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天子》 第一章 皓月山 “皇上驾崩了!” 大陌王朝平北十五年一月初。 武帝方泠征战北域七个月,水土不服,感染顽疾,被迫回京,不日病逝陌京皇宫。 新帝十五岁即位,次年改元新明。 京师都城的太庙,少年皇帝正在为先帝守灵。 按照祖制,天子当以天下苍生为念,本应该守灵三年之久的传统观念,在帝王世家改为守灵七七四十九天。 今天是第四十九天。 太庙外,羽林卫快骑匆忙将至。 少年皇帝起身,他并未转过来,等着快骑回报情况。 “秘宝之事已有眉目,还请皇上定夺。” 羽林卫递上一卷图纸,少年皇帝接过图纸,图纸上清晰地写着“皓月山门”。 …… 大雨连绵了好几日,方子轩背着行李一路往东走了好几天,早已不知道东西南北。 眼看着不远处一间茶水棚,他揉一揉疲惫的双眼,寻得一处干净的角落坐下。 “旅人至此歇,做客茶水棚。”茶棚小二端着一壶凉茶,口中还念念有词。 方子轩询问道:“这皓月山门还有多久到?” 茶棚小二上下打量着方子轩,笑道:“外地人,听着有点像京师的口音。” 方子轩不解,自己问路而已,这小二为何要说自己是外地人。 “少侠别疑惑,小的不是嘲笑你。”茶棚小二指向茶棚外的幌子,幌子上写着:“皓月山茶水棚。” 方子轩的目光循着望去,茶水棚外不远处一座山峰耸立云霄。 此处已经是皓月山下! “少侠是要拜山还是学艺?”茶棚小二侧过身,看着一身青衣的方子轩。 这种穿着清雅的公子哥他见了很多,皓月门自陌朝开国起就是这天下王公贵族、富家公子拜师学艺的山门。 “拜山和学艺都有。”他付了两个铜板,提起包袱,向着山门走去。 几日大雨过后,已经是细雨连绵,皓月山门暮雨亭中,皓月门众弟子皆聚集在此避雨。 “你们听说没有,门主提前几日回来了!” “好像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大人物? 有人提到大人物,蜀王世子方安同来了兴趣。 能让门主林如剑提前回来等待的大人物,放眼整个天下可能只有他父亲蜀王、他堂兄皇帝、还有外公武林盟主。 “那个人来了!”一向八卦且消息灵通的向傲从山门处踩着泥泞奔向暮雨亭,一边挥手一边大喊。 枯燥无味的练剑和读书占据了皓月门弟子的生活,有人来拜山或者学艺都是山门的一项大活动。大家推推攮攮地不顾及细雨涌向山门。 山门处,方子轩汗颜。 迎客弟子已经两排排开,青白色的皓月山门派校服自下而上,形成一道长道。 长道两侧具是青松,巍然屹立。 “肯定是霏霏姐把我的行踪暴露了。”方子轩摇摇头。 “请问这是?”方子轩故作不知情,问道守山弟子。 守山弟子打量方子轩,客气地回道:“少侠今日拜师不合时宜,门主吩咐有贵客来访,请回吧。” “好的。”方子轩转身要走。 咚!钟声响起。皓月门迎客的最高礼仪,以青铜钟声为号,林如剑自最高台阶行至山门,恭迎贵客。 守山弟子恍然明白过来,山门处只有一个人,就是面前的少年。 “少侠!”守山弟子呼喊欲离开的方子轩。“在下唐突,请少侠体谅!” 方子轩停住脚步,身后传来一声女声。 “方师弟留步!” 一位青衣少女轻盈微步,在细雨中飞奔。 清脆悦耳的风铃声由远及近,将所有迎客弟子的目光吸引过去。 门主之女林霜,皓月山第一美人。 方子轩转过身,两个人四目相对。 少女忽然脸颊一阵红晕,在山门生活十六载,第一次见如此俊美的少年。 “师弟可是方子轩方师弟?”林霜掩饰住自己的心情。 方子轩点点头,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上来:“这是先父交给我,让我交给林门主的信。” 林霜接过信件,林如剑已至山门。 “公子莅临皓月山,林某有失远迎!”林如剑欲要行礼。方子轩一把扶住林如剑,眼眶湿润:“林叔叔!” 一旁的林霜从未见过父亲对谁这般客气过。 林如剑明白方子轩的意思,他笑然:“公子与老夫步至皓月楼,多年不见,你我叔侄二人好好唠唠嗑。” 方安同几个人躲在山门石碑后,看着这个叫方子轩的家伙,不由地咬牙切齿。 “向傲,你跟上去,看看这个方子轩是个什么关系户。”方安同唾了一口吐沫。“和本世子一个姓,他也配!” 向傲奉方安同的指令,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皓月楼内,方子轩和林如剑对坐着,一旁的林霜站在林如剑的身旁。 她很好奇,平日里能和父亲对坐着的人,除了她知道的几个武林大宗门的掌门叔叔外,最近一年内,只有蜀王和这位方师弟了。 适才在山门处只是简单对视,现在静下来仔细一看,这位方师弟长相清秀,年纪看样子也才十四五岁这样。 且席地而坐认真端起茶的样子真让人觉得这个少年与众不同。 林如剑微微咳了一声,向方子轩言道:“恍……惚间,已经十六年了。” 说到这,他有些词穷,于是顿了一下,舒了口气。 “令尊当年说将公子送来皓月门读书习武……如今也终于实现了。” 说到方公子令尊的时候,林如剑的眼神中都是充满着敬意的,显然当年林如剑和方子轩的父亲也是生死与共的过命交情。 方子轩放下茶杯,恭敬地回答道: “多谢林叔叔收留,家父临终时有一封信放在我这里,刚刚已经递交给令爱。” 说完,方子轩看向林霜,林霜有些不好意思,避开方子轩的目光。林如剑会意一笑,摇摇头说。 “公子不必急,令尊之信必然重要,但是老夫还有一事相求与您。” 桌上的茶逐渐清波平静,林如剑走到林霜的一侧,又慢慢靠近方子轩,俯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转而抱拳。 “这事就劳烦公子了。” 方子轩点点头便要告辞,走到门口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 “林叔叔以后别叫我公子了,叫我子轩就好,我也遵从家父的遗命叫你林叔叔。” 第二章 四大宗门 方子轩出门之后,林如剑叹了口气,他看着桌上的那杯动过的茶杯,想起了十多年前一同对饮闲谈的故人已经故去,眼眶有些许湿润。 老一辈之间的友情,可能如今一辈的新人根本无法理解,但是就方父临终关怀方子轩叫自己林叔叔可以见之,方子轩的父亲已经原谅了他当年犯的错。 他这一声叹气,是心里舒坦了。 见父亲叹气,一旁的林霜走过去搀扶林如剑。 “爹爹为何叹气?” 女儿的关心让林如剑明白自己所有的表现都被林霜尽收眼底,他拉着女儿到另一边坐下,和蔼地讲诉起当年的往事。 伏案若失好入梦,恍然虚度十六年。 “这么说,当年爹爹您是因为与四大宗门的约定,才和方叔叔闹翻。最后,一个回皓月门继承门主之位,一个回陌京娶妻生子……” 林霜好像全都懂了,她站起来背对着林如剑理了理往事的起始过程和结束,转过来反问道: “可是这四大宗门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不能说。”林如剑只回了这三个字。 不能说,四大宗门,就连拥兵一方的蜀王都有三分忌惮的存在。 皓月门虽然是世外高人所创立的门派,却不只是以练武为主。更因为兼修文武培养政客而备受王公贵族的欢喜,从而成为陌朝官方的门派,江湖第一拜师学艺大平台。 相比下来,四大宗门则均以练武为主,打造了无数武学造诣飞剑之上的人才,更有化境实力的宗师作为武学指导,一批一批的武林人士都经过四大宗门的熏陶变成了江湖之中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师。 四大宗门分别是北刀门,南剑门,东拳门,西枪门。 北刀门门主张玄歌,武学造诣入神巅峰。 他将张氏刀法练至得心应手,曾经在塞北大漠不费吹灰之力杀死北域狂帝杨南北,而后在北域几万精兵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造就了其天下第一刀的盛名。 南剑门门主杨不爽,武学造诣入神上乘。 江湖之中出现剑术之时,便以快剑制敌作为顶尖剑术,而杨不爽的剑术可以说是达到了快剑巅峰。 当年在江湖之中被称为第一采花大盗的张东西,留下一封报风信告知当时的陌武帝要来采他最宠的妃子之花。 闻讯后,陌武帝召集大内高手潜伏在陌京城中,却还是没能保住他的爱妃。 后来杨不爽受当时兵权政权都在手的陌武帝之邀,竟然在无数大内侍卫的毫不留神的情况下将藏匿在宫苑之中的张东西逮住并一剑刺死。 从此杨不爽名声大噪,被誉为天下第二神剑,第一神剑则真的是一把剑。 东拳门门主万东闰,武学造诣达入神。 江湖中人都说四大宗门之中万东闰武学造诣最低,为人谦和友善,但是喝了酒之后的他可以说是犹如疯子。 据江湖传言,在“是人就不能过”的“不过林”有一霸王雄狮。 他曾因喝醉了误入其中,便顺手打死了林中的霸王雄狮,并将雄狮的尸首扛回了东拳门,醒来之后把自己吓了个不轻。 最后,西枪门门主周无言,武学造诣鲜有人知,与人生僻不多言。 只是有人说他当年随着陌武帝征西,并且将西域七十四国国都城中人皆屠杀殆尽。 后来为了防止西域的报复,自建西枪门,在西关口无时无刻注意着西域诸国的动向。西域诸国无不闻风丧胆,到今已有十多年,西域和陌朝一直相安无事。 林如剑说不能说,林霜也就不在追问。 她从记事以来,听奶娘讲的江湖传说中,四大宗门的四个掌门叔叔可以说是绝对实力的存在。 既然父亲选择不说,那么她可以自己去查,既不为难父亲也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爹爹多休息,我看外面雨停了。” 林霜看了看窗外,她侧身给林如剑倒了杯茶。 “前些日子,老师讲的一个难点,霜儿还不是太懂,就先去万书阁了。” 林如剑答应一声,林霜便出门往皓月楼东,朝着万书阁方向去。 向傲藏在皓月楼的门旁,只偷听到了林如剑的往事。他根据他们两个的对话,大概猜测出来方子轩这个关系户的关系大概就是门主的义兄之子。 对比来看,还是方安同的身份硬,关系强。 他蹑手蹑脚往皓月楼西去,心想着这个时候差不多方安同他们已经拦住方子轩,开始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寄留他人之家的家伙了。 …… “哎哟,哎哟哟,你们轻点!” 方安同的脸上一块巨大的淤青,一个小弟正用药膏替他涂抹,应该是用的力气过大,疼的方安同哎哟哎哟的叫。 “他奶奶的,刚刚帮那个方什么的女的是谁,老子怎么没见过!” 方安同气不过,他一脚把小弟踹在地上,另一个小弟捡起药膏,继续轻轻给他涂抹。 摔在地上的小弟不敢爬起来,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世……世子,那个女子应该是……应该是……东拳门门主的掌上明珠,万欣怡。” “什么!” 方安同气地站起来,他可真不得劲呢,小小的东拳门主的女儿居然还敢动手打他这个最强关系户。 “你们去把向傲叫来,我要让他下山给我爹报信!” 他拿过药膏,气狠狠地喊:“你们都滚出去,老子自己擦,毛手毛脚的废物!” 说完踢翻了椅子,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武学秘籍,心里纳闷。 “爹你非说这本书我必须看完,我特么要学大招,能秒人的那种,这玩意东西有什么用啊!” 说完,他把这本书再次摔在桌子上。 “还不如让你儿子我自由发挥,娶了皓月门主的女儿,这一座山的秘宝都我的,哈哈哈。” 他的梦还没醒,门啪的一下打开了。向傲走进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诡诈,是方安同喜欢的样子。 “小傲,你下山告诉祁叔叔,就说他可爱的侄儿被人打了,让他上山讨说法。” 方安同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背对着向傲,因为脸上有一大块淤青。阳光从门外打进来,向傲抱拳领命。 向傲知道这次又要有大戏看了,毕竟上一次这位祁叔叔上山,因为算术导师说了一句方安同真是不可教也,活生生地被直接打死了。 第三章 颜如玉 “听他们说,你叫方子轩?” 方子轩点点头,答道“嗯”,刚刚方安同拦路大喊的那一声方什么子轩,正常人都应该能理解就是在喊方子轩。 不过他并没有去仔细看面前这位姑娘,毕竟皓月门有很多王公高官贵族家的女儿。不管是花容月貌还是歪瓜裂枣,这些对于方子轩来说,都丝毫提不起兴趣。 时间像似凝固了片刻,雨停了,两个人都不说话。 “你就不问问我的名字?” 万欣怡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不受待见,而且自己也算得上方子轩的救命恩人,居然连声感谢都没有。 然而在方子轩的看来,这位姑娘的出现,打乱了他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这个环节乱了,他就要再想办法让方安同主动找自己麻烦,继而打探这个方安同在皓月门的势力多少以及他的武功高低。 “那姑娘叫什么?” 方子轩想想,毕竟这位姑娘的出手帮忙也是好心,既然做好事非要留下名字,那就问吧。 “你可真是个……” 万欣怡扭过头,往反方向的小道走去,摆摆手留下“万欣怡”三个字。 “万欣怡……” 方子轩听着声音远了,他回过头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本能地口中念了一遍名字,微微一笑。 名字不错,性格不错,乐于助人,品质也不错。这样的好姑娘从哪找呢,何况模样还算的上是楚楚动人。 方子轩微微摇摇头,忽然觉得还挺有意思,不急不慢地推开客舍的院门。 今日,他才刚到皓月门,林如剑就已经知道自己到了 还是提前从外提前回山门。 按他所想本来应该是今天晚上悄悄去拜访他,没想到的是林如剑让他女儿的亲自来找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将父亲的书信带到,撇开自己的计划不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林如剑所拜托之事了。 三月的细雨,滋润着万物,大地上逐渐显露出嫩色的芽儿,鸟鸣声逐渐打破上个冬季的安静。 皓月门客舍院子周围的青竹边生出笋来,在细雨滋润下显得晶莹剔透,像似珍珠翡翠。 方子轩站在门口,心中试着酝酿出一首诗。 他刚要执笔,吱呀声盖过了叽叽喳喳的鸟鸣,一位穿着皓月山门门派校服的弟子背着箩筐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出现在方子轩面前。 两个人相视之间,方子轩目光之中透露出一丝警惕,心想:“这浑身淤泥的人难道是有人假扮乞丐接近自己?” 这位同门弟子虽然穿的是白青色的皓月门弟子服饰,但是这沾满淤泥的衣服已经活脱脱从白青色变成了青黑色。 “你……” “我……” 方子轩刚要问,那位弟子急忙回道:“我叫颜如玉,我是来挖竹笋的!” 颜如玉……这一身淤泥的黑青色衣裳,加上这张满是手指抹上去干泥巴的脸,哪里配得上颜如玉这个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颜如玉一点都不生人,他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和来路就问起方子轩。 方子轩愣了一下,手背后的扇子打开,用刚刚准备写诗的毛笔在扇子是写下三个字,展开给颜如玉看。 “我叫黄金屋,另外这院子里的竹笋我叫他们千斤粟,是你兄弟。” 扇子上写着黄金屋三个字,明显这是颜如玉突如其来打断了方子轩作诗的思绪,从而引发了他内心的另一个想法,嘲讽一个看起来老实的不得了的颜如玉同门。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嘲讽,颜如玉还是乐呵呵地将手里的锄头别在箩筐边,朝着方子轩竖起大拇指。 这倒是让方子轩不太好意思,他合起扇子,说道:“好了,是我不该,你……这院子里的竹笋随随便便挖。” 这话说出口,可叫颜如玉顿时神情大变。他卸下箩筐,从箩筐中拿出一根竹笋,就往方子轩身边凑,边凑边说: “金屋兄弟,这竹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挖的,得挖像这样的。” 说完,他已经将竹笋塞到方子轩手中,一只手里还比划着竹笋的大小,另外指着天空。 “还要选择这样的天气,细雨过后,竹笋出土,多的地方多挖,少的地方不但要少挖,还要移栽竹笋的位置。” “……” 方子轩被这位颜如玉给吓到了,他咳咳两声惊叹道:“咳咳,这挖竹笋还有这么大学问啊!” “是啊!” 这一声惊叹可不得了,立马引发了颜如玉的兴趣。 “唉,金屋兄弟,这挖竹笋的学问可不止这些,我和你说就当今皇上的老师都不一定知道……” 方子轩往后退一步,大惊道:“你连太傅不知道怎么挖竹笋都知道!” “额……”颜如玉摸摸后脑勺,手上的泥灰都沾了上去,他尴尬的不行。 “没,我举个例子,我不知道皇上的老师知道不知道。” 方子轩也呼了口气:“那是,毕竟挖竹笋不是治国理政。” “治国理政?金屋兄弟,这挖竹笋可真……” “停,我乏了,歇会,你挖竹笋,咱们回头聊,哈,回头聊。” 方子轩转过身,迅速关上门,顺手把门栓上。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十五年,他方子轩活了十五年,真就没见过这么话多的人。 就算他家里那帮父亲留下来帮自己做事的老东西们也没像这个颜如玉那样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而且只是在讲挖竹笋的学问。 他走进屋内,放下手里的竹笋,给自己倒杯水,喝了压压惊。 屋外院子里颜如玉蹲下拎起箩筐,看着院内的竹笋长势喜人,但是却不是太多。 他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里的竹笋不错,数量不多,不需要移栽。” 说完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他转过身看了看锁着的屋门。 “这个金屋兄居然听我讲话只是觉得乏而不是觉得烦,而且回头还要和我聊,好人啊!” 说着,他发现刚刚那个竹笋好像被金屋兄弟给顺进屋子里面去了。 他想了想,这世道知己难求,一根竹笋算什么?就当做朋友的赠礼!继而背起箩筐自言自语道: “当然了,挖竹笋的学问不亚于治国理政,这江湖中,朝堂上,武学,政道,兵法,玄机,恐怕都逃不过挖竹笋的学问,哈哈竹笋之道,小炒肉!” 第四章 练武场争端 雨后,莺飞草长,杂花生树。 皓月门从山上到山下,从客舍到楼阁,皆纤尘不染。 林霜翻看着从万书阁借来的两本江湖侠誉录,百无聊赖地泛读着。 原本以为,十六年前的事情应该很容易在这些书中找到。可是翻了一个上午的书,除了四大宗门门主的丰功伟绩以外,也就只剩下有的没的的一些名人轶事。 这里就有一卷关于蜀王亲卫祁中天的名人轶事。 “这个祁中天应该不会是半月前把孙导师打死的那个!” 少女心有余悸,她不敢去回想那日的情形。 只是那件事之后,方安同愈加猖狂,调戏自己,欺压同门。 山门里的师兄弟对他不是奉承的也都避免和他正面接触,只敢背地里小声议论。 阳光透过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照到台桌上,少女微微抬头,眸子里还因适才的不安从而泪盈于睫。 “王公贵族凭什么杀人不犯法!” 她愤慨,可是一个女儿家的愤慨有什么用? 正当她因为自己的柔弱无用而抱怨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放下书,推开门,叫住一个往东面练武场方向奔跑的弟子。 “云师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是林霜师姐啊。” 被叫住的师弟听见是林霜的声音,自然是停住脚步。 “师姐不知?方安同的侍卫又上山了,说是要找东拳门的人!” 说着,这位云师弟往东边探探头,他摆摆手,有些等不及。 “师姐,我先去了!”他一边说一边往东边奔去。 看着半个山门的弟子往东边练武场跑去,少女心中已有丘壑。 东拳门门主之女近些日子刚来到皓月门,这方安同一定是惹了她又打不过,喊来了祁中天! 她来不及多想,跟着众师兄弟也往练武场去。 这一路因为她,许多弟子都放慢了脚步,想着欣赏这轻盈步履下曼妙的身姿。 而此时的练武场已经聚集了皓月门数百名弟子。 一位身躯凛凛样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抱着一柄长剑站在练武场的中央,他的面前站着的是矮他起码两个头的小女孩。 “本将军再问你一遍,你到底道歉不道歉?” 祁中天微闭着眼,随着嘴唇的波动,声音的震慑使得原本喧闹的四周全都安静了下来。 “道歉?本姑娘要和这个废物道歉?”万欣怡指着祁中天身后的方安同,噗呲笑出声。 众人一片哗然,这女孩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可是打死导师都不偿命的疯子! “啧啧啧,这小姑娘死定了。” “死定了?你知道这姑娘谁吗就死定了。” “谁?” “东拳门门主的女儿!” 练武场四周再次有杂乱的讨论声,知道两方详细身份的弟子,一段细致入微的分析下来,觉得这两方一个代表权贵一个代表武林,恐怕不会像上次那位导师那样因为没有身份被活活打死。 “东拳门门主的女儿?” 混在众人当中的方子轩听闻到万欣怡的身份,觉得这事的确极有意思。 祁中天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孩居然在他面前还敢指着方安同说话。 一是考虑到东拳门是四大宗门,祁中天本着不伤害两方的关系才没有直接出手,而想着拿方安同脸上的伤作说辞;二是近日里密探来报,那个人已经到了皓月山,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在皓月门中。 “万姑娘,请你说话注意点分寸,世子是当今蜀王的世子!” “蜀王世子?哦呦,我还以为他是当今皇上呢。” 万欣怡指着方安同。 “就算是皇上,本姑娘照打不误!” “你!”方安同捂着脸上的淤青,他刚要发怒,因为脸上淤青的疼又狠狠憋了回去。 万欣怡从小到大受那些哥哥姐姐的熏陶,养成的敢爱敢恨性格,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所有做的事情不违背道德即可。 “有趣的姑娘。” 方子轩点点头,身边忽然有人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他侧过来一看,并不认识。 那个人憨憨一笑:“金屋兄弟,怎么?不认识我了?” “你是……颜如玉?” 颜如玉拍拍胸脯:“好兄弟,咱看戏。” 练武场上,祁中天觉得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既然万欣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皇上都敢辱骂,那就别怪他下手太狠。 “呵呵,既然万门主不知道管教,那本将军就好好替他教训教训女儿!” 言罢,怀里的剑蹭的一下从剑鞘之中飞出,祁中天飞起接剑。 林霜大喊道:“住手!” 