以防火,从此以后,贡院的火灾事故就很少出现了。 说到贡院里屡屡出现的火灾,还应该考虑到的一个原因是,由于八股文对知识分子的束缚和压抑,科举制度又存在着很多的徇私舞弊和不公正现象,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每一次考试都是对自由思想和思辨精神的阉割,这就造成了参试的士子们或许应试水平都不低,但相当一部分人存在着人格乃至精神上的障碍。比如《涌幢小品》中就有这样一则记录,两个看上去平时交情甚好的考生,在参试的前夜同榻而眠,某甲等某乙熟睡后,蹑手蹑脚地打开某乙的行囊,取出他的笔,“悉嚼去其颖”,就是把毛笔上的毛都咬掉,然后依旧套上笔帽。等第二天开考时,某乙“抽用已秃尽”,不禁大吃一惊,找隔壁考棚的考生借笔,遭到拒绝,“恸哭欲弃卷出”……由此可见不止某甲,整个应考的群体都把其他考生视为有你无我的“仇敌”。在这种应试氛围下,一旦有考生答不出试卷或者觉得自己今科无望,精神疾病发作,举火自焚,也极有可能造成殃及整座贡院的大火灾! 贡院的大火似乎把门达的袁彬案忘记了,也把国子监磕阙的闹剧给忘了,当然也把查重庆公主的谣传忘了,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朱祁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原因是整日纵欲不止。共有在册妃子二十名,生有儿女十七名,还不包括出身后夭折的,可谓是人丁兴旺。 朱祁镇病了,病情很快加重,到正月初六的时候已经无法上朝理政,只能让皇太子朱见深于文华殿代理国事。 章子俊深知皇上得病后,不就将会驾崩啊,赶紧跟岳父大人姚夔商量婚事,要不然得三年后迎娶了,这个变数太大了,到时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姚夔跟李贤一样,满脑子君君臣臣的忠君之道,你怎么知道皇上会一病不起?你怎么知道接下去会出现两宫?你怎么知道太子即位后会立皇后再废之,独宠万贵妃? 反正在姚夔眼里这些全是瞎子算命,无稽之谈。 章子俊很无奈,摆事实讲道理显然行不通,还招人厌,那就说点狠的道:“岳父大人,不是小婿急着要成婚,急不急也只是多等一个月,小婿是担心皇上挺不过这一关,到时婚期必将推后,而前阵子陈师母嫁女不成,万一婚期推迟,到那时又来纠缠,可就不要怪罪小婿了。” 姚夔一听也烦了道:“按你之见该什么时候成婚适合?” 章子俊道:“越快越好啊,最好明日成亲,六礼已完成了五礼,差一个迎亲礼,现在两家住的近,到时只要小婿到岳父这里的祖庙行拜见礼,之后才用花轿将新娘接出门也就百十步。在小婿家完成拜天、地、祖先的仪式后,便送入洞房,此礼就算完成,在这个节骨眼上,门达爪牙遍布,也不要讲什么排场,也不用广发名帖,自愿来贺的好生招待就成。” 姚夔是拧不过章子俊的死缠烂打,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模样,就答应了,不过不是明天,而是三天后宜婚嫁。 皇城后宫朱祁镇也在亲自为皇太子朱见深选皇后候选人有三名,分别是吴氏,王氏,柏氏。朱祁镇还没有正式确定选谁为太子妃,自己病情加重。 太子朱见深一直希望立万氏为自己的皇后,无奈英宗不允许也不会认可一个比自己儿子大十七岁的宫女为皇后,此事作罢。 朱祁镇对于当年太监建议废后之事记忆犹新,也非常清楚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只是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永远将妻子保护在自己的身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死会在了前头。非常担心周皇贵妃将要报当年之仇,借儿子的势欺凌钱皇后,甚至于废除她的皇后名位。 于是,在口授遗诏叮咛之后,朱祁镇还特别面嘱自己的继承人皇太子:“皇后名位素定,当尽孝以终天年。” 这样说了之后,仍然觉得不放心,怕儿子终会屈服于生母的意志。于是又紧拉着大学士、顾命大臣李贤的手,反复叮咛:“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李贤流着眼泪退出英宗的寝宫,将这句话添在了遗诏册上。 这时的朱祁镇虽然已是油尽灯枯,心里却很明白。对于自己的王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皇太子已经成人,自己也给他选定了足以承担母仪之责的皇后,还留下了得力忠诚的辅臣班子。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死后,妻子钱皇后的处境。 朝堂上自有许多大臣鉴于后宫的复杂状况,要求另立太子,进言离间皇太子于朱祁镇。 原因是太子朱见深的生母是周皇贵妃所出,而钱皇后没有子女,周皇贵妃必将报复钱皇后,建议朱祁镇另立德庄王朱见潾为太子。 皇上听其言,颇为疑惑,在便殿召见大学士李贤将离间事告李贤,说道:当前庶事平定安宁,惟社稷根本之事,反有不安,将如何处置? 在李贤思想里废立本身就有违圣人之道答称:皇太子之废立为朝政大事,望皇上三思。朱祁镇说:我今病体如此,似应传位于皇太子吗?李贤立即回答:如此则宗社之福,大明之幸。朱祁镇即于同月初六日,令皇太子朱见深摄事文华殿。从此离间谗言引起的议论不平自息。 第六十七章 小日子 章子俊火速完婚,没有请什么人来祝贺,雇一个花轿,一班吹鼓手,请了刑凯一家,还有个舅舅及师母一家前来,姚颖上花轿只是做一个形式,接下去就是拜堂仪式,这样就代表着姚颖正式成为章家主母,随后几日,马昂次子马恕前来,直埋怨章子俊婚事为何不通知马家,章子俊无奈啊,只能把话说的婉转,点到为止,不想马恕此人极其聪明,锣听声,话听音回家后把事情跟家父一说,加上马昂也在朝中听到风声,立马准备让马恕迎娶章子雅,在章子俊看来,本身婚前的礼数太繁琐了,马家不计较最好,就这样另一场迎亲大戏开锣。 章家连续迎亲嫁女,虽做的低调,还是让好事者侧目,这是为何?世界末日要到了吗? 陈师母眼红啊,看到这种场面受不了,决定带着陈诗蕴再一次懒在原本住的院子里不走了,在陈师母心里,小女陈诗蕴必定要嫁入章家的,原因是曾皇上赐婚,如果小女再嫁别的人家也不要啊,难道就这样让小女守寡不成,虽没有婚书,可是有当今皇上的口诺。 另一个原因住在章家热闹,回到陈家整日死气沉沉,憋的慌,像陈师母这样的人,就是爱热闹。 这就让新婚的章子俊很是尴尬,就这样后院如今住的满满当当,姚颖带来了二个丫鬟,加上章子俊贴身丫鬟雅琴,就是四个女人了,再加上陈师母一家三口,七个女人,后院虽然很大,可不时碰上,章子俊老脸还是要红的。 好在章子哲目前在靖江书院就读,每月回一次家,以前章之雅照顾着子哲的衣着,这一次之雅出嫁后,往后章子哲的生活就要姚颖去照顾了。 陈诗蕴是个书痴,常常书不离手,对于母亲的安排不闻不问,母亲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也不问缘由。在陈诗蕴眼中能嫁给章子俊是命中注定,关于能不能嫁成,自有母亲做主。 目前,前院一共住了三家,最早的杜家,杜壮已成家,娶了原来石板胡同的一家药铺老板女儿为妻,自成家后,章子俊为其在外城左安门处置了一个住处,偶尔杜壮带着老婆来到章府看望一下父母,章子俊曾跟杜壮说,杜老爷子及杜母不用担心,只要杜壮自个家过好日子就成。 杜毛蛋也说了一门亲,女方家是德胜商行管家之女,虽是小门小户,杜毛蛋准备跟着这个管家学点商贾之术,这也多亏了在章家这几年来认字读书带来的好处。在这个年代,能识字会算的人不多。 当初的小丫头杜灵跟着子雅出嫁去了马家,所以前院独留下了画屏,隔三岔五地给小少爷章子哲送些衣物吃食。 在前院还有二哥徐经年一家,独占一个小院,生养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时常在院内舞枪抡棒,鸡飞狗跳,很是热闹,在章子俊看来这就是生活,要不然家中死气沉沉也不好啊。 在章子俊眼中,姚颖只有十八岁,其实还是一个小女孩,可是古人早熟,而章子俊二十岁,灵魂却是快四十岁的大叔了。 在外人看来,二十岁就任翰林院编修,前途无可限量,虽然年龄小,处事沉稳大气,不拘小节,不管什么事很会变通,这几年日子虽能过,却过的很清苦,主要是古代物质不丰富,想要口吃食,只能自己做。 目前章子俊的收入不多,原因是舅舅李福宽的煤饼炉子及煤饼早就被别人仿制,有些仿制做的还比较好,所以李福宽的煤炉生意不如前,对于这一点,章子俊早就想到的,这种技术含量太低,仿制是迟早的事。 为了能增加收入,加上目前姚颖娶回了家,往后的日常开支会更多,虽然姚颖的嫁妆丰蕴,章子俊也不想动用,这些日子以来在物色机会,想开一间明朝版蛋糕房,前期投入不多,主要是要一间商铺,连手摇揉面机、手摇打蛋机准备好了,制作蛋糕主要是打发蛋白,做成蛋奶状,这样才能在烘培时,膨胀起来。 章二宝是最佳人选,章二宝跟画屏的亲事也要办,做蛋糕画屏早就学会了,而且画屏也喜欢做,如果开商铺的话,再在花式上多样花一点就成,反正明朝目前还没有此等糕点,估计能做成独门生意赚点银钱。 民朝规定在朝廷为官者不能经商。明朝官员为了规避自己的官员身份,这些官员往往是在幕后操作,而幕前的是他们的亲戚仆人等。明朝官员最常做的生意,就是盐的生意。有的明朝官员甚至跑到皇帝面前,来讨要盐矿。有的官员甚至不经过皇帝同意,直接把盐扣下。到了普通盐商的手上,盐价要么高的离谱,要么所剩无几。这些官员把赚的钱财,大多是自己享受了。而不上交朝廷,大量的官商也对明朝造成了威胁,喝百姓的血,掏空国家的国库,对于明朝的统治也是非常不利的。税收不上来,朝廷没有钱,士兵也吃不饱,这也是导致明朝中后期,财政吃紧的一项重要原因。 像章子俊这样开一个小商铺,只要自己不出面,也就规避了官者不能经商的限制,主要是让章二宝自立门户,代自己经商就可以了,大凡明朝官员,没有一个不经商的,因为靠官员的俸禄银,绝对养不起一家子的,在明朝说的一家之,可不是章子俊认为的家里人,而是包括轿夫、佣人、丫鬟等人在内。比如一个七品正堂县令,每月俸禄银是七石半粮食,对的,不是银两,而是粮食,一石等于120斤计算,每月就是九百斤粮食,第一,这粮食就是全部的收入了,你不穿衣服了?不吃别的了?不买其它东西了吗? 第二,除非是光棍一条,否则你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养家,而且明朝的官员家属还是不允许经商之类的,所以只能靠你的死工资,他们也得靠你这九百斤粮食生活。 第三,这古代当官不可能全靠自己做事,你还得养一些随从,比如师爷啊,护卫啊,小吏啊,马夫轿夫啊等等。 很快在李福宽的帮助下,在正阳门外排子坊寻到了一处单间院落商铺,明朝的商铺都带有后院门铺做买卖,后院屯货或是制作间,后院中有大小不一的露天院子,周边就是一个小四合院,厢房可住人,露天院子中间有水井,水井边上一棵树,这是典型的明朝北京小商小户人家的布局。像这种只有一个铺面的街房,租金很便宜的,一般只能租给一些小商贩能用,像是开饭馆、客栈、茶室、绸缎店等嫌小,章子俊看了看正适合做一个蛋糕房,除了做蛋糕外,当然还能做别的点心,哪些传统的糕点,到时会聘请几个明朝大师傅来制作,或是代卖都可以。 当今明朝代表高大上的点心有枣泥酥饼,松子百合酥,蜜汁蜂巢糕 ,香滑芝麻糕,火茸酥饼等,章子俊全部研究过,无非是用各种坚果、糖类结合米粉、面粉篜制而成。一口下去不是甜的发腻,就是软的粘牙,连最受欢迎的芝麻油酥糕,简单的是用切成小丁的猪肥肉,拌上面糊,用麻油炸酥后,一面粘上芝麻而成,甜,油,酥是明朝点心的主流,这也是跟当今普遍生活中缺少糖和油关。 这时买肉就是要肥,越肥越好,肥肉除了吃,可以熬成油烧菜,所以肥肉比瘦肉贵。 而民间简单的糕点,云片糕、芝麻酥、五仁饼之类没什么技术含量,米粉里面放入糖霜后混合而成,为了求变化,里面加入各种果辅,干枣、花生之类上笼屉蒸熟成型,最后切片或是模子成型。 为了这个小小的商铺,全家总动员,商铺后院全部成了制作间,砌了几个灶台一个烤炉,雇了三个学徒,一个能做枣泥酥饼的师傅,画屏在后院正屋制作蛋糕,章二宝负责采买各种原材料。商铺中雇了两名小丫头对外卖出糕点,面戴薄纱,红色包头巾,身着白色罩袄,粉色襦裙。 周边的商铺全是黑底金色字牌,要么一面杏黄招摇旗,卖酒的锈一个酒字,卖书的锈一个书字,而此处却是一整面横幅,红底白字绣着“大明第一家”。用章子俊的话来说,要是有人挑刺,可以在全城找找,此蛋糕是不是大明第一家才有,能找出第二家出来,认罚。 成品蛋糕放在商铺中,用网纱罩着,在定价上章子俊很犯难,定的太低显不出高大上,定的太高一般人家买不起,这就要说说现在明朝市场上的银价购买力,正统元年(1436年),刚刚即位的朱祁镇,或许是出于收买人心的目的,宣布废除祖宗之法——禁银令。从此以后,白银成了市场上的主币,铜钱、纸币降为辅币。 作为货币的白银,主要被铸成“元宝”。古人不用钱袋,船形元宝便于缠在腰间,“腰缠万贯”就是这么来的,真在腰上缠一万贯铜钱,土豪也得累死。 将白银换算通常是以米价为中介,因为明代官员发放的俸禄大多时候也是用粮食,那么一两白银在明朝天顺年间的价值如何,首先得转换成一两银能得多少粮食。 第六十八章 两宫尊号之争 前面说道了此时明朝的物价,一两银能换多少粮食,因为在各个时期银价不一样,从正统年间起到目前一两可以买到2石的米,明代的一石在95公斤左右,这样换算下来可以算出一两银子可以买到380斤左右粮食。 此时的一两银能换成一千二百文铜钱计,那么一文钱能买三两粮食。所以章子俊的蛋糕切成一小块三文钱卖,这样卖有一个好处,可以随着物价涨跌,蛋糕的大小可以不同。 正当章子俊梦想着靠着“大明第一家”发家致富时,从此奔小康之际,朱祁镇驾崩了,天顺八年(1464)正月十六日,在病危之际召谕皇太子朱见深及太监牛玉等至榻前,命东宫即位,百日而婚,定后妃名分,罢宫妃殉葬。太祖朱元璋死,后宫多从死,历经成祖、仁宗、宣宗皆有殉葬,多者至数十人。景泰帝虽死时已被废为郕王,犹用殉葬之制,至是朱祁镇遗诏始罢宫妃殉葬。李贤等阁臣手捧遗诏,又惊又悲,以为盛德之事。 朱祁镇在临死之时,做了一件影响后世深远的事,废除殉葬制,正因为这件事,庙号为英宗。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后人评价英宗由负面转成了正面。 天顺八年(1464)正月十七日死于乾清宫,年三十八岁。英宗习骑射,御琴书,自奉俭约。承宣、仁之业,海内富庶,朝野安宁,老成勋旧,纲纪秩然。又释建庶人文圭,首罢宫妃殉葬,此则盛德事,可为后世效法。而宠宦官王振,擅权开隙,遂至有土木之变。二月十二日上尊谥睿皇帝,庙号英宗,葬裕陵。 妥妥地英明形象,反正坏事全是奸臣所为。 朱祁镇,前后两次在位,共计二十二年。三十七年的人生,七年太子,十四年皇帝,八年幽禁,最后八年又当皇帝。少年不识愁滋味,肆意北征的热血,加上从皇位坠落的彷徨与毫无自由的恐慌,最终失而复得,勤政处事,这样的人生不可谓不复杂。 遗诏,废除自明太祖开始的宫妃殉葬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或许是朱祁镇历经磨难之后的灵光一显为之。 有人说皇上是舍不得钱皇后为己殉葬,钱皇后受了太多的苦难,要让她好好地度过余生。 身为编修一职,皇帝驾崩自要守制,什么上尊号,写祭文等等事宜全有一套标准套路,章子俊只要看热闹就成,首辅李贤当起草诏书,陈文起而夺笔说:无庸,已有起草者。钱溥、王纶定计,欲以钱溥代替你,而以兵部侍郎韩雍代替尚书马昂。 当时李贤就怒了,搞这些动作首辅却不知情,这是为何,明显是想要夺权吗?转身奏闻皇太子说道:“英宗大敛时太纶衰服袭貂,张扬极目,你父皇刚去,就想争权夺利,搞乱朝刚,得处之,朱见深一想是啊,就厌恶之,故而历数王纶之罪,执之下狱,供词牵连十余人。谪钱溥为顺德知县。韩雍为陈文所不悦,故亦坐累贬浙江参政。 接下去新皇登基,天顺八年正月二十一日,朱见深正式即皇帝位,时年十八岁。大赦天下,以翌年为成化元年。蠲免天下明年田租三分之一。浙江、江西、福建、陕西、临清镇守内外官,诸边镇守内官,凡正统年间所无者悉罢之。出使各番使及缉事官校皆召还。 朱见深即位,命廷臣议上两宫尊号。中官夏时承周贵妃旨意说:钱皇后久病,不当称太后。而贵妃是皇上的生母,宜以宣德间故事行。 阁臣李贤、彭时持不可,力言说:今日事与宣德时不同。胡后上表让位,故正统初不加尊号。今钱后名分固在,安得为此?彭时说:先帝(英宗)健在时曾行,今谁改革!朝廷之所以服天下,关键在正纲常。不正纲常、不正礼制,有损圣德。人臣阿谀顺从,是万世罪人。 皇太子朱见深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尊礼皇太后。按照常理,被尊的皇太后首先应该是新帝的嫡母,然后才是生母。 朱见深的嫡母是钱皇后,生母是周贵妃,现在要改尊生母是周贵妃为皇太后,正当朝臣们为如何上尊号议论之际,一杠子横插而下。 朱见深的生母周皇贵妃摆出皇帝亲娘的身份,派亲信太监夏时到会议现场宣布懿旨:“钱皇后病废之人,不足称太后,应该独尊皇贵妃为皇太后。钱氏无子,哪有做太后的资格?早该循宣宗朝胡皇后的先例被废掉了。”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炸开了锅。顾命大臣李贤得英宗亲口嘱托,又深知钱皇后的贤德,坚决反对周皇贵妃的主张:“先帝遗诏已定,怎能随意更改!”大学士彭时也立即表态支持李贤:“列祖列宗与天地神灵在上,皇上既以孝治人,岂有尊生母不尊嫡母,”。两个首辅开了头,群臣也纷纷附和。夏时和他背后的周皇贵妃终于敌不过众怒,败下阵来,心里很是气愤。 开玩笑,想要让从小受圣贤书泡大的朝臣改变圣人教诲,仗着新皇生母的身份,只是自讨没趣。 周皇贵妃原本想向儿子朱见深搬救兵,但在这个关系嫡庶之分的问题上,朱见深比浸透了老陈醋的娘要清醒得多,反倒劝说母亲接受两宫并尊的事实。 对于周皇贵妃的仗势欺人,辅臣们都十分不满;想到钱皇后在为丈夫去世日夜悲伤不问世事,周皇贵妃却居然还分得出精神为自己争权谋势,群臣就更是一肚皮的气。于是在给两宫太后上尊号的时候,彭时不失时机地提出:两宫都称皇太后难以区别,因此该给钱皇后格外加上尊称以便区分。对于这项意见,朱见深立即表示支持,太监覃包还特地向李贤耳语道:“其实这也是皇帝的意思,只是迫于皇贵妃娘娘,不敢主动提出罢了。 李贤亦极言之,议遂定。将上册宝。彭时又说:两宫同称则无差别,钱皇后宜加二字以便称谓。遂于天顺八年(1464)三月一日,尊英宗钱皇后为慈懿皇太后,贵妃周氏为皇太后。议上两宫尊号之争始结。周皇贵妃对此也只能干生闷气。 经此一役,辅臣们都知道周太后不是个好相与的,预料到她终有一日会与英宗“与钱皇后合葬”的遗诏重起事端。于是,在为英宗兴建陵墓的时候,李贤和彭时就预先提出,要在地宫中同时营建三间墓室。 对于这个建议的内中玄机,朱见深和朝臣们都非常清楚。周太后也非常清楚,绝不甘心死了还要在老公面前当钱太后的陪衬,哭哭啼啼地坚决反对。朱见深和朝臣们也不敢逼急了她,这事终于不了了之。 周太后虽然在太后尊号及待遇的事情上吃了个瘪,却并不肯就此收手。尽管钱太后从不与她争夺主宰后宫的权力,周太后也并不买帐。 对于朝堂上的这些争斗,在章子俊看来纯属是皇家的家事,两宫相争,无趣的很,除了随大流喊喊口号外,一门心思经营着小家庭。 以前是一个人生活,现在跟一个明代小女人生活,除了夫妻那点事外,更多的是生活习惯问题,可别小看这种生活习惯,弄不好会把人逼疯,比如,在日常生活中节奏很慢,怎么个慢法,就是说每天早晨,天没亮时就起床,然后是漱洗,接下去梳头,男人跟女人一样要梳头,而这一切丫鬟提前烧好热水,等一切收拾好后,天也大亮了,接下去该干嘛干嘛,作为家中的老爷夫人就是坐着继续打瞌睡,对的,是坐着打瞌睡,那为何要起的那么早干嘛?起床晚一点不行吗?这就牵涉到名声问题,起床晚了,就是懒惰、败家等等,如果是像现在新婚,那就是沉迷淫乐,这让姚颖怎么见人。情愿早起接着瞌睡,大户人家在打瞌睡时,也是等待早饭,章子俊把这一切全改掉了,按着自己的习惯。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宫里不是大比之日,章子俊一直睡到天亮才起床,也就是说大约卯时5点到7点之间,先不梳头漱洗,而是在后院内跑步,沿着墙根筑有小道,以前在石板胡同时一样,搬来西院后,在改造时同样修了一条小道,绕一圈大约二百米左右,这样要跑上五圈,对于这些习惯,雅琴早就习惯了,所以小丫头每次看到少爷在跑步了,才烧水准备洗刷之用,等跑完了,搽脸洗漱后开始梳头,梳好头后,小丫头就去沏杯茶来,接着准备早餐,此时明朝人家每天只吃二餐,早上只有大户人家才有早餐,在雅琴眼中,少爷对早餐特别看重,变着花样吃,全是平时吃不到的好吃东西,什么馄炖、包子、馒头、油条、面条、豆花、米粥、烧饼。夏天还有绿豆汤、银耳羹什么的。反而中午的饭很普通,一般是米饭加上自己园里种的菜,随便一炒就下饭了,也有早上剩下的馒头、烧饼之类,只要能垫饱肚子就成。到了徬晚的晚餐,又会很丰富,还有肉食吃。 自姚颖嫁过门之后,起先姚颖看着惊呆了,特别是跟随姚颖嫁过来的两个丫鬟,荷香跟雪柳,大惊小怪地在一边数落着,小姐你看姑爷啊,头也没数梳理穿着内衣就出门奔跑着玩,也不嫌累,雅琴就在一边道:“听少爷说,早上起床后,活动一下身子少得病,对身体有好处。” 几天后姚颖才若有所思状,因为夫君说的很有道理啊,慢慢地有时姚颖要起床,被章子俊按住道:“天还没亮,可以再睡一会。”次数多了,姚颖又是年轻,正是贪睡的年龄,只要一懒床,起的就晚了,起先还很不好意思,后然也就习惯了,等章子俊跑完了,还没起床。 后然章子俊拉住姚颖一起晨跑,再后然姚颖身后跟着荷香、雪柳一起跑,大半年下来,成了习惯,一天不跑浑身难受。 第六十九章 这样的日子 每天吃过早饭后,章子俊在二哥徐经年的护送下上值,到达院处正好是早朝下朝,有时会等一会才下朝,章子俊不用上朝,这样的日子更符合自己,日子过的很是平静。章子俊知道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首先是两宫相争还没完,其次是当今皇上的皇后,因皇上独宠万贵妃,接下去就会闹出许多幺蛾子出来,这朝堂真不适合自己。 章子俊现在是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生活,加上新婚不久,还在房中之乐中,每天到了下值时,就急急回家享受生活去了。 今日一回家中,在内院门口,那个陈家师妹陈诗蕴正等着自己,羞涩地一福道:“章大哥,奴家整天在屋里闷的慌,看着家中人全有事做,奴家也想为家中做点事… …。” 章子俊连忙也行礼道:“师妹啊,师母是家中长辈,怎么能让长辈做事的道理。而你是未出阁小姐,怎么能做事。” 哎呀,可是看着院内大家每天热火朝天的样子,奴家也想要这样。 章子俊一想,是啊,这年龄正是活泼好动时,在别的家里自有家中一套规矩,可是在章子俊这里,随意的很,家中没有老人,规矩也就随着章子俊了,在别人家,后院种花,主人赏花,可在这里后院种的是菜,主人最大的乐趣是拿着竹篮子摘菜。看看这院子里,什么假山、阆苑、小竹林全没有,院中的荷花池是用来浇地的,那个望月亭是用来放农具的,东边上的竹架子是种豌豆、长缸豆、冬瓜的,西边那几垄地全是大白菜,西红柿,这可是宝贝,春季种的是小白菜,还有边边角角上全是辣椒、茄子、韭菜、小葱、生姜、蒜。南边过了这个月亮门,就是前院了,现在全部种上了土豆、番薯中间隔几垄是高粱和玉米。 每当下值后,章子俊就出工,侍弄着这些蔬菜,可惜没有大棚,要是建造几个大棚子的话,那么冬天也能吃上新鲜蔬菜。 章子俊本是农村出身,什么农活都能干,来到这样一个年代,骨子里就不是来享乐的,哪怕过着地主老财的生活,亲历亲为就是为了减肥健身,章子俊深深明白,在这个年代,体弱得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得个感冒说不定会要人命,没有抗生素,说什么也要强身,而劳动本身就是一种锻炼,章子俊在锄草,雅琴手里棒着一壶茶跟随,时不时会给少爷喝上一口,这就是章子俊的乐趣,而姚颖会在边上念叨着,老爷累了就歇会儿,这些活儿,雇人来做,何必自己动手。 章子俊回道:“人要雇,自己也要做,那边上瓮中煲着刚从地里挖的番薯,夫人看看熟了没有,熟了就尝尝,甜不甜。” 每当此时姚颖就会让荷香去烧水,一会让老爷洗澡用,又让雪柳去准备换洗衣服,这就是生活啊,神仙似地生活,难怪师妹陈诗蕴也坐不住了,主动想要做些什么,每当此时,章子俊嘴里也不闲着,就会时不时地唱起“山歌小调”,起码在姚颖听来就是民间小调,因为歌词里面有情有爱,好不让人羞脸,其实章子俊唱的是以前的流行歌曲。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 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 看过来,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 … 。” 姚颖羞红着脸,喊道:相公,看你唱的是什么呀… … 。一跺脚逃也似地回屋去了。 一个人“劳动”,边上一帮子丫鬟服持着,这场面实在是很奇怪,现在好了,雅琴啊,过来,少爷教你唱首歌,少爷唱一句,你就学唱一句,这样学的快。 只见雅琴扭扭捏捏地过来道:“我才不要学少爷的淫词烂调呢。” 唉呀,少爷教你唱首全新的曲,《四季歌》,听好了,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 … 。简单易学,章子俊教了二回,雅琴就能唱了,听上去还不错,这年龄段就学的快,要是放在五百年后,正在读书时啊,可看看现在,章子俊也没什么好办法,一个人的力量微弱的就像黑夜中的一只萤火虫,只能被这个时代同化。 在章府,下人们怕的是家中夫人,这位章老爷随和,有时会不着调,比如说不定今晚吃的饭是老爷做的,菜是老爷炒的, 老爷在府中,有一点特别看重,就是各人的个人卫生,只要进入府中大门,首先脚上不能有泥,衣着破旧点没关系,重要是不能脏,头发五天内必要洗一次,这也是最低要求,古人不管男女,全是留长发,而且不能有头虱,不能喝生水,喝的水一定是烧开后放凉的水,姚颖自从进了章家,府中的大小事全由姚颖作主,后院内各人的换洗被褥,衣服到平时的吃喝用途,好在章家人员单薄,家中没有老人,这就让初为人妇的姚颖安心不少。 章子俊来到明朝,经过这些年来唯一就是作息时间的更改,原本天一黑特别难熬,后然慢慢地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个人娱乐实在是太单调了,除了看书基本没有,现在成婚了,也不能每晚滚床单吧,现在带来的手机已经不能用了,章子俊尝试着修复也没用,连开机也很困难,只能作罢收起来,手提电脑不能供电,当年车上拆下来的电瓶似乎也罢工了,电瓶基本报废了,唯一能用的是太阳能充电板,天气好时,利用充电板的连接线直接输入到手提电脑,还能开机,所以没有必要,也不去动用。 这些是章子俊唯一从那个年代带来的东西,留着只能作为一种念想了,姚颖知道夫君书房中的这只箱子里面这些奇怪的东西,询问过,章子俊只是说,这些东西全是家里传下来的,反正也看不懂,只是帮着收藏起来。 这样的日子也是章子俊喜欢的,不时有三五好友、同年前来串门,一起喝茶聊天或是评论时局,说些朝中趣闻,时间过的很快。 某日,章二宝跑来说,有万大、万通两人前来“大明第一家”闹事,说是要出银买下店铺,只二十两银,章二宝当然一口回绝,可是这两兄弟是在锦衣卫任职,而且来头不小,万通是指挥佥事。 章二宝只知这两人是锦衣卫,可不知还有一个身份是当今皇上身边得宠的万贵妃之弟,章子俊一想道:“那就卖给他们,明天就让画屏回来,店铺里的伙计师傅如果愿意留下的,就随他们意愿,不愿留下就发给银钱,让他们先回家几天。” 章二宝很是诧异,少爷啊,二十两就把店铺卖了,光店铺里的东西也值二百两不止啊。 章子俊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是强买,说穿了就是明抢,你知道这两人的来头吗?不是什么锦衣卫,而是当今皇上万贵妃的之弟,带着皇亲,你让我一个小小编修去跟他们争吗?还不如爽快点,就当舍点财吧。” 章子俊很清楚在这样一个家族企业里混,官职最高也没用,这些带皇亲的得罪不起,弄不好小命难保,以往的教训不深刻,吗?于少保厉害吧,最后不也是一刀,曹吉祥厉害吧,最后千刀万剐,章二宝也无可奈何,这个商铺可是二宝一口心血,而且生意越来越好,连皇宫中采买太监也被吸引而来,每次必定订购一车十六板蛋糕,一板是400文钱,十六板等于6400文,合银五两三钱银。一天的营收往往是十几两银,每月就有四、五百两银,去掉成本及人工开支,给章子俊每月带来二百多两银的收入,就这么一间小小的店铺,可以跟一些酒楼比肩了。 可是有人眼红了,开始抢夺,想不到跳出来的是万贵妃之弟万通。 在古代做什么事都要有后台,章子俊的这个商铺,一般人是不会抢夺的,后台明摆着,眼红也动不了,除了墙里面的人,目前就是不知道是万贵妃指使还是万通自己的主意,可是章子俊有一个保险,制作蛋糕的要领除了画屏,整个大明没人能做出来,哪怕把所有原料备齐,把配方写在纸上也没用,关键在于打发蛋白,而打发蛋白还要看气温,天热跟天冷不一样,最后的搅拌不明白其中关键,等进入烤炉也发不起来。 所以章子俊也不急,就跟章二宝道:“正好趁着店铺卖了回家,就跟画屏把事办了,二进院的东厢房布置一下,成个家,往后最想办法。” 这才让二宝心里平衡了一点,这种事连少爷也摆不平,退让了,自己还能怎么样。 入夜,此事姚颖也知道了,就跟章子俊说,要不让岳父大人去过问一下? 可章子俊却轻描淡写地回道:“这种小事就不用惊动岳父大人了,一个小商铺而已。” 其实章子俊内心在大骂,看看这个吃人的社会,世人为何要往上爬,农民为什么要造反,不就是被这样的社会逼得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看来自己还是虾米。 第七十章 皇上废后 遵照英宗的遗嘱,朱见深与吴氏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当初英宗为朱见深选定了王、吴、柏三人,宪宗的生母周太后命司礼牛玉在三名淑媛中选定一人为皇后。牛玉对周太后说:“启奏太后娘娘,先帝在时曾属意吴女和王女,我看二女姿貌相当,分不出谁更美丽端庄,比较起来,似是吴女更为贤淑。” 周太后便作主替朱见深择定吴氏为皇后,钱太后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然而这位少年皇帝并不爱自己年轻漂亮的皇后,偏偏爱一个比自己大了足足十九岁的宫女万氏。大婚之后,皇帝新郎并不贪恋吴皇后的青春美色,而是常常夜宿在嫔妃万氏宫中,这使吴皇后又气又羞。她不明白,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徐娘半老的万妃,无论姿色才学还是门第修养。 万氏诡计多端又泼悍无比,四岁进宫,早就成了宫内“老油条”,吴皇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在万氏的谗毁下,朱见深对吴氏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好感更是荡然无存,成婚仅仅一个月就决定废后。 这个决定不光是后宫乱了,朝堂上也乱了,几场朝议下来,大臣们不卖账,坚决反对。 话说天顺六年,孙太后病死后,年已十五的皇太子乘机把万贞儿要进东宫做自己的贴身侍女。尽管贞儿已年过三十,但因仍是处女,且华色犹浓,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从此,两人便瞒着宫里人,干起了风流韵事。 在此前,万贵妃,小名贞儿。年仅四岁进宫。正统十四年,奉命照顾年仅两岁的皇太子朱见深,土木堡之后,朱见深的父皇及母亲被禁南宫。在此间,朱见深五岁时,叔叔景泰帝废其皇太子位,贬为沂王,从此万贞儿同朱见深的的处境与囚徒无异, 整日担惊受怕,相依为命,朱见深身边唯一之人只有万氏,而万氏从一个花季少女,直到朱见深长大到11岁时,当时的孙太后怜她聪明伶俐,命她在红寿宫管理服装衣饰等事。 这也是后宫的规矩,为的就是不让情窦初开的皇子胡乱,孙太后病死,朱见深把已经年过三十的半老徐娘万氏重新要进东宫,在这几年中,万氏成为朱见深的第一个女人,随后就越发不可收,两人如胶似漆。 显然当初孙太后把万氏调离东宫还是太迟了一步,朱见深早就初恋上了,初恋的纯真依然是内心深处最美丽的风景。两人心中永远拥有一份纯真的感情,这份最美的风景藏在他们的灵魂深处,从此相伴一生。 爱情中没有对与错,也没有先来后到,有的只是爱或不爱,爱情里没有输赢,爱就要爱的痛快,参杂着同情的爱就不纯粹了。爱了就爱了,付出了,体验了,哪怕结果会是伤了,痛了,无论如何不要为自己的付出后悔。 如果放在五百年后,这样的事得大加赞美,身为皇帝的朱见深抛弃世上所有美女,独对万氏一往情深,可谓用情专一,诠释了对爱情的忠贞。 当上皇帝的朱见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心爱的万贞儿为皇后。但他的生母周太后强烈反对,对于朱见深废后的要求,钱太后也觉得毫无道理,表示反对。 两宫皇太后在这事上达成了共同点,新立的吴皇后是欲哭无泪,起因是宫女万氏,承恩日久。吴皇后嫉妒万贵妃独受恩宠,便想方设法找万氏的茬,万氏不堪挑衅于是和吴皇后顶撞起来,吴皇后便以此为借口杖责了万氏。 朱见深得知此事后,看到自己心爱之人遍体鳞伤,心痛不已。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以堂堂皇后身份下令杖打宫女,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吴皇后就错在自己不该杖打一个皇帝宠爱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只是个宫女。 打的是皇上的初恋,打的是皇上内心深处的恋母情节,打的是皇上童年啊。这哪里是打万氏啊,而是在打自己啊。 朱见深的小宇宙爆发了,坚决废后,万氏挨了打,就好像是打在朱见深身上一样,心疼得不得了,怒火满胸,气势汹汹地到皇后寝宫问罪,当着万贞儿的面,下令杖责皇后,替她出气。打完之后,仍是怒不可遏,一定要废了吴皇后,左思右想决定让太监牛玉背锅,很快,老太监牛玉被锦衣卫下狱。 可怜老迈的牛玉经受不起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在授意下编了一个弥天谎言:“当初英宗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乃是王氏,吴氏的父亲吴俊行贿于我,给了我一大笔银钱,我才假传先皇遗旨,使吴氏得以正位中宫。” 得到牛玉的口供,拿给钱太后和周太后看,要求废掉吴皇后。钱太后大感意外,知道其中另有玄机,不同意废后。周太后一贯嫉妒英宗皇帝生前对钱太后的爱重,现在更要显示自己在后宫的权威,偏偏要跟钱太后唱反调,转变态度,表态支持儿子废后。钱太后无奈,只好向这对母子妥协。 朱见深得知周太后同意废后,为怕夜长梦多,当即连下了三道诏书向天下宣布废黜皇后:“先帝为朕简求贤淑,已定王氏,育于别宫待期。太监牛玉辄以选退吴氏于太后前复选。册立礼成之后,朕见举动轻佻,礼度率略,德不称位,因察其实,始知非预立者。用是不得已,请命太后,废吴氏别宫。” 吴氏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后,就被废掉了,天大的委屈也无法向人倾诉。难撑大局的钱太后终于没能保住丈夫为儿子选中的吴皇后。可怜的吴氏仅做了一个月零一天有名无实的皇后,才十五岁年纪就被废居冷宫了。 自此立宗室女王氏为皇后,改立万贞儿为贵妃。历朝历代得宠的妃子很多,但若论情况之离奇却谁也比不过大明王朝第八位皇帝朱见深的宠妃万贞儿。 一个比皇帝大十七岁的女人,从小抚育陪伴皇子长大成人,并做了皇帝的第一个女人,亦母亦姐的关系变成了男女夫妻关系,并且牢牢占领了皇帝的心,拥有他一生的宠幸挚爱,就此说来,除了朱见深有恋母情节外,万贵妃倒也是个有魅力的女人。 可是自有一帮朝臣看不懂皇上的操作,就说“舞弊”的牛玉却只是发配到南京的孝陵去种菜。迂腐的官员以为牛玉真是犯有欺君之罪,于是纷纷上疏说对牛玉的惩罚太轻。结果,朱见深将上疏的官员王徽、王渊、朱宽、李翱、李钧贬到边远的州去做专管刑狱的判官。自此,这帮朝臣才发觉“牛玉舞弊”的说法其实是不成立的。真正的原因是吴皇后得罪了皇帝宠爱的万氏。 万氏专横后,无人能挡,自然章子俊也只能退避,却不知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厚颜无耻之人正在等待机会,由于万贞儿得宠后,经常感叹家乡无人,显得很伤感,其实就是想培植势力,因为他还有个弟弟叫万通,也跟着发达,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怎么可能是家中无人呢? 万安,字循吉,眉州人,正统十三年进士。 时任礼部左侍郎,万贵妃的骄横,不但影响了成化一朝的内宫的生活,而且还间接地影响到外廷。一些士大夫,不顾颜面,乐意与万贵妃及其家人相结纳。 万安没有真才实干,身居高位,却万事推脱,热衷结交宦官。万贵妃宠冠后宫,万安献殷勤,自称子侄。万贵妃曾经对自己无门阀家族而羞愧,听到万安说,原来万家也是世俗大家,这份巴结着实让万贵妃十分高兴。得到了万贵妃的肯定,万贵妃的弟弟万通就与万安两家来往密切,势力愈加稳固。 礼部侍郎刑让、就是万安的上司,看不惯万安这种小人得志样,与万安交恶,万安趁机诬陷下狱除名。 章子俊洞查了这一切后,自然退避,小人当道,一个翰林小编修能怎么样,这些人随时随地可以把一位侍郎按在地上磨擦,自己又能如何? 正当章子俊给二宝成家时,不想当今皇上突然来旨意,派了一位内官传口信道:“让翰林编修章子俊即刻进宫。” 这可是章子俊来到明朝后,第二次皇上给自己下旨面圣,而这一次凶吉不明,从来的内官口中也打探不出到底是为何事。不得不换上朝服,由二哥徐经年驾车而去。 第七十一章 大明第二家 自从“大明第一家”易主后,万通万万想不到不管怎么做,此蛋糕失败率很高,最大原因发不起来,烘烤出来不是扁塌就是味怪,偶尔会有成功的,却不知问题出自哪里。 朱见深在小时候,偶然间吃过这种“蛋糕”所以自有一番情节,自从某日宫中又尝到这种美食后,曾询问过,内官说是在正阳门外有商铺售卖,从此蛋糕在宫中流行起来,软绵中微甜,带着一点点奶香味很是爽口,想不到连万贵妃也喜欢,欲罢不能。 现在“蛋糕”断货了,这日朱见深就问了,为什么没有“蛋糕”? 内官就说道:“回禀陛下,原本做此吃食的商家叫章二宝,是翰林编修章子俊的家人,突然间不知为何此店易主,可是新店主无能怎么也做不出“蛋糕”,实是可惜了,要是皇上想吃,何不差人去章编修家一问便知,今后就让章编修差家人做便是。” 朱见深沉思了很久,想起曾在几年前,得到过这位编修一幅字,不知放在什么地方了,就让人在东宫中翻找,不一会就翻了出来,就是此幅了“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字迹娟秀,下有题跋。不错就是他。 一时兴起的朱见深道:“传朕口谕,让编修章子俊进宫面圣。” 章子俊惴惴不安地进宫,当看到朱见深后就笑了,这么一个小屁孩,现在装出一付老成的样子,说穿了,说话的声音还在变声期,为什么帝王的寿命都不长,过早地行男女之事有关。 章子俊笑是因为,看到了几年前的那首诗,行了礼后,朱见深也不磨叽说道:“朕和贵妃都喜欢吃那种“蛋糕”,商铺开的好好的为何要卖掉啊?” 章子俊心里有气啊,是啊,摆着每月几百两银不赚,全家指望着每月的进项,难道你真不知是你的那个贵妃做的手脚吗?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嘴上不能这样说。 “这个,这个蛋糕,想不到开商铺太辛苦,也赚不上几两银,就便宜转给了锦衣卫指挥使万通,哦,对了,万大人就是万贵妃之弟,往后皇上跟贵妃娘娘喜欢吃就很方便了。” 这样的回答,朱见深就接不下话头了,明知这里面肯定有过程,只能笑笑道:“如此甚好。” 转身一想,又问道:“听内官说,新店主不能做出蛋糕是为何?” 章子俊立马装出震惊状道:“有这事?不可能,决不可能,当初下臣把做点心的大师傅、几位伙计全留给了万大人,还有把铺内的所有一应设施也留下了,这些可是花了为臣之妻的嫁妆三百多两银子置办起来的,怎么就会做不出来呢?” 朱见深一听,有点疑惑了,难道是万通小气不给宫里送蛋糕?怕朕白吃不给钱?岂有此理,这个小舅子不上道,这事得好好问问清楚。 随即又问了章子俊许多家常,最后完事,自有内官领着出来。章子俊一边走一边想,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嘴巴馋而已。 当晚朱见深就此事问了万贵妃,其实霸占别人商铺也不是万贵妃的主意,而是万通自己为之,因看到皇上和万贵妃特别喜爱吃,想讨好当今,才发现原来此“蛋糕”不是宫中御点,而是宫外糕点铺中的一款糕点,从中看到了此“蛋糕”的前景,就跟小弟万达意欲霸占,从中还能赚钱发笔小财,想不到事情很顺利,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二十银,就盘下了糕点铺。 万贵妃正懊恼着为何好几天没有“蛋糕”,又不能舔着脸强要,还当是御厨做点心在换花样,再等几天又会上“蛋糕”,今日皇上突然问起,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弟弟万通,把别人家的糕点铺盘了下来,也没当回事,朱见深也是没当回事,想着等万通把蛋糕做成了,自己也能饱口福。 当一个人特别想要吃一样食物时,有些人不惜跋山涉水,赶行千里也要去吃一口,更别说是帝王家了,想要吃什么,自有人为其准备好。 可是十几天过去了,再也没有“蛋糕”的身影后,万贵妃首先坐不住了,跟内官点名要吃“蛋糕”,内官也急了跑到“大明第一家”定购,可人家压根就做不出来,没有,奈何!只能回去复命。 再说,自从章子俊面圣回家后,就嬉笑着跟二宝说道,想不想再开一间蛋糕铺啊,章二宝当然愿意啊,此时不比往日,以跟画屏成婚,再开店铺就是夫妻档了,在家闲着怪难受,就又找了一间商铺,跟原先的排子街隔了一条街,开在五斗茶那边,店铺门面上同样写着招牌“大明第二家”,这一次没有请别的糕点师傅,只是雇佣了二个伙计,同样是一间门面,后面院房,专门做蛋糕,别的糕点不做。 三文钱一小块的蛋糕,在此时明朝糕点里面属于不上不下的消费水平,花三文钱,可以解馋,想要吃的过瘾,起码的买五块蛋糕以上,想要吃饱那就的来一个整块三十文钱,三十文钱可以换二斤肉,或是三十个肉包子,二十个鸡蛋,所以平常百姓买的少,顾客全是大户人家,京城里就是大户人家多,花几十文分着吃,蛋糕这东西闻着特别香,有一股子奶香味,最讨老人喜爱,没牙入口即化。 这一次的开张,慕名前来定购的有许多酒楼,青楼,把二宝笑的见牙不见眼。 章子俊还特意把烤炉砌在商铺中,把配料、牛乳牛奶、鸡蛋、面粉、糖霜、烘烤全部公开化,关键的一步拌料画屏在隔着一张帘子后面操作,如果拌料不讲究手法,打发的蛋白就会消泡,看上去只是胡乱搅拌,其实这里面是有巧门的。蛋白的打发也是关键,打发到什么程度为好,打发过了头一样发不起泡,没到位,烘烤出来就是塌扁的,最后的烘烤也是关键,用的是炭火,温度不能太高,这些可以说全是经验积累。 最关键的是,商铺中的水井,京城外城大部分水井多苦涩,是因为地层中含有矿物所致,这些水井驴马不能饮,只能用作洗刷。而商铺中内院的水井就是这样的,用来做蛋糕不可行。 最说万通,自从盘了“大明第一家”糕点铺后,蛋糕做一板失败一板,最后就是赔钱,要知道蛋糕里面添加的东西全是市面上金贵的食料,糖霜、鸡蛋、牛乳等,产出跟投入不成正比,那要这间糕点铺做什么?正当犯愁时,听说隔街又开出一个蛋糕铺子,连忙前去查看,卧槽,大明第二家,虽然店铺比较简单,可做出来的蛋糕表皮金黄,蓬松柔软,香气十足,再一看所有操作工序,用的食料全部在店内可见,这其中是什么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后又让店内师傅查看后,回去依样照葫芦去做,结果做出来还是塌扁的“蛋糕”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而且味道也不好。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算了,可万达不愿意说道:“要不把他们店内的二个伙计找来,使银钱问出此糕点的做法秘方即可。” 万通一想对啊,问题肯定出在人员上,肯定还有秘方之类,看那二个伙计,一个烘烤、一个添加作料,找个时间先用软的引诱,不行的就用硬的,不信做不出来。 章子俊的运气来了,被吏部授予侍读学士,兼左春坊学士,这明显是李贤提拔的人,此时李贤为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侍读学士为从五品官职,左春坊学士为正五品,不过是个虚职,掌管东宫、太子、皇后事宜。目前朱见深还没有子嗣,所以就是个虚职。 侍读学士有机会进宫跟皇上一起参加经筵讲授 ,经筵是古代一种非常重要的帝王教育形式,不仅能帮助皇帝研读经史子集、学习治国平天下之术,而且还是皇帝与群臣增进交流的重要渠道,同时还是朝廷向天下展示尊师重道礼仪的重要手段。因此,自宋朝确立经筵制度以后,这一制度就被各朝延续了下来。而明朝作为君主高度集权的一个朝代,在继承经筵制度时,又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永乐至宣德时期依然没有设立经筵制度,但是根据《资治通鉴》记载,皇帝“每视朝毕,无日不御文华殿或便殿,召大臣或儒臣讲读”,这在实质上与经筵已经非常接近,只不过时间、地点、讲读的内容没有制度化而已。 总体来讲,明朝的经筵制度继承自前朝,在本质上并未进行太大的变化,但也根据自身特点,在参加人员、组织礼仪等方面进行了适当的改进,使其更适应明朝特殊的历史背景。英宗之前,经筵没有形成定制,一般而言,四书五经是基本教材,《大学衍义》《贞观政要》《帝鉴图说》《通鉴纲目》等书也经常被当做进讲内容,古人的一些治国经验、经验教训也会涉及,除此之外皇帝也会根据实际情况有意安排一些内容。而具体每次经筵的内容的选定,一般先由内阁点题,讲官再据此拟写讲章,写完后送回内阁审定。 第七十二章 引起争议 开讲前,先确定知经筵事、同知经筵事、经筵讲官、侍经筵官等具体人员,而后礼部择吉日在文华殿设御座、御案,讲案,三者位置关系十分固定,一般御案在御座东部偏南,讲案在御案南偏东。 开讲之日,司礼监太监将书籍、讲章提前摆放好,这个摆放也极为讲究,一般而言四书在东、经史在西,讲章按例誊写两份,御案,讲案各放一份。皇帝落座以后,知经筵事要带领所有人行“五拜三叩头”之礼,然后“以次上殿,东西序立”。等到所有人都落座后,服侍人员再将御案抬到御座前,将讲案抬到御案正前方。紧接着,鸿胪寺官员大喊一声“进讲”,经筵正式开始。 参加经筵的人员,除了要“听课”的皇上之外,参加经筵大体还有七类人。 分别是:知经筵事,总领经筵一切事务,基本由内阁首辅来担任。 同知经筵事,协助知经筵事处理相关事务,一般2-3人,多由内阁大学生或各部尚书、侍郎担任。 经筵讲官,负责向皇帝讲解经史子集,一般由兼任翰林院编撰以上职衔的各部高级官员、国子监祭酒担任。 侍经筵官,皇帝特许参加经筵的官员,不负责任经筵之事,只是旁听。 展书官,负责为皇帝展掩书籍,一般由翰林院编修担任。 书写讲章官,负责誊写经筵讲章,一般由编修或中书舍人担任。经筵执事官,这是一个统筹,具体包括四类人,分别是鸿胪寺堂上官1人,负责鸣赞;锦衣卫堂上官1人,负责警卫;侍仪御史2人,负责礼仪;给事中2人,负责监督官员礼仪。 展书官随即出来为皇帝展开四书,讲书官出列并在鸿胪寺官员“鸣赞”中向皇帝行跪拜礼,礼仪结束后开始讲授提前准备好的讲章。一个内容讲授完毕,展书官会过来帮皇帝把书收起来,然后再展开另外一份书及讲章,换个讲官继续讲,直到讲解结束。 这种很正式的经筵很是麻烦,除了经筵制度之外,明朝还有另外两种进讲形式,分别是“日讲”和“午讲”,前者属于省去各种繁琐礼仪的经筵制度,也有“小经筵”之说,后者属于皇帝有精力时组织的“加灶”活动,这两种进讲都比较注重实效,从某种意义上对皇帝的帮助更大。 章子俊内心在大骂,好不容易把四书五经这些全扔了,想不到一个经筵又要重拾起来吗?可作为翰林侍读学士,就是经筵讲官,负责向皇帝讲解经史子集等内容,担任经筵讲官共有三人,一个是国子监祭酒李秉彝,另一位是同行林侍读,作为新进经筵侍读学士,摆明了接下去轮到章子俊讲读了,内容是内阁规定的,还要写出当日筵讲的讲章,这不是要命么,看来想混日子是混不下去了,“作为新朝新帝,怎样治国呢?”这就是内阁出的筵讲题,也是目前边关、民乱四起需要急迫解决的。 这样题,大可以讲皇恩浩荡之类的大义入手,还有为了自身的清誉,把皇上推出来说事,要近贤臣,远小人,勤于圣人之学,听从规劝,戒除声色等嗜好,断绝玩好,勉励近臣,振作士风,团结民心。可这些全是空话,也不是一个小小侍读能说的话,章子俊没法了,先去内阁探口风,现在朝堂上争议最多,大明面临那方面的困难最多入手,只有这样,才能切入时弊,讲起来也能显出自己在关心国家大事,而不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尸位素餐。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首先是去李贤的朝房,这一了解让章子俊惊掉下巴,原来此时的大明正在苟延残喘,四面烽火,内有荆襄流民起义,山东有减孔子子孙田租事,四川山都掌少数民族起义,大藤峡瑶壮族人民起义,赵铎起义。外有河套鞑靼犯边,甘肃、陕西边关防务。还有四川盐井卫地震,这些全是朝廷需要解决的,再有各地上书折子如:娄芳上言民生事宜。兵部尚书王复整饬延绥边备,左都御史李秉整饬大同边备。 对于这种政见之事,当今小皇帝肯定是不管的,这些全由内阁在处理,章子俊大致摸一下脉,赶紧缩手,关我屁事,按照历史走向,大明此时还死不了。 到了筵讲之日,安着次序“五拜三叩头”后,文华殿中足足有百人之多,章子俊看着走围全是大佬级别的人物,礼部尚书、吏部、兵部、这些全是大学士级别,想不到我一个穿越过来的人,要讲历史了,这不是硬逼我算命吗?咱就先从鞑靼开始,这可是目前朝廷最头痛的事。“鞑靼人口不过相当于中国之一大郡而已,但却连年扰边,往往得利而去,其原因在于我之兵威未振也。河套地区原非鞑靼巢穴,虽屡骚扰亦不为大害,而今其毛里孩部大举入内,人马俱处其中,而且出没莫测。虽出兵剿之,但我方兵集而彼已退去,兵散未久而彼又复来,如此不但劳师费财,边民亦不得安宁。” 这一讲,首先内阁大佬全集神了,殿中百人鸦雀无声,而章子俊一付风轻云谈状,就差手里一把羽毛轻扇,这种话题,每个人都喜欢听,而不是那种学术上的圣人之言。 连小屁孩朱见深也感兴趣了,说道:“章爱卿有什么办法对付?” 章子俊对朱见深回礼道:“今欲安边,必须大举而后可也。乞令兵部会官商议,预积粮草于陕西塞下,令陕西延绥宁夏甘凉大同宣府等处守臣选练骑兵,整理军械什物,制造战车拒马,有明春或今秋进兵搜剿,务求一举成功。关键在于,在于兵马不在多,而是精。军械神炮百、神枪千为主力也。建议工部研制新火枪。” 兵部尚书王复及会昌候孙继宗插话道:“火器为主不可,鞑靼彪悍异常,用火器难以为之,” 章子俊不紧不慢道:“王大人、会昌候说的很对,以往我朝火器射之不及百步,可要是有火枪能打出比现在远一倍的距离又将会如何?” 会昌候孙继宗道:“这位章小子,很难能做出这等火器出来。” 章子俊回道:“很难吗?在小臣看来,目前的火枪还有改进的空间,要是装备了此等火器,鞑靼骑兵就是活靶子。” 兵部尚书王复不语,会昌候像在看傻瓜一样看着章子俊。 可章子俊只当没看见,接着说道:“改进兵备装备也是无往不胜之关键,比如马车,可以用四轮,这样同样的马车就能拉更多的货物。” 说到这里,自有工部官员说道:“章侍读,如按你所言,这四轮车怎么转弯,行驶道上必定翻车矣。” 章子俊一望回道:“这位大人说的对,车身加长了难于转弯,必定侧翻,是因为前后轮不能转向,如果工部能造出前后轮能转向的车,不管车身多长,车轮再多也不会翻车。这位大人,等会儿下官可以单独聊聊这方面的技术问题。” 这样有趣的对话,引起了朱见深的兴趣,感觉特别新鲜,以往全是圣人之言,可是明显章子俊的筵讲歪楼了。 许多大臣正在交头接耳,也有许多大臣在深思之,更多的人在看热闹,还有些许大臣偷偷地在嗤笑。 而章子俊似乎正说到了骚痒处,又说了一番惊人之语道:“为何要出兵收回我朝的河套地区?大家以为是为了祖宗的疆土不能丢,其实不然,河套地区是一个宝藏,也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谁拥有了它,国将不灭,大明永固。” 什么?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有宝藏,什么宝藏?殿中窃窃私语声起,有银矿、金矿吗?没听说过啊。 章子俊无奈,只能静等,等大家能静下来自己接着说。 过了许久,朱见深开口说道:“章爱卿,如你所言,朕深知,可朝廷兵将疲于奔命,鞑靼来去如风,凶狠异常,该如何应对。” 章子俊回礼道:“陛下,开科技,改兵制。” 朱见深又道:“科技是什么?兵制怎么改?” 章子俊回道:“今京师军士不下三十余万,或占役于私家,或借工于公府,各有所用,能操练的都是一些老弱之兵,而且马匹瘦弱,兵器不利,以之御敌,安能不败?” 这话一出口,监察御史魏瀚等上言说道:“陛下,正如章侍读所言极是。” 章子俊一笑心想,小样,不就是正好看到你给内阁的奏章,说的不痛不痒,如今我就挑重点说了而已。 章子俊张口就道:“陛下,京城何用三十万军,只要新式火枪火炮研制出来,一万兵员足矣。” 兵部尚书王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大喊一声道:“小儿,不许胡语。” 章子俊也不恼,对着王复行一礼道:“下官真的不是胡语。” 王复一瞪眼道:“就是胡语。” 章子俊又是回礼说道:“真不是胡语” 王复一跺脚道:“你胡语。” 就这样两个人很滑稽地你一句,我一句。 此筵讲本是李贤主持,章子俊的收复河套也是经李贤同意的,因为李贤的想法也想要上疏奏请征讨河套鞑靼,才让章子俊在筵讲时先透个风,现在的话题显然歪楼了,歪的很厉害。 第七十三章 语不惊人誓不休 此时李贤道:“大家稍安勿躁,且听章侍读继续筵讲。” 众人一听也是,这不是朝堂,没必要争辨,也就慢慢静了下来。 可章子俊问道:“下官刚才说道哪儿了。” 这句话问的众人哭笑不得,自有人提醒道:“河套有大宝藏。”四轮马车能转弯,能做出比现有火枪射程远一倍的火枪,京城只要一万兵。嘿嘿嘿! 明显这些人是在取笑着,可章子俊全当补药吃了。对对,就按这位大人先说河套地区的宝藏,不过下官以下所言时,望各位大人不要中途打断,如果不解者,或是下官说的有错处,等筵讲结束后,下官定当登门请教。 这开场白说的让人好生恼怒,作为侍读学士怎么能说错话,这不够格啊,明面上说的好听,实质是只能听他一个人说,还不让大家问、这是何道理。 ”前面以说了河套地区的重要性,这河套地区最大的宝藏是一个产粮区,因为有黄河水灌溉,粮食产粮不少于江南之地,特别是小麦、水稻、谷、大豆、高粱、玉米、甜菜等农作物能很好地生长。除了粮食还有许多矿产,特别是煤,也就是石炭产量丰富,有了煤就能炼铁,不巧,在河套地区就有一个很大的铁矿,可是现在,不要说河套地区了,连山西也成了鞑靼人的牧场,一个国家的强大,除了产粮外,就是钢铁,有了钢铁就有了脊梁骨一样,可以制造更多的刀枪外,还能建造铁甲战船,造起高楼,架起桥梁,打造更加强大的枪炮,建设铁路,无不需要钢铁做为支撑。哦对了,请问工部目前我朝一年能产多少铁啊?” 工部官员说道:“年产一十四万斤。” 章子俊一听笑了,一年才产出七十吨左右的铁,难怪老百姓买铁锅也买不起,有些农具全是木头制成。 章子俊立马说道:“要是能年产一千四百万斤或是一万万斤,十万万斤,百万万斤会是如何呢?” 大家又在私语了,这小子是疯子,他当成炼铁很容易,说说就成,明显是书呆子。 章子俊心想几百年后,一个乡镇小企业的小高炉,一炉就是三百吨,这就没法说了。 章子俊可不管那些人在质疑,接着道:“河套绝不能丢,黄河九曲,唯富一套,说的就是河套地区。 不为别的也是我朝蓄马的牧场,失去了我朝将无战马可用,地下的铁矿,煤矿就是国家目前最需要的宝藏。应付的办法不是去占领,而是去开发,开发一地,建设一地,修炼铁工场,种植粮食,筑城池,修驶道。” 章子俊说到这里,也就不说了,想说也说不去了,而听者,也不想提问了,因为里面有太多的词汇无法理解。 书记官可是把章子俊的话全部记录在案的,有人理解不了,以后可以慢慢解释,最重要就是落实李贤要出兵收复河套地区的主张,章子俊已经把任务完成了。 李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会昌候孙继宗若有所思,只听李贤道:“今日筵讲就此为止。”又跟阁臣陈文、彭时几位大佬私语,最后商定午时“小经筵”,由皇上、兵部尚书王直、工部尚书赵荣、内阁参加,章子俊继续筵讲相关细节。 章子俊在筵讲中许多的词汇,许多的见解需要整理,一时信息量太大,可对总体方针无法反驳,你要说河套地区不重要吗?你要说开采铁矿增加铁产量不重要吗?你要说产粮不重要吗?你要说改制火器不重要吗? 章子俊来到明朝十二年了,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因为靠山李贤时日不多,接下去应该是李泰、万安掌权,往后的一切安危就得靠自己了。 在这样的私营企业里当官,风险太大,一不小心抄家灭族。 对于少年皇帝朱见深来说,上午的筵讲是最感兴趣的话题,少年人内心中就有那股子跃马冲锋,横扫一切的梦想,收复河套也是朱见深在位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无它,实现英宗不能实现的事,雪耻土木堡之耻,提振自己的皇权。 工部尚书赵荣汇同兵仗局衙门主事,早早就等待下午的“小经筵”,因为对工部来说,将意味着朝廷要给兵仗局拨款了。 李贤正在内阁汇同兵部尚书王复及会昌候孙继宗集议,如按章子俊所议此计固然良策,但须主将得人,镇守大同总兵官彰武伯杨信熟知地利,宜召还回京面议,让修武伯沈煜代其职。 午后,文华殿“小经筵”开始,人员一下子少了许多,全场的全是跟收复河套有牵连的部门,气氛相对轻松,李贤主持开始,还是由章子俊主讲,在此前,章子俊在工部朝堂关于目前的大明兵器询问了解了一个大致,在等待下午的“小经筵”时,又跟兵仗局的主事了解火器的情况,问题很大,所以开讲时直接拿出了早就用毛笔画好的几幅草图,这是目前敌我双方对仗时的排兵补阵图,让大家传阅。 作为督五军营戎务,兼掌后军都督事,兼督十二团营,主持经筵事的会昌候孙继宗看后,然也,不知道章子俊接下去想做什么。 章子俊要说明的意思是,大家请看,我大明军对仗鞑靼骑兵往往是排场大,收效微,而河套地区鞑靼骑兵或东或西来去自如,要想扭转必先固边镇,用小股精锐主动出击,而目前一味防守不足取,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出击,贼据河套侵扰边夷英宗欲征而不果,使吉囊居为巢穴。套贼不除,中国之祸不可量也。 固边镇怎么个固法,就要说到有一种防卫利器,能随意移动轻便的大炮,目前我朝的“守城炮”太笨重,移动困难,那么就要研制一款小巧轻便的火炮出来,接下去改良火枪,增加射程。 只见章子俊又拿出几张图纸给兵仗局主事看。 当章子俊了解此时明朝还没有后世的弗朗机炮时,心中就有想法了,弗朗机炮进入明朝还要等到正德年间,广东水师跟荷兰人打了一仗缴获了二十门后才大规模仿制。 此时就先拿出来用,对于当前来说,制作并不困难,没有技术难点,还能有改进的空间。此炮小巧轻便,一匹马能驮二门,分为主炮和子炮,另外把现有的大炮改良,轻量化,按上双轮,能用马匹拖运,这样机动性增强,在野外可随时展开,发动进攻,从而削弱鞑靼骑兵的机动性。 章子俊脑子里面早就有了一套改良火器的制作方案,在穿越前村头维修农具的小工坊,如果做一把火枪,也比当前手工打造的好百倍。问题的关键在于切削上,没有机床的加入,做什么全是榔头敲,敲出来的火枪要么炸膛,要么漏气。 对于章子俊的这些想法,首先大家不太认同,在没有看到实物前,想要用一张纸说服古人是很难的,特别是有着带兵经验的孙继宗, 能随意移动轻便的大炮根本不可能,白日做梦,想要大炮射程远,势必增加炮重,就说目前的守城炮长三尺有余,重二千多斤,装药一斤多,能打出二里地,几十人才能移动, 而章子俊说,能打出二里的炮,重量不会超过五百斤,这还是用现有的炼铁,而不是用钢推算的。如果能利用几百年后的高炉炼铁技术,加上转炉炼钢,那么能打二里的炮只是单兵武器,一个人就能扛着跑。 兵部尚书王复道:“难道章大人会造炮?” 章子俊回道:“然也!还能造火枪,还能把目前的火药威力提升,不过下官不想造,那是工部的事宜,怎能让翰林插手。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会昌候孙继宗急急道:“这有何难,章大人如能营造出大炮,边患不就平定了吗?” 章子俊道:“首先不是想造就能造,先要有炼钢铁的工坊,没有好的钢铁造不出好炮。” 内阁跟陛下一阵商讨后,由内阁彭时宣布陛下旨意,加任章子俊为工部左侍郎,分管兵仗局,主持一切营造事宜,先营造弗朗机小炮三门,钦此! 章子俊这才罢休,妥妥地三品大员啊,没好处谁愿意干啊。 首先是选址,要解决动力问题,对于动力,章子俊早就想好了利用伟大的发明,水堆驱动,就在东郊出朝阳门七里地,此处一条小河边,此小河直通大运河,水流喘急,是一个制作工坊的好地方,可是这里的地属于定国公徐永宁家族所有,章子俊可不管这些,上书就要这块地,内阁和皇上看着办,想要大炮,就得照办,要不就不管了,工部左侍郎不当就不当吧,可把内阁气坏了。 章子俊动用了家中的电脑,画出了高炉及转炉的简图,标上文字及尺寸,按目前工部能做到的规模,只能造迷你型,炼铁高炉一次性投料先营造一个容积五十立方米,炼钢转炉就是熔炉,不过又不同于现在明代的炼铁熔炉,随即又画出需要建造的厂房,因为高炉外壳本是铁壳包裹,可是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先用耐火砖做高炉内芯,把鼓风通道直接垂直修在内芯外壁上,修建一个夯土外壳,把高炉内芯和鼓风通道一起包在里面,外面再砌上砖隔热保温,把上面的排烟口通道间直接连通边上的转炉,这样高炉内芯的形状就像一只大花瓶,肚大下面收小脖子长,正好排烟,底下分别是出铁水口及炉渣口。一小半在地下,一大半在地上,这样也便易投料,可以直接把石灰石,铁矿石,焦炭倒进去,这也是采用了烧瓷的窑的办法为了能将温度升起来,足够能融化铁石。而流出的铁水有流入边上的转炉中继续炼成钢,对于这样的做法,章子俊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失败也不会太大,起码能出生铁。 工部汇集了目前大明对炼铁的能工巧匠,不过目前采用的炼铁全是用熔炉,而章子俊做了改进,大明第一款高炉诞生。 第七十四章 子俊不干了 章子俊本想为大明做点实事,把一些制造基础提升一个档次,随着规模的扩大,水堆动力的建成,先有后军都督府调集三千营兵驻防,后又有内官进驻,再有兵部观政人员数百,加上工部的官员,弄的工坊中,吃闲饭,到处闲溜达,指手画脚的人越来越多,超过了具体干活的人数,而这些人一个个还不能说,全把自己当成了老大,背后不是皇上就是内阁或是那个勋戚。 章子俊上书要求内阁收回这些闲散人员,内阁不理,章子俊又上书皇上,皇上也不理,最后章子俊忍无可忍上书通政司,正大光明走程序,上了朝堂奏事。 “启奏皇上,炼铁厂没法建了,原因是因为沉官闲职太多了,有些官员,为了自己午休,规定铁厂不得在中午开工,有些官员没事瞎指挥,弄的营作人员不知听谁的好,所以为了减少朝廷损失,下官请辞,回翰林院修书。” 开玩笑,营造银两花了万两,铁没出一斤,这就请辞了,朝堂上人,全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作声不得。 如果换成别人,决不会像章子俊这样直接朝堂请辞的,都会采用偷偷调离或是拖时间混日子,手中的这个权力能多拿捏一会是一会,章子俊不自觉啊,营造一个炼铁厂,还是皇上跟内阁亲自拟定的,手中的权力相当大,油水也相当丰富,可章子俊没这个觉悟啊,根本就没往这边去想,因为章子俊对官位看得比较轻,而朝堂上的人,拼命往上爬,大家看着章子俊平时笑嘻嘻地,都想要来横插一脚,宫里内务府的,内阁的,兵部的,工部的,连兵营都督府的也来了。 都御史吴陟道:“陛下,章大人有违皇恩,该治罪。” 章子俊转身回道:“唉呀,这位大人,你有本事你来,下官让贤。” 会昌候孙继宗又急了,出列道:“启禀皇上,章大人不能走,军营还得要大炮。” 兵科给事中章镒出列道:“陛下,章大人这是在要挟,借口辞官逃避,应该下狱。” 只听章子俊回道:“请问这位大人,下官有没有奸你老母?” 兵科给事中章镒一愣,立马变脸道:“岂有此理,朝堂之上口吐恶言,非人哉。” 章子俊又问道:“下官有没有夺你妻儿?” 给事中章镒哼地一声,章子俊接着说道:“即没有奸你老母,又没有夺你妻儿,你说说,下官跟你有什么仇怨?” 给事中章镒涨红着脸,还是哼地一声。 章子俊又说,“这位大人,你我既无怨仇为何要下官下狱?下官今日下狱,你有什么好处?对朝廷有什么好处?对大明又有什么好处?来,来来你说说,说出理由,说出道理下官自请下狱。” 给事中章镒回道:“你有负皇恩,目无君上,遇事推诿,现又出言轻辱,为振朝堂风纪,下官参你何错之有,哼。” 章子俊转身对坐上朱见深行礼道:“陛下,下官请辞有人要下官下狱,那现在下官不请辞了,要升官,是不是要被砍头?请辞要下狱,要求升官要砍头,敢问如何做才能不下狱也不砍头?” 只听见有人在窃窃偷笑,都御史吴陟尴尬地道:“章大人,不许胡闹,这是朝堂。” 章子俊立马来精神了道:“唉呀喂,这位大人还知道这是朝堂,下官还以为是在刑部大堂呢?原来朝堂奏事也能定罪的,下官无知,看来这个工部左侍郎真不适合,还是辞了吧。” 这朝堂水深啊,各有各的党派,其中又有复杂的人际关系穿杂在里面,难怪内阁成员到目前全在闭目养神,而朱见深也不好下断语。 目前,朝堂之上至少有万事不管的勋戚一派,光内阁李贤一派,陈文一派,彭时一派,手下全有众多官员跟随,加上新进的万贵妃一派,后宫分成好几派,此时又有南北官员之分,各种错中复杂的关系网,章子俊想,以后要是想在朝堂混,一定要有自己的关系网,要不然就像今天这样,请辞也不会让你太平,非得定个什么罪。 朝堂上现在是鸦雀无声,想听这位少年皇上怎么来应付这件事,而章子俊一点也不自觉,还站在下面喋喋不休道:“陛下,下官新上任为官,真想为皇上分忧啊,做出点为大明有实际的事出来,可惜能力不够啊,来自各方面的人都想要在铁厂插一脚,这才让下官想起了一句话,能做事的人到最后不是被贬就是被砍头啊,比如于少保,这么大的功劳,皇上应该为于谦大人平反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惊呆了,为于谦大人平反算是挑明了,本来是在私底下悄悄地试探,想不到章子俊今日在朝堂上挑明了。 历朝历代的新天子登基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和平反冤假错案,这样可以团结一切团结的力量,弥合社会裂痕,树立新皇帝英明伟大的形象。 这一点朱见深当然懂,当皇帝之后,也平反了不少冤假错案。比如老爸朱祁镇复辟后处理的一批的朱祁钰即代宗手下一批官员,该平反的平反,该安置的安置;可是在处理名臣于谦时候皇帝犯了难。 按说给于谦平反,还人家一个公道是最迫切也最有意义的事情。但满朝文武没有人敢提出来,生怕会惹皇帝不开心。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于谦是英宗的大臣,在打败瓦剌迎接英宗回国后,于谦不但没有主张让英宗复辟,而且还没有阻止代宗朱祁钰,以至于英宗回国被监禁起来,过了八年猪狗不如的囚徒生活。 其次,当年代宗朱祁钰代替英宗即位的时候,大家有言在先,那就是英宗的儿子依旧是太子,朱祁钰退休后英宗儿子接班。但后来朱祁钰毁约,废除了太子,当时于谦非但没有阻拦皇帝,还表示同意。而那个被废的太子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皇帝朱见深。 里面这么复杂的恩怨,大家要是要求给于谦平反,那就等于在打皇上的脸,自讨没趣。所以谁也不敢哪壶不开提哪壶,谈论给于谦平反了。 屁股决定了立场,大家吃的是朱见深的,穿的是朱见深的,领的是朱见深的薪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死人,把自己锦绣前程和身家性命搭进去给于谦陪葬。 其实大家都想错了,章子俊知道历史,这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于谦的事虽然百官没有提出来,但最后还是平反了。平反的操作者不是别人,正是朱见深本人。 在去年上疏为于谦鸣不平的监察御史赵敔所奏可见,此前陈循、俞士悦等已先后“遇蒙恩宥”,而这时的于谦非但没有得到一句公道话,反而是“于谦党”依旧在榜示天下。甚至就在成化朝为朱祁镇修实录的过程中,还有人意图抹黑于谦——“或谓少保于谦之死,当著其不轨”。 现在已过了一年,章子俊只是顺水推舟,朱见深心里明白,于谦功劳盖世是一方面,另外人家于谦真要是在景泰年间想对自己不利,还是非常容易实施的,能活到现在,未必不是受到了于谦的保护。就差一个勇气了,今日在朝堂之上,有人递给了一个台阶,登时朱见深来精神了,开口说道:“章爱卿说的正是,招回所有铁厂无关人员进驻,全部招回,往后人事不受吏部,由章爱卿委任才能驻铁厂,包括工部人员。 “朕在青宫稔闻谦冤,盖谦实有安社稷之功,而滥受无辜之惨,比之同时骈首就戮者,其冤尤甚。所司其悉如御史言亟行之。 命谕祭故少保兵部尚书于谦,复其子冕为府军前卫副千户,于谦的谥号由礼部商议报请内阁。” 第七十五章 眼界真的很重要 这让所有朝臣大跌眼睛,这位工部侍郎章子俊在朝堂上乱说一通,结果得到了皇上支持,顺便把于谦给平反了。 下朝后,众臣议论纷纷,有人说章子俊是皇党啊,今日朝堂之事,一唱一和何其默契,非也,下官看似不像,章侍郎还是李阁老一脉,这是内阁跟皇上演的双簧,借章侍郎的口说出来而已。 非也,这位章侍郎深不可测,表面上嬉笑怒骂,实则是先帝留下来的暗桩。 凡是在下朝时就议论的,全是官职卑微墙头草而已,真正有实力的全是默不作声。 随后皇上为于谦赐祭,诰文里说:“当国家多难的时候,保卫社稷使其没有危险,独自坚持公道,被权臣奸臣共同嫉妒。先帝在时已经知道他的冤,而朕实在怜惜他的忠诚… … 。” 章子俊的目的是要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能掌控的地方,现在目的达到了,事关于谦平反到时顺手而为之,可对于大明来说,于谦平反就是否定了从英中夺门后的许多错误,为文官伸冤正名,所以得到了南京一批老臣及被贬朝臣的拥护,就这一点,章子俊不知不觉等于是站在了江南文人一边,目前能在朝堂上发声的代言人。 炼铁厂没有了闲散人员,营造的进度也提高了不少,特别是在水碓的营造利用上,明朝工匠显然技高一筹,有了动力,就有了给炼钢高炉、转炉鼓风的可能,最重要的是,章子俊心目中的土车床也有了源源不断的动力,这是工业之母啊,虽然功能单一简单,全用木头做成,可是能成一个方向转起来就足够了,这样就能把弗朗机炮的子炮跟母炮之间的密闭性能大大提高,可别小看这一点,密闭性能提高,就能直接提高射程,杀伤力就会增强。 此时的明朝造炮基本采用泥坯翻砂法,就是用生铁浇筑成型,冷却后打磨。这样的工艺显然在关键部位的精度上不够,而生铁易碎,强度不够,里面还有许多杂质细孔,为了不易炸膛,往往把炮管做的很厚实,就这样直接增加了重量,体积随之增大。 章子俊虽然没有学过冶金方面的专业知识,作为穿越者来说,这种全是基本的常识,一个初中生的物理化知识就能成为技术大师,可放在此时却变成了高深莫测了,这就是眼界问题,比如章子俊很明白要提高铁的强度,就得把生铁变成熟铁,再把熟铁渗碳变成钢。再比如要想把温度上升,就要有足够的氧气,那种大工业,大工厂,大建设看的多了,就目前这样一个小小的作坊型炼铁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把重点放在怎样加工出精密的零件上去,这种单一功能木架子明朝版“机床”就应运而生了。 在这样一个认为“天圆地方”的年代,许多的地理常识,往往成为难于理解的异象,许多的日常卫生知识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每年的天灾人祸加上瘟疫成了巨大灾难,章子俊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一个月食在古代来说了不得了,说什么的都有,李贤就是此时儒家的代表人物,上书劝朱见深坚持“敬以修身,正以御下,刚以断事,明以察微”,以消弭天灾。 同年五月,天降大雨及冰雹,大风刮走瓦片,吹倒郊坛的树木。李贤说:“天威可畏,陛下应当凛然醒悟,不要亲近左右近幸之臣。要推崇信任老成之臣,共商国事。 借用这些天象让朱见深不要偏听偏信万贵妃。 一个人的眼界真的很重要,极度贫困的人是无法想像富裕之人是怎么生活的,对于古代人来说,无法想像五百年后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在章子俊看来,此时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整天就在觅食中一样,就像是动物世界里,这是作为生物本能的要求,还停留在物种的初级阶段,虽然自己爬上了当权阶层,解决了不挨饿的物质生活条件,为了寻找食物,鞑靼不断南侵,不就是本能吗? 成化二年,李贤正式奏请征讨河套鞑靼,镇守大同总兵官彰武伯杨信熟知地利,召还回京面议。遂召杨信回京,并以修武伯沈煜代其职。 六月十三日,宪宗敕杨信佩平虏将军印,充总兵官,统京营兵万人,马一万二千五百匹,神炮百、神枪千,大同骑步兵五千,宣府骑三千,宁夏骑兵二千,往延绥边境会镇守总兵等官剿寇。又敕都督同知赵胜充副总兵,都督佥事湛清充参将,都指挥同各秦杰守备柴沟堡、怀安,署都指挥佥事许宁充游击将军,令太监裴当监督军务,右少监廖亨监管神枪,另遣户部官一员措置粮草,御史一员禁约纪功。 章子俊知道,这样的征讨没什么大用,劳民伤财尔。可对于朱见深来说,征不征讨是其次,首先摆明态度,河套这样重要的地方,朕不是不想要回来,也征讨过了。 对于炼铁厂的守卫,章子俊上书要求朝廷允许自己能招募一百人兵丁,结果兵部直接从京都禁军三大营中划拨了三千人出来,章子俊找到兵部尚书王复道:“不需要这样多人,因为只是一个炼铁工坊守卫,那么多人不好管理。”可把王复气的直哆嗦,一口老痰没上来差点憋死。 王复道:“敬一啊,有的地方看你很聪明,可有些地方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李贤李阁老回家葬父未归,老夫就代他教教你吧,三千军兵不多,这三千兵你不用管,每月粮草饷银兵部按时发放,老夫为你精挑这三千人中,都是京城及边关将领勋戚子弟,如你能跟营官关系处好了,往后就能助一臂之力…… 。” 章子俊一听就更加不安了,这位老兄是为我好吗?怎么听着像是跟我过不去啊。 章子俊耐心地听完王复的“关爱”之词回道:“唉呀我的好尚书大人啊,此事万万不可,炼铁厂要的是做工的人,不需要那么多守卫的人,目前做工的才几百人,弄那么多禁军过来不成比例啊,皇上说了往后人事由章爱卿委任才能驻铁厂,这事就这样定了,明日下官就去军营选一百人出来,万望大人成全。” 王复气的脸色发白喝道:“章子俊,好言相劝不从,坦白跟你说吧,此事也不是本官定的,而是兵部会同京营提督选得,没得商量,哼,有本事去跟陛下说去。” 章子俊一想,京营提督不就是宦官汪直吗?这是朱见深开内臣掌禁旅之先河,其法益坏。这小皇帝凡事都不放心,总想着插一脚,炼铁厂里坐堂个宦官,那就什么事也别干了,不行,此事得跟那个小屁孩说清楚去。 次日早朝后,章子俊申议见皇上就留了下来,进入偏殿等候,不一会就见朱见深在一帮内官宫女的簇拥下来到偏殿,开口就道:“章爱卿不必见礼,有什么事就说吧。” 朱见深以为章子俊私下里来,是为炼铁厂要银子,可章子俊早就想好了,有多少银子就办多少事,跟工部尚书赵荣说了,银子不到位,大炮就造不出来,所以随便赵荣给不给,给多少,章子俊不会催,用章子俊的话说:“大人啊,下官深知朝廷的难处,拨给炼铁厂的银子拿不出来也没关系,无非是炼铁厂停工罢了,报废掉一台高炉大不了等有了银子后,重新在建一个就是。”一付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样子,这不玩笑嘛?建一坐高炉已经花掉了万两银,重新再建一座不得又要万两么?所以章子俊从不催促,反而工部千方百计要银给炼铁厂。现在赵荣好比上了贼船,想下来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朱见深看到章子俊第一个反应就是银子,前二天工部还来跟朕说,让户部划拨点银给工部,怎么今天换章子俊当说客来了? 章子俊还是行了跪拜礼,虽然很讨厌,这是必须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已为陛下不必派内官坐镇炼铁厂,也不必用三千禁军守卫一个只有三百多匠作的工坊,臣只要一百人守卫足矣。这一百人臣已有人选,还请皇上恩准。” 朱见深一皱眉道:“此事汪直来跟朕说过,也是朕同意的,可现在要想收回很为难,这样吧,就把兵减到一千人,由你去挑选。”事情也就这样了,既然皇上也为难,下面的话就接不下去了,由三千减到一千,皇上也是个让步,还能说什么好呢? 章子俊讪讪地道:“臣告退。”刚转身,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贵妃娘娘驾到,那么章子俊只能等贵妃娘娘先进门来,才可以出去了。 来者章子俊一看,就知道是万贵妃了,万贵妃也看到了章子俊,章子俊连忙行礼道:“臣参见贵妃娘娘,臣告退。” 不想朱见深开口道:“章爱卿等等,还有一事想问,现在朝臣们反对朕跟贞儿在一起,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第七十六章 万贵妃后宫弄权,章子俊被贬回家 章子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这事,这事… … 。” 朱见深又道:“章爱卿不必拘礼,朕想听真话。” 章子俊转头看看万贵妃,又对着朱见深行一礼道:“可惜陛下身在皇家,不是普通人家,大臣们的用心是为宗社大计,臣以为一些反对陛下跟贵妃娘娘在一起的人是庸人自扰,陛下跟贵妃娘娘是真爱啊,年龄不是爱的距离,反而是考验爱的真伪,两个相亲相爱的人在一起,何错之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说完再一次起身告退,开玩笑,这种事少发表评论,要是陷进去,那就是自找麻烦。 这样的回答,肯定了朝臣们的建议,又支持了他们俩人从爱情这方面的肯定,为了你们老朱家的后继,自己看着办吧。 想想自己家中还有师母、师妹要摆平呢,逃也似地退了出来。 对章子俊的回答,朱见深还是很满意的,万贵妃也满意,这就表明朝堂上还有一位臣子是知道朕的用心啊,难能可贵,在万贵妃看来,想不到这位年轻的侍郎能支持自己跟陛下,实属明白人啊。 所以都是面带微笑满意地看着章子俊不紧不慢地告辞。 自从朱见深废吴后,想立万氏为后。对于这一点钱太后想反对没用,就不做声,而生母周太后看万氏这么大年纪,长相也不怎样,坚决不同意。最后,尊照英宗遗言立了王氏为皇后。前有吴皇后前车之鉴,新立的王皇后忧惧啊,因而对万氏处处忍让。其结果落得名不副实。 万贵妃的骄横,不但影响了成化一朝的内宫的生活,而且还间接地影响到外廷。什么叫做一妃力压两后,在中国历史上,后宫得宠的妃子数不胜数,但没有一位像万贵妃一样传奇。她比朱见深足足大了19岁,却能得皇帝专宠,让皇帝的两位皇后一位被废,另一位成为傀儡。 其实朱见深一直有严重的口吃,惧怕与群臣说话,所以上朝时如果准奏,往往只说一个“是”字。然而,下朝后回到万妃住处,便感到自由自在,没有压力,口吃也没了。 万贵妃在后宫不仅处事心狠手辣,还把朝廷也弄得血雨腥风,有被皇帝临幸怀孕的妃子也都落得残死的下场。 万贵妃的处事,实际上可恨自有可悲之处,世人也只知万贵妃的心狠手辣、却不知道这个女人曾经历的辛酸,不到五岁就被选进宫的万贞儿就开始做起了丫环活儿,更何况明朝宫人采选最低也要良家女,如果没有入宫在自家即便没有大小姐命、至少也有父母在身边的安全感。 万贵妃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内心也是极为自卑、没有安全感的,尤其是在朱见深有承诺的情况下、另一边还有佳丽的争宠竞争,作为从小就缺少关爱又在尔虐我诈环境摸爬滚打的万贵妃,怕是也只有握紧自己的权势和地位才能有安全感吧? 万妃专宠后宫,却并不满足。她自知出身卑贱,才貌都不出众,年纪又与太后差不多,很难登上皇后的宝座。于是她便寄希望于早日诞下皇子,母凭子贵,日后能荣升太后。 由于朱见深的专宠,万贵妃的这个愿望很快就达成了。37岁的万贵妃产下了皇长子。朱见深大喜啊,立即加封她为皇贵妃。然而,这个皇子未满周岁便夭折了,更为不幸的是,万贵妃自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尽管朱见深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她,日夜耕耘不断,但她却极度心理失衡,自此容不得其他嫔妃怀胎。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朝中一些官员,不顾颜面,乐意与万贵妃及其家人相结纳。其中大学士万安。徬着万贵妃兴风作浪起来。 自从章子俊回转家中后,陈师母就提出嫁女之事,因为丧期已过,这位陈师母是数着日子的。 没法啊,章子俊太“优秀”,二十二岁就当了三品大员,而且主持一方,目前章子俊的官职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兼左春坊学士,工部左侍郎,这一切随着李贤逝世,万贵妃弄权朝中动荡起来,有人对章子俊下手了。 京营乱象已非一日,章子俊收到兵部函通知接收一千卫兵时,大吃一惊,跟前来报到的禁军一个千户官道:“马千户,这就是皇上给本官调拨的一千守军?” 看见只有稀稀拉拉一二百人样,而且全是老弱,这是守军吗,分明就是一群乞丐,要不是手中还拿着乱七八槽,制式不一的刀枪,谁人知道这些人是禁军,而且人数不对。 章子俊问道:“马千户,人员到齐了没有啊?” 马千户回道:“全在这里了,这是花名册。”说完拱手递上。 对于这种猫腻,章子俊原本是不信的,现在眼见为实,心中感叹,大明自太祖始,到永乐为止,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往后剩下的几百年,就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不管怎么样,看到了就说一下吧,章子俊上书清理京营军士,整饬十二团营,还别说,朱见深对京营还是很看重的,章子俊说一个千户兵不到三百,而且全是老弱,名册上却是满满当当一千二百余,缺兵严重,起先也不信。命六科给事中诏命太子少保户部尚书马昂、右副都御史林聪、左给事中潘礼、陈越清理京营军士,回报后才不得不信。 下旨道:“在京军士大都有名无实,视其名则案牍充盈,实则队伍空虚。开粮之际堵塞仓衢,受赏之日溢满禁涂,及至欲收集队伍赴边御敌,累至旬日不能集起数万。这都是因为总兵等官纵之归林,役之私用,其弊甚多,今特命太监怀恩会同尔等按籍查考,除已调往边疆者,将现在军士点清,以十五万之数来报。若仍蹈前非、抗拒不服的,可以处以重治。清理之后,仍用良法加以训练,以备调用”。 四月初六日,马昂、林聪等奏报:臣等共十四万三千九百零九人,俱系京卫外卫现在操练并放班之数。朱见深以其数多,令仍旧分十二营操练。 五月十五日,复奏从三营中选出次等官军十八万六千三百七十六人。 仍设十二营坐营官,以平江伯陈锐坐奋武营,都督同知赵胜耀武营,都督佥事王瑛练武营,右都督刘聚显武营,都督同知鲍政敢勇营,都督同知白玉果勇营,左都督和勇效勇营,都督同知马良鼓勇营,都督佥事武忠立威营,都督佥事湛清伸威营,都督同知张钦扬威营,都督剑事李昹振威营,仍令内官一员协理。 这一次的起因由章子俊挑起,自然得不到好处的人大有人在,原本有好处的现在没好处了,就怪罪到了章子俊头上。 有御史弹劾章子俊糜费官银,营造炼铁工坊后,到如今没见成效,要求贬之。得到了万通等勋戚的支持。 明朝的勋戚真不知该说什么好,炼铁工坊不是为了提高产铁量,而是为了营造武备之用,所产铁是为了研发新式武器,这一点可能只有会昌候孙继宗能明白,可大部分勋戚全是没脑子,只要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弃之,反过来就整你。 明明炼铁厂是为勋戚做事,有新式火器后,首先得益的不就是十二营吗?可是为了捞好处,主动让御史出面弹劾,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所以章子俊用后世的思维,想当然地认为根本就行不通,弹劾就弹劾,最多免职,可在明朝不是这样操作的,随着靠山李贤的离世,靠山没了,章子俊的官运也就到头了,随即被罢免,被贬回家。也就是说现在章子俊只是一个虚职左春坊学士。 从这一系列的操作来看,背后不光是勋戚,还有原来李贤的政党对头,万通等人的排斥异己,自己在朝堂上的可怜势力根本阻碍不了。 万幸的是,没有牵涉家人,这也让章子俊惊出一身冷汗。 第七十七章 观念不同,理念就不同(上) 一个穿越者要在明朝成化年间生存是没有问题,只要能吃得起苦,不讲究生活方式,就不会死。主要在于观念的不同,带来生存的迷茫,要想生活的轻松愉悦,无羁无束其实是不可能的,章子俊为了人生“自由”,能拥有“特权”,不得不参加“高考”,进入官场后,在理念上跟周边人显的格格不入,日久很难能融入进这个社会,其一,要么去改变规则。其二,要么被改变。其实不管怎么选择,都不可能。 为了生存就需要“特权”,必须“高考”成为士,“高考”的目的就是为官,为官后各种特权有了,可是来自各方面的倾轧无不让人提心吊胆,主要来自皇权,朱见深并不算是昏君,只是他从小备受打击和冷落,性格有些懦弱,而且能力也确实不强。 朱见深最大的好处就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管不了那么多事,也懒得管,想折腾就折腾吧,反正也反不了天,只要满足自己两个爱好,修道炼丹和宠爱万贵妃,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在这样一个“私企”里干活,说不定某日被牵连到某一件事情上去,连带着家人不保。 章子俊一路走来,听到的,看到的,亲身经历的,无不是因为权臣当道,而皇帝不作为引起了许多冤假错案。 反正大明接下去是一个木匠皇帝,紧跟着一个玩乐皇帝,再下一任就是炼丹皇帝,一代不如一代。 这年京城里也出现了更为离奇的事情,人们称之为“妖狐夜出”。 确有其事,并非杜撰,在《明史》中有记载。 有个叫赵灵安的商人,在出城经商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戴面纱的美女,顿时心旌摇荡、魂不附体。赵灵安便把这个女人带进自家府里。结果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第二天宅子里的所有的活物全部死个精光,包括府里的人、狗、鱼,都没有一个活的。更可怕的是所有死去的人和动物周身都没有伤痕。关键那个美女却没了踪影,所以京城里就开始流传是狐妖做怪。 关键这个事情发生了之后,就频繁上演这一幕,只要夜晚有人见到带面纱的女人,必定有整户人家死去。 宫里宫外同时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宫里一到晚上就出现黑眚怪,搞得人心惶惶的。黑眚是五行中水气所化,因五行中水为黑色,故称“黑眚”,此怪尝(曾经经常)掠人幼儿为食。 当时有个“妖道”李子龙,善使巫术,在民间很有名气,颇有市场。 朱见深信道,也会让道士炼丹而食,对于李子龙的“本事”深信不疑,就这样李子龙经常出没于皇宫内外,此人势力渐长。 有一天突发奇想,想进紫禁城看看。皇宫不比寻常巷陌,虽然李子龙曾多次到皇宫观察,但他不可能像皇宫里的人一样肆意走动。李子龙知道朱见深独宠万贵妃,所以他将永宁宫的位置,以及朱见深常去的几个地方牢牢记在了心里。 于是他用巫术勾结太监鲍石、郑忠敬等私自进入大内,到处去转了一圈。究竟什么目的,没人知道。 这天下午,李子龙打扮成一个太监模样混进了永宁宫,可是朱见深今日偏偏不在万贵妃这里。李子龙思来想去,认为不能一直待在万贵妃的宫殿,于是他躲在永宁宫外的大树下,等朱见深到来之后,伺机下手。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朱见深前来,良久之后他竟然靠着大树睡着了。正做着美梦,忽见一个老太监大声喝道:“哪里的小王八羔子在这里偷懒,找打!”老太监说罢,伸起巴掌打在了李子龙的脸上。 李子龙被打得生疼,虽然他怒不可遏,却也不敢声张,捂着脸撒腿就跑。那老太监一边骂还一边追,李子龙便飞快地乱跑乱蹿,好大一会儿才甩开了老太监。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也不知道眼前是什么宫殿,只觉得这个宫殿有些老旧,想必是没人居住,于是就蹑手蹑脚地进去躲避。 李子龙走进宫殿,不知不觉摸进了内院,忽然,他听得一间屋子里传出两三个女子的嬉笑之声。李子龙慢慢地靠近,透过门缝往里一看,不禁让他大感意外,原来是三个女子在浴盆里沐浴。 看到这样旖旎的画面,李子龙哪还舍得离开,他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眼睛都舍不得眨。然而李子龙浑然不觉,已经有两个人悄悄站到了他的身后。这时李子龙一边观看,还一边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太快了,我还没看够!”却不料有个声音回答道:“要不你进去试试,如何?” 李子龙猛然回头,却见说话那人正是朱见深,身后站着一个大太监正是汪直,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道:“李子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闯皇宫,还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 被宫里的侍卫给抓住,这位“妖道”才透露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准备刺杀朱见深,然后自己即位”。 怪事越多,朱见深就越害怕。为了安全,著名的“西厂”诞生了。这是一个比“东厂”更为臭名昭著,权力更大的特务机构。西厂最狠的时候,连东厂的人都抓,可见这个机构有多厉害。 西厂却是因为这个“妖狐夜出”而诞生的,所以这里面又有多少阴谋的因素在,大可以打开脑洞去猜测一番。 在罢官的日子里,通过这些事情,章子俊思前想后,从最初向往的田园生活,到目前的无官深居简出,可这样的日子长久不了,必定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找上门来,为了生存,大明第二家商铺,首先面临当地官府衙门,一个被罢黜的官,随便衙门里的某个小官想来打秋风,还得尽量去满足,要不然各种事情就会接着来,主要是各种名目的摊派。 想到这里章子俊很不开心,活的不开心决不是章子俊想要的生活,都穿越了,以前那些网上的穿越小说,电视剧描绘的人,要么权倾一朝,要么娶了一群老婆,比韦小宝还要韦小宝,而自己来到明朝后,处处受制,想融入到这个社会中去,其结果没等发力,又回到了刚来京城时的窘境,最后决定建一个自己的“王国”。起码能活的自在些,最重要能保全家平安,不受“外人”左右,想法很美好,可现实很骨感,在章子俊的脑海中,想要的“王国”样子,这一切需要大量的银钱做支撑才能实现。 章子俊没穿越前,老家在浙南浦江县嵩溪村,而姚颖老家也在浙南,所以章子俊打算回浙江去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个决定一旦定下来,就意味着放弃在京城的一切。 其实在京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而更多的却是是非之地。 姚颖在京城也不快乐,主要是出嫁二年多了,却一直没有孩子,章子俊常安慰道:“咱们还年轻,孩子会有的,不用太刻意,本来女人不到二十岁就生孩子,章子俊就有点良心不安,可姚颖是明朝人,对她来说迟迟不生育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很对不起夫君。 正好陈师母盼着嫁女,也就同意了这们婚事,这些在章子俊看来很荒唐的事,在姚颖的一力搓成下,成了二房,有人说明朝的女人真好啊,主动给自己丈夫找“小三”,有这样想法的人错的离谱,肯定是古装电视剧看多了,千万不要被电视里的狗血情节给忽悠了,这容易被带到沟里去。因为,在古代,男主真的很少敢这么干的。 宠妾灭妻,这不仅牵扯到道德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已经触犯了刑律,是要判刑流放的。 成婚前,章子俊特别跟师母谈了一次,以后就是岳母大人了,小婿被罢官了,还让我娶诗蕴小姐吗?还是妾室,陈师母哀叹一声道:“做官有什么好,陈老爷要是不做官也就不会死了,往后只要全家不挨饿就成,在这二年来,陈师母的觉悟越来越高了。明明知道,这位“章大人”有妻了也不放弃,内心也是有苦说不出,前期为了能把小女陈诗蕴嫁给章子俊,惊动了钱皇后,又是先皇赐婚,闹的风言风语,后然虽然这事不声不响了,这二年来也托人请媒人为小女说亲事,因为“名声在外”,一般大户人家条件好一点的还真看不上陈家,小门小户装不下陈家母女二尊大佛,媒婆几次来回后,再也没动静了,这位陈师母也就死心了,就认死理,把小女再嫁给章子俊算了,主要还是章子俊很稳重,懂事,还是三品朝官,也就认了吧,哪怕做小也不计较了,再说了小女也愿意。 可现在章子俊罢官了,又能如何?做不做官,对陈家母女没什么要计较的,也知道章妻姚颖不能生育,如果诗蕴嫁过去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地位就会不同。 古代妻子主动给丈夫纳妾有许多的原因,首先,当一个女人非常爱自己的丈夫的时候,内心肯定是不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给别的女人,所以,当主动给自己丈夫纳妾的时候肯定不会找比自己更优秀的人,而是找一些长的不如自己的,毕竟自古以来,颜值是非常重要的,找比自己漂亮的就等于把自己的丈夫给拱手让人,所以,古代女人主动给自己丈夫纳妾后,男人们就会苦不堪言。 第七十八章 观念不同,理念就不同(下) 其次,当一个女人不爱自己的丈夫的时候,只想好好的过完自己的一生,不愿意掺合太多烦心事,所以就会主动帮丈夫纳妾,纳妾后,显然自己变的轻松了,可以钻很多空子,但是由于丈夫纳妾之后,就会收到好多的限制,因为封建宗法会对纳妾后的丈夫有非常多的限制,所以这样也会丈夫感觉很难受。 古代律法对于夫妻互殴当中,如果妾殴夫,则与妻殴夫相同处理,但是如果是丈夫打小妾之时,就跟打妻子不一样了。到了大小妾,一般打伤还不算事儿,非得打到骨折以上,才能折算到,减殴妻二等。 因此,在古代杖毙小妾的事情大有人在,但杖毙妻子的事儿,闻所未闻。这就是妻子为啥同意丈夫纳妾的原因之一,对自己的威胁,实在是太小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正妻没孩子的话,让老公纳妾,是最后的自救方法。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方面是家族延续香火高于一切的思想观念,另一方面就是,古代吃绝户,实在是太狠毒、太猖狂了。 在古代,如果两人结婚多年,依旧无子的话,家族里面的旁支叔伯兄弟们,这个时候,看这对夫妻的眼神,可就大不一样了,在他们看来,丈夫的财产那是家族的,女方想要占便宜,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因此,在古代,一旦丈夫去世,女主儿的命运往往非常悲惨,老公尸骨未寒,分分钟被赶走出门都是常事儿。 设身处地地想想吧,如果当你穿越回古代,嫁了一个老公跟你几年也生不出来个儿子,周边的叔伯兄弟们眼巴眼看着你们夫妻俩,就等着你老公嗝屁,撵人分财产。 你能不着急? 在古代,人均寿命那么低的情况之下,医疗条件也不好,保不准哪天男人就不在了。一旦老公去世,家里没个男丁,谁能架得住那群吃绝户的生猛劲头,关键这种恶习,官方层面也默许暗助,简直不给妇女同志们条活路。 因此,这种情况之下的正妻,别说老公要纳妾,即便老公不说,也会主动帮助联系讨妾事宜,什么陪房丫鬟、什么宜男之女,只要能给我生出个儿子靠山,怎么都行啊。 而在外人看来,正妻就是一个贤良淑德五星好评。 这个时候,老公其实已经不仅仅是丈夫的角色了,更是一头能够保障自己下半辈子幸福的耕牛,别喊苦、别叫累,十全大补汤、生子秘方走起! 每每夜幕降临之时,正妻的河东狮吼多半不会是“你咋跑到那个狐媚子屋里了?”而是“赶紧滴,滚过去,生个儿子去!” 姚颖作为古代大家闺秀,这些弯弯绕理解的很透彻,反而是章子俊根本就没往这些方面想过,观念的不同,带来了理念就不同。 正当章子俊为以后打算想移居江南时,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太后钱氏逝世,按照英宗的遗嘱,钱太后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他合葬的女人。然而钱太后刚死,周太后就坚决反对合葬之说,要求儿子为钱太后另择墓地。而这,又恰恰证明了李贤和彭时在当初营建英宗陵墓时的先见之明。 经过这几年来的宫斗。此时的朱见深,对母亲周太后已经十分倾向了,随后一起想好了种种理由,派内官夏时和怀恩召来一众辅臣,宣布要商议钱太后的丧葬事宜。 对于皇帝的鬼把戏,彭时立刻就识穿了。他不等宪宗开口就先声夺人:“钱太后与先帝合葬礼裕陵,神主祔入太庙,这是先帝的遗愿,早就定了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议的?”朱见深见不是话头,只得匆匆中断会议。 第二天,苦思了一夜对策的宪宗再次传召众臣重议此事,彭时不容皇帝分说,又把自己前一天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见深被阁臣一顶接一顶免费奉送的孝义大帽子砸得七窍生烟,想了一夜的借口也被砸完了,只得干脆把后宫中的老底迳自兜了出来:“你说的这些,难道朕会不知道吗?只是担心钱太后一旦入葬,就会使朕的母后失去与先帝合葬的机会! 活人跟死人争合葬,这种场面在章子俊看来,就是理念上的冲突了,玛德,这也行。 彭时见皇帝亮了底牌,反倒安心了:“皇上对两宫太后都非常孝顺,早已是闻名天下的‘圣德’之举。而要成全孝义之名,就不能不合乎礼仪。”内阁重臣商辂也表态道:“若不让钱太后祔葬,日后必将损害皇上的德名。” 大学士刘定之跟着敲钉脚:“孝顺之道贵在守大义,而不是守长辈一时之命!” 朱见深被辅臣们一通轰炸,眼前金星直冒。本来就有点口吃的他吭吭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冒出一句话来:“连生身母亲的命令都不听了,还能算孝顺儿子吗?” 听皇帝这样说,彭时很快就想到了曾经的计划,遂向朱见深建议:“可以将钱太后葬于先帝之左,虚右位以待周太后将来。” 彭时、商辂、刘定之随后又联名向朱见深上疏章:“太后作配先帝,正位中宫,陛下尊为太后,诏示天下。先帝全夫妇之伦,陛下尽母子之爱,于义俱得。今梓宫当合葬裕陵,主当祔庙,此不易之礼。比闻欲别卜葬地,臣等实怀疑惧。窃谓皇上所以迟疑者,必以今皇太后万寿后,当与先帝同尊,自嫌二后并配,非祖宗制。考之于古,汉文帝尊所生母薄太后,而吕后仍祔长陵。宋仁宗追尊生母李宸妃,而刘后仍祔太庙。今若陵庙之制稍有未合,则有乖前美,贻讥来叶。” 朱见深怎么能说的过这些阁臣,引今摘古有理有据,可把朱见深及周太后给顶了回去。 然而对于这个方案,周太后坚决不肯接受。最说了这份疏章没有得到儿子朱见深的首肯,彭时没法交由廷臣会议。 朱见深原本以为群臣能明白自己的主张,总得有人站出来帮帮自己吧?好把这份疏章否决掉。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建议竟得到了以吏部尚书李秉、礼部尚书姚夔为首的九十九位与会廷臣的一致响应。 面对这样的一个结果,左右为难的朱见深实在没有法子,只好向群臣哀求:“卿等所言极是,可是你们也该可怜可怜朕,朕多次向母亲请求劝慰,也没能得到母亲的依允。现在朕违背礼仪是不孝,可是违背母亲也是不孝,你们倒是给我想个法子?” 对于孝得没了原则的皇帝,群臣深为不满,都激起一腔义愤之情誓要为孤苦无依的钱太后讨个公道。詹事柯潜、给事中魏元当天就上疏进谏;第二天阵仗更大,以礼部尚书姚夔为首,四百七十名大臣联名的疏章摆在了朱见深的案头。都是为钱太后请命,要求让英宗夫妇合葬的。 章子俊虽然无实职,既然是联名,看在老丈人的面上也就签了字,在这样的刺激下,周太后更是勃然大怒。不管廷臣们说什么,宫中发出来的仍然是为钱太后另择葬地的谕旨。 第七十九章 士大夫的气节 就这样,群臣现在已不是臣了,而是为了道义,面对有人要违道,这帮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成长起来的卫道士们,心中登时升起了一种卫道的悲壮,激起了无所畏惧的勇气。次日,面对周太后的一意孤行,魏元偕同僚三十九人,御史康允韶偕同僚四十一人,刚下早朝就集体跪于文华门外放声大哭,直哭得响震云霄,整个后宫都被笼罩在嚎啕声中。 摆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决心,誓要周太后转变谕旨,魏元起头,一声长啸后,随即众多官员跟着大嚎,随后御史康允韶更绝,直呼先皇之名,大喊朱见深乳名。 最后不知是谁,找来一叠瓦石,各人手拿一片往自己头上砸,弄的满头满脑血污横流,血花飞溅,哀哭震天。 内阁首辅彭时多年经历宦海的精英,一眼就看出周太后的目的不单单是只想自己与英宗合葬,更是想在死后祔享太庙。但是先帝原配不能合葬,不能祔享太庙,那还要我们这些大臣干什么?不过为了解决问题,彭时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即周太后日后一旦不讳,也可以与英宗合葬并和钱太后一样祔庙。 这也算是阁臣最后的呼声了。可是周太后不为所动。 此时的文华门外,来跪的官员越来越多,哭声震天,心烦意乱的周太后要儿子下令群臣止哭退去,群臣拒不从命,太后能怎样?皇上又能怎样?如要做出有违大道之事,先从吾等身上踏过去,声言:“不得钱太后合葬旨意,绝不敢退下。”群臣自当天巳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开始,一直跪到下午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纵使哭昏晒晕也不肯罢休。 章子俊做的很是耀目,有这等好事,怎么能错过发挥,反正现在已无实职,联络外臣带来了蜜水,从家中熬了一大锅粥,做这些主要是让老丈人看看,小婿没有拖后腿,坚决站在同一阵线。 唉呀,这位大人,来来来,先喝一口蜜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有力气,才能继续。咦,这不是王大人吗?来来来,先喝一碗粥,去去暑气。啊呀,康大人,下官敬佩,这瓦片也不能用来砸头啊,来来来,喝一碗,这是在家夫人亲自熬煮的。 有人喊道:”应知事大人晕过去了,章子俊连忙赶到,一把托起应大人道:这是虚脱乏力,快快米汤前来,才对周围道:“坚持就是胜利,大义在手,吃喝我有。” 慢慢地,只要有人晕了,就大叫章侍读前来,而章子俊每每回道:“本人已不是侍读,为了大义,只要有人倒下,某一定上前举托,毫不退缩。大喊一声道:“砍头不要紧,当以死相争,只要有人倒,自有后来人。” 章子俊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自是忙的不亦乐乎,这一幕早就被内官报于内宫,不想朱见深道:“还是章爱卿有大局观啊,用自家米汤不让局势失控也。” 可是刚入申时,头晕目眩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章子俊跟守门的内官道:“还不去内宫要点水来,给大臣门解暑解渴。” 那内官也如实汇报给了朱见深,此时朱见深正焦头烂额状,两头受着夹板气,一听,拍着大腿道:“唉呀,朕怎么没想到?”连忙吩咐内官打上几桶井水往文华门外送。后又吩咐,章侍读要什么就给什么,千万不要闹出人命出来。 朱见深是怕了,但是周太后根本就不相信文官们的操守,她依然强硬地要求为钱太后“于裕陵左右择吉地安葬”。此事涉及嫡庶之分,更会成为后世帝王所依据的范本,大臣们必须有所行动以维护纲常。 现在闹成这个样子是她想不到的后果,所以也只是硬撑着威仪。 内官急急地传话,皇上说了,章侍读要什么就给什么。简单地一句传话,章子俊又变成了侍读了,等于是官复原职,既然这样,章子俊也不客气,吩咐快传御医,烧水泡甘草防中暑。 现在章子俊就成了文华门内外的维和官员及传话官员,在门外鼓励群臣坚守到底就是胜利,在门内吩咐内官要吃要喝,这样的举动得到了内外官员的信任和配合。 申时末,魏国公徐俌、礼部尚书姚夔在内的文武官员们黑压压地跪在紫禁城东侧的文华门前向内宫施压,这些人申诉的焦点是“母后之命固所当重,而祖宗之法尤所当重”。太后不同意,大家就一起“哭门”。一时间文华门前再次哭声震天,让朱见深母子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文华门就在文华殿边上,文华殿是成化皇帝朱见深做皇太子之时的观政之所。但是在继位之后,皇帝退朝后也时常到此召见内阁及文武重臣开小会。现在不但文官集团同仇敌忾,连皇亲勋贵都站出来支持慈懿皇太后。 伏阙谏诤成为明朝中期以后政治生活的常态。明代士大夫的伏阙谏诤事件不仅多发,而且往往以士大夫失去身家性命为代价,具有很浓的血腥气味。 章子俊这样做自认为内外通吃,很是得意,不过有一个人看的很真切,那就是西厂的汪直,因为西厂的爪牙遍布着内外,章子俊这种做法早就汇集到汪直那里,对于章子俊言语上的不一这样的做法,很是不屑。 直到夕阳西沉,周太后看见群臣如此一致的誓死决心,也害怕再惹出更大的乱子,终于答应了朝臣们的要求。 朱见深下诏:“时文武群臣既上奏,复跪伏文华门前以待,必从而后已。上悉览其奏,复恳请于皇太后,自巳至申,稍见从。遂出数奏,同词批答云:“卿等所言皆合朕意,合葬之礼蒙允行矣。” 于是文武群臣皆呼万岁而退。 ” 这是一场臣权对抗皇权的斗争,最终战胜皇权妥协了,众臣们顶着满脸血污的头脸,兴高采烈地回家后,西厂趁着夜幕出动了。这场名分之争,周太后最终还是输了。 朱见深为嫡母钱太后正式上谥号为“孝庄献穆弘惠显仁恭天钦圣睿皇后”,并将神位祔入太庙,与英宗并列在一起。同时宣布钱太后将于九月与英宗合葬裕陵。 然而不甘心的周太后终于还是捣成了鬼。由于当初为英宗建陵时没有预留皇后合葬的位置,因此必须为合葬的钱太后以及未来合葬的周太后重新营建下葬墓穴,再从地下打通通向英宗墓室的隧道。在建墓穴的时候,周太后早就暗中授意经办此事的太监,将钱太后墓穴的那条隧道故意挖错,不但与英宗墓室方向错开足足数丈之远,而且在中途就把隧道堵住。而留给周太后的石穴则刚好相反,有一道宽敞且直通英宗墓室的隧道。除此之外,在皇宫内供奉历代帝后神位的奉先殿内,周太后也不允许在英宗身边摆放钱太后的牌位画像。 不过孝庄睿皇后虽然葬入了裕陵,但她的墓室和英宗墓室之间的隧道并未打通,实际上还是不能算合葬。这自然是周太后捣的鬼。 士大夫的气节果然可佳,可面对一个女人的小心思,你能奈何。 唯一在这场伏阙谏诤事件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章子俊,又一次回到了朝堂,可章子俊决不会留恋的,心中早就想好了一个能全身而退计策。 机会来了,随着以礼部待郎万安兼翰林学士,入阁,安结宦官与朱见深所宠万贵妃为内援,霸占朝堂之时,兵科给事中秦崇上言时务道:“鞑靼数万人自双山堡分五路入寇,而我军堪战者不及一万,又分散防守,怎能御敌?建议发大兵搜套,以为长久之计。” 事关御敌,就让众臣想起去年之时兵部开的炼铁作坊研制新式大炮的事,时间又过了一年,前后三年过去了,连大炮的影子也没见着,就在朝堂上议论起来,左副都御史王锐道:“陛下,边关急需用炮,朝廷糜费大量银钱的炼铁作坊,不产一斤铁,当斥罢相关官员。” 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商辂道:“自章侍读贬去后,目前炼铁工坊汰冗滥,使贤者难升迁,难于主持造炮进程,得革去冗滥之员,招回章侍读。” 朱见深嘉其言有理,命所司施行。 章子俊得知此事后,长叹一声,跟同来宣旨的商辂道:“万难从命,今日上任,明日下课,研制新制武备不是小儿过家家,如要想得到大炮,得提升当前炼铁工坊地位,不属于兵部、工部管辖之下,成立大明兵器制备学院,招收天下人材,让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得到相应的待遇,学院之内人事不属吏部指派,每月所需银粮,朝廷按月另拨,归入户部正式开支。” 章子俊的目的是要让朝廷新设一个衙门,这样的举动可不是某一人说了算的,以前章子俊有李贤的支持,而现在… … 。 同为翰林学士的商辂把此事上书给了内阁,现在内阁首辅为彭时,彭时跟李贤一样,是个老顽固,满脑子全是忠君思想,为官三任君主一代不如一代,朱见深怠于政事,大臣很少得到召见。面对内阁下给章子俊的任书,被退回,彭时心里有点冒火,有必要当面问问清楚,这是为何。 章子俊不是要为难内阁,而是对这样一个不作为的皇帝失去信心,万事不管的朱见深有一点称道,凡是只要不是牵连到自己,臣下不管说什么,要求什么都会答应。 第八十章 闭门深谈 当日,章子俊被召唤至内阁,进入内阁后,跟各位大佬单独朝房见礼,算是打个招呼,此时内阁成员是刘定之、万安、商辂。最后来到彭时朝房,门口自有五经博士带进。 来到彭时房内,只见书案上到处是文稿、书籍等,大明朝目前所有的上书,奏事的折子全部汇集在此,章子俊主动上前见礼后,彭时才放下手中阅卷道:“敬一来的正好,刚看了炼铁工坊目前的情况,已经停工大半年了,冗滥之员太多,这种状况定要改变,商辂大人代你带来的诉求内阁已经商议过,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敬一不想接手?” 要问为什么,这又是理念上的问题,章子俊却无法说出来,无法说明白,这种观念上的冲突,可不能去跟古人交流,虽然面前的人是大学士,代表着大明的文人,最有学问的人,正是有了这些人,国家在运转,文化在传承,推动着社会发展。 说到底,还是百姓生活太贫穷,农民粮食不够吃,科技太落后,天灾加上人祸形成了一个恶形循坏,再遇上一位平庸的君主所致。 章子俊支支吾吾地道:“首辅大人啊,下官为官不是为了升官想要奉迎谁,根本就没想着要去做官,不是下官不想为大明做事,也不想为皇上出力,而是力有不逮,纵使有万般手段,躲不过宵小恶毒的冷箭,所以下官才要求成立一个新的部门,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来自各方的掣肘。 不瞒大人,下官有的是手段让大明提高粮食产量,有办法造出无敌大炮,还有更好的技术改良火器的威力。 可是今上不是明主,更不是英主,性格软弱,常常公器私用,充任内官,奢靡任为,圈地皇庄,直接任命官员,视官爵为私物。 强权西厂,此为三大弊政也。” 说到这里彭时连忙打断了章子俊的“胡说八道”。把门关上了,转身对着章子俊道:“敬一禁声,言此大不敬也。”在房内转了几圈后,又说道:“敬一有些事切中时弊,不过你说的让大明提高粮食产量,怎么个提高法,老夫洗耳恭听之。” 章子俊叹息一声道:“提高粮食产量不难,难的是百姓能不挨饿。” 章子俊的这句话,如果是跟平常人说,听起来很矛盾,粮食多了,那么百姓自然也就不会挨饿了,造反闹事也就少了。可彭时听出了弦外知音,作为大明最聪明的内阁,不用章子俊说的很直白,也能快速地脑补后,想到了许多事情,而这些说到最后还是做为一个制度的分配问题。这又要牵连到各方的利益。 彭时一边想着一边道:“敬一接着说。” 章子俊道:“关于粮食产量,下官有良种,一个是红薯,一个是土豆,另一个是玉米,只要大明推广此三种农作物,最也不用为粮食发愁。” 彭时道:“此三种作物如真有敬一说的神乎,为何本官从没听说过。” 章子俊回道:“这三种粮食作物早就在下官府中耕作多年,番薯能亩产千斤,土豆能亩产七百斤,玉米能亩产五石,最大的好处是耐旱抗寒,能在贫瘠土地上高产,不占用种植稻米的水田。” 对于一个以农业为根本的大明来说,这将意味着什么?彭时当然清楚,章子俊说的虽然信誓旦旦,在没有眼见为实前,不敢轻易下决定,因为古代文人往往在叙述事情上会有夸大,什么声震十里,一炮糜烂几十里,天降雷电,电火烧毁大半城池等等。 其实章子俊报出的亩产量是最保守的估算,原因是穿越来后,这几样东西在这几年府中种植后,有些退化,特别是玉米,当初老妈随手瓣的几颗棒子塞在后备箱中,不想成为种子而留了下来,在几次育种后,长出来的玉米虽然有点小,产量也不高,亩产五六百斤还是有的,土豆也一样,轮种几年后,土豆变小了许多,到是红薯没什么变化,产量几千斤没什么问题。如果一年种植二季的话,就是个天文数字,在此时种植粟米亩产能有二石到三石就不得了,而红薯多出十倍,哪怕章子俊再怎么说,彭时也不可信的。 章子俊的意思是,这个炼铁工坊要成为朝廷一个独立部门,不受朝中辖制,直接成为朝廷六部之外的一部,名为科技部。 这样的大动作,章子俊是有备而来的,抛出的诱惑是能营造出朝廷急需的大炮,推广新粮食,培养这方面的人材。 吹出的牛皮是粮食亩产千斤。大炮一炮糜烂三里。 这是一个重大的信息,放在五百年后,突然有一个大企业说:“一节五号电池能驱动一辆车行驶五百公里。”一样的震惊不可信。 而此时,章子俊就这样说了,要想得到这些成果,就要满足提出的要求。 彭时做声不得,良久后把商辂叫来一起合计,而章子俊无所谓地告辞。 章子俊知道,商辂是目前大明最聪明的人,要不然不会“三元及第”,商辂的性格有点跟章子俊差不多,章子俊是作为穿越者的一种优越感,能知许多没有发生将要发生的事,作为穿越者来说,在自身得不到安全保障时,最好不要去改变历史进程,因为这种“天意”是一个穿越灵魂无法撼动的,惯性太大容易闪了腰。 而商辂不得不说是天材,能三元及第的人,章子俊也很佩服,这样就养成了一种心高气傲,正因为看问题比别人更透彻,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轻慢,更别说是指责了。 前一阵正好天外频发彗星出现,在章子俊看来,这是不知是那一颗扫把星路过地球轨道引起的天象,可是在这些明朝人看来,是上天的某种警示,给事中董旻、御史胡深等人弹劾不称职的大臣,都涉及商辂。御史林诚攻击商辂曾经参与更换太子,不适宜任用,商辂一看二话不说请求辞职。谁愿来就来,臣不伺候了。弄的朱见深左右为难,能三元及第的人,不能参辅,这朝中还有谁能为之。 这就跟目前章子俊差不多,开出了粮食亩产千斤。大炮一炮糜烂三里,只要能满足提出的条件。不然也不稀罕做什么官,说不定逼急了说辞就辞,爱谁谁去。这一点彭时算是领教过了,章子俊把当今说的一文不值,指出了三大弊政。而这三大弊政商辂深有同感,直呼叫好。 第八十一章 朝堂惊哗 不日,章子俊吹出的牛皮就在朝堂上争论起来,自有翰林编修夏志明,侍读袁洁、严祖兴、吏部王存礼、国子监祭酒李秉彝,出列道:“陛下,臣等吃过玉米,土豆,能饱饥,味还美,听说这些全是从极西而来,已在章侍读府上种植好几年了。” 争论的焦点在于亩产上,可亩产到底是多少,却不知,作为吏部尚书姚夔生怕自己的女婿大话说过头,弄出欺君之罪出来,提议何不去章府一探究竟,最做定夺。 对这个提议首先户部拥护,要真像传说中所说的亩产能千斤,也不用千斤,能达到五百斤的话,也比目前的粟米二百多斤产量多出一倍,这将大大减轻朝廷对粮食的压力,所以最起劲的就数户部了,这可都是钱啊。 而以万安为首的礼部尚书邹干、刑部左侍郎曾翚、户部左侍郎原杰、右副都御史滕昭、大理寺少卿宋旻等人认为,这天下真有此种粮食,早就为天下所用,为何全在章侍读家中,会不会是章侍读的一个计谋。 此时在西院,章子俊正在吩咐家中佣人准备好玉米、土豆,这是前几个月收成上来的,第二茬土豆刚种下去,正在拔苗,而玉米也是秧苗状,只有前院中的几垄红薯到了成熟期,等会要全部翻收上来后下第二茬苗,吩咐厨房,等会有大臣前来试吃这三种粮食,所以要提前多多准备清洗好备用。 这是昨天跟岳父姚夔商量好的,估计今日朝堂会有一番争论后,内阁成员说不定会来府上查看。 此时朝堂上果然争论很激烈,以户部、吏部支持章子俊的说法,看着姚夔一付风轻云淡的样子,相信这是真的,礼部、工部、兵部一些人感觉是在欺骗圣上,既然有很大一部分朝臣不信,做为内阁的彭时就提出,让陛下派人前去验看真伪即可,而朱见深也兴趣上来了,这几种粮食没吃过,也没看到过,最后决定亲自去章府一趟,如若不实,章侍读就是欺君。 皇上要亲自去章府,自登基来,朱见深没走出皇宫一步,这是成化年后的第一次出宫,所以弄的排场有点大,光排场全部到位,又是禁军开道,又是东厂、西厂、锦衣卫护卫就弄了半天,随后一帮朝臣足足有几百人跟随,直奔西院而去,自有缇骑先去通报,把西院周围全部由锦衣卫警戒起来,惊动了整个京城。 章子俊什么都估计到了,就是想不到朱见深会亲自来,朱见深为什么会来,不是为了好奇,也不是为了看粮食,更多的是散心,找借口出宫游玩一次,加上对章子俊的印象不错,整个朝堂全部反对自己跟万贵妃,唯独这位章侍读赞美,加上在钱皇太后的合葬这件事上,朝臣伏哭于文华门外,只有这位章侍读在维持平息事态。通过这些事,朱见深有意想公开支持一下,只要事情属实。如果事情不宜,也能保一下从轻发落。 这就是朱见深的性格,柔弱外还有点老好人,虽然胸无大志,沉迷奢靡专宠万氏,不是明主,可对待朝臣还是很宽宥的。 一声皇上驾到,章子俊不得不出门跪迎,万恶的封建社会,这就是所谓的礼,章子俊虽然来到明朝十几年了,动不动就下跪,从内心还是很有抵触的,在一番君臣见礼后,一行人就来到了正房客厅,从客厅到大门外面按着官员等级,挤满了官员,等于是把整个朝堂搬到了章子俊家中,足足有三百多位,前来的有内阁彭时、万安、刘定之、商辂,接下去就是六部尚书一个也没拉下,最多的是言官,都御史及各部给事中。 章子俊放出的这根爆竹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户部,天天围绕着粮食转,粮食就是银钱啊,而章子俊轻描淡写地道:“亩产能达千斤。”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就是另有目的,各方势力也纠缠其中,正在评估章子俊属于那一派,如果是对手,利用今日的事坚决往下踩,如果是友军就吹捧。 事情还要围绕着另一件事展开,就目前剧烈的土地兼并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皇亲、勋戚、中官及番僧通过赏赐、乞请、侵占等方式大肆掠夺土地。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朱见深开创了皇庄起,番僧扎实巴乞静海地为常住田,嘉善公主求文安地数百顷,德王请寿张地四千余顷,朱见深皆予。 有了这些先例作为榜样,各地的权势豪强圈地强占、抢占就不足为奇了。 前日户科给事中邱弘等上言:国初,山东、北直隶土旷人稀,太祖太宗屡颁诏许民耕种,永不科税。而现在权豪势家,随便指地为闲田,乞请至数十百顷。地逾百顷即是百家之恒产,民生衣食之本,岂可循一人之私而夺百家之恒家呢?乞收前命还给下民,痛革往弊。 朱见深一面答应,这事全怪朕,往后一定要坚决堵住这样的歪风,还下诏:自今以后请乞皆不许。著为令。 回头太后之弟庆云伯周寿即违禁求涿州四六十余顷,朱见深又开此例允准。自是勋戚效尤,接踵而来,翊圣夫人刘氏求通州、武清县地三百余顷,周寿弟长宁伯彧求武强、武邑地六百余顷,皆给予。 给事中李森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疏谏,不想朱见深不复省悟。后又有周彧奏乞武强、武邑民田不及赋额者籍为闲田。诏遣官按视,皆民所垦辟输赋之田,便据籍步量之,每亩百步,余没入闲田,得七十余顷,李森不满上书,要朱见深更正,不想朱见深命刑部郎中彭韶、监察御史季琮覆勘。韶、琮不复步田,但言民产不应夺。周彧上疏自劾说不忍夺小民衣食。朱见深一面诏以田归民,说了一番民为本之类的话,要改正啊,另一面又责彭韶等邀名,竟下狱,言官申救方得获释。 从这些以上种种来看,朱见深耳根子软,为自家皇亲谋福利而无视国家根本法律,屡屡挖自家大明根据。 内阁大臣们也是想借用这一次章子俊的高产粮,平缓土地纠纷,毕竟大多数百姓是因为地少才吃不饱饭。每亩地所产粮摆在那里,只会少不会多,而土地就成了能不能吃饱饭的根本。 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全是一句惊雷滚滚的话,“亩产千斤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去章侍读家释疑,轰地一声,整个朝廷全来了,轰地一声,整个京城惊动了。 从这里可见目前大明对粮食的需求及看重,牵涉到了每个人得饭碗,粮就是钱,钱就是银,反过来有了银,就等于是有了粮,首先彭时是首辅,主持一切,而章子俊只是配合,拿出了玉米、土豆,分别传看,章子俊道:“陛下,此两种粮食一谓玉米,一谓土豆,亩产在五百斤以上,可用作主食,可煮、可炸、可烤,味美。最后拿出几颗红薯,此粮可亩产千斤,可种植贫瘠之地也能高产,这三种粮最大的好处耐寒耐旱,可广植。” 众官员反复验看,纷纷称奇,可以说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特别是玉米,黄纯纯地也有人剥下一粒尝之。传转了一圈下来还是疑惑,怎么能知道高产,不能只听章大人一面之词,所以就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章子俊必须要拿出最有说服力证明出来,才能信服,所以早就按排好了。 章子俊领着众臣,在前院左右边厢房后面,种植了两垄红薯,让工部官员用尺子丈量得出六分地,也就是说不到一亩,随即自有章家二哥徐经年领着家中佣人开始清理红薯藤,此时在地头上的众多官员已经围了三层了,有些小臣小官被拦在了府外不得进,挖红薯现场在内阁彭时的建议下,只留下三品以上及工部、户部主要官员,而朱见深也摒去掉一切随从,在内阁六部大佬的簇拥下,对着这二垄红薯地指指点点,对于农事,作为皇帝的朱见深是有深刻体会的,每年祭祀农神并亲自耕田。在先农坛行亲耕礼是明代皇帝礼仪活动的重要内容。 皇帝亲耕礼的具体规定。其中,参加亲耕活动的百官需提前斋戒。京城官员提前进宫将耕田用的耒耜和种子呈给皇帝检阅。亲耕礼开始时,由户部尚书和顺天府官员分别跪向皇帝,敬上耒耜和鞭子。帝亲耕礼所用的演耕地面积均为一亩三分。 一手持鞭、一手扶耒耜,在地里来回耕田三次,顺天府官员跟在后面播种子。随后,皇帝把耒耜和鞭子还给官员,然后登上演耕地北面的观耕台,观看官员耕田。亲耕礼完成后,百官行向皇帝庆贺礼,皇帝亦对参加礼仪的人员进行赏赐。 这也是后然把一亩三分称之为有田地的统称,古代帝王在春耕时分,亲自下地耕田扶犁,为天下做示范,以劝诫全民课农,鼓励农业发展,体现了一种表率作用。 所以农事对帝王来说并不陌生,这个开挖红薯,众臣还是第一次,红薯埋已地下,章子俊为了烘托气氛,首挖就交给了朱见深。 章子俊道:“陛下,此红薯首颗定当是为君所挖。” 而朱见深也是兴致满满,提着锄头就下了地,章子俊连忙跟上去,指着让朱见深要挖的地方。 朱见深就是来玩的,这样好玩的节目怎么能错过,章子俊早就看到皇上在边上跃跃欲试,赶紧递上“梯子”,果然,没等章子俊把话说完,愉快地下地挖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愉快地品尝 一锄头下去,就把地里的二颗红薯给一分为二了,章子俊连忙说道:“陛下,挖红薯得在边上慢慢挖,最后一扒拉就不会挖碎了。” 现在的朱见深童心大发,按着指点,最后一拔拉果然又翻出了四颗。自有内官连忙把翻出的红薯拿了出来,就这样朱见深连挖了好几颗才感觉累了,扔下锄头道:“快快挖,让朕看看,这地下有多少红薯。” 其实早就有许多大臣跟着在挖了,特别是户部官员,那叫一个激动,有些人没有工具,直接用手扒拉了,不一会只见地头上的红薯越来越多,章子俊早就准备好了大竹筐,在众多官员的帮助下,全部抬到了院中,而现在院中户部官员正在过秤,来来来抬稳了,一百六十斤,下一筐,一百五十六斤,再下一筐,一百四十三斤… … 。 最后,有户部官员报给朱见深道:“陛下,总共合计一千四百零五斤,合九石三斗整。” 这一报出数目,全部人都震惊了,这还是只有不到一亩的地,就收了九石三斗,妥妥地超千斤了。 最激动的莫过于彭时了,连朱见深也被感染了,直说了三个好。目前在场的所有朝臣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明从此不会挨饿了,许多朝中老臣有些人哭了起来。 章子俊一撇嘴,心想古人动不动就哭,激动了哭,发怒了也哭,户部主事王镶出列说道:“陛下,有了此物,这是大明之福,臣推举大力推广种植。”随即一大帮人随声附和道:“臣附议。” 章子俊站在一边冷笑,心想玛德,这就成了大明之福了,没一点老子什么事。这过河拆桥的本事真高,一个时辰前,有些朝臣还在说着风凉话,想看章子俊今天怎么收场,现在好了结果出来了,来抢功了。 只见朱见深又在哼哼唧唧犯口吃了,章子俊微笑着道:“各位,各位臣工就不想尝尝此红薯,还有玉米、土豆的味道?” 立马有人应和道:“是啊,章侍读说的对,先尝尝味道如何。” 这步骤也是章子俊早就安排好的,随着章子俊一声喊叫,翠花上菜喽,只见陈师母领着四美人,雅琴,荷香,雪柳、馨儿各人手中托着一大盘,章子俊指着雅琴盘中道:“陛下请看,这就是玉米,现在已经煮熟,此玉米中间有一个棒心不能食,只吃外面的米粒即可,内官从盘中取出一个玉米,一边听着章子俊的解释吃法,章子俊接着说道:‘玉米的吃法很多样,可是像现在这样整根水煮啃着吃,不过最好是把玉米粒剥下来,磨成面,做成饼或是做成馒头,可篜、可烤、可烙、可煮,最重要是可当主食。 朱见深看着色泽金黄的玉米很是诱人,没等章子俊说完,就在一边啃了起来,章子俊也不管,直接让雅琴把余下玉米切成小段,分食给众多大臣们,可是不够分的,余下的人只能看着别人吃。