上一次她也是喊住手,但是孙导师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这一次她还想试试,因为她知道,无论一件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作为总比不作为要好。 可是这一次的住手并不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则是她的父亲林如剑。 林如剑飞过人海落在练武场上,他手里拿着的是皓月剑。 祁中天认得林如剑以及他手中的剑。 “林门主,别来无恙啊。” “害,祁将军也是一样。” 祁中天收起长剑,凝聚心神,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黑白发相间的老东西,心里暗暗惊叹: “这个老东西半个月不见居然已经踏入化境巅峰。” 他背过身,让方安同离远些,以防待会打起来伤到方安同。 “祁将军今日造访难道是想在我皓月门杀了老师再杀弟子??” 林如剑见祁中天背过身去,他继而追问。 手中的剑,明如皓月,暗如星光。 “哈哈哈,林门主说笑了,本将军这次……” 祁中天抱着剑慢慢转身。 “这次……是杀门主!” 怀里的剑陡然飞出剑鞘,他转过身面部狰狞,接住长剑便是一个大劈而下! 林如剑就地画圈躲过大劈。 皓月剑剑魄涌动,林如剑一剑破晓,剑尖抵在祁中天的脖子上。 “哈哈哈,林门主果然已达化境巅峰实力,可喜可贺啊。” 祁中天调侃地大笑:“加上神器相助,如虎添翼,皓月门愈发强大。” 林如剑收回皓月剑,也随之大笑几声。 “祁将军真不愧是江湖人称冷热笑面,杀人动手是真是假,全在自己心中。” 笑罢言罢,林如剑摊手道:“那这件事?” “两个孩子都不懂事,哈哈,我这把王爷的家书给世子,就下山去。” 第五章 试炼之前 祁中天从怀中拿出封信笺递到方安同手中,嘱托道: “王爷所有的话都在信中,世子务必认真看完。” 说完转身,又从衣袖中拿出金银铜三个牌子。 “王爷听说皓月门每年三月的试炼在即,下令此次成绩前三的弟子奖赏这三个令牌。” 他将三色令牌逐一递到林如剑手中。 “金色令牌可调动皓月山下所有良将。” “银色令牌可调动皓月山下所有兵马。” 最后,他将铜令牌也放到林如剑手中。 “铜色令牌则可以出入皓月山下的兵营,一观我大陌在皓月山驻扎的强兵悍将。” 说完这些,祁中天仰天大笑,迈开步伐离开练武场。 这算得上是奖赏?不!这是活脱脱的警告。 皓月门在皓月山,而这三块令牌无论是不是真的能调动皓月山兵马将领,蜀王都在告诉林如剑一个道理。 如果他不做该做的事,这里将会成为第一个反对朝廷,第一个被消灭的地方。 祁中天远去的背影,和那狂妄的笑声,在林如剑的心里深深扎根。 “我们走!” 方安同甩了甩手,向傲和其他三个小弟上来扶着他往西边客舍去。 …… 夜幕降临,星辰淡然。 皓月楼内依旧灯火通明,林如剑手执笔伏在案台前,仔细绘制着心境试炼的方案设计。 少女推开门,端着一杯热茶进来。 “霜儿。” 林如剑抬起头,手中的笔自然随之停住。 看着自己的女儿十六年来出落的如此水灵秀气,林如剑心中甚是欣慰。 他接过递过来的热茶,笑谈道:“霜儿今年七月也满十六岁咯。” 林霜知道父亲的意思。 就去年十五岁生辰的时候,皓月山名门望族家公子,几乎全都来到皓月门提亲,所备聘礼也都价值不菲。 不过这些人都在皓月门山门相遇,自己先争吵了起来,有的甚至大打出手。 “霜儿就想一辈子在皓月门陪爹爹。” 今天白天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白发逐渐覆盖了黑发的父亲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背后有人支持,而女儿则是父亲最温暖的小棉袄。 少女靠在林如剑的背上,余光扫到案台上的图纸。 “爹爹这试炼……” “嗯,明天开始,对了……” 林如剑任由女儿靠在他的背上。 “你今天看见……方子轩没?” “方师弟?没有,感觉方师弟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好像不太喜欢和别人多说话。” 林霜侧过身,将案台旁的一只椅子拉近身,坐在林如剑的旁边,呆呆地目光看往窗外。 “爹爹,您说,同是姓方为什么做人的差距那么大。”少女轻咬着手指,若有所思,说出自己的心声。“难道这就是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的差别嘛。” 与此同时在皓月门另一处的屋子里,万欣怡气呼呼地写着家书,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这个方子轩,本小姐帮他打人,今天居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阿嚏,阿嚏!” 方子轩刚准备吹灭烛灯,连打两个喷嚏,他又再次回到圆桌前喝了两杯热茶。 皓月门虽在山上,奈何江河下游地湿,易着凉。 “这些个老家伙的嘱咐还真没错。” 对于明天的试炼,方子轩大致上了解了一下,差不多算是皓月门新入山门两年不到的弟子的一次武学品级测试。 而自己恰好属于新入门两年以内弟子。 颜如玉白天硬是拉着方子轩讲了半天的试炼流程,先笔试再体测最后还有个心试。 笔试体测差不多都知道,而这个心试是什么,颜如玉白天卖了半天关子也没有透露一点,只能等明天的林如剑正式宣布了。 …… 早起的方子轩,随着众弟子来到练武场。 昨天这里发生过两个化境高手的巅峰对决,而今天将会有数百名弟子在此席地而坐写试卷。 这两场浩大的盛况居然只相隔了不到十二个时辰。 颜如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练武场的高台上,拿着巨大的喇叭大吼着。 方子轩皱着眉头,他能猜到颜如玉今天肯定不会老实地做群众,但是他没猜到的是这个在皓月门待了三年的老弟子,居然会爬上高台,做起了讲解。 “师兄,师兄,方安同来了,快下来!” 高台下面的的弟子压低声音,不断地呼喊。 颜如玉叽里咕噜滚下来,看见不远处的方子轩,飞奔着过去。 “金屋兄弟,你今天起这么早?” “嗯,睡不着。” 方子轩本能地后退一步,伸出掌。 “你这么怕那个方安同?” “啊,他什么身份你都不知道,那你还在皓月门当个锤子弟子?” 颜如玉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啪的一下打在方子轩的手掌上。 “送你,《方安同传奇》,我编的,十五文一本呢。” 方子轩抓住书,收回掌,颜如玉趁势而上锤了一拳方子轩胸口。 “咱俩这关系,你拘束啥。” 说完已经跨到身侧,又将手臂搭在方子轩的肩膀上。 “你说啥就是啥吧。” 方子轩无奈,只低头随意地翻了翻这本《方安同传奇》。 “金屋兄弟,我和你说,待会考试不要紧张,不会的就写皓月门千古,导师们不敢画叉。” “还可以这么做?” “你以为,我颜如玉是谁,连续三届笔试第一!” 说到笔试第一的时候,颜如玉有意抬高声音。 “第一?颜师兄你不是倒一吗?” “嗯?我昨天给你们每人十文,让配合我,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颜如玉回过头一脸不爽,看见的是一个陌生面孔。 “昨晚你并没给我钱……” 那位戳穿他的师弟尴尬地挠挠头:“那个颜师兄,我觉得吧,你这样骗新师弟不好吧。” 方子轩也转过身,给颜如玉胸口一拳,淡淡笑道: “我吧,应该比颜师兄聪明一点。” 噗呲,周围那些原本颜如玉找的托都笑出声来。 “这次的新师弟不好骗啊老颜,你这钱我们就不退了。” 颜如玉尴尬地看着方子轩:“那个,金屋兄弟,我觉得你是相信我的吧。” 说着还带着勉强的笑容。 第六章 恩怨起 “我当然相信你。” 方子轩一笑泯恩仇。 因为他相信,一个人是否善良,取决于他的眼睛,清澈还是浑浊。 卯初,朝阳初起。 练武场四周聚集着新入门两年不到的所有弟子,加上些许三次考试都没过关的钉子生。 笔试是在辰初开始,提前到现场准备几乎成为了一种常事。 众多弟子聚在一起,看似在讨论问题,实则在议论哪些女同门好看,哪些女同门性格好适合娶回家当媳妇。 方子轩没有参加进去,坐在另一旁翻看着价值十五文铜板的《方安同传奇》。 “方师弟,来这么早?” 少女的声音将四周弟子全都吸引了过来,虽然喊的是方师弟…… 方子轩抬起头,林霜站在两步外,身着白青色的衣裳,修身显形。 “嗯,师姐早。” “师姐早!” 紧跟着,颜如玉以及四周的弟子齐声喊道。 “师弟们早。”林霜招招手。 “林师姐……早!” 一声大喊盖过了众弟子的声音,方安同的那四个小弟,推开周边其他弟子,向傲还拿着一根短棍。 “师姐今天是来给我助威的吗?” 林霜并不想理方安同,她转身就要走开。 方安同飞起一脚踢跪颜如玉,脸上却是毫不在乎地笑容。 “你!” “我什么?就这傻狗,脏了本世子的鞋。” 言罢,两个小弟迅速趴在方安同的脚下,用袖子来回擦拭他的鞋面。 “我告诉你们所有人,师姐是我的女人,没有我的允许,说一句话就是这个下场!” 说着,他的目光已经锁在方子轩的身上。 “小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脸上的伤好了?” 方子轩站起来,并没有回答问题。 “哦哟,你还敢问我?向傲,给我打他娘的!” 向傲跃起,手里的短棍如同利刃一般,横劈而下。 方子轩侧过身躲过。 “不知道皓月门私下斗殴犯事不?” “金屋……兄,不犯……事!啊!” 喊完,方安同背后肘击,颜如玉应声倒地。 方安同刚要破口大骂,方子轩手中的书已经贴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耳光。 这两个耳光扇出了数百名弟子的心声。 向傲愣在原地,不知道明明一直在自己面前的人,什么时候到了身后。 “你敢动……” 方子轩并没有给方安同说完话的时间。 第二个耳光打完的时候,手中的书卷起再次拍在他的胸口上,将他打翻在地。 方子轩没想到,平日里欺压同门,调戏师姐的最强关系户,实力也只是个练气中期的半吊瓶子。 至于那个向傲,貌似有点实力,可惜甘愿做狗。 “你敢打世子殿下!”向傲转过身,和三个小弟扑向方子轩。 扑空! 方子轩早已站在方安同躺着的地方,一脚将他踢在练武场的高台边。 两个耳光,一掌,一脚。 四个动作之快,在场的百名弟子以及林霜都没有看清,四小弟干站着发愣。 “这家伙,貌似有飞剑的水平。” 然而,倚在另一处看戏的万欣怡,则看得清清楚楚。 “打得好!打得棒,太过瘾了!” 被方安同欺压过的弟子纷纷喊起来,整个练武场一片混乱。 方安同靠在高台边,拭去嘴角的鲜血,张着染红的嘴口喊道:“混蛋!知道我什么人吗!” “什么人?”方子轩反问。 “我爹是蜀王,我外公是武林盟主!” “哦。” 方子轩回了一个字,就把手里的书丢过去,书打开在第一页,上面写着: 方安同,皇上的亲侄子,蜀王的世子,武林盟主的外孙。 “先帝的侄子?蜀王的儿子,陈盟主的孙子?” 侄子,儿子,孙子。 方子轩每一个音都发的比前谓重些,转过身背对着方安同。 “就这传奇话本,主人公自己什么都不是,也就配十五文。” 嫌弃地语气说完,他走到颜如玉旁边慢慢蹲下来,学着颜如玉平日里的动作,把手臂搭在肩膀上。 “不是我说,他?你也怕。” 颜如玉咧开嘴露出被打出血的牙,竖起大拇指。 “你不怪我刚刚唬你?” “害,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呗。”方子轩扶起他,笑着说。 向傲和三个小弟站在那里,都盯着方子轩。 “你们三?”方子轩声音忽然变得冷冰冰的。 “你完蛋了,今天祁将军就会杀了你!”向傲手里握着短棍,死死盯着方子轩。“就算门主也保不住你!”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方子轩压低声音,冰冷的目光与之相对。 “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向傲浑身一抖擞,拉着三个小弟去高台边搀扶方安同。 方安同直勾勾地盯着那本书上自己的身份,他任由小弟扶起来,靠在高台边。 “方子轩!” 方安同如同狗一般狂吠,眼睛里充斥着血丝。 “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噗!” 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方安同昏倒在地。 “快!快喊医师!”林霜的甜美清脆的声音在混乱的练武场显得格外明显。 虽然林霜很讨厌方安同,但是在皓月门,方安同真的有生命危险,他的父亲林如剑一定会在蜀王方演手中落下把柄。 “不要慌张,早已经过了炼体期的人,这点伤势不能怎样。” 不知林如剑是早已经在暗处观看,还是刚刚好来到现场,他走到方安同和向傲他们的面前。 “扶他回去。” “门主,这!” “去吧。这事我来处理。” 向傲不情愿地点头。 虽然他跟着方安同,平日里也是狂妄至极,不过在林如剑这个门主面前,还是全都得收敛起来。 林如剑走到方子轩面前,看着坐在石凳上明显也受了伤的颜如玉。 “子轩,你和颜如玉认识?” “回林叔叔,认识。” 方子轩并没有忌讳,他直接叫林如剑叔叔。 “嗯,上日你说你父亲的信。” 林如剑并没有谈及刚刚打起来的事情,他思忖着问起前日的事情。 方子轩点一点头,随口问道:“林叔叔,这笔试怎么办?” 林如剑也不假思考,宣布到:“延迟些时日,众弟子今日都散了吧。” 第七章 万欣怡 “那孩子出现了?” 浑厚的声音从宽大的椅子中传出来。 祁中天跪着,身后站着两排带刀侍卫。 “回蜀王,末将在皓月门并未发现。” “看来,这孩子还没敢上山。” 方演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他身着四爪蟒袍,虽然两边鬓发带些微白,但是却有着同少年一般的容貌。 “祁将军,本王的吩咐给林门主带到否?”浑厚的声音同样貌完全不搭。 方演不断扣动右手上的佛珠,走到祁中天的面前。 “回蜀王,已经带到。” “很好,这皓月门的试炼,本王欣赏,皇上可记着呢。”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过孩子终究是孩子。” 说完已经踱步到祁中天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背。 那两排侍卫齐刷刷跪下,叩首道:“吾等听从号令。” “汝等随本王去后院,祁将军退下吧。” 方演缓缓地往着后院走去,踏出去一步都让化境大乘的祁中天心惊胆战。 …… “方师弟,你这功夫可太高了!” 在皓月门的饭堂内,许多弟子围在方子轩和颜如玉身边,他们端着馍和肉,夹杂着不清楚的声音。 “我看方师弟这武学造诣起码得有飞剑。” “飞剑?你是看不起我兄弟是吧?” 方子轩放下米汤,刚要说什么,颜如玉已经先前一步,表示出来不满。 方子轩摇摇头,任由颜如玉侃侃奇谈。 “那方师弟的实力是?” 有弟子压低声音,表现出好奇的一面。 “来来来,都靠近点。” 颜如玉沾了些米汤,在桌子上写了个神字。 方子轩瞥见那个神字,口中的米汤差点没呛出来。 靠近看清桌上字的同门都倒吸一口凉气。 “入神?” “入神个屁啊!” 颜如玉打断他们的惊讶。 “是出神入化的秋水实力!” 颜如玉拿筷子敲敲一个胖弟子的脑壳。 “小胖你咋个想的,入神还来咱皓月门做什么,入神,你咋不说是臻极。” 小胖点点头,像似懂了什么。 “我知道了,颜师兄的意思是,用水写的神字,是出神入化的秋水!” “聪明!”颜如玉塞给小胖一个菜包子,以资鼓励。 “你们信颜如玉?” 方子轩放下筷子,就简单地问了一句。 “唔唔唔……”周围的弟子都摇头。 “我和你们一样,在练气。不过我还在用炼体时候学的近身格斗术,所以看起来比你们强些。” 方子轩拉起颜如玉,解释完自己的境界,又言道。 “炼体练气,飞剑秋水,化境入神,甚至臻极,在练武的人看来是评判一个人实力的标准。” 方子轩笑笑:“但在我看来,最后的结果,比之更能说明实力。” 他看了看颜如玉,一脸懵状地看着自己,觉得甚是搞笑,于是故意调侃。 “就好比挖竹笋和治国理政,颜师兄可是说这两个东西大差不离的。” 颜如玉是真没想到,平日里很少说话的方子轩能当着所有人,并且面不改色地说一堆道理,并且再黑一波自己。 “歪,你今天是脑子瓦特嘞?” 颜如玉感觉有些尴尬,这算得上是他在皓月门三年来最尴尬的一次。 于是他拉上方子轩就要跑,谁知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他只感觉好像闻见了淡淡的香味,至于这个香味好像让他有点想入非非…… “找死啊,撞本小姐!” 一声大叫,打破了整个饭堂的叽叽喳喳,万欣怡拿着不知从哪抽出的擀面杖,抵在颜如玉的脑门上。 颜如玉脑门一凉,翻眼装死。 他一眼认出了,这个连蜀王世子都敢打的东拳门门主家女儿。 万欣怡疑惑地瞥了一眼颜如玉,转而抬起头才看见方子轩。 两个人四目相对,方子轩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呵,方子轩!” 万欣怡手中的擀面杖又竖了起来,指着方子轩。 “本小姐找你好几天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我?” 方子轩不知这姑娘找他做什么。 “本小姐三天前,被人拉到练武场要挟,怎么没见着你?” “害就这事?”方子轩蹲下来拍拍在装死的颜如玉,喊道。“起来了,走了。” 万欣怡憋屈,她从小到大可都是哥哥姐姐手中的宝贝,父亲的掌上明珠。 根本没人敢像方子轩那样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不等颜如玉睁眼,万欣怡手中的擀面杖就朝着方子轩打下来。 方子轩没有躲闪,挨了万欣怡一棍,口角溢出淡淡血迹。 万欣怡本以为方子轩会躲。 当擀面杖打在方子轩后背上的时候,她就愣住了,因为她用的是全劲。 看着方子轩扶着地,她急忙丢掉擀面杖,失落地站在原地。 装死的颜如玉仿佛间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看着方子轩的嘴角有淡淡的血。 “金屋兄弟,快和我一块装死,这是个狠人。” 他压低声音,继续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躲?” 原本桀骜不驯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还带着丝丝哭腔。 万欣怡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并不想伤害方子轩,甚至说她只是想对方子轩发火,生方子轩的气,然后才有话和方子轩说。 “你……怎么不……躲?” 万欣怡忽然蹲下来,她从来没有比现在失落过。 这种感觉就像十二岁那年,看着比自己小的妹妹掉进河里,害怕得不敢营救,也不敢呼喊。 最后看着妹妹被盖上白布,她也只能站在堂外,听着经文,望着巨大的奠字发呆。 方子轩慢慢站起来,他听得到哭泣声。 不过他并不想安慰她。 饭堂里的同门本来都是不嫌事多就看戏的,不过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见得女孩子哭,走掉了起码一半的人。 方子轩踢踢颜如玉,眼神示意。 颜如玉微微点头,慢慢起身。 两个人跟着离开的同门,一道离去。 饭点过去,饭堂里都走的差不多了。 万欣怡依旧蹲在地上,不过她早已没在哭,而是睡着了。 有人在她的身后,替她披了一件白青色的衣服,又不动声色地离开。 第八章 蜀王 三月中旬的阳光打进客舍中,极为刺眼。 “向傲!向傲!” 方安同躺在床上,满脸憔悴,大声呼喊。 房门打开,三个小弟连爬带滚地奔向床边。 “殿下怎么了,殿下!” “我要喝水!向傲在哪!” 方安同闭上眼,他浑身酸痛,不宜动火。 “向老大他……不见好几日了。” 一位小弟端来水杯,另一位回答道。 方安同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不相信,转而苦涩地笑出声。 “果然,果然,亏我对他这么好!” 方安同暴怒,他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猛吐一口鲜血。 此刻,方安同心里的执念从得到大师姐林霜,变成了——得到女人加上杀死方子轩! 鲜血落在被褥上,他打翻水杯,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呐喊: “都给老子滚出去!” 三个小弟只能听从着离开。 他忍着伤痛,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桌子前。 那本被他丢在桌子上的书,格外地显眼。 方安同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发自内心的声音。 “练武!我要打死方子轩!” …… 向傲正快马加鞭从皓月山赶到蜀中。 前日山下得知祁中天已回蜀中,他就想到了这件事最终能让方安同赢的彻底的人,只能是蜀王。 这浅显的道理,还得多亏了他那个皓月山首富的爹。 靠着朝廷的势力,向傲他爹从农夫变成首富。 蜀中城门口有百余士兵巡守,向傲出过两次皓月山,第一次是随着他爹北上跑商,第二次便是自己踏足蜀中。 “喂,小子,下马接受盘查。” 巡守的小将拿着长剑指住向傲。 发呆的向傲急忙下马,从兜里拿出两块大银锭子塞给小将。 “小人有件事麻烦将军。”向傲小心地掩住贿赂的动作。 “说吧。”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这道理,江湖朝堂都适宜。 “小人想见……蜀王。” “霍,这可不是小事。”那小将先惊叹一下,转而搓搓手指。 向傲将腰间的一袋银两递过去,顺带着用衣物裹起来。 小将拍拍向傲的肩膀,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兄弟可真找对人了,大哥今儿告诉你。”小将压低后面的声音。 “咱这蜀中王可是个武痴,每日午时必在城中北台同蜀中高手切磋比武。” 向傲记了记,哎了一声。 “好,你过去吧。”小将吩咐他的手下移开关卡。 向傲一路奔往城北而去。 此刻离午时不远,向傲若先到,则可以提前见到蜀王。 蜀王,可是当今这世上仅存的臻极境高手,还有人说蜀王武功和样貌都是当世绝冠,和其子方安同站一起,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两兄弟。 城北,到处都是酒馆。 当年武林盟主陈年霄就是在这巧遇方演,而后将女儿陈溪儿嫁给方演。 也是那一年,先帝即位,将方演封为蜀中王,赏万户,用国库替他修建蜀王宫。 城北有座巨大的比武擂台,是陈年霄同四大宗门一同所建,如今就在这蜀中城北,每日喧闹不停。 向傲栓好马,在人海中好不容易找到坐的地方,买了酒肉,等待着蜀王的出现。 午时。 一直因为打架切磋而喧闹躁动的城中北台,忽然安静起来。 十六名带刀侍卫从天而降,全场所有人都弯腰鞠躬,有的甚至跪下磕头。 向傲也低下头,用余光剽窃。 刷……刷……刷…… 像似有风被踩踏的声音,转而一声雄浑苍劲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今日本王有一事相求各位,不知各位可否帮忙?” “蜀王之事,尔等必当赴汤蹈火。” 