可也有人咬一口后,传给别人的,这些章子俊只当没看见。 没等玉米尝出什么味,章子俊指着荷香道:”此盘中是土豆,这是土豆切成了丝,加入醋跟辣椒一起爆炒,叫酸辣土豆丝,陛下尝尝。” 一边又接着说道:“土豆可以用作菜肴,也能作为主食,可油炸、可炭烤,吃着特别香。” 刚说完,只见朱见深一口玉米,一口土豆丝吃的呲牙咧嘴状,嘴里含糊地道:“嗯,好吃,好吃的很啊。” 章子俊心想,爆炒出来的能不好吃吗?现在大明要吃爆炒的菜,在京城里面只有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才能吃到,皇宫里的御厨也不会天天有,大多全是篜、煮、烤。 这就要说道炒菜在明朝的流行,炒菜发源在南宋时期,到了明朝中后期才慢慢流行起来,而此时正是炒菜将要流行起来却没有流行起来的交替时候,一些京城的大饭庄、大酒楼已经在做了,炒菜成为主流还要等到嘉靖年后,之所以在宋朝之前炒菜没有普及,史学家认为跟铁锅以及油料有关。 铁锅没有普及,加之供人食用的油料较少。没有锅没有油,纯属干煸。到了明朝随着榨油技术提高,铁锅得到普及,因此炒菜逐渐成为风气。明朝后期,西洋油类源源不断舶来,因此炒菜更加便捷。总之,真正的开始流行炒菜的时间,其实不过几百年而已。早些时候人们家里做饭一般都只有水煮或者火烤两种方式。因为这样烹调成本更低,更适合普通老百姓。 电视剧害人啊,经常看到这样的画面,一众豪杰或者一对俊男靓女走进饭馆,小二哥马上过来笑着问“客官吃点什么”,而后将店里的招牌菜特色菜介绍一番。来吃饭听完之后,吩咐小二哥,让厨子做几个拿手好菜。张口就要炒菜。却不知在那些年代,根本就没有炒菜。事实上,古代的烹饪方式主要是蒸煮以及烧烤,有历史学家说古人是撸串高手,此言非虚,古人的烧烤技术是高超的,一直流行到唐朝。唐朝时,仍保留着吃烧烤的传统,将其称之为“炙”,也就是灼烧、烧烤的意思。 章子俊看着周围一大帮大明最高等级的人,吃着酸辣土豆丝,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稀里哗啦,可惜意犹未尽,每人一筷子不够啊。 章子俊可不管够不够接着道:“接下去轮到雪柳了,此乃是红薯,就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这是烤熟的,每人只能吃半个,这红薯可以嗮干磨成粉,可以酿酒,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着吃,不过最好能跟粟米搭配一起做成米饭吃。这红薯藤能喂猪、喂羊、喂牛,全身是宝啊。陛下,来来来,尝尝。” 最后指着馨儿道:“给大家倒上一杯,此杯中是臣用红薯自酿的红薯酒,来来来,尝尝味即可。” 章子俊这一阵骚操作下来,可谓是一气呵成,中间没停顿的,最后只见朱见深喝了一口红薯酒,把边上服持的内官吐了一脸,这红薯酒可是蒸馏白酒,没有四十度,也有五十度,朱见深可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宫中喝的全是甜米酒,这一口下去,直接火烧火燎,还当是毒酒,吓的小脸煞白。 第八十三章 京师饥荒 边上彭时、刘定之哈哈大笑道:“陛下莫惊,此乃好酒。”这才平息,章子俊不失时机连忙端上一碟点心,朱见深一看,眼前一亮,正是一碟蛋糕切成小块,连忙抓过,一口气吃了个精光,身边的内官大叫,陛下,陛下先“赏膳” 。名曰“赏膳” ,其实就是验毒。商辂出列道:“陛下,章侍读有此莫大之功,应褒奖。” 刘定之道:“老臣以为,无论给章侍读多大荣耀不为过也,章侍读为人坦夷,言动质直,不事矫饰,论功当代千秋,当赏。” 朱见深此时吃着蛋糕,顾左右而言他道:“章爱卿,此蛋糕的味道越来越好,等会给朕带点回宫,贞儿许久没吃过了,特别想念啊。” 章子俊一撇嘴道:“陛下放心,臣也惦记着贵妃娘娘,早就准备好了。” 朱见深这才很满意回头说道:“刘爱卿说的是,你们内阁商量,拿出个章程来就是,章爱卿功不可没,劳苦功高,好好褒奖。” 户部左侍郎、工部郎中、主事全拜倒道:“臣等请求陛下把新粮推广由京城十县三州起实施,随后推广全国。 章子俊在一边道:“各位臣工,新粮推广无碍,可是先要培育粮种,下官家中粮种有限,最好能在近郊城外,划拨一地育种,才能慢慢推广之。 监察御史魏瀚出列道:“陛下,章侍读言之有理,得先划拨田地育种为先。” 工部尚书赵荣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京城东边通州皇庄可划拨育种,那里土质肥沃,交通便利,水利方便。” 这块地是朱见深在成化二年设立,是没收宦官曹吉祥在通州、顺义的田地,设为“皇庄”。当初群臣反对皇上设立“皇庄”。现在正好找一个借口,把通州这块地给收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属彭时,也一并附和道:“臣附议。”接着纷纷有大臣附议。 朱见深一看这架势,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准”。 其实是口吃,朱见深一紧张就口吃,话就少,常常只回答一个字。 通州地是六十公顷啊,朱见深肉痛地逼出了一个皇庄,心中懊恼,就此回宫。 这一次章子俊拿出了穿越来,真正的真材实物,而且是“大杀器”三种高产粮食,哪怕以前跟章子俊不对付的人,也不得不点头附之。 亲眼目睹了高产新粮,首先是工部、户部动作特别迅速,两部门生怕落后于对方,被对方占的便宜,迅速组成了育种推广领导小组成员,都是尚书亲自挂帅,带领一大批农事人员入驻通州皇庄。 开玩笑,这就是种钱啊,市井坊间传闻,朝廷将在通州田地里种银子,一亩田地一年下来可产银子上千两。后然传闻是这种钱生钱的法子,是通过田地之灵气,在地里生出银子出来。 这一切首先要巴结的人就是章子俊了,为章子俊请功的人,乌泱泱地一大片,数工部、户部为最,内阁有些人想要卡一下也不好作为,这是要犯众怒,何不顺水推舟来的实惠,在彭时的主持下,为章子俊申报爵位“平安伯”,又加官为文渊阁大学士, 这就意味着章子俊将成为内阁成员,在明朝一共有6个大学士称号,分别为“四殿”、“两阁”。四殿者,中极殿大学士(原为华盖殿),建极殿大学士(原为谨身殿),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两阁者,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统称为殿阁大学士,一般都由内阁成员兼领,所以也被程为辅臣。大学士职位并不高为正五品,可往往是具有内阁成员担任,所以含金量特别高,属于最清贵的官职。 首先反对的是刚入阁不久的万安,万安以礼部待郎、兼翰林学士,入阁,如果章子俊用文渊阁大学士再入阁,必将把自己挤出内阁,所以联络了宫中内官永昌的养子、同榜进士李泰,一起反对,章子俊对升官什么的不感兴趣,主要是借用此次高产粮食朝臣们对自己的支持,把炼铁工坊另成立科技部作铺垫。 所以内阁上书把章子俊的诉求成立科技部连同申报爵位“平安伯”,又加官为文渊阁大学士,一并送入内廷,让朱见深审批。 本来已经妥妥的事,结果在内官永昌搞鬼下和内阁几个来回的推来推去之间,没了结果。 没结果后,首先最急的还是朝臣们,反而章子俊早就说了,封什么爵位,什么官职不重要,重要是为大明着想,让老百姓都有饭吃。多么扑实的话语啊,多么崇高的个人操守,不为已,不为身后名,乃真君子也。 可是当工部、户部让章子俊索要粮种时,章子俊却说道:“朝中奸佞当道,风不调雨不顺,如果给了种子,只怕会惹怒神灵,引起更大灾荒,观之,慎之。” 反正我不急,自己的诉求没有达到,上至皇上,下到朝臣,如果大明把最需要的高产粮种拒之而无所作为的话,就证明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章子俊赶紧去寻找一方能平安的安居之所,带着老婆孩子,好好地过一生算了。没有必要呆在这种地方跟古人争权夺利。 时间过的很快,前一阵高产粮的事几乎大家已经忘了,因为朝廷现在正在把精力用在征讨鞑靼上了,鞑靼数万人自双山堡分五路入寇,朱见深命抚宁候朱永佩平虏将军印充总兵官,都督刘玉刘聚充左右副总兵,太监傅恭顾恒监军,右副都御史王越参赞军务,以京兵万人,宣府大同兵各五千人往延绥征讨鞑靼,并命延绥宁夏总兵巡抚等官悉听朱永调动。 不想南直隶数县发生水灾,五月,京师、山东、河南大旱,夏麦无收,秋粮不能播种,六月,顺天府、河间府、永平府复又大水,如此旱涝相接,民食草木几尽。 到了八月,朱见深下诏天下,命免各灾区所欠税粮、马匹、子粒、食盐以及各项杂役,赦免囚徒,诏令各地有司尽力赈抚,以免生事。 再说五月,京师大旱,到了六月,顺天等府大水,如此旱涝相接,导致京城严重缺粮。直到九月,大学士彭时奏请发仓储五十万石平粜,这是一场很严重的饥荒,饥民乌泱泱地汇集而来,又复增三十万石,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民多被饿死,朝廷诏令于城外挖尸坑掩埋,并令病者委官收恤,军余匠役给所亲收养,余者送入养济院抚视。两次遣散数百国子监生返家乡,并驱逐在京游僧。 章子俊每况看到朝廷只是被动地应对,为了减少京城对粮食的压力,连遣散国子监生,在京游僧的办法都想出来了。 随即顺天、河南、真定、保定四府在水、旱灾伤之后,米价腾贵。外州饥荒尤甚,村落人家有四五日不举烟火,闭门困卧待尽的,有食树皮草根及因饥疫病死的,有寡妻只夫卖儿卖女的。 什么叫饥荒,章子俊算是领教了,以前看了冯小刚电影1942河南大 饥荒,对比之下弱爆了,这场饥荒越演越烈,最后每天死在城门外的灾民多达上百成千,而各城门早就关闭,直到最后城内也是饥荒遍地,每天运出城外的尸体不下百人,章子俊看到这一切内心很是后悔,去年要是早点把育种的高产粮在通州播种的话,起码能收成一季的粮,可是随后看到的事情很是气愤。 城外饥荒遍野,城内那些勋戚,官宦人家奢靡之风日甚,可根源是朱见深专宠万贵妃,中官梁芳、陈喜争进淫巧,奸人屠宗顺辈日献珍异宝石,朱见深动辄以厚礼酬报,甚至有因此而得官的,以至一些游手好闲之徒争相仿效。 给事中邱弘实在看不过去了,联络了多位御史,庶吉士上疏论其罪,请追还赏金,逮屠宗顺论罪,收没其家产以赈饥民。 朱见深不许,可是多少也听进去了一点,仅申明禁约,违者论罪,便终究不能禁止。 当时京师大旱欠收,而四方游僧竟以万计聚京,这些游僧不事生产,无端消耗钱粮,给事中邱弘请驱逐以省冗食,又请纵放在京百兽房及清河寺所育珍禽异兽以省去不应有之开支。可是朱见深还是不为所动,奢靡之风更盛。 除了奢靡之风,朝中万安又挑起了南北之争,与南人结成朋党,和内阁刘珝 、尚书尹旻 、王越等为首的北人党,互相倾轧,弄的乌烟瘴气。 章子俊也是很无奈,虽然家中不缺粮,光连年来自己府中的自产粮玉米、土豆、番薯堆满了粮仓,经过这几个月来的饥荒也消耗了不少,主要是对一些清苦的朝臣救济给出了一些,剩下的也不能消耗了,还要留种。 第八十四章 全是为了活命(上) 官仓经过了几轮发仓增粮后,自给将要告罄了,内阁首辅彭时也急了,上奏朱见深后,要求消减宫内食量,朱见深这才惊慌起来,下旨提前从南方调粮。 饥荒起,接下去就是疫病起,随后就是盗贼起,在京城内也起了盗贼。 章子俊知道这些“盗贼”也是迫不得已才偷盗的,是夜,章府就抓到了二名盗贼,从外墙翻身而下,偷盗的东西却是菜园子里的菜,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却是对门绸缎铺吴家的老板及伙计。问明了情况后,把人放归还送出了一袋子玉米棒子,这叫什么事。 可难缠的还在后头,经过了这一次的“偷盗”,章府上下安排值班了,由二哥徐经年带着全府上下丫鬟佣人巡夜。 别人家的府邸里面讲究的是小竹园,鹅石道,一池荷花九曲桥,望月亭边阆苑靠。可章子俊家却是东边玉米西边红薯,前院冬瓜后院高粱,临水池边葱姜蒜苗,四周墙下青菜罗卜,窗台边上豌豆苗。 不日,丑时,也就是鸡鸣时分,又来了,二哥徐经年悄悄叫醒了章子俊,对于这种事情,章子俊早就吩咐过,不要伤及性命,这些“偷盗”之人不是邻居就是熟人,都知道章府里面种粮食,要不是实在饿的不行,是不会做出这等丢脸的事,古人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要是偷点菜什么的,就不要去惊动,看着就成,最后发一声喊,惊吓一下,关键是不要让家里人受伤,保证人员安全。 可是今天来的这一伙明显是老手,还是练家子的,三米多高的虎头墙一个起步就攀爬了上去,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地。把章子俊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世上真有轻功不成。 让人胆寒的不仅仅是身手,而是手里明亮亮的刀枪,章子俊明白了危险的临近,悄悄吩咐家人女眷不要出屋,这院子里的东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也不管了,跟二哥家中的一帮子小子,还有杜老头组成了老弱防线,死守住后院内屋。 来的这伙贼人为三人,一个上了年纪的也看不出年龄,胡子拉碴的,另一个年轻后生,还有一个却是妙龄女子,直奔后院而来,这就让章子俊感到莫名其妙,借着朦胧月色也看不清状况,难道不光是为了抢夺还想害人性命不成,二话不说,就跟二哥一起,加上二哥家的两个少年小子,组成了一个长枪阵,杜老头手中一把长刀,守住进门口,此时已经是浑身抖的筛糠似的,可嘴上却在说道:“老爷放心,有小的在,贼人休想进得门去。” 平时,二哥家中在前院跟自己的这两个儿子没少打打闹闹,练练枪法,徐经年紧紧握住铁枪,这把铁枪是当年从一名战死的瓦刺兵得来的,骑兵使用的长枪,长不过六尺,如果跟步卒的长枪比,短了一半,所以也称为骑枪,这些年来,徐经年的一套家传武艺,也尽传给了身边二位小儿,而章子俊手握一把制式铁枪,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洋河边牛头岭上的一幕,跟二哥一前一后拼死作战的情景。 前来的“贼人”做梦也想不到,在这种文官府邸,会碰上这样一个枪阵,那位贼人老者更是惊讶万分,因为这种枪阵明显是军队中的形制,要想攻破,最好是重箭或是盾牌刀斧手。 “贼人”中那位年轻后生不知其厉害,也不搭话手提一把朴刀抢占而来,朴刀,也称搏刀、泼刀或者刀,属于大刀与单刀之间的一种兵器吧,就是木柄上安装了长而宽钢刀的兵刃。使用时候双手握刀,利用刀刃和钢刀本身的重量,砍劈撩挡,取得效果。 《水浒传》 水泊梁山上面大小人马的战斗当中,出镜率最高的当是朴刀,也是江湖好汉们携带使用最为顺手,造价最廉,随处可以获取的兵器。当时江湖好汉出门两件长短武器必带,一腰刀二朴刀, 没有忘记,著名的武二郎血溅鸳鸯楼,杀张都监一门上下几十口男女,使用的是朴刀。 豹子头林冲上梁山遭受白衣秀士王伦妒忌,需要投名状在山下与青面兽杨志搏斗,两者用的都是朴刀。 李逵杀四虎是朴刀,赤发鬼携带朴刀上路,智取生辰纲的北斗七星几个带的是朴刀,连官方衙门的朱仝雷横捉贼手提的武器还是这东西。 这种朴刀是连柄打造安装,浑然一体可以方便携带,畏其光芒射眼,惊吓路人让官方疑心意欲为非作歹也。 双方并不答话,随着二哥徐经年的一声大喝,四把长抢同时一个翻转,前后不一快速前刺而来,因为是前后不一,用朴刀格挡住第一把枪,就要准备好防第二把枪,就当是防住了二把枪,第三把枪是万难能挡,最说还有第四把枪等着。 再说那后生也不是吃素的,凌空一个翻转,用朴刀的刀背往前出的二把长抢撩去,想撩开长抢的前突,随后身体刚好落地,一个滚地葫芦对付后续的二把长抢的突刺,不想徐家枪法中就有突刺不成随后就是一个“拖刀枪”快速回收,如果想滚地葫芦前突,势必会被倒拖的长枪所伤。 看那后生一着不中,身体刚着地,一个弹跳闪躲一边,避过地上火星直冒的长茅头,接着又是弹跳,手中的朴刀向虚空划出一个弧弯状,这是想接近枪手的招式,因为长枪对朴刀,做为刀手,就得突进才能对付枪手,此时却看二哥徐经年口中喊着要领,领着二小儿,三支长枪来了一个横扫千军,二支在上,一支在下,从左往右夹棒带棍呼呼而来,只听边上老者大喊,徒儿小心,另一边的那位年轻女子也惊呼一声,啊。为什么连老者急得大喊起来,因为此时,紧随二哥身后的章子俊起身跳了起来,手中的长枪从上至下,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夹头带脑地往下砸,全然不顾自家性命,这个招式就是两败俱伤,可章子俊不知道什么叫招式,看到那“贼人”一跃又出,看准了方位,把长枪当棍使,不把你一棒敲死,也能砸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此时那年轻后生人在半空中,脚还没着地,手中的朴刀也刚好用老,只觉的头顶劲风扑面而来,想躲却无从借力,只能下意识地把头一歪,看那老者同时手中扔出一把短刀,想把章子俊的长枪格挡开,可惜还是慢了半拍,章子俊的长枪随即敲在了那后生右肩上,要不是老头的短刀同时也撞到了长枪,必将那后生的肩膀卸下来不可。 这一番变故,看那后生失去了战斗力,那老者明显眼中冒出一种狠毒的目光,一个起伏就跳到了二哥徐经年对面,二哥带着二个儿子,正兴奋着,一看前面对手变成了一个老头,也不搭话,哄,哈哈,三支长枪做了一个起式,对准了老头。而年轻女子也抢着把那后生拖出了战圈,显然后生伤的不轻。 长枪可是兵器之王,现在老头面对的又是四支长枪,很明显那个穿官服的不会使枪,可也怕这种愣头青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节奏。妥妥地无招胜有招。 只见老头从腰间解下一柄软剑,这种剑的钢韧性极好,泛着蓝光,明显是经过多道工序淬火而成。 软剑不适合砍与刺,但可以割,它可以轻易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而且挥动起来可以像鞭子那样速度极快,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软剑是靠割断颈动脉杀人,一般的盔甲不会护到脖子,所以软剑的杀伤力是很强的。 要制作软剑,首先是要钢,要得到钢,就要把铁千锤百炼而得,所以非常稀少。 面对这样不知来路的劲敌,章子俊就大喊一声道:“慢。”一边用枪指着那老头接着说道:“不知来者何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闯我府邸打斗杀人。” 不想后面的女子说道:“狗官,你我本无冤仇,可在这饥荒之时,为何你的府上有许多粮食,城外饿荒遍野,易子而食全是尔等狗官尸位素餐,思柄贿赂 ,囤积粮食,救灾不力何可掩哉,今日就是要来取尔等狗命,交出粮食,散发于民。” 嘿嘿,细看小妞还是大长腿,丰胸细腰,还是位御姐。还能咬文嚼字地,看来也读过书。章子俊一听就笑了,心想,原来是传说中的爱打不平江湖侠客,连忙接口道:“这位女侠所言差矣,别的官我不知道,可章某可以说家中并没有囤积粮食,要是女侠能在库房中找到一粒米出来,不用女侠说话,章某全家甘愿自缚。” 话说出口,很明显那老者三人一愣,章子俊一看有戏,接着说道:“库房粮仓就在前面二院左房,不信你们自己去看便知。” 那女子道:“不上你当,你说没有粮食谁信,你们吃什么?” 章子俊一指满院子的菜园道:“不瞒众位大侠,本官全家就吃这些度日。” 那老者满院子一望,才发觉这么大一个花园,怎么全是庄稼菜园,进来没注意还当时一些花花草草。此时细看之下感觉不太对头,而那女子也注意到了此院内与众不同。 第八十五章 全是为了活命(下) 咦,好像是那么回事,可那老者虽然有点惊讶,还是吩咐那女子要各房查看到底有没有粮食,免的上当受骗,一边还拿剑对持着不放松,如真是像所说的那样,也得查清楚了。 只见女子把后生让其坐在院中石凳子上,转身就里里外外查看去了,章子俊大喊道:“门都没锁,可劲地看,府中内眷全在后院正房中。” 古代建房都有讲究的,每间房的用途也是分配好的,比如厨房边上是柴房,正房边上是书房,前院边上是账房,账房边上就是库房。大户人家院子大,房舍多,库房就多,柴房也多,不是一间,而是二间或是三间,可功能方位还是一样的。 如果是囤积粮食起码要几间房中全有粮食才叫囤积,如果只发现几米缸,也不叫囤积,可章子俊目前府中只有一些蔬菜、前院养了几十只鸡鸭,原本放粮食的库房里面堆了几堆红薯、玉米、土豆,这些天来吃的就靠这些了,原本打算留种的土豆、玉米等在前院挖了一个地窖放着,这些说什么也不能吃的。 而此时的人认为粮食就是粟米,粟米就是小米,要么就是稻米、稻谷。小麦等作为主食,那女子根本就不认识库房中的玉米、土豆。所以章子俊敢说,只要府中能找出一粒米出来,要杀要刮随便。 这一边,章子俊正在跟那位老者大叹苦经说道:“章某为官也只是任翰林侍读,有职无权,只是图个清贵,不瞒这位大侠,府中早就断米多日,每日里煮点菜汤度日续命,而那些朝中新贵们却是大鱼大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章某感同身受,无奈职小官微,做不了主啊,可内心跟城外饥民一样,能喝上一碗粥,能不饿死就满足了,两位大侠可以看看,本府上为何遍植庄稼菜园,因为本官名下没有一亩一分田地尔,只能在自家院内种些庄稼,赖以度日啊… … 。” 章子俊正在叨叨着把自己说的越来越苦跟城外的饥民一样一样时,那位女子也回来了,对着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明显这府中没有什么粮食,更不要说囤积粮食了,也得有地儿放,就当藏的话能藏下多少?所以很是泄气。 古代,像这样的“侠客”很多,都是一些没脑子的凭着道听途说爱打抱不平,说是侠客,其实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做个盗贼打着侠客的大旗,行那不轨之事,内心里很看不起官府,不过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常常有些地方官府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全然不顾及百姓死活,现在碰到这样的“清官”,说的比城外饥民还要惨,明显老者的敌意去了几分,可内心还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听说这个章府上粮食吃不完,院子里面遍地全是粮食,去年连皇上也亲自登门,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纵有万分疑惑,也不得不退了出来,原因是那后生受伤严重,加上这家人,也不是软柿子,如果真要拼死一博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弄个两败俱伤不划算,有违一世英名。江湖上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要不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夜闯章府。 韩非子在《五蠹》中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意思就是说读书人通常靠写文章靠散播思想去扰乱法纪,而习武之人通常用武力扰乱朝纲。韩非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古往今来,文人和武人若要反抗或者扰乱法纪,都是要利用自己擅长的事情去做的。 “侠以武犯禁”,古代的侠客往往为了惩恶扬善不惜用暴力触犯律例,这是官府所不满的,但是这却成了在苦难的年代人民的一线期望。这些人提倡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将武侠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们大多是朝廷的附加,反贪官但不反朝廷,当朝廷遭到外族势力的威胁时,他们会率先举起反侵略的旗帜。 既然是不反朝廷,上升到民族大义,江湖中人跟官府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厉害冲突,官府对于江湖中的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你觉得官府斗不过江湖中人那就错了,事实上,很多时候“武林高手”干不过官府。只要是官府哪怕是衙役,都能吃饱喝足,而所谓的武林中人,也就是所谓游侠儿,只不过是社会的底层人员,有一顿没一顿,可想而知官府中人的攻击力一般高于武林中人。所以官府对江湖事情几乎持一种放任的态度。演变到最后,某些贪官被杀,也成了情有可原。 另一种就是古代户籍制度过于严苛,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民间出现了挂名户籍,古代,人力即是一切。所以古代禁锢人口流动,尽量禁止脱籍,以稳定社会形态。 明代规定“朝出暮入,作息之道互知,离乡百里,即验文引。”也就是说,离开原籍百里,麻烦就来了。 但是,百姓有出行的需要。如何得到批准离开原籍呢?就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什么理由最合适呢?就是改动“附籍”。 古代户籍,有公民,有私民,有正籍,有附籍。只要你是良籍,也就是自由民,你就可以搞一个附籍。私民,不可以。 公民,即良籍普通百姓。私民,即从属于权势人家的奴仆。正籍,就是正经的籍贯登记。附籍,既可以是正式的,比如流民再就业;也可以是临时的,比如商籍。 这个附籍,包括所有的手工业者及打工者,没有固定的叫法,这个附籍表示的是为国家服役,并且是朝廷认可的流动人口。 这种附籍,实际上受各种限制都很多,惟一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到处乱跑,是朝廷认可的流动人口,不受离籍限制。于是有出行需要的人,为自己搞一个这样的附籍,打着“为朝廷服役”的幌子满世界乱跑。有了这个旗号,也就少了很多麻烦。所以附籍的指向都是江浙两湖地区。久之,这类挂名附籍就以“江湖”代称。所谓“江湖人”,就说明是这种拿着挂名附籍的人。 而这位老者及后生,还有那位女侠客是谁?在这里就要说道另一件轰动朝野的事“假冒藩王案” 。 开国皇帝朱元璋是标准的苦出身,在自己几十年的生死打拼中,终于建立了统一的王朝,成为九五至尊。对于民间的疾苦,朱元璋感同身受,为了能够令自己的子嗣免受凄苦,同时也是为了巩固皇家政权,他推出了一套专属于明王朝的特殊制度——藩王制度。 明代藩王们较之其他朝代的王爷,都有较为富庶安定的生活,他们虽然成为了笼中的金丝雀,却依然可以靠着封地内的赋税收入,令自己的生活逍遥快活。 朱元璋一共有二十多个儿子,其中第二十子,名叫朱松,后世称为韩宪王。让其前往辽东镇守,封地为开原, 不过朱松并没有踏上辽东的土地,因为不久之后朱元璋去世了,侄子朱允炆开始削藩,朱松就藩就此搁置,紧接着明朝爆发了靖难之役,朱松就藩彻底泡汤。 朱棣本身造反起家,也对藩王十分忌惮,因此他总是拖延朱松就藩时间,最后朱松实在等不起了,在永乐五年病死在京城。 朱松病死后,他的儿子虽然后来继承了韩王的爵位,后来谥号为韩恭王,但是因为年幼根本无法就藩,不过这个时候朱棣已经给韩王侄子换了封地,不再是辽东开原,而是甘肃平凉,理由是那里是安王的封地,安王无子爵位被废,但是王府什么的保持完整,韩王去了可以直接入住不用再盖房子了。 韩恭王虽然不满,但是皇帝的圣旨不得不遵守,于是恭恭敬敬去了平凉,他的家族就此在平凉扎下根来。 藩王立国的根本,是王位的世袭,如此才能令封国传承下去,否则的话,自己一旦薨逝,则国内便没有合法的继承者,封国也会被朝廷一并取消。有鉴于此,各位藩王大都多多娶妻纳妾,每日的日常就是生子以延续自己的血脉。 韩恭王死后,其子韩怀王继位但是两年就死了,因为无子,兄弟韩靖王继位。这位韩靖王次子名叫朱征鍉,因为行二,无缘韩王大位,不过可以封为郡王,于是受封为汉阴王。 朱征鍉成年之后,便迎娶生员周恂的女儿周氏为妃。周恂此人是当地名人,并且社会关系极为复杂,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攀附龙凤与藩王联姻。不过可惜的是,周氏嫁入王府之后,却未给王府添丁,并且朱征鍉其他的妃子也都未有身孕,如此可急坏了这位汉阴王。 本来朱征鍉很年轻,还有生育的机会,老来得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年轻力壮的汉阴王,却突然害了重症, 或许是着急上火所致,大家一开始认为不是什么大病,但是谁也没想到只半年的时间,朱征鍉就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朱征鍉很伤心,他的妻子周氏和岳父周恂更伤心。周恂身为地方一个生员,能够成为郡王的岳丈那是万分荣耀,周氏更是从一个普通女子成为郡王妃享受荣华富贵。可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恢复从前的日子,他们渴望永远享受这份荣华富贵。对周氏父女来说只有汉阴王在才能延续荣华富贵,问题是朱征鍉活不了多长了,而且他没儿子,爵位肯定保不住,这可怎么办? 而朱征鍉只能每日唉声叹气,感叹自己人生凄惨。不过他很快便又燃起了希望,因为其岳丈为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即“乞养子嗣,冒领爵位”。 周恂想出个主意,那就是找来别人的儿子冒充朱征鍉的儿子,这样一来爵位保住了,周家的荣华富贵也就保住了,而且恰巧周恂的妻子怀孕了,如果生下一个男孩,那么自己的儿子即是新的汉阴王,那自己就成了实际上的王爷生父,自己一辈子也值了。 对朱征鍉来说他渴望有一个儿子,但是这样的儿子对自己来说有什么用,可是在岳父和妻子的劝说下,他最终同意了这个办法,不管怎么说这个“儿子”在名义上也是自己的儿子,至少在自己死后会永远记得自己,自己也算有后代了,于是他同意了这个计划。 为了能够保住封国,朱征鍉开始陪同岳丈与妃子周氏合演了一出“偷天换日”的大戏。他找来两位宫人,谎称她们已经怀孕,因为找两个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不管周恂妻子生的是不是男孩都可以保证还有一个备胎可用。 并时常托嘱朋友,称将来一定帮他照顾遗腹子。由于朱征鍉在诉说遗言时声泪俱下,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对此起过一丝疑心。 第八十六章 小人物亡命天涯(上) 不久之后朱征鍉去世了,朝廷接到消息赐下丧葬费,并且赐了“恭怀”法人谥号,朱征鍉就此盖棺定论,由于他之前提到有宫女怀孕,因此汉阴王并没有被撤销,只等待着出生的孩子来决定。 不久,周恂的妻子生了个女孩,周恂比较失望,王爷生父是做不成了,但是好在还有一个备胎,于是又通过关系找到一个卫卒,这个卫卒妻子也在这个时候生了一个男孩,于是周恂又是逼迫,又是重金软硬兼施下买下这个孩子,然后将卫卒夫妇远远的打发走了,事情真是这样吗?非也,先说那孩子随后秘密抱进王府,过一阵时间表示那两个宫女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这位卫卒一家,前面说道周恂此人虽然只是秀才出身,也是当地名人,并且社会关系极为复杂,做这样的事出来,担心将来会穿绷,重金雇佣了几位江湖杀手,杀光卫卒一家。 这卫卒复姓公上,名叫灵,其妻魏氏,家中老母吴氏,小儿公上铭,小女公上缨,祖上曾跟随成祖皇帝打过仗,到了公上灵这一代,就做了王府卫兵,生活安逸平静其妻魏氏又怀孕,预示着家中人丁兴旺了,不想祸从天降。 某日,王府管家找到公上灵说了一件改变公上一家前途命运的事,只要让其妻怀孕中的孩子卖给朱征鍉为养子,将得到一大笔钱财,并要求公上一家迁去京城居住。 如果是换了一般穷苦人家,自不必说,连养活自己都难,还要养活将要出生的孩子更难,说不定就愉快地同意,还能得到一大笔钱财,孩子出身在王府也不会受罪。可是对公上家来说,生活还过的去,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卖与他人。所以就一口回绝。 周恂知道此事后心想这不是在破坏自己的计划吗?要是不去说还好,现在已经把事情说了,等于是多了一个知道自己计划的人吗?为了安全起见,诬陷公上灵在汉阴王重病期间,调戏王妃周氏,让女儿周氏状告公上灵到平凉府。 平凉府尹吴道周一看诉状,震惊的四肢发颤,王府里面犯事,自有王府惩处,没见过让地方官衙做决断的,这不是僭越吗?就把诉状退回王府,不想隔天王府管家又来提状,吴道周慑于周恂家在当地的霸道,不得不做一下表面文章,吴道周也知道这是要让地方官府背书,就装模作样传讯一番,该怎么结案就怎么结,调戏王妃可是重罪,可叹公上灵下狱等死,秋后问斩。当夜其妻魏氏抢入王府中待产,公上一家连惊带吓老母吴氏就此一命呜呼。只剩下一儿一女在一个老家丁的保护下,隔日逃出平凉府,前往静州躲避等待公上夫人消息。 甘肃平凉府辖三州七县,属陕西布政使关内道。宋朝称为渭州 ,此时的平凉不像五百年后四周荒山秃岭,而是气候温和,草丰林茂,植被宽厚,起伏的山峦是起伏连绵的森林地带,在六盘山以东的渭州有一条清亮宽阔的河流,是千古著名的泾河,泾河两岸土质肥沃,人迹未至的古树林下腐殖质厚可达一尺或几尺。泾河流过的沟沟岔岔,茶树桑树成片成带,由于山青水绿,各种飞禽走兽随处可见。散布在这绿树丛中的城市就是平凉的市井,每年夏天这里牧民、耕农和由西安远道而来的商人交易着青虫、鹦鹉、龙须席、麝香、土绢、战马、毛毡、山果、泾河鱼、茶叶等商品。 到了现在平凉已成边关,天高皇帝远不似当年之繁华,可也不失为一方宝地。 这种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在老百姓看来实属平常,汉阴王府在当地就是皇宫一样的存在,虽然管理不到地方政务,可是地方衙门还是得维护王府的威仪。 过一阵时间表示那两个宫女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当地官员在之前就接受了朱征鍉感人的委托,此刻根本就没有怀疑,于是赶紧上报韩王,然后韩王上报朝廷,最后确定,男孩被赐名偕汪承袭汉阴王王位,女孩则被封为郡主,汉阴王“后继有人”,周恂等人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一切皆大欢喜。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场大团圆居然会以悲剧结局,周恂等人的富贵仅仅维持了十四年就以悲惨的下场结束。 周恂知道他干的事一旦被揭发就是必死无疑,因此进行了复杂缜密的善后,所有知情人能处理的都处理了,不能处理的也一定会守口如瓶,因此他认为自己可以一辈子永远不会犯案,周家将和汉阴王共享荣华富贵。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恂做的在隐秘还是被人看出了破绽。 这个人就是周恂的一个本家,平常游手好闲赌博成性。因为经常赌输了钱,不得不四处寻找财路,因此养成了异常的洞察力。他对周恂上了心,本来周恂虽然是汉阴王的岳父,生活并不奢侈,但是自从女婿去世,新的汉阴王并不是他的亲外孙,但是周恂的生活越发的奢侈。 而且他发现汉阴王朱征鍉和周氏结婚一直没有孩子,甚至于和其他妾室也没有孩子,这是人所共知的,怎么会在死前突然有了孩子,还是两个?还发现一件事就是周恂的妻子有问题。之前他隐约听人说过周恂的妻子怀孕了,可是后来并没有见过孩子降生,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按照时间推论正是汉阴王孩子出生的时间,莫非现在的汉阴王孩子是周恂的,他用自己的孩子冒充女婿的孩子,李代桃僵,一想到这,这位周本家感觉到了要发财了。 通过四处寻找打探,终于找到了当年逃亡静州躲避的公上一家,可怜公上一家以为有人帮助,能一洗冤屈,却不知此人只是个赌棍,自从知道此事后,便每每以此事对周恂相要挟,弄到了不少银两用来挥霍。 周恂万万没想到自己万无一失的计划居然被人发现了,他知道这位本家就是为了钱财,否则绝不会来找他而是直接去举报了。于是周恂不得不拿出大笔钱财给本家希望他闭嘴,但是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甚至很多次。 在这位亲戚三番五次的索要钱财后,周恂再也忍无可忍,最终导致双方闹翻,假冒藩王一事顿时浮出水面。 这位周本家一看周恂不再给钱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举报。当地官署一听到有外姓冒充皇室血脉,不敢隐瞒直接上报到宗人府。朱见深接到这个举报大怒,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大胆敢冒充皇族血统,这要是传出去是自己的耻辱,是朱家的耻辱,是大明的耻辱,自己死后怎么去见太祖。于是他下达了严惩的圣旨。 “假冒藩王案”被调查清楚后,顿时令朝野震惊。朱见深向来以皇族血统为重,此番风波不仅是令朱家蒙羞,更是大明王朝的耻辱,他顿时大怒,命令当地府衙必须严厉侦办此事。最终的结果很可怕,周恂、周氏等主谋全部被处以凌迟之刑,而两位可怜的“藩王”与“郡主”,也都被赐死,成为了“图夺王位”阴谋的牺牲品。当然,死去的汉阴王也没有逃过惩罚,他生前的藩地、爵位等全部被褫夺,并且被皇帝亲自贬斥为庶人。 而公上一家,苦等冤屈翻案之时,当年平凉府尹吴道周也已致士,巧不巧在吴道周致士路经静州时,在一个小山村中碰见了公上家的老奴,而公上家也得知 “假冒藩王案”的结果,想要平冤似乎不太可能,当年公上灵的妻子魏氏生下的“藩王”被赐死,而魏氏生下孩子之后,日夜思家,又被王府幽禁,几年后死在府中。吴道周也感于当年参与了对公上灵一案,内心很是愧疚万分,就带上老奴及年已18岁的公上铭,16岁的公上缨回转乡里定居了下来。 老奴瞒着公上铭,公上缨当年之事,是因为想要给公上一家得到一个合法的身份,才答应吴道周,这十四年来,没有身份的公上一家,过的日子是朝不保夕,深居简出,清苦无比。现在有了吴道周的背书,一切都解决了。可是一年后吴道周过世后,老奴才把十四年前的事,说与兄妹俩知道。 兄妹俩当得知自己还有这样一段身世后,内心产生了对官府,朝廷的怨恨,这种怨恨最后慢慢地就归到朝廷地方衙门里面的官老爷身上,一种行侠仗义,弑杀贪官污吏的情景就在静州这样的地方开始了,最后慢慢地不满足于一个地方,往京城而去。 每到一地白天是打拳卖艺,打听地方有什么不平之事,黑夜就动手行侠,江湖称谓“西北过基峡 ”。此名为西北的一种毒蛇,就是银环蛇,江湖人称“过基峡”。原因是那老头每每行凶时,用软剑杀伤所致,所以江湖称老头为一点红。 第八十七章 小人物亡命天涯(下) 不日,终于来到了京城,寄住在城外玄院道观,这道观很是破败,没有香客,观里没于道长,只有一个老道住着,每日里上街摆摊给人测字算命谋生,老道也不管“过基峡”一行人等,到是相安无事。 而此时京城正在闹饥荒,走江湖的打拳头卖膏药把戏没人看,也赚不到钱,到最后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又听人说朝廷有一个大官家里全是粮食,一股无名火就起了,城外饥民遍野,城内饥荒蔓延,竟有朝廷官员囤粮居奇,立马就激起了一股侠道之气,又细细探访,连日察看地形,在京城要打劫一个官府人家可不是闹着玩的,其实,一点红也不是要杀人,主要是控制住章府里的人,再把粮食运出来,来一个劫富济贫,想不到碰上了徐经年的枪阵,这才有了前面说的一桩事。 自从“一点红”带着公上铭,公上缨从章府回道观后,因公上铭受伤,就在道观养伤,既然章府没有粮食,道听途说很不靠谱啊,接下去就先要填饱肚子,这位“一点红”性格有点刚烈,平时也是十分仗义,也不是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光明正大。当年从带着公上铭,公上缨这对兄妹出走,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样的性格,曾还抢过钱,盗过墓。不过也做过很多好事,为朋友帮忙毫不吝啬,甚至为了帮朋友出头,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 这些年来行走江湖,年纪也大了,当年的许多冲动慢慢有所收敛,学会了更多思考,也结识了京城中好几位“侠士”,经过一起商榷物色到了另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也是一个大宅院子,听说里面住着的是太监刘永诚一个本家刘济,经过几日打探,“一点红”带着公上缨就摸上去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整个刘府上下奢靡的不像话,虽然没有囤粮,可府中的粮食也够食用一年之久的,还在库房中“偷盗”出了金银及珠宝首饰若干箱。 刘永成是谁?在这里就要说一说,明朝多权监,仗着皇帝的宠幸为非作歹、残害忠良。但是,有明一代,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太监也不乏其人。如郑和,率领舰队七下西洋。除了郑和,还有一个太监,也曾做出过重大贡献,与郑和齐名。这个人,就是刘永诚。 刘永诚有多牛呢?他一生经历过明朝的六个皇帝,分别是明成祖、仁宗、宣宗、英宗、代宗、宪宗。因英宗两度为帝,算下来,他经历了七个皇帝。在长达七十余年的宦官生涯中,他深得历代皇帝宠信,权势益隆,他的家族也因此蒸蒸日上。别说在明朝,就是在古代中国历史上,也是十分罕见的。 刘永城会武艺,还是位高手,三次跟随明成祖朱棣征伐北元,皆为偏将,长期掌握军权,武艺高强,军功赫赫。在郑和下西洋的那些年里,刘永诚接替了他的工作,担任朱棣的贴身侍卫。朱棣是一位喜欢重用太监的皇帝,老刘不但忠诚踏实,而且还有着不俗的马上功夫,因此朱棣很喜欢年轻的他,给过他不少出战立功的机会。 刘永诚屡次立功。宣宗即位后,刘永诚受命监视汉王朱高煦,协助平定朱高煦之乱。 磁县地区的"妖人"李宣、张普祥等煽动起事,刘永诚前往缉捕,即刻平乱。宣德、正统年间,刘永诚多次领兵讨伐朵颜三卫,史称从此之后,"三卫从是寝衰"。 平定朵颜三卫后,刘永诚监镇甘肃,多次出兵鏖战沙漠之中,擒获西番酋长。据记载每到出征陷阵时,都戴假胡子冲锋,之后凯旋受赏。 土木堡之变后,刘永诚的养子(侄子过继)刘聚跟随于谦一起负责京城防务,在京城保卫战中立功。在英宗复辟的夺门之变中,刘永诚又带兵归顺英宗,受到英宗信重,刘聚受荫蔽得拜都督。这个时期,他再度出征兀良哈,旗开得胜。 可以说刘永诚的一生兢兢业业,并没因宦官而卑微,英勇善战的开通西域的侯览,攻打兀良哈的刘永诚。这班堪称名将之花的另类太监。 刘永诚为大明立下的汗马功劳,有大臣上奏,建议遵循北宋童贯惯例,为他封王。童贯是宦官,他可以封王,刘永诚为何封不得?后来,因有大臣提出,宋徽宗是昏君,不能效仿。而刘永诚也上奏推辞,刘永诚深谙水满则溢、福祸相依的道理。这才没有被封王。他的养子刘聚被封为宁晋伯。刘据也是一员虎将。他死时,宪宗打破先例,追封刘据为宁晋侯。 自明一朝,除开郑和,就没有任何一个太监的在正面上的威望,能和刘永诚并肩。世人分称二人为郑三宝、刘马儿,史称"内官之久典兵而无过者"。后世宦官对刘永诚的事迹艳羡不已,以至于误称他为刘马侯,视之为宦官封侯的先例。 作为刘永成本家的刘济却是仗着刘永成的势,收受贿赂,结交朝中、后宫内官众多官员,大捞好处,过起了奢靡的生活,这一点还是因为在朱见深的一味庇护有关。问题就出在皇庄。 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彭时等上言:皇庄之名自古无有,近闻故太监刘永诚之庄田欲立为皇庄,深骇人情,人尝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何独以此谓之皇庄? 如此下去,畿内八府不是官府禁地,即为势家之庄,百姓何以生存?值今旱涝相仍之年,应主论官私,许百姓入内采食,不得禁治及抽分税钱。此亦救荒之一法。另外,畿内田土日狭,百姓如何养马?如今应交马匹已有亏空,乞有司暂停折卖马匹。 道理都说清了,弊端也讲明白了,朱见深也知道了,还嘉纳其言,又说刘永诚由朕自行处分。就这样,不了了之,没有下文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有司报,京城刘济家被盗抢,还杀伤二个护院,就惊动了锦衣卫,其实锦衣卫还是很有责任感的,后人一听锦衣卫、东厂什么的,内心就把明朝这二个特务机构归类为反派角色,其实真正影响锦衣卫行动的人是东厂太监或者锦衣卫头领,遇到好的领导,他们就干好事,遇到残暴的领导,他们也就只能残暴。 比如宪宗皇帝的万通,他是没有野心的人,他在锦衣卫指挥使位上,基本没有大的行为,平平淡淡度过了自己的职场经历;再如嘉靖皇帝时的陆炳,他对朝廷中的大臣及文人很尊敬,管理也很宽松,他们更多是和平相处,而不是一种监管与被监管的关系。 还有英宗时期的袁彬,“土木堡之变”时被俘虏,身边的人都跑了,就只剩他一个人护卫皇帝,敌人来劝降时候也宁死不屈,还用自己的智慧将叛徒杀死,在被俘虏的那几年里,一直尽心尽责陪护在英宗身边,英宗回去后,袁彬还为其平定叛乱,他在位十二年,刚正不阿,清心寡欲,也改观了当时人们对于锦衣卫的看法。 锦衣卫之所以被认为是杀人恶魔,其实是做了背锅侠,毕竟他们的权利是来自于皇帝,他们的职责就是满足皇帝的需求,当时厂卫的创立,其实是帝王为了平衡文臣所设立,有利于自己的统治,有些时候厂卫也很可伶的,太祖时期的“胡惟庸、蓝玉”两个大案后,当时的指挥使都被处死,其实他们也只是听从命令。成祖后期,文臣力量较为低的时候,锦衣卫的权利也跌至谷底。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历史上的背锅侠也数不胜数,皇帝们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所有人都得时刻准备牺牲,明朝锦衣卫也不例外,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像袁彬等人,他们对历史有很大贡献,也因锦衣卫的身份而被人戳脊梁骨。 锦衣卫的加入,很快就把“一点红”给查了出来,京城内的“侠客”跟锦衣卫来了一场拼斗,“侠客”们是坐地庄,地头蛇,有良好的群众基础,而锦衣卫是本地官府,就这样来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跟官府周旋说穿了,就是被撵着逃,经过一番较量,在一场遭遇战中“一点红”战死,公上铭,公上缨这对兄妹负伤逃亡。一不小心逃避到了章子俊府上。 章子俊一看这对兄妹又来了,还带着一身伤,明显是想要躲避一时,可是这样带给章子俊是有很大风险的,作为朝廷官员,肯定要维护朝廷为先,要不然被锦衣卫发觉,罢官免职就是唯一的归路,说不定还要充军戍边。 另一面,要是“得罪”了这些江湖之人,就埋下了一枚钉子,今后如要出个门什么的,半途上说不定被围攻,杀个满门也受不了哇。大多数人是同情弱者,有人求上门来,还受了伤,这让章子俊确实不好弄。好在这兄妹俩是半夜翻墙而入,没有人觉察,还是先救人吧,吩咐家中所有人,不许透露半点风声,等风头过后再说。 第八十八章 硬着头皮做医生 公上铭除了后背有刀伤外,还断了一条手臂,就是骨折,放在五百年后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在成化年间属于重伤,性命堪忧,而妹妹公上缨的伤不是个地方,左肩到左乳边上一个划口,流了许多血,看样子是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也就是一会清醒,一会就迷糊了。 这种情况在成化年间处理伤口,一般都是在伤口上敷上草药,包扎好,关于后续什么伤口感染只能听天由命,可这样的刀伤伤口深度一般不是很深,万幸没有伤及内脏,只要做一个缝合,消毒包扎一般就没问题。可关键还是在伤口感染上,此时的明朝医学在外科上还没有认识到细菌对伤口感染上,认为感染是风邪侵入人体而为,如果身体上长个脓包什么,可能就要命。 对这俩兄妹的伤,不请郎中是不行的,因为章子俊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镇痛、麻醉什么,别的可以自己动手,不就是消毒加上缝伤口吗,再弄点老祖宗的金疮药,一切就能搞定,想着简单,可要真的去做就是另一回事了。首先用什么消毒?用什么来缝合? 首先想到的就是浓盐水,把盐跟水烧开煮沸后放凉。缝合就用衣针,把衣针弯曲成钩,这样缝合起来就很方便,缝合线只能是桑白皮线了,加上包扎的棉布也放在盐水里面一起煮,反正要接触伤口的用具全部在盐水里面煮沸,再清水煮沸后晾干备用。 请来的郎中是此时京城名医“合三堂”医馆一个专门看跌打损伤的老先生,名唤丁三针,只要三针下去,病情立即起效,当然这些全是江湖人中的口碑。 一切准备好后,让荷香跟雪柳分工做助手,又跟公上铭说明了目前的情况,而公上缨现在已经昏迷了,公上铭看到这个情况那敢有什么异语,目前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摆布了,而要给自己医治的却是这位章大人,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因为这位章大人说了,一会儿会很痛,要把自己绑在一张木床上才行,这样的安排也是丁三针提出来的,公上铭要接骨,生怕病人痛的发狂就不好弄了,所以要绑起来才行,口中还要咬一卷白布。 章府中佣人早就腾空了一间厢房,里面就是二张木板床,屋中前后用白布隔开,前面是躺着公上铭,里间是公上缨,这样做是为了男女有别,还有在缝伤口时可以分开实施,互不干扰。 在丁三针为公上铭接骨上夹板时,雪柳跟章子俊在里间给公上缨清理伤口,荷香准备好用具,没法啊,这二个小丫头看到血,早就吓的腿抖,手抖,整个人也在抖,最后,只能是在一边帮着拿东西之类,原本章子俊是想着让雪柳清洗公上缨的伤口,到时自己用缝针把开裂伤口比较大的地方缝几针就成,毕竟人家是黄花大闺女,练武的女子身材特好,前凸后翘的,还有大长腿,而此时章子俊也不管那么多了,先用剪刀剪开公上缨的上衣,露出伤口,不幸中的万幸,伤口没在流血,周边的血也凝成了黑黑的血迹,上半身衣服早就被血水变成硬梆梆了,为了防止感染伤口,就需要煮沸后的温盐水冲唰伤口周边的血痂,章子俊虽然没学过医,对于怎样处理伤口在学校里还是学过的,先用竹夹子夹上一个煮沸过的大棉球,沿着伤口就清理起来,不时地让雪柳换棉球,而此时,外间不时传来公上铭接骨时发出的痛苦叫声,要不是嘴里有白布塞咬着,早就声闻十里了,为了减少痛苦,丁三针还对公上铭施针镇痛,不然非痛死过去,许多穴位具有镇痛作用可治疗疼痛性疾病,例如针刺中府、尺泽治疗胸痛,针刺合谷治疗头痛,针刺手三里治疗上肢疼痛,针刺颊车、下关治疗三叉神经痛,针刺足三里治疗胃痛,针刺少冲治疗心绞痛等,不一一列举。这种镇痛作用其起效缓慢、作用缓和而持久。 看来这位丁三针还是有一套的,这也不得不佩服古人,章子俊起先的想法肯定是要用麻药的,可人家丁三针说,没有章子俊所说的可以局部麻醉,要麻也是全麻,此时的麻药是《普济方》中的草乌散药方,虽然可以把人麻翻,可在病人身上动手术,伤者还是感觉很痛苦的,那是在战场上需要锯腿锯胳臂时,才不得不为之,可效果不是很好,所以用针灸镇痛是最便捷实用的方法。 此时章府中的人全部在二进院的厢房门口,府门紧闭,厢房门也是紧闭,门外围着大夫人姚颖,二夫人诗蕴,二少爷章子哲。姚颖不敢相信自己的相公还能为医,而诗蕴挺着个大肚子也很是纳闷,老爷还能看病,自从陈诗蕴过门后,不出半年就怀上了,这让姚颖很是着急上火。在章子俊看来,还好啊,自己穿越过来,身上没有少一样零件,自己有后了。而府中的这些人也很开心,小少爷就要诞生了。 姚颖转身问子哲道:“你家大哥真会医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章子哲也不知道啊,就回道:“大哥什么都会,医病当然也会了。”在章子哲的脑袋里面,大哥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自己从小到现在,就没见过大哥有为难的地方,现在章子哲正在备考秀才奋斗着,用大哥的话说,想要考取功名,只能自己努力,旁人帮不上忙。 屋内里间,雪柳不得不给上半身赤露着的公上缨清洗血渍,老爷还站在边上看着指点,这乳房下的血渍也要擦掉,顺便用清水抹一抹手臂,腋下等处,雪柳现在不是害怕,而是害羞,心想,老爷你这样也行?嘴上说男女有别,受授不清,可眼睛还盯着这样指指点点。 等雪柳处理完了,又把公上缨的双手连同双脚用布条绑了起来,接下去就是缝合了,生怕疼痛会把昏迷中的公上缨痛醒过来,所以吩咐雪柳准备好一卷布条,如果此女人喊叫的话,就塞进她口中。 伤口大约有15公分长,首先从伤口开裂最大的中间缝了一针,接着慢慢在两头加密,反正此时章子俊是这样想的,第一针很顺理完成,又在边上加了一针,章子俊歪着头感觉很满意,用竹夹子夹着弯曲的铁针缝起来很容易,看着伤口收拢后,也没觉的怕人了,接下去就缝第三针,刚穿进皮肤时,公上缨痛醒转来,边上的雪柳却大叫起来,章子俊马上说道:“把布卷塞口中。”不想雪柳真的把布卷塞进了口中,章子俊一看愣住了说道:“你把布卷塞自己口中为何啊,得塞她口中。”雪柳这才反应过来。章子俊心想,这个傻丫头很不靠谱啊,有一次跟姚颖房事中,姚颖正在哼哼唧唧,冷不丁地把脸凑过来想看个究竟,说道:“小姐想要什么?”吓得章子俊差点不举。 后然才发现,古代做老爷是多么地“性福”了,原来每次干那个事,雪柳跟荷香轮流着在一边伺候着,难怪每一次完事后,床边上木盆里的水总是热的。 公上缨的醒转对章子俊来说长长舒了口气,要是在缝合伤口这样的刺激下不醒的话,那就坏了,说不定还得输血了,可输血在这样一个年代就别想了,所以章子俊感到很开心,接着缝,这么一个长口子要缝好起码得缝十几针才行,等又缝了几针后,章子俊抬头看到这位美人睁大着眼却在流泪。 此时的公上缨浑身无力,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软绵绵地,头脑昏昏沉沉,伤口上一阵一阵地钻心疼痛袭来,又发现口中被塞了一小卷布,手脚被捆动弹不得,看到一个丫鬟在大呼小叫,边上还有一个很怪的男人在给自己伤口上不知在做什么,自己还袒露着上半身,那是什么感觉?对古人来说,就像是在阴曹地府在施刑啊,内心很无奈,羞涩中带着愤恨、怨毒最后变的麻木、还有一丝感激。 章子俊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边继续缝合,一边说道:“这位小姐,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如果伤口不缝合,就会被感染,因为你现在失血过多,最好不要激动,不要胡思乱想… … 。” 等到伤口全部缝好后,公上缨全身也是大汗淋漓了,这不是好兆头,会不会脱水啊,赶紧吩咐雪柳先用热水给擦身,为了避嫌,章子俊也转身到了外间,看到丁三针已经把公上铭的刀伤包扎好了,并敷了药,公上铭的刀伤一共缝了八针,可是丁三针所用的工具是他随身带来的,没有经过高温消毒,十有八九会感染,本来丁三针是想用火烙一下伤口,这个法子也是起到消毒的办法,可对病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考验,所以就没用,章子俊听完连忙拿过剪刀重新剪开包扎,又是一阵清洗伤口,在缝合处重点用浓盐水消毒,最后用蒸馏白酒冲唰,这一系列的操作,把边上的丁三针看的目瞪口呆。 丁三针虽然很不乐意,这户人家怀疑自己的医术吗?行了大半辈子医,从没见过此等手法,医书上也没有记载过,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章子俊一边做着,一边讲解为什么要这样做,古代因为缺乏对生物学微观理解,没有细菌引起感染这样的概念,章子俊所做的一切,唯一的主题就是杀菌消毒,提防感染,就说看似无关紧要得包扎,所用的棉布一定要高温消毒过的,这样才能杜绝由外部病菌传入引起的感染,等到全部清理后,公上铭早就痛的晕了过去,公上缨是痛的醒转,而公上铭是痛晕。这才让丁三针敷药包扎,重要的是包扎的布是煮沸消毒过的,同样,章子俊用丁三针带来的药给里面的公上缨敷上包扎起来。 第八十九章 古代的外科郎中 明代有一位有名的外科郎中,叫陈实功,著有《外科正宗》一书,全书共12卷157篇对痈疽、疔疮、流注、瘰疬、瘿瘤、肠痈、痔疮、白癜风、烫伤、疥疮等外、伤、皮肤、五官科疾病,“分门逐类,统以论,系以歌,淆以法,则微至疥癣,亦所不遗”。分析详尽,论治精辟,治法得当,并附若干医案,令人信服。 可是现在是成化年间,此时陈实功还没有出生,所以也就没有这本书,外伤医治发展到明朝成化年间,大都的药方都是清淤化毒、止血消肿、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为主,在抗病菌上没有深入,只是当出现感染后怎么去清热解毒,消痈排脓上下功夫。而章子俊所准备的就是一些防止细菌感染前期工作,当真的伤口感染后,就太迟了。 章子俊处理好公上铭的伤口后,又来到公上缨床前,此时公上缨也换掉了身上的衣服,看上去身体很虚弱,不过人是清醒的,看着一切正常,就去外间跟丁三针商讨起了接下去的医病法子,别看现在伤口包扎好了,接下去才是关键,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样处理出来的伤口,是听天由命的,首先过几天后,伤口周围就会出现水肿,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自身的抗病能力了。出现水肿后,也意味着转成化脓的开始,最后感染到血液里面成为败血症。 前期的症状就是发烧,最后病情恶化。这一切的起因就是缝合伤口时没有清理好,由细菌引起。 章子俊一边说着,一边让丁三针开具破伤风的药方,此时的破伤风药方就是玉真散,药方里面有什么药组成,章子俊不知道,只能让丁三针补缺,做为明朝的有名外伤郎中,当然是记熟于胸的,章子俊又问了丁三针的外用药是什么?丁三针道:“老夫用的是花蕊石散 ,专治跌扑损伤及金疮、刀、箭、兵刃所伤,乳香、没药、羌活、紫苏、细辛、草乌、蛇含石、厚朴、白芷、降香、当归、苏木、擅香、龙骨、南星、轻粉、麝香、花蕊石,此药每日换药一次。这也是老夫的本家祖传方,如此等刀剑伤,不是老夫吹,行医这些年来无有不好的。” 章子俊并不想要丁三针的药方,也记不住,所以俩人就探讨起了伤口感染后该怎么办的法子,这是章子俊目前最关心也是最担心的事。 对于细菌感染最好的理解就是疮痍,因为这种背疮在古代得病的人很多,背疮虽小,但真的会要人命。 用章子俊的眼光来看,一个小小的背疮而已,怎么会就要了人的命呢?实际上,背疮这个看似简单的皮肤病,在医疗设备以及卫生条件落后的古代,还真的会造成死亡。 这种疾病,一般是由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引起的多个毛囊及其周围组织的深部感染,说白了,就是一种加强版的毛囊炎。而引起病灶的原因有很多,或出在饮食方面,如常吃一些刺激性的食物,又或出在自身抵抗力方面,如常见于糖尿病人身上。 为何这种病灶多生于背部呢?主要是人的背部,毛囊旺盛,同时分泌的油脂较多,极易造成背部毛囊堵塞,从而形成细菌感染,因此就很有可能引起背疮。 与此同时,疮的内部由于细菌的持续感染,就会出现很多浓水,轻轻一碰就会擦破,给生活造成极大的不便。为什么会因为背疮就造成死亡呢?主要是因为,背疮虽小,但是因为背疮而造成的细菌感染,会让细菌逐渐地从背部表层侵入脊髓,一旦如此,那就会引起败血症,那就基本上是必死无疑了。 丁三针接着道:” 一般来说,大致处理方法有三种,其一,就是听之任之,等待自愈,这种方法十分普遍,很多人都是仗着自己的身体硬扛着,但其结果就是,小部分人可能会自愈,但大多数人,都会情况恶化。 其二,恶化之后,病发身亡 。一旦情况恶化,由于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因此,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背疮越来越大,最终造成死亡。其三,用刀割破,哎!一般等不到割破,并发症就已经出来,只有那种能够抗到脓肿面积过大,实在别无他法的人,才会进行割破,所以此病非常凶险。“ 章子俊所说的细菌感染对丁三针这样的人来说,还是能听懂的,什么油脂较多,毛囊堵塞这些就不知所云了,按照古代的医疗方法,一般是进行消肿、去淤、镇痛等手段,这种方法,对于表面的病菌,也能够起到一定作用,但这对于内部的细菌感染,就有些无能为力了,也就更谈不上治愈,因此,才会造成长了一个疮,就会死亡的情况。即便是一些人,通过常规手段以及自身的免疫能力,最终保住了性命,但由于病灶感染较深,同时人体的背部,交叉神经非常密集,因此,就会留下很大的后遗症,比如驼背、瘫痪等,这都十分常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古人们对于这种疾病是畏之如虎,达官贵人得上都非死即残,一般的老百姓要的得了这个病,那也只有等死的份了。时常两人吵架时会骂对方长疮什么,就是一句狠话。 章子俊跟丁三针两人聊的很是起劲,对于丁三针这样几十年行医的古代郎中,从章子俊口中得到的许多新名词很有感触的。比如,感染、细菌、细胞、血型、杀菌等等医学上的专用词语,虽然有些不解,可是从中也能想像得到病灶发生后的规律,就是如这位章大人所说的那样,也是佩服万分,如果是同行的话,有共同语言也不可能聊的那么洒脱,正因为章子俊不是同行,又把许多的医学看得那么“透彻”,聊起来也就没什么顾忌,带给丁三针就是惊讶到最后的相互交流、探讨,相见恨晚的感觉啊。 两人不知不觉中聊的很深入,雪柳却在一个劲地招手,章子俊以为是里间的公上缨不对了,就跟丁三针一起来到了公上缨的病床前查看,这小妞不是好好的吗?正要用手拨开盖在身上的薄棉被想再看看包扎的伤口时,被公上缨一把抓住了手腕,章子俊感觉这小妞的劲好大,想甩也甩不开,这是受伤后失血过多的人吗?连忙说道:“女侠松手,小心伤口崩裂。” 公上缨回道:“我不想活了,狗官趁人之危施之轻薄,下流无耻让我死了吧。” 对这种事丁三针是最有发言权的,在一生行医中,常碰到有女客得病后,因为身体某部位为名声不求医而等死的,古代女人最忌讳手被别的汉子摸到,摸过手就是“失贞”,可见古代女子的贞操观是多么的强烈。 在古代的郎中圈子里,有句话一直流传了下来,被很多郎中当成至理名言一般看待,这句话就是“宁治十男子,莫治一妇人”。就说朱元璋登基后,下令“医者不得入宫”,这里的入宫是指入内宫,也就是说就算嫔妃得病了,太医也不得进入内宫看诊,只得由生病的嫔妃口述病情,然后由太监写下,送到太医院去。太医再根据病情开药,医者与病人之间连说话都不可能。 朱棣在位时,仁孝皇后徐氏患有重病,太医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朱棣破例,将一位会悬丝把脉的道士请入后宫,再确切地询问了皇后,这才确定得的是什么病。然而这只是个例,也只有皇后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地位稍低的嫔妃依然只能靠口述病情求诊,可见古代男性大夫给女性治病的难度。 