台下鞠躬的,跪拜的,夹杂这零散的不齐,却大径相庭的回答声。 “好。” 言罢,方演坐在北台的长椅之上。 “本王逢机缘,偶得十六位化境初期的高手,不知各位可否帮本王一测他们的实力?” 化境高手,就这台上的十六位带刀侍卫? 撇开四大宗门不谈,就江湖之中大大小小几百门派帮会,其中一半以上的掌门都未达化境,弱小的恐怕只有秋水佳境的实力。 可,蜀王的带刀侍卫,居然都是化境高手! 本来,武林人士对蜀王的认知,除了他本身已达武学最高臻极境界外,也只知道他的亲卫祁中天是化境大乘高手。 现在,蜀王已经强到堪比四大宗门! “蜀王千秋万世!” 那些原本鞠躬的人都惶恐到齐刷刷地跪下,只有向傲还站在那用余光盯着那张少年般的脸。 众人的跪拜中,站着的那位显得格外显眼。 方演端详着向傲,问道:“你叫什么?” 向傲这才发现,全北台只有自己站着。 这吓得他急忙跪下,大喊:“蜀王饶命,饶命!” “呵呵,原来是发呆了。” 蜀王冰冷浑厚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他站起来,朝着向傲招手。 “你,你过来,上台来。” 向傲瑟瑟发抖,但是在蜀王的声音操控下,他不由自主地连爬带滚地来到台上。 “你眼睛里,有胆怯,不过还有一样东西。” 方演话没说完,转过去朝着午时的太阳。 “本王特别好奇,皓月门的弟子来我蜀中做什么?” 向傲心头一紧,才想起来自己一直穿着皓月门的门派服饰。 “启禀蜀王,我是……” 向傲有些口吃,他差点说不出话。 “我是世子身边的……” 话还没说完,方演已经将向傲拎跪在长椅之前,他也随之坐下。 “哦?安同那小子是不是找不到他祁叔叔,就让你不远往蜀中找我这个父亲?” 若不看蜀王那张脸,这苍老雄浑的声音可以算得上是诛心的武器。 但是那张少年般的脸庞,父亲这两个字倒显得格外奇怪。 “回蜀王……世子殿下他受了重伤,身上两条肋骨被打断了!” “哦?” 方演呵呵一笑,居然没有一点惊讶和生气。 “那你告诉本王,是谁打伤了他?” “回蜀王,是一个叫方子轩的小子!” 向傲的话刚说完,蜀王慢慢站起来,捋了捋两边的长鬓。 “哦?看来这事本王得去看看。” 第九章 入神境刺客 颜如玉推开门,在方子轩面前晃了晃。 习以为常的方子轩把躺在桌上的扇子打开,挡住颜如玉的脸。 “诶,金屋兄弟,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快活快活。” 颜如玉拨开扇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弹弓。 “快活?这是什么东西?” 方子轩放下扇子,见颜如玉手中之物甚是稀奇。 “弹弓啊,陌京连这个都没有吗?” 这番好奇的模样,颜如玉来起了劲头。 “你生活在陌京,没见过这个玩意很正常,在咱那个村,这可是神器!” 颜如玉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打磨的圆滚滚的石子,邪魅一笑。 就方子轩同颜如玉认识这十天,他差不多知道这个家伙,准是有了馊主意,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经不过拉扯,方子轩被颜如玉带到皓月门后山。 后山,林深树茂,不时传来鸟鸣声。 方子轩好不容易在坡路上站稳脚跟,颜如玉已经抬起手,瞄准了树上站着的一只麻雀。 咻的一声,麻雀被石子击中,应声摔下树干。 “哈哈哈,中了!” 颜如玉蹦起来,拉着方子轩,兴奋地喊。 “你这个样子,我想起来乐府的一首曲。” 方子轩折扇指指树枝和弹弓,随口念出乐府杂曲。 穿屋穿墙不知止,争树争巢入营死。 林间公子挟弹弓,一丸致毙花丛里。 小雏黄口未有知,青天不解高高飞。 虞人设网当要路,白日啾嘲祸万机。 “你这林间公子,弹弓之术可算得上是穿风穿墙。” 方子轩话音刚落,天空之中,飞过一只白鸽。 颜如玉顺势摆弓瞄准,却射偏了方向。 “我凑,没打到,快,射那只白鸽!” 说着,将手里的弹弓和石子塞到方子轩手里。 方子轩的扇子被碰到地上,他摇摇头,将手指尖的石子射到空中。 石子圆滑亦带锋芒,击中白鸽翅膀。 颜如玉边喊边往鸽子落下的地方跑去。 “白鸽,肉肯定很多!” 颜如玉抓起鸽子,仔细捏了捏鸽子的肚子……不是圆滚滚的肚子,不是肉鸽,那只能是信鸽。 颜如玉摸索着鸽子的爪腿环,果然别着一只木简筒。 “你在找什么?” 方子轩跟过去,脸上带着疑惑,手却在把玩着弹弓。 “嘿,猜我发现了什么!” 颜如玉从鸽子腿环上抽下短筒,放置在方子轩眼前。 “信!”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短筒,里面附着一张布条。 布条上写着: “近日,蜀王将至皓月门。” 方子轩一愣,拿过布条,扫了一下白鸽飞过来的方向。 “蜀中传来的信鸽,往东北飞往哪?” 颜如玉若有所思,他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 “这个圆圈如果是皓月门的话,这个西南是蜀中,东北则是……”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异口同声道:“东拳门?” …… 方演同他的十六位化境侍卫,以及向傲已经从蜀中出发,慢行了一天。 天色已晚,恰好到了一家客栈,方演下马,示意今晚在这休息。 此刻的蜀王穿着的只像一位经商路过此地的富賈,而十六位带刀侍卫全都以护工的模样保护在蜀王周围。 其实说保护蜀王,不如说是蜀王保护他们。 毕竟两者相差了整整两大境界。 而向傲则老实地一个人交了房钱,一个人休息去了。 夜半时分,方演在床边禅定而坐,屋内点着安神香。 他所在的房间门被慢慢打开,然而方演仍旧禅定不动。 一身黑衣蒙着面的人持剑轻轻踏入,心想:“佛经说禅定不能分神,没想到,这样的高手要死在我手上了。” 他站在蜀王床前,按住手中的剑。 不知为何,他的剑拔不出来。 就好像有外力压住了他的剑鞘,使得剑与剑鞘无法分开。 可是他凝聚心神,除了自己,整个房间只有一位禅定了的年轻人。不过这年轻人两鬓发白,应该是练武所致。 “见鬼!” 黑衣刺客小声谩骂,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怪事。 “此刻离去,生;十息后,则死。” 苍劲有力的声音打破无光的房间,烛灯随之亮起,方演微微睁开眼。 站在他床前的黑衣人呵呵一笑,言道:“你周身的化境高手均被我用迷香迷倒,你还想等人帮你?” “哦?” 方演熟悉的语态。 “嚯哟,小子,死到临头,你还和老子装天王老子?” 骂了一声,黑衣刺客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他没见过这么狂的羔羊,这怪剑没法拔出,便抽出长靴上别着的匕首往方演的胸口刺来。 方演抬手间,匕首化为乌有。 黑衣刺客吓得心惊肉跳,后退三步,惊道:“你是什么人!” “连本王何人都不知,也敢来做行刺之事?” 方演的声音和他的样貌完全不匹配,他年少轻狂的面容下藏着一张老奸巨猾的嘴脸。 “鬓白……不老容貌……本王……”黑衣刺客满脑子都是这三个词语,他扑通跪在地上。 “您是蜀……蜀王……” 看着这黑衣刺客失落的样子,方演大概知道是有人雇了杀手让他来杀自己。 不过雇主显然没有告诉杀手,杀的人是当今世上唯一的臻极境。 “可惜了。”方演慢慢从床边站起来,他是个惜才之人。 “你若活着,以你的资质,四十岁之前必达入神巅峰。” 说完他走到黑衣刺客的面前。 “你若聪明,适才拔不出剑就应该知道,这四周有比你更强的存在。” 黑衣刺客把脑袋贴在地上不敢吭声。 “本王想问你一件事,答对了,便不杀你。” 那黑衣刺客猛然抬头,像似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蜀王您问,小的知无不言!” 方演指指自己又指指黑衣刺客,冷笑道:“你可知,臻极境杀一个入神初期需要多久?” 黑衣刺客浑身一阵冷汗,他连连磕头,喊着:“饶命啊蜀王,饶命啊蜀王,饶命啊蜀王,饶命啊蜀王!” 四声之后,那黑衣刺客就不停地磕头,一直磕头。 “你回答四息?”方演问。 那刺客愣住,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你可真……高估了本王。” 十息,黑衣刺客倒在了血泊之中。 方演则关上了屋门,慢慢踱步下了客栈楼,和值夜的小二要了一壶酒两三碟小菜。 第十章 蜀王亲临皓月门 林如剑仔细翻看这布条和手中的白鸽,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方子轩和颜如玉。 “这鸽子的确是蜀中的品种,真是这样的话,这消息传出的意义是什么?” 众所周知,臻极境高手可以在百招内杀死入神巅峰。 所以暴露蜀王行踪,也不可能杀死蜀王。 “林叔叔,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假借东拳门之手,只是想通知皓月门?” 方子轩根据林如剑的推测,立马想到了这个情况。 的确,从蜀中寄飞鸽传书往东拳门。 看似是最快的方式,但是途径小镇小城还好,偏偏要路过练武习文的皓月门。更有很大的可能性,这飞鸽传书里的内容会落在他人手中。 “这……”林如剑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如果蜀王出蜀中之时,这飞鸽寄出,算下来,三天后将到皓月门。” 林如剑不知什么时候甚至相信,这封信就是给皓月门的。 皓月门当年不少弟子下山,如今隐藏在这四海八荒之中,为皓月门安危保驾护航。 毕竟十六年前,朝廷就想取缔皓月门的江湖势力,直接接手皓月山了。 “林叔叔,在想什么?” 方子轩见林如剑眼神无光,便知道林如剑的思绪已经将这封信的到来缘由前前后后理了一遍。 他本来不忍心打断林如剑,但是忽然有一种想法让他不得不打断。 “林叔叔。”方子轩压低声音。 身旁的颜如玉吓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怎么了?” “林叔叔是否想过,这是方演自己放出的消息?” 方子轩想到这,一切仿佛都能说通了。 方演自己放出消息,就是想让任何江湖中人都知道一件事——他这些时日正在从蜀中往皓月门去。 按正常骑马的日程来看,少说要六天时间,而如今方演的意思很明显。 这六天内,任何对他的实力有怀疑或者心有抱怨无处可泄的都可以前来狙杀他。 不过这些人,最终一定会成为方演剑下之魂。 这让人不经细思极恐。 “果然是蜀王啊,要是没点本事,先帝也不可能把兵权交到他手上。” 林如剑叹了一口气,背对着二人。 颜如玉明眼,他看出门主在惆怅,他们两个人在待在这明显不合适。 “金屋兄弟,咱们走吧。” 方子轩思忖片刻,道声林叔叔再见,便同颜如玉离开皓月楼。 皓月楼门外,林霜坐在花苑的台阶上。 颜如玉拉住方子轩,喊道:“林师姐!” “颜师弟,方师弟。” 林霜站起来,纤细的身姿在微风中,好似会被吹倒一般。 平日里,用心保护小师弟,温柔恰如细雨的少女一直都是颜如玉心中的女神。 他之所以敢拉着方子轩和林霜说话,就是他第一次在别的男子眼中没有看到林霜的倒影。 所以他断定,方子轩对林霜并无爱慕之情。 “颜师弟受的伤好了?” 林霜问道,余光不经扫到方子轩身上。 她总觉得,这位话不多的方师弟,骨子里有股无法形容的气质。 “伤好多了,我颜如玉皮糙肉厚的,哪里像那方安同,不堪一击。” 他的话刚说完,林霜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颜如玉整个人都懵了,心头一紧莫不是林师姐喜欢那方安同。 他直勾勾地看着林霜的眼珠子,发现林霜的眼睛里倒影着方安同的身影。 方安同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颜如玉微微颤颤,他拄了拄一旁思考这件事情脉络的方子轩,不利索地说:“方……方……安同。” 方安同在他三个小弟的搀扶下来到皓月楼,是为了从门主那里讨一个说法。 “师姐,我先走一步。” 颜如玉别了林霜,撒腿就跑。 方子轩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忽然发现向傲并不在颜如玉旁边,一下子就明白了方演为何会离开蜀中。 “方子轩!” 方安同瞪着眼,他拳头勒紧,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显得面色煞白。 这一声方子轩,包含了无限的仇恨。 “好好养着,三天……”方子轩若无其事地从方安同身侧走过。 “啊!”方安同面露青筋,他大喝一声。“我们回去!” 三天后。 皓月门山门之处,十八匹马。 向傲先行一步下马,对着守山弟子言道:“蜀王驾到,还不火速通报!” 守山弟子抬手道:“向师兄,门主已嘱托过,我等恭迎蜀王阁下!” 言罢,数十名守山弟子排成一排。 方演悄然一笑,背手踏上台阶。 “就连林门主都知道本王要来了,这蜀中是该整顿整顿了。” 守山弟子皆守住心脉,臻极境的每一步威压,都充斥着杀意。 …… 皓月门客舍中,方安同将气息合十,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正在聚拢,距离突破练气只剩一道屏障。 照着父亲所给的那本书上的方法练气,就想孩子戏水一般简单。 他第一次感觉到练武的简单,他开始渴望练武,渴望超越别人,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 “世子!世子殿下!” 向傲推开客舍门,冲进来。 方安同刚好合实练气,已达练气后期。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从床上站起来奔向向傲,一脚将他踢在地上。 “你还敢回来!” “殿下!蜀王来皓月门了!” 向傲捂住胸口,忍住这一脚的痛苦,还带着喜悦。 “呵,蜀……父王!” 原本还要继续谩骂的方安同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的父王来了,来给他撑腰来了! “哈哈哈,方子轩,今日你必死!” 说着,他仰天大笑。 “向傲,本世子错怪你了,你起来吧。” 未等向傲站起来,方安同往皓月山门方向奔去。 皓月山门处,林如剑携全山门三年以上资历的弟子恭迎蜀王。 一是因为蜀王的皇室身份,二是因为方演本身是武林第一人。 方演踏上最后一段台阶,朝着林如剑笑道:“两年不见,林门主可否想念本王?” 林如剑回笑道:“两年来,格外想念。” 话音刚落,方演已经走到林霜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本王听说犬子无能,在这吃了大亏,这不,今来教训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孩子。” 第十一章 试炼开始 “父王!父王!父王!” 两人在皓月楼谈笑间,方安同冲进屋内,跪在方演的面前,大声哭喊。 方演随即点住方安同穴道,手指尖输出真气,笑然。 “这么着急见父王?” “父王,儿子被人打了,呜呜。” 方安同抑制不住内心的苦水,泪流满面。 一旁的林霜掩住嘴,差点笑出声。平日里顾及面子的方安同并没有注意到林霜就在一旁。 “父王,儿子要杀了方子轩!” 方安同恶狠狠地看着地面,他知道他的父王来了,他做什么都可无所忌惮。 方师弟!林霜心头一紧。 然而,方演拍了一下桌面,怒斥道:“住口。” 方安同愣住了,以前自己说什么,父王都不可能这般生气。 “你可知道你说的是谁?” 方演站起来,林如剑也随之站起。 “儿子不知。”方安同回答。 “不知,这事就过去吧。”说着方演便摆摆手,让方安同退下。 此刻,方安同内心无比的愤怒。他低下头,不情愿地退出皓月楼。 林霜本能地呼出一口气,给蜀王和父亲添茶。 方演坐下,林如剑才跟着坐下。 “林门主见笑了,本王适才所说这皓月门试炼流程这事,你如何看?” “当然可以。” “那本王就先去客舍。” 说着,方演离开坐席,林如剑跟着上去开门。 方演出皓月门,十六位侍卫紧随其后。 那方向是方师弟的住处? 林霜忽然发现,蜀王去往的方向正是方子轩所在的客舍。 林如剑转过身,拉住林霜的手,小声道:“霜儿,你去召集众弟子,心境试炼将在未时初开始。” 林霜领命离去,林如剑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 …… 方子轩将客舍门院都敞开,他伸了一个懒腰哈了口气,远远地望见十几个黑衣人影往自己这来。 他算了一下时间,今天方演应该到皓月门了。 这黑衣人影定是方演和他同行的侍卫。 他转身回屋,给自己倒了杯茶,整理整理身上的衣裳,坐等方演到来。 方演同侍卫走到客舍院门前,见院门屋门敞开,他停住脚步,轻咳一声。 屋内也跟着咳了一声,传来一声:“进来吧。” 方演示意侍卫在院外等他,走进屋内。 方子轩坐着倒杯茶,推到方演面前。 “蜀王喝茶。” 方演走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茶怎么样?”方子轩俏皮一笑,指了指方演手里的杯子。 “浓厚醇香。”方演放下杯子。 “那当然,这可是我从陌京带来的。”方子轩满意一笑,转而又倒了一杯。 “蜀王怎么知道我来皓月山了?” 他继续坐着将茶杯推到方演面前,方演接过茶,再度一饮而尽。 “安排了密探。”方演放下茶杯,身后的院门外站着十六位化境高手。 “这十六个人不会是来带我回去的吧。”方子轩压低声音。“对了,我前两天揍了一顿方安同。” 方演尽量目光不去直视方子轩,他将茶杯推至茶壶边。 “不是。安同这事作罢。适才林门主已经答应,心境试炼,未初开始。” “哦,你是来通知我的。”方子轩若有所悟。 “可以,这么说。” 方演接过第三杯茶,再度一饮而尽。 “三杯已饮,不送。”说着方子轩站起来转身。 方演放下茶杯,道声:“臣告退。” 方子轩站着,将折扇打开扇了扇,想到颜如玉如果看到蜀王,会不会和上次在万欣怡面前一样,躺下来就装晕。 未时之初,方演同林如剑皆坐在练武场高台之上。 场地里站满了两年以内资历的弟子,方子轩和颜如玉站在一排。 颜如玉扫视了练武场四周,没见到万欣怡。他小声问道:“金屋兄弟,你看到那个小魔女没有。” “没有。”方子轩其实是知道的。 万欣怡那日在饭堂之后,前来找过方子轩。 她说她过些日子要回东拳门,并且对自己冒失打伤他,表示道歉。 想到这方子轩心里暗暗觉得,看起来娇生惯养,不可一世的万欣怡居然还会“温柔”地和别人道歉。 当然,此温柔非彼温柔。 练武场高台之上,林如剑命人敲响铜锣。 他以化境巅峰的威压震慑全场的喧闹,慢咳一声。 “心境试炼,即刻开始,所有人闭目打坐,凝神聚气。” 众弟子席地打坐,林如剑将皓月剑横插在练武高台之上。 天空之中忽然云层聚拢,练武场地面之上隐隐约约出现一道月牙纹理。 心境试炼。 是在所有人凝神聚气之时,利用皓月剑千年灵气同皓月山天然真气融合,将练武场所有弟子送入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之地。 通俗来说就是给所有试炼中的弟子,营造出一场真实的梦…… 芳草萋萋,颜如玉躺在田埂上,对着天空大喊:“嘿,老爹,我回来了!” 他席地坐起,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喊什么喊,你娘的,过来给你爹我耕地!” 颜如玉遮住阳光,远望田间。 “老爹,你为什么非要和爷爷杠上,杠上就杠上,你要种地,别带上你儿子我呀。” “少他娘的和老子废话。” 锄头从田间丢在田埂上,颜如玉捡起锄头,心中不乐意。 他刚要说什么,阳光下四个黑衣人抽出长刀奔向他老爹。 “老爹快跑!” 话音刚落,血洒田间。 颜如玉的眼泪从眼角流到嘴边,他拎起锄头奔向四个黑衣人。 “我要杀死你们!” “这小孩是谁?” “不知道。” “颜珑已死,这孩子敲晕即可。” 说着,一位黑衣人迎面而上,用剑柄敲在颜如玉后脑勺之上。 颜如玉倒在田埂上,他并没有晕,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四个黑衣人的对手,他要活下来,他要为父亲报仇。 天空雷鸣电闪,不一会下起瓢泼大雨。躺在田埂上的颜如玉拳头勒的紧紧。 他紧闭着眼睛,牙齿咬的咯咯响。 “我颜家乃江湖第一博学世家,你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们,并杀了你们!” 雷声掩盖了颜如玉的声音,泪水伴着雨水从脸颊滑落,他遮住额头,整个人与泥水混在了一起。 第十二章 青梅竹马 “子轩哥哥,子轩哥哥。”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令人熟悉,却又极其陌生。 好似从小听到大,又好像只是在深处的记忆里存在过。 方子轩感觉耳朵有些痒痒的,他捂住耳朵,睁开朦胧睡意的双眼。 女孩的辫子从他的眼前闪过,他微微起身,迅速将女孩裹进被子里。 “芊儿怎么来了?”这一句满是疼爱。 女孩叫茉芊,算是方子轩的妹妹。 因为儿时有疾,为了方便静养,茉芊一直和爹娘生活在陌京郊外,平日里很少来城中。 自从方子轩从记事开始,几乎每月都要和父亲出城四到五次,每次都是去替茉芊治病。 春夏秋冬,一来二去,茉芊问:“你叫什么?” 方子轩回答:“子轩。” 女孩握着他的手,递给他一朵雏菊。 “那,我以后叫你子轩哥哥好嘛?” 十岁那年,是茉芊第一次进陌京城。 这次,茉芊长大了。 “是和白叔叔一起来的?” 方子轩起身蹲在床边,点点茉芊的额头。 “没有,这次是我一个人来的。” 女孩裹紧被子,只露出那可爱俏皮的脸庞,朝着方子轩吐了吐舌头。 “子轩哥哥最近都没有来看我,我就和爹爹说,说子轩哥哥把我忘了。” 说着女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难过起来。 “爹爹拗不过我,说等我这几天身体好些就带我来找子轩哥哥玩。” 说完这,女孩适才难过的语气才变得正常。 方子轩疼爱地摸摸芊儿的额头,小声道: “那,芊儿挽起袖子,子轩哥哥给你把把脉?” 茉芊点点头,从被子里伸出双手。 方子轩操心地叹了口气,放下芊儿的另一只手臂,轻轻给她搭把脉。 片刻之后,方子轩微微一笑。 “走吧,今儿带你去看看我自己修缮的后花园,美丽清雅。” 方子轩拉住茉芊的手,将女孩身上裹着的被子缓缓掀开,淡色的长裙配上面容微白,仍旧开朗活泼的姑娘,显得格外秀美。 试问,姑娘美如画,谁家少年不知情? 方子轩愣了一下。 “子轩哥哥在看什么?” 茉芊瞪着圆滚滚地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方子轩,有些青涩地卷起自己的辫子。 方子轩摆摆手,心中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笑然:“芊儿穿这一身好看。” “是嘛?我也挺喜欢这件衣服的,这是娘亲特地给我做的。” 芊儿和普通的女孩一样,被夸的两只眼睛眯成细线,歪着脑袋给方子轩的脸颊轻轻一吻,羞涩地跑开。 方子轩站在原地,茉芊的动作很快,让他猝不及防。 …… 两个人牵着手在后花园里散步。 