前年江苏武进一位妇人得了个怪病,可仰而不能俯,手臂僵硬而不能动。家人设置了纱帐,又给她带了面巾,请了很多大夫来诊断,喝了不少药,但始终治不好,最后求到了徐迪(名医徐述之弟,家族世代从医)。 徐迪的方法很简单,命人脱去了妇人的上衣,因为巨大的羞耻心,妇人的手臂竟动了起来,难倒一众医生的怪病,就这么被徐迪给治好了,还不用吃药。 这种方法看似简单,但徐迪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如果没能治好,那么徐迪不仅会被当作是庸医,还要背上毁人贞洁的罪名。像徐迪这样大胆的郎中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宁愿拒诊女性病人,也不想毁了自己的饭碗,久而久之,“宁治十男子,莫治一妇人”就这么流传开来。 可是现在就有这样一个男人,从肩上到乳下全摸了个遍,对公上缨来说,可不是小事,在章子俊的观念里,为了救人一命,为其清理伤口,无关贞操,更别说什么男女之大防,医者父母心也。不管丁三针跟章子俊怎么说,公上缨只感觉自己受辱。 最后章子俊就直说了:“这位女侠,要怎么做才能接受呢?因为接下去才是伤口的关键,每天一换药,重新清洗包扎,做这些事,不就是随便找个女子可代劳,一般女子看到伤口就晕了,郎中全是男人,这到哪里去寻个女郎中?” 接着又是一番劝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是陈词滥调,医患本不该分男女,这些全都是落后的封建思想… … 。这些话把丁三针听的云里雾里,一惊一吓地。 第九十章 又被赖上了 对于女人的贞操观念,因为公上缨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活,没有大家闺秀的熏陶严防,可是再怎么开放,现在自己被那个男人脱光了上衣,看个精光,换了谁也羞愤难当,要不是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早就爬起来一剑杀了这个男人。 公上缨虽然没有读过“女四书”,《烈女传》什么的,可也很明白女人家的规矩,贞洁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也听说过一些这方面的传闻。 《列女传》古代第一部专门记载女性群体的史书,全书共记载了一百零五位妇女的事迹。著名的“孟母三迁”的故事就记载在这部书中。 其中有一个故事:秋胡娶了老婆五天后,就去陈国做官了。这一走就是五年,五年后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采桑的妇人,秋胡看见非常喜爱,这男人有钱就变坏!秋胡就想用手里的金钱做诱饵调戏这个采桑的妇人。可这个妇人坚定地说:“我不稀罕你的金子,也请你放尊重些!”讨了个无趣的秋胡只好扫兴回到家中,把刚才用来调戏妇人的金子拿出来给了母亲。这时秋胡的妻子来到堂前,秋胡这才知道刚才调戏的妇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妻子。秋胡妻也发现刚才调戏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刚才调戏自己的金子实际是献给自己母亲的所以又气又羞,说道:“你告别亲人,五年才回来,不赶紧回家看望母亲,竟然在街边调戏良家妇女,还要给金子。忘母不孝,好色淫泆,是污行也,污行不义。夫事亲不孝,则事君不忠。处家不义,则治官不理。你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你去娶别人吧。”说完,秋胡的妻子跑出房门就投水自尽了。 更有绝的,列女传卷二,五代时,虢州司户王凝在外做官,因病去世,他的妻子李氏带着他唯一的儿子,背着王凝的遗骨回乡.路过开封,要住店,店主布接待,李氏见天晚,不肯走,店主就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出店门,李氏哭着说:"我是个女人,这只手被男人拉过了,还怎么守节啊?"于是,她用斧头砍断了自己的那只胳膊。 《列女传》中,尽管也有不少后世所谓的贞洁烈女,但是“列”字的本意只是“诸”和“众”的意思。就像是《列仙传》、《列国志》中的“列”字一样,是各种有影响的、有价值的或是值得记载的妇女传记,只要才行高秀的均可收入。 而到了后然,“列”字完全成了“烈”的通假字,专指节烈的意思,贞洁与否成了入选的唯一标准,《列女传》就变成了《烈女传》。 在明朝成化年间,女子裹脚已经成形,就说目前姚颖曾裹脚,后然实在是受苦,中途放足,不过走起路来也是跟小脚一样,还有陈诗蕴就是标准的小脚,不过公上缨却是天足,在此时女子身上一个是小脚不能外露,另一个就是酥胸,这是一个女子身上最隐秘的部位,在古代,美女的小脚简直成了女人俘虏男人的杀手锏。而这种美只能给一个男人看,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如果女子未婚,那日后也是一定要嫁给这个人了。 古人认为女子最美的地方不是露在外面的,而是隐藏起来的,所以一般就是胸部和脚为最美,在很多恋足癖眼中,三寸小脚被奉为至美。 像《水浒传》中,西门庆与潘金莲勾搭就是因为在捡起落在地上的筷子的时候,看见了潘金莲的三寸小脚,于是忍不住去摸,进而两人勾搭在了一起。 在金庸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赵敏与张无忌一同掉进了柳叶山庄的陷阱中,张无忌在情急之中一把抓住了赵敏的脚,脱去袜子,但是刚摸到的时候,他却尴尬了,因为他知道赵敏是女儿身。 而在此时观念中,未出嫁的女子的脚是只能由未来的丈夫摸,同样,赵敏在后来也将张无忌作为了自己丈夫。虽然是小说,但是也可反应那个时代,这种思想对女子的束缚是多么严格,早就深入骨髓中。 而已婚的女子给人看小脚,往往会遭到世人的非议,会被重责,轻者被丈夫休走,重则会被认为是出轨,不守妇道,下场会很凄惨。在《甄嬛传》中,甄嬛的脚被王爷看到了,她却警告自己的丫环说:“今日之事不可跟外人说起,否则我必死无葬身之地”。可见,古人对女子的脚是多么重视。 不管怎么样,章子俊才发觉问题的严重性了,为了不出什么意外,最后不得不说道:“这位女侠,安心养伤,关于那个,这个,伤口这里的事,我会为你负责的,不用寻死觅活,也不要自寻短见。”这才把公上缨的情绪安抚住。 公上缨也是没法啊,内心想着既然已经“失身”了这个男人,要么自己寻死,要么嫁给他,现在你这样说了,只能认了。 而章子俊的想法是先把伤养好再说,这种伤在目前来说可不是小事,说不定此女子挺不过这一关,所以才安慰住。 果不出所料,二天后公上铭、公上缨伤口全出了问题,首先是公上铭的伤口渗血严重,这是有血管破裂夹带着水肿而成,这不是好兆头啊,而公上缨的伤口有水肿,缝合处却是红肿的厉害,也不是好兆头。 这几天,章子俊给公上缨换药逼着雪柳操作,自己在一边看,这样也让公上缨羞的不要不要地,为了能给这兄妹二人增加自身抗病能力,在这样一个饥荒时候,章子俊不得不每天杀一只鸡熬汤给二人喝。 又是二天的观察后,还好啊,二人的水肿慢慢消失了,伤口缝合处没有渗出那种黄水出来,才让章子俊松了口气,二人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公上缨还能下地走动,去看望公上铭,看来这一次的缝合手术是成功的,随后只要慢慢休养,半个月后就无大碍了,可接下去章子俊的麻烦事也来了。 面对京城内这场饥荒越演越烈,朝廷上有人终于想起了章侍读的高产粮食了,兵部尚书白圭上奏边关缺粮严重,需要户部再拨三十万石。 接着内阁漕粮长运法的制定,宣德年间,平江伯陈瑄议定漕粮兑运法,与以前之漕粮支运法参行。“支运法”指民将粮运至淮安、徐州、监清、德州水边四仓,交收运官分派官军转运于通州、天津二仓,往返经年,民多受累。“兑运法”系周忱巡抚江南时议以民运粮储俱于瓜洲、淮安补给脚价,兑于运军,自此变为兑运,而支运者少。成化七年(1471)九月,应天巡抚藤昭议变瓜洲、淮安兑运为长运。“长运法”系指运军直接到江南水边交兑,加损耗外,再给米作为渡江之费。户部以为此法官民两便,请准施行。 最后彭时建言修德安民之要,一,请勿迷惑佛用,浪费钱财。二,传皇上圣旨宜专委司礼监,毋令他人以防诈伪。三,延见大臣以议政事。四,近幸赐予太多,工匠冒官无纪,而重囚死徙者法不蔽罪,宜戒淫刑滥赏。五、虚怀受谏,勿恶切直。六,为官者凡政令失当,宜直言论处。七、清理牧马市地,减退势家庄田。八、着令育种高产粮。皇上嘉纳。 这样等于说,章子俊的封赏也就成了,赐爵“平安伯”,可是没有加官为文渊阁大学士,因为内阁有人反对,理由很充分,封爵后不得预九卿事。彭时很明白,如加官文渊阁大学士的话,就等于是入阁了。所以也不争辨,章子俊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入阁参政是早晚的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翰林侍读章子俊,天惠聪颖,屡立奇功。更不辞辛劳,为大明育高产粮食救苦百姓,于是夜仍不忘问问大事,朕心甚慰。着吏部从重议奖,特赐三等奉天翊运推诚,爵“平安伯”,着通州三河二十顷为府地,钦此。” 第九十一章 平安伯 章府,全家在院子中接旨后在商讨二十顷地,章子俊心中换算一下后就是二千亩啊,一亩等于166平方米,不得了,一下子就成了地主了,“平安伯”什么的都是虚名,可这土地却是实实在在的,首先姚颖、陈诗蕴特别开心,作为明代人,土地就是家财,可以传给后代的,而这个“平安伯”却不是世袭罔替,这就意味著相公的下一代会被降级,而伯爵在明朝属于异姓爵位,明初一循元代旧制。洪武三年(1370),定封爵之制,分公、侯、伯三等,罢子爵、男爵不置。 章子俊的这个“平安伯”还是三等奉天翊运推诚,有名无实,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封号,没有给铁券,岁禄以功为差,荫其子孙。表面上是一个伯爵,其实水份很大,明朝的伯爵分为四等,伯爵岁禄如下:伯 千石至七百石。 一等开国辅运推诚,二等奉天靖难推诚,三等奉天翊运推诚,四等奉天翊卫推诚。 至永乐初,规定伯之禄居侯之下,正一品之上,其阶勋皆与侯等,而伯爵益重。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但不得预九卿事。 正因为这样,这个“平安伯”还不如实实在在的二十顷地实在,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平安伯”的称号也得不到二十顷土地。 这个通州三河之地,就是在章子俊选址的铁厂外三里地,靠近通州界内,二十顷土地内有一个村子东刘庄村,十六户人家在内,也就是说,往后这个十六户村民也将成为“平安伯”府地内的佃户, 既然章子俊封了伯,意味著要在赐地上修建伯爵府,这也是京城中某些人算计,目前内阁权微,以万通、万安等皇亲弄权,以刘珝、刘吉、万安为“万岁阁老”,那么目前再有望入阁的就数翰林侍读章子俊,凭着“高产粮”的功劳,必将对现有内阁成员某人取而代之,为了把这样一个对手按住,只能封伯,赐地,这样一来修建伯爵府在赐地上,也好远离朝堂,削弱章子俊的风头,对朝堂的影响。 这些小算计在章子俊看来就不当回事,章子俊巴不得远离是非之地,现在有了地,工部还能为自己建一个伯爵府,何乐不为之,往后妥妥地“田园生活”了,就这样一拍即合,弄的皆大欢喜,朝堂上大都人认为章子俊很傻,上了套了,被驱逐出京城,而他自己还不明白其中的厉害,真乃是傻子啊。不过章子俊作为文臣能封伯爵,在明朝已经是为数不多的一位了。 伯爵府的赐地在通州以东潮白河跟京杭大运河之间的东刘庄村,章子俊对这块地很是满意的,最重要是水运便利,土地平整,这二十顷地规划一下,伯爵府不用营造的很大,用章子俊的话来说,几排房,几个四合院子就成,不用花园假山荷池等,用砖墙一围就是伯爵府,重要是赐地内的田地上可以种上章子俊手中的全部庄稼,不出几年,就是一个小型的产粮区。 被封了伯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安全性命得到了保证,不受律法约束,只受王府管辖。即便犯了罪,也只是削爵称为庶民。 这就是地位啊,有了此等地位,虽然只是一个简配版的伯爵,也没有世袭,却能保证性命无忧,也是章子俊来到明朝最想得到的。 可是目前明朝到处是灾害,天灾加上人祸,章子俊很明白这是小冰河时期,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从元朝到清末都是小冰河时期。元朝统治时间100年却发生了水灾92次、旱灾86次、雹灾69次、蝗灾61次、地震52次、风灾42次、霜雪28次、瘟疫20次。 明朝从洪武到崇祯十八年期间共计自然灾害1101次。 “小冰河期”导致气温大幅度下降,粮食大幅度减产,由此引发社会剧烈动荡,人口锐减。说到底就是粮食问题,这个“小冰河期”目前已经初现,连续的发大水就是北方的酷寒使降雨区域普遍南移,再过几十年后不仅北方受到影响,就连江南,也因为气温的异常,出现了河面结冰的情形。 对于这些天象异常,太子少保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彭时等上言:天象垂戒,古今罕见,而外人不知皇上忧勤在心,私下议论遇此灾变,竟视如平常,还不能降颜一接臣下,询访民情。臣等欲于明早朝退,诣便殿请见,一以宽圣心,一以息群议。 次日早朝毕,朱见深往文华殿,召辅臣彭时、商辂、万安等入见。未进殿之前,中官都面有惧色,对彭时等说:皇上初次来文华殿,情绪不佳,不要多说,等到下次召见时再详言。 难得朱见深能单独在文华殿召见,彭时、商辂可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彭时言:天变可畏。朱见深说:已知,卿等宜尽心。彭时又言:昨御史有疏请减京官俸薪,在文臣可,在武臣不可。朱见深说:知道了。 可是,一边的万安却突然即顿首呼万岁。原本彭时、商辂还有许多事情要奏请,被万安突然这样一呼万岁,生生打断了,不得已,皆叩头退下。 随后有中官乃戏朝臣说:可别怪皇上不召对,这不皇上召见了,无奇谋至计,只知呼万岁而已。此事传出,因笑称“万岁阁老”。 后然尹直入阁,欲请见皇上计事,万安制止说:君不闻彭公吗?请召对,一语不合,辄叩头呼万岁。今吾辈每事尽言,太监择而奏闻皇上,皇上没有不答应的,比面对好多了。就这样,一切权力落尽万安之手,而万安一切听从万贵妃。 万安只是一个滥竽充数,胸无大才的庸臣,可是在朝堂中乱认亲戚,乱拜兄长,不知不觉入了阁,全靠会巴结人,能巴结人的手段。这真的是一个时代的失败。天光朗朗,万物气清,在庞大的封建帝制王朝里,居然能让一个插科打诨,喜好阿奉的小人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其实也是一个牛人。 说来难堪,这位大明王朝的内阁辅臣不爱吟诗,不爱作画,不爱收藏古玩,生平最大的爱好,是研究房中之术。 如果你是平头百姓,爱研究这个倒也无可厚非。因为百姓离朝堂是很远的。窗户一关,大门一闭,在自己家里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可是万安把一些房中术用奏章形式写给朱见深看,分享此中经验及乐趣,一时弄的乌烟瘴气。 自从章子俊封爵后,章府就成了当前大明朝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了,自从公上铭、公上缨在府上养伤后,除了公上铭的手臂接骨后,痊愈的不是很利索,刀伤痊愈很顺利,反正这兄妹俩现在已赖上了章子俊,不想赖上也不行,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就目前的身份上街去打拳头卖膏药也不成了,如果再去“偷盗”行侠,少了“一点红”的依靠,让俩兄妹无所适从,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看到了这个章府对待自己还不错,也没什么很多的规矩,加上当初章子俊答应要为俩兄妹负责的话,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当成了府中人。 现在俩兄妹成天在前院跟二哥家跑的近,舞枪弄棒的,也是伤愈后活动活动身体. 章子俊地位上升了,自然巴结的人蜂拥而至,首先来的是大哥刑凯的儿子带着一帮子亲戚,全是拖家带口的,目前大哥刑凯在禁军都司卫所任职,年岁也大了也到了致仕的年龄,听说章子俊封了爵就前来投靠,一个伯爵府的排场是很大的,这就说明为什么那些勋爵到处敛财,光靠朝廷的禄米不够开销养活一大家子人口,这样的事,也轮到章子俊要考虑为家中这么多人得生计动脑了。 这么多人,全是一家子,所以在通州新建伯爵府时,除了朝廷给出的管制建一个府邸外,围绕着伯爵府外围章子俊又建了许多独门小院。这哪里是建房,而是建造一个城镇,大哥刑凯就利用手中的职权,拉来了一千三百多禁军中的亲信,整日在赐地中的东刘庄村建房。章子俊对刑凯说道:“大哥啊,小弟虽然封了个爵位,却无权无钱,目前最大的财富就是这二十顷地,除了朝廷给建的伯爵府外,小弟身无分文,既然大哥带着族人全来到小弟这里,那么各家人的住房只能自家营造,不过不能瞎建,在规划里面统一搭建,你看,这就是规划图,这上面什么地方可以建房,什么地方不能建里面画的清清楚楚。” 在规划中章子俊颁布了伯爵府第一个“五年计划”,为了能让大家往后过上“吃饱饭、穿新衣”的幸福生活,凡是在伯爵府内的全部生产物资、人员、牲口等统一按排,不得个人私藏。 这就是“人民公社”集体所有制,章子俊也是没法啊,这么多的人往后全指望着自己,而自己除了这个封爵,别的什么也没有,要想养活千号人,光靠种地过日子,肯定只是维持能不能吃饱饭,解决温饱问题就得要一个统一目标才行,反正在辖地上,章子俊说了算,好在大哥刑凯带来做“私活”的一千三百禁军饷银粮草不用章子俊负担,等于是白白在给伯爵府干活,这种事目前在军队中“私役”很多,只要没人举报,朝廷不会管。 章子俊给出的“大饼”很诱人,还是夹陷的葱油大饼,人人吃饱饭、人人穿新衣,每家每户住新房,这是何等的新生活啊。 第九十二章 统计伯府人丁 在统计伯府内的佃户、长工、佣人、丫鬟,依附过来的所有人丁数前,就要说一说目前大明百姓生活标准。有人说大明百姓并不很穷,相反是很富裕的,说这些话的人全是书呆子,看影视剧看的太多了,哪些古装剧里面,个个穿着光鲜靓丽,这些大家千万不要当真,章子俊来到明朝后,从一个小人物慢慢爬升到目前的地位,有偶然的因素,可是作为穿越者也是必然的结果,在章子俊的眼中,目前明朝人的生活,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明朝人没有感觉到而已。 民以食为天,首先从吃饭上看,大部份人一日吃二餐饭,包括军营里面的军队,朝堂里面的朝臣们。早上一餐,晚上一餐,中午不是餐,而是吃一些糕点之类的点心。如果是平常百姓就没有糕点,中午是不吃东西的,而更多的穷苦人家一天只吃一餐的,这就是现实。 穿衣,自章子俊来到这个时代,很少看到有穿衣服上没有补丁的,不是说这些人没有新衣服穿,有了新衣服也是逢年过节才穿一下,平时的常服,那怕在当官的这几年中,朝堂上的许多朝臣官服上也有补丁,特别是一些清流官补丁更多。平常百姓就不能说了,能有一件补丁的衣服穿,就算是体面人了。 这些还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上的常态,想想那些边关,云南、贵阳、四川这些地方,连年的农民起义就能很好地说明问题了,从大明正统起,这些地方就没有一年是太平的。连年爆发起义,连年起兵镇压。可以想像,这些地方上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穿衣是这样,那么脚上的鞋子又是怎样的情况,草鞋是大流,麻鞋是主流,没鞋光脚占一大半,有布鞋、缎面鞋、皮制鞋这种是大户人家中的用品,普通百姓要是有一双布鞋,是舍不得穿,在干活时就脱下来,塞在腰带上,等干完活了再穿上,像这样的操作无处不在。 这种情况章子俊在没穿越前也有体会过,当时地方政府跟邻国巴基斯坦有一个水电项目,作为政府外派一员,曾有幸出国“游玩”过一次考察,直到最后变成了东南亚旅游。 不管是巴基斯坦、印度、斯里兰卡那边的贫民窟,每一户人家全是一块油布,没有布的就是草席,几根小木棍支个棚子,就这样生活在路边,穿的衣服全是脏兮兮、油腻腻的,光着双脚。想想这是生活在五百年后,当时章子俊很震撼,来到明朝后,看到明朝底层的百姓都比那些人强,起码有茅草屋,要不是受天灾,成了饥民、流民,生活比五百年后的那几个国家中贫民窟中的人要好。 章子俊成为了“平安伯”,在赐地内的人都是拥护的,因为往后,不用给朝廷交税了,也不用徭役,这些人丁全部成为伯爵府中的一员,受到免税免役的优待。还有大哥刑凯依附过来的这一大子家族,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头上无形中有了一顶保护伞,所以个个喜笑颜开。 章子俊没法啊,在古代就是这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为官,全村沾光,这样就不得不统计全府人口了,这些人以后将围绕着整个伯爵府讨生计,对章子俊来说压力何其之大。 自己府内的佣人、丫鬟好说,主要是新依附过来的家庭统计,古代一家子不是几口人的问题,而是十几口,上百的也有,给出了时间,这些人家里,不是三服之内的人员不得依附,章子俊只认三服以内,光大哥刑凯一族三服内就有三十七户人家,有些人家可谓是三世同堂,这三十七户人口就有四百六十八口,其次是二哥徐经年家三服内十一户,人口一百零六人,再有佣人杜家,后来的荷香、雪柳家带来了七户,四十九人,雅琴家三户,十三人,光这些人口是六百三十六人,要建房屋六十个小院。 这还不算完,原来本地的东刘庄村共计十八户人家,人口一百六十一人,也要搬新居,对于这样庞大的改建,只能慢慢改善,把现在有用的资源从新分配好就成,没有房住,先期就搭建棚子,能有遮风挡雨就成,比之外面的饥民、流民来说,有一个落脚之所,主要入口有禁军保护,安全得到保障,不再受盗抢之苦。 章子俊把人员分成了三批,小孩老弱一批,青壮妇女一批,青壮男人一批,除了小孩老弱外,不管是谁都要出力出工,第一就是把空地全部种植粮食,男劳力除了耕地后,就是搭建棚子安家,女青壮在田地里面种植“高产作物。” 上百人一起出工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二十顷地,去除居住用地、工坊用地,可种植粮食的地就没剩下多少,初步规划后还能有一半能种粮了,这十顷地往后就要养活府内上千人的温饱是不够的,虽然是二十顷地,其实远远不止,原因是潮白河大水过后就会有改道,留下许多河沟叉叉,光是河滩地就有三里地,而这些河滩地留有大量的泥沙小石块,这种地属于荒地,长有大片大片的芦苇、乔木等,那么往后就要在周边的河滩地上找补,伯爵府占了三亩,章子俊直接把朝廷的规制修改,关于规制不僭越就行,何况是降制,原本府中三大进院四周全是花园水池,这些统统去掉了,三大进院就围了一个墙,大门口弄一个半亩地左右的石板场后硬生生多出了一亩多地,将这些地用于建设住房牲口棚子等,在运河边上还建有一个小码头,能停靠漕船。 而这些前期投入的银钱,章子俊鼓动姚颖把西院给卖掉,把姚颖的嫁妆及家里值钱的也卖掉,叫做换新,反正有新的伯爵府可住,城内留着这样大的房也没人住,换成银钱去营造新地很划算的,用章子俊的话说,这叫用时间换空间,创造出更大的财富。 现在章子俊跟姚颖在夫妻生活中不断地理解了许多新词汇,在姚颖看来,土地才是根本,两相比较,当然城外的二十顷地比之这个西院更重要了,而要变卖家财,很是为难,也知道相公很缺钱,为妻只能变当首饰了。 作为大哥刑凯,已经到了五十了,古人一般早死,寿命有限,五十岁对古人来说知天命了,年逾半百、知非之年、知命之年、艾服之年、大衍之年也。也就想着身后事了,真到了致士时,老家已经回不去了,原因是鞑靼一直犯边,老家现在成了边墙,所以才带着全族人迁来京城谋生计,正好章子俊封伯,这不是瞌睡遇着枕头吗。 作为将来刑家在京成发展,寻找一个落脚之地就关键了,入住伯爵府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合法的身份,要不然这么多家户,要成为流民,利用现在自己的关系,帮了一家,那么其它的怎么办?足足有三十七户,光靠相帮肯定是不行的,而入住伯爵府为佃户,就成为最好的选择。自己也将在伯爵府封地上营造一个晚年度日之所,所以也是把全部家当变卖的变卖,就跟章子俊的想法不谋而合。 作为姚家,目前姚夔已经日渐病重,常卧床不起,现为吏部尚书,加太子少保。章子俊时常陪着姚颖看望,西院本是姚府连在一起,对于章子俊把西院卖掉,姚夔也不反对,反正时日不多,对这种事情也就看淡了,而姚玺作为在京城姚家唯一男丁,将一直守着姚夔,直到最后也将护棺回浙江,古人对落叶归根很是看重。 为了此事,姚颖不知哭了多少回,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能怎样呢? 二哥徐经年全族十一户,一百零六人,跟大哥刑凯一样,同样是回不去了,才举族南迁到了京城,这几年过的很不好,每家每户全在京城内做点小商贩,给城内大户人家帮点小工什么的,基本全是苦哈哈地过日子,而这一次有这样的机会,不能再放过了,现在又是灾年,入了伯府做佃户起码能解决温饱问题,再也不用卖儿卖女到处求生计。 现在杜家老爷子已经快不行了,请了几回郎中,一直服药也没好转,章子俊看出是长年劳累积攒的病太多,又是心血管病,又是肝病,还有许多并发症,可是杜老爷子很是乐观,常说:“这辈子能在章家这几年来是最满足的,让杜壮、杜毛蛋各自家一起依附伯爷家,这样才能有个依靠,往后不会受欺负。”章子俊不得不答应下来,原因是为了章子哲,虽然还没成婚,可杜灵从小跟章子哲在一起,不知不觉间成妾室,这就是封建社会啊,男人成年后,可以先有妾再娶妻,而且还是一种常态。 也是一种等级,杜灵决不可成为妻,因为章子哲的地位不允许,这是章府二少爷。就当章子俊同意,姚颖肯定反对,还有陈诗蕴,诗蕴虽为二夫人,可毕竟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当然也是反对,二少爷将来要娶的也要门第相当才是。目前又为章家生了个小子,在府中佣人、丫鬟看来虽然是庶出,也是章家第一个出生的小主人,为了这事,章子俊还杀了几只鸡鸭,又在禅房中对着那块刻着奇怪的字符的牌子祷告了半天。 第九十三章 大生产 章子俊建了几个工坊,一个木匠工坊,在河滩地边上一个砖瓦土窑,旁边还有一个陶罐土窑作坊,在村内府邸边上还有一个酿造作坊,一个豆腐作坊,一个打铁作坊,一个榨油作坊,还有一个编织作坊,这些全是在这些依附过来的人中会做的,比如:傅传宝家做豆腐已经三代了,陈老六家的酿造有一些规模,可以酿造酱油、豆豉、米醋,邬柏林家以前就是做陶窑的,吴树林家就是做榨油的,而楚老铁家也是三代的打铁手艺,这些技术不成问题,全是家传手艺,在章子俊的观察下,还能改进许多制作工艺,主要是前期投入,好在人多力量大,主要是这么多人的粮食,几乎把所有的银钱全花在粮食和买石炭上,就是煤,因为烧砖瓦需要大量的煤,用煤烧出来的砖瓦是暗红色,而不是青砖,原因是章子俊没那么多银钱,红砖烧制要简便,而青砖要比红砖多一道工序,不是自然冷却而是淋水快速冷却,这样做的好处是青砖的密度比红砖更加细密,两砖相碰可发出金属声,当然硬度会更大,章子俊习惯了穿越前时代的红砖,认为用这种红砖足可以建房,不用淋水得到青砖,这样可以省下许多劳力,还改进了制作砖坯的工序,古代人制作砖坯用一个木框,把泥土往木框里面填实后上面散上一层草木灰后脱去木框制成土坯砖,这样一块一块地摊铺在地上凉干。而章子俊把这些工艺改成了一个三人组的流水线,一个人把搅拌好的粘土堆放进木框里,另一个人就把木框连带粘土推进一个转棍中,手摇转柄把木框里的粘土压实,接下去一个人就脱模出来,这样就大大提高了制作砖坯的速度。 如果有铁丝作切割的话还要快,可是古代太缺乏生产资料,只能利用现有的工艺,稍作改进了。 做陶罐就需要传动的动力,章子俊就在河滩边上造了一架小水车,做这种水碓明朝木匠技术精湛,木工活,泥瓦匠几乎大部分人会做,从这里也能看出全是生活逼出来的,区分在于做出来的东西好不好用,技术的细腻度而论。 一个小小方圆一公里左右的地面上,就是一个生态园,一船一船的石炭运到岸边,把砖窑里面烧制出来的碎砖瓦砾煤渣,这些可以铺路,把泥泞的土路慢慢变成煤渣路面,烧制出来的砖瓦把简单搭建起来的草棚改建成砖瓦房,路面边上排水沟变成用红砖砌成的暗沟,上面盖上石板,这样做居住质量就提高了不少,这些全部需要时间去做。 河边有着大片大片的芦苇,这些芦苇就成了编织作坊的材料,除了编织一些日常用的篮子外,大部全编成了芦苇席,这种芦苇席可以建房顶用,也可以用作棚子用,用处很大。 在这里章子俊就碰到了一个问题,此时明朝百姓建房喜欢用土坯,或者是坑土建墙,不喜用砖,砖头一般用在造墓上,这就是一个很怪的认知。 不是说这些百姓不想用砖建房,而是成本太高,久而久之,就成了用土坯建房的传统,现在改用砖了还不适应了,先用木架子撑起房屋的框架,再从木柱子间用土坯做隔断,所以说土坯墙不承重,只是起到一个遮断的作用。 而章子俊带来的建房工艺是“人字梁”,把梁架在用红砖砌成的四方砖柱上,人字梁之间用圆木横向连接,这样的好处可以快速地建造一长排的房屋,相互间的房顶连在一起,每家每户中间用红砖隔断,可大大节省木料,节省建房时间,就像是在那个时代建的人民公社大会堂一样,只不过现在用作住房,每间房的高度也能保证在三米以上,反看此时成化间百姓住房,大多全是草屋,而且房屋很矮,高度一般在二米左右,进屋内的门要低头才行,碰到个子高一点的就得弯腰。 这种新房的模式很适合这种人民公社形式的居所,每一户人家分别有三间房及六间房二种模式,按人口分配,所以每一排房的长度一排就是三十间以上,每间房一丈五,有了长度,看上去整齐划一,非常整洁。房前有一个五米进深的院子,屋后有三丈进深的空地,房后边上还有一小间厕所,说是厕所,其实就是一个粪池子,用暗沟连通土墙外化粪池子,上有青石板盖子。每户人家中都有一个火炕,天气冷的话,可在前院烧火做饭,连通火坑。 为什么前后的院子这样大是有原因的,在古代是堆放杂物,草料和圈养一些牲口用的,耕地需要牛,运输需要驴马,而这些等以后入住的人家自己需要去弄。 看上去似乎成本很大,其实章子俊除了每天供这些人的吃食外,最大的成本就是买煤和木材,别的没有什么成本,而这二种材料全不值钱,只需要用人去运来,在章子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不管是修路,挖沟渠,播种作物,建造房舍,挖土烧砖,全部一哄而上,做了人员分工,章子俊看到这场面,就差插上红旗了,再在地头组织几个人来个快板书什么的,这样的场景真的很眼熟。 可是在目前,这样的鼓劲不需要,因为封建社会在人的管理上,突出的就是等级观念,既然你想要在伯爵府里面混,就得出力干活,如果哪家哪户想要偷懒混日子,章二宝首先会告诉大哥刑凯,让刑凯去解决这户人家的事,要不然就是直接开除出府邸,去外面做流民。 每一户人家头上等于是悬了一把刀,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约束,为了能往后过上好日子,都在拼命地做事,不过难免会有几户人家吃不起苦而被开除出去的。对这几户人家,章子俊也想明白了,在自己发展积累的关键时刻,不能做“天使”,每当被驱逐的人家拖儿带女,哭哭啼啼的,心中很不是知味,最后还是下决心不去想太多,因为有了这些好吃懒做的人在,让别的人家也一样的话怎么办?自己不是开慈善院的。 其实在古代只要手中有“人力”,就会办很多事,章子俊只是把这些人力利用起来,就如夏荆,此人读过书,曾参加县试二次而不得,家里穷最也不能继续读书了,不得不回家做事,像这样的人,读过书的在里面不多,章子俊利用起来让他去开办一个学堂。还有几位以前做过买卖的,有账房,有会算的,就去做砖瓦窑上的账房,运煤运石,运木材的统计。 这些人是章子俊指派的,等级就会比较高,慢慢成了某一方的主事,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奖励,不过能得到东家的许可,就等于是看重自己,手中有了权力,反过来等级比别人高出一头。 刑凯的一千三百禁军,除了必要的一百人维持日常秩序外,剩下的全被用在修筑运河边上的码头,修筑道路,水渠,建造一个低矮的土围子,长度是三百丈见方这样一个小城池。这些人不用章子俊去管理,只要把要做的活儿划分好,把需要的石材备好,交给刑凯就可以了,这些体力活最适合让这些人去做,反正军粮有上面供应,要是有人举报的话,大不了退回就成,反正目前朝廷也管不了这些事,利用军户做私活太普遍。 现在整个伯爵府赐地上,方圆一公里左右,二十顷地面,每天三千人左右在营造,人力不值钱啊,就为了能有一口吃的,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饥荒年。 章子俊来到明朝,已经搬了三次家,每一次搬家实力增长一分,好比是在打游戏,不断在踩坑,不断在升级中,最初借住在李福宽家中,接着搬到李贤别院,随后搬进了属于自己的西院,最后将搬进这个有二十顷地,一公里方圆的府邸,不管怎么样,章子俊将在这里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 目前,章子俊种植了二百亩的玉米,二百亩的土豆,四百亩的小麦,高粱,大豆。在一些边角、河滩地上全部种植了红薯,南瓜,各种蔬菜,加起来也有二百多亩,现在是开春,天还有点冷,其它在房屋周围种了些葱姜蒜瓜果之类。如果没有发生天灾的话,六个月后就能收成土豆跟红薯,到秋天后就能收玉米、小麦、大豆。 等以后,渡过了这一阵,粮食能自给自足后,章子俊就把这些田地租给那些做佃户的人家,关于玉米、土豆、红薯这三种“高产粮”户部来催过几次要粮种,章子俊开口就是要这些粮种可以,不过要等到自家田地里面收成后,目前是在培育这些粮种,还要朝廷拿出稻米换取这些粮种,要不然自己吃什么。为了这事,户部主事黄琛上奏给了内阁,是啊,总不能朝廷白拿一个臣子的粮食吧,可朝廷目前没有粮食,天灾饥荒之年,粮食本来就日不敷出,就想出了一个《申明铨选考课禁约》,一,旧制在外衙门大小官三年、六年考满赴部考核,九年通考以定升黜。近来多有畏避者,或假以差占,或就彼纳米,以致考课之法废弛。自今除边方军马钱粮紧急官员考满申请外,其余务依例三考给由,虽有专责差占及奉例纳米者,三年六年之间亦须有一次赴部考核,托故者究问,规避者黜降。 二,旧制选授在外官随即领凭赴任,近年选后多潜住京城,一两月不辞朝出城,或揭借财物置办衣装,娶妻买妾,又有假道回家三五月者。自今选后限五日赴科画字领凭,除有敕人员并京官赴外任者。俱不得过一月,其余若延过半月之上不辞朝出城者,经鸿胪寺及各城门查出,送法司问罪,复入城潜住者改降别用,过一年之上者革职为民。 三,旧例各处土官袭替该都布按三司堂上官,体勘会奏,近年各委官不行亲诣转委属官,取勘迁延。自今各司原委堂上官务照例亲诣所在,勘实具结本司缴奏,不得转委属司,违者治罪。 四,各处巡抚巡按官遇有司府州县等官告称老疾不堪任事者,依例就地放免,吏部无从查考。自今务要奏上以凭查考。 反正就是把一些闲散官员及随扈人员尽可能离京去,减轻京城粮食负担。 第九十四章 炼铁厂的炮 章子俊封爵后,五军都督府加“平安伯”为都督同知职,重新接手炼铁工坊,让章子俊营造大炮,原先营造火器的宝源局从火器制造这块剥离出来,加入进炼铁厂,宝源局原是朱元璋起兵后在元至正二十一年(1661年)建立于应天府(今南京)的一所冶铸钱币的机构,洪武初年开兼制火器,永乐时又兼制农具,而现在还兼造克敌弩等冷兵器。 洪武十三年(1380年),明政府设置了军器局,“专典应用军器”,这样,就有了制造火器和管理其它兵器的专门机构。此后,明政府又设置了兵仗局,也是制造火器和其它兵器的专门机构。除军器局和兵仗局外,当时的鞍轡局也兼做火器。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军器局(此时鞍善局已合并于军器局)随之北迁,但兵仗局仍旧设在南京。 按原本的历史走向到弘治年间,明政府建立盔甲厂和王恭厂,隶属于军器局,王恭厂是主要制造火器的大型军工厂 ,目前在抚宁候朱永佩、右副都御史王越、左副都御史王锐、兵部尚书白圭等上言,设立炼铁厂为军器局,那个“平安伯”不是说他能造炮、改良火枪吗?就让“平安伯”去做,划归这个军器局为五军都督府属内机构,章子俊不允,回道:“炼铁厂改成军器局可以,新立的军器局上级只属于新成立科技部,另立衙门编制,跟六部平级,成为大明第七部。” 接下去章子俊又详细列出了“科技部”属下的机构,分别是接收永乐年间的“宝船局”,新成立的军器局,新成立农业科研所,新成立科学研究院。 原宝船局下设船舶学院。军器局下设火器制造工厂,炼钢工厂,火器研究实验所。农业科研所下设“高产粮”推广种植部,农业增产实验所,农机农具制造厂。科学研究院下设大明科技大学,培养各方面的人材。 这样一份超百年的计划书,朝廷肯定不会采用,开玩笑,这是要改变朝廷机构,直接架空现有统治阶层,另立一套的嫌疑,可章子俊大有不答应决不应职之决心。 目前火大炮已成为军队的重要装备,军器局和兵仗局所制造的火炮,有盏口炮、碗口炮、神机炮、旋风铜炮、将军炮(“将军”一词常作为具有较大威力火炮的封号)等十余种。 可这些火炮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笨重”,在章子俊眼里就是粗笨不堪,还打不远,也不注重炮架,往往只是固定在一处,没有机动性,调整发射角度,在炮身下垫木头。 铸炮材料最早用的是铜,青铜或者黄铜,后然有了铁炮,虽然是铸铁炮,但问题很多,最大问题出在模具上,泥范就是泥土做模具,这种方法有个很大弊端,泥巴含水分,高温蒸发后会形成水蒸气,这就导致炮膛里面坑坑洼洼,参差不平,容易炸膛也影响精度。 章子俊在营建炼铁厂时,早就考虑到了这些弊端,所以建了几坐大水堆用作动力,供“土机床”使用。 章子俊也明白朝廷只要看到成品后,就会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对比,没有实物,说的天花乱坠也没什么用,凡事讲究眼见为实,古人更是如此。 就先用小炉坩锅炼熟铁法,把一些生铁熔炼后反复敲打,成精铁,又反复碎火提高铁的硬度韧度,最后变成一种钢,加热后敲成板材,最后板材卷管,再加热炽红后套在圆柱铁棍上收成无缝管,接着打造第二个卷管,比之第一根要大一圈,利用热涨冷缩原理收紧锻打,这样共套三层后,最后在一头又套了一层,这一层等于是四层,底部加后密封,可作发 射 药室,这个炮管口径不大,也就六公分,管厚五公分,加起来的炮管外径十五公分多一点,管长一米,当然这些度量全是明朝的尺、分计算。 最后把这么一个铁家伙,固定在一架木制“机床”上,利用水碓动力带动转轮,再用工匠精打成的钢作为“刀”,用作工具钢,只要硬度比炮管硬,韧性就不要管了,硬度提高,钢材就会很脆,正好作为工具钢使用。 有了“土制机床”炮管内外都可以变成光滑,精度提高,利用工具钢在药室慢慢钻出一个细空,这个孔洞就是插火线点火用的,最后成品为长度九十公分,内径为六公分,外径为十五公分的炮管,用弹为六磅炮的铁球,比之神机炮要纤身细小一些,有了炮管接下去就可以制作炮架了。 这是一门简易版的山炮,模样有点像九四式75毫米山炮,二个翻砂的铁制轮子,用于固定炮管的铁架子及后面支撑地面的木制防后座力架,就是少了前挡板,不同的地方就是前装实心弹,章子俊又改良了火药的配方,把火药做成了颗粒状,就是利用一小块薄铜皮,在底板上打许多孔洞,把粉状的黑火药调成糊状后加压,火药从孔洞中流出,成面条状晾半干后用竹片轻轻来回拨弄,成了颗粒状,接着再彻底晾干即可。 再把这些颗粒火药用油纸包成定量药包,大小正好可塞入炮堂,再塞入一个生铁圆球作为炮弹,在发射时,先用一根细竹签子,从山炮后面药室的细空中捅一下,用来刺破里面的油纸火药,插入火捻子后点火发射。 这么一门小炮,在制作时,明朝的火器工匠都不看好,原因是太重了,这不是神机炮么,全是带着疑问的,可平安伯一再坚持也没法反对,其实章子俊也不会造炮,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观察了现在明朝的几门炮后,结合以前图片上,电视剧里面的大炮样式,关键是材料,古代浇铸出来的大炮是生铁,生铁易碎,没有韧性,而浇铸的话,里面有许多气泡杂质,为了不炸膛不得不增加炮的厚度,现在既然炼不出钢,就用捶打来提高铁的性质,变成精铁,卷成需要的炮筒,对于这一点,章子俊是做过功课的,按现在明朝的工匠肯定能做到,才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对这样捶打出来的炮管章子俊也没把握,所以炮管做的还是很厚实,对这一点,章子俊还要慢慢地去试射,比如装多少药,能打多少远,把火药装到最大程度,炮会炸堂,这些参数还要去实验,为以后大批量制造积累数据。 今日,天气很好,春风拂面,阳光明媚的,这是炼铁厂开办以来第一次试射一门“小炮”。 既然是试射,章子俊心里也没底,就把“小炮”拖到小河边上,对着北面空旷无人之地,在地上小木牌标好距离,分别是一百丈、二百丈、三百丈,章子俊换算了一下,一丈大约是三点三米,那么一百丈就是三百三十米,三百丈差不多一公里,如果这炮只能打一公里的话,是不是很失败,所以让禁军把木牌插到三公里也就是九百丈,每十丈遍插一块小木排,好在往北方向全是荒地、农田,乱葬岗、野坟茔,没有什么村庄人家,为了安全,还是分派了几个能骑马的禁军,每隔百丈守卫一人,一个是看炮弹的着弹点,另一个就是警戒了。 等一切准备停当,就要上报给都察院,就是打个招呼,炼铁厂试炮,免得城内听到响声误会,报备一下,不想都察院派了总兵官赵辅、都御史王越来了,随后又来了工部右侍郎乔毅、刑部主事王鼎来看热闹。 来就来吧,不过在现场多几把椅子几盏茶的事。现在章子俊可是伯爷,来的这几位不就是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吗,打炮成功,可以第一时间说上好话,为自己在派系中拉拢平安伯,还能沾点光,自己也参与了试炮,万一不成功,也可以认为朝廷把兵备看的很重要,第一时间勉励一番,突出个人为朝廷奔波劳命,反正里外都不会吃亏。 为了这次试炮,浇铸了五枚炮弹,章子俊的要求炮弹大小误差不能很大,公差在厘,突出用厘的概念,等这门炮做完后,一定要想办法,把分、厘、毫这样的细微度量应用到度量上去,明朝一般民间是用丈、尺、分,而厘跟毫在生活应用中不多,只局限在官府营造,像钦天监,铸币局这样的机构中,民间运用不多。分以下全是毛估估了,比如去看病扎针的穴道,医书上写道脐下三分,足上二分等等。木匠、铁匠、石匠等的度量也只到分为止,因为接下去的厘、毫根本用不到。 章子俊也查看过现有的明朝火器,特别是火枪,每一枝看上制作精良,哪怕是用榔头敲打出来的,工艺很到位,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许多瑕疵,如果是把二枝放在一起对比就不能看了,因为不是一样的,连枪管也有粗细大小不匀,产生这种情况就是没有分道工序,每一位工匠制作一枝完整的火枪,还要在火枪上刻上工匠名字,只要某一位工匠把枪管稍微做粗一点,或是长了一点,二枝枪就不一样了。而枪弹更是大小不一,为了通用,就会把枪弹做成小一圈,这样的话在有些枪里能打出去百米,在另外的枪上只能打一半距离,这就是误差,手工敲打制作是一回事,公差太大也是一回事,而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把整枝枪分开采用多道工序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是毛估估即可。 章子俊也提出来过,可是都没能重视起来,有时说再多的话,还当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上到主事,下到匠人不得人心,说到底就是观念问题,有些只能深埋在心底,等机会能有一个自己能做主的作坊才行,而目前,章子俊只是把控一下制作上的精度,没有工艺自己去规定一个工艺出来,比如切削炮管,经过“土机床”的一个来回,就颠覆了明朝工匠们的认知,最后得到的炮管像白银一样闪亮,而章子俊却说道:“最好能刷上油漆防止锈蚀。”如果放在五百年后,最低级是采用“发蓝”或是“发黑”工艺,只要再淬一下火即可。可是目前,没有那种“药水”,没有氢氧化钠和亚硝酸钠,也不能再去烧红淬火,弄不好就会变形,哪怕只是一点点。 炮堂里面是最难处理,章子俊用一根粗铁棍,再棍头上用铆钉紧固一小块工具钢,慢慢地磨出了光滑的内膛,一边磨切,一边加水,最后还加麻油,像这样的工艺,在穿越前一个肥皂水就解决了,可是在明朝想要得到一块肥皂,只能去发明。 第九十五章 一炮糜烂十里 总兵官赵辅、都御史王越,工部右侍郎乔毅、刑部主事王鼎看着这门小炮很惊讶,能够用一匹马轻松拉着跑,主要是这炮管跟神机炮差不多大小,可是长度足足增加了一倍,不是炮管,而是整体长度,这炮有防后座力支架,而且能活动,支架可以连接马匹,做工精良,表面光滑,没有炮身上的道道铁箍,所以重量大大地减轻,而神机炮的炮管外径达到了二十五公分,反看这门小炮,炮管外径明显要纤细许多,加上两个大车轮后,就能随意拉动。而神机炮因为太重,搬动不易只能守城,放在固定位置,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可是在一些工匠眼中,这门炮最大的区别是炮管不是采用浇铸法,而是煅打的区别。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啊。 章子俊一边解说此火炮的不同之处,一边挥手示意在百丈外的几棵树之间,绑起几大块厚木板,又放了几辆神机破战车。等一切搞定后,就让三名工匠操作发射,一边让大家后退三丈外。 这三名工匠全程参与了此火炮的制作,也是兵器局有名的大炮工匠,称为“大匠”,虽然这炮的制作过程颠覆了传统工艺,不过很想要看到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子,采用新的营造法后总是带着好奇心,想一探究竟。也是很麻利地操作起来,一人加入火药包,另一人插入火绒线,还有一人把后座支架分开,在泥地上打入二个大铁钉固定炮架,又在双轮前后塞上木块,防止开炮后,炮车移动,最后加入铁弹,点火跑开一丈外。 只听一声闷响后,地面随之一震,炮口冒出一股浓烟,铁弹随之飞出,用肉眼能看到的速度向百丈外的一块二寸厚木板飞去,只见一阵白烟冒起,木屑四处飞散,两边树叶纷纷落下,章子俊看着也很惊讶,想不到一枚直径六公分铁球能把这样一块木板洞穿,还是第一次看到,要是把铁球换成真正的炮弹,来一个爆炸的话,威力就更大了,可是要制作这样的开花 弹还得动脑啊,先不去想这些,能把这样一个铁球打出去就是成功。 此时围观的人,全发出一声声的赞叹,好像这炮威力还很大的,到底有多大,还要试射才行,只听赵辅说道:“伯爵大人,此炮威力尚可,能不能再打一炮试试有效距离。” 章子俊回道:“要想试一下最远能打多少,就能推算出有效距离了是多少了,请。”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三名工匠挥手。 这三名工匠心情激动啊,想不到此炮还真能打,非常麻利地再一次装药装弹,不用校正,因为刚才炮车只是向上震动了一下,只是把炮口抬高了一点。说到这里,就要说说此炮的射角度的问题,章子俊一边看着匠人操作,一边对着赵辅、王越一行说道:“大家看,此炮最大的好处是随时可以调整射角,只要把铁炮后面的垫木拿掉,炮口就会升高,因为铁炮边的炮耳支撑着整个炮管,能活动自如,炮后面用三层垫木,刚才是平射,如果去掉一块垫木,炮口就会向上三寸,再去掉一块垫木,炮口又会向上三寸,不过将来批量营造的话,还要增加垫木来调整多个射角,因炮耳重心靠后,调整炮口时,只要炮尾抬一下,重量不是很大,一个人轻松能抬起。” 刑部主事王鼎说道:“这可是新鲜,以前的神机炮要调整射角直接在炮口处垫木,要用多人抬起才行,现在改成后垫木,明显省时省力啊,老朽佩服!” 这就是眼界的问题,要发明出一件东西出来很难,要现有的东西改进才是王道啊,有些物事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就说这炮架,古人想到的把大炮按放在车上,再想法固定住,就脱不开车架上面是平板的思路,就在炮身下面用木头做成炮口高,后面低,木头上开出凹口,大炮放上去即可,要调整射角,立马就想着再用木头垫高炮口,而章子俊的炮车脱离了传统车架,两个轮子中间只是一根车轴连接,炮两边纵向木头大梁,明显炮车宽不过三尺,上面还有厚铁加强,车下面是空的,炮尾可直接撑地,这是最大射角,成七十度状,只要抬高炮尾,就能实现射角大小,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改进,让人眼前一亮。 章子俊还在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过此车架,还有改进的地方,目前只是演示而已… … 。” 随即又是一声闷响,一枚铁球飞出炮口,这种滑膛炮的初速不是很大,可是后力强大,越过树梢,远远地飞了出去。 这是要等了,等着派出去的禁军回报,在这个空隙时,大家把这门小炮围了个水泄不通,摸的摸,看得看,工部右侍郎乔毅一摸炮管道:“现已打了二炮,炮身以发热,不知此炮能连续开多少。” 这是个问题,章子俊也不知道,神机炮可打五炮后,就得停射,用水给炮降温,而每一次打过后,要用沾湿的捅杆,清理炮膛,一是为了把未烧完的火药残留清理出来,二是捅杆上绑着棉布沾湿后给炮膛降温,不然下一炮倒进黑火药时会有点燃的风险。 而章子俊改进了黑火药成颗粒状,这样在点燃后,燃烧比粉末火药要充分,残留也会少许多,不过每打一炮,同样需要清理炮膛,所不同用的是药包,非散装,神机炮目前装药用的是一个竹筒,一小桶定量,可是装进去时弄的炮口处散散落落,到处是火药,还要用干懆的捅杆推着药往炮后杵结实,接着再加进许多破布条,再把铁弹装进去,为了防止铁弹在炮管内不到位,影响射程,又要用捅杆杵一下,这就大大降低了开炮速度,操炮繁复。 现在用的是定量药包,油纸包圆柱形,正好塞进炮口,再把铁蛋也放进去,用捅杆一起杵到底即可,而且炮口可以立即垫木放平,操作容易很多,以前七八个人弄的手忙脚乱,现在三个人不紧不慢的,每一炮的间隔大大缩短。 随着一声报,一匹快马而入,一名禁军翻身而下道:“铁炮打在三百五十丈左右处。”这就是数据啊,三百五十丈是多少,就是三公里外,明朝没有公里,那就是七里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了,都御史王越道:“什么,老夫听不清最说一遍。” 只见来人又报了一次,回禀大人,确是三百五十多丈,这让总兵官赵辅抚须哈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章子俊笑眯眯地说道,众位大人,此炮能打十里地信不信,现在此炮的发 射药只装了一斤,如换成二斤的药包,就能打到十里外。 章子俊本来就是试炮的,最大能打到多远,所以就准备了二种药包,一种就是一斤,另一种二斤,如果一斤的药实验正常,就换二斤的,如果还是正常,就塞一包一斤,再加一包二斤药,誓要把这门炮打的炸膛为止。 明朝后期,无敌大将军炮装火药三升,装铁子六七层;虎蹲炮装火药六七两,装小子百个,或装大子五十个;快枪,装铅子三四钱,火药则事先用竹木筒量好封贮候用。天启元年成书的《武备志》威远炮“用药三斤八两,大铅字一枚,重三斤六两;小铅子一百,每重六钱;”“百子连珠弹,装火药一升五合,装铅弹百枚”等等。 可是这些目前还没有出世,如果能打出十里的话,那么这门小炮的威力着实惊人了,可以跟明末清初的红衣大炮比之,首先用这么少的火药能打出这么远的距离,就是一件非常震惊的事,这个就取决于光滑的炮膛跟铁铅子的精密度,还有火药的颗粒化。 接下去就再试一炮,吩咐距十里地外监视落点,很快一切准备就绪,随着章子俊一摆手,点火发射。 这一次一声闷响,还带着点金属的回声,三斤重的铅子弹脱离炮口飞速而去,炮车也随之弹跳了起来,这后坐力很大,差一点把炮车震翻。其实这个结果才是章子俊认为用药的合理度。 章子俊陪着这些官员等了快二个时辰,从已时等到未时,中间又吃了几个烧饼,茶水换来了三次,终于等来了快马回报,落点没有找到,不过有人听到在十里处有呼啸声从头顶而过,那么就是不止十里,对于这一点,以后还要试射,这炮以后还要装上炮门,在炮口上标上准星,在炮后坐还有标尺等,需要大量的试射才能算出来。而目前章子俊能做到此炮可用,威力很大,射程很远即可。 用此炮为原型,还能制作出更小的炮或是加大的炮出来,这才是目的。小巧代表着轻便,机动性更好,放大威力更足,此跑现在装一枚铁球弹,还能装二枚一起打出去威力更大,总兵官赵辅想到这里,就开始和王越商量着上奏,写道:“其制巧妙,且精铁极其煅练,大小相宜,精密异常,其之火药之法更极其功,而放炮之人皆惯习,一炮可糜烂十里也。” 虽然只是一门小炮,还是最古老的前装铁球弹,点火绳引燃,可是在此时却是颠覆性的,内中的改良,开创了有明一朝火器先河。 章子俊得意洋洋地回家等着听好消息,却等来了一份贬官令,玛德,朝廷过河拆桥了。 第九十六章 第二次罢职离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翰林院侍讲章子俊,身为平安伯妄另改朝廷机制,不习儒学,推崇旁门左道科学,实在乖谬之极,摇惑众听,贻误国之基础根本,免侍讲学士、都督同知之职,回平安伯府内反省自恭,罚一年之禄米。 “钦此!” 卧槽,又来了,又被套路了,章子俊很无奈啊,不过一想也罢,不是还有一个平安伯么,无官一身轻。 虽然平安伯只是一个封号,无职无权,好歹还有二十顷地是自家的,在这样的私营政府部门工作实在没有保障,说翻脸就翻脸,这一次的罢职离任是有人在作梗,朝中无人就是软柿子,起因是左都御史李宾等上言:锦衣官镇抚司屡次查获妖书,语多荒诞不经,百姓往往被其迷惑,请备录妖书名目榜示天下,并定传习之罪,不至再犯。其书有《开天揭地搜神记经》、《佛手记》、《周天烈火图》、《六甲天书》、《镇国定世三阳历》、《推背书》等,共计五十余种。 而翰林侍读学士章子俊创导科学不重儒学,也属惑众范围,里面牵涉众多墨家论调,提请查处,已正朝纲。 而且炼铁厂投入太多银两,却没有产出,虽得小炮一门,还不及御虏战车,江西雩都县学生员何京上御虏车制,言其车旋转轻疾,一人可挽,上挂铁网,前置拒马刃,网眼可发枪弩,进可冲阵,退可殿后。 意思很明了,看看人家一个县学生员,制作出了此等利器,不拿国家一分银,而章子俊糜费朝廷这么多的钱粮,比之人家不及也。 章子俊在明朝久了,也炼出了养心功夫,这能比吗?难道古人都是瞎子看不到优缺吗?虽然造出了机动性很强的小炮,比之神武炮杀伤力也增强了三倍,不是古人不明白,而是新出的东西需要去理解,发挥后才感觉。 而那位生员的御虏车,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直观明了, 御虏车宽只三尺,展则六尺,每五十车为一队,用士三百七十五人。辅以淬药弩矢,中者必死,遇敌不论多少,均可使用。 在章子俊看来,这不就是冷兵器么,往后的战场全被热兵 器取代,热 兵器才是王道。可是只有章子俊一人知道这样的发展过程,目前所有人没一个能明白,当然眼光只盯着冷兵器的实用上。 兵部认为边境沙碛旷深,溪涧险阻,何京所上战车是否适用,宜遣赴延绥前线与总兵官赵辅、都御史王越等面议。 看看,兵部还是有明白人的,可是观念上还停留在冷兵器厮杀上,此时的大明不是没有火器,而且很“先进”,起码在黑火药的配伍上已经达到最佳,守卫京畿中就有神机营,目前的火器只是做为助攻形式,守卫一地防守之用,真正决定胜负还是要一刀一枪拼杀出来。 真的很要命,很无奈,无法解释,看来这位皇帝很昏庸,以前在《明史》上看到的鼓吹这位朱见深是一位心胸宽大之人,反过来就是胸无大志,其实就是迷恋万贵妃,十年不理政,万事不管,内阁朝臣也不要管朕,开创了后代木匠皇帝也不理政,接下去正德也不理政,紧接着炼丹嘉靖更不理政,为此,朱见深还作有一幅《一团和气图》,乍看仿佛一个圆球,画着一个眯眼嬉笑之人,但仔细观看会发现是三个人抱成一团,初看时的一个面孔实际是由三个面孔组成的。图的内容,源于虎溪三笑的典故。 章子俊认为朱见深不是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内有万贵妃把持,业余生活听从李孜省修道,对外朝堂启用汪直把控,架空内阁,在内阁又有万安饭桶做首辅,也就是说朱见深的操作别来烦我,做为交换,有事你们自己解决,你们不是要争权夺势吗?把权力给你,所以也不要来烦朕。 得,还是慢慢经营自己属地,先奔个小康再说吧。 章子俊经过这十几年来感受最深,在明朝的硬通货不是银子,而是粮食,各种能吃的粮食,首先想到的就在自家田地里搞个生态吧,北有东潮白河,南有京杭大运河,取水便利,那就把河水引入到田地中来,这样这二十顷地都变成了好地,拿出五亩地出来作一个鱼塘,加上南北引入的水渠全养鱼,在河边上架起水车取水外,还能做为动力使用,围着这个大水池子,四边做一个划分,养猪、羊、牛、驴,养鸡,鸭全按排上,大水塘里养鱼,用围拦形式圈养起来,因为在现时的明朝,养这些全是放养,连养猪的也是放在野地里,用人赶着照看。而章子俊的要求是圈养,跟穿越前农村里一样,搭建棚子,四周用土围子围起来,里面用红砖又相互隔开,这些牲畜粪便正好排入鱼塘,还能堆肥当土豆地里的肥料,这样的方式在此时显的很特别,也让这些古人看不懂,章子俊本就是从小农村长大的,做这些事只要交待清楚,哪怕看不懂自有人给做的妥妥的,比如秸秆,包括哪些粟米杆,切碎能当饲料,给牛、羊、猪吃,地头边角种植的南瓜、红薯、冬瓜这些作物的藤蔓。到了秋收后,挖地窖堆放,冬天这些牛羊猪照样能吃,最特别就是冬天的青饲料,一入冬地上挖坑,把地里吃不完的作物蔬菜帮子什么的,还有哪些杂草等植物埋进去,上面盖上土封严实,一旦入冬后,大雪封冻时节,猪羊牛也能吃上青饲料。 这种方法章子俊以前在农村每个人都明白,可在此时就属于“高深的学问”了,而对这些古人来说,越来越崇拜起来。 目前已经收成了一茬的土豆跟红薯,大大减轻了章子俊对粮食的负担,等待秋收后又是一茬,到时外加有玉米、小麦,高粱,大豆了。 可以说只要有了粮食,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最不缺的就是人工,砖瓦窑就一直没停过,拼命地烧窑,连续又扩建了三个窑炉,成本最高的就是买来石炭和外面取粘土,章子俊不能在自己的地里取土,那就上外面取,船运的、小车拉的全用上,要赶在入冬前,把住房全部建好,砖的用途非常广,用量也很大,因为章子俊要把自己的地圈起来,在土围子外包砖,做一个简易版城墙,组织人员去挖石料、石灰、小河沙,没有就需要买入,如生石灰就需要在京城内的商家买来,因为没有水泥,一些需要重点的地方需要用白石灰搅拌河沙当砌墙的粘合,就这样在一公里范围内,大搞生产建设,每天忙的晕头转向,现在的章子俊就是一个包工头一样,每天看着一座小城正在慢慢成形,虽然只是一座千米见方的小城,加上外面的河滩地及那些无主荒地,也用土墙给围了起来,里面种庄稼要紧。 这些地只要连续三年耕种,就属于耕种者所有,明朝有这样的法定,到时在官府报一下就能领取官凭。 按章子俊的设想,只要三年后,手中有足够的生产资料,往东就能买入二个村的全部用地及荒地,把府地控制范围扩大三倍以上,那么现在这个迷你小城就作为内城使用,对外防盗抢安全性上大大提高,为了自保朝廷那怕作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老子来一个闭门不受。 在这样一个社会中生活,风险很大啊,不得不防备。一般的人只是雇佣许多护院看守,出门雇家丁,对于这一些只是防备一些小偷小摸,而章子俊的想法就是怎样对付流寇、马贼,还有最可怕的朝廷,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一个灭九族什么的,牵连到自己,章之雅嫁给资德大夫马昂次子马恕吗?要是马家出事,也会攀回到章子俊这里,姚颖的姚家也一样啊,要是出什么事,也会攀咬到这里,其它的就更多了,包括大哥刑凯在内,凡是在官场上混的,万一某位出个事,碰到一位狠人定个大罪什么的就惨了。 章子俊就想着,这世道实在是太可怕了,老子自己弄个小城,最弄出几样守城大杀器,来个十万兵马也无惧的话,内心才能安啊。 能刺激章子俊有这样的想法就是近日,京城近郊有一伙响马山贼出没,在遵化、蓟州屡遭寇掠,加以官府酷虐,百姓辗转流徙,困苦之极,日渐影响到了平谷、三河地界,而章子俊的平安伯府,就在通州,不得不防之。 按说山贼不会在这样的京畿之地,可是现在饥荒遍野,先是旱灾、米价腾贵。接着又是大涝,村落不举烟火,接着就是盗贼山贼抢掠了,这样的京畿之地本无盗贼,其实原本全是灾民发展而来的。 目前连京城外城门处也帖出告示,“御楼敕下,远近已知。如闻奸人觊望恩赦,城外道路,劫夺稍多。从御楼敕下至来月五日以前,京畿应有奸非盗贼等,希恩故犯,情不可原,并依法处断,不在赦宥之限。其犯罪人纵属诸军诸使,亦委府县依法科断。” 第九十七章 明朝市井乡村 此时有必要交待一下现时的明朝有点像2020年后的印度、孟加拉、巴国、阿富汗这些国家,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口没有那么多,那么拥挤,也没有汽车这些工业品而已,就说一说明朝成化年间普通百姓生活水平就是上述这些国家的贫民窟、帐篷村差不多,穿着破烂,赤着脚,而在城内全是小商铺,街头小吃担,也就是教课书上说的小农经济模式,贫富差距巨大,这样的解释大家可以脑补一下,在明朝生活的境况了,而不是电视剧里面人人穿着光鲜,环境优美干净,社会安定团结,连路边的乞丐也是那么风骚,道路上铺着青石板,地平砖,路边绿树成林,青瓦白墙,桃树成片。 可以这样说吧,在人多聚集区,田园风光很安逸,明代建筑别具一格韵味,这些全是在画上,真实的明代成化街景是这样的,路边沟渠恶臭,污水横溢,可行驴马车的道路全是泥路,有条件的地方是夯土路面,而有石板的路面只有在城镇中心地带,一些大户官宦人家屋前屋后,家中花园内才有。 就说现时的京城,不管是外城还是内城这些街道只有少数铺的是石板路面,而大部份就是土路,马车一过卷起一阵灰土。路两边垃圾粪便污水到处都是。 再来看看居住的房屋,那些青砖白墙黑瓦只是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里面才能看到,在一般的城镇中偶尔也有,这些全是“富户人家”,而大部分人家居住在草屋中,小门小户的标配就是一排草屋院落,夯土为墙,竹篱围院子,院子中一井一树,或是门前有河有小溪的,这就是现时期明朝人的生活住房条件,这还算是正常人家,再穷一点,就是个棚子了,四周围土上面一个棚子,也没有窗户什么的,里面黑漆麻洞,几块木板当床了,就跟上面所说的哪些国家中的帐篷村差不多,碰到下雨天,就在泥水里一样。 章子俊没穿越前,印象中的明朝居住环境很不错,那些古镇上,两边商铺林立,中间石板路,石板路下面是暗沟,可排生活污水,雨水什么的,来到明朝后不禁要大骂,这些只是少数,大部分地方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随便挖一条小沟,生活废水就从这些小沟里面排出去,排出去的沟水也没有到一些沟河里面去,直接在屋外某个地势低一点的地方积水,自动篜发。日久后成了一条臭水潭了,成了蚊蝇之地。 纵然是这样的状况,章子俊最不习惯明朝的就是繁文缛礼,以至于在上面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导致私人时间与空间都很有限。日常生活主要忙于各种社会交际。自从成婚后,章子俊就把一些平常的礼节交给章子哲去做。 古人间的交往非常注重礼节,假如有亲友来家拜访,那么在他走后,主人家就得准备回访,即使是没有要紧的事,也得抽空到对方家里去坐坐,不然就会被视为失礼。在拜访之前,得先派门房去对方家里呈递一份拜帖,上面写有自己的姓名以及几句问候的话,以便对方事先做好接待事宜。对于古人来说,整天宅在家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这种回访的社会义务,或者到朋友家吃顿饭、或者到上司家喝杯茶,以便建立起人情关系。假如你连续两天不出门,人家就会认为你生病了,然后登门来拜访。当然了,每次拜访都不能空手而来,必须携带一些礼品,以表示敬意。 除了必要的应酬外,章子俊一般不会再会客,这种事情太浪费时间,亲戚内眷就有姚颖及陈诗蕴去应付。 章子俊作为场面上的人,就需要化大量的时间去奔各式宴请,因为明朝人认为宴会是表示友谊的最高形式。在客人登门以后,主人会将其引至前厅拜茶,双方互相寒暄几句,然后再进入餐厅去就座。在全体用餐之前,主人会拿起一只碗并斟满酒,然后从餐厅走到院子里,朝南方向将酒洒在地上,以表示敬天。之后再回来向每一位客人鞠躬行礼,邀请入座,命佣人斟上酒。主人便双手举起酒杯,然后慢慢放下来,邀请大家共饮。古人用来喝酒的杯子很小,但并不是一口喝净,而是采用啜饮的方式,一口一口的喝,重复四五次才喝完一小杯。在这样做之后,佣人才将菜肴端上来,所有人都举起筷子夹菜,吃完一口后便放下,以示意佣人继续斟酒。吃喝的仪式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但是喝要比吃的时间多。 还有就是明朝人的宗法观念浓重,十分注重孝道,而且规定同姓之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得通婚。自古以来就相信“同姓通婚,其生不藩”的说法。耐人寻味的是,这并非出于血亲关系上的考虑,因为许多人依然为他们的孩子指定母系的亲属为配偶,这在明朝见怪不怪。 明朝人一般结婚得比较早,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男方所娶的妻子,其家境必须跟自己相仿,要考虑门第或财产。富贵人家里,男子虽然只能娶一个由父母指定的妻子,但还能自由选择纳妾。因为纳妾是男人的自由选择,而且挑选的标准一般是姿容,所以在明朝时期,许多人并不爱自己的妻子,反而更喜欢小妾。但是在长辈与礼法的制约下,也不能够随意更易正妻与小妾的地位,就连当朝皇帝也无可奈何。 不过也有人说了明代大多数的百姓生活是十分惬意的,无论是学生、还是匠人都有着自己丰富的文化娱乐爱好,而那些日常的柴米油盐更是不在话下。 动不动就拿出据什么记载说事,只不知一些小说,野书上写的东西只是某一个场景,某一个地方而已,而能写到这些书中的人,本身就不是社会底层人士,而是高出普通人的士大夫一族。 喂,可以醒醒了,古代社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人们被祖传的礼节弄得头昏脑胀,忙于应酬各种无聊的社交,被宗法社会压缩得毫无个人空间。假如让你回到明朝,不仅玩不了手机、打不了游戏,甚至连睡个懒觉都有怠慢礼法、忤逆长辈的嫌疑。 鲁迅在《老调子已经唱完》中说:“中国的文化,都是侍奉主子的文化,是用很多人的痛苦换来的。无论是中国人,外国人,凡是称赞中国文化的,都只是以主子自居的一部分。”这话说得虽然有过激之嫌,却也是大实话。熟悉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古代的中国号称礼仪之邦,却又讲“礼不下庶人”;虽说汉服之美,然而大部分百姓穿的只是粗劣布衫;上层士大夫对洋人显摆琴棋书画,却掩盖不了全国大部分人口都是文盲的事实。 章子俊来到了明朝十几年了,这一路走来感受到的,从前期的视觉冲击,到后期的观念不合,再到这些市井生活中人情往来的不适,让想像中的美好生活相差甚远,可能有些人会说,章子俊就是矫情,家拥一妻二妾,丫鬟美人成群,又被封了伯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知足吧。 可是眼前的这些利益随时就会被剥夺的一干二净,问你怕不怕,这可不是在瞎说,明白了这个社会关系后,就会有一种朝不保夕的错觉。往往这些不是来自朝廷,而是“天意”。 明朝成化六年的这场灾害,四月,南直隶数县发生水灾,五月,京师、山东、河南大旱,夏麦无收,秋粮不能播种,六月,顺天府、河间府、永平府复又大水,如此旱涝相接,民食草木几尽。到了成化八年随即盗贼四起,后又一场瘟疫袭来。让章子俊看到了一个末日之世的来临。 从成化六年到成化八年,事隔两年有余,这场灾害的外溢效果才刚刚起来,当年朝廷已经出台了许多救灾抗灾的法令,比如,朱见深下诏天下,命免各灾区所欠税粮、马匹、子粒、食盐以及各项杂役,赦免囚徒,诏令各地有司尽力赈抚,以免生事。 可无奈地方不力啊,这种诏令也就是一个形式,加上朱见深本不是明君,自己先破坏规矩,为自己大封皇庄圈地。 时任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彭时等上言:皇庄之名自古无有,近闻故太监刘永诚之庄田欲立为皇庄,深骇人情,人尝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何独以此谓之皇庄?如此下去,畿内八府不是官府禁地,即为势家之庄,百姓何以生存?值今旱涝相仍之年,应主论官私,许百姓入内采食,不得禁治及抽分税钱。此亦救荒之一法。另外,畿内田土日狭,百姓如何养马?如今应交马匹已有亏空,乞有司暂停折卖马匹。 朱见深面上嘉纳其言,又说刘永诚由朕自行处分。转头又给皇亲圈地去了。彭时此等上奏已不是第一次了。 而边关连年吃紧,几十万大军征战需要粮食,刑部主事王鼎上言认为,延绥、甘肃、宁夏三边,镇抚不相统一,有警不相救援,宜推文武重臣一员总制三边。 对于这些,朱见深总是允诺的,遂于成化十年正月设制府于固原(今属宁夏),以王越为总制,自巡抚、总兵以下悉听其节制,三边总制自此设立。 第九十八章 筑城为了自保 看看这三年来大明发生了多少大事,第一就是天灾,大旱,大水,这是小冰河期在发威中,往后会越来越寒,随后抚宁候朱永佩平虏将军印充总兵官,都督刘玉刘聚充左右副总兵,太监傅恭顾恒监军,右副都御史王越参赞军务,以京兵万人,宣府大同兵各五千人往延绥征讨鞑靼。 巡抚延绥等处左副都御史王锐上言边事,诏令征调民夫筑城守边。 兵部尚书白圭等上言,京师之地饥荒起,浙江病役流行,四方灾异频发,荆襄流民动以数十万计,衣食所迫,奸盗由之,不可不防。 成化七年,安南攻占占城,王越率兵十万征讨鞑靼,因兵部尚书白圭推荐,任原浙江布政使余子俊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子俊请筑边墙,兵部奏请暂缓。延绥本治吴堡,子俊移镇榆林,加强防御。此后延绥通称榆林。朱永、王越败鞑靼兵,建议“搜套”,兵部不准。项忠至襄阳,进攻起义军。李原在竹山县被俘死。顶忠遣散流民,沿路被杀及因饥饿疾疫死者数十万人。 成化八年,四川荣县农民起义,攻占县城,占据府库,放掉狱囚,然后又攻犍为县,所到之处均获大胜。朝廷兵力不足。 安南数次越界,黎灏派兵侵据广西凭祥。以后数年中,又侵广东琼州、雷州、珠母海(北部湾),广西之龙州、上下冻州及云南之临安府(建水)、广南府、镇南(南华)亦屡告警。当时安南进贡一直由广西入境,但黎灏一直有侵略云南之野心,适逢镇守云南中官钱能贪恣,遣指挥郭景取其进贡之物,黎灏遂以解送广西龙州逃犯为由,假道云南入境,且发兵于其后,云南大忧。兵部言云南非贡道,龙州罪人宜解广西,不必赴京。成化八年五月,兵部命广西布政司移咨黎灏,晓以大义,令其保守故疆,不许越界,且令其遣人来与广西三司官勘覆龙州及上下冻州等处边界,设立界址,永为遵守。 东南沿海发生大水灾,江海暴溢。苏州、松江、扬州水灾,浙江海溢,杭州、绍兴、嘉兴、湖州、宁波五府水灾,淹没田禾,漂毁官民庐舍畜产不计其数,溺死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余人。于是,令筑海堤,以防海溢并利洪水入海,自海盐至上海筑三万四千一百六十九丈,上海华亭至嘉定筑一万七千七百四十八丈,高一丈七尺,下宽四丈,上宽二丈。征调沿线所有民夫达五十万。 紧接着土鲁番攻占哈密,哈密乃西城之咽喉,如弃而不救,恐赤斤蒙古(甘肃玉门西)、罕东(甘肃敦煌)等卫亦为之所胁,酿成边患。宪宗乃命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前往甘肃经略,并遣锦衣卫千户马俊往谕土鲁番,使其归哈密侵地。文等乃与罕慎及赤斤、罕东等卫集兵进讨。 因京畿之地响马盗贼四起,京城改设二巡抚,旧制京师八府只设一巡抚驻蓟州。因鞑靼寇边,一官不能兼顾,遂于成化八年应都给事梁璟之请设东、西二巡抚:东治顺天府、永平府,驻遵化;西治保定等六府,兼提督紫荆关、倒马关,驻真定。遂为永制。 章子俊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为了家人,也为了这些年来跟随自己的庄户们,决定加高加宽二年前修筑的土围子墙,做成边墙那边的团堡模样,又往东收了三十里村及崔家楼村,把这二个村全划入平安伯府属地内,目前属地有原先的二十顷,扩大到了六十顷,全赖这一场灾后危机。此话还得从头说起。 成化六年,随着秋收后,章子俊的粮食已经无忧,足够全庄所有人家食用一年有余,还有鸡鸭鱼肉食。 在这样的饥荒之年,唯有平安伯府辖地内种植庄稼,整个顺天府地内全是逃荒流民,土地抛荒,章子俊就让章二宝利用手中的玉米、红薯、土豆三宝换取东面有主的土地,起先是几户人家,慢慢地饥荒越来越严重了,来伯爵府换粮食,主动来依附的人家越来越多,到了成化八年,把整个三十里村及崔家楼村全兼并了过来。可以说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大片土地。 这也取决于古代救灾不对路子,朝廷只是免去了受灾之地的税粮外,拨一些救灾粮,地方官府没有及时提供灾后复耕复产所致。这就像一个无底洞,拨多少救灾粮,就如滴水入海,搭最多的施粥棚也撑不了几时。 而章子俊正好用“三宝”换取这些土地进行复耕复种,全部改中“三宝高产粮”应急,余下把上好的田地播种小麦、粟米之类。 随着土地上出产的“三宝”粮越来越多,朝廷中的一些官宦人家、以前的同事、同年常常来打秋风,讨要种子也在自家庄园内种植,对于这些,章子俊有求必应,这样做很符合章子俊的世界观,比如精盐、用煤炉子,让大家种上“高产粮”这些,不求回报,都可以帮着还鼓励大家推广,让大家都能得到好处。 鉴于平安伯这样”大方“及个人操守,自有人为章子俊鸣不平了,大明有这样一位,不求回报,一心为国的人,在家务农有点说不过去了,要求朝廷为章子俊官复原职。 章子俊寒门出身,所以得到了一帮寒门官员的响应和支持,可惜这些官员地位不高,官职微小,正好有都察院奏两京并天下诸司文卷,要求遣御史刷吏牍,朝廷遂命御史七员分赴各地,聂友良、洪性往两京,龚盛往浙江,程宏往江西,马震往福建,魏秉往四川,樊莹往湖广,云南、贵州、辽东及万全都司由巡按御史兼任。其余南北直隶、山西、山东、陕西、河南及两广因有灾伤暂且停止,待丰年再行办理。后定三年一刷之例。 章子俊挂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按南北直隶救灾事宜。什么是遣御史刷吏牍?就是监察地方上的文武官员,巡按御史的职责是“代天巡狩”,相当于钦差的身份,职权重大,所以为防止久居一地与地方上产生利益纠葛。按照规定,巡按御史所负责的片区必须要实地巡查,“偏僻州县,俱要一体遍历”,对于所历州县官员贪赃枉法、作奸犯科等行为,五品以上可以上疏弹劾,听候圣裁,以下官员如果情节恶劣,可以先斩后奏,直接罢黜。比如正统年间的巡按御史韩雍,在巡按江西地方时,发现当地官吏贪墨之风严重,直接罢免五十七人,这在当时被传为美谈,可见巡按御史职权之重。 除了考察官吏,巡按御史的核心职责还有一条,即举荐人才。因为人才是净化官僚队伍,促进长治久安的重要因素,所以明朝历代帝王无不标榜对贤才的重视。巡按御史因为久在基层,更能够接触到乡野间的遗贤,所以在《大明会典》里,即对巡按御史的出巡事宜有详细规定:“体知有司等守法奉公,廉能昭著者,随即举奏”。 此外,巡按御史在巡按州县时,如果遇到案件,不论是上到杀人放火的刑事案件,下到鸡鸣狗盗的刑事案件,都必须受理,代表皇权做出公平裁决。 总之,因为巡按御史是风宪官,可以闻风奏事;同时又是代天巡狩,等于皇帝在各地的耳目,所以在地方上什么都可以管,什么都可以问,权力极重。 那么问题来了,明代是最讲究政治制衡的朝代,巡按御史在地方上拥有近乎于无限的权力,皇帝是怎么规避他们以权谋私,又是怎样制衡他们的呢? 首先是从巡按御史的任选标准出发。关于巡按御史的任用标准,朱棣主张任用“清谨介直之士”,因为清廉代表此人无私,谨慎代表此人没有疏忽,介直则代表此人敢于直言。- 而且由于巡按御史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涵盖政务司法,这对于“文凭”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巡按御史一般都是进士出身,而且得是符合标准的进士。 “取内外科目出身三年考满者考选”,意思是新科进士必须做官满三年才能达到巡按御史的选拔条件。除开资历,对年龄也有严格的要求,必须得三十岁到六十岁之间才可被选拔为御史,譬如嘉靖年间的御史何瑚年,因为被选为御史时已年过六旬,被人举报,直接削职为民。 综上所述,章子俊挂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按南北直隶救灾事宜水到渠成,太适合了。进士出身,翰林待了八年,又是伯爵,年龄正好,挂副都御史为正三品,跟这些正七品的监察御史不同,这是加强版的巡按御史。 可章子俊头疼,是谁那么好心,可一想也是啊,在这样的年代,只有一个职业,就是做官,既然是大明朝一员,做了官得了好处就得为这个机器加点油,除非放弃一切削职为民,任人欺负,要不就是年老乞骸骨。不然朝廷会随时委派你出力。 章子俊最不想做的就是御史,都是得罪人的工作,弄不好在阴沟里翻船,除了权力很大,风险也变的很大,这个对巡按官不法行为的惩处也格外的严格。巡按官巡按地方,每年定期回京复命,由都察院考核考勤,评判是否称职。如果有不法行为,比如“知善不举,见恶不拿,杖一百,发烟瘴地面安置”。如果有以权谋私,贪污受贿者,直接明文规定罪加三等。 虽然章子俊巡察的地方在南北直隶,就是京城及南京两地,在京城这片还好距家近,可去南京路就远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章子俊也只能接受。 第九十九章 中央巡视组(上) 目前章子俊要把家里的一切事宜交待给章子哲,章二少爷也到了娶妻的时候,本打算秋收后就迎娶太常卿主事夏昶之女,夏妩。夏昶,善书能诗,诗词清丽。夏昶以楷书笔法画竹,所作竹枝烟姿雨色,偃直浓巯,各循矩度而气韵生动。所作竹枝烟姿雨色,偃值浓疎,动和榘度,盖行家也。夏妩出身这样一个书香世家,做章子俊的弟媳很满意的,往后也有意要把这个小城让章子哲去经营,有章二宝协助定能完成自己的愿望,而章子俊带着姚颖及末过门的公上缨要去金陵巡视,想必在南京起码一年后才能回转述职,姚颖跟着要去是因为正好姚玺扶姚夔灵柩回老家,这一路上正好相互照应着,章子俊现在跟陈诗蕴的关系,虽没有圆房,可明面上家人全称三夫人,公上缨也没反对,带着公上缨是为了服持章子俊的日常起居,另一个公上缨有武功,也能做为保镖。出门在外总是要给自己留后手自保,公上铭就留在伯爵府地跟大哥刑凯,二哥徐经年做护卫,目前地域扩大这方面的人手稀缺,白天巡视辖地内,夜里护院,原本把章子哲的婚事办了再启程,不想夏昶逝世了,这婚事也就拖延了下来,得守制三年才行婚事。 巡按御史就是“中央巡视组”?,戏文里面的“八府巡按”这么个意思,这种叫法是戏曲野史里的叫法,每次出巡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一两年。而且“出差”时轻装简从,每次都是骑上头小毛驴,最多带一两个书吏就出发了。伙食也是奇差,连烧鹅都吃不上。跟传说中的“很肥”,真是不搭边。 有一点说对了,因为巡按御史品阶不高,只有七品,往往随同的人员不多,很是低调,就这么几个人,也搞不了“排场”,所以往往是微服私访为主。 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当下朝廷的管理模式。 具体来说,当朱见深万事不管,等于是放权后,明朝中枢的行政流程是这样的。 如果是小事,官员上奏折,内阁票拟,也就是批复环节。 司礼监批红,也就是盖章环节。 六科给事中负责封驳,也就是审查环节。 当“打报告→批复→盖章→审查”的一套流程走完后,再交给六部等衙门去执行。 如果是大事,则是皇帝主持群臣廷议,内阁不参与,最后靠投票,选出一个结果,交给内阁批示,然后重复上面的流程。 如果是很大的事,皇帝会把内阁、司礼监和群臣叫到一起开大会。一起商议怎么办。 从这个行政流程来看,很明显,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明朝皇帝都很依赖大臣。如果没有大臣帮忙,国家机器根本无法运转。 朱见深既然指望大臣帮自己干活,要依靠大臣维持统治机器运转。一切好商量,顺着你们还不行么。 特别是通过科举,正儿八经考出来的文人士大夫。人家凭本事获得的官僚身份,作为皇帝能不适当地照顾这些读书人的面子吗? 典型例子,海瑞骂嘉靖,说朝廷乌烟瘴气,都是因为嘉靖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务正业导致的。 嘉靖被骂了,气得不行,很想杀海瑞。但又怕世人非议,把海瑞比作忠臣比干,把他比作商纣王。最后只能是把海瑞关起来了事。 等到明穆宗继位,穆宗也想要个好名声,就把海瑞放了。不仅放了,还升了官。 如果皇帝实在是被大臣气得不行,实在忍不住了,硬要修理大臣。一般也只是罢官,或是拿板子打大臣屁股。 典型例子。大理寺评事雒于仁写《酒色财气四箴疏》,批评万历皇帝贪财好色。万历气得暴跳如雷,指示内阁修理雒于仁。 但内阁首辅申时行不同意,表示最多只能安排雒于仁退休。 万历不想为了这点事寒了群臣的心,最后也只能是惩罚雒于仁辞职了事。 所以说整个明朝除了开国的老朱及靖难的朱棣往后,一代不如一代,可不是瞎说的,可是这两个皇帝也是靠杀人杀出来的威仪,这爷俩在位期间,哪个明朝大臣敢不服,一个不服砍一个,一百个不服砍一百个。 大臣被杀得鸡飞狗跳,谁敢跟皇帝较劲? 但是,皇帝大权独揽,工作量是很大的。 朱元璋废了丞相,将皇权和相权合并。皇帝看似是大权独揽了,爽歪歪了。但大权独揽的结果,意味着皇帝什么事情都要管,每天光批阅奏章就要花上大半天时间。 这对于身体素质好的朱元璋来说,没什么。 但对于身体状况不好的皇帝,如明仁宗,就太要命了。根本应付不过来。 所以,除朱元璋外的大部分明朝皇帝,都愿意把部分权力交给内阁、司礼监,甚至是六部九卿等衙门。让大臣处理国家政务。 其实吧,明朝历代皇帝的都是有实权的。就看皇帝本人要不要了,如果一心想要治国为民只要皇帝敢想敢做,理论上随时都可以收拾大臣。历史上的明朝皇帝,并不乏杀朝廷重臣的案例。到了明朝末期的崇祯,内阁首辅都让他杀成了高危职业。 在所有的历史书上记载的全是臣下弄权,奸臣当道所致民不聊生,冤假错案,其实质就是皇上自身没有能力为之,做错了事往往推诿给下臣罢了,这就是皇权,从权力结构上来说,文官并不能够威胁皇权。但这并不妨碍不怕死的科举文官与皇帝叫板。 在古代做官有风险,穿越需谨慎。不知什么时候,脑袋掉了那就真的不能穿越回去了。 章子俊的这个巡按不同,首先官阶高,还要巡视二府,除了这些身份的定位,还有一个隐性的身份是伯爵。所以才能带着家眷一起上路,朝中众臣也没什么话说,就是都查院派了一位同僚佥事陶鲁,御史胡靖外加周,杨二位吏员同行。 就这样一行人分乘三只船从通州南下了,打着官船旗号的当属佥事陶鲁,御史胡靖的船,随后就是章子俊及家眷的船,最后面一船白素的扶姚夔灵柩回老家的船。 目前是大明成化年间,地方官员违纪最多的是兼并田地,因为连朱见深也在大势圈地皇庄,也就不要怪地方官员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真的很正确,不说别人,就说章子俊本人也在兼并,从二十顷经过三年变成了六十顷。 其次就是地方贪墨,大到漕粮、盐务,小到集市关税,无一不是雁过拔毛,而这种风气从永乐年间起就已经成为规律。 加上天象异常,明朝上层阶级又是糜费享乐,奢靡之风盛行,上有皇帝带头,下有“万岁阁僚”,官府跟民间出现了对立冲突,年年有不怕死的起事反明,在章子俊看来就是百姓生活不下去了,才会造反,谁吃饱了撑的没事造反,特别是荆襄流民是元代以来困扰朝廷地方官府的一个大难题。荆襄流民主要集中在郧县地区。该地万山环绕,又处于湖广、陕西、河南三省交界处,在元、明时是一个三不管地区。每当灾荒、战乱,这一带常常聚集近百万的流民。随后爆发了刘通、石龙起义反明。接着西南起乱,边关又是弄出威宁之狱,对外又是绝道海路,可以说明朝已经在自掘坟墓了。 在章子俊的眼里,明朝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懵头懵脑到处乱撞,眼睁睁地看着头上撞起了许多的苞,还要去撞第二下,第三下,自己想去拉一把,无奈人家还不鸟你,高产粮献上去了,本来想可以解决吃饱问题,如果朱见深是明君的话,原本可以深挖洞,广积粮,结果不冷不热。 军事上炮造出来了,威力大、体积小、打的远、机动强,再大力发展大、中、小型,必定又是一款利器,其结果没下文了。还不如一个县学生员御虏车重视。 现在又要让自己去巡视灾荒,说白了让自己想办去解决饥荒问题。 船刚行霸州,一场时疫不期而遇,大灾之年必有大疫,此话没错,此时的霸州行政隶属关系上为保定、文安等县属霸州,霸州属顺天府,顺天府属北直隶。 章子俊一行既然是巡视南北直隶,那么就有必要先把这场时疫控制起来再说。 在此姚玺扶姚夔灵柩先回老家,姚颖也跟着去,商量好等一切事宜后,章子俊去南方再去接姚颖,就这样在霸州跟姚玺、姚颖带着姚家一众护院、管家、佣人丫鬟告别,而章子俊带着公上缨,贴身丫鬟雅琴,跟同僚佥事陶鲁,御史胡靖及周,杨二位吏员留了下来开始“代天巡狩”了。 这一行人中陶鲁本年事已高,做为章子俊的副手来的,真正出面行使职权的却是御史胡靖,章子俊是幕后大佬,周吏员、杨吏员是传信办事,这一点在出发时都察院的任命书上就有了规定,这很符合朱见深办事的风格,什么都不放心,原本还要派一个内官出来监督,现在不管做什么事,朱见深全部指派内官为自己耳目,还好临行前宫内已没有内官可派,才没有太监跟着,谢天谢地了。可是也让都察院的任命官凭上做了分工,让章子俊监督御史胡靖办事,后然一想章子俊也年轻,有点不放心,又指派佥事陶鲁跟随,朝廷做的都是什么事,想想就可笑。而其原因是巡视南北直隶这样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不得不慎重。 第一百章 中央巡视组(下) 在古代特别时水灾后,很容易变成瘟疫,说到底还是卫生问题,个人生活习惯问题,特别是饮用水,看上去清澈干净就直接喝,所以往往一个水井能把全村变成疫情重灾区,古代一个地方发生瘟疫,传播不是很快,原因就是交通不发达,也因为这样,消息也不灵通,有时远远看到前面有一个村落,走进一看却空无一人,就是瘟疫闹的,死亡人多了,剩下的人就会逃离,瘟疫就这样慢慢地扩散,等到一个区域大面积有瘟疫后,其实瘟疫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或是大半年了。 霸州的这场瘟疫就是这样,等到官府发觉,已经流行很长时间了,原因是霸州水系发达,此时的霸州在胜芳设立了一个巡检司衙门,胜芳始建于春秋末年,当时仅有几户渔民,因东、南、西三面临水,仅北面为陆地,且与一条土堤相连,故名堤头村。公元前318年改名武平,北齐武平元年(570年)改称渭城。北宋嘉祐年间,因盛产莲藕,风景宜人,有“胜水荷香”之称,而改名胜芳。胜芳因水路而繁华,原因无它,是外地进京的中转站。 瘟疫初发在王庄子村,后蔓延到了东杨庄,后又传染到了辛章村,就这样传播开来,古时碰到一地有瘟疫,最直接的做法就是逃离,一边逃一路感染,又一路死亡。 章子俊一行船靠胜芳码头时,城内已经有瘟疫传播了,可是章子俊还不知道此地已有疫情,因为城内到处人来人往,商铺林立,那就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再说,巡按御史一般不会亮出旗牌,如果是亮旗牌就得穿上官服,而章子俊一行是微服,那么就不能惊动当地官府。 就在城中最大的客栈得胜楼住下,古代的客栈都很大,像这样一个水路要道的地方,客栈一般是成院落的,每一个院子里面正房就是客房,边上有驴马棚及车架停放处,章子俊一行虽没有驴马车架,可人多,章子俊一行三人,佥事陶鲁带着一位管家服侍,御史胡靖身边一个书童,一个丫鬟,只有周吏员、杨吏员二人没带服侍之人,这样算下来就是八人,一个院子正好,四间大房,章子俊官职最大三人一间正房,左右分别是陶鲁及胡靖住房,周吏员、杨吏员共住一间偏房。 有了住处后御史胡靖就派出周、杨二吏在外探查民风。微察的御史每到一地,这是一个固定程序,古代当官就是这样,自己不会去乱撞的,就在客栈喝茶聊天,享受丫鬟佣人的服侍。 除非有什么案情亲自碰上,暗察一般为三天,三天后就会启程到下一个地方,这叫巡视地方,体察民情。往后回都察院时作为考核依据的。 此时的胜芳城,市面繁荣,风光秀丽,物产富饶,水岸码头,商贾云集而闻名。因行业齐全,南来北往,进京办事的,各地官员的,做买卖的,上京赶考的几乎全部云集此地,是沟通南来北往中途歇脚之地。因水陆交通便利,成为京津保商品交易转运集散地,被列为直隶六大重镇之一。 章子俊记得胜芳有张家大院、王家大院,而此时却没有这些大院,城中有名望的官宦人家是时任南京礼部侍郎曹麟,还有京城詹事府少卿銘鸥,除了此二人外,胜芳城内居住着许多“大人物”,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为了改变京畿荒芜萧瑟的境况,从江浙、山东、山西等地移来众多居民及军人家属留在京都周边安家落户,并分给他们大量土地。 在天津大红桥上游的邵家园子建有胜芳码头,货船从胜芳到天津,首先要停到这里。去的时候船上装满了鱼虾蟹、苇席、皮麻、粮食、茶叶,盐铁回来又装上面粉、杂货、木材、竹制品等,整个码头车水马龙,一派繁华。 城中除了许多大户外,另有两家大商贾,分别是山西王家及松江姚家为最,原本山西王家经营皮货、牛羊牲畜、盐铁、茶砖等,而姚家经营粮食、锦缎、棉布、茶叶等,商路上也没什么冲突,可在京城保卫战后,天顺年起,京城粮食奇缺,涨价厉害,王家就开始做起贩运粮食买卖,就跟姚家起了冲突。 姚家的后台是时任南京户部尚书张凤,张凤此人安平人。宣德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正统三年迁刑部右侍郎。以主事擢侍郎,前所未有。正统四年被任命提督京仓。正统六年三月改南京户部右侍郎,正统七年迁本部左侍郎,十二年兼理南京粮储。因张凤为官非常古板、谨慎善热潮,故有“板张”之称。 到了景泰二年迁南京户部尚书。景泰四年又改任南京兵部尚书。次年召任户部尚书。可谓是官场老油条。曾以灾伤蠲赋多,国用益诎,乃奏请准轻则征租,不惟永绝争端,亦可以少助军饷。得到景帝赞许。英宗复辟后,对这种景帝之人不喜,又被踢回南京户部,仍兼督粮储。 张家跟姚家是姻亲关系,而且是亲上加亲的那种,张家女嫁入姚家,姚家女也嫁入张家,可谓关系深厚了。 王家也是山西世商,朝中也有人,任都督佥事徐恭,后改总督漕立,镇守淮安。天顺元年迁右都督,仍旧总漕,王家不光是徐恭一人,另有朝中大佬浚国公陈懋,英宗北征被掳,景帝立,诏陈懋从福建班师。加太子太保,掌中府,兼署理宗人府事。这可是顶天的勋戚。 姚家跟王家是文武对决,朝中都有大佬撑着,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姚家掌握着粮储,王家掌握着漕运。就在胜芳镇展开了一场商界大决斗。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可不是后代发明,自古就有,并延升到兵法三十六计,比如,浑水摸鱼,偷梁换柱,走为上策,无中生有,金蝉脱壳,笑里藏刀等等计谋,在古代的商场上,可不是后代那样有法律保护,特别是这些大商贾比拼的是财力、人力还有后台,一个不小心不是失财,而是灭门。 姚家有粮运不出去,被王家通过朝廷在胜芳的巡检司卡着,别看这个小小巡检司,只有从九品芝麻官,在胜芳镇就是朝廷的象征,所有水陆运输都要有巡检司出具的通行证才能运输,不然就是走私。在胜芳镇另一个朝廷象征就是驿丞,掌管驿站中仪仗,车马,迎送之事,镇中的孔庙旁还有一个未入流的朝廷教谕处。 姚家当家的是姚雍,天顺元年中举后二次进京都没有再进一步,家父姚允暹年岁老迈,以难胜任家族生意,姚雍接替了家父主持家族一切,古代做生意全是整个家族一起上,而领头的只有一个,反看王家同样是一个家族,为了能把家族生意做大、做稳,都很注重族内从小孩起,在自家族学里面读书,在家族里面只要有一个人考上进士,为官后维护家族兴旺。 而王家主持家族内一切的却是王小姐,说出来不信,王氏年芳二十五岁了,至今未婚,从十七岁起就主持整个王家,可以想像在古代二十五岁未嫁是什么概念,像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女子过了十岁就要婚配,等到十四岁时就出嫁,最迟也不能过二十岁,女子过了二十还没有婚配的话,很难做人,是不是此女子脑子有问题,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或是相貌奇丑无比等等这些传言就会满天飞,这样再想嫁人就难上加难了。 这些传言在王氏这里全不对,王氏非常聪明能干,美貌如花,特别是在做生意上具有一般人不具备的天赋,从小在族学里面读书,要不是女儿身,妥妥地能考取进士,十六岁时曾作过一首诗就能看出王氏的学问。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 春人饮春酒,春鸟哢春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王家在山西就是大商户,永乐年间王小姐的父亲在家族的帮助下来到这里,创办北直隶商号,不想生意越做越大,加上王小姐从小有经商头脑,在关键之时善于把握方向,慢慢地就接管了家族生意,成了北直隶有名望的巨贾,可以说富可敌国了。 这几年下来,也不是王小姐没想嫁人,因为自视甚高,一般的人家还看不上,也有门当户对的,可一看人就不对了,不是歪瓜劣枣,就是胸无点墨,无奈一直拖延至今。 第一百零一章 胜芳城械斗(上) 但凡争斗,到最后的结果就会演成双方混斗,先是双方相劝,随后用手段,姚家在市面上加大收粮,王家放出多少就收购多少,米价立马腾贵,起先王家认为姚家收粮必定巨亏,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南北直隶,先是大旱,后是水涝,京城米价连涨,最后连本地粮价居高不下,王家一想吃亏了,前期放出了那么多的米,白白便宜了姚家。 这场天灾后还牵涉到了盐,边卫粮草不敷使用,不想朝廷颁布清理两淮盐法,遣太监王允中、佥都御史高明前往整治,户部须将兴利革弊之事逐一斟酌以闻。 目前姚家手中不光有粮,还拥有大量盐引,而王家前期把大量盐引变现换成粮食卖了出去,手中穷的只剩下银子了,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颁布十条盐法,清理两淮盐商, 一、京城内外官员不许占 中盐引。 二、各缺粮草之处不许予开盐课。可收取粮食换取新的盐引。 三,辽东各仓开中盐课中未纳者限六个月完成。 四,两淮盐课利大,所以人多趋之,请存成化三年盐课,待充边备。 五,请照整理两淮盐例清理两浙、山东、长芦(河北沧州)盐法。 六,令盐课司官吏不得作弊受贿。 七,不许官豪之家占据贫穷之户之盐课。 八,灶丁剪办正课之余盐一律照例送官,不许走私。 九,淮浙盐场有上中下项,以分拨起讼,令所司搭派,恐年久复有前弊,请盐法官及巡盐御史查禁。 十,河东岁额盐课三十四万四千引,可得银十七万余两,但其盐为蒲解等州县(山西永济运城一带)人及流民窃取,以致私盐盛行,官盐价贱,宜力行缉捕。朝廷命揭榜示众,两浙山东长芦等地俟两淮事毕再行清理。 就是说朝廷收紧盐引来换取粮食紧缺,对于手中时日长久的盐引过期作废不认可了,原本手中紧握着紧缺货源的姚家,陷入了资金周转不灵的危机,需要把大量盐引放出换取白银,可朝廷把河东岁额盐课三十四万四千引放出,姚家手中的盐引成了烫手山芋,私自不能放出,等于全成了白纸,损失巨大。 而王家手中也没有了盐引,将无法继续粮食买卖,本来可以用手中的银钱购买散户之盐课,现在新规一发,这样的操作成了走私。 两家遇到了相同的困境,姚家有粮,王家有银,本是一拍即合,双方可以互补渡过盐引的难关,可是姚家等到了一个能赚大钱的时候,就是因饥荒而缺粮,只要把存粮卖出去,可以大赚一笔,可谓是想不发财都难了。 而王家有意补粮,毕竟王家的粮店无米可卖多日,眼望着姚家粮店抬高了价格,大发其财,要说不眼红那是假的,想想这些粮食原本就是自家卖与姚家的,现在如果再花高价买回来,就是巨亏啊。 不想王家主持生意的王小姐力排众议,执意再次花高价收粮,不惜跟家族中的几位叔伯翻脸,把全部存银又买进了姚家存粮,显然这一笔卖出又买进直接亏了三万两银,直把姚家乐的数银数到手抽筋,前面说道姚家当家的是姚雍,举人出身,也是文采出众,朝中反馈过来的信息是,内阁彭时已经在京城大批放粮,粮食危机可解,姚雍一想正好可以把存粮卖给王家,能坑一把王家,对姚雍来说,那是最开心的事,一吐这些年来跟王家的恶气,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有看到后续,随着时日的过去,饥荒越演越烈,粮食也是水涨船高。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何况只是一年不到就转了,现在姚家穷的只剩下银子了,而王家把大批粮食不光在镇上卖,还运到了周边缺粮地区,又利用新政用粮食换取盐引,大大赚了一笔,饥荒前粮价是一两银子六石大米,北京保卫战后,一两能买五石米,当初王家卖给姚家的粮食是一两换四石三斗,随后,姚家又用三石一斗卖出给王家,而现在的米价一石米一两银的高位。王家不仅把亏了的窟窿补上,还大大地赚了一笔,当初反对王小姐的几位叔伯也是无话可说,直呼侄女大才也。 王家把粮食越是卖的欢,对姚家的打击越大,人都有个脾气,何况姚雍这几天被姚家族内老人们数落的跟狗似的,抬不起头来,这本是生意上的事,双方也是你情我愿的没话说,可姚雍实在是气不过,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最后就是雇佣人手去恶心对方,围堵门店,其结果慢慢成了水火,王家找来了一些江湖“游侠”,姚家雇佣了地痞黑帮,一场围绕着双方的利益争斗弄成了一场街头打斗,这一边在打斗,双方的“后台”也没闲着,户部尚书张凤通过关系,联系上了自己的门生,正好是佥都御史高明,上书道:“勋爵陈懋指使都督府人,贩卖军中粮食,盐引利用山西富商王家徇私,抬高米价,私贩官盐,逃避商税巨万,过去皆入州守府之私囊”。 此事牵连到了朝中大佬,还把一个顺天府及兵备道也拉下了水。姚家想要利用此时扳倒陈懋是不可能的,也就是想恶心一下,其目的就是打击王家的势力。 江湖街头斗殴有个规矩,死伤不论,双方也不会报官。 章子俊一行来到胜芳镇已是三天了,走访了全镇三家医铺,主要是询问一些防瘟疫的药材是不是充足,比如一些甘草、生地黄、黄连、栀子、桔梗、黄芩、知母、赤芍、连翘、丹皮、金银花等,这些药材不贵,用于抗瘟疫必备。好在胜芳是一个交通枢纽,也是南来北往商货的集散地,药材丰富数量巨大,让章子俊一行稍稍安定许多。 行至文昌阁时,天色已晚,决定在此地大清河酒楼品尝本地河鲜,大清河酒楼也是胜芳此时最大的食坊,内有三层,在三层楼上饮酒能观赏大运河和大清河流经胜芳城全貌,章子俊进得酒楼,跟酒保要了三楼包间。 都佥事陶鲁喜酒,今日能在这样一个地方吃上新鲜河鱼,对陶鲁来说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乐呵呵地点菜,要了桂子白鱼,银耳鱼汤,虾子雪菜,一边用手捋着白白的长须一边问酒保菜品,说白了陶鲁就是来打酱油的,随遇而安,因年岁大,不忘临时享受,而章子俊是来捣糨糊的,碰到什么事就解决一下,做个和事佬,打个马虎眼,只有御史胡靖才是主角,周吏员跟杨吏员只听从胡靖的吩咐,加上章子俊品阶最高,御史胡靖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这位伯爷没什么架子,还很随意,到是陶鲁很严厉,要不是章子俊有官品压着,这一行实属无趣的很。胡靖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前年考取二甲,眼里还容不得沙子,胸中全是为朝廷尽忠办事,为皇上分忧的豪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雄心壮志,所以这一次的出巡对胡靖来说也是一种考验,弄好了前途无忧,因为身后的二位大佬会给自己撑腰,到是越来越泰然自若了。 今日出来暗访,章子俊随身只带着公上缨做为护卫,陶鲁带着老管家,而胡靖一身书生打扮,带着书童,所以在吃饭时分成了二桌,因为公上缨是女子,又是章子俊的随从,就在主桌章子俊下手边上用饭了,余下各人的随从另开一桌吃喝。这一点古人很看重,讲究等级观念,原本按照陶鲁的意思,各人的随从都要在边上站着伺候的,可章子俊吩咐不必多礼,大家随意就好,得到了胡靖的应和,这样一来陶鲁也不好反对,就算是默认了。 酒菜刚上来,还没吃几口,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大声吆呼,随后就是一阵吵闹声越来越大,最后只听到了打斗声。公上缨已经随手拔出了缠在腰上的那把软剑,这把软剑章子俊看到过,是已经死了的“一点红”的剑所留下来的,现在已成为公上缨的随身兵器,而周吏员跟杨吏员不知什么时候手中也拿着兵器,周吏员是一把短刀,杨吏员是一个铁制三节棍,难怪能放在背袱中也不显眼,此时章子俊才明白,什么吏员,分明是御史胡靖的护卫,此二人对外是办事的吏员,听从御史胡靖,真实身份是锦衣卫,对外负责监督此次巡视的安全及传令,对内也监督章子俊、陶鲁、胡靖的一举一动,想到这里,章子俊全明白了,这就对了,这样的操作很符合当今皇上的作风。 朱见深从小没有安全感,做了皇帝后不管办什么事,都要委派内官,而这一次因为没有内官可派,才派出锦衣卫出来,说白了就是监视百官,想必这一次其它的几路巡按全派了人监视。章子俊只能摇头哀叹了。 第一百零二章 胜芳城械斗(下) 首先周、杨两人到雅间门口警卫起来,守着门口观察楼下动静,只要不打斗上来就好,作为巡按又是微服,身份保密还是很重要的,对于这种江湖打斗,街头斗殴什么的,自有城中巡检差役维持,只要保证自身安全即可。 可是这一场打斗,似乎打的很激烈,胡靖年轻,按耐不住也出了雅间,往下望,在楼上可以看到楼下的情景,因为中间是通的,胡靖出来看热闹,章子俊也出来看热闹,还有对面雅间里面的七八个人早就扒在围栏上,在指指点点看热闹。 只见楼下明显分成了两拨,双方各有一人在场地中间一来一回地打斗中,两边人都在为自己的一方助威呐喊,打着打着双方先后有人加入,最后一哄而上成了一场乱斗。空中不时有碗筷飞来飞去,夹杂着桌椅板凳。后然不知有谁大呼一声,双方刚刚打的你死我活状态,立马各自散去,整个酒楼一遍狼藉后,也变的安静起来,只见几个酒楼酒保小二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收拾残局打扫起来。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章子俊看着没事了和陶鲁、胡靖也就回转雅间继续吃喝,不一会儿,周吏员带着酒楼掌柜来到了雅间,章子俊只当没看见,陶鲁也是一样,自顾自地喝酒品鱼,过了一回儿,胡靖看二位大佬不作声,这才对着掌柜问道:“刚才楼下为何打斗?这些是何人啊?难道官府不管吗?” 此时这位掌柜也正在打量着此雅间里的一行人,章子俊在上座,穿着一身布衣,模样很普通,也看不出什么身份,而陶鲁却是地主老财打扮,一身绸缎外罩,神色上有点官威的味道,显然陶鲁据官久了,投手举止间流露出官老爷的派头,可是却对着穿布衣的这位年轻后生很是敬重,这让这位跑过三关六码头的掌柜有点看不懂,摸不着头脑,转眼又看着发话的胡靖,显然有点不一般,穿着一身秀才服,分明是有功名在身的,对于有功名在身的人,哪怕是秀才也得罪不起啊,一听这位秀才问话,掌柜回道:“各位客官,初到贵地有所不知啊,这大半年来,像今日这种打斗已属平常,好在这样的打斗损坏的东西,王家会派人来修缮赔偿,如果在城东头打斗,损坏的东西有姚家赔偿,已成常例。请客官慢用,小人告退。” 掌柜说完转身就走,又被胡靖喊住,继续问道:“学生有一事不明,这些人打斗,为何会有姚家及王家来修缮赔偿,难道此两家爱看热闹?或是这些打斗之人是他们请来的吗?” 只见掌柜眉头一皱,很不耐烦地回道:“各为客官,此话说来话长,小人很忙还是去问别人吧。”说完又想走,可门口守着周、杨两位吏员给拦住道:“我家公子还没问完话呢,等问完了自会放你下楼。” 哎吆喂,掌柜一听哭丧着脸回道:“各位客官饶了小人则个,店内真的有事很忙,让小的说姚家跟王家的恩怨,一时半会真的说不完呐,小人还得去招呼其他客人。” 胡靖一听,也不逼了,摇了摇手让掌柜下去。随后招呼两位吏员去打听,这一场酒没喝多少,陶鲁很是扫兴,章子俊一看也没兴致了,草草收场。 是夜,章子俊客房内,三人组在分析着此时胜芳城内的情况,经过两位吏员的查访弄清了姚、王两家的来龙去脉,目前城内气氛很不一般,街市上到处是一些江湖“独行侠”,还有乞丐帮会流浪汉,如果要是认为这些人是来要饭的,那就错了,似乎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时,城内商铺紧闭,街道闲人不出,街道上静悄悄地,慢慢地不远处来了一帮人,手中拿着刀棒棍枪,有人手中举着竹制火把,缓缓地往城西而去,此时的胜芳城中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名曰中亭河,到了明朝正统年间,在城中的河流改称胜芳河,河水从西北部进入城内,自城东南方穿出,是城内主要的水路通道,在城中文昌阁为中心,胜芳河上建有两坐石拱桥,一座石梁桥,其中一座石拱桥名曰招辉桥,距文昌阁最近,这一队人马就是冲着招辉桥而去。 而章子俊一行的下榻处正在招辉桥边上的得胜楼客栈,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整个客栈,原本客栈每当入夜后,门板还是半开的,让行脚贪路的行人入驻,此时客栈掌柜一看这样的势头当然是关紧门床要紧,看来这一夜又要有一场打斗了,那掌柜也是急急忙忙地吩咐住客,千万不要出门,又吩咐店中伙计多备水缸蓄水,以防不测。 街道上有打斗,最兴奋的就属公上缨了,非要前去看热闹不可,章子俊也是好奇,看看也好,就带着公上缨到了前院,趴在院墙上往外看,只见石梁桥上早就站满了另一伙人,也是一手火把,一手刀棍,正等着不远处缓缓而来的另一伙人。显然双方像是约好似的,要在此地来一场比斗。 此时院内早就站满住客,这些住客当中有的激动昂扬,有的激奋激动,真不知道这些要做什么,章子俊下的墙来,对着一位中年住客问道:“这位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外面眼看着打起来,为何大哥如此激动?” 那人用眼瞄了一眼章子俊道:“是外地刚来的吧?小弟有所不知,每月十五时,姚家跟王家就要在招辉桥来一场比武,死伤不论,谁家胜了,接下去谁家就在本地卖粮,而姚家的粮食卖的贵,王家的粮食卖的便宜,大哥是做粮食买卖的,当然是希望王家能胜。” 说完那人转身对着身后几人喊道:“大伙说说,是不是。” 这一声喊,院内许多人都围了过来点头道:“是也,是也!” 章子俊又问道:“你们全是来做粮食买卖的吗?” 那人又道:“这个月姚家从南直隶运来了许多粮食,却要卖二两银一石,而上个月王家只卖一两银一石,足足涨了一倍,让我等小门小户的粮商怎么办?只能偷偷去买王家的,可是姚家不同意,说是王家坏了规矩,这个月只能姚家出粮,又扣了我等刚买的粮食,这让我等怎么活,呜呼哀哉!” 章子俊一想难怪京城粮价居高不下,在这里的粮价已经达到二两银一石,那么这些粮商运到京城还得加价,粮价势必奇高。 此时人群中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对着章子俊说道:“看这位公子模样是去京城的吧,老夫劝公子回转,不要去京城了,现在京城饥民如潮,有易子而食的,有被饿死城外的不知其数,听说朝廷专门挖了一个大坑,每日填埋无数饿鬼。哎,那叫惨啊。” 章子俊回道:“这位老伯,学生是从京城而来,去往南京路经此地,非去京城,不过朝廷已经运粮到京,不日粮价自会回落。” 那位大哥插话道:“看小兄弟也是京城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不知道此时的粮价,以前一两银可买六石米,去年一两银还能买四石米,现在此等粮价有粮平常人家也吃不起了,那些官营的粮铺是有价无粮。大板子上写着四钱二分为一石,这牌子是写着让人看的。” 正说着,只听院墙外嗬嗬哈哈、叮叮咚咚地传来一阵打斗声,众人全往大门处扒着门缝往外看,章子俊也爬上墙头回到了公上缨身旁往外张望着。 只见两拨人马各出两人在捉对厮杀,你来我往打斗的很是激烈,双方都用火把照着,时不时发一声喊,给己方助威。在这些人群中,还有和尚道士在其中,这有点让章子俊摸不着头脑,出家人应该不管身外事,可是偏偏这些出家人很是醒目。在成化年间,出家为憎,入山为道的人很多,原因是朝廷有许多的优渥,更多的原因还是天灾战乱不断,百姓寄希望来生,所以寺庙道观遍地,光这一次饥荒在京城的憎人就达好几万,朝廷为了减轻京城对粮食的压力,才不得不驱赶这些人出城就食,想不到这些憎人京城进不去,就在京城边上转悠。 在古代常常会因为经济利益或者其他因素发生血腥的械斗事件,械斗中死伤都是常见现象,族群之间产生了矛盾或纠纷,械斗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是他们解决问题的首要办法,大宗族里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彪悍民风,使得这些村民骨子里无不深刻着好斗的习性,身上也流淌着奉行“宗族第一”的血液。 一般的械斗发生在农村或是两个宗族之间比较多,这是因为在古代家法大于国法而造成的,在这样的社会里,族规甚至凌驾于国法之上,它可以私设刑堂草菅人命,族规里更是规定所有同宗族的轻壮年男人都必须义务参加发生的宗族械斗事件,不参加的轻则被赶出村子,删除族谱,重则被处罚活活打死的都有。 原本家族是社会结构中重要的一支力量,尤其是那些名门望族。一般而言,家族势力可以起到尊亲睦族、稳定社会的作用。但是,家族之间因种种原因引发械斗,也让朝廷和地方官伤透了脑筋。 民间械斗陋习涉及的地域甚广,其中以江西、两广、台湾、福建等地最为严重。曾有官员上报朝廷械斗情形:“部伍亦甚整齐。大姓红旗,小姓白旗,枪炮刀矛,器械具备。闻金而进,见火而退。”两方械斗,不仅阵容庞大,而且旌旗飘飘,自备枪炮刀矛,阵仗很大。 有民间械斗 “凡剑、棒、弓、刀、藤牌、火铳诸器,家各有之。少有不合意,纠众相角,戾夫一呼,从者如蚁。将斗,列兵家祠,所姓宗长率族属男妇群诣祖堂,椎牛告奠,大呼而出。两阵既对,矢石雨下,已而欢呼如雷,胜者为荣。” 更有甚者,有些地方约期械斗,为了防止人数不足,出重资雇人帮忙,叫做“鸟”,雇主和受雇者事先立约:“某某承雇某村鸟一百只,鸟粮每只日三百文。如鸟飞不归,议完恤费每鸟一百千文,听天无悔”。械斗之时,被雇来的“鸟”往往冲在最前面,如果这些“鸟”阵亡,则给以若干抚恤金;若因械斗受伤,则给予养伤金。每场械斗都死伤累累。 械斗对于地方的秩序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朝廷多次命令地方官府出面禁止。但事实上,地方官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斗时,扬旗鸣鼓,枪炮交施,如临大敌,可数日不解。地方官之恇怯者,不敢出而弹压,亦不敢问两造之曲直,惟飞禀大吏,请示办理而已。” 阵容强大的“约架”,究竟为了什么呢?起初不过是“鼠牙雀角”的小事,如婚姻、土地、债务、盗窃等纠纷,奈何双方都不报官,寻求私力救济,或者父母官漠视不管,导致民隐不能上达,由此造成积怨,争吵演变成武斗。 看来胜芳的这场械斗双方是雇佣了大批“鸟”为己出头,章子俊也感觉很无奈,既然碰上了,就得管,不然御史非参本不可。 第一百零三章 为家族而活 想到这里,章子俊一声唉呀不好,自己不就是来巡按么?身旁不就是有御史盯着么?果然,只听有人喊道:“敬一,快快下来,胡公子有事商量。” 这是三人组说好的,对外在称呼上不喊官名,大家直呼表字或姓即可,也是为了行事方便。 显然胡靖首先按奈不住,已经换上御史官服,带着周、杨两人打开大门走了出去,章子俊跟陶鲁一行只能随后,有几位胆大的住客米商也跟着章子俊、陶鲁一行想看热闹跟了出来。 招辉桥上站着王家一行人,王小姐头戴面纱,边上是几位叔伯,身前后一圈家丁护着,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就看到了一位朝廷官员顺街而来,左右只是带着二人,这一行三人远处身后又有许多百姓商贾模样的人跟着。 对面的姚家也发现了身着官服的胡靖一行,一人正在跟对阵着的姚家管事说着什么,随即双方一个信号,围在中间打斗的两对人,各自散开。众人全部拿眼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古人对官府还是很敬畏的,哪怕你是江湖人还是出家人,受宗法制影响极为深远的古人,对于光宗耀祖总是极为痴迷,而光宗耀祖的一个代表,便是做官。只要做了官,那地位自然是要高人一等的,这一点在古代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在古代那种泛血缘关系下,官员乃是“父母官”,这极为讲究孝道的古代,可见其地位高低。而即使是官员中最低级的县官,百姓们见了也是要尊称一声县太爷、县老爷。更何况来者正是身着青袍的大官,说不定就是县太爷级别,而有人眼尖来者不像是县太爷一级,甚至更高级别。 对于这些从着冠看身份,古人可谓是炉火纯青了,因为要是没这点眼力界,早就死的差不多了,除非是深山里的娃子,足不出户的乡下农妇,何况现在这批打斗中的“江湖人士”,全是见多识广,跑过三关六码头的,连这点眼力界也没有的话,那就别出来混了。 明朝按颜色大致区分:一品至四品,绯袍(红色);五品至七品,青袍;八品九品,绿袍。除去显目的色调外,还有胸前的补子,朝廷对官吏常服作了规定,凡文武官员,不论级别,都必须在袍服的胸前和后背缀一方补子,文官用飞禽,武官用走兽,以示区别。文官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杂职练鹊;风宪官(即御史官)獬廌。 武官一品麒麟,二品狮子,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罴,六品獬豸,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 显然来者是文官,身着青袍,而补子却是少见的獬豸。这个獬豸图案很少人认得,一般老百姓对衙门中的官员认识最多的七品鸂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杂职练鹊。在这些补子上全是一只鸟,只是姿态不同,可是来者却是一只麒麟状的獬豸,因为用的红色较多,很是显目耀眼。 在官服补子上绣“獬豸”是取材于传说。在古代传说中,“獬豸”是龙子之一,是能分辨曲直的瑞兽,有说“似山牛,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说文解字》),有说“神羊,能别曲直”(《汉书·舆服志》)。但都认为“獬豸”是能“治狱”、“罪疑者”、“别曲直”的神兽。上古皋陶被虞舜任命为法官时,遇疑难案件无法分别是非曲直,即叫“獬豸”来帮助裁决(《论衡·显应篇》),因为它“性忠,见人斗则不触直者,闻人论则咋不正者”(《异物志》),“性知有罪,有罪触,无罪则不触”。 古人相信“獬豸”能公平判罪断案,从先秦到明清时代,“獬豸”的形象也就成了公平判断的象征,也一直被当作执法监察官员公平正直的象征。而明代的言官也确实声明显赫,在政治舞台上真正扮演了“獬豸”的角色,在诸多重大问题上,冒死上谏,秉直弹劾。表明了御史等官员作为执法监察官的性质,御史在古代也被称为“豸吏”。 双方正在打斗,早就杀红了眼,有几位“江湖人士”中刀的倒在一边,突然间冒出这样一位大官出来,不管你在江湖上是什么人,不管你在街坊中是什么大户都不想要招惹,因为此地最高级别的官府只是一只海马,所以说姚、王两家双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果来者不是针对自己,就设法拉拢。 自有姚家带头管事首先迎了上去,对着胡靖三人行了跪拜之礼,这叫做上门不打笑脸人,用此等大礼,先讨个好再说。果然怒气冲冲的胡靖也不好难为了,说道:“各位请起,本官要问话。” 这一边站在桥上的王家,却是二话不说,随着王小姐转身回去了。王家的离开,这一场原本约好的打斗也就随即四散。章子俊跟陶鲁两人相视一眼,望着王家离去的方向陶鲁说道:“看来王家还是识大体的,不说话、不解释就是一种姿态。” 而胡靖正被姚家一帮人给围住,听取事态的起因,姚家指责王家用药把姚家的几口水井投毒,目前姚府中已有多人卧床不起,在外运粮的护粮的商队中人,全部病到了,有几人目前生死攸关,去跟王家讨要说法,王家还不认账。这才有了这次械斗。 最后姚家的姚雍急急赶来,请胡靖移驾姚府下榻,这么大的官怎么能住在客栈呢,非要去姚府按排接风洗尘宴,对着姚府的热情胡靖也是无奈了,既然自己身份突显,也就没必要藏着了,回头望向章子俊跟陶鲁一边,此时章子俊附耳着陶鲁道:“陶大人自随姚大人去,本官还要在客栈隐藏身份… … ”意思是说,我们分成两组,事情没有弄清楚前要中立,如果我们一行先去了姚家,对王家是不是很不公平,这两家全是上有大佬撑着,得罪不起啊,在这个饥荒之年,弄不好闹出一场官场大地震出来,不管是哪一方,所牵涉到的官员众多,风险太高,我到是没什么,可陶大人年事已高,万一闹出三长二短出来,晚节不保啊,身后事保不住啊。 陶鲁当然很是明白,人老成精了,几十年的官可不是白当的,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细声回道:“敬一啊,老夫什么地方也不去,就住在客栈里面,姚家就让胡大人去吧,这样公平。” 章子俊一听内心大骂,老狐狸啊,想万事不沾,不惹麻烦,可想想胡靖暴露了身份,自己跟陶鲁在暗处还是有用处的,也不计较了,就让陶大人身边的老管家去跟御史胡靖传话。 一夜无话,第二天章子俊只身前往王家一探究竟,公上缨不放心要跟去,被章子俊劝住了,这种牵连到官场上的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免的节外生枝,让公上缨跟雅琴在客栈等候,就这样章子俊独自一人,身穿一身湖绿色书生服,手中一把折扇,直奔招辉桥而去。 很快就来到了王府大院门外,因为很好认,周围除了王府大院的高大砖瓦结构的大房外,余下周边全是小门小户,柴门篱笆墙,这就是等级啊,只要一人朝中为官,等级就比普通百姓不一样了,连大门也可设三级台阶,身份的体显在每一个方方面面。而一般人家,哪怕再有钱,弄个三级台阶试试,妥妥地僭越之罪。 章子俊也不磨叽,抬手就啪大门上的兽首环,一会就见门缝中传出一声道:“大清早的何人在此。” 章子俊也不答话,又啪了两下,这才见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伸出一个脑袋出来,借着门廊口传进来的光亮,看到眼前一人,书生打扮,神情淡然,手中拿着一个名贴道:“京城章子俊前来拜会你家家主,这是学生名贴,快快通报。” 那人一看,原来是一位书生,也就放下了提防,伸手拿着名贴道:“知晓了,不过现时还早,家主还没起床。”说完就把大门卟嗵给关上了。 这个门房有个性,也不容来人说明,就把人拒之门外了,要是官府的大门,守门的这样对待是平常,可这是一般人家,不就是大门修的比常人大一些么?随即章子俊不是用手敲门兽环了,而是用脚直接踢了,咚咚咚三下。 再说那门房拿着名贴打算先放在门房,再等到午时把名帖给家主,嘴里还嘟嚷着,这种名贴天天不知道要收多少,不是来打秋风的就是来认亲的,只听到身后传来踢门声。火气就上来了,回身又开了条门缝伸头对着门外大喊道:“小子,别不知好歹,跟你说了下午再来。” 章子俊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门房处,上前一脚就顶住了大门,就把门房的头给夹住了,那门房一时吃痛,哇哇乱叫起来,章子俊用手拍了拍门房的脸道:“跟你说了,带上学生的名贴,快去给你家家主,要是误事看你家主怎么处罚你。”说完脚一松,那夹紧的门才松开。此时听到门内有人在呼喊,显然是引起了另外佣人的主意,看那门房一边用手摸着脖子,一边往里跑去。 而章子俊背转着身,等待王家派人出来,因为名贴上写的是都察院的名贴,也就是说此时门外来人正是都察院副都御史章子俊。 第一百零四章 胜芳城瘟疫(一) 当这位门房拿着名帖,苦着脸一路跑着想跟家主诉苦时,来到了后院门洞处,过这门洞就是后院,前院的人是不准进去的,就在门洞口大声呼叫后院管婆,因为王家目前的家主早把一切事物全交给了王小姐打理了,此时的王小姐刚起床,正在梳洗打扮,边上的丫鬟帮着梳头,正在想着昨晚的事,朝廷既然派官员下来,被姚家接走,对王家来说很被动,可当时的情况也插不上手… … ”想到这里,有管婆从外面进来道:“这是门房刚送来的名贴,看门房似乎跟前来的人吵了一架。”说着就把名帖放在了王小姐的书案上。 等王小姐梳洗过后,才懒洋洋地来到书案前,看到那张名贴立即惊呼道,快快随我出门去迎接。弄的房内丫鬟们很是惊讶,因为小姐这样的惊呼从来没有过,赶紧招呼全家,把家中左右院内的几位叔伯全叫起,王叔一把夺过名贴看了起来,这一看也是一声惊呼。另几位叔伯争着看了起来。 为何王家对章子俊的名帖这样震惊,那是有原因的,都察院是文官的编制,目前王家的后台全是武官撑着,无奈姚家的后台全是文官,虽然王家有朝中大佬浚国公陈懋,不过也是自己硬攀上去的,而陈懋也是武职,在重文轻武的明朝,虽然成化年间还没有突显出来,不过现今的皇上每次派兵,都要按插文官坐阵,还要用内官监督,武官的实权已经被削弱了。说白了连浚国公陈懋也不敢碰都察院啊,那是专门针对官员的风纪官啊,看这个名帖,兹有都察院副都御史章子俊前来拜会,天呐,王叔一声惊呼,此人不就是“平安伯”吗?呜呼! 先不说王家此时的惊慌,大开中门不说,直接弄得府内鸡飞狗跳,再说姚府也是差不多,御史胡靖昨晚被迎进姚府,一时鼓乐起,酒宴上,美婢相陪。家主姚雍本是举子,同为读书人的胡靖,为官以来感觉此时又回到了从前赶考的时候,常常约几位同属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时的情景。 读书人之间的交流不用客套,最后是吟诗作画,高谈阔论,夜深人静时,又移桌室外花园,这里小桥流水,竹林桂花,荷叶满塘好不惬意,微醉后胡靖被按排在了姚府住下了。 现在胡靖早早起床,姚家家主姚雍不敢怠慢,早就吩咐下人尽情服侍。 章子俊在王府,也好不到哪里去,起先王府按排接风洗尘宴,被章子俊阻止,就跟王小姐讨要杯茶喝,在门外站了半天口渴难耐,王小姐亲自沏茶,一翻眼花缭乱的茶艺,等了半天只喝了一小口,觉得不过瘾,最后干脆夺过王小姐手中的茶壶,对着壶嘴一阵猛吸才解渴,看得王小姐目瞪口呆。章子俊也觉不好意思说道:“小姐,本官是寒门出身,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虽然现在身为伯爵,在吃食上每日只是粗茶淡饭,豆腐青菜足矣,在与人交往上,讲究平等,加上本官就是一个粗俗之人,什么巡按,伯爵这些全是一个名头,在本官看来狗屁不如,只是朝廷委与重任,此次来霸州为皇上体察民情,看望饥民,大灾之年减少点人祸,可是来到胜芳后,看到姚、王两家的争斗实属不该啊,银子虽然重要,毕竟是身外之物,人命才是更重要的,依本官之见,王家手中有粮,还是赈济饥民吧,积德行善也是商家的口碑,你看如何?” 王小姐听完,就站起身来说道:“大人,不是王家要如何,而是姚家害人性命,现在污我投毒害人,奴家万万不能,任由姚家攀诬,如果大人认为王家有罪,就把奴家抓起来送官好了,那些每日在街道上打斗的,不死上几个,姚家是不罢休的,要不是奴家也雇佣这些人,王家早就死光了,说到底,奴家只是个引鸟投网的人,这人活在世上,就跟鱼儿一样,有在海里江里的,还有被人养在缸里的。” 章子俊一听,王小姐还是位性烈的女子,嘿嘿地笑道:“王小姐不要急,姚家得病是瘟疫,不是什么有人投毒,可能是他们的行商在外得了瘟疫后,回府又感染了府中人,不过今日一早上门小姐这里,就是告知王家在外的商铺及府中这些人,不要随便喝生水、凉水,要勤洗手,每人搞好卫生,特别是吃的东西,这种疫病都是病从口入引起,还有王家把请来的这些江湖人士解散了吧,有本官在,姚家不会对小姐怎么样的,他们那边也得解散那些武侠之人,目前弄的整个胜芳乌烟瘴气的。”随即又棒着茶壶喝了一大口道:“本官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你们两家的恩怨,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在生意上讲究和气,这些本官都不说了,目前还有最紧要的事,一场比粮食危机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请问王家在胜芳城中有几家药铺?如今赶紧备好医治瘟疫的药及物资,越多越好,到时配合本官抗疫。”说完抬头一望又道:“不知不觉间天色不早,本官就此告辞。” 章子俊也不想这样打扰王家,今日来就是告知一声,城中有我在,姚、王两家想要争斗,不利于目前的大局,对两家都不利,还是歇了吧。一场更大的灾难就在眼前,可两家还不知情,还在双方猜疑,也给王家一个定心丸,姚家指控的被否认,另有弦外知音,是不是大量囤药,可为王家大赚一笔。 王小姐当然是听明白了,觉得这位年轻的“平安伯”说话很是直白,也没有什么忌讳,把自己说成是俗人,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哪一位官员说自己就是俗,可奇怪在这位“平安伯”口中说出来很是自然,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再看看眼前手里捧着茶壶牛饮的,这样的做派不就是俗人吗? 想到这里,王小姐莞尔一笑道:“王家在此听从伯爵调配。” 