后花园内花开繁华,五彩缤纷的花朵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绚烂。 蝴蝶成群飞舞,仿佛是见到了自己的主人,纷纷靠近茉芊和方子轩,在两个人的身边翩翩起舞。 “秋深了,居然还有蝴蝶群舞。” 方子轩带着疑惑,看了一眼茉芊。 只记得小时候,芊儿总是会招惹一些蝴蝶来,那时候只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这难道不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就好比练武的内力真气。 想着,不知何时。 芊儿撒开方子轩的手,在花园内伴着落下的花瓣和蝴蝶一同起舞。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 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 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 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 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 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 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 方子轩叹一口气,只记得这一首悲凉之音的词。 词意见人,站在盛世陌朝的角度来看,这首词不正是描写茉芊美丽舞姿,却又感叹少女天生身体欠缺,命不长久。 茉芊跳的有些累了,她的动作逐渐变慢,额头上也慢慢生成了汗珠。 “芊儿,累了便坐下歇歇?” 方子轩扶住茉芊,茉芊忽然依靠在方子轩怀里。 “子轩哥哥,呜呜呜。”她忽然哭了,眼泪掉下来穿透了方子轩的衣服,泪水是热的,可是映在身体上,如此冰凉。 就在那一刻,少年内心暗暗发誓,自己要找最好的医师,替芊儿治好身上的病。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云朵,露出淡淡地笑脸。 “心境试炼的真实,真让人想一辈子留在里面。” 方子轩搂着茉芊,笑道: “芊儿记得不记得我们是几岁的时候第一次见面?” 怀里的茉芊没有回答,或许她根本不知道。 她依偎在方子轩的怀里,小声呢喃:“子轩哥哥,你记得我们是青梅竹马就好了呀。” 方子轩闭上眼,他时刻记得茉芊最后哭着和他说:“子轩哥哥,多希望你不是我的哥哥。” 练武台上,众弟子席地而坐,方子轩微微睁开眼睛,眼角划过几滴泪水。 其实他早已经发现那是梦了,芊儿即便是还活着,也不可能一个人来找他。 只不过他自己不肯相信,他宁愿相信那才是事实。 或许这就心境试炼,那种让人不愿相信这就是梦,反而倒过来认为现实是梦。 他突然想看看颜如玉怎么样了,还没来得及侧过来,忽然感受到四周有隐隐约约的真气涌动。 这真气来自所有皓月门进行试炼的弟子。 他身旁的颜如玉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样的梦,满头大汗,青筋暴起。 皓月门的心境试炼,众弟子身上许多外露的真气,让方子轩忽然来了新的想法,和他原本的以为发生了重要的关联。 他试着瞥练武高台上的两个人。 林如剑也双手合十坐在皓月剑前,而蜀王则不急不慢地自顾自喝茶。 “方演这个老家伙,一直这么关注皓月门的试炼,这其中必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子轩心里暗想,同时将四周的真气慢慢地融进气海之中。 气海充盈,飞剑大乘。 第十三章 权力富贵美人 “世子今日生辰的花灯许的是什么愿望?” 百花船上,方安同怀里的“胭脂水粉”依靠着他,并娇声娇气地问。 方安同掂起女人的下巴,酌酒一杯,转而望向广阔无垠的湖面。 “小王我的愿望是,拥有黄金白银和美女佳人。” 女子抽出一根玉簪,拉住方安同的手,妩媚一笑。 “拥有什么,就得失去些什么,世子殿下怕吗?” 方安同一下子搂住女子,看着她娇嫩的玉手,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小王不怕,不失去你就可以了。” 话刚说完,刺啦一声,玉簪划过方安同的手掌,鲜血流出。 方安同一脚将女子踹在地上,怒吼:“混蛋,你敢伤我。” 一边说,撕开衣角的布条裹住自己的手掌。 三两滴血滴在船上,本应该干成血斑的三滴血滚落在地上形成血红色的珠子。 珠子晶莹剔透,滚在女子脚下。 女子捂住脸,捡起一颗珠子。 “世子殿下打疼人家了。” 就这样无辜地被打了一下,她都没有任何脾气。 女人吹了吹血珠子,问道:“这就是世子殿下付出的东西,然后再获得的东西。” 方安同捂着自己流血的手,不屑地问女人:“这是什么东西?” “您要的富贵。” 女人说着依靠进方安同的怀里,妩媚道:“此刻世子是不是有了美人和富贵?” 方安同满足地大笑,他将女人揽进怀里,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幸福。 他转过身想与谁分享。 可是身后却并没有他熟悉的人,只有一座繁华堪比宫殿的船。 “林师姐……” 为什么脑海里会有这三个字?方安同笑了笑,自问自答。“这林师姐必然是绝世佳人。” 绝世佳人吗? 他仿佛间明白了什么,推开身边的女人。 “父王曾说,女人多祸水,小王我追求的更多是富贵和权力。” 那女子就半倒在地上,哭泣起来,开始述说自己命苦。 直到哭的烦人起来,方安同抽出豪华游船上的利刃刺死了女子。 他拿起地上的血珠,深吸一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被美色迷惑。 “还是要多谢林师姐,如果我不是那么想得到你,又怎么会发现这是心境试炼呢。” 说完,方安同纵身跳进湖泊之中。 练武场上,方安同缓缓睁开双眼,也发现周身环绕着许多真气。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父亲所给的那本书上曾今看过一招将非本体真气融进体内气海的一种方式。 这么多真气,足够他踏破练气屏障,直奔飞剑佳境。 就在他要尝试着将周围的真气纳入气海之时,猛然发现方子轩正看着他。 对于方子轩,方安同恨之入骨。 但是吸收他人真气这种损事,他碍于身份,不能在这个他最痛恨的人那里留下把柄。 他停住手,自己闭上眼睛。 方子轩仿佛懂了些什么,他转过目光看着满头大汗的颜如玉,不知道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 颜如玉一个人走在街道上,他的内心无比愤慨。 他现在唯一能够生活下去的欲望就是找到凶手替父报仇。 可是现在他手上连一把锋利的刀刃都没有,而且自己根本没有武功,又怎么能给父亲报仇呢?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一群骑马的人从街道疾驰而过。 沿路的黄土灰尘将街道两旁散开,颜如玉的衣服上蒙着一层。 颜如玉只能忍。 “前面死人了。” 街道两旁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声,所有人都向那边看去,是刚才,军马骑过的地方有人挡道。 马直接踏过了人,将人踩踏而死。 颜如玉看着那倒在血泊里的人,仿佛间看到了田间被刺杀死的父亲。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头,原本以为疼痛感会更狠地冲击着自己。 无痛无痒,颜如玉有一丝失落。 他拉住一位路人,问道:“这些马是什么人?” “害,你这都不知道?这是蜀王的快骑!” “蜀王!” 他忽然发现一样特殊的东西,就在那群马飞奔过去的时候。 那群人的手腕上都绑着草绳,和田间那四个刺客中那位敲晕自己的时候,他依稀看见那个刺客手腕上有绑着的草绳。 “仇!”说着颜如玉从身后的工匠铺里拿了一把半成品的匕首,跟着骑兵的方向,丧心病狂地奔跑。 没有跑多远,那群骑兵全部停下来排开。 全部转过去,好像就是在等颜如玉前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没有一位骑兵感到不耐烦。 颜如玉终于出现在了这两排骑兵的面前。 “这小孩怎么跟踪我们到这里?” “杀了?” “敲晕吧。” 三个熟悉的声音,颜如玉一下子如醍醐灌顶。这骑兵中的三个人就是当时在田埂上没有杀了自己的刺客们。 颜如玉不能够再给他们机会,他提起匕首,冲上去一跃而起就是刺向那马上之人。 骑兵都拉起马蹄,马儿嘶叫起来,一脚将颜如玉踹在地上,颜如玉的脸蹭破了,流出些血来。 “杀死我,混蛋!来啊!” 颜如玉躺在地上,匕首飞出去老远,颜如玉瞥了一眼,他放弃地躺在地上,对着蓝天白云大喊。 “杀死他,杀死他!” 骑兵呼喊,一位骑兵下了马,慢慢取下头盔。 “这个小孩,是那个颜珑的孩子吧。” 这声音,就是那三个熟悉的刺客声音。 “他是要报仇?” “那,杀了吧!” 其中一位骑兵将长剑抽出,踏马而来,直接将剑刺入颜如玉的体内。 颜如玉顿时感觉,所有的东西都白了,满脑子的混沌不堪,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刷的一下倒在地上。 “心好累啊。” 他不由地叹了一声,对着蓝天白云。 方子轩压低声音:“你做了什么梦?” 颜如玉也小声回答:“金屋兄弟,我说这不是梦,你信吗?” “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做梦,不信你看看你的四周。” 颜如玉这才环顾四周,他发现整个练武场都是真气的存在。 第十四章 兰格叛乱 练武场上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睁开眼睛,从心境试炼中走出来。同时,练武场上的漂浮着的真气也逐渐消逝。 颜如玉拍拍屁股站起来,他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 见有人站起,林如剑抽出高台之上横插着的皓月剑。 方演见此,亦移开茶杯,将目光投到练武场上。 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有的人满头大汗,有的人泪光闪闪,还有人拳头累的紧紧,甚至有人朝地上吐了一口浊血。 林如剑扫视了一遍练武场,他飞下高台,来到吐血弟子的面前,点住其几处穴位。 “大悲之深,则动心伤肺,才有可能吐血……你的心境试炼看到了什么?” 弟子摇摇头,方演也落到那弟子身旁,递过去一杯水。 蜀王亲自递水,何其荣幸! 四周的弟子都惊讶不已,纷纷向那位弟子投来羡慕的目光。 那位弟子由于伤心动肺,并没有看是不是蜀王递来的水,直接接过一饮而尽。 他夹着虚弱的声音,扶着身边的林如剑哭诉道。 “门主,我一家人都被战火烧死了,这心境让我再次看到了他们!” 说完那弟子手中聚集真气,对准自己的胸口猛猛拍出一掌。 适才,这位弟子刚刚饮过水。 炼气之人,动用真气之前不可暴饮。 水与气本不相容,以真气去拍聚集水分的肺部必会肺部震裂。 “门主!我并没有能够突破武境,但是我可以去见他们了。” 言罢,那弟子倒于地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流出淡淡的血痕。 这场景,林如剑心如刀绞。 这弟子没能过了心境试炼,但是却找到了他的归属,他虽死但也心满意足了。 “可惜了,十五岁的练气。” 方演有意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背着手,从练武场上往下走。 他的身边跟着十六位带刀侍卫,方演的每一步依旧是带着威压,或许对于臻极境而言,这样的人死了就是死了。 方演这一般不屑,颜如玉全部看在眼里。 他的心境试炼之中父亲的死和方演有关,他坚信自己苦苦寻查的杀手一定和方演有关。 “你站住,你不要以为你是一个王,就可以这样猖狂!” 颜如玉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跑到练武场的中央,指着整个练武场前的方演大声怒骂,完全不顾他身边十六个侍卫的感受以及方演本人的感受。 方演停住脚步,他第一次被别人这样站在背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更像是教训! “你觉得本王需要关注他,或是他需要本王的关注?” 方演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冷漠。 武学高境界者观言闻色,可以根据声音,辨别出人的样貌。 这就是方安同所说,跟着方子轩一同将他打伤的那个人。 “他是平民百姓,他不需要你的关注!” 颜如玉当然气不过这官派作风。 这事气得他大吼大叫,想用喊声的气势赢得方演的回头。 可是蜀王毕竟是蜀王,又怎么会轻易回头。 一旁方安同见颜如玉的态度非常恶劣,他飞起一脚,不顾方子轩在其身边,便将颜如玉踢倒。 飞在地上颜如玉,脸撞在地上,脸旁划出伤痕。 方子轩见状,立马前去扶起,顺带将扇子折打在方安同的肩脖子上。 扇子用力打下去,力量将方安同打折跪在地上,跪在颜如玉和方子轩的面前。 也当着他老子的面。 “父王,杀了他两!” 方安同火冒三丈,眼睛里都是怨恨。他想此刻,这两个人当着他父王的面又是骂又是打,必定激怒了自己的父王。 “你闭嘴。” 方演只回了一声,并没有回头说更多的话。 忽而另一边传来一声:“门主!我等未能拦得住他!” 闻声,一匹飞马踏空。 马上之人身着红衣甲,乃是西域诸国边境守军将领冷兮! 冷兮见蜀王在此,勒住快马,匆忙而下。 他抬手欲言,却一眼瞥见蜀王身后不远站着方子轩。 他快步上前,却被蜀王拦住。 蜀王言道:“冷将军有何急事?” 冷兮自懂,他后退一步跪下。 “西域兰格叛乱,他们的首领兰格布拉机不久前统一西域七十四国,近日已举兵攻打西门关。” …… 西门关外。 无限大漠,万里起风。 大批灰衣甲驻扎在此,这便是兰格军队。 兰格军队士兵皆奇壮无比,身形可赶得上三个陌朝士兵。 众多营帐之处,有一巨大的营帐。 此处四周严守,乃兰格布拉机的统帅之营。 蹭! 一道人影闪过营帐,忽然营帐之内传来一声惨叫。 门口驻扎士兵却若无其事地站着,一动不动。 营帐内,一位上身未穿衣服,露出岩石般颜色,亦似其坚硬的皮肤。 营帐地面上躺着一具尸首。 “呵,这就是中原人的实力?” …… “统一七十四国?”方子轩跳下练武场。 “是的,据活下来的探子说,兰格统帅喜中原武学,已经踏破入神,直逼臻极。” 冷兮的眼神里带着丝丝恐惧。 “我们派出的化境巅峰高手,皆有死无生!” 方演皱了一下眉头。 他还是比较清楚兰格这个国家的状况,兰格人勇猛善战,体格庞大,当年陌武帝和周无言两大入神巅峰高手率三十万精兵才打下都城。 现如今,兰格出现入神巅峰统帅,手下化境必然不会太少,再加上此时兰格已经整合七十四国,国力可和大陌一较高下! “这事就麻烦了。”方演自言自语一句。 方子轩也脸色低沉。 冷兮抱拳,跪着大喊:“安请部署!” “周无言在做什么?” 方演问道,同时身旁十六位化境侍卫皆跪下等候蜀王决策。 练武场安静无比,他们还不知这兰格的可怕。 “周门主正在闭关,他可能还不知道此事。” “闭关?他是想要……”方演不屑一笑,他仿佛在说周无言自不量力。 “你此刻回去往陌京禀报皇上,本王先回蜀中调兵遣将。”方演而后言道。 “皇上,皇上不是……” 冷兮的话未说出口,他察言观色,跪下领命。 “末将告退!” 第十五章 西门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大漠之上有一座西门关。 巍峨庞大,气势宏伟。 无数的士兵矗立在关口城池之上,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提防兰格的进攻。 数日前,兰格巨人的军队已经驻扎在五十里开外的大漠绿洲附近。 西门关四位守将派出去无数密探和化境刺客,只回来了一位。 回来的这一位密探手臂已经断掉一只,心肺也受了严重的伤害。 他苟延残喘地描述了兰格军营的大致位置,便一命呜呼了。而后依据描述派出去的化境高手无一生还。 此刻西门关城墙上站着一位穿着白银铠甲的将军。 他叫周概,是周无言的侄儿。 周概站在城墙之上,远眺五十里外广阔无垠的大沙漠。 西门关外黄沙乱石,周概的眼睛里无限思绪。 不日,与兰格巨人必有一战! “将军!” 周概身后,一位探子来报。 “讲。” “周门主近日闭关将出,我等已经将兰格叛乱之事在西枪门附近传散开了。” “嗯好,让人吩咐下去,提高警惕,京城不日将会有大军支援,我们一定要守住西门关。” 周概握紧长剑,眸子里闪过光芒。 这缕光,便是他的希望。 探子刚退下,一只白鸽落到城墙上,周概上前一步取下白鸽脚上的信条。 他看完便将其撕碎丢进茫茫大漠之中。 此刻,他的心中更有底了。 蜀王亲率五十万大军,从蜀中西进,七日之内必达西门关! ………… 西门关外五十里,百里之营,峰峦叠嶂。 兰格布拉机披上衣袍,身形魁梧的他举着巨石板斧,大喝一声。 远处两个瘦小的老头连爬带滚地摔到兰格布拉机的面前。 黑脸老头抱住布拉机的脚,白脸老头连连磕头,嘴上喊着:“大王,您的剑就快打造好了!” “还差什么?”布拉机拎起磕头的白面老头,瞪着眼。 白面老头吓得脸比原来还白,疯狂摇头。 黑面老头亲吻着布拉机的鞋子,边闻边说:“只差一步!” 布拉机将白面老头拎浮在天空,而后一脚踢飞。老头摔在十丈远的地方,猛吐一口血,身上骨架碎裂的声音炸耳。 黑面见状疯狂亲吻布拉机的鞋子。 兰格人不喜欢别人磕头的样子,他们觉得尊崇者的鞋子,是奴隶亲吻的对象。 “你,把最后差的东西添上,兰格王德吾必定放你离开。” 布拉机抬起脚,意思是让他停止尊崇动作,做他的事情去。 “呵呵,中原人。” 看着黑面老头连爬带滚的离开,布拉机不屑地嘲讽。 他始终记得十年前,他的族人被中原人如何杀戮。 三十万中原士兵撞破兰格都城,屠杀了都城所有的兰格巨人并杀死了兰格布拉机的父王和母后。 或许是兰格神眷念,布拉机并没有死于周无言之手,还阴差阳错地在混乱的战争废墟中捡到一本武功秘籍。 他照着那本武功秘籍上的图案练习,一天一天地发现自己体内多出了像中原人一样的真气内力。 他将这叫做兰格神力,他将武功秘籍的前半部分拿出来给活下来的兰格巨人们学,十年之后,体质超常的兰格巨人一个个都步入化境,兰格布拉机则达到了入神巅峰! 他率领兰格军队,一路从西往东打,用了不到半年时间统一了西域七十四国。 “杀死陌朝皇帝,兰格王吾德便是兰格皇帝!朕是皇帝。” 布拉机吼了一声,朝着黑面老头跑的那个方向走去。 大漠呼啦呼啦的风,布拉机内心的欲望爆棚。 黑面老头举着一把黑银色的宝剑,跪在布拉机的面前,将刀举过头顶,低下头吻着布拉机的脚。 “大王,哦不,是皇上!这是您的宝剑!” 布拉机狂笑,露出黑色的牙齿。 “朕……收下了!” 他举起神剑,举过头顶。 一刀而下,黑面老头被劈成两半。 他的身后,数以千计的兰格巨人齐声大呼:“兰格皇帝,兰格皇帝。” 声音越来越远。 “报!将军!兰格军营里面传来消息!” 周概摆摆手。 “我已经知道了,兰格王还敢称帝,让他先乐着,蜀王不日将至。” 探子一听蜀王名号,跪下颤抖。 “蜀王?当今世上唯一的臻极境!” “知道就好,退下吧,我和叔叔有话要讲。” 探子微微抬头,周概正对面坐着一位白发老者,老者虽然一头白发,可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皱纹。 叔叔?西枪门门主!探子退下,浑身冰凉。 “概儿,方演不日将至,你还千方百计让叔叔过来,呵,意欲何为啊?” 周概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他一把抓住周无言的手。 “叔叔!您若不来,兰格巨人攻城,我西门关一天都守不住!” “叔叔如今已经是半步臻极,侄儿听闻那兰格王不过是个入神巅峰。” 周无言摸着他的白胡子,眼睛里深邃的黑。 “你知道什么?巨人的入神巅峰,不亚于臻极境。” 周无言站起来,手指上三枚铜板弹落在地上,他脸色一变。 “概儿,这次西门关必有一大战,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不日将有一少年比蜀王先到,保护好他。” 说完,周无言以内力吸起铜板,三枚铜板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 周概站在原地,看着周无言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由地纳闷。 …… “金屋兄弟,咱两为什么一定要去西门关!” 颜如玉将衣角卷起来,抽出一条麻绳绑好衣角,累的不行。 “你见过兰格巨人吗?没见过吧,不想去看看?” 方子轩指着不远处的驿站,摘下腰间的玉佩。 “我们今晚去那里休息一晚上,明天,要两匹马,直奔西门关!” 颜如玉深吸一口气,顿时神清气爽。他看到了驿站,听见了快马直奔,内心汹涌澎湃。 “兰格巨人!会不会一脚把咱们踩死?” “不会。”方子轩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放到颜如玉手中。 “拿好这个,到了西门关,亮出这个玉佩,再微微摆手,他们会保护好你的。” 第十六章 少年皇帝 “那个少年是谁?” 周概拱着手愣在桌子上,手下的探子沉默不言,他们也没有打听到要来的少年到底是谁。 周无言的易数可以说的上是天下无双,既然周无言都说了来者必得好生保护,必然要做到。 周概的目光停留在桌子上洒出的水珠上,大地晃动了一下,他拿起桌子边的长剑,一下子从楼阁里冲了出去。 “兰格巨人袭击,全部打起精神!” 周概的手微微地颤抖,他按住剑压在城墙上,手指甲陷在肉里,溢出丝丝血迹。 守军的视线定格在城门不远处,数十名兰格巨人扛着巨斧,如同石头一般每踏出一步大地都发生强烈的震动。 巨人中有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的,他便是兰格王兰格布拉机。 布拉机腰间别着一把黑曜石打造的剑,剑身在阳光的折射下,格外刺眼。 “那是……天下第一剑!” 周概惊叹,隐逸江湖三十多年的黑面白面双匠当年带走的天下第一神剑居然出现在兰格布拉机的腰间。 天下第一剑传说中由岩浆化水而成,便是金刚黑曜石的存在。其剑不锋利,却能以金刚之力破碎一切,故被人称之为天下第一神剑。 布拉机在众巨人簇拥下,将腰间的天下第一剑横插在大漠之上。 “听说这城中连一个入神高手都没有。” 他再次嘲讽地对着西门关大吼一声:“死吧,中原人!” “死?” 一声疑惑的语气,从天而降。周无言站在城墙上,双手背后,白色的头发在黄沙尘土中泛的金黄。 “你是何人?” 兰格布拉机拔出黑剑,指着城墙上的周无言。 “当年兰格国都一战,老夫见你年幼并未杀你,今日你若想死,老夫亦可再血洗一遍兰格国都。” “血洗?国都?”布拉机眼睛里充斥着血丝,他理清思绪,继而大吼一声:“周无言,我兰格巨人族的仇人!” 吼着,提起黑剑,猛地奔向西门关城墙。 “众人拉弓,射!” 数以千计的箭雨从西门关城墙上倾泻而下,布拉机挥出黑剑,四周箭雨散开,纷纷落进沙子里。 “就凭你们,还想杀吾德!” 布拉机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周无言的长枪抵在他的脖子上,喝声:“滚!” 布拉机刚要挥剑,周无言的枪尖划破了巨人的皮肤,黑色的血流了下来。 他收起内劲,落在大漠之上。 “周无言!” 喊声震动大地,布拉机在所有人的簇拥下往西撤离。 周概此刻心里舒适了太多,他的叔叔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击退布拉格,西门关必然可以守住! “叔叔。” 等到周无言回到城墙之上,周概第一时间跑过去。 他眼睛里带着笑意刚要夸赞周无言,周无言猛然吐了一口鲜血。 “没想到破布拉机的护体之力,居然需要消耗我这么多的内力。” 周无言扶住周概,用低沉的声音嘱托道:“今天,那人该来了。” …… 颜如玉握着玉佩,大摇大摆地走在方子轩前面。 方子轩跟着,四周探着是否有可疑的人或者事。 距离西门关不到十里,两匹好马硬生生被跑死,现在这十里路过几处农庄却没能借到好马。 路人都说,近日要战乱,家中牲畜粮食不能借给任何人。 颜如玉走着走着蔫吧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屋兄弟,我好饿啊。” “饿着,等会到西门关,记得照我说的去做。” “非要装大佬吗我?” 颜如玉靠在树杆上,他咳嗽两声,转而说道:“你等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这儿有吃的否,我要吃饭!” 方子轩摇摇头,指着地上的沙土说:“你吃沙子吧。” 边说,扶正颜如玉歪着的头。 “你该说,尔等勿言吾身份,此战必胜之。” 方子轩将扇子也递到颜如玉手里,走在了颜如玉的前头。 “颜兄,拿着扇子就更像了。” 颜如玉看着越走越远的方子轩,提起步子追了上去,他边追边喊:“嘿,到底这玉佩的主人是做什么的,这么有排面。” 方子轩背对着挥挥手:“我说是皇帝你信吗,快点走,我看见西门关的后城门了。” 颜如玉听见方子轩说看到城门了,急忙拉开了步子,一下子不觉得饥饿和劳累了。 西门关后城门,是正对着陌朝的疆土,守卫极少,主要手用于控制城内有人出去。 见到两个少年人影离西门关后城门越来越近,守卫士兵警惕地抽出腰间长剑,一个一个拉成一排。 “你们两做什么的!” 方子轩咳一声,颜如玉点点头,将玉佩现出。 “让你们的周将军前来见我,就说有人在此等他!” 守城士兵哪里知道颜如玉手中玉佩是什么,既然这两个人要找周将军,就让人去禀报周概一声。 “这位将军,待会禀报的时候就说,我们是陌京来的人。”方子轩补充道。 守卫来到楼阁上,周概正为周无言端好茶水。 “报周将军,有两个人在内城要见您。” 周概正心烦,他随口道:“不见。” 那守卫便退到门外。 “将军,其中同行的人说,他们是从陌京而来。” “陌京……”周概一愣,快语道:“走,带本将军去。” 后城门处,颜如玉举着玉佩的手酸了,抬起手甩了甩。 周概走下楼梯,问道:“陌京来者何人?” 颜如玉立马提起精神,将玉佩举起,言道:“自己看!” 周概看见颜如玉手中玉佩,吓得差点滚下楼梯,他正正铠甲,将剑放在地上,对着颜如玉跪下。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周士兵一齐跪下,原来拿着玉佩的是当今皇上! 颜如玉一下子被这些人吓到了,他回头去看方子轩。 而方子轩则拍拍颜如玉的肩膀,小声说:“颜兄,这玉佩是皇上的信物,我不敢假装皇上,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颜如玉心里一万个我叼你个臭嗨啊,他硬着头皮清清嗓子。 “你们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我的随从饿了,你们这可有吃的。” 方子轩听了整个人一愣…… 第十七章 内伤 等貌似所有人都撤走,方子轩舒了一口气,夹一块肉递到颜如玉的碗里。 “你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 方子轩故意挑逗颜如玉,他看着颜如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竟然觉得这家伙的毅力是如此之强。 皇上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冒充的,颜如玉知道自己被方子轩拉下水了。 “怕什么,天高皇帝远,他们把我当皇上,那我就是皇上。” 颜如玉拣起筷子,狼吞虎咽。 “咳咳。”方子轩敲敲桌子。 颜如玉才发现两边还站着两位侍女,他停住筷子招呼道:“你们一起坐下吃?” 两个侍女吓得跪在地上,梨花带雨。 “皇上饶命,奴婢该死!” 颜如玉丢掉筷子,靠在椅子上,他不耐烦地问道方子轩: “金屋侍卫,这两个该死的奴婢你说该怎么处置?” 方子轩配合颜如玉演戏,他一拍桌子,那两个侍女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怕什么,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们过来吃,不吃就……恪嚓。” 方子轩笑然,过去扶起其中一位侍女。 “你们可知自己的命是为自己所活,这里就要有一场血雨腥风,吃完,回家去吧。” 侍女抬起头看着方子轩,她们并不敢看坐在那里高高在上的“皇帝”。 “侍卫大哥,别杀我们……” 方子轩叹一口气,笑道:“不杀,皇上叫你们入席呢。” 侍女不敢动,只敢愣愣地看着方子轩。 方子轩蹲下来,取出一锭金子,递到侍女的手中。 “吃完,就和她一起回去吧,这里要打仗了。” 那侍女点点头,走过去拉起另一个侍女的手,两个人坐在了长桌的一侧。 这时的她们才敢看颜如玉,颜如玉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严肃,反而有些反差萌。 以及他吃饭的样子着实可爱,倒是让人觉得食欲大加。 再去看方子轩,那侍女眼神里多了一抹温柔。 饭后,两位侍女再三感谢离开。 方子轩抽回颜如玉身旁自己的折扇,慢慢地踱步到另一边。 他望着楼阁外的侍卫,他们的眼神中皆是疲惫,明显是每日坚守在城墙之上不得休息。 这时楼阁侧楼梯上晃动着两个人头。 方子轩定睛一看,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周概,另一个白发老者不知道是谁,不过老者面色惨白应该是身体有伤。 方子轩关上楼阁的窗户,摆出嘘的手势。 “有人来了,周概和一个白发老者。” 颜如玉摇摇头又摆摆手,一拍手表示不知道怎么办。 方子轩拍拍胸脯,微微一笑。 楼阁外,大漠风沙呼呼,听得到膝盖碰地的声音。 “臣周概,特带叔父来见皇上。” 周概跪在楼阁外,方子轩慢慢走到门口,扶起周概。 他此刻便已经知晓,周概身边之人便是西枪门门主周无言。 “周将军身旁这位便是周无言周老前辈吧,请。” 周无言本拱手以示礼貌,闻见方子轩的声音抬头疑惑。 他所疑惑的是,古来至今哪有皇上到门口迎接臣子的事情。 “叔叔,这位是皇上身边的金屋侍卫。” 周概介绍道,周无言这才明白,他点点头。 楼阁内,颜如玉酝酿了很久,他捏住嗓子。 “你们进来吧。” 方子轩侧过身,周概和周无言走进楼阁。 周无言身体明显不对劲,他提步的那一瞬间抖了一下。 方子轩注意到了细节,于是跟在周无言身后。 楼阁内,桌子上满是饭后的残骸,颜如玉端坐着,迎面走进来的是西门关守将周概和周无言。 周概只是化境大乘,颜如玉也曾经面对过数位化境高手,所有并没有任何恐惧。 可是周概身后那位,明显不是化境! 颜如玉尝试着克服恐惧,就像他面对着蜀王那样。 可是敢面对蜀王,是内心的愤慨。 面对这位白发老者,他内心没有任何支撑力量。 他双手不自觉的在身上摸索着什么,忽然碰到一样冰凉的东西。 玉佩。 方子轩塞给他,能证明皇上身份的玉佩。 他将手放在玉佩上,玉佩的色泽温润居然给他一种舒心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陪伴帝王许久才会有的王气。 “微臣周概。”周概跪下,一旁的周无言并没有跪,他只是站着抬手。 “西枪门门主周无言。” 颜如玉站起来,将玉佩握在手中,他试着控制情绪。 方子轩忽然反应过来,周无言的武学境界在此,必然会引起颜如玉的恐惧。 他刚要走上前去,那周无言吐出一口鲜血,笔直倒下来。 “叔叔!” 周概听到轰隆一声,扶住周无言大喊。 颜如玉有些错乱,他不知如何是好。 “周将军,将周前辈平坦放下。” 周概抬头,方子轩站在他的面前。 “本将军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我师父是落云。” 方子轩蹲下拿开周概的手,将周无言平坦地放下。 呆若木鸡的周概虽然不清楚方子轩能不能帮到周无言,但是落云,周概很清楚。 江湖第一神医,如今皇室御用太医令。 当年灭掉十三门全门的西域奇毒彼岸花,在落云手中宛若将一滴清水变浑浊一样简单,直接化解彼岸花的毒效,将其变成了一种果子。 方子轩点住周无言几处穴道,从他的扇子里抽出一只长针。 长针极细,犹如银丝。 细针缓缓从周无言额头刺入,不见一丝血迹。 方子轩再次点开周无言身上穴道,等了一会,抽出细针。 周无言的额头上露出黑色的血珠,一点点大,却在煞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这是什么?”周概问。 “周前辈是不是和兰格巨人发生过打斗!”方子轩挑起血珠。 “就三个时辰前,与兰格王……”周概如实答道。 “这是内伤,早闻西域有种奇怪的秘术,可以反噬对手,不管对手多么强大,一旦有缺陷,必定会受其内伤。” 方子轩的话让周概相信只有他能救周无言。 “金屋大人可知道怎么办才能救叔父!”周概急忙问道。 “兰格营地之中……”方子轩眼睛里只剩下深邃的目光。 第十八章 沙漠之珠 大漠,黑夜,寂冷。 方子轩压低脚步,夜行衣修身,他手中的黑鞘剑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大地有点晃动,他深吸一口气。 附近必有巨人巡逻,兰格巨人无法控制自己庞大的脚掌与地面相结合的那种力量。 昨天安顿好周无言,周概就已经知道了即便是半步臻极的高手也逃不过西域秘术的反噬。 内功反噬之伤,如果没有月读草,就算落云亲自来也救不了周无言。 月读草,顾名思义。 月读,每日依靠月光生存;草,一种草本植物。 长在大漠绿洲附近,靠着绿洲的水源和沙漠的月光养育的植物。 其本身从未有人见过开花,曾有人将其带出沙漠企图大规模培育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万物志》之中记载“月读草是武学修炼者修复一切内伤外伤的奇药。” 《本草录》之中记载“世间无所不治之奇草。” 而方子轩的记忆中就好像在哪听说过这月读草。 不过他想不起来更深的东西,只知道这月读草现在是唯一可以拯救周无言的奇物。 绿洲附近,是兰格军队的驻地。 “这里必有月读草。” 方子轩心里自语,他握着黑鞘剑,尽量避开兰格巨人的巡守队。 沙漠到夜晚,身上寂冷地令人打哆嗦,方子轩微微哈口气,轻功越过一个巨大芭蕉树,蹲在了树干上。 从这棵巨大的芭蕉树上往下看,几乎整个兰格的营地都在他的眼底。 巨人的营地果然和他想象的大差不离。 众多营帐包围着的一处巨大且与众不同的营帐,此处应该是便是兰格王布拉机的帅营。 方子轩盯着帅营一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兰格布拉机怎么说也是个入神巅峰的高手,还轮不到飞剑水平的来刺杀。 “父亲,轩儿真好奇当年周前辈和您是如何将这样一个战斗民族的国都给打下来的。” 方子轩朝着月光,心里油然而生的敬意。 忽然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月光所及之处,一株稍长的草微微地向着月光低头,像似一株月下美人害羞不敢抬手瞧一眼月光的俊俏一般。 方子轩扫视四周,暂时并没有兰格的巡守在周围。 他纵身一跃,落下月读草的旁边。 月读草上居然有一撮花苞,方子轩一下子明白了! 自己记得的不是月读草,而是月读花。 月读花,月读花…… 他默读了两遍,却无法勾起记忆深处,这月读花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的手停在月读花苞的旁边。 考虑再三,他打算去找另一株月读草。 月读花几乎没人见过,这一株月读花就要开了,如果自己将它拔了,又要到哪去找月读花呢? 他刚要起身换地,忽然周围的虫鸣全停了。 他屏住气息,环顾四周。 周围十丈外,有两位化境高手。 方子轩摇摇头,慢慢抽出黑鞘剑,后撤一步将面前的月读花苞连根带土一起挖出来。 随后一个翻身轻功跃起,躲到附近的芭蕉树后面。 两个兰格巨人举着斧头碰面。 “刚刚这里是不是有人?”巨壮的巨人问道。 “可若统领,应该是属下刚刚在那,您和阿格拉德离得太远。” 巨壮的巨人是兰格布拉机身边最得力的统领可若。 “做好你的巡守,大王现在受伤了,如果万恶的中原人现在来偷袭,必然麻烦。” “那中原高手受到了大王的秘术反噬,肯定会派人来这里寻找月读花,你们最好看好……” 可若指着五步外的月读花苞,声音戛然而止。 花苞不见了! 巡守的巨人吓得跪在地上,这株月读花是他看守的,不过是一个方便的时间,这花竟然不翼而飞了。 可若怒火难消,抽出背后的石斧将这巡守劈成了两半。 巨人的血极少,一滩黑血像似肥料融进绿洲的土地。 方子轩压低气息,等着可若离开,那样他才好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若身材魁梧巨大,本以为是个憨大头,没想到他居然蹲在月读花原本的植株地旁,用手比划了一下挖口。 他反复抚摸了几下挖口,挖口光滑是刀剑所为,连根拔起,四周泥土依然湿润。 “阿格拉德知道你还在附近,中原人,今天你离不开这里。” 可若将石斧撑在地面,整个人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方子轩凝神聚气,感受得到这个可若的实力大概在化境巅峰,他飞剑大乘和他硬碰硬肯定是找死无疑。 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等可若睡着了,再用轻功飞走。 月牙缓缓西移,大约过去了半晌,方子轩警惕了许久也不见可若有所动向。 他缓缓迈出一步,可若依旧纹丝不动。 等听到呼噜声,方子轩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功跃起到后面的芭蕉树上。 见可若依旧坐在地上,他转过去看着绿洲和沙漠之间的断流,借着月光可以迅速离开。 他一跃而起,可若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拎起石斧转身投向方子轩。 石斧狠狠地砸在方子轩的背上,方子轩只感觉背后一凉,整个脑子一白,坠入断流之中。 ………… 沙漠与绿洲之间的断流,流到了下流,下流的河岸有几处人家。 方子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感到背后冷飕飕的,伴随着极端的疼痛。他伸手摸了摸背后,大概知道了自己的伤势。 “呵,要不是有内力护住心脉,我还真的要命丧西门关外。” 方子轩慢慢摸出怀里的月读花苞,花苞缓缓地在他手中,开出一朵美丽如同佳人碧玉的花来。 “月读花!怪不得!咳咳。” 他一咬牙,将月读花的整朵花吃了下去。 月读花传说万年不见一朵,开则瞬间枯萎,食之不知功效,但定在月读草之上。 这不是是落云所说,但是方子轩确确实实记得自己在哪看见过这句话。 他将月读草放进怀里,慢慢地又昏迷了过去。 这里不知道是哪里,倒是小桥流水几处人家,让人觉得犹如仙境。 “仙境”之中,一位素衣女子端着换洗衣服往溪流边走去,她隐隐约约看见河边躺着一个人。 第十九章 路捡 淡淡的味道…… 咕噜咕噜,方子轩闻到饭菜的香味。 他微微睁开眼抬头,自己正处在一间狭小却纤尘不染的屋子里。 香味是从屋子外传来的,方子轩摸摸胸口,月读草还在。 透过窗户,屋子外是满满的绿草丛。方子轩微微靠在墙上,感觉后背上的伤不似之前那么疼痛,靠着反而很舒适。 屋门是布帘子挂着,方子轩隐约看见屋门外有一个忙碌的身影。 “啊……” 方子轩想要问这是哪,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发出声音了。 “我哑了?”方子轩心想,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感受自己的脉搏跳动。 看样子是自己是被月读花的药效给伤到了。 他扶着床沿,慢慢地站起来。 屋子外的人应该是听见了动静,她停下手上的事情,转过身打开门帘。 一位长相极其标致的姑娘,漂亮的脸蛋露在方子轩的面前,方子轩端着茶壶,目光所及之处,他愣住了。 “啊……啊……” “你不会说话?”女子把手里的手帕递到方子轩手里,摆了摆不太标准的哑语。 方子轩心想现在是说不出话了,他点点头,抬抬手里的茶壶。 女子知道这应该是要喝水,她转身跑出去拿了一个杯子回来。 方子轩微笑着接过手帕和杯子,指了指自己,发出啊啊的声音。 “你要谢谢我嘛?” 方子轩点点头,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女子看着方子轩,眼睛迷成一条线,她小声问道:“我叫青青,你叫啥名字呀?” 方子轩一愣,他端着茶杯看着青青,一时语塞。 “对咯,忘了你不会说话……那我总不能喊你喂吧。”青青有些尴尬的羞涩。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青青像是想到了什么。 “啊啊……” “你是我在路边捡的,也许这就是缘分。”青青转过身看着窗外的青草。“那就叫也许吧。” “啊?”方子轩一愣。 “啊?你不喜欢?”青青咬着嘴唇,心里觉得这是她想的很好的名字了。 方子轩沾了一下水杯里的水,蹲下来在地上写下路捡两个字。 青青疑惑地看着方子轩在写字,看了许久,说了一句:“嘿,你这个字写的真好看,可惜我不识字。” 这也难怪,在这样一个地方生活的姑娘怎么会认识字呢,而且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千年传下来的祖训。 他摆摆手,只是笑笑。 嗓子没法说话,方子轩递还给青青手帕,才发现自己随身的黑鞘剑不见了。 这时他忽然冲出屋子,看见一桌子三样菜还有一碗汤。 本来他是要冲出去,去自己晕倒的那个河边,去寻找黑鞘剑的。 没想到被面前的饭菜吸引住了,可以说方子轩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朴素无华的一顿饭。 青青以为方子轩是因为他起的名字不好听,生气地要逃离。没想到,他追着出去看见方子轩站在一桌菜的面前。 “我看你睡了一天了,特地给你做的。” 青青小声的说,她生怕自己因为刚刚起的名字不好听,而让方子轩不开心。 方子轩的肚子咕噜咕噜又叫了两声。青青一下子扑哧的笑了出来。 她憋着笑说:“嗯,你饿了吗?” 方子轩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其实也是说不出话来。 “你先吃一点吧,你不要生气啦,我不会起名字,既然是路边捡的就……叫路捡好嘛。” 听到路捡两个字,方子轩使劲的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路捡这个名字。 可能是当青青说,既然你是在路边捡的时候……他就想要么,就叫路捡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姑娘给带进了她的套圈套里,虽然他很愿意被带进这个圈套里。 青青见方子轩好像不生气了,便端来两碗米饭坐在桌子旁,将筷子伸在方子轩面前说:“先吃饭吧。” …… 饭后。 方子轩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 从推断来看青青说的一天应该是一天一夜,因为自己醒来的时候大概是那一晚从上游被冲到下游。 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但是屋外不远处的长长河流往上走,上游必然就是西门关附近。 算一算周无言的内伤大概可以撑到七天左右。自己从去寻找月读草,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再次试试自己的喉咙,发现依旧发不出声,面临着青青并不认识字的情况和自己没法说话的情况,他现在只能够自己想个办法往上游走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没有了感觉。除了嗓子没法发音以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口,连内伤都没有。 可能这就是月读花真正的药效吧。 医师讲究亲自品药,以尝试出药效。 方子轩现在总算知道月读草开出来的月读花的功效大概是什么。 药讲究功效和副作用,月读花可以治愈外伤和内伤,而它的副作用应该是对喉咙造成一种伤害。 不过这种伤害如何解决自己还没有研究出来。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西越来越近。 方子轩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青青看他一直在发呆,于是捧着一束美丽的白花朵,跑到他的面前。 “路捡,你看这花好看吗?” “啊……啊……好……” 方子轩本能地要回答,发现喉咙依旧发不出声。 “害,要是你能说话就好了,我已经一个人住了快十年了吧,一直一直没有人愿意和我讲话。” 青青望着手里的白色捧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感而发。 可能是真的孤独了很久,想找一个人倾诉吧。 毕竟在这河流下的几处人家只有明显的她的屋子看起来那么的一尘不染,应该是一个人住了不少时日了。 方子轩看着河边有一棵桃树,不知道是西域附近气候与中原不同还是为什么,桃树此时还在慢慢掉落这花瓣。 他合起真气,慢慢地将河边的花瓣击飞腾空,在夕阳的光照下显得格外绚烂。 除了美丽绚烂,他还发现了自己气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步入秋水。 第二十章 明月星辰 “路捡,你知道嘛,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青青与方子轩坐在同一个台阶上,她托着腮帮看着方子轩挥动河边的桃花瓣,一点也不好奇。 “不知道……”方子轩心里想回答,但是却发不出声来,他摇摇头,指着夕阳下满天的花瓣,发出啊的声音。 桃花瓣显透,在夕阳的光照下,将淡粉硬生生地变成了橙黄,耀眼动人。 青青缓缓站起来,她挽起衣角,奔向花瓣飘落的地方。 “可惜我不太会跳舞。”她捧着落下的花瓣,靠近自己的鼻子闻了闻,眼角有两滴泪珠。“不然我真的好想跳给你看。” 方子轩听着青青凄凉悲伤的声音,心底猛然一揪,他想起在满天蝴蝶飞舞下跳舞给他看的芊儿。 也可惜,物是人非。 一片桃树叶夹杂在花瓣里,方子轩拨动手指将那片绿叶折进自己的手里。 他将绿叶递到嘴边,用芊儿教他的方法,轻轻地吹出一首悠长清爽的曲调。 青青抬起头,看着方子轩。 一曲终了,青青像似迷妹一样,两只眼睛盯着方子轩,一动也不动。 “咳咳。”方子轩咳嗽一声。 “路捡,你吹的这叫什么呀,我好喜欢。” 方子轩不知道这姑娘是故意的还是傻愣愣的,明明知道自己并不能说话,却总是要问他一声。 “啊……啊……嗯哼?” “我忘了……你不会讲话。”青青对自己的貌似表示自责,她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方子轩不知如何解决这尴尬局面时,躁动的声音从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 听脚步声匆匆忙忙,大约能有三十人以上。 方子轩侧过身,这几处房屋后的长道上正涌来几十个人。 青青也听到了声音,她下意识地拉住方子轩的袖子。 “青青,哦哟,姑娘哎。” 长道上,胖大妈挥着手里的手帕就朝着方子轩和青青的方向招呼。 “滕家公子派我来提亲哦。” 这胖大妈叫杨代亲当地有名的媒婆,她身后跟着的是几十个人抬着聘礼。 杨代亲眼神不好,大概到了人面前才发现有一位少年男子站在青青身旁。 “不得了啊青青,你怎么和个小白脸在一块,滕公子知道了,不得了啊。” 杨代亲一惊一乍的同时绕着方子轩走了一圈。 “瘦瘦的,没有福气哦。” 方子轩不语,当然他此刻也说不出来话。 “杨妈妈,我自幼父母便不在了,唯一的念想就是守着这家,没想过婚嫁。” 青青咬牙的动作,方子轩看在眼里。他能明白,这句话里还有话。 “哎哟,你别不是被这个小白脸给勾去魂哦。” 杨代亲有些生气,她扭过去,一副心高气昂的样子。 “咱这习俗讲究太阳下山前下聘,你看着太阳就快下山了,不同意也不行啊。” 说完,杨代亲一挥手,那几个抬聘礼的壮丁都放下聘礼走到方子轩和青青面前。 “小白脸,这是咱们这地的事儿,你最好别掺和。”杨代亲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路捡,你打不过他们的。”青青拉住方子轩的衣角。 面前这三十个抬聘礼的人里面最好的飞剑,最低的还在炼体。 青青所说的打不过,的确,人数上一点不占优势。 三十个壮丁围着方子轩和青青,杨代亲又不急不慢地走到两个人的面前。刚刚还是一副不屑脸的胖女人下一秒带上笑脸。 “青青姑娘哟,你和滕公子的生辰八字我可是找老神仙算过的,般配。” 她说着就从兜里匆匆忙忙拿出两张红纸来,两张红纸上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可别耽误了自己,连累了别人。” 杨代亲不知道哪里带的椅子,她慢慢躺下来,等着青青回话。 西下的阳光逐渐暗淡,太阳落山之前,青青必须给个说法。 方子轩没搞懂,这个鬼地方是什么习俗,为什么傍晚提亲还带逼亲?至少在陌京,是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跟你们去就是了。”青青喊出声,声音有点难过。 方子轩拦住青青,摇摇头。 “路捡,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不能连累你。” 方子轩一愣。 是啊,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即便是已经步入秋水的他面对数十名飞剑能力的壮丁,还是没法保证些什么。 “哦哟,姑娘哎,差点太阳就下山咯。”杨代亲挥挥手,青青跟着她上了轿子。 方子轩站在原地,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刚刚,青青和他说,他是她第一个朋友。 方子轩在陌京生活十七年,和茉芊是兄妹关系。 其它,他也没交过什么朋友。 “哦哟忘了,小白脸,看你和青青姑娘关系匪浅,这张喜帖给你,你就算青青姑娘的娘家人吧。” 杨代亲将请帖丢在地上,叫了声:“起轿。” 等人都散了,天逐渐黑了,方子轩还在原地。 他蹲下来捡起请帖,看着上面写着的成亲日子。 方子轩算算还有七天,他席地而坐感受自己身体各处的伤势。 过了一会,他慢慢站起来看着河水。 第二天,方子轩在这附近的市集上问到西门关离这只需要坐半日船再骑半日马就可以到。 他仔细盘算了一番,带着月读草直奔西门关。 …… “黄金屋啊黄金屋,关键时候你把我颜如玉丢在这,关键时候,你一个人不知道溜哪去了!” 颜如玉刚刚饱餐一顿,虽然方子轩失踪已经两天多了,他心慌如狗,却依旧利用皇上身份每日美食佳肴。 “皇上,在想什么?”周概的声音有些冷漠。 大概是注意到颜如玉美滋滋地对着另一边傻笑,心里本来担忧周无言伤势的他,还是不由地生闷气。 哪有这样只知道吃喝,却什么都不做的皇帝! “我在想我的金屋侍卫……” 颜如玉揉揉太阳穴,他叹了口气。 “金屋大人一定能带回月读草。”周概坚信。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内城关一快骑飞至。 “火速通告周将军,蜀王已经率领精兵五十万抵达西门关!” 第二十一章 西域安镇府 “报,皇上!周将军,蜀王已达西门关军营!” 周概闻声激动地站起来,内心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 “皇上,蜀王已到,臣先去迎接。”周概抱拳,刚要退下。 “慢着,我在这的事情不要告诉蜀王。” “这?”周概困惑。 “按照做。”颜如玉转过身,呼一口气。 “臣遵命。” 帝王之言不可违,周概看着颜如玉转过去的身影,内心惶恐。 他急匆匆地退出楼阁,又急匆匆地往内城关军营赶。 方演此时已经到达西门关的军营,他安排下属安顿五十万将士,自己一个人在房屋里凝神聚气。 一息,两息,三息…… 方演缓缓睁开眼,道了声:“你来了。” 一道残影从屋门闪过,中年男子端起方演身旁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们这些王啊皇啊还是老样子,冷冰冰地让人不得亲近。”中年男子将满杯的茶随手一掷,茶杯稳稳当当地落在侧桌上。 “杨门主的剑意愈加锋芒了。”方演笑道。 中年男子,便是天下第二神剑杨不爽。 杨不爽最喜欢别人夸他剑术,可能凡是练剑的都喜欢别人夸赞其剑术。 “蜀王还是没有你兄长会夸,啧啧啧。”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不爽已经坐在侧椅上,品了一口茶。茶味浓香醇厚,口感极佳,苦涩慢甜。 “你这茶不错。”杨不爽赞。 “皇上推荐的,陌京产的,喜欢?他日让人送你些。”方演回。 “管。”杨不爽答应一声转而便问。“信中兰格叛乱的事我了解了一下,你这是要灭了兰格?” 手里的茶杯有些烫手只能放下,他朝着蜀王方演投来异样的目光。 方演是个狠人,比方泠要狠太多。 陌武帝在位时,也只是在攻打西域七十四国时候,将其都城之中的王公贵族斩杀殆尽,再将都城乱民坑杀以达到屠城效果。 而方演这一次明显是想一举歼灭兰格巨人,并将兰格的有生力量给扼杀在摇篮中。 “知本王者,除去你四大门主,恐怕只有我那个皇兄了。” 方演缓缓抬手,杨不爽感觉到一丝杀意,撤步后跳。 “张氏刀法有凌风之姿,刀出则杀意至,太过嗜杀。”方演抬手站起来。“小王恭迎张玄歌老前辈。” 杨不爽哈哈大笑:“张前辈你都请的来,真有你的。” 木屋外,利刀划过沙土。 张玄歌七十三岁,黑白头发相间之处有一道长刀疤,脸上布满褶皱,但走路的动作丝毫不像年过七旬的老人。 “蜀王请老夫,为我大陌,老夫当然要来。” 能让方演站起来抱拳恭迎的,可能除了他的老丈人陈年霄以外,就只有张玄歌一人。 “张前辈折煞小王了,当年北域狂帝入神巅峰都死于您手,今这兰格王还得看您。” 张玄歌不苟言笑,他提住利刀要寻地方放下。 蜀王招手,几名侍卫替张老接住利刀。 “张前辈请坐。”方演招呼另一位侍卫为其倒茶。 “身边侍卫皆是化境高手,先帝当年都不及蜀王一半,呵。” 张玄歌没有去端茶,虽然大陌境内化境高手给他张玄歌倒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方演微笑,笑容里带着别的意味。 “张前辈说笑了,小王怎么能比小王皇兄当年气派。” 他转而坐下,夸谈道:“不过是时代变了,我大陌的高手如云,现如今化境高手比比皆是。” “咳。” 张玄歌不喜欢方演,特别不喜欢他两种不一样的人样子,不管他是对自己是真实的尊重还是虚伪的敬意。 “这茶?”张玄歌品了一口。 “如何?”杨不爽也端起茶,笑问。 “口感极佳,老夫七十三年来,第一次品到这种好茶。”张玄歌眉开眼笑,适才那番不喜完全消失不见。 “前辈喜欢就好。”方演端起茶。“这茶皇上推荐的,小王也相当喜欢,不如您我三人今天以茶论道。” “论道?你是说兰格叛乱一事?” 从张玄歌的态度上看,他对这事比其他事更上心。 “首要定然是这事,不过……”方演将目光投向杨不爽。 杨不爽微笑着品茶,知道蜀王和北刀门门主谈话,自己最好是听着品茶,比做什么都轻松。 “杨门主的剑,和您的刀,小王想知道能否刀剑合力……” “你在怀疑老夫不能单枪匹马杀死兰格叛王?” 方演的话未说完,张玄歌放下茶杯,狠狠地拍一下桌子。 “……”杨不爽不语。 方演站起来,摆手:“当然不是,您老当年可在千军万马之中取北域狂帝人头,就算现在,取小王这个武至臻极的渣渣性命也是举手之间。”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这话肯定像极了小人,而方演用极其怂的语言,却说出王一般的风度气质。 “那你是想?”张玄歌问。 方演不语,他只是微笑。 这个时候,张玄歌,杨不爽已经猜到了方演为什么要请他们两个人前来助阵。 蜀王所想不只是击退兰格军队! “本王想利用两位刀剑之力,破兰格,覆灭西域七十四国!” 方演缓缓说出这话时,心情不见起伏,好像在心底酝酿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入口一样。 “那这若大的西域怎么办?”杨不爽有点懵。 “本王已经奏明皇上,提议此次兰格叛乱平复后,直接灭掉西域七十四皇室,在西域七十四国的领土上增设西域安镇府。” “西域安镇府?” 张玄歌和杨不爽第一次听说过用这种方式管理西域,不只是他们,恐怕这个陌朝,或者是这里整个世界都没有哪个帝国王朝想过以中原方式管理外族。 “禀报蜀王,西门关守将周概求见。” “宣。” 方演坐下来,抬手道:“二位喝茶,周将军来了,看来是天要灭兰格灭西域。” 木屋外,周概跪在门口,叩首并大声道:“西门关守将周概,参见蜀王,蜀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王不喜欢这繁琐的礼仪。” 方演摆摆手,招呼道:“周将军快进来,周门主的身体可不能再耽搁了!” 第二十二章 剑闯水榭 “凑,他不会出事了吧!” 颜如玉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方子轩一个人去兰格营地,莫不是遇难了! 他兜兜转转在楼阁里坐不住。 “唉,兄弟你要是真的遇难了,我颜如玉也不能苟活。”说着颜如玉将方子轩给他的玉佩丢在桌上。“这皇帝谁爱装谁装去,我先溜了!” 正当他观望四周的窗户,准备找一个契机溜之大吉的时候,门突然打开。 少年站在门口,面部毫无表情,多的是疲倦。 “金屋兄弟,你回来了!” 颜如玉转身看见门口站着方子轩,他内心无比激动,不顾他的假皇帝身份,直接奔向方子轩,一把将他搂住。 “咳咳,好了,好了,不哭。”方子轩像在哄孩子一样拍拍颜如玉的背。 颜如玉收声,他环顾四周,迅速将门关上,拉着方子轩就往楼阁里面走。 他边走边问,你怎么才回来?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对了对了,给周无言的药找到了没有?” 问题回归正道,颜如玉还是十分担心周无言的事情。 毕竟周无言恢复如常,兰格巨人再冒犯西门关也是完全有方法阻挡的。 就怕周无言也没好,兰格布拉机先恢复,这样西门关必然免不掉生灵涂炭。 方子轩神秘地从怀里掏出月读草。“此乃药物,月读草。” “月读草?我在古籍中见过,好像是专门治内伤的一种灵药。”颜如玉说。 颜如玉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过方子轩一点都不怀疑颜如玉,毕竟颜如玉是那种可以把挖竹笋的道理和治国理政联系到一起的人,估计就这小小的月读草,可能只是颜如玉脑海的那些知识的冰山一角。 “周概呢?”方子轩问。 “去了军营,蜀王来了。”颜如玉压低声音。“我们要不要撤?” “不用,你去将这月读草熬成药汤。” “可,我现在人设是皇上。”颜如玉愣了一下。 “亲力亲为,给皇上长脸。”方子轩语重心长地告诉颜如玉。“我还有事要去处理,过些日子再回来。” 他喝了一杯水,丢下一封信。 “你先让人将这封信交给方演,等我回来。” 说完,他放下杯子,出了楼阁。 西门关外往西南的路上,没有风沙,方子轩不断赶路。 怀里的请帖,被捂的有了温度。 …… 西门关西南百里,环亭水榭。 “那小娘们还是茶饭不进?” “嗯。” “本少去看看!” 滕策虽生的俊俏,但他迈着夸张的外八步子,腰间别着一把短刃,气质不亚于乡间屠夫。 他慢慢推开房门,青青坐在凳子上,面前摆着山珍海味。 “青青姑娘何必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滕策坐在青青对桌,拣起肉夹到青青的盘里。 青青不说话,瞪着眼睛看着滕策。 “本少都知道了,你喜欢那个哑巴小子?” “你们把路捡怎么样了!” 青青抓紧自己的衣角,克制住自己的害怕,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不显得怯弱。 因为她心里真的担心方子轩。 “那哑巴?本少想请他来参加你和我的大婚,啧。”滕策敲敲桌子。“你那屋子空的跟什么似的,那哑巴早就跑了。” “跑……跑了?”青青小声自语。 其实跑了也好,跑了青青就不需要担心他了,不然以滕策的手段,路捡肯定会出事。 只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的失落是不知道路捡跑哪去了。 “好啦,我的小姑娘诶,没人疼你,除了本少。所以乖乖的做本少的媳妇儿,这才是正道!”说着他招呼下人。 “来,你们几个把那个菜换一换,都凉了,这可是你们未来的少夫人。” 下属通通端起菜盘出了房间。 滕策端着手,看着青青,舔了舔自己的上下嘴唇。 “小娘子,还有三天咱两就是夫妻了,要不先……” “你禽兽!” “禽兽?那本少就禽兽给你看!” 滕策将青青的手后绑,一下子甩在地上。 忽然外面躁动了起来,滕策冲出来吼了一声:“吵个什么东西!本少爷要干正事,不知道?” “啊!”家丁和狗一样摔在房门前。 “你们什么情况!”滕策上去一脚。 “公子,外面有个……高手!”那家丁晕了过去。 “是他妈什么人!”他刚说完,一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方子轩穿着一身刚刚换的白衣,他本来想用请帖进这个什么破水榭,不过请帖居然只能在大婚那日用。 既然那么麻烦,不如硬闯。 整个环亭水榭居然连个秋水高手都没有,方子轩轻轻松松打进水榭之内。 “哟,公子您是?”滕策被抵住脖子,笑脸相迎。 “你爹是宁州牧?”方子轩微笑。 “大侠既然知道我爹身份,不如放了我,我让我爹给您送无数的黄金白银。” 滕策双腿发软,他甚至都不敢抽出腰间的短刃,现在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求饶,谈条件。 “宁州牧这么有钱?”方子轩故意表现出贪财的样子。 “我爹可是大陌九州州牧里最有钱的,整个宁州的盐铁都是由我滕家直接经手的。”滕策嘿嘿一笑。“我知道,你们这些大侠高手,练武不就是为了财色官权的嘛。” “哦?那你说来听听?”方子轩用真气将滕策腰间的断刃震出去飞远,撤掉抵在他脖子上的剑。 滕策捂住脖子:“这个官嘛,他不能发财,但是这个色嘛,嘿嘿只要大侠放了我,屋里那姑娘也是你的。” 他指了指屋里的青青,由于方子轩背对着青青,青青并不能看见和滕策说话这个人的脸。 她能猜到的就是这个白衣人闯进了这里,滕策在和他谈条件,而自己已经变成了滕策保命的交换物。 方子轩考虑到他主要是救回青青,他一脚将滕策踢趴在地上。 “看在你爹的面上,我先不杀你,滚!” “哎,好嘞大侠,三日,等我到家,您以后到我滕府,我定叫我爹把大鱼大肉,金银财宝美人都拿来招待您。”滕策话说完,蹭地爬起来,疯一般狂奔,生怕遭之灭口。 方子轩看着滕策跑的无影无踪,他收起剑,转过去要喊青青,发现青青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三章 青青 方子轩解开青青的手绑,将她抱起来,走出环亭水榭。 怀里的青青皱着眉头,口中呢喃不清地喊着路捡。方子轩慢慢用自己的额头靠近她的额头,才发现她的额头滚烫。 他吹了吹青青的额头,直奔镇上。 云来客栈前小二刚要招呼,方子轩抱着青青踏入客栈。 “公子楼上请。” 方子轩跟着上楼,安置好青青。 “她病了,我需要毛巾和一盆水,还有笔墨纸砚。”说着,方子轩将一锭银子放在店小二手中。 他转过身坐在床边,抽出青青的酥臂,轻轻搭脉。 店小二打来水,带来笔墨纸砚。 方子轩替青青敷好湿毛巾,坐在一旁在纸上写下药方。 “麻烦小二哥,拿这药方抓药。” 店小二接过药方,连连答应。 …… 房间里,喂完药后,方子轩握住青青的手,将真气缓缓输入进她的脉络。 “几天不吃不喝,真是个傻姑娘。” 几天不吃喝,又加上担心害怕和焦虑,身体很容易扛不住从而导致风寒。风寒虽然不是大病,但是不及时诊治,会引发其他疾病。 好在方子轩师从云落,应对风寒,易如反掌。 青青微微睁眼,看着方子轩的脸,她脸上微微勾起笑容,有气无力的。 “路捡……” 方子轩握住她的手,点头:“我在的。” “你能说话了……” 青青的累得声音极小,但是方子轩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嗯,能的。”方子轩脸上不经意的笑意,透露出他对青青的关心。 青青一直看着方子轩,脸上忽然泛起红晕,她扭过头,咽了下口水。 “路捡……我……饿了。” “那你等我一会。” 方子轩淡然一笑,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出了房间。 青青望着床帘,感觉自己面部炽热,心里滋味奇怪,她闭上眼睛蒙住被子。 一会方子轩轻轻拨开她的被子,微笑道:“不饿了?” “饿。”青青说着,自己又想盖好被子。 方子轩不管,一下子将她抱起来,抱到桌子前。 看着青青吃完,方子轩拉过她的手。不知情的青青整个人傻愣愣地看着方子轩,觉得自己脸颊就像火烧一般。 “脉搏怎么跳的这么快。”边说,方子轩触碰她的额头。“额头怎么比之前还烫了。” “……”青青不知道怎么回答。 “师父教的东西过时了!”方子轩看着桌子上的药碗,自言自语地疑惑。 “那你师父有没有说过,女孩的手和女孩的额头不能随便碰嘛?” 店小二端来茶水,正巧碰到方子轩在思考,多嘴了一句。 方子轩这才明白为什么。 “青青,我只是……替你把脉看一下风寒好些没有。”方子轩拉住青青的手解释道。 店小二会心一笑,放下茶水,说句:“公子您忙,小的先下去了。” “……” 方子轩这才意识到,尴尬地松开手,握着折扇不知道怎么办。 …… “可以带我出去走走不?” 青青把手放在方子轩的手上,她眼睛里全是认真。 方子轩放松心情,点点头,起身打开后窗户。 “我来这的时候,路过一处,风景不错,带你去看看。”说着,拉住青青的手,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将她抱进怀里,从后窗户一越而出。 轻功在楼顶上不快不慢地穿越,一路同风而舞,直达一处满地青草,溪水潺潺之地。 青青靠在他的胸口,微微睁开眼:“这里好美。”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方子轩缓缓放下青青,握住她的手。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青青拉住方子轩的另一只手。 “你知道这个?” “我爹爹和娘亲,以前说过。”青青看着方子轩,脸上虽然浮现红晕,已经不似之前不敢直视,不再不断地躲避目光。 “那,我教你一个新的。”方子轩笑然。 陌上子轩,宁州青青。 冷冷如风,悠悠心境。 “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溪水声近在耳边,方子轩拉住青青的手。 “我叫方子轩,你叫青青,我家在陌京,你家在宁州。这是第一句的意思。” “我没遇到你之前,可能是别人眼中冷漠不言的人,遇见你之后,就希望陪着你,两个人就像这样。” 青青听了翻过身,靠在方子轩的怀里。 “青青遇见子轩,是不是就是缘分?” “是缘分。”方子轩看着天空,感觉整个人都置身事外。 “青青,能不能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娶你。” “好,都听子轩的。” 方子轩搂住青青,将折扇递到她手上。 “这个扇子你收好,明日我要去一趟宁州府,之后还要去西门关,新明三年的四月二十一,我定来宁州娶你。” …… 宁州,宁都滕府。 “爹,你儿子被你打了,那人还砸了您的环亭水榭!” “什么人,连本官的别院和儿子都敢动。”宁州牧滕端身形微胖,他搭把手,几个女子扶住他。 “儿子,你伤哪了?” “屁股。”滕策撅着腚,委屈巴巴。 “死开,你姨娘都在这,老子能给你踹飞!”滕端一脚将他踢在地上。 “抓几个人,说是那狂徒的同伙,明日午时在街上斩首,以儆效尤。” 滕端推开一个女子,谩骂道:“别给本官在这挡道。” 滕策刚要出门,滕端喝住。 “爹您还有什么吩咐。” “再给你找几个姨娘,要年轻漂亮有料的。” 滕策低头应到,出了滕府,朝地上啐了一口。 “老东西,迟早要阴沟里翻船。还好本少聪明,存了一百多万银子在天下钱庄。” 宁州府内,滕端推开身边所有女子,整理好衣裳,坐在堂前。 “小畜生,什么事都要老子给你擦屁股,得罪人,你得罪,老子迟早让你去见你娘。” “老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小妾靠过来,抚摸着滕端的肚子。 “滚远点,你们这些废物不给老子生一个儿子,不然老子需要留着这个畜生!” 滕端背着手站起来,往祠堂的方向走去。小妾们觉得那里晦气,也就没有跟上。 第二十四章 刑场 “你儿子,可他娘真是个混蛋玩意。” 滕端坐在一处单独的灵位旁边,灵位上刻着爱妻字样,依据他说的话,这一定是滕策他娘的灵位。 “老子要不是觉得对不起你,老子就把他宰咯。” 说着,滕端慢慢挪开灵位,灵位挪开之后的位置上有一个拉环。他慢慢拉动拉环,整个拜访灵位的台子同墙一起移换了方向,露出一处通道。 滕端摇摇晃晃地走进去,灵位台又归回原位。 