章子俊点点头道:“本官今日前来,还需保密,对外对家中人就说是王家一门远亲,前来投奔即可。” 章子俊一行商量好抗疫,不想入驻胜芳后,姚、王二家为米粮争斗激烈,对于这种商场商的事想判谁对谁错,也没有依据可查,只要不弄出人命,可是双方都雇佣了人手,成立了雇佣军,每日死伤不断,也不报官,这叫做民不报官不举,奈何。 所以“三人组”商量着出面阻止,把双方的精力引导在即将爆发的疫情上去。 章子俊查明此次的瘟疫是一种霍乱,先期大旱,后期大涝,古人把一些死了的牲畜没有及时掩埋,污染了水质造成,人饮用了被污的水后,造成疫病流行,先期只在几个村,后慢慢扩散到了胜芳城中,目前胜芳城中已经有感染,人数不断上升,饥民、流民数量增多,大规模的迁移流动,这为瘟疫的传播流行提供了更为有利的途径,同时,在人口迁移队伍过程中受感染人群也逐渐增多,随着逃荒乞食范围的扩大,瘟疫也快速传播。 章子俊已经让陶鲁写奏章了,接下去要做的还是要改善卫生条件入手啊,就说胜芳城镇虽然也有排水系统,但并没有安排专门的人员进行定期清理,以致时间一长排水沟就会堵塞,最后导致一旦碰见下雨天,街面上就会污水横流. 街面也是一样,并没有专门人员进行街道清理,时间一长,街面上也是垃圾到处堆积如山。城镇系统并没有设置专门方便民众的厕所,普通百姓一旦急需如厕,往往都是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自己解决,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屎尿虽然不是随地可见,但是往往一不小心你就会踩到雷。 这样的环境下,蟑螂、老鼠、蚊子和苍蝇等害虫自然大规模的存在于周围,一场大规模的霍乱就此扩散开来。 第一百零五章 胜芳城瘟疫(二) 古人常常屎到了屁 眼才急着寻拉的地方,也就不奇怪了,目前章子俊跟陶鲁通过周、杨两位“吏员”给胡靖传递消息,要求胡靖出面给姚、王两家及在城中排的上名号的各商户捐钱,不捐的出人,在城中来一个大扫除,疏通排水沟渠,把垃圾运出城外掩埋,胡靖临时在文昌阁设衙,有姚家、王家出人登记算账,周、杨两人找来附近锦衣卫密探充任办事衙役,就这样一个临时草台班子算是搭了起来。用章子俊的话说,抗疫救灾领导小组成立了。 当然霸州知府得知胜芳来了朝廷钦差也赶来了,听说有疫情,不敢怠慢,跟着胡靖一起入驻了文昌阁临时衙所。古人对瘟疫是很惧怕的。 果然没过几天,城中大面积瘟疫爆发了,主要是霍乱发病很快,只要感染上,三天内就会发作,一天内就能要命,这一下可就慌了,原本霸州知府只是想做做样子,既然钦差说在抗疫,那就抗疫,起先三天也没见瘟疫发作,就当是陪着玩了。 王家也是一样,自从章子俊去了一次后,按着要求备了点抗瘟疫的药,很觉得奇怪,如果有瘟疫也不见病人,所以也就放松下来了。 姚家在胡靖的要求下,起先很重视,钦差总不会骗人吧,还有模有样地在城中文昌阁设立衙暑,以为是来刷单的,等到城中大面积爆发时,才惊慌起来,这种瘟疫一天内上吐下泻,可以把一个强壮之人弄的人形大变,很是凶猛。 还好,不是鼠疫,要是爆发鼠疫的话,那就无药可医了,对于霍乱还是有许多种药方可以医治的,比如参芪桂附汤,各种解毒活血汤,霍香正气散,再配合施针,一般都能压制住,现在城中只有章子俊知道这是霍乱,而古人不管是什么,全部称为瘟疫。 对于霍乱重要不是医治,而是防治,只要注意个人卫生即可,对于古人来说却很难,这是长期生活习惯养成的,主要还是喝生水,吃一些没有煮熟的食物,一些饭庄食肆生熟案板混用,被污染的餐具传播等等。霍乱的传染途径就是口入为主,连夜章子俊写了防疫八条,张贴主要街道,告知民众。 “ 霍乱之病,多起于仓卒之间。大概多劳困饥饿之人,素有内伤,又感夏秋露卧贪生食冷,毫无禁忌,因此致病速于置邮。又有一种温疫流行之霍乱,不定于何年何时,不分男女老幼,相传染者极速,多者几省,少者数郡,更少者数乡,不得治法,殒命倾刻也。 当今治斯证者,通用藿香正气散,以为必效之药,效者固有,不效者亦多,此方对于实证霍乱犹可,若对于虚证霍乱,更不相宜。余治温疫霍乱,多遵《医林改错》、《景岳全书》二书,相互参用。” 一,加强个人卫生,清扫地面垃圾,填埋积水臭潭。 二,病从口入,不要喝生冷之水,勿使饮浊,凡是吃食全都煮熟,所用餐具沸水浸泡。 三,驱蚊灭蝇,吃剩食物用布遮掩,防止蚊蝇叮咬。 四,勤洗手,可用生石灰兑水洒淋房前屋后,街道地面。 五,染疫病人要隔离开,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所用之物煮沸消毒。 六,衣被宜洁净,饮食宜淡泊,卧房宜开阔,窗户宜开爽,疫气自然消,污秽之物统一倾倒,不能排入沟渠,也不能倒入河道。对乱扔垃圾,“弃灰于道者”实施惩罚。 七,病死牲畜统一在城外掩埋,不能扔丢池塘、河流。 八,面对得病之人用布纱遮鼻嘴,防止交叉感染。 以上八条庶乎不误矣。 在章子俊的要求下,胡靖就在文昌阁外让霸州知府搭建了临时隔离棚,把全城郎中统一起来对流民疫者医治。 这一下原本热闹的胜芳弄的家家闭户,商铺关门,随着时日不时城中染疫者越来越多起来,大批的商人,过路的行脚逃也似地四出而去,又把瘟疫扩大起来,真乃是一路逃,一路死,一路感染。 此时霸州知府害怕了,听取了胡靖要求,封锁所有进道出口,包括水路,逼迫姚家、王家放出所有米粮以拯灾民。那怕两家不愿,可随着时间,死亡人数增加,也不得不为之了,因为这个霸州知府已经急红眼了,眼里充满着杀气。 起因是陶鲁的奏疏发到了京城,朝中大惊,连夜就发出文书,派兵把整个霸州给封了起来。可见瘟疫给古人的惊吓不是一点点,而是生死攸关,只要瘟疫爆发,朝廷就会封锁一地,直到疫病消失,在这段时间内,被封区域内的人,自生自灭。因为有史记载,北宋庆历八年(1048年),河北大水,次年三月疫灾。朝发夕死。至一夜之内,百姓惊逃,城为之空 。 南宋嘉定元年(1208年),江淮一带大疫。瘟疫大作,死者十九,灭绝者无数 。 南宋度宗咸淳七年(1271年),浙江永嘉地区大疫。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数口之家,一染此疫,十有一二甚至阖门不起者。 南宋德佑二年(1276年)闰正月,元军包围了临安府,德佑二年闰三月,临安府大疫。死者十九 。 这样的瘟疫记载,人人避之不及,霸州距京城那么近,朝廷不得不“痛下杀手”,牺牲一地,保全一方。 章子俊想不到朝廷对待疫情是采取这样的方式,最大的失策是让陶鲁去写奏疏,而陶鲁没有把此次疫情讲明白,病起霍乱,陶鲁统称为瘟疫流传,还用春秋笔法形容,爆发凶猛之类,已到了十室九空。陶鲁的奏疏中主要是让京城尽快运来药石,粮食等,可是结果适得其反,却是派兵封围,把霸州逃出来的饥民全部赶回,如果强行逃离,不管是谁强弓射杀。 霸州这场时疫来势汹汹,主要传染人群就是整日在街坊间行走的那些“江湖人士”,饥民乞丐,寺庙道观,这些人群到处排便,吃食上生冷不忌,前几日还在坊间争勇斗狠,目前病死一大半,剩下的更是城中动乱之源,杀人抢夺,无恶不作。 不少大户人家,安保自守,小门小户结堡守卫,到了最后瘟疫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险恶。 半月后胡靖及霸州知府早就进驻姚家大院,而章子俊带着陶鲁直奔王家大院躲避,起码这二家府中还有粮食可食,不会被饿死,王家也是很无奈,悲喜交织,家中住着朝廷大员,起码在人身安全上有了一层保护膜,悲的是家中也有疫情,已有佣人丫鬟得病。王家上下二百多人已经到了惊恐之鸟状。 此时章子俊正对着王家小姐、几位叔伯道:“本官懂一些医病防疫之法,让大家不要惊慌,其实很简单,把左院腾空,当作隔离病人之用,一定要遵守病从口入为预防,不喝生水,不吃不洁之物。”在外院一处竹林边上深挖几个大坑,把院子各门各人,粪便之物集中倾倒,周边用石灰水消毒,好在古人的大户人家,院子巨大,王家又是深宅大院,做这些腾挪有余。 瘟疫起时,首先是一片慌乱,接着是惊恐,最后是麻木,瘟疫的可怕不是传播的速度,也不是死亡,而是不得其法去防治。 王家目前的状况就是这样,得病的不管是谁,全部要隔离,没得病的惊吓怕了,得知是从吃食上感染的,就不吃不喝,弄到最后,不是得病而死,而是被饿死了,用章子俊的话来说,活人真的被尿憋死了。 王府中的郎中是一位行脚郎中,几年前经人推荐从关中来到王家的,姓周行医世家,家传祖方是一味“保宫丸”,专治女人“血崩”之症,很有奇效。周郎中平时在王家药铺坐诊,兼顾王家大院内的诊治,医治一些头痛脑热,调理家主内各房主事等疾病,疫情发生后,搬入王家。 章子俊的到来,首先是查看王家的医房,就这样跟周郎中相识。这几年来,每有空暇时,章子俊最感兴趣的就是看书,不看别的,就看这些明朝刻本的古代医书,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当前的医学,得出个结论,凡是由病毒细菌性引起的疾病,无药可医,只能等死,比如天花、麻风病、痨病、疟疾、伤寒等,能治愈只是一些非传染性细菌感染性疾病,如一些关节炎、皮肤的浅表化脓性感染、细菌性食物中毒、流行性脑脊髓膜炎、细菌感染性腹泻等。 就说说这个霍乱,能治好,可是对于吃不饱饭的人来说,最小的病,也只能等死,哪里有银子就医啊,霍乱就是一种细菌感染性腹泻,其症状由霍乱弧菌引起的烈性肠道传染病,发病快,传染源主要是患者和带菌者。患者发病期一般可连续排菌五天,也有两周以上者,其呕吐物和排泄物中含有大量的霍乱弧菌。 霍乱的轻型患者和隐性感染者常因诊断较困难,得不到及时的隔离和治疗,对疾病的传播防不胜防。霍乱主要经粪-口途径传播,被感染者呕吐物、排泄物污染的水源和食物可引起暴发流行,日常生活接触和苍蝇携带也可引起间接传播。 此外,霍乱弧菌也能通过污染鱼、虾等水产品引起传播,临床病情轻重、治疗是否及时和正确有关,年老体弱、婴幼儿或有并发症者预后差,死亡原因主要是循环衰竭和急性肾衰竭。 当章子俊口吐白沫,头头是道地解说着霍乱弧菌是怎么感染的途径时,这位三代行医的周郎中,听的似懂非懂,内中言语虽感生涩难解,可也切中要害,无法反驳。 第一百零六章 胜芳城瘟疫(三) 章子俊自从来到明朝,热衷医书,也不是想要表现什么,而是情非得以,不得不为之,说不定某一天自己或是家中亲人得病,也好明白能不能医治,最起码还能活多久,因为生活在古代,内心总有一种随时殒命的压迫感,看多了早上还是好好地一个人,不知何故着凉感冒什么的,晚上就不行了这种人间悲剧。 没有生活在这样年代的人是无法感受的,穿越真的那么好吗?全被影视剧给蒙蔽了。 随着时日的推移,外面的人进不来,都避之不及,而里面的人出不去,整个霸州区域死气沉沉,往日热闹的胜芳城成了一坐鬼城,时不时从街面上传来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声,而王家大院内,已经传染了十几个下人及管事,好在有周郎中按照章子俊的要求,隔离医治,在这几日里,没有新的病人出现,这个住着二百多人的大院内,实属不易,章子俊说了,再过半旬就证明王家大院内没有疫情了,要说最难熬的就是新鲜蔬菜的采买,为了安全,只要能维持不死就不错了,弄的整个王家大院内,人人有气无力的,死气沉沉。 章子俊一行被按排在王府二进院东厢房,有一个单独的园子,每日提供早晚二餐,米粥及烧饼,另有一碟咸菜,这也是目前王家能提供的最大限度了,因为章子俊要求,不要去府外采买吃食,大家的粮食就用库房中的囤粮,洗刷不要去河边,就用府中的水井,章子俊跟王小姐说道:“这就是自我隔离,避开一切外界的接触,首先把府内的疫情控制住,没有了此种病毒后,才能让大家放心安居。” 不想没过几日,王小姐还是病倒了,整日里昏昏沉沉,周郎中开了几味药,也没见效,三天后,王家鸡飞狗跳起来,几位叔伯也是呼天抢地毫无主见,登时府中有人打包要逃离了,尽可能远离这个瘟疫之地,这是人的本性。 章子俊早就让公上缨守住大门,大院内的人要出去也可以,就是出去了不能再回来,因为外面的疫情也一样凶险,每日里死掉的人不下几十,那怕你是王府中的奶娘,叔伯,侄子,管事,出了此门,就等于自生自灭了,这才没有爆发更大的乱像。是啊,外面的情况还不如在家里,要死也要死在家里,总算这种想法占了上风,可是这一晚上,王家大院内一些婆子、厨娘、丫鬟、典工因为恐慌,上吊死了七人。 周郎中问道:“小姐呕吐吗?” 瓶丫鬟回道:“没有,就是整天头晕目眩,时会醒,时会昏睡,不吃不喝。” 周郎中又问道:“小姐出恭情况如何。” 瓶丫鬟红着脸回道:“昨晚一次。” 章子俊插话道:“这就对了,你家小姐没有得瘟疫,而是其它的病。” 周郎中在一边抚须点头, 瓶丫鬟一脸惊喜道:“真的吗”。 章子俊看着这个天真的丫鬟,也是很无语,连周郎中这样的家医给小姐看个病,只是去号脉,手上还遮一块绸缎,周郎中又不是华佗在世,但凡给女眷看病,遮遮掩掩不说,还不能细看,比如中医里面的望闻问切,首先望就不行了,来把舌头伸出来,张嘴啊,这样的话,早就被东家打死了,又比如闻,你在女人面前闻来闻去想干嘛?问,就更难了,有些情由能问出口吗?最后只有剩下切,切就是把脉了,可是手不能接触哦,非要隔一层布什么的,什么,这样切不准脉象,庸医啊,有些名医可以悬丝把脉,看看人家,对比自己非要摸着手才行吗? 所以周郎中跟章子俊正在王小姐闺房外,只能询问服持的贴身丫鬟小姐的病况了。 这也叫看病,望着周郎中,章子俊一脸懵逼,这不是盲人摸象么?那怕周郎中医术最高,熟读所有医书又有什么用,病人不会照着书上说的那样生病啊。 霍乱最大的临床特点就是上吐下泄,既然没有腹泻的症状,就可以排除掉霍乱的可能,章子俊可不是周郎中,观念里面没有许多男女授受不亲那么强烈,作为郎中,周大夫也是不得不为之,要不然很难行医,更何况家传的“保宫丸”还是专治女人“血崩”之症,一直很是留心这方面的规矩,正所谓“食不连器、坐不连席 ”,想想连吃饭什么的也不能同食,连坐着不能在一张席帘上,这种男女之间的大防没治了。 可是病还得医,总不能让王家的家主就这样自生自灭吧,王小姐又不是皇宫里的皇后娘娘,平民百姓没那么多讲究,在章子俊的提议下,决定让周郎中再去看一次,诊一次脉,首先要得到王家的几位叔伯同意,很明显目前王家的几位叔伯们,全都是紧闭自己的小园子不出,躲在屋里生怕外面有瘟疫传进来,怕死的要命,除了必要的吃食由专门的婆子送入,外人一律不见,从这里就能看出王家为什么是王小姐当家了,一碰到风吹草动,就做缩头龟,没有一点担当。还有几位侄子也一样,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在平时个个有模有样的,其实全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 由瓶丫鬟领着章子俊和周郎中进了王小姐的闺房,贴切地说这是一座楼,王小姐住在二层木楼上,上得楼梯闺房里面面积很大,还有一个长廊,一边是美人靠,可以在这里看到整个后院的花花草草,九曲石桥,荷池假山,往里面走进入一个像书房一样的房间,穿过房间后,推门而入就是王小姐的闺房了,这里面又是分为外间跟内间,用帷幔隔断开来,瓶丫鬟就此拦住了章子俊跟周郎中,因为帷幔里面就是王小姐的卧床了,周郎中很熟练地打开了医箱,拿出文房四宝等物,在一张小圆桌上坐下,开始问起了病情。 此时正好王小姐还算清醒,就是浑身乏力,周郎中一边问病情,瓶丫鬟就把王小姐说的话再传出来。 周郎中问道:“小姐的气色如何。” 过了一会瓶丫鬟说道:“脸色泛白。” 周郎中又问道:“小姐感觉腹中饥吗。” 过了一会瓶丫鬟回道:“不觉饥饿。” 周郎中又问… … 。 章子俊一看,这不耽误事么,这样看病有什么用,一把就把面前的帷幔拉开了,在双方的震惊之下走到了王小姐的床前,慢慢地拉开纱帐时,瓶丫鬟才醒悟过来只身挡在章子俊面前道:“无耻,登徒子,休得无礼。” 章子俊才不管,用手一把撩开瓶丫鬟,只见瓶丫鬟一个踉跄被推到了一边,随后对着正惊呆状的周郎中说道:“来来来,上前来看看病人的气色,再诊一下脉。” 此时的瓶丫鬟站稳了脚,大喊大叫起来,被章子俊呵斥道:“闭嘴,再喊叫把你从楼上扔下去。”这才吓阻了瓶丫鬟,到底是小女孩不经吓。 周郎中得到了章子俊的同意,来到了床头边在矮凳上坐下,就有模有样地开始诊断起来,望见王小姐原本苍白的脸色满脸羞红,这几天来似乎瘦弱了许多。王小姐能不脸红吗?现在好了,自己躺在床上让二个男人这样左看右看。 古代,像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主家的床内床头床尾都是有小柜子的,除了床眉上的雕花,床内放着最隐私的东西,更何况王小姐这样未出阁的大闺女。 来来来,小姐可把手伸出来,老夫诊一下脉。周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在床沿放下手枕,只见王小姐还是咬了咬牙把手伸了出来。 另一边章子俊正在指着瓶丫鬟道:“有病就得医,医者父母心,那有这么多的男女之别,你说,是不是想害死你家小姐。” 瓶丫鬟哭着道:“冤枉啊,呜呜呜。” 只听王小姐有气无力地说道:“瓶儿,不许哭,一切听这位伯爷的话。”这才把瓶丫鬟给止住。 不一会周郎中诊好了脉,一把拉着章子俊就往外间去,起先当是周郎中要开药方了,也就顺着往外间走,到了帷幔外,周郎中转身一掬行礼道:“伯爷,小姐这病无可说,从脉象上看体弱心悸,血气盈亏,内中不足而外焦。” 这什么意思?章子俊也看了许多的医书,按理说体弱就得开些滋补的药,可是心跳加速不应该啊,互相矛盾。还有昏睡,无力症状,难怪周郎中在抓头皮了。 章子俊道:“首先可以排除疫病,小姐突然间昏睡不起,是不是连日惊吓劳累引起的。” 周郎中答道:“正是这样、以老夫判断,应以安神补气之药为佳。“ 章子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先生开方吧。” 转身跟瓶丫鬟道:“给周先生磨墨。”还真听话,瓶丫鬟也不犟了,在一边磨墨了,周郎中坐在椅子上沉思状。 章子俊一看这位周郎中对病情没把握啊,所以还在摇摆怎么用药,安神补气加减多少在做最后的定夺。 想到这里,章子俊突然灵光一动转身又来到床前,先对着躺着的王小姐施礼,一边说道:“小姐不必害羞,可否用你的手握着我的手,能使多大劲就用多大劲。”说完就一把拉住王小姐的手出来,把二根手指让王小姐握住道:“用力,使劲地用力。” 这一系列的动作可把王小姐羞的出不得声,可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伯爷,也不是要轻薄自己,还让自己用力用手抓,什么意思? 章子俊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刚才灵光一动就想起了王小姐这病可能就是最简单的低血糖症,如果人体血糖低于2.8的话,就会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如果小于2.5时进入昏迷,小便失禁,正常人体血糖在4.5至6之间,可是古代没有测血糖的仪器和手段,也没有这样的数值,血糖低时,只能在脉象上得出心率加快。 想到这里,章子俊让王小姐用力握手,就是用这种物理的方式来判断此时王小姐的大致血糖值,如果感觉到有力,问题就不大,只要补充点糖水就能恢复正常,反之就得静脉注射葡萄糖,可章子俊还是疏忽了此时是在明朝,哪来的注射器,哪来的葡萄糖。 第一百零七章 胜芳城瘟疫(四) 章子俊想到这里,也就没心思让王小姐握手了,趁着王小姐意识清醒,立即饮用糖水,如果昏迷了,那就没办法了,强行灌糖水会容易发生呛咳导致窒息。所以立即喊来瓶丫鬟问道:“府中有没有蜂蜜,赶紧拿蜂蜜用沸水冲泡一碗来,对了蜂蜜要二大勺。”这种大户人家中蜂蜜是常备的,瓶丫鬟一听连忙转身出去,在廊檐口吩咐一位婆子。 刚才瓶丫鬟大喊大叫什么无耻,登徒子,起先门口的几位婆子是想冲进来的,小姐闺房进了二个大男人,时刻保持着警惕,刚想进来,后又听到这位伯爷在呵斥瓶丫鬟,也就不动了,这大白天的这么多人,能对小姐无礼吗?显然是瓶丫鬟在大惊小怪。 蜂蜜中的含糖量大约是60%-70%,主要含有葡萄糖、蔗糖和果糖。发生低血糖时如果喝蜂蜜水的话,就是立竿见影了。 周郎中抚须赞叹道:“想不如此简单,老夫把病想复杂了,惭愧矣。” 此时章子俊在看着瓶丫鬟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蜂蜜水,可以用肉眼看到王小姐脸色红润起来,眼神也随即灵动了。 章子俊转身跟周郎中退出内间床帏,自言自语地说道:“前几日因疫情凶猛,王小姐肯定没有吃早饭,作为家主又是去每一个院落吩咐防疫的要求,劳累所致,加上情绪不稳,月事之时不重视一下血糖低就昏晕过去。 周郎中接口道:“何谓血糖低?” 章子俊道:“就是晕厥,四肢厥冷、出冷汗,也称为四逆之证也。” 周郎中听后连连拍额头道:“唉呀,容老夫开一剂补气养血之药调理即可。” 章子俊点头道:“古人诚不欺我啊,这一下就能有应对的方子,还很全面。”只见周郎中写道,黄芪、当归、白术、茯苓、酸枣仁 。这个方子是预防疾病发生,接着另有当归四逆汤 ,附子、干姜、当归、茯苓等回阳救逆。看到这里,章子俊连呼妙哉! 等药方写完,瓶丫鬟脸带喜色地出来道:“奴家谢谢伯爷,谢谢周先生。”就是一个劲地行福礼。 章子俊说道:“行了,行了,哪来的那么多礼,快去服持小姐起床,把汗湿的内衣换了,身子用温热水擦一擦,准备点点心吃食,你没听见你家小姐现在肚子里饿的呱呱叫吗。” 这种诙谐有趣的话语,立即把瓶丫鬟弄的羞涩难当,这位伯爷说话也太那个了,你怎么知道小姐出汗了,你怎么知道小姐肚子饿的在叫。此时屋内王小姐听的笑出了声,娇羞地呼唤一声瓶儿快来。 这一边周郎中也收拾好了药箱,跟着章子俊出了闺房,一边走着一边还在问王小姐的脉象中的几点疑问,这血气盈亏怎么解释,章子俊泛着白眼道:“正好碰到月事来临,一下子就晕了。” 唉呀呀,周郎中又在拍额头了。 在历史上,经常是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明代是瘟疫多发期,到了明后期全是大疫,时人龚钟庵曾在诗中描绘了瘟疫发生时的惨状。疫疠饥荒相继作,乡民千万死无辜。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只缘后政异前政,致得今吴非昔吴。寄语长民当自责,莫将天数厚相诬。 其惨烈景象,令人惊悚! 再来说说胡靖及霸州知府进驻姚家大院内的情景,可谓惨烈,说是进驻,实则是找一大户避疫情,这种地方上的大户在商业上从当铺、青楼、到柴米油盐都有商铺,而最重要是药铺,还有现成的郎中。在城内疫情不受控制时,逃命就成了首选,这一行官员起先在城中弄得有模有样,建立了隔离点,差人用生石灰在主要街道两侧水沟边消毒,可是没几天当疫情越来越烈后,最也挡不住了,撒手自保才是王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逃进姚家后也遵循着伯爷的防疫八条,可就是疏忽了一样,姚家每日从城外自家佃户处采摘蔬菜,运送府中日常,先不说这些蔬菜有没有污染霍乱菌,可是府中下人的操作不太讲究,把这些刚采摘来的带泥蔬菜,在后院侧门边上的小河里清洗,而这里又是姚府每日洗刷尿桶便盆的地方,有些下人还跟平时一样洗衣服等,就这样,姚府不太平了,半月之内得病者一大半,连霸州知府,保定县丞,文安主簿也得病了,还有周吏员带来的几个锦衣卫全部躺倒,好在都被隔离起来。 此时的胡靖及姚府家主已成惊恐之鸟状,直接派杨吏员来王家询问伯爷退路,当章子俊得到消息后,开了一张药方,就是藿香正气散,后又给胡靖写了封短信,要求不食用府外粮食及蔬菜,不能用河里的水,改用府中井水,污秽之物要集中挖深坑倾倒,便桶尿盆在石灰水中浸泡,预防蚊蝇… … 。 没法啊,在古代瘟疫的传播最大的推手就是这些蚊蝇,在食物上乱爬,如果在吃饭时,饭碗中吃出蚊蝇最正常不过了,古代又没有冰箱,在此时的百姓人家为了节省柴火,每天的吃食在早上一起煮了,为了食物不坏掉,就这么敞亮着,晚上就吃早上剩下的,这些食物没有遮挡不知道上面爬过多少蚊蝇。大户人家讲究一点,把剩下的会重新加热处理一下,这也就是穷人在每一次瘟疫时容易死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穷人的个人卫生实在是只能捂着眼睛了,全身上下灰不溜秋,也不洗刷一下,外罩衣服油黑发亮,一些小孩从来不擦鼻涕,更加容易感染病菌。 什么叫做衣不蔽体,如果只是缺少衣服的话,也能理解,明朝穷苦人家只是用破布片简单缝补一下,能遮住身上重要部位就算是穿着衣服了,在大冬天身裹一床破絮赤足的见怪不怪。所以章子俊在自家的伯爵府上说:“要让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可不是提出的条件太低了,在明人看来,真如这样的话,那就是过上了富贵人家的日子了。三个“人人有”号召力是何等诱惑。 正因为这样的生活条件,一到灾荒年间,瘟疫横行时节就会有大批的穷苦人家聚集在大户人家周围,卖身为奴也比饿死强,女娃成为丫鬟,男娃成为苦力,能有这样的选择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进入这些大户人家、官宦世家就是一步登天,能吃饱饭,能穿上干净的衣服,碰上像章子俊这样的东家,每天要求洗澡的话,这不是在做梦么。 而霸州的这场时疫,来的快,去的也快,胜芳城从爆发慢慢到稳定,再到疫情消无足足二十八天,短短的二十八天内死亡三千多人,一个胜芳城人口,也就二万多人,很是惨烈。 这也是前期得益章子俊防疫八条,加上霸州知府组织人手隔离病人这些简单措施,要不然死亡人数还将增加。 当章子俊、都佥事陶鲁,在文昌阁碰到御史胡靖及姚家姚雍时,只见往日风流倜傥的胡靖,已被霍乱弄成了一个弱不经风干瘪病人,再看姚家姚雍也是脸色泛白,眼窝深陷,活脱脱成了一具骷髅似的,虽然近几日再也没有新感染的病人,大凡不注意卫生,容易被感染的全倒下了,这些人大都全是一些流民、饥民、乞丐及在胜芳城中的“江湖人士”,这些人都是来混饭吃的,今天帮姚家出头,明日站在王家这边助威,每当一日下来,各自领到钱后,明日可能又会易主,就看那一边给的钱多,这些“江湖侠客”散居在城中各处,桥洞下、寺庙道观里面、别人家的廊檐下,一到入夜,三五一帮吆喝着在一些街边吃食摊吃喝,没有家底,本事小的就在外面买来酒肉众人分着吃喝,渴了就在河边舀水喝,吃喝拉撒全往河边跑,这一场瘟疫后,就死了七七八八,什么号称西北剑客,关东一把刀,京城无敌枪这些,全倒在了这场瘟疫中。 章子俊跟陶鲁合计,为了不再引起更大的瘟疫,要求城内各家各户把已经死亡的人全部在城外深埋,尽快清理街道房舍,还没有痊愈的集中城北关帝庙隔离。 到了这时,能活着的人,都有一种使命感,用推车把倒在街边两旁的死尸全部拉到城外,还有口气的拉到城西关帝庙,原本的差役挨家挨户地寻找染疫病人,或是已经死在床上而没有家人的人家。 时不时在某一家中会引出生死离别的嚎哭声,那种呼天抢地的叫喊声,穿破人得耳膜,让活着的人更加痛惜,也倍感活着的不易。 由章子俊牵头,会同都佥事陶鲁,御史胡靖邀请姚家姚雍,王家王小姐就在文昌阁内处理两家的“恩怨”。这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章子俊只是想讨个乖,给这两家背后那些朝廷中的人卖个人情。这种事情处理不好,在无形中就会莫名给自己树敌,这个主意还是都佥事陶鲁提醒的,人老成精,章子俊也不得不佩服起来,难怪陶鲁为官三十年而不倒。 第一百零八章 胜芳城瘟疫(五) 王家小姐自从“病愈”后,对这位年轻的伯爷突然羞涩起来,往往话没说几句就会害羞捂脸,总觉得自己女儿身被人家看得精光,更羞涩的是明明穿着严实的衣装,可在这位伯爷的注视下,感觉身上没穿衣服一样。原因正是因为那天这位伯爷说,月事之时多喝几碗蜂蜜水而起,如果是周郎中说到不算什么,偏偏不是郎中的伯爷说出来,女儿家最隐秘的事,被一个大男人知道,其中充满着暧昧情调,怎不叫人欲口难辨,羞涩难当。好在王小姐是商贾出身,虽然平时严守男女之大防,要不然就那天抓着柔荑这样的事,就会犯了男女戒律,就算是这样,王小姐的手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握着,内心的波动难以言表。这种心思有一种着魔的感受,在病中感到一种强烈地依靠感,内心无比踏实,另一种从心底升起一种男女间异样的感觉,酥酥麻麻地,好像是一种召唤,就像水的漩涡,剩下的全是羞涩了。 胜芳正在从瘟疫中醒来,可是朝廷对整个霸州的要道还在封闭中,给霸州知府及御史胡靖的机会只能自救,指望朝廷拨粮送药几乎无果的情况下,只有时间能结束这场瘟疫带来的恐慌,要自救首先要让姚、王两家摒去前嫌,握手言好才行。 目前最大的危机不是瘟疫,而是一切生活物资及粮食,没有吃食十天半月后,整个霸州真成了地府了。 姚家在瘟疫前,本来粮食就不多,按目前的消耗全家百十几人顶多再撑个五天,就会彻底断粮,而王家府库中虽还有些存粮,对付自己家中二百多人食用还行,如果要照顾整个胜芳城中人家的话,也不够十天需求的,正因如此,才有了文昌阁内的“茶话会”。 王家在湖广有粮,运不上来,全被卡在沧州,原因是姚家后台南京户部尚书张凤所为,民间粮船先让官漕粮船先行,而沧州就是一个运河的转运口,大家都知道京城缺粮,贩运粮食的民间粮商,都想从中赚一笔,不想被沧州漕运卡住了。 可是目前,姚雍有心想帮助王家能把粮食运来,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沧州到霸州就算是日夜行船也要半月,而且还要先行去南京协调,弄出个介绍信什么的,这一来一去没有二个月万万不能。 章子俊想来想去就跟霸州知府道:可派巡检司船只,去通州自家伯爵府运粮应急,修书一封给家中的夫人姚颖及主持府中的章二宝,运几船玉米、土豆、红薯还是可行的,这样时间上就足够,缓解胜芳城中的口粮绰绰有余,再由霸州知府通报顺天府,御史胡靖通报朝廷关于瘟疫得以控制之事,尽快运药、运粮派医,解救霸州百姓灾后重建事宜等等。 胜芳距通州沿运河行三日,这一来一去最少也要七日,在这七日里面,就要自行解决粮食危机,如果指望朝廷,就当一切顺理,起码也要一个月。所以章子俊的无私捐赈,拯救胜芳乃之霸州百姓的举动着实让人敬仰,老狐狸都佥事陶鲁抓住这样的机会,顺势把姚、王两家的争斗做了反面教材,一顿数落后,让两家发动所有力量,把剩余粮食集中起来,由霸州知府统一发放,渡过眼前的难关,再由城中各商户家中有余粮的也要捐赈出来,为期七天后加倍还粮。 可是事情绝没有想得那么简单,十天前顺天府尹鲁炳早就为霸州运送了二万石粮食及抗瘟药草,户部侍郎乔毅正在查看通惠河水情,因淤塞严重,朝廷诏命平江伯陈锐等督漕卒七千人疏浚,顺天府尹鲁炳好不容易筹集的这些赈灾粮船,就被堵在了张家湾而不得出。乔毅上报改由陆路,刚到永清就被山东右参政宋杰截胡了,因为此时的永清也爆发了瘟疫,而刚巧山东右参政宋杰回京述职,就这样被深陷在疫区,动弹不得,这些粮食、抗瘟药原本就是救灾的,正好用了。 这样的举动深得永清黄县丞拥护,县丞是正八品官员,俸禄为一个月六石五斗粮食,永清的粮价则是1两银子可以买大约二石粮食,也就是说,黄县丞一个月的工资大约是三两银子。 清苦,实在是太清苦了,现在面对二万石的粮食,整个衙门里面的人眼睛全绿了,正好山东右参政宋杰路经永清在林家休整,何不让此人为永清出头,谁让宋杰的夫人是永清林老爷的女婿,加上永清瘟疫爆发,刚刚好把这些粮食留下,顺天府尹鲁炳开具的通行关防上不是说了吗?这批粮食是运往霸州的,永清就属霸州辖区,一切没毛病,宋杰想也没想就为夫人的家乡作主了,还当是办了一件为民的好事。 在这种饥荒又是瘟疫的时候,粮食就是命,永清黄县丞动起了歪脑筋,把二万石赈灾粮除了几十石在城门口施几个粥铺外,余下高价售卖给了当地商户。 这一批救灾赈粮的去处直到霸州知府再一次通报顺天府时才发觉原来早十几天前朝廷已经拨了二万石赈粮前来,当霸州知府接到回函后,却不声不响,就这样默默地认可了。 这位霸州知府叫谭璋,天顺六年二甲进士,为人相当低调,深知要在官场上混,首先就得忍,跟难得糊涂有一拼,在谭璋看来,不管怎么样,这批粮食总算在自己的辖区内,不管谁贪了,最终不也是让霸州内的百姓吃了吗?烂在了自己田里,一样解决了饥荒的作用。如果非要去查个清楚的话,可能碰到的后台每个人要比自己脸大,将又会如何。比如这位山东右参政宋杰就不好惹,天知道那位黄县丞的后台不就是纸糊阁老万安家的外戚么?直通宫内。 章子俊也只能哀叹一声道:“吾不如也!” 在明朝做官,首先要沉得住气,所谓养气功夫,一不小心不知不觉间得罪了那位大佬,后果很严重,关键时刻使一个袢子,性命不保了。 姚、王两家在章子俊及都佥事陶鲁的说服下,握手言和,经过此次前期双方争斗和这次疫情冲击,得不偿失,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没有必要斗来斗去,道理都懂,说开了也就和解了,不和解也不行啊,在姚家姚雍看来,这三位全是朝廷大佬,如果不和解非要对着干,可能自己的后台也摆不平。 陶鲁就点出了姚家格局狭小,心胸还不如王家女子,看王家人丁众多,可全是混吃等死之人,几位叔伯毫无主见,众多叔侄一看就是纨绔成性,王小姐一人苦苦支撑着整个家族,哎,把这个王家分家吧,再容老夫去规劝王小姐出嫁,噫,吾观王小姐看敬一时,眼含春色,娇羞无比,要不娶了吧,这样对王家来说可谓是门当户对了。 章子俊一听差点双腿一软,两眼一黑,目前自己以有三个老婆啦,虽然跟公上缨疯丫头还没有成礼,可看看公上缨,一口一个相公,一口一个妾身地称呼着,还有那个小丫头雅琴服持自己十多年了,一直不肯嫁人,都十九岁了,时不时在面前挺挺胸扭扭屁股,看自己时眼中满是委屈,如果再弄一个王小姐出来,吃最多的甲鱼、韭菜、羊肉等无济已事,非肾亏不可,这一次好不容易接了这样一个外差,就是躲避一下姚颖每晚的轮番进攻,章子俊很明白姚颖要孩子的迫切,可是频繁的房事更不容易受孕,不管怎样解释,就是说不通,“夫君,是不是嫌弃奴家了。”“哎吆喂,娘子啊夫君很爱你啊,啊安辣五有。” “夫君,是不是嫌奴家老了,没有姿色了。” “别瞎说,娘子才二十五岁,正是风情万种时。” “夫君为何不主动… … 。””娘子不要说了,为夫动了… … 。” “夫君,快快给孩子取名。” 章子俊气喘吁吁地哀嚎一声道:“不是早取好了么。男孩叫章意,如意的意,女孩子叫章好,好人的好,如何。” “嘻嘻,夫君,妾身还想要… … 。” 章子俊深深地感受到,古人为何生孩子多了,缺少娱乐。天一黑,可不得了,平常人家没什么避孕的说法,弄出一堆“土方子”出来,全不靠谱,有些直接把女人弄成终身不孕,还有害死人命的,那些大户人家,官宦人家,使劲地生孩子,可是存活率全是一把泪。皇宫里的皇子皇孙也保存不一,更何况平民百姓家。 早在几年前,章子俊上本,让朝廷开办妇幼保健院,由官办认证的针对妇幼健康教学,培养“稳婆”接生及幼儿健康方面的郎中,起先内阁彭时还很重视的,可一经廷议时,可就扯远了,不是有太医院吗?为何另设妇幼保健院,最后不了了之。 章子俊又上疏,县府一级开办官办医院,郎中由官府出具证书认证,方可行医,下到各村,名为“赤脚医生”。 这位章大人,尽想一些别出心裁之能事,这样一来,那些行走郎中怎么办?不是在与民争食了吗?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也。夫己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 从此,章子俊最无上疏,想跟古人攀扯,不是对手,看看人家,大道理一个接一个,头头是道,引今摘古,上升到了为天下,章子俊还能说什么呢? 第一百零九章 胜芳城瘟疫(六) 目前的信芳不是瘟疫了,而是一场人为的饥荒,好在胜芳地处平原水网密布之地,河里的水草,河边的野草,水中的鱼虾之类繁多,不至于饿死人,可是目前大家怕了,最饿也不会去河边找吃食,原因就是前一场的霍乱,生怕再一次感染瘟疫,其实在章子俊看来,河里的鱼虾还是能吃的,只要在烹饪中煮熟,绝对不能吃生鱼,是的,明朝人喜欢吃生鱼,什么生鱼片早在明朝时就流行了,蘸着葱姜蒜调的汁,穷苦人家蘸点盐、酱之类吃,很普遍,在信芳城中,就有一家专做生食的酒谱铺名曰河鲜斋,什么醉河虾、生鱼片、炝河蟹、漕米鱼、泡虾米一应俱全,用的全是当地河鲜,配上大量香料,平时食材用鲜活佐之,配上一碗自家酿的甜米酒生意火爆,如果放在五百年后,有些当今明朝流行的吃食,肯定要被查封,内中肯定有寄生虫,特别是生黄鳝片、河蚌肉等水产,再说了这几种菜,吃的就是一个鲜活,在古代可没有什么重金属、化学药什么的,在章子俊眼中如果要说卫生条件,什么也没有,也就是斩杀跟成品做了一个隔离而已,洗刷全在河边完成,霍乱菌很容易污染到这种鱼虾上,而现在瘟疫已过,就又开始吃喝起来,无奈城中的粮食稀少了,为了一口吃的,也就靠山吃山,靠河吃河了。 王家府中已断粮二日了,喝的全是无米之粥,一大碗汤里面有红枣、山药、小赤豆、肉桂、白果、桃仁、甘草等,凡是能当吃食的药材,熬成了一锅,连喝二大碗也能充饥,而城中一些人家就开始扒拉河草、割野菜充饥。 自从陶鲁以老卖老地询问王小姐,有现成的夫君可嫁,可否愿意时,王小姐早就躲进后院闺房闭们不出了,瓶丫头道:“小姐,那人很凶,奴婢也怕。” 王小姐道:“传个话有什么怕的。” 瓶丫头道:“小姐,避开几位叔伯,把一个男人引入小姐闺房,有违大防,对小姐名声不好。” 王小姐:“死丫头还知道名声啊,那天早就被坏了,没听见王二叔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吗?说我不能再主持王家了,王家丢不起人呐。” 瓶丫头道:“小姐,王二叔就想分家,三叔跟二伯不想分家也难了,二伯也说了,小姐再不出嫁怕耽误小姐终身,也想分家。” 王小姐哀叹一声道:“你也看到了,如果分了家王家在胜芳就四散了,再说家中,没有一个能顶的住,全自顾自的小家,这几日来反而那人在主持着整个王家,林管家来说还分配着全府中的粮食用途,当然我也同意了他这样的做法。” 瓶丫头道:“听二伯说,如果小姐真嫁给那个人,也算是王家有了真正的靠山,往后在胜芳再也不怕姚家了。还说那人学问很大,是朝中翰林出身,小姐等的不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吗。” 王小姐道:“呸呸呸,谁要嫁给她了。” 瓶丫头道:“小姐啊,可二伯好像同意这门亲事,其实小姐早就该嫁人了,再说那天小姐被他又是摸… … 。” 王小姐喊道:“死丫头该打嘴巴,这样的下流话也能说出口。” 这闺房里传出了一阵嬉笑声… … 。 只听楼梯口传来吴妈的声道:“小姐,今日又是这种药粥,给小姐的还有一小碗红枣蜂蜜水,这是伯爷特别关照的,说小姐病刚好,身体还虚着,现在家中没粮了,喝点红枣蜂蜜一样能,能什么来着,能能补充血糖。红枣能补血。哎,血糖是什么,老身也听不懂。” 瓶丫头接过吴妈的食盘道:“那人很关心小姐啊,哪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喝一碗药粥,一会就饿了。” 吴妈接口道:“小姐,听伯爷说,粮食就在这几日能运到,让大家不要慌,还有那位陶大人也说了,让霸州知府派人在中亭河上等着粮船呢。” 瓶丫头一边给王小姐准备好碗筷,一边说道:“小姐,要奴婢看,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吧,嘻嘻嘻。” 王小姐满脸羞红地饭也不吃了躲进帷幕后,瓶丫头对着吴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以后呀,小姐有人关心着呢,不用我们做下人的整天惦记着。” 在王小姐的内心,这些天下来,也有了一种说不明的情愫,王小姐的父母在山西经商,王小姐之所以在胜芳是应二伯的一再鼓动,二伯家也有三儿二女,可是这几为全不是经商的料,前些年,二伯让大儿子去福建收茶,结果茶没收上几两,却在当地娶了一户茶商之女为妻,不回家了,没法二伯又盯上了二儿子,可是这位就是个书呆子,整天之乎者也,体弱多病什么也干不了,最后的小儿子更是纨绔成性,做生意赔的多,赚的少,几年下来就把二伯家赔的精光,为了二伯家,联络了几位叔跟二伯一起合股南下经商,在胜芳就站稳了脚跟,王家在这里做大,光靠山西老家是不现实的,缺少的就是能主持一方,能经营生意的主心骨,就这样王小姐虽是女儿身,却在生意上有天赋,经二伯好说歹说,王小姐的老父就让小女来到了胜芳主持大局,在王小姐的主持下,利用王家在山西的商路及官场上的后台,果然这几年中才慢慢做大。 姚家经过这一次的瘟疫后,家里死了大半,能干活的几位老掌柜也在这次疫情中死了,剩下的全是无头苍蝇一样,当家的姚雍也差点死掉,等回过气来一看,只能跟王家联手了,其实两家也没有什么生仇大恨,全是害了眼红病闹得,想在胜芳一家独大。这一切全是姚雍的大哥姚仁闹出来的,姚仁没读几年书,却好勇斗狠,争强好胜,因为姚仁有一个官身就是巡检司,也就是地方上的捕盗官,巡检司的设置、裁撤、考核、升迁等事宜,皆由兵部统辖。然而,明代巡检司不属于军队设置,而属于州县掌管,由缉捕盗贼的“弓兵”组成,是地方武装力量。 巡检司尽管品秩不高,但在地方事务中却很重要,对基层治安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一是盘诘过往奸细;二是严查贩卖私盐;三是缉拿潜逃兵卒;四是盘查犯事逃犯;五是缉捕强人盗贼;六是拘留无路引及生面之人。显而易见就是个肥差,其中的猫腻很大,最初姚家就是利用姚仁发家致富的。 正当全城陷入绝境时,在次日清晨,胜芳河上驶来了五艘二百料的运粮船,由霸州巡检司押运,姚仁作为巡检大刺刺地站在船头,身边二位胥吏一左一右,随后的船上分别是弓兵守卫押运,船上却挂着伯爵蟒旗,这一次刑凯也来了,六日前,当看到章子俊的亲笔信,让章二宝把府中的存粮,足足一千石装运到霸州胜芳时,很是疑惑,当姚仁告知伯爷在霸州碰到了瘟疫,装运这些粮食时救急之用时,做为大哥的刑凯也坐不住了,带了四名亲卫自告奋勇押运而来。 按着信上的要求,二船的土豆,二船的红薯,余下就是玉米,加起来足足千石,也就是一石等于一百五十斤,这是章子俊算计好的,目前伯府经过三年的经营,土地由原来的二十顷,扩大到了六十顷,去年基本上解决了府内所有人员的吃饭问题,不用向外购买粮食,除了三种高产粮外,小麦、大豆、高粱也获得了丰收,还利用河滩地种植了上百亩水稻,这些收获的大米,小麦成为了主粮,把红薯、土豆、玉米作为副粮。在府内还开了一个酿酒作坊,把红薯、高粱这些作为了酿酒的主料。对于这些,章子俊早就盘算的很成熟,就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副粮越多,各种肉食就多,鸡鸭鱼肉都能实现了,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区域内就是一个生态,作为从小从农村长大的章子俊,显然不会浪费这种自给自足的发展。而且实施起来没有技术上的难点,而人力是最廉价的。 这一次运来的全是副食,关键时候能当主食,拯救饥荒,还能进一步把这些“高产”作物推广出去。章子俊可不想利用这些“高产粮”去发财。 章子俊的“高产粮”朝廷也在种植,可是只限在几个皇庄,一些大户人家试种,出产的这些粮食只当是一种零食,偶尔调调口味,比如目前在京城就有了“烤红薯”担夫,在街边烤着当零食卖,就跟卖酒酿圆子的在一起。 要把这些当成了不可缺的粮食,需要朝廷大力推广才行,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急也没用。 此时的主食主要是五种,一曰蜀黍,这个蜀黍就是高粱、有的地方叫蜀秫、秫秫、 秫黍。二曰小米为稷,又称粟。 三曰小麦,四曰稻米。五曰菽,各种豆类的总称。五谷丰登指的就是这五种谷类。不管怎么样,章子俊很有信心今后玉米、土豆将成为新增加的主食,而红薯就是最重要的副食。 虽然运来了千石粮,一个胜芳现有人口有二万余,也不够分的,每个人只得了二个红薯,或是二个土豆,一个玉米,而霸州府衙的义仓储粮早就赈济光了,剩下的就是户部的官仓目前还未动,这个官仓每个府都有,每年由户部审核,知府谭璋目前也没法了,早就回了霸州要动用官仓,所以想着霸州府开官仓赈灾指望不上,也不会把粮食全运来胜芳,此时的霸州管辖着四镇十三屯,属顺天府管辖,就算官仓放粮,轮到胜芳镇也是杯水车薪,目前章子俊面临的不是姚、王二家的人丁口粮,而是整个信芳城中的二万百姓。 第一百十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明朝的人作息时间都很准时,原因说起来也很心酸,就是“夜禁”,规定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走的,鞭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的,鞭打三十下。除非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 不让晚上出去逛街撸串这事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朝,《周礼·秋官司寇》中记载“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 那个时候,起早赶路的要被查的,夜里赶路、游逛是要禁止的! 这么做的出发点,不是怕你长胖和喝醉,而是社会管理,比如预防鸡鸣狗盗、打家劫舍,预防火灾,战时能及时发现偷袭和探子等。 其次是减少即兴犯罪,因为在古代农耕生活很单一,让大家都呆在家里就不会到处惹是生非,有利于维护民众生活稳定。 还有一个作用是计时,通过定时敲响暮鼓、晨钟,还有更夫打更,告诉大家现在是什么时辰,免得没有时间概念,一天都稀里糊涂的。古代又把一更分为五点,用铜壶滴漏计时,古人把那个下漏击点的声音叫做“点”。一点相当于现在的24分钟。 了解《清明上河图》或《水浒传》的一定猜到了,是北宋取消了前朝的宵禁法令。 晚唐、五代,宵禁已经在松动了,因为实在也禁不住,毕竟“享受夜生活”成了大家的共同呼声!而且由于宋朝结束了之前的乱世,社会相对稳定,城市人口激增,住房和生活消费需求就很旺盛,从放松宵禁,到最终解除,经济活力大大提高!于是带来了大量的财税收入,朝廷也因此尝到了甜头,宋仁宗年间,夜市连着早市,完全就是“不夜城”了。《东京梦华录》记载“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要闹去处,通晓不绝。” 可惜好景不长。元灭宋后,不但恢复了宵禁,而且还异常严厉!除了禁止夜晚游走,甚至连家里亮着灯火都可能受到处罚。如果编造夜行理由,则要投入大牢。明朝沿袭了宵禁制度,改名叫“夜禁”,但对象主要是平民~ 夜里谁可以“潇洒快活”呢?除了一些官员外,还有大名鼎鼎的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等。那么在地方上的城镇,原本街市没有京城繁华,把夜禁的重任下放到了府衙、县衙一级的巡检司。 明朝直到孝宗的时候,京城的夜禁逐渐松弛,家里、餐馆、酒肆可以亮灯了,只要人别上街就行。还有就是元宵节前后解除夜禁的天数,放宽到了十天! 这些规定反正跟穷苦老百姓没什么出入,天黑就睡,天亮起床也省了灯油钱,在古代能点灯也是很奢侈的享受,只有中资家庭以上才能点得起油灯,章子俊刚来时对于天黑下来没有什么概念,不就是点个灯吗?可是在明朝生活了十多年后,才深切地感悟到,照明也是实力的展示,就目前来说,王家肯定不缺灯油这样的开销,即便是这样,一般的下人屋中是没有灯的,听到夜禁的锣声,也就各自摸黑休息,整个王家只有主人房中才有微弱的光芒透窗而出。 自从章子俊的到来,王家被这位“大手大脚”的伯爷改变了,章子俊最不习惯天黑后,乌漆漆一片,要说什么叫做黑夜,在明朝这样的年代里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伸手不见五指是什么。除非夜里有月光,章子俊起先也很纳闷,为什么明朝的月光这样明亮,后然才明白,不是空气中有没有污染,而是有月光的夜里,除了月亮发出的光,几乎没有别的光比月亮大,所以才感到月亮很亮,亮的可以在月光下穿针引线。可要是没有月光的话,真的是乌黑哇。 大哥刑凯的到来,主要是说了家中伯府上的事,章子哲的婚事,亲家是当朝太常寺卿余谦小女,年方二八,就是十六岁,章子俊认识余谦,以前是内阁书办,后升吏部郎中、顺天府丞,几年前以侍书旧恩升太常寺卿,也是书香传家,说不上豪门,也谈不上世家,不过也算是门当户对,对于章子哲的婚事,章子俊早就跟姚颖说过,一切让姚颖作主便是,婚事不能等,原因是余谦身体不是很好,就想着能看到家中子女都有一个好归宿,所以余家很着急,而章伯爷又领了差事外出巡按,没有一年肯定回不了,这一次刑凯来就是为了这事,古人对婚事的看重不是当婚人,而是看两个家族的利弊,如果亲家倒霉势必会牵连,而章子俊的观念里只要章子哲跟余家小姐恩爱就成,所以问邢凯道:“子哲见过余家小姐吗?子哲同意这门亲事吗?”看看这就是观念上跟当今明朝这些古人不同了。当问出了这二个问题后,才反应过来,哀叹一声又道:“算了,既然婚事已定,就办吧。” 次日邢凯回府,准备第二批运粮前来,同样由姚仁作为巡检押运,这一次章子俊关照邢凯,运一船的红薯滕,做为红薯苗,要在胜芳这里推广种植。 一早瓶儿来传话,让伯爷去小姐闺房有要事商讨,这就是习惯的问题,目前王小姐把章子俊当成了府里大管家了,今日的早饭是红薯汤,以前章子俊在农村时常吃的,红薯去皮切成小方块,加水煮,放入糖精,而此时汤里加了糖霜,这糖霜有点像以前的白糖,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所以红薯跟糖吃起来甜甜的,就当是早饭了。吃过后章子俊为了避嫌,叫上了陶鲁一起去。 在王小姐的闺房外间书房中,又是一番见礼后,王小姐说道:“王家去湖广的运粮船总算到了德州地界,不日就会有三千石的粮食运抵胜芳,饥荒可解了,可是德州到霸州还需多日才能运抵,这种运粮船行驶很慢的,跟走路差不多,从德州到霸州起码得十几日。不过有此消息内心稍作安定,有个盼头。 另一个原因章子俊不能问,这批粮食可不是赈灾粮,而是王家贩运而来,到时在粮店高价售卖的,在商言商无可厚非,章子俊代表朝廷,不能表态,反正自己运来的粮食是白给的。老狐狸陶鲁也是打着哈哈,起码王家有了粮食,自己住在王家就饿不着了,胜芳缺粮也不会饿死人,因为胜芳这个地方有小江南之称,河中的鱼虾很多,水塘中的莲藕成片,加上水田中正在抽穗的稻田,最过一个月就能自足。 不知陶鲁是有意还是无意,又说起了王小姐的婚事上,哎,王小姐一介女子,撑着这么大的一个家族,也没人相帮实属不易,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女子总是要嫁人的,难道王家就没人接替吗?往后可怎么办吆… … 。 王小姐早就满脸绯红,用袖遮脸了,而陶鲁还在自言自语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陶鲁瞎操心不是无聊,而是有出处的,自古以来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到了明朝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如果遇到死活就是不娶,或者不嫁的呢?有办法。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死扛着就是不结婚,那就罚钱。罚完就完事了吗?不是。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官方媒婆还会把这些没定亲的男男女女们,专门组织起来,搞个相亲大会什么的。这算是很帖心了吧,其实就是官府出面指定某人婚配,强制执行。 有些男女,为情而伤,不想娶也不想嫁了,第一个反应就是遁入空门来规避催婚。 所以碰到像陶鲁这样的老学究,从小熟读《礼记》,更是把男女婚配,视作是阴阳和顺,万物安定,人类有别于禽兽的标志也。 《国风·郑风》有云“出其东门,有女如云”,看吧,这相亲的规模还挺大,地点就在野外,时间呢,则选在草长莺飞的春天,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为单身男女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以和看对眼的姑娘小伙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游玩中就把终身大事给搞定了。 仲春会一般设在每年阴历的“三月三”,后来的清明节男女“踏春”风俗,便受到了仲春会的影响。当然,如果你“城会玩”,还可以别出心裁地把踏春玩出浪漫来。比如唐朝学士许慎选,他请一大群人到花园喝酒赏花,让仆人收集花园里掉落的花瓣,然后铺在地上,若有女子翩翩而来,一同入席,这出场方式就很“偶像剧”! 除了这一天,古代的上元节、七夕节也都是单身男女觅偶的良机,就连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也是古人编造出来动员广大男女青年早婚早育的。“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大明宫词》里,太平公主元宵节上街游玩,“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街头偶遇,一眼万年。 除了通过各种方式鼓励“脱单”以外,历朝官府还出人出钱为剩男剩女解决人生大事。其中,东汉光武帝时的九真太守任延可以说是为此操碎了心。九真郡为汉武帝灭南越国之后所设,位置在现在的越南,在当年算得上是绝对的穷乡僻壤之地。任延到任后,发文书给所属各县,要求男子年龄在二十到五十岁之间,女子年龄在十五到四十岁之间,都按照年龄大小结合。有贫穷而出不起聘礼的,就要长吏以下的官员各自从俸禄中拿出一部分救助他们。这一番操作下来,九真郡同时娶妻的有两千多人。这些人生下孩子都说:“使我有孩子的,是任君啊!”因此,许多人给孩子取名为“任”。 真乃是没钱娶媳妇?官府出钱帮忙“脱单” ,这一切朝廷全是为了人口的繁衍之举而定。 第一百十一章 岁数大了都喜欢做媒 王小姐不是羞,而是怕了,怕陶鲁代表官府瞎操心,来一个拉郎配,古时候女人地位低下,就是一件东西,女人如衣可不是没有根据的,在陶鲁的思想里,伯爷在外身边没有女人陪着也太不象话,所谓身边女人指的是共枕之人,在陶鲁这样的老学究眼中,伯爷身边的公上缨是个疯丫头,整日跟一帮护院下人“打打杀杀”,舞枪弄棒太不想话,怎么能配伯爷这样的身份呢?这几日下来也看到了,每当入夜也不跟伯爷住一起,到是跟那个丫鬟住一起,这哪里是伯爷的夫人,顶多算是通房丫头,暖个床而已。要是把王小姐撮合给伯爷的话,自己有了伯爷这样一个靠山,更有王家在朝中任都督佥事徐恭的关照,而徐恭另有朝中大佬浚国公陈懋,想到这里就开始激动了,古人还有一个爱好,喜欢撮合男女之事,这是给自己积德,论语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之。这样的好事怎么能错过呢。 章子俊也不是圣人,既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年代,这种男女之事带来的就是观念上的冲击,受从小教育的影响,在观念上接受不了这种事实,在明朝人看来很平常、很合理的事,在章子俊心里是一种犯罪感。当即就想起那首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女子,最后都成为你的妹妹,她的心碎 我的心碎,是否都是你呀你收集的伤悲,是否每一位快乐过的红颜,最后都是你伤心的妹妹,她的心醉 我的心醉,是否都是你呀你亏欠的陶… … 。 章子俊内心是抵触的,这种抵触在于观念上转变不过来,可是每当看到美女,是个男人也想多看几眼,再说了还是明朝版美女,看那装束,那种被礼教熏陶出来的含蓄,这一颦一笑间的矜持模样,内心就跟猫爪似的。 王小姐的模样在章子俊眼中就是理想中的古装美人,沉鱼落雁,貌美如花,美若天仙,闭花羞月这些词有些夸张,虽然用不上,可是楚楚动人,婷婷玉立,明眸皓齿,清纯可人这些词还是很贴切的。 而王小姐内心虽然有心高气傲的一面,可以说琴棋书画诗词不是很精,却也能拿得出手,以前媒婆上门说亲,还有直接带着人相亲的要么相貌欠佳,要么只是半桶子水。 可章子俊有别古人的最大一点就是沉得住气,眼界宽广,古代人所处的朝代不同,文化背景不同,风俗习惯也不同。幸福指数也不一样。 古人与现代人的最大区别之处在于:智力和知觉力的比例不同。古人的知觉力高于智力;现代人则是智力高于知觉力。 古人是感知力强而理解力差;现代人是理解力强而感知力差。这已经不是智力方面问题,如果非要分出一个天一个地,一个进步一个落后,这是不尽合理,也毫无意义可言。 古人忠于君主,崇尚儒教,重男轻女,那是因为他们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之中,君主对他们而言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他们自幼接受的是儒家的教育,战争的频繁,劳作的辛苦,天灾人祸使他们不得不把男性当成宝贝。 现代人与古人的区别之处,总是用现代人的眼光和思维方式去看待古人的东西,去推断古人的行为和思维方式,并以此来做为判断真伪的标准。所谓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但是由于忽略了今、古人类的本质区别,章子俊对这些古人学术成果的研究和判断,最终总是得到近乎相反的结果和结论。 生活在明朝,谁人能想到再过五百年后,相隔千里坐车只要二个时辰就能到达,最远的距离还能通话,不用驴马也能跑的车,还能飞上天去。当生活的年代不平行的时候,一切的比较都显得苍白无力且毫无意义,不对等的较量即便是赢家也说明不了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章子俊在行动上及语言上,在此时的明朝人看来有些怪异,而这种怪异却是泡妞的利器,王小姐就是被章子俊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现代人”与众不同的气质所吸引。正如这种“气质”别人学不会。 看看哪些庸人,大都能想的就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就会彻底臣服于你,愿意为你效力。 所以王小姐心动了,年龄不等人,在明朝女子过了二十还没有婆家的话,属于大龄剩女了,何况王小姐早就过了二十年华,现在总算碰到一位中意的人选,这种从内心深处长出来的“豆芽”,见风就长,每天期盼着能看到章子俊一眼后,内心才安,过后又会期待着再一次相见。 当“好心”的陶鲁提出伯爷跟王小姐是天生的一对时,王小姐的第一反应却是“嗯”了一声,随后觉得唐突,满脸羞红转身就跑,这样的举动做为人老成精的陶鲁,抚须哈哈大笑道:“伯爷,老夫认为王小姐有情与你,就别装了,从了吧。” 对于章子俊来说,既然在明朝这方面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王小姐长的又是那么可人,不心动那是假的,可想起家中已经是妻妾成群了,也就不能舔着脸见一个爱一个,所以还是跟陶鲁说道:“陶大人,这玩笑开大了,就算本伯同意,真要娶王家小姐,也的家中夫人同意才行,还有王小姐甘愿做小吗?这名份当如何安排。” 陶鲁打着哈哈道:“这就不是老夫所操心的事喽。哈哈!” 据说,在北宋中期苏颂曾制造出世界上最为古老的天文钟“水运仪象台”,这台天文钟上层可以观测天体,中层则为演示天象,下层是报时的机械装置,在宋朝时期,可谓是十分先进了。 当时苏颂已经有75岁高龄,由于腿脚不利索,做事情都不方便,于是便想招两个丫环在自己身旁左右侍奉。一天,府上招了一个姓韦的丫环,其实苏颂只想让丫环韦氏帮自己暖床,但韦氏从未见过世面,于是在第一次为苏颂侍寝时,便尿了一床,场面十分尴尬,但对于韦氏而言,更多的则是害怕恐惧。因为给老宰相侍寝时发生“尿床”的意外,从而得到了去往京城的机会。自此以后,便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甚至在36年后成为皇太后,如此跌宕传奇的人生,着实比电影还精彩。 在古代,女子的地位就是这样,章子俊给自己找了个心安理得的理由,像王小姐这样的人,要么孤独终老了,要么为了门当户对,说不定嫁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头去暖床,还不如嫁给自己。还有一个很自私的理由,像王小姐这种有经商才能的人,目前伯府中很需要这样一位来主持,姚颖虽然也能文会算,可是太过于守成,管理伯府内还行。陈诗蕴太古板,认死理不会变通,做老婆很适合,娇柔温情,可不是做事的料,公上缨正如陶鲁说的,就是一个“疯丫头”,而王小姐就不一样了,智商情商高,往后如能协助自己的话,可以独档一面,想想目前伯府辖地中有二千多人要管理,没有一位贤内助对外,怕自己也管不过来。章二宝天赋有限,又成了家,跑跑腿还行,章子哲成亲后也要另立门户,到目前还在为功名苦读。 想到了这里,说什么也要把王小姐给拿下,最后章子俊跟着陶鲁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当王家二伯知道此事后道:“什么,不能为正室就免了吧,想我王家也是山西名门大户,那有小姐做小的道理,万万不能。 古人看重的就是名份,比命还重要,可是王小姐有情,伯爷有意,年轻人嚒当王八对绿豆时,就有点薅不住了,一个是深居深闺的“大龄”成熟姑娘,一个是在外久居又能说会道的穿越青年,就当这个社会有宗法的禁忌及家规,也挡不住日久情深的催磨,一次拉手后等于把最后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男女之间没有什么纯真的友谊,如果有的话只不过双方勾连的不够深,男女之间无非是喜与厌,无非是爱与恨。 一个假装不知道,一个未敢说出口,所以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朋友”这种身份的掩饰下,小心翼翼地把内心的情感微微表露出来。 一说你对她的好,一说你在乎她的喜与忧,却不过一句“我们是朋友”就打发了过去。 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感情。即便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因为经常的接触,因为频繁的见面,也会在不断的相处的过程中擦出一些火花出来。 章子俊说道:“遇你之前,沉迷过往;遇你以后,盘算余生。” 王小姐羞红了脸,双手拉着衣襟不停地来回搅着,可心里却是美滋滋地。“ 成年后的男女,因为身上不同的荷尔蒙,因为极易产生的生理冲动,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里,那种异样的感情自然就会产生了。当一个男人靠近一个女人时,一定是带着某种欣赏与好感的;当一个女人不拒绝一个男人的闯入时,无论出于何种心理,至少表明一点她对身边这个男人不厌恶,反而会生出许多情愫。孤单也好,寂寞也罢,两个互相不反感的成年人,走得太近,时间久了,总是很容易跳出人之常情,在欲火焚身的这条道路上越陷越深。 有人说男女之间是可以做到友情的,那就要说这种男女之间双方都要懂分寸,所谓分寸,也就是保持一定距离,会一开始就把感情说得明明白白。即使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很好,即使都觉得对方很不错,也会在朋友与暧昧间划出一道明确的界限。 有些话不该说的绝对不说,有些事不该做的绝对不做,有些忙不该帮的绝对不帮。 生活中除了伴侣,可能还会有一两个相处不错的异性,偶尔联系,偶尔聚餐。 但异性朋友最需要的是恭敬与尊重。若毫无杂念,仅是纯粹的友谊,便不会多言失态,便不会行为亲密,关心急切。 怕是男女之间的友谊,仅是另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罢了。因为不能拥有,又舍不得与你断联,所以才带着另外一种身份继续在你的生活里存在着,直到最后慢慢淡出各自的生活。 当男女之间突破了这一层界限后,这才是双方真正融入在一起,把昔日的所谓“友情”得到升华,以前所谓的友情只不过是双方各自的欣赏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叫做“友情”,甚至觉得 偶尔联系,偶尔聚餐,毫无杂念,仅是纯粹的友谊这些话语是多么地无力及可笑。 在古代,如果双方把手拉在一起了,就等于是女方已经把未来交给了你,而你也把女方跟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第一百十二章 生米煮成熟饭的重要性 张子俊又道:“春花,秋月,夏日清风,冬日暮雪,这些都很美,但唯有你的心里,才是我想去的四季。” 王小姐从没听过这么许多直白的悄悄话,虽没有诗词华丽,却是情意绵绵,直接全身就软了。 对于这种话语,章子俊可以说个没完没了,如果要成诗词的话,那就难了,要说这种土情话没一点文化读书少的话还真没法说,可就是这样的话语,能把古人的心融化,此时此刻比之那些赋诗一首要实用。 王小姐真的抵抗不住这种土情话的进攻。“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风景,看你在我身边甜甜地笑。” 哎呀,羞死人了,你是坏人… … 。 章子俊很得意,女人就是女人,何况是在明朝的女人 ,不管平时地位有多高,能力有多强,都喜欢这种情意绵绵的小调调。 只听鹦语般地一声轻呼:“郎君,奴家好羞人。”章子俊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接下去的情节实不堪入目啊,可最后没有深入。就当是这样也足够了,亲也亲了,舔也舔了,摸也摸了,像王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心中,就是生米熟饭了,而章子俊还是保留了最后一点理智,真要是婚前把王小姐给办了,说什么跟自己三观念不合啊。 自从有了这一层关系后,整个王家府中的人也随之不一样了,以前是小姐做主,随即是这位伯爷指派各种家事,女主当家跟男主当家不同的地方很多,这样就牵涉到王家内几位叔伯的利益,王家虽小各种利益划分的很混乱,各家经营各家的账本,胜芳河上的米市粮铺,各种的杂货店铺,酱菜盐铺,茶叶绸缎铺子及城中最大的驴马店,都是各家经营着,王小姐要出嫁了,往后王家谁来执掌就成了当前的大事。 要说王家的执掌无非是把各家生硬地凑合在一起,各家出人出物出力,凑出几个商队,这样的经营方法有许多的弊端,私自带货不少,安插自家人手吗。章子俊看出了这些门道,就劝王小姐另立“门户”算了,其实王小姐早就知道这种事,碍于家中长辈脸面,只能睁一眼闭一眼。而现在心有所属了,想想以后总不能在王家这样一辈子,女人总要出嫁的,就打算听从章子俊的建议,分家。 章子俊为何要“拆散”王家,情有可愿,也是为王小姐不值,还有就是私心了。王侃是王小姐从山西带来的“老人”,负责山西路商队马帮,长期跑西北一路,随着边关吃紧,这一路时断时续,所以王小姐把王侃安排在城中驴马店做掌柜,负责调配另外几家的南下商路运输,原先没有掌柜时,各家每一路商队都有一个掌柜,驴马店只是作为一个歇脚补给转运的据点,一切混乱无比,自从驴马店有了掌柜后,进出货物,驴马草料及维护车架、人员调配等就统一起来,各商队原先的掌柜等于成了管事,想要私自夹带货物只能偷摸着,而且只是一些小碎物了,这就大大少了许多油水。 这些管事吵吵闹闹地跟各自的东家说了这种情况,王家的几位叔伯知道这种事不能上台面,也就瞒着王小姐,还是一路既往,可是王侃不干了,明明是一个商队,车架十辆,可是等装车时却是十三辆了,那么多出的三辆车全是私货,这样的话,人员的配置,旅途中的开销这一块就会变大,夹带私货不光是东家,还有管事及押运人员。就这样首先跟王侃起了冲突。 王侃就把这些事跟王小姐说了,王小姐也跟几位叔伯说道:“商队马帮中人人带着私货,这是给王家运货还是王家出钱给别人运货啊。” 几位叔伯也知道这样做是有点过了,口头答应坚决反对带货,转头就忘了,不是真的忘,等下次各家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 最后王侃越来越不满,给各家管事整天吵架,每次去给王小姐说,说多了也只是得到小姐的一句承诺。 自从瘟疫平静后,王侃的车马店第一批接到的就是东家要去南方运粮,把山西的皮货、草药、人参、乌拉草等西北、东北货装运去南方,再从南方装运粮食、茶叶、绸缎运回霸州,各家为了能更多地运回粮食,备足了私货。 不管做什么事,不能过头,往往矛盾的爆发是因为万事做绝而起,比如,有人沉迷某一件事,把最初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这种事不光经商上,在生活中随处可见,直到夫妻反目等。 这一次王侃风急火燎地跟东家说道,再这样下去,我王侃就辞了掌柜,回山西养老去了,原因是各家的私货多出了整整一倍,这让王侃经营不下去,这一趟肯定要赔了,到时将怎么来自圆其说。而各家又会说,看吧,这个王侃没什么能力,把车马店搞垮了。 可是这事正好是王小姐“生病”躺在床上的日子,根本就管不了,王侃只能无奈而归,正好碰到章子俊跟周郎中从内院出来,王侃见状,上前询问小姐情况,周郎中一边抚须一边小眯眯地道“小姐无碍。” 王侃立马道:“那小的就去见见小姐,许多急事要汇报。” 周郎中侧身对着章子俊问道:“小姐这病… … 。” 意思是想问小姐初愈,此时能不能?是不是?可不可以… … 。 章子俊就问王侃有什么急事非要此时去劳烦小姐? 王侃长叹一声道:“哎,明日运粮车队去南方,可是,可是哎,此事说来话长,还得小姐决定。” 章子俊跟周郎中点点头道:“小姐虽病已无大碍,还得让周先生陪着为好,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就这样章子俊了解的个中的原委,别人家的家事,只能听不能说,可王家生出这样的事,距分家也不远了,各家都有私心,王小姐最怎么能干只能干瞪眼。 而王小姐也有趣,等王侃走后,随即就问道:“伯爷对王家此事怎么看。” 章子俊一想就说了个故事道:“知道有一种鸟叫杜鹃鸟吗?自己不筑巢、不孵卵、不育雏,而是依赖其他鸟完成繁殖后代的任务,杜鹃是其中典型的代表。杜鹃会抓住机会叼走苇莺、画眉、伯劳等其他鸟巢中的蛋,并在巢内产下一枚自己的蛋,让其他鸟类代为孵化。孵出之后,不知情的亲鸟妈妈出于育雏的本能,还会不辞辛劳地给杜鹃雏鸟喂食,直到雏鸟长得比自己身体还大。杜鹃为什么要把蛋下到别的鸟的巢里? 鸟把蛋下到别的鸟的巢中,由其他鸟代为抚育,这种行为被称为巢寄生。 更可恶的是杜鹃雏鸟会将同巢的亲鸟生下的鸟卵和幼雏推出巢外,留下亲鸟独自抚养自己,这样就可以获得更多的食物。” 说完就告辞而去。 这个故事更加触动了王小姐的想法,一股子怨气油然而生,分家算了,自己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谁。 而现在王小姐手里拿着几年来的账本,正在书房中给二伯,二叔、三叔等人在交账,你们三家分不分开随意,小女就不插手,胜芳的王家往后是谁当家,小女也不插手,小女也知道再不嫁人万万不可了,山西的王家父母也不答应,已催了多年,这一次就自己做主,放手家事了,回转山西。 二伯道:“外甥女儿啊,这几年来多亏了你啊,才有了王家在胜芳立足,不过要说对王家做事最多的,二伯也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可惜家中小辈们实在是难当大任,看来往后还得看我这把老骨头了。” 二叔连忙接口道:“这是王家,哪有外姓当家的道理,哼,往后在胜芳的王家还得是老夫。” 三叔开口道:“老夫虽然不当大事,可观我那小儿聪明能干,在绸缎铺子当家也有二年了,老夫认为,我们都老了,经不起折腾,要说往后当家,还得看小一辈中的人物啊。” 二叔接口说道:“老三说的对,吾乃大儿的老二虽然是庶出,却是聪明伶俐,又有功名在身,要说当家,就要有学问之人为之。” 二伯急了,抢着话道:“非也,非也,经商用的是头脑,不是功名,老夫观你家大儿,将来能中状元,让状元来主持王家不妥啊,你家大儿将来可是身居庙堂为先。还是吾家三儿,别看他整日不做事,前天就跟老夫说要开一下青楼妓馆,这可是好买卖啊,真要是成了,还不都是你们王家的。” 就这样又吵了起来。 王小姐实在是无语,也就退了出来,要去看看情哥哥去。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一点没错,哪怕最精明,最聪明,一个情字,就什么都忘了。 第一百十三章 跟刘翊有关 要说在这个世上,跟章子俊生活在一起,时间最长久的人,就数雅琴了,这些年来寸步不离,服持左右。 雅琴作为章子俊的贴身丫鬟,也就是传说中的通房丫鬟,"通房丫鬟"顾名思义,就是主子两在行房事的时候,她不但可以贴身伺候,还可以在主子招呼下,一起行房的丫鬟。通房丫鬟可以说是地位较高丫鬟,一般无需从事体力劳动, 通常由女方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或是男主从小陪伴在一起长大的。 比如《红楼梦》里面的平儿就是通房丫头,她既要服侍王熙凤,同时又要在王熙凤不方便的时候,陪贾琏行房。 袭人也可看作是宝玉屋里的通房丫头。 章子俊来到明朝后,对于这种生活有点懵,大叹封建社会就是男人的天堂,有一种幸福的烦恼,对雅琴也特别做了分工,晚上睡后不必服侍,也跟雅琴分为二房各自安睡,可是随着雅琴的长大后,目前都二十三岁了,做为通房丫鬟存在,要出去嫁人也嫁不到好人家,身份卑贱。嫁给穷苦人家别人还高攀不起,雅琴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章子俊的侧室。 可是姚颖当初出嫁时,也带了二名丫鬟,荷香与雪柳,起先姚颖是想让其中的一位成为相公的通房丫鬟的,可是章子俊不同意,还是习惯随身带着雅琴,慢慢也就作罢了。 雅琴在章府中的地位很高,除了主人外,仅次与章二宝,这一次也是带着任务出来的,是姚颖特别关照,在外这些日子能给章家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姚颖的打算若是生下子嗣,则会被过继到自己名下,一来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二来章家也得以传宗接代。这样的想法是符合明朝人的传统观念的。 章子俊从小生长在红旗下,来到明朝后不得不在转型的路上改变,自己却没有一点自觉,现在的身份是伯爵,实职是两府巡按,在老百姓眼中就是天,一句话可能会定人生死。 王小姐为什么那么听话,原因是章子俊的身份的作用,换成是屁民,说最多的话也无济以事,在章子俊的眼中,阻碍社会进步及发展的就是朝廷中的文官,从底层的县令到内阁,因为文官是治理国家的机器,为了保持自己的利益,就会千方百计维护自己想要的权力,可以说这种文官体系比太监对老百姓的危害更大,皇帝不得不利用太监去抵抗文官,多数人都对太监没有好印象,好像记忆中的太监都比较坏,比如,魏忠贤、王振、刘瑾等,没一个好东西;对文官、文人士大夫的印象则非常好,比如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等,一个个风流倜傥,忧国忧民。 之所以为这样,主要是文官集团掌握了话语权,文官士大夫一般出身较好。在古代,贫富差距很大,多数人都特别穷,一般平民是无法读书识字的,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不一般了。能饱读诗书,考取功名的出身必定不一般,要么是地主家庭、书香门第,要么是一个大家族的人共同培养一个读书人。 太监主要来自最底层穷人,还有战俘、罪犯以及罪犯家属。但凡能有一点活路,也不会去当太监。可以说,太监是出身最低贱的一个群体。相比之下,太监只是皇室的奴仆,身份是奴隶。人人羡慕的官本位并不包括太监的所有官职。因为身体残缺,是家族的耻辱,死了都不能埋进祖坟。 文官家里本来就不会很穷。即使像范进一样,家里很穷,一旦中了举人,立马会变成富人,很多人会争相攀附,送礼送钱,有的地主会直接把土地挂靠在范进的名下,因为古代有功名的人享有免税特权。 每个文官背后都是一个地方大家族,以及因为联姻形成的豪族关系网。这种利益集团占有很多土地,还抗税,把税负转嫁给百姓,对老百姓危害极大。 就算遇到像万历那样的皇帝,让太监出去收矿税,在地方上闹得鸡飞狗跳,很多人家破人亡。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情况,更何况,万历是因为地主都不交税,才派太监到民间筹款的,实属无奈之举。如果税收正常,谁去费那个劲。实际上文官士大夫对老百姓的危害比太监大多了。说白了,太监属于皇权的附属存在,可以说是皇权的影子,他的存在就是在于对抗文官集团,保证皇帝大权在握的,就这点来说明朝的监、阁共理国政的政治模式并没有问题的。 但问题是监、阁共理的政治模式,客观上使明朝皇帝可以偷懒,而这也是明朝中后期皇帝多怠政的原因所在。而皇帝一偷懒,自然害怕文官们抱团架空他,所以就故意给了太监很大的权力,将太监推到前台,使太监与文官斗个你死我活。 加上太监本就是身体残缺之人,遇上好的的太监,诸如冯保和黄锦之流还没什么的。遇上刘瑾和魏忠贤之流,做事没有底线,疯狂的打击文官集团,所以自然会形成表面上太监乱政的局面,其实刻意营造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在于皇帝,而正因为这个原因,太监也很容易被收拾,没有兵权不说,平常又跟文官集团斗个你死我活的,只要皇帝想要收拾太监了,放个话,那些对太监恨之入骨的大臣比谁都积极,擅权的太监自然马上就被收拾了。 只是因为历史都是由文官来写的,才把文人士大夫写得很好,一个个风流倜傥、铁骨铮铮。当然,文人之中也确实有牛人,史官把他们当成了典型的例子大书特书。多数太监不识字,更别提记录历史了。好太监一般是无法被记入史书的,只有坏太监才会被记入。 明朝太监虽然多是乱政之辈,但不乏善良之辈,诸如嘉靖时期的太监黄锦,就曾救过海瑞一命。再反观文官集团,也不可能都是善良之辈,也有祸国殃民的奸臣,但为什么明朝太监在大部分人印象中都是无恶不作呢,就是因为太监处于文官集团对立面,而笔杆子在于文官集团手中,所以明朝的太监多少有些被妖魔化了。 此时的应天府中,就是这样文官跟监督太监闹的水火不容, 起因就是成化以来,自宫以求进用者越来越多,朱见深曾屡颁令严禁自宫,但由于这是一条飞黄腾达的捷径,所以一直不能绝迹。 此时的宦官机构,就形成了“十二监、四司、八局,所谓二十四衙门也”。随后,宦官的人数飞速增长。有右副都御史彭韶曾上言:“监局内臣数以万计”。 有礼部上奏说又有自宫及宫其弟、子、侄者四五百人,朱见深命锦衣卫重杖而遣,并申令以后如有再犯,本人处死,全家发边充军。 皇上明发禁令后,作为南京的应天府当然是执行,可是那些已经自宫的人怎么办,文官集团统一口径,流放执千里。可是在南京的监督太监却很是同情这些人,跟自己一样现在要被驱逐,就偷偷地保了下来。就这样双方的矛盾就出现了。 这是一场文官集团对抗宦官的争斗,严格来说就是文官对抗皇权的争斗,因为宦官是代表皇上的利益,可是目前朝堂却是“纸糊三阁老,泥朔六尚书”把持,文官没有顶梁柱,就显的力不从心,各自为政。 此时的朱见深完全沉溺女色,重用奸佞,荒政误国。以不学无术而著称的万安内阁中,刘吉和刘珝只知夸夸其谈,趋炎附势,故而得名“纸糊三阁老”;在上行下效中,六部尚书自然也是亦步亦趋,完全成为宦官集团的附庸,故而得名“泥塑六尚书”。 所讥讽的对象,正是万安、刘吉、刘翊三位内阁,吏部尹旻、户部殷谦、礼部周洪谟、兵部张鹏、刑部张蓥、工部刘昭六位尚书。 “纸糊三阁老“中的老大万安,行为和举止似乎太过浅现,太过粗鄙。前几年连章子俊的”大明第一家“都要抢夺,就知道是什么水平了,而刘吉不同,显得更加有城府,更善于伪装,是一个脸皮非常厚的人,甚至因此而有了“刘棉花”的称号,虽屡遭弹劾而长期不倒。 刘文总督漕运兼巡抚淮安、扬州等府。 刘文跟刘翊在官场非常顺遂的人,而刘翊在正统十三年考中了进士之后,一路高升,最终成为了内阁的一份子。当然,刘翊在官场打拼的时间也不短,甚至有着“三朝元老”之称。刘文跟刘翊是同族、同年,关系很不一般,一个在朝堂参机内阁,一个在地方兼巡抚漕运,可谓是相得愈彰,刘翊跟”刘棉花“及万安不同,虽然被称为”“纸糊三阁老“,可是人家也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起初刘翊是一个有梦想有理想的好青年,可是世道不济,碰上了一个恋母情节的皇帝,后然又是炼丹又是沉溺女色,刘翊也就失去了自己最初的斗志和梦想,最终因为受到了万安和刘吉的排挤而辞官回乡。 此是后话,目前当章子俊一行结束了在胜芳的疫情及饥荒后,一路南下不日就到了扬州府。 第一百十四章 千疮百孔(一) 作为巡按御史,每到一个地方首先是暗访,不惊动当地官府时查看民情,却发现在扬州的许多猫腻,首先是盐价,扬州的官盐很贵,一斤官盐价格在120文钱左右,可是京城的盐价只要70文左右,这就怪了,京城的盐就是通过漕运而来,应该反过来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总不能扬州府贴银子卖盐运往京城吧?没听说过户部拨银给扬州府补盐的差价。 章子俊想不明白,想问问陶鲁,可奇怪的是老狐狸陶鲁含糊其词,后然干脆躲了,后然在御史胡靖口中得知,此事跟总督漕运兼巡抚的刘文相关,而刘文的后台是刘翊,胡靖也是无奈地说道:“此事早就有所耳闻,为了稳定京城盐价,用扬州北上的粮价补偿官盐差价。” 这就是说提高粮价来补偿盐价,中间的操作就是总督漕运刘文而为,也是得到内阁默许的,章子俊听后直怕大腿,连呼高,高,真高明。 难怪京城粮价居高不下,天灾后已经几年了,还是闹饥荒,原来源头在这里。 每一个朝中大佬,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在这个小圈子里要有自己的“自留地”,这块“自留地”就要有搂钱的渠道,提供源源不断的银子供上下打点办事用。 比如王家的商贸其后台就是都督佥事徐恭的关照,而徐恭的后台还有浚国公陈懋顶着,每年王家的一部份银钱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徐恭用来“打点”各方的利益,换取官府的便利。 总督漕运刘文也是利用手中的便利,用盐及粮食的差价套取利益,为朝堂上的刘翊铺平道路,刘文的外甥在扬州开有江南商行,经营的就是盐、大米、茶叶、丝绸靠着刘文的漕运,把货运往扬州,把盐高价卖出,这其中又能大赚一笔。 像这样的“自留地”已经成为了惯例,比如首辅万安在各地的规模比之总督漕运刘文的大,更加直接,投靠万安的地方官员更多,而刘吉刘棉花在老家自成一套,表面上做的不那么显眼,对于这样的状况,难怪陶鲁会躲开,如果要查下去,全是烂泥深陷其中。 那么扬州知府、盐道衙门往下两淮都转运使司、八大巡盐御史衙门、下辖11个巡检司:白塔河巡检司、安东坝巡检司、西场巡检司、西溪巡检司、安丰巡检司、海安巡检司、掘港巡检司、石港巡检司、庙湾巡检司、长乐巡检司、临兴巡检司。 这些部门各自也有“自留地”,一样有搂钱的渠道法子,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朝中自有一些得不到其中好处的官员,从成化六年开始不断上奏其中之弊,其中兵部尚书白圭等上言:陕西屡遭寇掠,加以官府酷虐,百姓辗转流徙,困苦之极,倘不加赈恤,恐民饥盗起。况四川、两广之乱未息,福建、浙江病役流行,四方灾异频发,荆襄流民动以数十万计,衣食所迫,奸盗由之,不可不防。乞命两京贤能大臣循行天下,考核政事得失,黜罢不才官吏,询究军民利病,切断官吏利益,罢害兴利。 看看,大家不是不明白,想要去改变,首先在朝堂之上,当初朱见深得奏后也遂命刑部左侍郎曾翚往浙江,户部左侍郎原杰往河南,右副都御史滕昭往福建,南京右佥都御史吴琛往四川,南京大理寺卿夏时正往江西,大理寺少卿宋旻往大名等府,待秋成无事之后回京具奏。南北直隶、陕西、山西、山东、湖广、荆襄、两广、贵州俱有巡抚都御史,而云南多系土官,均不必遣使。 这种不痛不痒的遣使根本就是做做样子,事情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了固定惯例,考核政事得失,黜罢不才官吏,谁去做这样的恶人,弄不好谁碰谁死。 明朝在建国之初,就设立了特殊户籍——灶籍,灶户是一个特殊群体。 由于灶户身份的特殊性,在不同时期,灶户的生存状态呈现出不同的变化。明初,两淮灶户在明政府的严密控制下,于盐场中进行强制性劳役,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社会地位低下,收入微薄,生存状态艰辛窘迫。 明中期后,由于收入水平急剧恶化、有司不断勾扰、盐场秩序陷入混乱、大量灶户失去生产资料等原因,两淮灶户的生存状态进一步恶化。大量灶户为了生存不得不选择逃亡或私煎私贩,从而导致两淮私盐泛滥,盐课征收困难,进而影响朝廷财政收入。迫于压力,朝廷不得不采取措施以图缓解盐政危机,但收效甚微。这一时期随着明代社会经济的发展,赋役折银成为趋势,加之灶户的逃亡与私贩成风,朝廷在压力下最终进行盐政变革,不断调整余盐政策,最终在万历末实现两淮灶课改折。 现在是成化年间,正是大批灶户逃亡或私煎私贩成风,每一个“小团体”后面就是一位朝廷大佬,这些各级官员把持各自的“要道”从中盘剥,把生产第一线的灶户们弄的无利可图,连生存成了问题。 成化年间私盐盛行,那么灶户为什么会赚不到银呢?虽然自明洪武年间开始,就沿袭元制,奉行“买补余盐”之制,即完成制盐正课以外,多产的“余盐”也会由官方用相应的生活物资来交换。 但随着“占窝”现象的日益盛行,商人在购买高价“存积盐”之下,其售卖的价格自然也不会低,所以民间的食盐价格自然也就有了相应的提升,那么也就相当于这些“灶户”手中的“余盐”是有机会卖出更高的价格才对。 并且,明朝盐场也并非一个,乃是分布在全国各地,故而也就有相当一部分身处偏远地区的“灶户”凭借着“天高皇帝远”的优势将余盐私卖给盐贩或者盐枭。然后这些盐贩再假冒官印售卖。这种盐便是“私盐”。 官盐卖不出去,百姓明显更青睐于价格更为低廉的“私盐”,即便朝廷一再增强对私盐的打击力度,但终究无济于事,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明朝盐政体系也不是没有改过,还拿明仁宗朱高炽的那个例子来讲吧,降低了“官盐”的价格,之后到了明代宗朱祁钰执政时期,还曾将“存积增至六分”,顾名思义,就是调整了“常股盐”跟“存积盐”的比例。 。 从明太祖朱元璋执政初期,“即立盐法,置局设官,令商人贩鬻”,制定了一系列的食盐专营举措。但问题是明朝的食盐“开中法”规定,食盐“八分给守支商,曰常股,二分收贮於官,曰存积,遇边警,始召商中纳”,也就是说,明初盐场的盐会有80%作为提供给商贾交易的盐,同时还会有20%用作于官方战略储备。 顾名思义,就是由官方掌管,专门用来跟商人交换军需物资的盐,所以,受“仓储”成本等诸多因素的限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常股者价轻,中存积者价重”,也就是“存积盐”的价格要更高一点。 按常理来讲,商人为了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势必会选择价格相对优惠的“常股盐”,然后将其流入市场,这个没错吧?可事实上,却俨然是呈现出一种商贾“争趋存积”的现象。 其原因就正是因为普通商户用盐引兑换“常股盐”所需要的时间太久了,甚至还有“祖孙相代不得者”,明摆着就是有特权阶层从中作梗,凭借“特权”插队,也就是所谓的“占窝”现象。刻意营造出一种“常股盐”滞销的现象。然后这些特权阶层再通过向统治者奏讨“残盐”的形式获得盐引,继而高价出售给商人,“卖窝罔利”。如此一来,普通商户苦等多年,却求而不得。那么苦求“常股盐”而不得的商人除了兑换价格更高的“存积盐”以及购买特权阶层手中的“常股盐”盐引以外,又还有什么办法呢?办法自然也有,就是购买“私盐”。 现在明白了什么是“常股盐”,什么是“存积盐”,什么是“占窝”,什么是私盐。 章子俊很明白,有人故意提高产地盐价,一方面是因为皇室宗亲、官员等特权阶层为了谋利而刻意占窝,继而“卖窝谋利”,破坏了明朝的盐政制度,使得官盐滞销,而商户又不愿意买高价盐,自然便会想方设法的买一些“低价盐”,即“灶户”手中的“余盐”。 正因为此,整个扬州交易的全是“私盐”。而官盐的价格却高的离谱,刘文、刘翊把持着官盐的定价,从侧面让灶户们去制作私盐,反正大家吃的盐很便宜,只要百姓不闹,官府不究,刘文低价买进这些私盐,充作官盐高价卖出,在这个中间原本最受益的变成了最受伤就是灶户了。 第一百十五章 千疮百孔(二) 章子俊还发现扬州府的粮仓背后也是朝中有大佬控制,明朝的府一级有常平仓、义仓、广惠仓组成,简单来说常平仓的基本流程是,丰收的时候粮食比较便宜,官府就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大量买入粮食,避免谷贱伤农。 等到粮食歉收的时候,官府再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大量抛售,来抑制粮食价格,和防止饥荒的发生。 义仓是由地方所设立的公共储粮备荒无人的粮仓,因为通常由社中社司管理,因此又被称作“社仓”。 和常平仓不同的是,常平仓通常是运用官府的资金进行粮食和实物的囤积,而义仓是在官府的组织下,按人头和田亩抽取费用,逐渐发展为民间自愿采纳,自愿管理。 广惠仓将每年征收上来的部分税米囤藏在仓库里,以用于平时扶助老幼病残者。 和义仓的不同点,是在于由官府赋税出资建立的,与常平仓不同的是,主要用途是帮助老幼病残者。 这样的制度虽好,可是大明朝只要有官员的地方,就会有贪官污吏,就说这个常平仓的囤粮,每个府按人口,田亩数需囤粮而定,“春夏出粜,秋冬籴还,平价生息,凶岁则按数给散贫户”。规定,常平仓存贮仓谷在万石以外者,准其存七粜三,万石以内者,准其于粜三之外,酌量加增。 可是这些贪官污吏就开始动起了歪脑,春夏高出,秋冬低进,这是最低级的套路,更大胆的都是买空卖空,什么屯粮全是账面上的数字,为了应付上差下来查检,就把常平仓弄出一个假像,粮囤子里面塞稻草,只是最上面铺一层粮食,胆子小一点的最外面的粮囤子是粮食,里面的全是空仓,这样就能把原本用做屯粮的银挪作它用,这就是官场上所说的“亏损”,上一任官员亏损多少,下一任官员接着亏,而在账面上看不出来。 每当秋收时节,在收粮时又会有许多套路,老百姓是要向朝廷交赋税的,不过大明朝有两种交赋税的方式。首先第一种就是用实物交税,比如直接上交粮食什么的都可以,但是别看只是实物交税,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很多了。 地方官员按照规定,百姓上交的粮食是有数量的,在收粮时用官斛来记录粮食的数量,一般一斛的粮食不仅要堆满,而且还要堆出一个尖锥形,粮食往上堆的时候,监管差役时不时的踹上几脚,原本被锥的高高的粮食就掉出来,这些掉出来的粮食老百姓不能捡回去的,这种贪污的手段到底是有多么的可耻。 第二种是以银代物,折算成银子交税粮,碰到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就在碎银子上面做文章,另加收取“火耗银”,也就是碎银熔了之后,就会牵扯到损耗的问题,很不巧这个损耗是有老百姓承担的。 对于这些在成化年间已经属于常态化了,章子俊可不是愣头青,这种事以前读《明史》的时候早就知道,老狐狸都佥事陶鲁也明白,想查一查没胆量,只能假装不知道,可是年轻有为的愣头青御史胡靖却查到了其中的猫腻,扬州城中的常平仓内是空的,根本没有存粮,扬州知府说,前年苏松天灾,把扬州的囤粮运了赈灾去,翻看账目没有这回事,后又说去年开春京城饥荒调粮全运往京城了,那么去年秋收的粮呢?难道一粒米没收? 御史胡靖很兴奋啊,出来快四个月了,总算查到了一个天大的案子,就凭扬州这件事,回京述职时可立一大功,加上在霸州的抗疫,到时升个一官半职铁定了,来问章子俊,伯爷这扬州知府亏空了整个常平仓的粮食该查办上报了。 章子俊正在跟都佥事陶鲁喝酒,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儿朵、一盘土豆丝。陶大人,你看这花生米跟土豆全是本伯从京城带来的,一直舍不得吃,这可是好东西啊,还有这酒,是用红薯酿制,酒香浓烈却是采用蒸馏之法。陶鲁本好吃,出来就是打酱油的,可不知道章子俊才是打酱油的,在这个“三人组”里,章子俊贵为伯爵,又不想升官,也不想得罪人,反正在这样的制度下,官员不贪很难养活家人,只不过有人明着贪,有人暗着贪,如果不贪不占的话,那么此人家中肯定是一方土豪,这其中也说不定家中某人借着为官者的名号在上下其手,地方上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常平仓无粮,扬州知府可是重罪,规定如州县官亏空仓谷,系侵盗入己者,千石以下,照监守自盗律拟斩,准徒五年;千石以上,拟斩监候秋后处决,不准赦免。 反正章子俊不作声,拿眼看着陶鲁,老狐狸假装喝酒,还咂巴着嘴也不表态,这可急坏了胡靖。 现在的胡靖满脑子全是升官的事,此案办实了,那么胡靖算是留京有望了,往后的前途一片光明了,不用苦苦熬资历了。陶鲁打死也不表态,当自己是空气,何苦呢?自己还有几年好活,说不定几年后就去了,早就想好了,这一趟差事办完就乞骸骨了。 章子俊不想查是为了不想翻这个粪坑,看看当今庙堂之上有谁可以说就靠官府发的月银度日,这 “纸糊三阁老“,“泥朔六尚书”每一个下面全有孝敬的渠道,只想求个安稳,何苦呢。自己为大明建了炼铁厂造了炮,献出了高产粮只换了个没有铁券的伯爵。想到这里,就跟胡靖说道:“把此案放一放,再查实几天上报也不迟。” 陶鲁一听,马上接口说道:“附议,下官附议。” 胡靖急的只跺脚,哀叹一声道:“下官有单独上奏之权,如二位大人有为难,就让下官上奏。” 不想,章子俊道:“理该如此,本伯跟陶大人只是监督,如胡大人想把此案办实,这功劳全归胡大人,不过本伯在想,一个扬州知府把整个常平仓做空,似乎不太可能,其中必定有… … 。” 这一说胡靖仿佛脑子冷静了许多,就在边上发呆了,一边的陶鲁接口道:“伯爷年纪轻轻,能想到这一层,老朽佩服。”说完又是滋溜一声,喝了一口红薯烧。 胡靖很不开心,心事重重长长地吐了口气后,才珊珊地回房去了,陶鲁长叹一声道:“胡大人年纪轻啊,不懂此事的轻重,一个小小扬州知府敢把常平仓卖空,难道他不要命了,此事朝中定有人知道,却安得其所,说不定通着天呐。” 正当此时,“三人组”的客栈外面被一众官府衙门给围住了,客栈里面的住客一阵鸡飞狗跳,听掌柜说是官府在查人,查二个窥探储粮要地,定是偷盗之徒,抓捕定罪。 要求客栈里面面的全部人,在内院集中盘查,对于这种盘查,“三人组”早就商量好对策,对外的假象陶鲁是老爷子,一大家子带着内眷,管家佣人从京城致士回江南老家。如果要说别的,旁人肯定不信,原因是陶鲁在朝堂几十年,“官威”很大,一举手一投足间就能看出来,所以干脆弄一个老爷子致士回老家比较妥当,这样路上一些地方衙役、差办也不会寻事刁难。 此时的扬州虽然朝廷在行政上为府属地,远远没有明末清初时的繁华,明朝初年,扬州府属京师,后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为京师后,改属南直隶,以江都县为附郭县,府署驻地。 江都县人口为二千余人,实属凋敝,在这里先说一说许多在章子俊受以前教学影响,心目中的繁华之地,其实只是一个小村落或是一片荒芜之地,百年的沧海桑田及往后的人口增加,改变了许多的地区面貌。 比如:大明立国伊始,军事重镇徐州依然“白骨蔽地,草莽弥望”,残瓦荒草中常常有狐鼠出没。 洪武元年,大将军徐达等帅兵发汴梁,黄河以北州县“道路皆榛塞,人烟断绝。”几无生机之色。 湖广洞庭湖流域本是富庶膏腴之地,而今“土旷人稀,耕种者少,荒芜者多。” 川蜀本有天府之称,但几十年战乱下来也是满目蒿莱,数万亩良田一片荒芜,历史繁盛旧景难觅。 由元入明之际,社会动荡,常年兵革,国土荒芜、人烟稀少之状非止一端。而扬州同样只是一个地名,就有大臣上奏说扬州十室九空,田园荒芜,百业萧条,人丁不兴。据《明史·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五》载“按籍城中居民,仅余十八家。”至今扬州仍有“十八家”命名的巷子。 要知道,扬州素来繁华,南朝时就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说法,宋元时期扬州更是督帅之所,处漕运要地,繁荣之状堪比一线城市。《马可波罗游记》有类似描述“城甚广大,所属二十七城,皆良城也,颇强盛。” 历史上繁盛的扬州,为何败落成这个样子?原因不难理解:元末明初的扬州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一则东吴王张士诚的发迹之地就在扬州,这也是他立足的根本;二则元朝几乎一半的粮食和赋税几乎要经由扬州,运到京师,对扬州自然也是非常重视。三则扬州比邻应天,而应天是朱元璋的地盘,朱元璋自然不允许卧榻之侧他人酣睡。 既是利益焦点就战事多发。至正十四年,元朝派“百万大军”(《元史》“旌旗累千里,金鼓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围攻张士诚,双方鏖战扬州门户高邮,持续达3月之久。扬州遭遇了空前严重的战乱和人口消耗。至正十七年九月,农民起义军首领张明鉴,率领数万军队赶跑了元朝的镇南王孛罗普化,占据了扬州城,“日屠居民以为食”。这种屠城加剧了扬州的衰败。朱元璋听闻后,命缪大亨前去围攻并占领了扬州城。但此时的扬州城已是破墙残垣,荒芜不堪,人口大量流失。扬州如此,其他地方或重或轻与其大致相同。 第一百十六章 千疮百孔(三) 大明立国伊始, 闻奏说扬州“房无一间,地无一陇”,朱元璋便决定巡视扬州,随行人员包括太子、朱标黄四子朱棣,还有大臣刘伯温、吕昶等人。到扬州一看,路旁跪着衣衫褴褛、饿的奄奄一息的百姓、枯树荒草中满是森森白骨,导出都是断壁残垣,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谁能想道曾享誉“隋唐宋元”数百年的国际繁华大都市扬州城,成了如今的这幅样子?扬州知府鲁明义报朱元璋说,扬州仅仅剩下可怜的18户人家和21棵活着的树。 扬州之所以有明初的惨状,元朝的“苛政”是主要原因。另外,农民起义军首领张明鉴,率领数万人攻下了元朝的镇南王孛罗普化据守的扬州城,“日屠居民以为食”,这种“屠城”也加剧了扬州的衰败。 到了明朝成化年间,扬州才慢慢又繁荣起来,而这繁荣的背后得益于徽商的加入,徽州歙县主要为盐商,休宁为典当商,祁门为茶商纷纷在扬州开设商行,对于徽商在扬州的涌入是因为扬州是盐务监肇所在地,外运食盐必须在扬州称肇重量,并从淮扬运河中使用运盐驳船转至各地。 “知府大人有令,城中有盗贼意欲抢夺钱粮,故尔命全府捕快抓捕,如是良民商户不必惊慌,只要配合官府,盗贼必定落网。”门口站着一位快捕说完后随手一挥,十多个衙役分别进入各园子驱赶住客在内院集中起来,一阵鸡飞狗跳后,内院里拖儿带女的住客慢慢增多起来。 这一查就查到了“三人组”的园子里来,就被门口的周吏员跟杨吏员给拦住了,杨吏员大喊一声道:“大胆,连都佥事陶鲁大人的内眷也查吗?” 一众衙役一听是都察院佥事,也就陪着笑脸了,一边另有差役回身飞奔知府衙门通报。 明朝的府分为三等,按人口、纳税等如京府府尹为正三品,为上府,除了京府外,别的上府也有计较,纳粮20万石以上为上府,上府知府从三品;20万石以下为中府,中府知府是正四品;10万石以下为下府,下府知府从四品。 扬州知府此时属于中府,知府为正四品,都察院佥事也是正四品,可陶鲁是京官,京官到地方上自涨一级。 此时的扬州知府张璡,正统十年进士,先后担任大名府丞,判官等职,一听来了一位京官,不敢怠慢,查“盗贼”查出一个大官出来,而且还是京城都察院的,在这个接骨眼上也不知来扬州是什么公干,来了住客栈就让人很是遐想了,张璡带着三班衙役亲自登门拜访。 张璡来时,章子俊早就跟陶鲁、胡靖一行商量好,暂时不暴露巡按行藏,由“致仕”回老家的陶鲁出面去打发扬州知府张璡,果然陶鲁跟张璡见面后,张璡就问起陶鲁此行目的,按理说朝廷官员致仕在驿报上有通报啊,还得有沿途辖区内的驿站接待,为何这么大的官员致士没有接到通报,对于陶鲁这样的老狐狸来说,应付这种事小菜一碟。“知府大人啊,老夫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了,致仕回家带着内眷家丁,住朝廷驿站就是徇私,这一路而来住的就是客栈,关于老夫致仕回家,吏部批文不日就会下达,这其中牵涉人员复杂手续繁琐,不瞒知府大人,老夫已老朽矣,提交文书后,就想尽快回到家乡养老,过几年清静的日子,所以没等吏部批文就上路了,想必下月朝廷批文就会到了,老夫正好也已在家了。” 虽然解释的很勉强,好在也是情理中,对一个过了气的京官,张璡还是很客气的要求安排接风宴。“哎呀,老大人回家乡路经本官辖区,怎么能没一点表示呢,传出去别人就要说扬州府没人情味,今晚就在”望月楼“给大人接风,万望陶大人不要推辞… … 。” 好在这一次遣御史刷吏牍,朝廷发往各地驿报上御史七员分赴各地,聂友良、洪性往两京,其中洪性打出旗号已经去往南京了,而章子俊挂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按南北直隶救灾事宜,朝廷没有明发通报,只是由内阁上奏,皇帝批准的去往应天府救灾抗灾事宜,为了能调动地方,补充了一位御史胡靖作为巡按,明面上有洪性,暗中胡靖盯着,又不放心胡靖,就把章子俊给安排上了,原本是想再派内官的,可是无人可派,就把陶鲁委派出来了,很符合朱见深的作风。最后也就没有把这个奇怪的“三人组”明发驿报,只是一纸塘报“三百里”发往南京备案。 对于朝廷这样的操作,扬州知府不知道,面对张璡的请宴陶鲁也不好推辞,也就装模作样地答应下来,到了晚上,张璡特地按排了车轿来接,把“致仕”回家的陶大人、“大儿子”章子俊、“小儿子”胡靖及一行家眷全部接到了《望月楼》,此望月楼原来不是酒楼,而是一个”山庄“一样的去处,里面小桥流水,阆苑深重,今晚知府张璡还相邀了扬州有名望的大盐商及各衙门许多的官员,足足围坐了七大桌上等好宴,两边鹦哥细语地美人相陪,好似热闹非凡,这样的排场连章子俊看来也吃惊不小,不光场面大,还奢侈无比。 第一个反应难道”三人组“已经暴露了行藏?当按排坐次时看着又不像,因为古人最讲究等级,除了陶鲁被安排主桌外,余下 “家人”全部在下桌上作陪,如果暴露了行藏的话,那么章子俊作为伯爵肯定是在上桌头位了,可目前却在下桌上跟胡靖,还有周吏员、杨吏员及陶鲁的老管家等在一起,而雅琴、公上缨另安排在女眷桌上,跟一些当地官员带来的夫人丫鬟在一起用餐。 今晚这样的场面上有总督漕运刘文为最,接下去就是两淮转运使胡淘,盐运衙门张傅,扬州知府张璡,盐课司、巡检司最末。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首先张璡引荐了陶鲁,陶鲁又把致仕后带着家人回转老家的事说了一遍,在京城生活物价高,还是回老家养老安稳啊,刘文曾跟陶鲁有一面之交,聊了点京城之事,很是热络,酒过三巡后,从外面跑进一班衙役,只见为首一人飞快跑进主桌,大叫道:“各位大人,不好了,府衙常平仓失火了。一众官员连忙跑到屋外,看到西南面天空一片暗红色。 不一会儿,又有人急匆匆地汇报道:”经过拼死灭火抢粮,府衙常平仓大部粮食已经烧毁,只抢救出百石,其余全部被焚毁。 此时刘文说道:“走,大家都去看看,要查查起火原因,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抓捕贼人为先。” 后又命知府张璡,各地巡检司派出人手封锁各道及水路,通知应天府报告扬州常平仓烧毁,要求重新调拨粮食补仓,民不能一日无粮矣… … 。 章子俊看着这一切,心里大骂,装,再装,这戏演的够逼真了,后一想脑袋里嗡地一声,不好,被利用了。 这种事古人跟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区别很明显,章子俊首先想到的事情的起因事什么,为什么会起火,是谁放火等,怀疑一切,而古人就不同了,脑子转的没那么快,纵然事情来的突然,没有去想那么多,而是接受当前的事实,脑子活络的有些官员正在找个借口,怎么样推卸追责,早说过,在古代为官一旦认定有罪,不光光是罢官,而是牵连到家人,殃及整个家族。 就这样酒宴一哄而散,因陶鲁是致仕官员,现在已经不是朝廷官员,就回转客栈了。 回到客栈后“三人组”碰了头,章子俊就说了,对常平仓突然失火怎么看啊,胡靖第一个反应就是失火后对案件调查大大地不利,原本已经探查出了常平仓卖空储粮,只要把一干人等询问就有结果了,刚巧不巧,在这节骨眼上失火了,接下去就难查了,胡靖年轻啊,老狐狸陶鲁当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问道:“伯爷,难道是有人故意烧毁常平仓?” 章子俊回道:“嗯,有意思,姜还是老的辣,学生佩服。”这句话引得陶鲁激动万分,边上的胡靖也是一惊道:“总不能是扬州官员自己放火烧了常平仓吧。” 章子俊又说道:“可能性很大啊,烧了常平仓对谁最有利,明摆着么,前日胡大人派周吏员查访出了常平仓无粮,可是今日说失火后烧毁,抢救出了百石,这叫做死无对证,毁灭罪证,还有知府张璡拉着我等去赴宴,按理说陶大人已经致仕回家,用不着对一位致仕的官员巴结,其中的妙处就是让陶大人做个见证,好让随后朝廷调查时多了一个背书的人,而此人又是局外人,一位跟本案八竿子打不着途径此地的致仕京官。” 胡靖一听,脸色一变,惊呼道:“要是真的此案可就大了天了,万万想不到人心险恶如此。” 第一百十七章 千疮百孔(四) 章子俊嘿嘿笑道:“胡大人还想不想查下去,人家一把火烧个干净,够狠,查实了胡大人官升二级,弄不好会被反噬。” 胡靖支支吾吾起来了,刚为官时都有一股子要改变天下的雄心,寒窗十年苦读,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辅佐君王,虽千万人吾往矣。可等到步入官场后,从热血青年慢慢蜕变了,官场中有官场的规矩,现实跟理想脱节,有人随着潮流而动,有人忧国忧民逆着潮流,最终也没落得好。 此时的胡靖就是一个矛盾体,思想在激烈斗争中,而老狐狸陶鲁却是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老夫是来打酱油的,谁让巡按御史是胡靖这小子为主,又看看章子俊,身为伯爵也没一个态度,就想躲后面看好戏,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气氛有点凝重, 周吏员、杨吏员在一边窃窃私语,似乎在商讨着什么,章子俊道:“周大人、杨大人两位不用拘束,这件事怎么看,可以说出来,人在外没有许多规矩,反而要同心协力才对。” 周、杨两位吏员虽然官品不高,却也是从八品官职,此番办案当然也有发言权,杨吏员就说道:“各位大人,下官愚见,如果扬州常平仓真是此地官府所为,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其中牵扯的上下官员少说就有百位之多,可以说整个扬州府及两淮转运衙门全脱不了关系,弄不好半个江南衙门和应天府涉案其中,此案发了势必惊动朝野,扬州府私自买空卖空官粮,那么苏松这些府衙也有此等嫌疑,所以下官以为兵贵神速,分兵抽查,抗疫救灾首先要有粮才行,抽查各府常平仓也在职权内。” 周吏员连忙接口道:“下官一心为皇上办差,代天巡牧,理应如此。” 好么,跟古人说着说着,就表决心了,这忠君思想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原本胡靖想打退堂鼓了,被这两位架在火上一烤,就同意了建议,既然有人打出了皇上的旗帜,章子俊想反对也说不出口,那就顺水推舟了,老狐狸反正不问不闻一付随便怎么搞都行,最后商量好,御史胡靖带着书童及周、杨两位吏员继续南下直奔苏松二府查粮,章子俊跟陶鲁继续留下来看好戏,静观其变,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线索可挖。 成化八年七月,东南沿海发生大水灾,江海暴溢。苏州、松江、扬州水灾,浙江海溢,杭州、绍兴、嘉兴、湖州、宁波五府水灾,淹没田禾,漂毁官民庐舍畜产不计其数,溺死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余人。 胡靖一行坐船前往松江巡视,距水灾已经过去一年了,所经之地还是满目苍凉,水漫之处沙泥叠积,大片粮田已成荒芜,茅草芦苇丛生,昔日的鱼米之地,变成了灾荒之地。 此次江南的水灾跟前年顺天府大水不同,同样是水灾,江南的水灾是海水倒灌,称为海溢,灾后对良田的破坏很大,根本种不了庄稼,造成了灾后更大的饥荒,原本是产粮之地,变成了需要赈灾之地。 这一次御史胡靖公开身份,打出旗号,来一个突然“袭击”直奔苏松常平仓,松江知府不敢怠慢,硬着头皮查验,整府大小官员七十余人作陪,此时的胡靖才感觉找回了巡按御史的威风,巡按御史所到之地,哪怕是四、五品知府也得听从发落。 章子俊跟陶鲁正在看一场“大戏”。一场“大火”把整个常平仓烧成白地,在边沿倒塌围墙处时不时地在一些没有烧完的“谷包”中冒出缕缕黑烟,这是知府张璡今早来客栈拉着陶鲁来看现场,说是常平仓不是失火,而是有贼人跟城内饥民抢夺粮食引发火灾,现在缉拿了十几名抢夺粮食的饥民,关押在大牢中等待发落。正好朝廷派往应天府巡按的洪性大人要来查视,到时望陶大人为扬州百姓做个旁证,这场大火祸起萧墙,实乃民冤所至。 陶鲁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虽然老夫已不是朝廷官员,为民请命理当为先,不过老夫归心似箭,想要尽快回归故里。” “唉呀,还请老先生多留几日,住客栈所资理当为府担了,等应天府来人后,陶大人如实把起火之事说明就成,本府感激不尽… … 。” 章子俊内心大喊,高啊,这他妈的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还让陶鲁去作证,把事情洗白,真乃天衣无缝也。 三天后,由督理南京粮储的右都御史周瑄,巡视应天府的洪性姗姗来迟,洪性朝廷明发抵报巡视应天府的巡按御史,所到之处仪仗举牌林立,古代是等级社会,各个阶层对应有相应的等级,统治者运用礼制的规范,制约低等级成员在礼制上的僭越,防止犯上作乱,保持日常等级秩序,以实现稳定。除了官服外,还有仪仗舆卫 ,舆卫是指乘坐的舆(车)、肩舆、轿,以及仪仗仪卫。轿,有明轿、暖轿。以轿的盖、幨、帏之质料颜色,以及抬轿子人数等,定不同爵位的享用规格。 京官三品以上、京堂,轿顶用银、盖、帏用皂,在京乘轿,轿夫四人,出京用八人;四品以下文职,轿顶用锡,轿夫二人。地方官总督、巡抚,轿夫八人;司道以下,教职以上,轿夫四人。杂职乘马。钦差官,三品以上,轿夫八人。 京官仪仗。以所设棍、伞、旗枪等的种类、数目,及前引、后从人数,分别等级。如一品官,仪仗为金黄棍二、杏黄伞一、大小青扇二、旗枪八。常日前引二人,后从八人。四品官仪仗,无棍、杏黄伞一、大小青扇二、旗枪四。常日无前引,只有后从二人。五品以下官均用青素扇一,常日惟后从一人。 直省文官仪仗。总督以下,其仪仗所设青旗、飞虎旗、杏黄旗、青扇、兵拳、雁翎刀、兽剑、金黄棍、桐棍、旗枪之种类、数目及回避、肃静牌数目,分别等级。 如果官员出行走水路,则必择高大楼船,舱门贴红纸字条,旗、牌、伞、扇插列舱面,也鸣锣开道,锣声一响,行舟让路,两岸肃然。出行鸣锣的次数,依官职而不同,其含义也不同。州县官出行鸣锣,打3响或7响,称为三棒锣、七棒锣,意为“让开”“军民人等齐闪开”(一说“君子不重则不威”)。道府出行呜锣,打九棒锣,意为“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节制武官的大官出行,要打十一棒锣,意为“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总督以上官员出行,因是极品,打十三棒锣,意为“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官员出行时鸣锣开道,被认为是必行的官仪;无之,则被认为不成体统。 打头的大船上就是南京右都御史周瑄了,周瑄,字廷玉,号葵轩,山西阳曲人,由乡举入国学,正统中,除刑部主事,善治狱。正统十三年迁员外郎,景泰元年超拜刑部右侍郎,天顺年门达大兴冤狱,转南京掌工部事。成化初迁右都御史,督理南京粮储,后迁南京刑部尚书。 随后巡按洪性用的是呜锣十一响,除了回避、肃静这些举牌外,在大船中间一杆旗上有“代天巡视”,两边分插官衔牌,都察院左都御史等字样,洪性曾任詹事府右春坊所以也打出了右中允的牌子,百姓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扬州有专门供各地来办事的会馆、商会等场所,在这些场所中,除了能住宿吃饭外,最大的功能就是同乡能汇聚一起,做生意也不会被骗,另有了解行情,相互帮助。 在众多的商会中数徽州会馆为最,徽州在扬州有歙县商会主要为盐商,休宁会馆主为典当商,也顺带着从休宁来扬州做各式买卖的人,祁门会馆为茶商,也有做盐业的,这些会馆主要提供家乡人在扬州的日常驻足,给上京赶考的举子,南来北往的同乡人图方便。 在扬州南河下街位于城区南面的古运河畔,这里会馆众多,因倚运河而立,除了有名盐商外,还散落着湖南会馆、湘西会馆、岭南会馆等众多盐商宅第和会馆民居云集。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在南河下傍还有大树巷、丁家湾、武城巷、居士巷、引市街、新仓巷等古巷阡陌纵横,也是整个扬州城的核心所在, 居士巷中有一位书生叫左麟,十七岁时就中了秀才,随后连续三次乡试不中,让左麟心灰意冷,便不再求取功名。 在连续三次应考中,跟府学官陆文义交好,陆文义也欣赏其才华,就推荐他去蒙堂做了教书先生,就在左麟做先生的当年,妻子黄氏病亡。对左麟的打击很大,所以很珍惜这份教书的差事,平时就住在蒙堂,只有初一十五才回家一趟,看望父母和幼子。 蒙堂旁边有户人家,家中只有婆媳二人,婆婆陈刘氏早年守寡,独自抚养儿子成年,可是儿子体弱多病,为了给儿子冲喜就说了一门亲事,就在媳妇宋氏过门当天,还没等入洞房,就暴毙而亡,陈家也就剩下了寡婆寡媳二人。 婆婆陈刘氏知道儿媳还是黄花闺女,年轻轻成了寡妇,总有一天便会离开陈家,再次嫁人,所以就主动劝其改嫁,但宋氏贞洁贤惠,要为婆婆养老送终,不忍离去,街坊乡邻无不称赞。宋氏不但长的美,而且身段绝佳,这世上有一种美女,全身上下会发出一种光盈,哪怕在破屋中,能让整个破屋生辉,一颦一笑间,让人顷情,天生媚骨,绝色样貌,难免招纨绔浪子惦记,惹得不少人垂涎。 第一百十八章 千疮百孔(五) 古代由于礼教思想的影响,良家妇女都非常看重名节,女子的贞节观念都非常强,这位宋氏也是一样,恪守妇道,不为所动,那怕婆婆多次劝其改嫁,也不松口。 好在陈家属小富之家,当年也是盐商出身,几年下来花出银子不少,虽然目前陈家唯一的男丁已经没了,婆媳二人不为柴米油盐发愁,没事就在院中聊天刺绣,过得很是惬意。 左麟经常在陈家门前路过,与陈刘氏经常见面,陈刘氏很喜欢这个俊朗书生,觉得他与儿媳很是般配,每当隔壁传来读书声,陈刘氏就在儿媳面前夸赞左麟,人长的帅气,还是读书人,希望儿媳不再执拗,趁着年轻再走一步。 宋氏与左麟也有几面之缘,对左麟这样的读书人也很倾慕,古代的女子喜欢读书人,婆婆的意思她心里明白,但为了守节和孝道,就把这份情义藏在心中。 左麟惊叹宋氏的美貌,对她的贞洁孝义更是敬佩不已,陈刘氏也曾经暗示过左麟,希望他能与儿媳结秦晋之好,但左麟遵从孔孟之道,而且对亡妻还有挂念,也就没有表态。 如果此时只要有一方脸皮厚那么一点,主动一点就能玉成百年之好,也就没有后面生出的悲剧,可是很无奈啊,此二人都受了忠孝“毒”,在“大义”面前,却把自己的欲望埋在内心。 一个貌美如花,一个风流倜傥,中间还有长辈撮合牵线,却是一个要守妇道,一个要遵从孔孟之道,就这样不温不火地僵住了,好比在双方之间真的划了一条红线,触碰不得。 日子久了有时在门前双方碰见,左麟总会礼敬有加,而刘氏也会轻轻一福回礼,就这样日子过的飞快,有一天,陈刘氏娘家侄子登门而来,说父亲染了小病想念姐姐,要接姑姑过去小住几日,陈刘氏姐弟情深,就跟着侄子回了娘家。 次日下午学堂散学后,天空下起小雨,因蒙堂年久失修,左麟卧房漏雨无法居住,他就想去朋友方桐家借住一宿,蒙堂没有雨具,便去隔壁陈家相借。 此时陈家只有宋氏在家,见左麟衣衫淋雨,瑟瑟发抖,登时母爱爆发,便端了杯热茶,让其饮下取暖,而后说道:“秋雨寒冷,路上泥泞,左公子不如在舍下厢房暂住一宿,明日找人修缮屋顶便是。”左麟得知陈刘氏不在家,碍于孤男寡女,便婉拒宋氏的好意。 宋氏笑着说:“公子是读书人,难道不明白清者自清的道理吗?所谓心不正剑则邪,正人君子何惧闲言碎语。”左麟知道宋氏说的有道理,内心也想留下来住一晚厢房避雨,加上美人主动留宿,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就知道宋氏内心起了变化,起码对左公子已经接受,只要左公子答应一声,这一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 在宋氏看来,自己是女人,总不能把话说的很直白,能说出暂住一宿的话,已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如果太主动的话,有违妇道。可是左麟深知,孤男寡女,宋氏年轻貌美,又是寡妇往后对宋氏的名声不好,又碍于孔孟之礼,还是借了雨伞辞别而去。 左麟来到朋友方桐家,敲门无人应答,向邻居打听才知,方桐与妻儿去了岳父家走亲去了。无奈之下,就去了城郊“王家”客栈投宿,客栈伙计赵二笑脸相迎,当晚就入住店中,在办理登记时因雨伞满是雨水,左麟就随手挂在客栈门口,付完房费,进房洗了个脚就早早歇息了。 次日一早,左麟离开时,发现雨伞不见了,由于着急走,也就没有询问伙计,先去街上买了把新伞,准备赔给宋氏。左麟快到蒙堂时,发现陈家门口聚集着许多人,还有衙门差役出入,到了近前一问才知,昨夜宋氏被人奸杀在屋中。左麟对宋氏的惨死心怀愧疚,觉得昨晚要是留宿在此就不会发生惨剧,此时孩童们已经陆续到了蒙堂,左麟也只得去授课。当日散学后,左麟去到陈家,此时陈刘氏已经从娘家回来,儿媳之死让她悲痛不已,左麟也只能安慰一番。 却说衙门这边,当日一早,城北里正于孝田前来报案,说陈家寡媳宋氏被人奸杀,推官铁文闻报后,带差役赶到现场。仵作验尸,认定宋氏系被人侮辱后掐死的,后背压着两根红细带,应该是肚兜上的带子,但搜遍屋子,也不见断带的肚兜。由于当晚下了一夜雨,陈家院子铺的是石子,所以院中并无可疑脚印,只在院门旁边发现一把雨伞,手柄处系着一串琉璃珠。 此时陈刘氏不在家中,铁文不知道雨伞是陈家之物,就把它当成线索,让捕头卢广拿着在城中四处巡查雨伞的主人,同时对陈家的左邻右舍进行查问。铁文还让差役赶去陈刘氏娘家,将此噩耗通知陈刘氏,至于宋氏的尸体,则抬回推官衙门,继续检验。卢广做事干练,次日下午就查到了“王家”客栈,伙计赵二一眼就认出了那把雨伞,因为手柄处的琉璃珠太显眼了。 “王家”客栈生意萧条,事发当天只有一人入住,王掌柜拿来“店簿”一查,上面赫然写着左麟二字。卢广知道蒙堂先生名叫左麟,但他为了保险,还是带着客栈赵二前去认人,赵二认出左麟就是案发当晚拿着琉璃雨伞住店之人,卢广即刻命人将左麟抓捕,带回衙门审问。 就这样左麟糊里糊涂被带到大堂,幸亏有秀才功名,推官铁文也就没有用刑审问。“大胆左麟,念你也是读书之人,懂得孔孟之道,却做出如此禽兽之事,快快从实招来免受剥夺功名及皮肉之苦。” 左麟大喊冤枉,将当天之事一一道来,说雨伞是向宋氏所借,但挂在“王家”客栈门口不见了,对于宋氏被奸杀一事,并不知情。 推官铁文传客栈赵二到堂,赵二说道当晚安排此位客官住下后,自己就休息了,次日醒来就发现客官已经走了,至于是一早离开还是半夜离去,并不清楚。就这样左麟没有人证,目前来说嫌疑最大,铁文暂且将其关入牢中,然后知会府学官,要求先革去左麟的功名,而后严刑审讯。 府学官陆文义很看中左麟,常年相处下来已成好友,也了解左麟的为人,不相信是凶手,就向知府大人求情。知府大人给了铁文十日期限调查,若十日后还无进展,就革了左麟的功名,允许铁文用刑审问。 铁文没有办法,只得派出所有差役,四处查询,对左麟的审问也只是劝导说教,因为有功名的人,按律是不能用刑的。左麟虽然未受刑讯,但宋氏的惨死和自己的处境,还是心中郁闷不已。 左麟出事后,陆文义派府学训导彭文谦暂代其职,去蒙堂授课,这日上午课间,其中一个叫李玉召的男童竟然在书包中拿出一个红肚兜,与小伙伴们玩耍。彭文谦气愤,小小年纪,拿着女子贴身之物,成何体统,打了李玉召几戒尺,而后没收了肚兜。正在此时,陆文义来蒙堂巡视,彭文谦拿着肚兜说明情况,陆文义看着这个红肚兜心中一惊,赶紧命人去请推官铁文和捕头卢广前来。 原来陆文义关心左麟的案子,便在推官铁文处打听过此案的细节,对于断带肚兜之事他是知道的,刚才发现彭文谦没收的肚兜没有带子,心中起疑便通知了铁推官。铁文带着卢广与仵作赶来蒙堂,经仵作甄别,肚兜断带处与宋氏背后的红带吻合,而且肚兜上绣着一个“雯”字,在陈刘氏口中得知,儿媳宋氏的乳名就叫雯儿,由此两点,说明肚兜乃是宋氏之物。 铁文让彭文谦将李玉召唤来,问他肚兜从何而来,李玉召说是从父亲卧房的衣柜中找到的,不知是何物,放在书包内带到了蒙堂玩耍。铁文毫不迟疑,即刻命卢广带人将李玉召的父亲李怀常抓到衙门审问。仵作在李怀常脖颈处发现三道伤痕,与死者陈刘氏指甲对比,完全吻合,铁文命人动了刑,李怀常在证据和大刑面前,无法抵赖,只得招认了罪行。 原来李怀常与宋氏的亡夫相识,曾来过陈家几次,宋氏的美艳让他动心,早有了非分之想,怎奈宋氏贞洁,让李怀常无从下手。事发前一天,李怀常碰到陈刘氏回娘家,得知了陈家只有美人宋氏一人,便起了歹心,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下手。次日下午,他与朋友聚会,酒后的他血脉上涌,再也按耐不住,便要夜入陈家行不轨之事。 喝完酒后,李怀常去陈家途中,见雨伞漏了个洞,恰逢此时经过“王家”客栈,见门口挂着一把雨伞,顺手就取了下来,将手中破伞扔在路边。李怀常来到陈家门口,在外拨开门闩进到院中,而后又撬开房门,进入宋氏房中。酒后的李怀常兽性大发,强行侮辱了宋氏,此时屋外风雨交加,宋氏的呼喊被淹没,左邻右舍都没有听到。宋氏在挣扎下抓伤了李怀常,李怀常一时恼怒,不想失手掐死了宋氏。 杀人后的李怀常心中害怕,急急忙忙逃离,那把雨伞遗落在门口,等回到家后,发现自己衣衫中夹着那个断带的红肚兜,李怀常随手就放在衣柜之中。后来李怀常得知左麟被当成凶手关入大牢,心中暗喜,认为左麟做了替死鬼,自己就安然无事了。没想到儿子李玉召调皮,竟然在衣柜中找到了那个红肚兜,还一时贪玩带到蒙堂,闻着香噴噴,玩起了红盖头,这才让自己的恶行暴露。 第一百十九章 千疮百孔(六) 结案后,陈刘氏厚葬了儿媳,左麟专程来到陈家,向陈刘氏说了当天之事,左麟心存愧疚,认为自己迂腐,愚守孔孟之道,不知变通,以致宋氏惨死。陈刘氏反过来劝慰左麟,说他恪守君子之道没有错,怪只怪儿媳命苦。陆文义、彭文谦以及其他朋友,纷纷劝导左麟,都认为他做的没有错,但左麟心中一直不能原谅自己,觉得自己要是不那么迂腐,宋氏就不会惨死。抱着这份愧疚,左麟认陈刘氏为义母,百般孝顺。 章子俊认为全是读书读傻了啊, 陶鲁认为起码这位推官铁文及学政陆文义为官还是正的,就跟章子俊一起拜访两人,是不是跟目前知府衙门中的某些人不是一路的。 扬州府推官衙门设在兵马司巷,顾名思义也是兵马司的衙署所在地,明朝的推官是各府的佐贰官,属顺天府,应天府的推官为从六品,其它府的推官为正七品,掌理刑名,赞计典。 推官铁文属地方府为正七品,推官衙门称为“理刑馆”,这“理刑”二字,表示推官的职掌。 一般都说是“专掌刑名”,或者说“理刑名”。所谓“专掌”,即“不预他政”。府中的其他佐贰官如同知、通判,往往在本职之外有兼职。同知“清军匠”、通判“管部粮”,是其本职,兼职则同知兼巡捕,濒海河地方则兼海防、河防,通判或兼捕盗、劝农,有河工、寄牧地方则兼修河、牧马。 唯有推官一般没有兼职,即使别有差使,也系临时,不算兼职。最大的区别明朝的推官是独立衙门,而同知、通判二职却是知府正堂内设,因为多有兼职,而多有添设,同知一般添至二人,通判则添至五人之多。 推官只是明朝沿用元朝才有,在宋朝时就是提刑官,宋时的提刑官品级很高,职权很大,除了监察地方官吏之外,主要是督察、审核所辖州县官府审理、上报的案件,并负责审问州县官府的囚犯,对于地方官判案拖延时日、不能如期捕获盗犯的渎职行为进行弹劾。宋代杖刑以下的犯罪,知县可判决;徒刑以上的犯罪,由知州判决,而“提刑官”主要负监督之责;州县的死刑犯一般要经过“提刑官”的核准,提刑司成为地方诉讼案件的最高审理机构。 到了元朝各路总管府及各府亦沿置,掌治刑狱。明朝为各府的佐贰官,为正七品,掌理刑名、赞计典,改为推官权力大大缩小。 推官铁文手里拿着一张门贴,有致仕都察院陶鲁路经扬州,前来拜访,自己跟这位已经致仕的陶鲁并不相识,心中也是好奇,就让衙役引入内堂相见。 陶鲁和章子俊并不着急亮出身份,主要是来探察这些官员生活作风及办事能力,所以要有一个切入口,双方见礼后,就把话题引入这一次常平仓失火之事,询问推官铁文有什么看法。 而铁文说道:“本官只是刑名,没有捕盗防卫之权,对常平仓失火案没有过问权,案发后南京委派右都御史周瑄及朝廷遣史洪性前来查办。” 这么说已经是看在陶鲁也曾是都察院为官的份上,随后不管怎么去引导,铁文闭口不谈,陶鲁有些失望,章子俊连忙插话问道:“铁大人怎么看知府张璡张大人。”这是进推官府来,章子俊问出的第一句话,铁文一看坐在陶鲁边上的这位年轻后生,点点头道:“想必二位也听说了,本官跟张大人有些不合,这件事已经过去,就不必再问了。” 陶鲁跟章子俊对看一眼,同声问道:“什么事?” 铁文很诧异地瞪着双眼,看看陶鲁又看看章子俊,最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章子俊想着,有些事问当事人似乎有失礼数,也就作罢了。随即陶鲁又打听了一些本地学府之事,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全是场面话,最后起身告辞。 出了理刑司衙门,章子俊跟陶鲁就去了府学陆文义处,一位致仕官员路经此地去府学拜望一下,在交往上也属正常,反正学官除了科考外没什么实权,大都全是学术上的交流,学府就在孔庙对面,中间有一块场地,这里平时没什么人,很是冷清,对于这种古人文人间的交谈及迎来送往,章子俊就是小白,有陶鲁挡在前面安心不少。双方又是一番见礼后,就开启了打听模式,陶鲁道:“请问陆先生推官铁文似乎跟知府张大人有过节,不知过节何为啊。” 陆文义也不矫情说道:“铁大人为人刚正,去年时,铁大人在办案时发现一件怪事,在城外有一处园子,每日需要大量的蔬菜肉食及粮食,在查酽时,发现装粮食的麻袋上写有扬州府常平仓字样,没听说过现时开仓赈粮,怎么会有常平仓的粮食流落在外,而且这些粮食是从一家米铺商行中出来的,铁大人办事细致,就去知府衙门问了常平仓粮食之事,也就是随口问问,今年有没有对外放出常平仓的储粮,不想,知府张大人却把铁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这种事,是一个推官能询问的吗,常平仓每年到了新粮时,就会把陈粮放出去,看到有人用常平仓的粮袋,肯定是去年放出去的,有什么可奇怪。” 铁文被知府训了一顿后,感觉憋气,就在暗中监视这家米铺商行,大半年下来,就这家米行运出的粮食足足上千石,等于是一个常平仓的储量了。事情蹊跷的是,就没见过这家米行有运粮船补仓。为了此事,铁大人跟知府张大人吵闹着去了府衙常平仓查验,结果常平仓内没有缺粮,就这样两位大人闹的很不愉快。 铁大人能力是有的,就是一根筋,跟上司的关系处理不好,这也不能怪铁大人,因为前年海堤海水倒溢,特别是是松江府、嘉兴府灾害严重,死亡巨万,需要各府常平仓储粮救灾,铁大人也是一片好心。 听了陆文义一五一十讲的经过,章子俊跟陶鲁傻眼了,常平仓火灾前,御史胡靖已经查明常平仓是空的,所谓烧毁粮食就是子虚乌有,现在再去查常平仓空不空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一场大火把前面查验全部洗白了。 目前有一条新的线索可查,就是这家只出不进的粮铺商行。 御史胡靖来到松江府已经五日了,在查验松江各储粮仓时,松江已经无储粮可查。而饥民遍地,目前所有粮食就是城内几家米商在运作,米价腾贵,一日三米价。 这些商家从湖广运来粮食,高价售卖,官府也不能去要求平价卖粮,这是供需决定的,如果硬来只能把目前这些商家吓跑,那么松江唯一的粮食渠道就会切断,更加造成饥荒,无粮可食。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就是官府无作为,其中就是有人勾连这几家商家在背后得好处,胡靖一顿操作猛如虎,参本上的人不少,其中有南京户部侍郎苏松粮道王尔铭、松江府判官史漪、苏杭转运史吴道初等,不过几日后,就查不动了,直把热血青年当头浇了一盘冷水,其背后牵连到了当朝首辅万安,而万安背后就是万贵妃。歇菜吧! 正当御史胡靖左右为难时,南京左副都御史宋杰匆匆赶来道:“胡大人,苏松乃是江南产粮区,去年的一场水灾已经造成了粮食减产,饥荒曼延,如今要把重点放在复耕复产种粮上,朝廷对苏松这次灾害已拨银修缮海塘,令筑海堤,以防海溢并利洪水入海,自海盐至上海筑三万四千一百六十九丈,上海华亭至嘉定筑一万七千七百四十八丈,高一丈七尺,下宽四丈,上宽二丈。胡大人啊,正是需要官员人手之事,而不是追究那位大人的责任,如果这些官员被抓,目前松江府也没有余粮,相反会造成民怨,安定才是首要啊。” 胡靖欲哭无泪,来了一位说客,说的头头是道,好言相劝,当晚,苏松粮道王尔铭又送来了美女四名、美酒十坛、绸缎十匹,字画五幅、纹银百两,这叫上门不打笑脸人,扔下这些礼品就走。 胡靖更加无奈了,在官场上要混下去,要么随大流,要么成为“恶人”,就看自己把握了。宋杰话里话外点明了,人家跟你无冤无仇,在仕途前程上理应相互帮忙,没有必要弄得你死我活,最后还说了好自为之。 胡靖围着一堆“礼品”转圈,嘴里骂骂咧咧,一不小心这圈转大了,撞上在边上当礼物送来的美人,唉呀美人一声轻呼,一屁股坐在地上,胡靖一看,还有四个活的“礼物”,更加烦躁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千疮百孔(七) 这是章子俊跟陶鲁第二次登门理刑司衙门找推官铁文,而拜贴上写的可是平安伯章子俊,唉呀,失敬,失敬原来是伯爷,上次多有冒犯… … 。 铁文一边说,一边见礼,章子俊一把拉住铁文就往内院书房跑,铁文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定有机密事,也就收起了俗礼,一边引路一边跟随,来到书房后陶鲁就把话挑明了,拿出印符,公文。这是朝廷暗发的二府巡按印鉴,又一次见礼后,陶鲁把前阵子胡靖的探查说了出来,第二天晚上就发生火灾,其中的猫腻不得不让人起疑,铁文一听又是常平仓,一下子就有所悟了,有人侵吞常平仓储粮无疑。 陶鲁直接下令让铁文暗中去查那个只出不进得粮商,目前巡按的身份还得保密。 作为穿越者,章子俊很明白,现在不光是扬州,全国其它地方的吏治已经大坏。每一条线上最后指向皇宫内,首先就是明朝的祖制给闹的, 回到客栈后,章子俊在内园中问陶鲁道:“陶大人是想查下去?” 陶鲁道:“身不由己啊。” 章子俊道:“洪武九年规定,亲王岁支米5万石、钞2.5万贯,郡王岁支米6000石,钞2800。公主已受封者岁支粮1500石,钞2000贯”。宗室禄米均由地方承担,不仅增加了地方留存,同时起运给各大仓的赋税也不能少,这给地方带来了巨大的财政压力,地方不得不选择在朝廷制定的基本税率上加派给农民额外的负担,以满足地方宗室的禄米规制,没错吧。” 陶鲁应道:“是也,伯爷想说明什么?这可是祖制。” 章子俊接着说道:“就说当前,全国供给京师四百万石米,而各地宗室禄米总需八百五十三万石,超出供给京师之米一倍还多。河南、山西二省由于宗室人口较多,收支逆差的情况尤其严峻。山西存留米麦152万石,而仅宗室禄米竟需312万石,河南存留米麦84万3000石,宗室禄米应发高达192万石。” 陶鲁道:“这些都是户部在统计,每次抵报老夫也看了,觉得没什么,伯爷是想… … 。” 章子俊摇头道:“这说明皇上内库亏空厉害啊。” 陶鲁一惊,说道:‘要真是这样,此案… … 嗤!” 章子俊长叹一声道:“即便将二省所有留存之粮供应给宗室,也满足不了所需的一半,更何况留存之粮还要承担当地官员俸禄与卫所军用等需求这是其一。 其二,陶大人也知道,在景泰年间,官员增长速度并不太快。京师在任的文官也仅有1520人。可是这几年来除了军职世袭,皇帝又好封赐,武官人数膨胀迅速啊。自成化五年,武职已逾八万。合文职,盖十万余。今边功升授、勋贵传请、曹局添设、大臣恩荫,加以厂卫、监局、勇士、匠人之属,岁赠月益,不可悉举”。再加上根据官制,品级不同的官员皆有规模不一的随从差役等等,如参政一员,就要皂隶十名,每名必得三四十丁,马夫十户,为朝廷造成了巨大的财政负担。 官员多了更是滋生出许多贪污腐败的机会,收、拿、卡、要层出不穷。 ” 陶大人沉默了,最后缓缓说道:“老夫这差事交后,就乞骸骨了,天佑大明吧。” 章子俊说道:“当前重要是边患,自太祖起为了应付来自于蒙古各部的军事压力,户部迅速加拨400余万两白银的紧急资金给一些军镇。成化初年北边军镇只有七个,到了现在增设为九个。成化二年,军兵改制团营,花银两百万两之巨。整饬延绥、大同边备花银一百万两。成化三年,朱永等率京军进剿鞑靼毛里孩部,花银一百五十万两。征讨建州女真,花银六十万两。当时学生还是翰林院人编修,对朝廷这些开支,一清二楚,后然到了成化六年抚宁候朱永佩征讨鞑靼花银二百万两。成化八年,王越率兵征讨鞑靼又是花银二百三十万两。进剿四川荣县花银三十万两。还有一些进剿少则万两,多则十几万两,如安南数次越界,拨银守边等等,朝廷就是把银子堆满整个皇宫,这些年下来早就空了。 成化起,九边军镇始终在修筑长城,而平均每英里的修筑成本高达六千两以上,耗费了无数的粮米与力役,可以说,不光只是扬州之地,而是全国府地的常平仓都是亏空的。” 说到这里,陶鲁又是一惊,章子俊接着道:”查了又能如何?只是多了几个贬官。” 陶鲁道:“依伯爷之见,吾等打道回府不查了吗?” 章子俊笑着道:“陶大人啊,估计不出几日,朝廷自会招我等回京。” 章子俊可谓是把此时朝廷看透了,古人有忠君思想,而章子俊没有这方面的条条框框,来到明朝后本想改变点什么,起先想接近朱见深,可古代的官制礼节不容许,何况还是皇帝,随即办厂造炮,献上“高产粮”,只换来一个空头伯爵,也罢了,本不想要去做什么大官,一个伯爵的封赏也是最初的目的,起码这辈子在明朝自己的小家可以过的很好。可是既然章子俊是从科举入仕,不管是不是伯爵已经不重要了,对朝廷来说,就是随时可以招募的官员,也随时可以免职。除非不跟朝廷纠葛,猫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山角落自给自足,过着以世无争的日子,要想过日子,就要开垦土地,建造住房,还得要有医疗卫生,防盗抢、人毕竟是一个聚集动物,就得跟当地官府打交道,因为这“天下”全是朝廷的地方。 那些诗画田园,以世无争只能停留在想像中,要么就过野人生活吧,这不是章子俊想要的生活方式。 目前朝中彭时死了,商辂罢官,万安掌权,朝政为之改变,谄媚之辈当政,所以章子俊断言不久将会有朝廷旨意下来,打道回府只是时间问题了。 成化一朝专权的宦官,基本上都是依靠万贵妃而起家的。汪直、梁芳、钱能、單勤、韦兴等人,都是万贵妃的私臣。他们总是借万贵妃修建寺庙的名义,在外面大敛民财,一面贡献给万贵妃,一面自己揣进腰包。当然,其中专权而能乱朝政的,当是汪直与梁芳。 目前应天府坐镇太监正在跟一应文官斗,前面说道就是为了净身之事,大批的饥民为求活路自宫,文官斥其是不孝,坐镇太监来了个保护,现在自宫者越来越多,成化七年四百多人,到了成化九年达二千多人,虽屡次申禁,反而越禁越多,正好宦官汪直下江南,同是被“割”的人,当然是站在一起的,这一下文官集体禁声了。 要说汪直身为残缺之人,并不是说心胸狭隘,霸道凶狠之人,相反汪直为人还是很正直的,后人一听说是太监,首先在脑海中的印象就是祸乱朝政,虽然汪直有专权的一面,就说绍兴杨继宗是个品行很高的官员,就前往拜会。汪直看了杨继宗后,说:“人们都说杨继宗,却不料长得这么丑陋。”杨继宗冷冷地回答说:“我虽丑陋,却还不至于损伤父母给我的身体。”汪直没有吭声。杨继宗这句话,意在讥刺汪直是一个阉过的太监。后来,朱见深问汪直:“朝觐官中谁最贤明?”汪直回答说:“天下不爱钱者,唯杨继宗一人耳。”此可见汪直之大度。 所以每个人总有两面性,史书记载汪直许多事,其实全是因为汪直是宦官,又执掌“西厂”,在文官眼中还有好吗?笔杆子一转,把坏事通通算在汪直头上。 要说当今的祸害就出在梁芳上,梁芳在成化一朝,虽然不如汪直那般有权势,但却在另一个方面破坏了朝廷的正常秩序。 汪直的权势,是笼罩于成化一朝政治、军事领域,而梁芳的恶劣,则主要是在经济上的挥霍与靡费钱财及任用佞幸小人。也许可以这样说,汪直爱权,而梁芳爱钱。梁芳知道,要得宠于皇上,最好能得到万贵妃的信任。所以,梁芳与其亲信韦兴,不断地将珍珠、奇货、宝物贡献给万贵妃。然后,又利用为皇宫采办宫中奢侈品的借口出京,在地方大肆搜刮。 据说,在梁芳的挥霍下,内库中前几朝累年积蓄下来的七窖金子都花光了。 梁芳为了弄到更多的钱,甚至开始卖官鬻爵起来。像李孜省、僧继晓这样的佞幸之徒,都是梁芳荐进的。李孜省最初是江西布政司的吏员,由于贪赃被削职为民,却因为学习过五雷法这样的方术,而得朱见深宠幸。僧继晓据说知道“秘术”。他靠着梁芳的引荐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僧继晓的母亲是一个娼妓,继晓竟然请求皇帝旌表他的母亲,而皇帝也下令不需要审核,直接就为他的母亲立起了牌坊。这就是婊 子立牌坊的由来。甚至,皇帝还经常将宫中的宫女赐给僧继晓,供其淫乐。终成化一朝,梁芳始终得宠于朱见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三次罢官 正当铁文接受巡按陶鲁的命令,暗中调查粮商时,又发现了不光是粮食,还有茶叶、丝绸、官盐这些商品逃避官税,所指向的大都是坐镇太监,这些宦官其背后不言而喻。 现在的胡靖更是坐立不安状,面对松江府上下百十官员,谄媚的、送礼的、冷眼旁观的、威逼利诱的,胡靖只有查办权,没有任免权,这些从上而下结成的利益链,把胡靖撇在了圈子外,查一处牵连一片,查一人牵连一串,苏松地区又是门阀世家众多,没几日就惊动了整个应天府。 急派南京吏部尚书崔恭前来苏松,崔恭字克让,正统元年进士出身,曾任右副都御史巡抚苏松,疏浚漕河,大治吴淞江,民赖其利。升吏部右侍郎,寻迁左侍郎。成化五年转南京吏部尚书,也是一枚官场老油条了,崔尚书为官还算正,为人也随和。 南京朝廷派了这样一位“高官”说是来协助胡靖办案,其实就是监督,南京作为大明的一个备份朝廷,苏松乃是根据地,出了什么事好第一时间知道。还有崔恭曾任苏松御史巡抚,也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容有差错。 明朝除了在北京有一套行政班子之外,在南京还实打实地有一份“备份”,明朝开国时朱元璋的目光不是投向北平,而是当时的开封,就连老家临濠都想设为中都。靖难之役促成了两京制的出现。朱棣夺权之后,选择在北京进行登基大典,而当时明朝的都城是南京,迁都计划已不可避免。 但是由于明朝的以孝治国理念,使得朱棣不敢贸然取消南京作为都城的地位,就这样,明朝开始奉行“两京制”,名义上拥有两个中心。 朱棣在北京继位之后,仍然选择保留南京的都城作用,原因除了明朝以孝治国的理念之外,还考虑到经过唐宋时期的发展,以及元朝蒙古人的统治,导致大量汉人南迁,经济文化中心不断南移。 虽然政治功能不复以往,但是其依然可以发挥经济功能。南京作为“陪都”与之前的多都制不同,其最大的特点在于都中仍然保存了与朝廷相差无几的行政机构。 就连官员、太监等职务的设置都相当于“备份”。包括六部、都察院、五府、内廷在内的朝廷机构一应俱全,作为经济中心,拥有这配置是十分完善的。由于政治中心已经迁往北京,所以主要文武官员也迁往北京居住,留在南京的官员人数较少,且职权范围也只局限于南京之内,大多为虚衔,两者权力差距极大。 南京的官员大多很清闲,可以算的上是养老之地,很多在北京不得志的官员都会被分派到这里,大家其实也心照不宣,来到南京意味着可以养老归家了。 两京的存在为明朝党争之祸开启了方便之门,到了明朝中后期,南京的失意官员一般都是东林党成员,两党之间各割据一京,经常出现互相贬低,针锋相对的情况,明朝的灭亡与党争脱不了干系。 看起来,从朱元璋时期,明朝的皇帝们就都是预言家,不知道是不是受刘伯温的影响,明朝皇帝都能给后代的子孙们留个后手,这似乎成了明朝的一种特色。 终明一朝,北方蒙古问题始终是心腹大患,南京除了靠近江浙赋税之地,并没有什么政治地位。南京依然是名义上的大明陪都,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明朝迁都北京,是朱棣和江南贵族斗争和妥协的结果。作为洪武朝最强悍的实力,淮西派和浙东派此消彼长,深刻影响着明朝前期的政治形势,左右了明朝前期的大政方针。 虽然朱棣篡位了,但是不代表朱棣的北方地主就彻底压制了朝中原有的南方地主集团。朱棣想要迁都时,遭遇的反对之声不绝于耳。毕竟这里是南方地主的老巢,如果跟随朱棣前往北方,也就意味着老虎离开山林,蛟龙离开了深渊,是非常致命的打击!是难以接受的! 朱棣比较强势,但是大部分朝臣还是尽己所能阻止迁都。因为迁都后,政治地位一落千丈,还不如现在就因为反对朱棣而被咔嚓掉! 大明朝除了“天子守国门”之外,另一个悲壮的举动是“君王死社稷”! 如果有朝一日,北京被围攻,那么皇帝往南京一迁,立刻就可以开展工作,相当于公司搬家,丝毫不耽误工作的开展。 看起来无懈可击,实则漏洞百出。“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史实既雄壮又悲凉,既令人自豪有浸满血泪! 胡靖到底年轻气盛,在崔恭的反对下上疏了扬州常平仓及松江盐税、茶税逃避之事,崔恭为官几十年来,也知道目前的弊端出自那里,要查办最终会找几个替罪羊出来顶事,根本伤不到庙堂上半分毫毛,如是这样,何必去捅破呢,皇帝多年未上朝了,这些事最后会落到宦官梁芳手中,指望“纸糊三阁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章子俊跟陶鲁在扬州,也正在商量着该不该要上疏了,这案子捅上去势必引起官场“大地震”,陶鲁犹豫不决,章子俊一边把大明以来各种态势说了个遍,最后就让陶鲁自己做决定,在章子俊看来,大明从洪熙年起就已经步入不可挽回境地,往后一朝不如一朝,直到灭亡,特别到了宣德年,各种自断生路,自挖墙脚的决断引发了“土木堡事件”。这些事当然不会跟陶鲁去说,所以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带着公上缨及雅琴在扬州游山玩水了,等待朝廷把自己招回,可是结果等来的不是招回,而是免职罢官。 几日后,就在客栈后园内,朝廷缇骑中官一行宣读旨意,让陶鲁失魂落泊。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接下去一段听不懂得废话,最后是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平安伯章子俊、都察院副都御史陶鲁、御史胡靖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两府巡按即止回京另有加赏。钦此! 这种旨意明显不是皇帝本人所出,可能还不知情,内中的操作可想而知,圣旨中大其褒奖,实则却是免去了两府巡按之职,难怪陶鲁失落。 目前的朝政先有内阁替皇帝票拟,票拟又称条旨、票旨、票本、拟票,是内阁大学士用墨笔在小票上写下意见,再将小票贴在奏疏上,交给皇帝以备决策参考。内阁获得票拟权的同时,宦官二十四衙门中最重要的机构---司礼监也获得了批红的权力。批红是指司礼监秉笔太监按内阁票拟的意见经皇帝审批后用朱笔代皇帝写出,如此一来,章奏批答多半经由宦官之手。 权力之大可想而知,司礼监被称之为“内相”。 在章子俊看来,实属正常,因为自来到扬州后,所有的一切无不跟一些朝廷大佬有牵连,查办下去的话,首先就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关注,这个“旨意”来的很快,证明庙堂上有人急了。 章子俊朝中无人,自从李贤及岳父大人离去后,在朝中再没有了势力,好在有一个伯爵的称号,还没有人想扳倒自己,在回顾这些年来在官场上的所为,章子俊尽量不去得罪一些人,能避者避,做事圆滑,从不做出头檐子,得益于在一些重大事情上的“未卜先知”。 陶鲁的失落是在自己即将致仕时,最后一趟差事搞砸了,不够完美,势必会影响到致仕后的待遇,古人对待名声很是看重,做人有名声,做官有官声,所以陶鲁雇了小船从运河先行一步回京,而章子俊决定去一次南京会一会几位老朋友曹衡、李钧,当初曹衡授南京吏部文选司郎中,这几年来,以升任大理寺左少卿 ,李钧当初为授南京工科给事中,现在已是南京工部郎中,这几年来虽只是每年有一、二封私信,既然到了江南,还是见见好,在古代隔千里,交通不便,说不定什么时候再也见不着了,还要去杭州桐江老丈人家给姚夔下葬,最重要的一个心愿就是去浙南浦江县看一眼,这是章子俊时不时在梦里出现的那个小山村。 当知府张璡得知陶鲁一行是巡按后,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年轻后生是“平安伯”时更加震惊了,直到朝廷的“旨意”不是要查办,而是“招回”他们,又松了口气,在这一惊一吓之下,也就知道该怎么去做了,陶鲁雇的小船就是张璡为之,这叫送佛送到西,这位伯爵要要去桐江,连忙雇了一艘大船,另外加上四名差役护送,等一一送走了这二位“大佬”,再回想起这一阵的骚操作,张璡睡不着觉了。 现在扬州府很热闹,右都御史周瑄,巡按御史洪性这二位在张璡看来,也是很扎手的,一时之间还当是自己的把戏穿帮了,后来才知,原来这二拨人马不是一伙的,才放下心来。感叹道:“等这一波过后,自己也该致仕了,回老家养老算了,在当今这样的官场,为官风险太大了,人到了一定的岁数,才知感悟,纵观一生,为朝廷付出的到底是了什么,年轻时为了考取功名,雄心壮志,一入官场首先是站队,为了保持乌沙不落,做了许多违心之事,可结果只是维护了朝中某人而已啊,自己却什么也没得到,不如早早归家,抱孙儿实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理寺的闹剧 章子俊带着美女护卫公上缨、丫鬟雅琴坐船再一次南下,这一路上每到一地,自有当地官府派出一队官兵护送,多则几十人人,少则四五人,不日就来到了江陵,作为六朝古都此时的南京缺少了点霸气,却更加繁华,船直接进入秦淮河,就近停靠在定淮门下,在码头上,雇了一辆马车就进城了,首先就去找昔日好友曹衡,想当初曹衡在京时没少来章府白吃白喝,这一次要好好找补回来,而李钧比之曹衡跟章子俊来说,关系似乎要远一些,所以第一站就找曹衡了。 定淮门去往大理寺有很长一段路,等于是横穿了整个南京城,自从南京作为了陪都后,这里就成了一个乐园,街市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足足一个时辰才到达大理寺,章子俊早就写好了一张拜帖,让公上缨递给了守门差役。 在古代,拜帖起源于汉代,当时是用削平的木条上呈写姓名、里居等,因而又称为“名刺”。造纸术发明以后,拜帖材料渐渐为纸质所取代。 人们贺年送的“名帖”用红纸书写称为“红单帖”,上面写上姓名送给亲朋好友,以示祝贺。派人送的,称“正帖”。把拜年帖子放在木匣子里送的,称为“拜匣”。被接收人家用纸袋以接帖,上面写着“接福”。从而成为民间过年的一大盛事。 像章子俊这样突然登门造访,就要先送拜贴为敬也。这种拜贴的书写方式就是表明身份,好让主家明白,比如:爵位+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拜 ,说白了,就是通报姓名。 可是章子俊这个拜帖有些不同,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写的。“平安伯前侍讲学士怀来卫章子俊敬一拜上。”共十八字,平安伯是表明身份爵位,前侍讲学士是曾任最高官职,怀来卫是章子俊的“出身”地,后面就是姓名加上字号。 而此时章子俊递上的拜帖却是这样写的,“昔日好友怀来卫章子俊敬一拜上曹衡左少卿大人”,省掉了爵位加职位,原因是章子俊本不喜高调,没有必要惊动南京府衙。 这可把二个门子衙役给看轻了,那衙役一手捋着下巴上黑密的胡子,一手拿着拜帖看,这不是来找曹大人打秋风的么?就僵在门口不动作,另一位也凑过来看,也是一样的表情,像这种拜帖看多了,大理寺衙门里面那么多的大人,每天都能收到商人、员外、一些公子哥这样的拜帖,最可气的就是一些破落户前来攀亲的,大喊大叫着某某老爷是俺侄儿,某某老爷是俺亲家公等等,所以那黑胡须衙役站着没动是在想,手里的这张纸是扔了呢,还是递进去。 公上缨从小在江湖上长大,当然看出缘由,又从腰间挖出一个银豆子说道:“劳烦差役大哥通报。” 公上缨这样做完全是下意识,人在江湖上不就是这样行事的么?可是在这位差役看来却不是这样认为,看着阶下一位年轻公子气质不凡,穿着却是很普通,粗布麻衣,一身湖绿秀才服,头上白色纶巾,看着是一位读书人,边上还有一位美人丫鬟到是很养眼,穿着比边上的这位公子哥好多了,一身的绸缎面,上身是暗红色小袖衫,下面是白色百折孺裙,提着一个巾包,可面前递帖的却是一位看上去很天真的姑娘,长发盘头,头插木簪,一身黑色江湖短打穿着,脚蹬厚底皂靴,束腰也是黑色,却是红色绸缎镶边,别有一番高贵,看上去很性感又干练的感觉。 守门衙役就这样看着面前的三人,在猜,猜想着这位公子哥是什么身份,说是曹大人的好友,还是昔日好友,必定是一位落第书生,而曹大人高中后为官,现在这位昔日的落第书生前来攀附曹大人了。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就张口说道:“这位小哥,帖子自会送去,现在曹大人外出不在衙内,请回吧。”就想着一语推开了事。大凡前来拜访的人,听了这句话,多会转身而去,可不想公上缨霍闪着大眼睛道:“二位衙役大哥,既然曹大人不在衙内,也就不用通报,就把银豆子还回来吧。” 是啊,没毛病,既然要拜访的人不在,也就不用通报,拿着银钱就没道理啊,可是这些差役能把到手的银子再拿出来吗?肯定不会啦,先是一愣,随后就翻脸了,唰唰地拔出了腰刀,作驱赶状,却不知公上缨也是一身功夫了得,看到对面拔刀,也就习惯性地把腰间的软剑给解了出来,动作飞快地只见青光一闪,就把守门差役头上的红樱给切了下来。 这一下可算是桶了马蜂窝了,这二位差役一看此小妞会功夫,出剑就把头上的樱子给切掉了,着实吓出一身冷汗,随即一边连滚带爬,一边推开大门跑了进去,一边口中大喊大叫招呼门内其它守卫。 开玩笑,这是大理寺正衙,谁人大胆包天,想要造反不成,大门外,章子俊看到这一切连呼公上缨快快收起软剑,一边招呼公上缨下台阶来,边上早就有百姓在围观了,刚才这一幕着实惊险,不管在那个朝代,不缺吃瓜群众看热闹。 不一会大门洞开,从里面涌出一班衙役,手里拿着水火棍,可是到了门外一看围着好多人,台阶下面有一位身穿秀才服的年轻人,一手拿着一把折扇,一手拿着一支笔,正靠着一个美人丫鬟的背在书写,不一会就写好了,手拿着纸用口吹了吹,指着刚才的那个黑胡子衙役说道:“这位官差,这是学生的拜帖,麻烦通报一下。” 其它的衙役原本是想出来打刁民闹事的,一看这架势好像不对啊,纷纷止住了脚步看究竟,门口围了好多看热闹的百姓,没人闹事啊,此时从门内走出一人,看样子是一位管事的人物,衙役们自觉地退到两边,只见此人头戴一顶毡帽,显然就是这班衙役的头,只听毡帽衙役说道:“何人在此聚众闹事啊。”章子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回道:“这位差官大人,这是学生的拜贴,请麻烦通报一声。” 自有边上的衙役接过纸条一看,又递给了毡帽衙役,那衙役接过拜贴一看,“昔日好友怀来卫章子俊敬一拜上曹衡左少卿大人”,这毡帽衙役又在深思了,过了好一会说道:“刚才谁大喊大叫说是有人要打进衙门里来啊。” 黑胡子衙役连忙指着台阶下喊道:“就是他,他,她,是她。”最后指着公上缨,而公上缨此时正偎依章子俊身边,一手挽着手说道:“相公,衙门里面的人好凶哦,我们还是回去吧。” 看到这一切可把毡帽衙役给气的说道:“你是说,是这小女子要打进衙门来?”这一问之下,黑胡子衙役就开始支支吾吾说不清了,如果在这样多的人面前说,这小女子要讨回银子,还被削了头盔上的樱子,自个的脸面算是丢大发了。 现在毡帽衙役算是看清了,肯定是黑胡子衙役又在捣鬼,也就不想纠结此事,随手把拜贴递给边上的一名差办道:“去,给曹大人送去。”随后挥挥手大喊道:“散了散了,大家散了。”说完转身进门去了,那些手拿水火棍的衙役也跟着进入。 不一会儿,就看到曹衡不顾形象,风风火火地从里面奔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刚才递进去的拜帖,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敬一贤弟,敬一贤弟啊,可把某想死了,哈哈哈… ...。” 这样的疯魔状,把刚才进门的那班衙役看惊了。从来没见过左少卿大人这样不顾形象,大理寺左少卿官轶正四品,掌驳正狱案及重囚复讯工作。相当于省级监察厅厅长。 曹衡真的是高兴,几年前在京时跟章子俊的关系比较好,虽不是同年,比章子俊早几年出仕,可这样的经历过程却是一起渡过的,不是同年胜似同年啊,再有就是两人的私人关系也很近,现在章子俊是平安伯爵,还挂着都察院副都御史职,又是京官,比之在南京的官自涨一级。 都察院副都御史本就是正三品,加上又是伯爵,又是京官,就目前在整个南京来说属于大佬级别了,这就是曹衡在京城的后台啊,目前大理寺中,原本把曹衡看轻的人,全想着要巴结了,想不到曹少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原来在京城是有后台的,可是章子俊低调,不想用这些官职来唬人,总觉的这些官职在这样一个社会中,是一个生存的特权,而不是跟明朝人那样是为了家族的延续兴旺,光宗耀祖,要留下身后名等等,这就是一个穿越者跟古人的最大区别。 另一大区别就是对物质的占有欲,古人对家产、田地、银钱、丝绸、美女等都有极大地占有欲望,有权有势后,就大兴土木营造超越规制的住宅,兼并土地,藏银于地下,广罗美女,这就是认知不同。可是在章子俊眼中,这些好像很不值钱,原因在于见识不同,反而是目前常见的各种原材料如粮食、铁器、煤炭、木材、人力等很是看重,因为有了这些原材料后,就能发展出自己认为需要的东西。 对于一个人来说,最低的需求能吃饱饭,大多数人就在能不能吃饱饭的阶段苦苦挣扎,所以粮食就是基础,吃饱饭了就得穿暖,吃饱穿暖后就得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这就是目前所有人的追求,真正能做学问搞研究的却寥落星辰。章子俊空有五百年后的知识及眼界,想要发挥出来,却无处发挥跟大多数人一样,为吃饱饭在努力,浪费了大好时光,这一次罢官后,顶着个平安伯的头衔就想着回去经营自己的产业,为后代留下点什么,也为这个大明留下点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奢糜的世家生活 跟曹衡在大理寺大门外一番见礼后,曹衡就吩咐手下拉来了车架,把章子俊拉回家住,“敬一啊,多蒙能来看望,你这一来,可是慕煞同僚了,想不到曹某沾了贤弟的光,这一次一定要让你嫂子好好招待,在家里多住几日,就把这家当成是贤弟的家一样。 原来曹家是一个大家族,在金陵城外玄武湖边鸡笼山庄,往前便是古鸡鸣寺,依山旁水一片田园风光,好生羡慕啊。 一行马车到达山庄后,曹衡大开中门,又让家丁铺上了“红地毯”,点上了爆竹,可谓是仪式感满满。这种几十代延续下来的江南世家就是不一样,曹衡家中还有一老母,有一妻五妾,生有三子四女,可谓人丁兴旺,人到中年有了这么大一家产业,也算是成功人士了,鸡笼山庄很大,占了半个鸡笼山,一直延升到湖边,在章子俊的眼中不就是一个荣国府么,当晚大开家宴,在一声声的客套中,少不了跟曹家人一一见礼,最后章子俊被安排在一个叫陶然轩的园子里休息,这个陶然轩中,占地就不小,里面还有一池湖水,阆苑曲直,一栋二层小楼在湖边耸立,在湖面倒影出楼面镜像,进入小楼后早就有丫鬟佣人服持等待着,热茶热水伺候着,这也太腐败了,难怪几年前在京时,曹衡动不动就办诗会,请吃请玩的,原来家中很有钱就不奇怪了。 章子俊不好酒,平时不喝的,因为今晚曹衡是为自己接风就喝了点酒,可是曹衡安排的睡处只是一张主卧床,余下的全是丫鬟佣人房,在主卧房内很大,分为内外二间,是用帷幔隔开的,古代这种卧房大致上差不多的格局,里间的大卧床是主人睡的,丫鬟就在外间睡在一个竹榻上,只要主人说一声话,就能听的很明白,半夜要起夜啊、喝水啊等等就能服持了。 章子俊对着公上缨道:“看来今晚我们只能全睡一处了。”当即公上缨扭扭捏捏起来了。自从公上缨受伤被章子俊看了个遍后,加上随后在章府内待遇如出妻妾,在内心中慢慢就接纳了现实,把终身托付给了眼前看上去有点奇怪的男人,可是在往后的相处日子中,这个男人没有对自己进攻,连一句暗昧的话也没有,更别说做那种事了,表面上虽然亲近,却像是一位大哥似的,好几次公上缨主动想着打破这层关系,最后关头总是没能放开。 在章子俊看来,公上缨当时也就十七岁,下不起手啊,换做以前不就是还在读初中的小女生么?所以一直以来当成是家中自己的妹子一样看待,几年下来就成了习惯,而现在公上缨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连姚颖看着也着急,这一次下江南不就是想让二人单独一起,最好能弄出一儿半女出来,章子俊还是想不通,为何古代女子会有这种想法,姚颖可不是半字不识的农妇,而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出自书香门第,在出门前的那几晚里,姚颖时不时地在枕头边吹风,可是今晚似乎要沿着姚颖的安排发展了,加上今晚的酒劲,憋了快三个月精气神,在这大床上足够把雅琴也招呼上来,来了一个大被同眠… … 。 坏了,坏了啊,昨晚的放纵换来的是扶墙行走啊,而眼前的雅琴正在给公上缨梳头,同房过后,就要改变发髻了,看着二位美女好像是什么计谋得成后在嘻嘻笑,章子俊懊恼不已。 雅琴温柔顺从,公上缨热情似火谁人受得了,在古代这种生活太淫靡了,一夜间服持自己的美女发髻全换了,让一大早赶来的曹衡哈哈大笑,用章子俊的话说是在曹大哥家里,没必要装扮,这是恢复原貌。意思是说,不是昨晚才下的手哇。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在京城的日子,记得有一次在章府吃着烧烤,曹衡、李胜米酒喝多了,色迷迷地看着章子雅,非要给敬一做妹夫,最后两人还比拼诗文,摇了骰子,弄了石头剪刀布,等到酒醒过后,每当说起这件丑事, 曹衡大呼是酒误我啊,羞愧难当。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一样,想不到几年后,曹家大院已经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 像曹家这样的江南大户人家的奢靡生活,在章子俊看来很不谐调,比如像昨晚这样的淫乐之事,确实很普遍,可在物质享受上确实有点寒酸,早饭稀粥,一碟乳腐、一碟小咸菜、一碟小咸鱼、一碟酸萝卜条。可没有熟悉的大饼油条,小笼包子什么的。 到了中午,四果蔬,用的是当季水果,甜瓜、黄金瓜、青桃、梨,四种糕饼,松花糕、甜米糕、云片糕、肉棕子,一小碗“茶”,这茶中是没有茶叶的,而是一种当地饮品,用糯米在锅里变成一种像锅巴一样的东西,加上糖霜或是蜂蜜,一点白芝麻用沸水冲泡而成。 到了徬晚才是正餐,有大米饭、各种炒菜、鱼、肉食,还有米酒。这也是曹家人给章子俊这位“客人”的最高待遇。 而一般人家中午没有吃饭的习惯,早上也只是随便吃点什么,所以一天只吃二餐,早晚各一餐。 毕竟大明朝穷苦人家多,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吃饭就比较随便了,饿了就弄吃的,不分时间,一天吃一餐,能吃饱就谢天谢地了。煮的食物也没什么讲究,煮熟就成,最多放一点盐调味。往往也是家徒四壁,在屋中地上放几块砖,或是几块小石头,把陶罐往上一搁,就地生火煮食,蹬着围在一起就着锅里一边煮一边吃。特别是在冬天,一边还能取暖。 在江南像这样的场景比较少,因为江南属于大明的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最穷苦的人家,也会有破桌烂椅。 人生在世,何以为人?无非精神上充盈——有我爱的人,有爱我的人,情有所系。物质上富足——有房住有地种,老婆孩子热炕头。 曹衡是知道章子俊的习惯,每天一大早就围着园子跑步,而公上缨会在房前湖边上连一番剑术,直到章子俊跑的出汗后,雅琴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等洗好澡后,换一身衣服,就开始喝茶,曹衡就是掐着这个点来的,一起喝茶,谈了点朝中的事,章子俊打听李胜在无为的事,还有刘升回老家后似乎不想出仕了,这山高路远书信来往也需要时日,最后,章子俊把这一次前来的打算也说了,来金陵就是顺路,不日就要去杭州桐江老丈人家给姚夔下葬。曹衡一拍额头道:“是曹某无状了,姚公的谥文朝廷已经下来了,赠少保,谥文敏,也算是荣耀了,估计追谥已经去往桐庐的途中了。” 章子俊道,小弟明日就要赶路去往桐庐,曹大哥就为小弟准备辆马车即可。本想坐船的,可要绕一个大圈,从江阴入太湖,这一圈下来猴年马月才能到杭州,不如走旱路从溧阳下湖州快的多。曹衡哈哈哈一笑道:“这个应该的,明日就派府内马车前行,也是代表江南曹家对姚家的致哀,本想一起同往,可官职在身,脱离不开,无奈只能让贤弟代吾多烧一柱香了,回来时,还请贤弟再来山庄多住几日才是啊。” 当晚又是一场酒宴,很隆重,这场酒宴曹衡广请了南京朝廷中的上司大理寺卿周源、刑部右侍郎林鹗、礼部右侍郎雷复、都察院事吴琛、兵部尚书原杰、吏部尚书崔恭、刑部尚书周瑄。说是家宴,其实是一场见面会,章子俊身为伯爵路经此地,跟大家见个面,让曹家出面打个招呼,这在人情世故上,在官场上来说,就是卖个好,捧个场。所以大家也乐意,当天从下午起,就有官员陆续前来,请的全是身在城内的官员,有些外出路远的就不请了,城内有头有脸的,前来的大小官员最后达到了一百多位,有些还是不请自来的。 东南城外鸡笼山庄一路上马车、坐轿排了三里,每一位官老爷出门少说也要十几人服持,一百多官员,想想这样的场景就明白了目前去往鸡笼山庄交通堵塞了。 曹衡广请同僚前来有三重意思,其一,借着章子俊的伯爵名,证明曹家在朝廷上是有人的。其二,借着这个势,结交好同僚, 往后曹家不会仗势欺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其三,为伯爵爷践行,让大家也捧个场,可不是曹某一人独霸。 官场上的每一步都是有意义的,对于这种私人酒宴主要是相互攀个好,混脸熟,认个人情,大家也就比较放松,前来的官员都会送上一些见面礼,这种礼属于一般的礼节,所送之礼也很随意,一幅字画、一方砚台、一瓮酒多可以。就是这样,也把曹家前台给塞满了。 可别以为这样的宴席一定很丰盛,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真要吃好,却无可食,原因是大多数吃食不好下口,比如,一整只鸡一盘,整条鱼一盘,一只鸭又是一盘,一只大蹄膀一盘,满满一桌,什么都有,就是不能动筷,重形不重实,不重吃食注重的却是相互间的修好,结交对自己有用的人。 重要人物当然是主桌上的几位“大佬”,在南京的“大佬”全是年已花甲,要不然就不是养老之地了,以主家曹衡为代表,兵部尚书原杰、吏部尚书崔恭、刑部尚书周瑄三尚书到齐,可谓是对曹家的脸面增光无数,章子俊谦让着决不坐主位,就在三为阁老身下安坐,这样的谦让立即就会给人好感,用章子俊的话说,“各为都是朝廷重臣,也是晚辈学习的榜样,晚辈能跟几位前辈同饮一杯以属侥幸,怎么能行自大不孝之礼乎。” 这样的话,引得众人咂咂称赞,花花轿子众人抬,明朝伊始,以孝治国,晚辈尊重长辈天经地义啊。随即气氛就立马热烈起来,对章子俊来说这种借花献佛的场面,不用白不用。 第一百二十四章 麒麟山上的太湖强盗 在古代出门远行的时候很不安全的,一般走水路要比陆路安全,在江南之地,人口密度相对较高,地势平坦,土匪较少,只有在一些山高密林,道路崎岖,一不小心就会遇到山匪打劫。 这些山匪是怎么来的呢?每当百姓生存不下去,或者朝廷动荡之时,就会有很多的百姓变成了山贼和土匪。百姓自然对这种强盗是又恨又怕,有些势力大的强盗连官府都难以控制。 土匪强盗也分大小,一般都是几十人到一百人不等的中型团伙,一些小的土匪团伙,可能就五六个人。他们都是一些生活不下去的贫民,迫于无奈走上了当土匪的路。这些人主要的生存方式,就是打劫一些落单的旅客行商。 但是大型土匪团伙,可能有几百人,这么多人都张嘴等着吃饭,而且还要发工资,土匪头子不可能等着行商上门,他们等也等不到。毕竟几百人盘踞的山头,有哪个商人吃了豹子胆,敢从他们的地盘经过。那么大土匪团伙依靠什么生存呢? 这些土匪不仅占据了山林,还会占据周围的湖泊耕地。有了这些自然资源,土匪就相当于古代的大地主,平时没有什么大事,便让小喽啰以及他们家眷耕种渔猎,这就是一大笔收入。在周围城镇开设店铺。有些比较嚣张的土匪,会和当地士绅官员勾结,他们会送上大量的钱财,让官府充当自己的靠山,然后劫掠当地百姓的财富。只要土匪们给官府分成,就不会有多大危险,这些土匪等于是官府鱼肉百姓的工具。即便朝廷下令剿匪,当地官府也只会做做样子,或者让土匪头子送十几个替死鬼交差。 不过土匪也有规矩,有些买卖不能做,也不能抢,比如上京赶考的书生不能抢,在古代可以说是各行各业对读书人是非常的尊敬,进京赶考的考生是未来治理国家的人才,皇帝也是对这些考生十分的重视,一路上都会有朝廷官员进行护送,抢劫风险较大。再加上未来不知道会当上怎样的官,万一以后当了高官指不定派人报复。 其次是驿站的人员,驿站是古时候来往官员吃饭休息的地方,古代陆地上的快捷交通基本都是靠马这种交通工具,为了把战场上的信息尽快地传递给朝廷,都是快马加鞭,这些传递军情的人员抢了也没有多大油水,说不定会引来朝廷报复,得不偿失。 另外还有当朝官员不能抢,如果对官员进行抢劫的话,说不定引起连锁反应,加上这些官员赶路都有兵丁保护,抢起来不容易,过后朝廷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强盗,并对其进行围剿。因为抢劫当朝官员等同造反。一旦抢劫之后就相当与自己找死,再笨的强盗也不会因为一点小利而丢掉性命。 可是总有一些没看过世面的强盗,天下老子最大,武功最高,不抢心里憋的慌。 章子俊一行一辆马车,由应天府都察院事吴琛指派的四骑护卫,一路护送去往杭州,途径宜兴太湖边的一个叫麒麟山的地方,距前方雉城还有半日路程,这里的官道很窄,山路弯道多,树林密集,行到了一片开阔地后,看到路边有一块石牌上刻着黑松坡三字,一般遇上这样的地方,也是强盗出没最多之地,不过在江南一般的山贼强盗不成气候,有的是一些二、三人出来打秋风的当地农民,如果碰到像章子俊这样有骑马护卫的马车是不敢打劫的。 可是这一日不巧,偏偏碰上了。江南地区经济较为发达,苏北、安徽、山东、河南、两湖等地一旦遭受严重的水旱灾害、大规模的战祸匪患,受灾难民便纷纷迁往江南。当一般游民在江南不能求得生存时,要么流返原籍,要么沦为匪盗。因此,江南居民便有土民、客民之分。 土客民之间相处不睦,时有"发生冲突","斗殴互伤"事情。至于太湖土匪也往往有土帮、客帮之分。所谓土帮,也称主帮、本帮,就是由当地土匪结成一帮或数帮;所谓客帮,就是外地土匪流窜而来,或是客民游勇沦而为匪,结成一帮或数帮,如巢湖帮、湖南帮等。客帮中势力最大、为害最多的首推巢湖帮。淮扬以及镇江、常州、苏州成千上万的舵工、水手失业,流落江湖,结党联盟,或走私或贩卖私盐,其中多属安徽人,长期寄寓江南,俗称巢湖帮。太湖周围之游手无赖",随声附和,党羽日多,滋蔓日甚。 因此,这时巢湖帮成分已不限于皖人,而是愈来愈复杂了。 今日正好这帮人正在前方湖边装运私盐,就跟章子俊迎头碰上了,碰上就碰上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们贩卖私盐,我行脚赶路两不相扰,可是强盗就是强盗,看到一行人有马有车的,只有四个护卫,说不定马车内还有美人金银可捞,再一数强盗有一只大船,二三十人,这个强盗小头目就有了抢的念头了。 大凡强盗拦路打劫的话,自然就会想起一个画面,几个强盗拦在路中间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是在小说影视剧里面的情景,可章子俊遇上的不按剧本套路,而是前面几块大石头挡路,这石头二人抬不动的那种,显然四个护卫很是警觉,其中的张护卫来到马车边道:“伯爷小心了,其中有诈,不过查看周围没人,容我等先把石头移开。”说完就让二骑前出去弄开石头,剩下二骑一前一后护卫在马车边,公上缨坐不住了,也就下了马车警戒起来,一边观看前面的二人怎么弄开石头。 护卫很有经验,只见二人下马后用绳子圈住石头,一人用二匹马去拉动绳子,另一人砍了根圆木棍撬石头,章子俊又吩咐马车夫去帮忙撬石头,这样就把这块大石头移开了。 正当艰难地把大石头拖曳到路边时,强盗出现了,前后夹击,大石头前面出现五人,马车后面有二十几人之多,很明显这块石头是强盗故意放在路中间的,因有大石挡着,前面的兵力只安排了五人,把重兵放在了后面追来。 想不到张护卫经验老到,利用马匹拉动大石,这样一来强盗布置的前面兵力就显得单薄了些。 不管怎么样,现在遇到了强人,得赶紧逃走为上,章子俊也站到了马车外面喊道:“张护卫,不必纠缠,往前冲就是。” 前面挡道的只有五人,二骑一冲的话根本挡不住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从眼前过,不想刚转过一个弯道,发现路前面又被一棵砍倒的松树拦住了去路,这些强盗还是有手段的,做了二道路障,张护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指挥着前面的二骑用同样的办法,想把拦路的松树拖开。刚把拦路的树拖开,后面的强盗也追上了马车,就把马车团团围住了。 按剧本的话,应该是先说一通话,表明一下身份,或是说留下钱财,保命要紧,强盗不就是为了钱财吗?可是这帮强盗不按剧本演,上来就是一顿砍杀,不留活口,再抢值钱的东西,凶狠无比,仗着人多势众,就把护卫跟马车隔离开来缠斗,章子俊一把拉住马车夫道,只管往前走,有强人围上来马车也不要停,刚说完就有几位强盗围了过来,想跳上马车,正当此时,公上缨手中的软剑已然出鞘,直接就把想跳上马车的一个强盗的手腕上一剑,这种软剑专门往关节处招呼,不适合砍、刺,靠割、划人体的关节韧带及动脉杀人,出剑飞快,如果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而行剑的套路非常美,章子俊常常观看公上缨练剑,当然不是为了看剑术,而是看公上缨的身姿,剑路潇洒飘逸,轻快敏捷,动若海上蛟龙、空中飞凤,静似崖间苍松、擎天玉柱, 可使剑的人,才是章子俊要看的,因为需要身体柔韧性、灵活性和协调性,难怪哦,公上缨身上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章子俊不喜女色,开玩笑,这样的美女搂在怀里男人就得发疯。 章子俊只感觉身后一阵香风而过,面前的一个强盗一声惨叫,手中的砍刀脱手而出,差点把马车夫的手臂砍下来,这马车夫再也薅不住了,一声惊叫瘫软一旁,章子俊只能自己驾车了。 这帮强盗的目标是马车,还当马车里有什么钱财,其实钱财没有,就是两个美人,车内的雅琴早就被章子俊吩咐过,不管车外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雅琴早就吓的小脸刷白,连说话的声音也变成了颤抖状,自从娘胎里出来,哪见过这样的场景,现在没有哭出声算是不错了。 而公上缨却挑起了内心深处从小走江湖的激情,显得很激动,很兴奋,以前那种久违的江湖生活又回来了,不一会儿,上来围马车的强盗就倒下了六人,被挑断脚筋的,手筋的,被划破面颊的滚了一地,章子俊看到此时,也忘记要逃了,自己的媳妇太厉害了,今晚必须得好好用几个高难度动作,慰劳慰劳。看这身段,这细腰,白白的大长腿,哎吆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古人懂得感恩 古代女人作为一种资源,男人都是可以有一个后院的老婆,可见女人的地位了,古人除了金银还有房屋,田地仆从以外,还有一种,也在私人物品的行列里面,那就是女人。 哎,章子俊只得含泪收下,被送下山坡后,车夫套上马车,因为一辆马车现在多了二人,加上几大包的行李,章子俊就被挤了出来,看看,古人就是这样,说是一女,还另搭上一个婢女,所以马车里坐着四女,章子俊想要坐上去也难了,只能跟车夫在外面了。 这辆严重超载的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三个多时辰,总算来到了雉城。 回头再来说一说昨天,张护卫拼死挡住了一帮太湖强盗的进攻,虽然只有四骑,可是骑兵对步兵,那么步兵就是找死,太湖强盗仪仗人多,加上道路狭窄,路边全是树林,骑兵优势被削弱许多,双方打了几个来回,也只是虚张声势,这帮强盗并不想伤害这四个护卫,而张护卫他们也只是驱赶,也不想伤害这些强盗,等到马车逃走了,张护卫发一声喊,顺着马车前行方向追去,结果天黑了赶到雉城也没有看到马车,只能通知雉城县令,让地方官府搜寻,开玩笑,那是平安伯,要是有个长短,张护卫及地方官员全部倒霉。 结果搜寻大半夜也没找到马车的踪迹,把整个雉城闹的鸡飞狗跳。 第二天当章子俊一行悠哉悠哉地赶来时,正是中午时分,那县令在衙门里正在写报告,上报湖州府,就被欣喜若狂的衙役报道:“大人啊,平安伯来了。” 县令大喜,带领三班六房,打开大门跪地恭迎,雉城县令很明白,遇到太湖强盗的麻烦,虽然不成伤及性命,可是平安伯如果被抢的话,后果很严重。 雉城距湖州府很近,也就是半日路程,在湖州就能从水路坐船去往杭州,正式进入江南地带。再从杭州沿富春江逆流而上赶到桐庐还需要五天行程,古代的交通就是这样苦逼, 这一路上,从湖州开始,章子俊为了安全接受了地方上的保护,一路上大张旗鼓起来,可谓是彩旗飘飘,举牌林立,铜锣开道,威风八面,这样的官架子起先几天,还觉得很好玩,随后就索然无味了,直到抵达桐庐时,就有点厌恶了,无它,这一路行来,每到一县一府就被当地官员、豪绅、生员不是围观就是请吃,说的每一句话在这些人看来就如“圣旨”,在言行上就不能自由了,整天小心谨慎起来,弄不好没等回京,说不定家也回不去了,所以早就想好了,等拜祭完岳父大人后,还是微服回京。 原本打算要去出身地看看的,看看那个浦江的小山村现在是什么样?这一路下来,原本认为很熟悉的地方,所看到的全是沧海一粟,物是人非,昔日的高速公路影子也看不到,那怕是一条便道也没有,大多的地方只通水路,根本没有别路,想想岁月经过五百多年后,现在有没有这个小山村还不一定,哪些通往重要城镇的桥梁变成了渡口,虽然从桐庐去往浦江很近,可是真要前行,不知要绕多少路程,翻越多少山凹。 想到这时,还是作罢算了,就让以前的景象停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吧,如果前去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那么连能做梦的回味也没有了,章子俊是感到害怕,这种害怕就像是在入睡前想着,是不是这一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一样恐怖。 在桐庐姚家,章子俊看到了一座“王家大院”,如果说南京曹衡家的鸡笼山庄,让人咂舌外,那么章子俊来到这里说看到的姚家大院只能用惊艳来说了,不是占地有多大,也不是房舍有多少,而是精致,首先外墙所有的窗户门楣全是翩翩如生的砖雕,有人物、花草、鸟虫,院内梁柱林立,每一根梁柱上面全是精美木雕而成,光大院内的每一扇窗棂花格都不一样,特别是每一幢房屋的挑梁木头上,全是一种动物造型,内房中的镂空隔断,更是夸张,整块名贵木头镂雕而成。 不过这一切在章子俊的眼中,不过也是昙花一现罢了,如能保存到五百年后,还是今朝这番模样的话,就是国宝级了。 最为姚家的女婿,又是朝廷平安伯,姚家也当成自家人看待,整日要烧香跪拜,还要帮忙照应一些对外官员前来吊唁的接待工作。 现在姚家家主姚惟善已经过世,姚夔也过世了,接下去当家的就是姚璧,现挂职官兵部郎中,广西思明同知,姚璧虽然是家主,长期不在家,所以这一次实际掌家的还是靠姚玺了,章子俊正在监督从桐庐去往姚家大院道路上的一处牌坊的修建,这个牌坊距正统七年时修建的进士及第坊相隔七丈,新的牌坊是太子少保,荣禄大夫,不管是进士坊还是新的坊,说明家乡人对姚家姚夔的敬畏和荣耀。这一次由京城来的平安伯亲自建坊,更加让姚家在桐庐的身望如日冲天。 而姚玺很苦逼,在深山竹林深处结庐守墓,大凡像姚夔这种大官死后,为了尽孝子女起码要在大墓边上搭建一个竹棚屋,最少住上三月,谓之结庐尽孝,如是大孝者结庐三年再有六年有之。每天的吃食全部由姚家佣人送进山去,直到三月满后才能回家。 这个结庐守墓是有出处的,可不是守墓越长越孝,这是遵照孔子死后的做法,孔子死后,众弟子皆服丧三年,相决而去,独有端木子贡结庐墓旁,守墓六年,孔子墓西的“子贡庐墓处”三间古屋,就是子贡守墓的地点。其间,子贡将南方稀有珍木楷树,移植孔子墓旁,这就是“子贡手植楷”。 后然文人大儒皆效仿之,姚夔谥号文敏,妥妥地大儒,这是人死后的哀荣,由官方盖章认定的,既然是大儒了,就要按照礼数,家人结庐墓旁了,虽然没有三年、六年,三个月也能说得过去了,还要效仿子贡,在墓边也要植楷,楷树又称黄连树,树干疏而不屈,刚直挺拔,自古是尊师重教的象征,后发展成为尽孝了。 在姚家大院,章子俊住在原本姚颖的闺房处,看到姚颖从小长大的地方,章子俊很是挂念在京城通州的姚颖了,分别三个多月了,在这里看到许多姚颖的字画,读过的书,思念日盛,对于姚颖在章子俊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是来到明朝自己相中的女人,而陈诗蕴虽然给自己生了一个小子,还有公上缨及雅琴都是贪恋美色把持不住的结果,哦,对了现在还有一位张家大小姐在等着,都不是自己主动的。 等牌坊落成,章子俊也就要起程回京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想让本地官府开锣鸣道了,而是偷偷地走,先去拜别结庐守墓姚玺,姚家为其准备了一艘大船,可沿着富春江去往杭州经运河直达京城,章子俊想着也不错,一个月将生活在船上,起码不用走路,受颠簸之苦,重要运河中水路盗贼较少。 几日后,章子俊自认为不惊动官府悄悄地回京,不想船行至钱塘县就被人拦住了,原来是于少保大人之子于冕带着全家男丁已恭候多时,既然是专为自己而来,船就在钱塘县停靠了,顺便船工还要采买粮食时蔬。 于冕拦船是为了表达当初章子俊奏疏为父亲于谦平反,虽然于谦的平反以是瓜熟蒂落,作为一个穿越者也只是在关键时推了一把,捡了个现成,可在旁人看来,于谦的平反就是章子俊起的作用。 于家对这样一份人情还是懂得回报,听说平安伯从应天府去往桐庐为老丈人落葬,就一直让人关注着,今日正好路过钱塘县怎么也不能放过,举家相邀,一尽地主。这其中也有攀附的意思,所以接待就更加地隆重了。 就这样在钱塘县过了三天,江南世家林立,文人大儒众多,书香传家,耕读人家星罗棋布,章子俊一行家眷被按排在钱塘学府,自然少不了跟这些文人接触,来自梧桐、嘉兴府、杭州府、余杭、海宁一些文人墨客全来棒场,这些文人来棒场不是冲着章子俊的,有感于谦少保大人的英魂,当地的这些文人还给于谦刻碑,巨大的碑文上刻有于谦的生平及赞美之词。 章子俊的任务就是为碑文揭幕。“于谦为巡抚时,声绩表著,卓然负经世之才。及时遘艰虞,缮兵固圉。景帝既推心置腹,谦亦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厥功伟矣。变起夺门,祸机猝发,徐、石之徒出力而挤之死,当时莫不称冤。然有贞与亨、吉祥相继得祸,皆不旋踵。而谦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卒得复官赐恤。公论久而后定,信夫。” 碑文还不止一块,还有民间自发营造的于谦忠烈祠,也要让章子俊开碑,上面更是写道:“公所至声绩懋异,遗爱不忘。……及己巳之变,军旅方兴,中外论事者,纷然议下兵部,公悉裁之以理,可者行之,否则止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时克诘戎兵,登崇智勇卒之,肃清大憝,迎复乘舆,以安社稷,以固边圉,此诚不世之功也,历事三朝,位极人臣。……孤忠峻节,夷险弗逾,可谓难矣,平居好学,手不释卷,为文有奇气,诗词清丽。……咏诗皆顷刻而就,烩炙人口,尤长于奏疏,至今视以为准,当政务旁午,章日数十上,累千万言,挥笔如流,一切皆中事机,人服公明决,卒推为天下奇才焉。 ” 其实这些碑文早就立好的,今日于家于冕就是等着平安伯的到来,弄这样一个仪式,也有感于章子俊在朝堂大声疾呼,于少保无罪,是大明的英雄,这句话,成了于谦平反的基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古人懂得感恩 古代女人作为一种资源,男人都是可以有一个后院的老婆,可见女人的地位了,古人除了金银还有房屋,田地仆从以外,还有一种,也在私人物品的行列里面,那就是女人。 哎,章子俊只得含泪收下,被送下山坡后,车夫套上马车,因为一辆马车现在多了二人,加上几大包的行李,章子俊就被挤了出来,看看,古人就是这样,说是一女,还另搭上一个婢女,所以马车里坐着四女,章子俊想要坐上去也难了,只能跟车夫在外面了。 这辆严重超载的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三个多时辰,总算来到了雉城。 回头再来说一说昨天,张护卫拼死挡住了一帮太湖强盗的进攻,虽然只有四骑,可是骑兵对步兵,那么步兵就是找死,太湖强盗仪仗人多,加上道路狭窄,路边全是树林,骑兵优势被削弱许多,双方打了几个来回,也只是虚张声势,这帮强盗并不想伤害这四个护卫,而张护卫他们也只是驱赶,也不想伤害这些强盗,等到马车逃走了,张护卫发一声喊,顺着马车前行方向追去,结果天黑了赶到雉城也没有看到马车,只能通知雉城县令,让地方官府搜寻,开玩笑,那是平安伯,要是有个长短,张护卫及地方官员全部倒霉。 结果搜寻大半夜也没找到马车的踪迹,把整个雉城闹的鸡飞狗跳。 第二天当章子俊一行悠哉悠哉地赶来时,正是中午时分,那县令在衙门里正在写报告,上报湖州府,就被欣喜若狂的衙役报道:“大人啊,平安伯来了。” 县令大喜,带领三班六房,打开大门跪地恭迎,雉城县令很明白,遇到太湖强盗的麻烦,虽然不成伤及性命,可是平安伯如果被抢的话,后果很严重。 雉城距湖州府很近,也就是半日路程,在湖州就能从水路坐船去往杭州,正式进入江南地带。再从杭州沿富春江逆流而上赶到桐庐还需要五天行程,古代的交通就是这样苦逼, 这一路上,从湖州开始,章子俊为了安全接受了地方上的保护,一路上大张旗鼓起来,可谓是彩旗飘飘,举牌林立,铜锣开道,威风八面,这样的官架子起先几天,还觉得很好玩,随后就索然无味了,直到抵达桐庐时,就有点厌恶了,无它,这一路行来,每到一县一府就被当地官员、豪绅、生员不是围观就是请吃,说的每一句话在这些人看来就如“圣旨”,在言行上就不能自由了,整天小心谨慎起来,弄不好没等回京,说不定家也回不去了,所以早就想好了,等拜祭完岳父大人后,还是微服回京。 原本打算要去出身地看看的,看看那个浦江的小山村现在是什么样?这一路下来,原本认为很熟悉的地方,所看到的全是沧海一粟,物是人非,昔日的高速公路影子也看不到,那怕是一条便道也没有,大多的地方只通水路,根本没有别路,想想岁月经过五百多年后,现在有没有这个小山村还不一定,哪些通往重要城镇的桥梁变成了渡口,虽然从桐庐去往浦江很近,可是真要前行,不知要绕多少路程,翻越多少山凹。 想到这时,还是作罢算了,就让以前的景象停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吧,如果前去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那么连能做梦的回味也没有了,章子俊是感到害怕,这种害怕就像是在入睡前想着,是不是这一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一样恐怖。 在桐庐姚家,章子俊看到了一座“王家大院”,如果说南京曹衡家的鸡笼山庄,让人咂舌外,那么章子俊来到这里说看到的姚家大院只能用惊艳来说了,不是占地有多大,也不是房舍有多少,而是精致,首先外墙所有的窗户门楣全是翩翩如生的砖雕,有人物、花草、鸟虫,院内梁柱林立,每一根梁柱上面全是精美木雕而成,光大院内的每一扇窗棂花格都不一样,特别是每一幢房屋的挑梁木头上,全是一种动物造型,内房中的镂空隔断,更是夸张,整块名贵木头镂雕而成。 不过这一切在章子俊的眼中,不过也是昙花一现罢了,如能保存到五百年后,还是今朝这番模样的话,就是国宝级了。 最为姚家的女婿,又是朝廷平安伯,姚家也当成自家人看待,整日要烧香跪拜,还要帮忙照应一些对外官员前来吊唁的接待工作。 现在姚家家主姚惟善已经过世,姚夔也过世了,接下去当家的就是姚璧,现挂职官兵部郎中,广西思明同知,姚璧虽然是家主,长期不在家,所以这一次实际掌家的还是靠姚玺了,章子俊正在监督从桐庐去往姚家大院道路上的一处牌坊的修建,这个牌坊距正统七年时修建的进士及第坊相隔七丈,新的牌坊是太子少保,荣禄大夫,不管是进士坊还是新的坊,说明家乡人对姚家姚夔的敬畏和荣耀。这一次由京城来的平安伯亲自建坊,更加让姚家在桐庐的身望如日冲天。 而姚玺很苦逼,在深山竹林深处结庐守墓,大凡像姚夔这种大官死后,为了尽孝子女起码要在大墓边上搭建一个竹棚屋,最少住上三月,谓之结庐尽孝,如是大孝者结庐三年再有六年有之。每天的吃食全部由姚家佣人送进山去,直到三月满后才能回家。 这个结庐守墓是有出处的,可不是守墓越长越孝,这是遵照孔子死后的做法,孔子死后,众弟子皆服丧三年,相决而去,独有端木子贡结庐墓旁,守墓六年,孔子墓西的“子贡庐墓处”三间古屋,就是子贡守墓的地点。其间,子贡将南方稀有珍木楷树,移植孔子墓旁,这就是“子贡手植楷”。 后然文人大儒皆效仿之,姚夔谥号文敏,妥妥地大儒,这是人死后的哀荣,由官方盖章认定的,既然是大儒了,就要按照礼数,家人结庐墓旁了,虽然没有三年、六年,三个月也能说得过去了,还要效仿子贡,在墓边也要植楷,楷树又称黄连树,树干疏而不屈,刚直挺拔,自古是尊师重教的象征,后发展成为尽孝了。 在姚家大院,章子俊住在原本姚颖的闺房处,看到姚颖从小长大的地方,章子俊很是挂念在京城通州的姚颖了,分别三个多月了,在这里看到许多姚颖的字画,读过的书,思念日盛,对于姚颖在章子俊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是来到明朝自己相中的女人,而陈诗蕴虽然给自己生了一个小子,还有公上缨及雅琴都是贪恋美色把持不住的结果,哦,对了现在还有一位张家大小姐在等着,都不是自己主动的。 等牌坊落成,章子俊也就要起程回京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想让本地官府开锣鸣道了,而是偷偷地走,先去拜别结庐守墓姚玺,姚家为其准备了一艘大船,可沿着富春江去往杭州经运河直达京城,章子俊想着也不错,一个月将生活在船上,起码不用走路,受颠簸之苦,重要运河中水路盗贼较少。 几日后,章子俊自认为不惊动官府悄悄地回京,不想船行至钱塘县就被人拦住了,原来是于少保大人之子于冕带着全家男丁已恭候多时,既然是专为自己而来,船就在钱塘县停靠了,顺便船工还要采买粮食时蔬。 于冕拦船是为了表达当初章子俊奏疏为父亲于谦平反,虽然于谦的平反以是瓜熟蒂落,作为一个穿越者也只是在关键时推了一把,捡了个现成,可在旁人看来,于谦的平反就是章子俊起的作用。 于家对这样一份人情还是懂得回报,听说平安伯从应天府去往桐庐为老丈人落葬,就一直让人关注着,今日正好路过钱塘县怎么也不能放过,举家相邀,一尽地主。这其中也有攀附的意思,所以接待就更加地隆重了。 就这样在钱塘县过了三天,江南世家林立,文人大儒众多,书香传家,耕读人家星罗棋布,章子俊一行家眷被按排在钱塘学府,自然少不了跟这些文人接触,来自梧桐、嘉兴府、杭州府、余杭、海宁一些文人墨客全来棒场,这些文人来棒场不是冲着章子俊的,有感于谦少保大人的英魂,当地的这些文人还给于谦刻碑,巨大的碑文上刻有于谦的生平及赞美之词。 章子俊的任务就是为碑文揭幕。“于谦为巡抚时,声绩表著,卓然负经世之才。及时遘艰虞,缮兵固圉。景帝既推心置腹,谦亦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厥功伟矣。变起夺门,祸机猝发,徐、石之徒出力而挤之死,当时莫不称冤。然有贞与亨、吉祥相继得祸,皆不旋踵。而谦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卒得复官赐恤。公论久而后定,信夫。” 碑文还不止一块,还有民间自发营造的于谦忠烈祠,也要让章子俊开碑,上面更是写道:“公所至声绩懋异,遗爱不忘。……及己巳之变,军旅方兴,中外论事者,纷然议下兵部,公悉裁之以理,可者行之,否则止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时克诘戎兵,登崇智勇卒之,肃清大憝,迎复乘舆,以安社稷,以固边圉,此诚不世之功也,历事三朝,位极人臣。……孤忠峻节,夷险弗逾,可谓难矣,平居好学,手不释卷,为文有奇气,诗词清丽。……咏诗皆顷刻而就,烩炙人口,尤长于奏疏,至今视以为准,当政务旁午,章日数十上,累千万言,挥笔如流,一切皆中事机,人服公明决,卒推为天下奇才焉。 ” 其实这些碑文早就立好的,今日于家于冕就是等着平安伯的到来,弄这样一个仪式,也有感于章子俊在朝堂大声疾呼,于少保无罪,是大明的英雄,这句话,成了于谦平反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