咔嚓。 四周的灯光通明,滕端腆着肚子,一步一步,这通道深处发着耀眼的金光。 滕端的步伐越来越快,从未见过他有这么快的步伐。 他的走路,就像胖子跑起来一样。 通道深处是一件密室,密室里搭着一座,两座……六座金腚堆成的小山。 “什么天下钱庄,宁州钱庄?都没有我滕家祖宗留给我的密室厉害。” 滕端端起金杯子,使劲地吸气。 他心里只想着自己,就连他儿子都没资格拿到他这里的一块金子,哦不,一粒都不可能。 …………… 陌朝在其疆域内设九州府,宁州处于西边,东起蜀州都江道,西至西门关。 宁州州牧拥有全宁州的政权和兵权,所以方子轩在去宁州府之前,特地去了一趟离这里最近的云州云边关,至于做什么,暂时无人知晓。 宁都长街。 世人都言宁州富,不见天子不见贫。 说的是老百姓都知道宁州有钱,宁州怎么有钱?就是远的看不见皇帝,近的看不见贫民。 方子轩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袍,朝着宁都宁州府衙的方向走去。 从宁都长街到宁州府衙,要穿过一片繁华的闹市。两边叫卖声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亚于陌京。 长街往东,簇拥着不少人。 方子轩停住脚步,想看看这九州最富有的宁州到底有什么民风习俗能让这些人这样喜欢热闹。 他侧着身进到人群里,才发现这热闹是在斩首犯人。 石台上跪着一排犯人,方子轩摇摇头,心想斩首犯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观? 陌朝律法当中,斩首要犯不得公布于众,只有抓住要犯的同伙才可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大伯,这是斩首什么要犯同伙?” 方子轩见一位佝偻着腰的大伯眼泪花花地看着石台上的犯人,一肚子苦水不敢言的委屈样子。 大伯颤抖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住方子轩的手。 “娃子,老汉乡下人,那石台上脸上有大痣的是我儿子,呜呜。”老伯擦着眼角的泪。“上头说他是盗贼的同伙,我们庄稼人种一辈子地,怎么就变成盗贼了!” “老爹,别说了。” 老伯身旁还站着位长相清秀普通的女孩,女孩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女孩拉开老伯拉着方子轩的手,握着老伯的手,语气可见是在憋着难过。 “老爹,阿哥他……我们都相信阿哥。” 方子轩看着这女孩和老伯,心生疑惑。 “你们说的是什么?” 女孩不语,紧紧拉着老伯的手。 方子轩身后的一位衙役推搪了他一下,警告式的语气:“你小子注意点,不要多问。” 接下来,衙役推倒了老伯,将女孩一把拉到他的怀里搂着,奸诈一笑。 “老东西,你儿媳妇还就挺不错的。” 石台上绑着的要犯里有一个脸上有大痣的青年抬起头,大声呐喊混蛋,他的嘴里都是血,牙齿染的血红。 衙役却笑得肆无忌惮。 “这就是富甲九州的宁州衙役?” 方子轩拉过女孩,一脚将衙役踢在地上。 “你他娘是什么东西?”衙役捂着自己的肚子,对着方子轩骂道。 四周的四名衙役也围了过来,手里都持有长棍和刀。 方子轩把女孩送到老伯身边,只身跃到石台上,面对着台上十三名刀斧手,不顾身后的衙役。 刀斧手没见过敢闯石台的人,每个都吓得有些懵,台下那几个衙役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衙役应该是见过点世面,怒喊道:“就这小废物,我们几个杀了他。” 方子轩抬手将折扇挥出去,紧跟着翻身将那年长的衙役踢翻在地。 他目视其余四名衙役,接住折扇将它合起来,冷冷地问: “你们不叫你们的县令来?”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宁都县令到!” 围着看戏的民众散出一条道来,县令的路刚好和方子轩的眼神交锋。 县令一惊,骂喊道:“这是劫刑场!本官在宁都上任三年来,还没见过一人敢劫刑场的!” “这就是宁都县令侯不得?” 方子轩四下打量一看,即便是穿着官服,这宁都县令的气质还是绝顶的庸俗、低下、不堪。 “住口,本官名讳也是你这种黔首能喊的?”侯不得翘起兰花指,怒喊。 “你那名字?”方子轩嫌弃得声音都不敢放大。 “可,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嗯?”侯不得也纳闷,自己的名字除了父母以外,官场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侯不得,我看你也算是个读书人,就问你一个问题。”方子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侯不得面前。 侯不得还想后退,发现身后都被民众围了起来。 好不容易见到有人敢这么对县官说话,作为对县官很有意见的民众,必然要帮助这位敢于言语的人一个小忙。 “怕什么,我就问你,你知道债赃嫁祸在我大陌是什么罪?” 侯不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凉了一下。 他在想面前这个人怎么知道这些同犯都是他和滕策公子随随便便从村落里抓来的。 “慌什么,侯县令,看你脸都黄了。” 方子轩离侯不得只有一拳距离,他微微眯着眼:“你没胆子就让有胆子的来这。”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整个石台上的人说:“县令大人说了,你们都罪名并未查实,不足以死罪定论。” 他刚喊完,不远处滕策的声音响起:“谁敢放他们?” 闻声而观,滕策抬着头,大摇大摆的从石台另一处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位飞剑后期高手。 方子轩看了一眼,只摇摇头叹口气。 第二十五章 大义灭亲 “让本少看看你这个宁都县令是不是不想当了!” 滕策抽出剑,指着人群之中站着的方子轩。 方子轩合扇抱拳笑道:“滕少爷别来无恙?” “是他,是这个人,这个贼匪,快给我拿下!” 滕策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害怕,他指着方子轩,面部表情极度扭曲,张牙舞爪,丑态毕露。 他身后十位飞剑高手抽出武器,将滕策护在身后。 周围原本支持方子轩的百姓一听这个方子轩就是贼匪,加上十多把刀锋相对,纷纷吓得四散而逃。 方子轩表情微妙一变,折扇打开。 十只银针刺进这些侍卫的麻穴,他们只觉得手臂酥麻,抓不住兵器。 噼里叭啦砰砰,刀剑锤斧与地面砖石相碰发出声音,方子轩趁机移步越过侍卫,点住滕策穴道,将他手里的剑一把夺了过来,换步到那些“要犯同伙”的身后,一人一剑替他们划开绑绳。 他抱起那个脸上有大痣的青年,落在老人家和小女孩的面前,将人交到他们手里。 这些动作,只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 宁都县令侯不得愣站在原地。 他心想此贼匪多半是武林高手,自己摊上大事,命不久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抽出腰间匕首,冲向方子轩的背后。 女孩大喊:“公子小心!” 方子轩转身一脚将侯不得踢在地上,顺手从腰间抽出玉符。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侯不得捂住肚子,睁开他疼到紧闭的眼睛,看一眼方子轩手里的玉符。 这一眼,他心里咯噔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你是……你是……吾命休矣!” 侯不得猛然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腹部,整个人倒在地上疼到抽搐,却不敢发声。 方子轩收起玉符,递给老人家一袋碎银。 老人连忙道谢,女孩搀扶着青年。 此时,四散的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拢了过来。 “小伙子你快离开这吧。” 那老人家握住方子轩的手,叹了口气:“你打了县官和滕大人家的公子,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吧,老人家,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方子轩轻轻拍拍老人家的手背,才感觉到庄稼人的手是多么的粗糙。 老人家无奈地随着他的儿子媳妇离开。 方子轩站在原地道声,老人家多保重。随后转过身看着那十个侍卫忍着酥麻的难受在替滕策解穴。 “不用解了,叫滕端来见我!” “你……你什么东西,敢叫州牧大人名讳?” 侍卫长勉强靠着内力,压制着麻穴的难受,指着方子轩破口大骂。 “去喊滕端,不然十息之内,滕策必死。”方子轩打开折扇,慢悠悠的扇着风。 他说这种狠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也没有多么强硬,可是却让侍卫长感受到了压抑。 “你……”侍卫长有一丝犹豫。 “你愣着干嘛?赶紧去喊我父亲!你是想我死在这里吗?”虽然被点住了穴道,滕策依旧有力气发火。 “是,少爷。” 看的侍卫长匆匆忙忙跑出去的身影,方子轩笑了一下。 或许他心里想的是,这侍卫长倒也算忠诚。 起码听主子的话,不过愚忠不如不忠。这种为恶一方的人何必要为他们去卖命,显得像恶势力的狗,恶势力的爪牙。 “小子,你听着。”滕策见方子轩还能笑出来,不屑地朝着他喊道: “对我这样,对我父亲不尊重,你今天在宁州这块地方,你哪也跑不掉,插翅难飞!” 他的声音在整个石台四周扩散开来,四周的民众唏嘘一片,纷纷为方子轩的命运担忧。 “唉,这个白衣公子倒是做的让人大快人心。” “什么大快人心,你快闭嘴吧,在宁州宁都你还敢说这种话,小心被州牧知道了,全家老小不保。”有人唏嘘道。 “唉,上一次也有一个人为我们请命被州牧差一点点打死。” 四周的议论声并没有让方子轩感到害怕。 因为他心里是有底的,滕端来到这里看见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方子轩要看到的。 时至正午。 侍卫长离开大概有半个时辰,四周的百姓也散去了不少,不过依然有人在等待看戏。 宁州城虽然繁华,人们生活的貌似无忧无虑。但是在这种不一样的热闹里,他们愿意花时间来等待。 噔噔…… 轿子起步,一步一步抬来的是声音。 “落轿。”是侍卫长的声音。 方子轩,众人以及滕策都将头扭过去看着。 滕端着紫金茶壶,缓缓地拨开轿帘,慢慢地踏上石砖路。 “是何人在此张狂,要见本官?” 滕端喝了一口茶,没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看着十多位侍卫在他儿子滕策的周围强忍着难受。 “你说说你们几个!叫你们保护好这个废物,你们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嗯?” 说完,滕端挥了挥手。 石台周遭的十字巷子里,各涌出数十名带刀侍卫。 方子轩呵呵一笑,大声道:“滕老,记得我不?” 方子轩的声音贯穿着整个石台,宁都的长街,从来没有迎来过这样陌生的声音。 腾端第一次听到?不!不是第一次。 这种似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腾端整个人,神经绷紧,他猛然回首看着方子轩。 “是……” 扑通,滕端不顾在看戏的百姓,突然跪在地上,手里的紫金茶壶都摔在了地上。 茶水在地上浮着,散发着点点茶香。 “老臣该死,老臣该死,你们做什么赶紧把刀收起来!” 滕端一边在说自己该死,一边让属下全部把刀收起来。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滕老还记得我呀?” 方子轩和陈滕端的对话就像两个熟人之间的对话,但是明显这两个人的身份不在一个档次。 “不敢忘,老臣怎敢忘!” “不知道滕老对您儿子做的这事有什么看法?”方子轩慢慢走近,边走边问。 “这个废物做的这事,必须按我大陌律法处理!”滕策停顿一会。“流放南荒三年!” 滕策一听整个人都傻了,他拼了命的大喊:“爹,你疯了,我是你亲儿子啊!” 第二十六章 天地剑意 “你闭嘴,你个废物东西,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他就是个奸诈贼匪!”滕策盯着方子轩怒骂。 滕端忽然无比恼火,他转过身夺掉侍卫的一把刀,架在滕策的脖子上。 原本狂妄的滕策愣住了,他看着滕端的眼睛,咽了口口水,死死地盯着不放。 “虎毒不食子,你为了外人要杀我?” “畜生!”滕端情绪激动。 刀被甩落在地上,滕端转过身跪着。 “老臣教子无方,还请公子给他一次机会!” 方子轩点点头。 宁州能如此繁华,多少还是宁州州牧的管理在发挥成效。撇开之前滕策所说的盐铁经营问题,滕端在陌京还是在宁都,都不像个奸诈小人的样子。 “滕老言重了,这事还得让官府查实。”方子轩继续靠近。 “可这是老臣的儿子……” “这我考虑到了,我已经联系了云州州牧,不日就到宁都。”方子轩走过滕端,走至滕策面前。 滕策盯着方子轩,心里恼火。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会知道的。”方子轩拍拍滕策的肩膀,压低声音。“别的事官府管,你动青青这事,我管。” 说完,方子轩走下石台,头也不回地往长街南走去。 滕策此刻明白,这个白衣少年就是那个杨媒婆说的哑巴。 明明就是十五岁不谙世事的样子,为何一副老练有成的神态,就连说话的语气,也让人感到隐约的压抑。 可是他的武学造诣只是秋水而已。 滕端解开滕策穴位,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爹!你!” “畜生,你现在什么人都敢得罪!”滕端打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什么人,让您这么怕?” 滕策捂住脸,诉不尽委屈的神态。 “老子怕过谁!但蜀王,那是当今世上唯一的臻极境!” 听到蜀王两个字,滕策背后一凉,指着南街问:“那人是蜀王?” 滕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走到轿子旁边。 “不是蜀王,不过蜀王都得让他七分。” 他拍拍滕策的肩膀,吩咐道。 “让侍卫们收拾残局,你去通知你三叔,让他来滕府。” ……………… “威武!” 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匾额下,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身着红色官服,一如清水的眼睛,让人一看便知是一位公正廉明的清官。 此人便是云州新任州牧,陌帝新明元年三月初一殿试状元,顾君辞。 “堂下可是滕策!”顾君辞一拍桌案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滕策笑着反问。 “大胆!跪下,在这公堂,你就是平民百姓!” “哦?那我跪了。”滕策微微一笑,甩起衣袍。 嘭,府衙外一声巨响。 几十名黑衣人冲进公堂,各个手持明晃晃的利刃。 “大胆!本官乃是朝廷命官!”顾君辞站起来,指着堂下黑衣人,没有丝毫胆怯。 刀光一闪,顾君辞遮一下眼。 公堂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长胡子,长胡子站在滕策前面,握着一把长刀。 “顾州牧,这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查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 “你若查下去,我们就是来杀你的人。”长胡子的刀触碰在地面上,闪出火花。 “呵,本官乃是皇上亲授殿前状元,云州州牧,掌控云州兵马大权,你们敢动本官,就是找死!” 长胡子举起长刀,歪嘴一笑。 “顾州牧怕不是忘了,这里是宁州。” 言罢,他一刀将案台劈成了两半。 顾君辞后退一步,背后是红日白云。“你们这是在逼本官?” 长胡子收起长刀,不言。 “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你们今日若杀我,我仍是大陌之臣,今日我若随你们,枉为陌臣。”顾君辞一甩衣袖,愤慨直言。 “真是愚笨。”长胡子侧过刀身,起手横劈而下。 铛! 长刀像似打在金刚石上。 刀身压在剑身上,被强大的气压震开。 长胡子后撤三步,差点没有站稳脚。 顾君辞面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挥动手指,那把剑便消失不见。 刚刚弹开长刀的剑,是真气所化。 以意为剑,南剑门! “你是……杨不爽!”长胡子看着中年男子的脸,倒吸一口凉气。 “啊嘞,居然还有人一眼认出我。”杨不爽吹吹手指,显得很惊讶。 真的是南剑门门主杨不爽! 江湖中,他的传说最为玄乎。 快剑,意剑,入神巅峰高手,天下第二神剑! “这是官府的事,不关你们江湖管!”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滕策,对着杨不爽喊道,他的拳头勒的紧紧,极度紧张。 “朝廷事自然是朝廷事,不过江湖事当然江湖了。” 杨不爽指着长胡子。 “一刀封血,滕三刀,难道不是江湖人?” 杨不爽抬手间,面前被劈成两段的案台自然地合了起来。 他笑道:“哦,我忘了,滕三刀是你滕策的三叔,这事看样子有点复杂,啧。” 杨不爽认得出滕三刀,是滕策和滕三刀都没有想到的。 毕竟滕三刀离开滕府十多年,江湖中人几乎没人知道滕三刀就是宁州州牧滕端的三弟。 “杨门主,这是要管闲事?”滕三刀握着刀问。 他心里明白,如果杨不爽干预这事,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化境和入神之间的差别,可不是秋水和飞剑的差距。 那可是天壤之别! “不是我非要管啊。”杨不爽语气随意。“蜀王说你们无视朝廷,我和蜀王那关系,不得帮他一手?” 言谈之间,他已经走到滕三刀面前,两边数十名黑衣人陡然尽数倒地。 一息之间,让数十秋水初期失去知觉,难道就是入神巅峰实力的冰山一角? 滕三刀握刀的手有些颤抖,随着杨不爽的靠近,他感觉背后透凉,像冷水泼在身上,冷水中还带着冰渣,刺破了血肉,扎的他鲜血淋漓。 扑通,滕三刀跪在杨不爽面前。 “杨门主饶命!” 杨不爽叹了口气,立马转身,语气仍旧很是随意。“那好吧,我不杀你,你走吧。” 见杨不爽放松警惕,滕三刀深吸一口气,咬牙握紧刀柄站起。 “啊!” 伴随一声惨叫,公堂上,血泊之中,滕三刀心肺被剑意穿透,已然断气。 第二十七章 滕府大火 “不要杀我!”滕策吓得瘫在地上。 虽然他强夺掳掠无恶不作,但是他从未见过人死的样子。滕三刀死的惨样,硬生生地将他灵魂抽出,打了一个巨大的寒颤。 “杀你就没意思了。”杨不爽摆摆手,转身抱拳。“顾大人可以继续审问了。” 顾君辞看着躺在地上的尸首一时间竟然不知所云,等他回过神来,公堂下大侠杨不爽毕恭毕敬朝他抱拳,他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原本被刀劈开的案台,完好无损地在他的面前,好像并没有经历适才的一幕。 惊堂木在左手边,拿住。 “滕策!跪下!” 瘫在地上的滕策手忙脚乱地跪好,大声呼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可知罪!”顾君辞质问。 “我……知……啊……呜……” 众人眼前,滕策抓住自己的脖子,面容憋得通红,忽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杨不爽迅速点住他的穴位,手指停在他的鼻前,摇了摇头。 “杨门主,这是?”顾君辞知道,摇头预示着滕策已经死了,他问的是为什么死了! “西域奇毒彼岸花!这事我得和蜀王聊聊,告辞。”杨不爽言语间已经踏出公堂,轻功而去。 若大的的宁都府衙,倒地数十位黑衣人,以及两位身死的滕家人。 顾君辞抽出公堂一侧的佩剑,目视公堂外,隐约间看见了方子轩。 “君辞,辛苦你了。” 方子轩甩开折扇,扇了扇风,两鬓的头发微微飘动,眉间微微笑意。 “臣不辛苦!” 顾君辞明白,方子轩一直在暗处看着这一场变局。 …… 三月殿试时。 皇上在和自己下棋,他未抬头,只问三甲,汝等三人如何看待一人执棋。 三甲之一,有陈王之子,陈林。 陈林观皇帝年轻,本就不屑,抬手抱拳,夸夸其谈。 以为天地为棋,帝王本万中无一,所以天地为棋局,执棋盘者,只有帝王,非一人下棋,而是与天……下棋。 三甲之一,还有丞相之子,汤瑞。 汤瑞自持其父为三朝元老,在他眼中,新帝宛若孩子,所言所语不过是书读之处有疑惑。 于是乎,他的看法,显得极为愚钝。 皇帝站起来,笑问:“顾君辞,你如何看?” 顾君辞慢慢走上台阶,走到皇帝的面前,于棋罐之中摸出一枚黑子,下在棋盘之上。 “皇上有意执棋江湖天下,臣可陪陛下,平西,安北,镇南,伐东,兴中原。” …… 夜色朦胧,星辰黯淡。 方演砸吧砸吧嘴,放下茶杯,丝毫没有点蜀王该有的样子。 “你真的是丝毫不着急,你不去查,就我去查。” 茶水虽然可口,但是杨不爽真的是一口茶都喝不下去。 滕策死在他面前,而且还是死于在中原武林十多年不现的西域彼岸花毒。 这件事不就说明了西域武林还是有势力潜伏在中原,这对中原江湖甚至朝廷都是不可忽视的危害。 杨不爽起步欲出,方演站在了门口,背对着他。 “好好品茶,我已经派人去了。” 臻极境的威压使得杨不爽只能止步不动,叹了口气。 “宽心,你还不放心本王?”方演背着手走出门。 此时的宁都长街,一阵呼喊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长街往东看,不近不远的地方是漫天的火光,那个方向是宁都滕府的宅子。 白天,顾君辞率人围住了宅院,滕端的家卫和宁都军营的半数士兵护着宅院,滕端闭门不出。顾君辞已经派人去往陌京,就等明日圣旨一到,破门而入。 不曾料到,夜晚的火光冲击着宁都的安宁,繁华的宁州首府居然在会有这么一场大火。 几百人手端着锅碗瓢盆来的水,顾君辞拦住众人,看着冲天的火光,喊道:“都下去!让它烧!” 宁都长街东,火势并没有蔓延开,熊熊的火焰将周围的空气扭曲,无数的百姓从梦里醒来,盯着这火看到它逐渐熄灭。 长夜漫漫,天终于亮了。 那些护着滕府大院的宁都士兵和滕家家卫均缴械投降。顾君辞一夜没睡,站在不远处看着滕府高额的建筑慢慢地坍塌销毁。 “大人。”侍从端来水盆和毛巾。 顾君辞擦了把脸,招招手。 另一边的侍卫靠上来:“大人。” “现在让人灭掉还在烧的火,吩咐下去,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搜滕端的尸首。” “顾顾。”熟悉的声音! 顾君辞转身,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双手背后,微微眨一只眼睛,显得俏皮可爱。 “郡主?” “嘘……”方安然小声说:“叫我安然就可以,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蜀王知道嘛,你偷偷溜出来?”顾君辞压低声音。 “我爹?我爹说了,让你早点娶我!”方安然放开声音,有意让所有人听见。 “你……唉,我在公事,等会陪你。”顾君辞无奈,他指指四周。 方安然当然知道顾君辞在做什么,她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往后迈出几步,从身后缓缓拿出只方盒。 “猜猜这是什么?” 顾君辞摇摇头,心想你别皮了好吧,转眼看见方安然的手里拿着圣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周侍卫兵士也一起跪下,方安然嬉皮一笑,从方盒中抽出圣旨放在顾君辞的面前。 “拿去拿去,自己看。” “……” 顾君辞接过圣旨,圣旨上写着: 查封滕府,缉拿滕端。 众人的面前身后都是一片火后的废墟,哪里来可以查封的滕府以及缉拿的人。 “顾顾,不如你陪我去玩吧,让他们去处理好了。”方安然拉着顾君辞的手臂。 “……” “走吧,皇帝哥哥和我说,你这几天累着了,特地让我来带你去逛逛。”方安然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气鼓鼓的。 “皇上?”顾君辞疑惑。 “对啊,我爹说的,皇帝哥哥让我来宁都找你,顺便把圣旨带给你。” “蜀王?”顾君辞问道。 “嗯!”方安然认真地点点头。“我本来是在云州梦雀山玩,我爹特地派人来找我的。” 第二十八章 刀见影 云州。 闹市一角,客栈内人来人往。 一名身着朴素的男子付了钱,与掌柜的攀谈两句,拿了一枚木牌上了阁楼。 男子身轻如燕,疾步飞走,一直到阁楼长道的最里面。在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的情况下,贴着门敲了三下,里面道出一声,进。 门被缓缓打开,他的面前竖着的是桦木屏风, “臣,江书易,羽林卫行政。”男子跪行大礼。“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屏风一侧站着的少年便是当今中原的陌朝新帝。 “讲。” “启禀皇上,冷将军在前往京都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化境高手,身死江南。” “化境?”皇帝思索片刻。“江南鱼米之乡,江湖是非甚少,居然还藏有化境高手?呵。” 江书易听得出皇帝的语气。对于冷兮的死,好像并不是那么意外,更像是对于他羽林卫办事不利的一种嘲讽。毕竟江南一代的羽林卫向来都被朝中诟病,说那些人只拿俸禄不干实事。 “皇上……”江书易低下头,不知该回什么。 少年皇帝轻轻打开折扇,扇了扇风,平息自己的情绪。 隔着屏风,少帝问道:“还有其他事否?” “有。”江书易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举着,未曾抬头。 少帝走到他面前,拿走书信。 唰的一声,江书易只觉得耳边有风掠过,他身后的门大敞而开。少帝收起折扇,江书易的眼下一颗木珠滚落。 羽林卫暗令,格子木珠! 他迅速捡起木珠,站起来,欠着身子抱拳。 “此去宁都,朕已经将任务写在纸中,藏于木珠之中。”说完,先一步踏出客间,只留下江书易一人。 羽林卫为皇帝安排在江湖之中的暗卫。 格子木珠则是羽林卫开创伊始而定,将皇帝发布的最高行政命令藏于其中,若遇到危险则选择吞之。木珠由药材所制,极易消化,江湖险恶即便是开肠破肚也无法再找到格子木珠以及它里面的内容。 “格子木珠!” 江书易紧紧握着木珠,心里微微一颤。 小皇帝做事的风格和当年的武帝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惜铤而走险地和江湖中的暗存势力对峙,而且还是两方都在暗处,谁先露出马脚,谁就可能会输。 …… 兰格军营,夕阳下山。 大漠绿洲最西侧,夕阳的余晖照在营帐上,熠熠闪光。巨人的步履沉重,将绿洲四转的黄沙震的像似有了生命,拼命地抖动蹦跶跳舞。 军营正中间的巨大营帐便是兰格的帅营。 兰格布拉机自行修养了十日有余,他算算时日,三天前就该是周无言的死期。 “来人,将可若统领给兰格王吾德叫来!”兰格布拉机喊了一声。 兰格王吾德相当于中原皇帝的自称朕。 一会,帅营的帐门拉开,可若走进来跪到兰格布拉机面前低吻着他的脚,一边亲吻一边说道: “哦,阿格拉德的王,兰格的皇帝陛下,您的伤势好些了嘛?” 阿格拉德相当于中原意思的我。 “好些了,那城中可有周无言死的消息?” “不曾有。”可若照实回答,他使劲地亲吻兰格布拉机的脚,趴伏在地上,忽然嚎啕哭泣。“阿格拉德的兰格皇帝陛下,可若就是个废物,月读花苞被奸贼盗走了!” 听见月读花苞被盗走的消息,布拉机猛然站起来,将脚抽回,怒骂:“混账,那周无言岂不是死不了了!” 布拉机的如石块般颜色的肤色一下子变得黑红黑红,宛如被火烧成砖块的颜色。他两只眼睛发红,充斥这血丝。 对于布拉机而言,甚至对于整个兰格巨人族而言,周无言就是他们的魔鬼,现在魔鬼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拿到了救命草并且未死,怎么能不发怒! “大王息怒!那盗贼中了阿格拉德的石斧掉进了河里,恐怕已经死了。”可若快言。“至于周无言也没有消息说他得到了月读花的救治。” “那他应该死了!” 布拉机听了可若的话有些宽心,不过依旧是不相信周无言还能活十天! “兰格皇帝陛下!阿格拉德听说中原皇帝来到了西门关,中原江湖所说的第一神医落云一定也在西门关!” “哦?中原的小皇帝?还有落云?” 布拉机的兴趣忽然就从周无言的死讯一下子跳到了小皇帝的身上。 中原皇帝刚即位四个多月,此时此刻他若是攻破西门关抓住陌朝小皇帝,便可以踏破中原那美如画卷的江山,成就他一统天下的霸业! “小皇帝,兰格王吾德很是想见见他,等再过十日,身体恢复,踏足……” 营帐外轻微动静,兰格布拉机极其敏锐。他顿开话语,直击动静。 “外面什么人!” 外面没有了其他动静,只有一把刀斩开帐帘,走进来的是七十三岁的北刀门门主张玄歌。 “老头,你是什么人!”可若护在兰格布拉机面前,石斧不知何时已经死死握在手中。 “可笑的中原人,只知道刺杀!”布拉机讥讽道。“这次就喊了个老头。” 张玄歌不语,手指微微压着道柄,他的身后一抹刀光,帅营直接被斩成两半。夕阳已经落山,今天月亮不知为何如此明亮,还有星辰也闪闪放光。 三个人露在了黑夜月光之下,破开的帅营四周躺着几十名巨人的尸首,而张玄歌的刀上不见一滴血迹。 “这不是刺杀,这是虐杀。”张玄歌微微抖一下他手中的刀。 可若看着遍地的巨人尸首,神经紧绷,怒吼一声:“找死!” 大地如同地震一般,可若和他的石斧一起坠在绿洲平地之上。 化境巅峰的可若竟然一瞬间死在了张玄歌的刀下,而此刻张玄歌抽出刀来,站在布拉机的面前,刀上不沾任何血迹。 “你是……” 兰格布拉机不敢说,因为他希望这个人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一位……一刀杀死北域狂帝的北刀门门主张玄歌! 血不染刃…… 微风吹起大漠风沙,绿洲的水被染的红中带黑。 是夜。 空气中凝固着血腥味,月光忽然黯淡下来,只有隐约的刀影,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第二十九章 杯莫停 咚咚咚的敲门声…… 一把锋利的刀劈开木门,划着地面来到床前。 刀光掠过,被褥上鲜血淋漓! “啊啊啊啊!” 颜如玉猛然从梦中惊醒,他坐立起来捂住胸口,大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有豆粒般大,滚落在被褥上。 “皇上,您怎么了?” 阁楼外的侍卫听见里面的动静,关问道。 点亮灯,颜如玉招呼道没事。他想多半是这几天自己一个人在阁楼里闷坏了才会做这种噩梦。 “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拉开门,两名侍卫见颜如玉出来,急忙跪在了地上。 “回禀皇上,已经过了子时。” 颜如玉打打哈气,转过身关好门,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侍卫挺辛苦的。 “你们俩先回去睡吧,我这也没什么事儿。”说着,颜如玉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凳子上不停地打哈气。 阁楼外守着的侍卫也相互之间打了哈欠,交流眼神。 “咱睡会去?” “可,周将军不是……” “他现在又不在,睡会,没那么多刺客什么的。” “好,我那还有酒,咱哥俩温温酒。” 西门关连接西域,往西便是一片大沙漠。沙漠天气奇异,晚上天寒,驻守此地的士兵多自备酒坛等器皿,只为夜晚喝喝温酒暖暖胃和身子。 听到有温酒,怎么能不心动。 两个侍卫的谈话,颜如玉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着门外灯笼的光照下,两个侍卫的人影消失不见,叹了口气。 “这些人也不知道想不想他们爹娘。” 想着,颜如玉的眼泪就涌了上来,他勒紧拳头,看着杯子里面平静的面,口中呢喃。 “爹,我好想你,我一定会找到那些人,给爹报仇!”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腰间抽出方子轩给他的玉佩,将它撰在手心。 这块玉佩是陌朝皇帝的信物,方子轩有这个东西,他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颜如玉对着灯光仔细辨识玉佩上面的纹路,忽然窗户被风吹来,灌进来阵阵凉风。 由于没有披衣服,干坐着身上冰凉凉的,他只能站起来去关好窗户。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风吹灭了蜡烛,整个阁楼里暗了下来。 “呼,方子轩你再不回来,我颜如玉不是被吓死就是闷死在这了。” 额。 颜如玉感觉到腰间被人点了一穴,随后整个身体一抽搐,僵硬不可动弹。 封穴位,点穴指! 他虽然只是个拉闸的练气中期,但是被点穴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什么人?”颜如玉压低声音。 “取你狗命的人。” 颜如玉的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颜如玉能感觉到,他身后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强者,但是气息肯定在飞剑往上。 “貌似我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颜如玉握着玉佩的手还有力气,月光已经不似之前明亮,在这黑夜里,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他将玉佩塞进腰间,顺带抽出腰间的匕首。 “可是你是陌朝的皇帝。”沙哑的声音离他有些远。 颜如玉将匕首紧紧贴着腰腿,噗呲笑出声:“我要是皇上,我能这个样子?” 铛…… 那人用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颜如玉的手背。手背被击打,他神经紧张收缩,手里的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就你一个练气,也想在我面前做手脚?”沙哑的声音离的很近。“我问你,你刚刚为什么说你不是皇帝?” “你是来杀皇上了,我不是,肯定不能让你错杀了不是。” 颜如玉感觉得到他身后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决绝,也不是那种没有感情的杀手。 毕竟杀手,可没有闲情雅致和你说这么多话。 “好一个不是皇帝。”沙哑声音在身后,一只手抽出颜如玉腰间的玉佩。“这是什么?” “捡的。”颜如玉迅速回答。 “捡的可还行?” 剑柄触碰在腰间,颜如玉感觉背后一阵凉意,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平静心情,等待着救援。 或许刚刚没有支开侍卫,他现在至少是安全的。 “说,你到底是不是皇帝,或者真的皇帝在哪!” “听你口音,不是西域人?” “……” 颜如玉继而问道:“你的口音……”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打断了他。 “你还能听得出我是哪里人不成?” 颜如玉思索片刻,道出:“陌京。”二字。 咣,熟悉的扇子打开声音。阁楼的灯被点亮,熟悉的两声咳咳。 “颜兄现在都可以临危不乱了。” 方子轩解开颜如玉的穴位,颜如玉活动活动筋骨,笑着拿开盖着的杯子。 “不怕死?怎么可能。你说话的那一瞬间,我就猜到是谁了。” “那你配合我演了半天戏?”方子轩将扇子合起来啪的摔在桌子上。 “怎么,只允许你十天消失,不允许我一刻演戏?”颜如玉掷出空杯子。“我闻到酒香了,在哪不拿出来?” 方子轩走到窗户前弯腰提出两坛酒,喝声道:“知道喝酒该怎么样不?” “怎么样?”颜如玉疑惑。 “拉闸,教你,将进酒,杯莫停!” ……………… 天微微亮,西门关军帐的帘子被拉开。 杨不爽打坐了一晚上没有入定,他微睁着眼睛,只有细缝的视角。 方演站在帘子处,面部表情单一。 “杨门主,有两个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杨不爽不屑一笑,貌似他并不想了解别的东西。 “算了,本王选一个先说。”方演将密函夹在手中,对着杨不爽的坐垫。 密函动如急风,杨不爽抬手接住。 “这是皇上行踪的密函,你和我先去西门关,一是拜见皇上。”方演顿了一下。 杨不爽抬头看着方演的脸色。本以为他会低沉的脸上居然带着笑意,而且这笑意很发自内心,不参带杂质。 “还有件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卯时三刻,张前辈该回西门关了。”方演背手转身,只留下杨不爽一个人在那坐着发呆。 发呆了一会,他才想起来手中拿着皇帝行踪的密函。 他打开密函,密函上写着的地名是:“西门关。” 第三十章 怀疑 “颜兄,你明日过后,咱俩得回皓月山了。”方子轩举杯。 “回!我可不想在这担惊受怕的!”颜如玉碰一下杯子。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开怀大笑,也不知道快乐些什么。 黎明的光透过窗户照进阁楼里,颜如玉咪咪眼睛,叹了口气:“明天了,回皓月山。” 他一下子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手里杯子倒在桌面上,里面的酒水洒出来,洒的满桌都是。 方子轩扶好杯子,对外面喊道:“来人,扶皇上去休息。” 休息回来的两侍卫不知道方子轩什么时候进的屋子。 不过,都听说皇帝身边的侍卫一般都是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武学奇才。所以悄无声息地回到西门关,来到皇帝身边简单容易。 等两个人安顿好颜如玉,方子轩才放心地随着两个侍卫来到阁楼外。方子轩站在阁楼外的石台阶上远眺大漠,观摩这大漠的无限风光。 对着沙漠的沙尘,他仰着头看着天空。天空没有一朵云,明亮的光照折在沙石上,一闪一闪的还刺眼。 他转过目光,远远瞅见西门关外数里有个人影。 人影披着长袍,加上距离远,方子轩看不清。 “你俩看一下,西面那,是个什么人?” 两个侍卫听到方子轩的话,依据他指示的方向去看。 大漠西,的的确确有一个人影在往这儿来。只有一个人,看人影肯定不是兰格巨人,看穿着像极了中原武林的前辈。 “通知下去,都打起精神,以防兰格突袭。”方子轩绷起神经。“周无言前辈伤势怎么样了?” “回,周门主已秘密回西枪门调养。” “我知道了,等他靠近,弓箭手就位。” 众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大漠外。 等到人影渐近,方子轩看见远处的人员手里拖着一把长刀。 长刀上纹路明显,在大漠曙光的照耀下,格外清晰。 “难道是张玄歌?”方子轩口中呢喃。 身后忽然传来周概的声音:“所有人放下弓箭,前面的是张玄歌老前辈。” 说着,西门关的关门敞开的声音入耳,地面上翻起阵阵黄沙。 “金屋大人,暗探适才传来捷报。” 周概抱拳,方子轩困惑地看着他。 “北刀门门主受蜀王所托,一人一刀独闯兰格军营,兰格巨人已尽数屠之。” “果然是张玄歌!”方子轩暗叹。 他回过身看着外面,张玄歌披着长袍,拖着长刀,迎着风沙一路慢行。 这哪里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刀魔?这怎么都不像……如果不是那长刀,倒像是一位朴实的老人,穿着衣袍在大漠中求圣。 “金屋大人,蜀王已至西枪门,能否禀明皇上,移驾西枪门。”周概突然跪下。 方子轩点点头,往阁楼里走去。 周概站起,招呼士兵,下城楼,迎接张玄歌前辈! …… 阁楼内,颜如玉抱着被子,流着口水,说着梦话。 “林师姐,早,师姐今天真漂亮……吧唧吧唧。” 他一边梦话一边吧唧嘴在那,好像在吃什么一样。 方子轩缓缓靠近床边,大喊一声:“林师姐,你怎么来了!” 床上睡得死沉死沉的颜如玉一下回过神,从床上蹦起来喊了一句:“师姐!” “……” 四周只有方子轩一个人。 方子轩打开扇子,正声道:“不是师姐找你,是方演找你!” “方演找我?和他说,我不见。”颜如玉揉揉眼睛,酒意未醒,倒头就睡。 方子轩摇摇头,不急不慢地走到桌子前倒下一杯水。 “方……蜀王!是蜀王!” 颜如玉从床上跳起来,抱住方子轩的大腿。 “蜀王有权有势,肯定是认识皇上的,我冒充皇上必死无疑!” 方子轩点点头:“的确。” “那怎么办!” “那只能我来冒充皇上,你来冒充侍卫了。”方子轩合起扇子,甩了甩扇尾的玉佩。 …… 宁州,西枪门。 周府大门口的守卫看见两位少年走到他们的面前,两个人一个文质彬彬,一个样貌不凡。不过文质彬彬的这位行为动作显得有些拘谨。 “你两什么人?” 颜如玉一愣,挺起胸脯,想用力大喝。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一口气没起上来,呛了自己一口。 “让方演出来见朕。”方子轩打开手里的折扇。 “皇……”守卫脱口而出,身后的管家拍了一下守卫的肩膀。 “公子,未确定身份前,不能让你见蜀王。” 方子轩笑然:“周管家果然谨慎,先帝常言西枪门周无忌心细谨慎,今日一见,朕也算没白来。” 周无忌一听,抱拳道:“容在下禀报。” 的确,武帝当年征西之时常夸自己谨慎用兵做事,以后若能入京做官,必能安定天下。周无忌清楚,面前这位九层把握是当今新帝。 看着周无忌进去,颜如玉小声问道:“你不会真的是皇上吧。” “你看我像吗?”方子轩往后退两步,悄声问。 “不像,我听说皇帝都长得奇丑。”颜如玉摇摇头。 “我在陌京生活十五年,这些人的故事几乎都有听过,骗他们简单。” “那你怎么骗蜀王?” “他不敢揭穿我。”方子轩甩了甩扇子上绑着的能证明皇帝身份的玉佩。 不一会,周府里走出来五位大咖。 蜀王方演,西枪门门主周无言,北刀门门主张玄歌,南剑门门主杨不爽,西门关守将周概。 颜如玉不大认识几个人,只能倒吸凉气。 方子轩面无表情,合起的扇子缓缓打着手心。 守卫们都让开,五个人站在两人面前,时间仿佛凝聚一般。 方演甩两下袖子:“臣方演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概一同双膝下跪,周无言,张玄歌和杨不爽抱拳,单膝下跪。 “皇叔请起。”方子轩扶起方演。“皓月门一别半月有余,此次平乱一战,皇叔请来张老前辈,朕心甚慰。” 看着方子轩头头是道的言谈举止,颜如玉站在他的身后,心里打鼓。 面对五名武林高手和朝廷高位,方子轩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这样临危不乱? 第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爹,女儿感觉朝廷在咱们皓月山的兵马并不是很多。”林霜挽着林如剑的手臂。 林如剑只是摇摇头。 两个人刚从皓月山下的军营回山门。 皓月门试炼完全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自上次心境试炼之后,兰格叛乱的消息传到皓月门,方子轩就带着颜如玉禀明林如剑,一同去了西门关。 所以之后的试炼并没有这两个人的名单,方安同凭着他爹蜀王和外公武林盟主的背景拿到了试炼第一,第二是顺利的被向傲拿到。 至于第三谁拿到都是一样。 方安同抛了抛手里的金牌和银牌,跳到林霜的身旁,戏谑一笑。 “门主,师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林如剑停住脚步,问道:“老夫和女儿说话,还轮不到你管!” 上来撞了一脸的方安同气急败坏,他勒紧拳头,心想着老东西哪一天必须把你弄死! “好,门主教训的是。”方安同虚伪地点头。 林霜瞥了一眼方安同,挽着林如剑走在众弟子的最前面。 “向傲。” 向傲站住脚步,方安同和他眼神交流。 “世子放心。”向傲说着转身往下山的方向走,步子急匆匆的。 方安同诡秘一笑,跟着皓月门的弟子继续赶路上山。 山行六七里,到达皓月门山门。 守山弟子见林如剑回来,抱着剑,声道:“门主,有西门关捷报。” “讲。” “兰格叛乱已平。” “这战争一月未到就打完,真是可喜可贺。”林如剑摸摸胡子赞叹。 身后,方安同大笑。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此时此刻他更是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父亲果然是文韬武略天下无双,我就知道,平乱与父亲而言就是弹指一挥间。”一边说一边笑,笑声轻狂。 林如剑失望地摇摇头,往皓月楼去。众弟子也各自回自己的住处,有的去万书阁,有的去练武场。 方安同走到半路,遣散小弟,窥视四周,四下无人,则侧身去了后山。 临近傍晚。 林霜在自己的房间读书,窗户轻启,夕阳的余光斜照在竹简上,将窗户外的桃树枝影印在窗台上。 “也不知道方师弟怎么样了。”林霜卷好竹简,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飞镖! 一支穿云镖射在窗沿,林霜吓了一跳,捂住胸口。 定了定神之后,她看见飞镖上还插着厚厚的纸卷。 “方子轩和颜如玉在我们手中,要想见他们,你带五十两来皓月山下悦来客栈,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二人性命不保。” 林霜读完信,抽开桌边抽屉。抽屉里是她自己的零用,一共七十多两。 依据信中所说,她一个人带着五十两银子,往山下去。 悦来客栈位于皓月山街角,这个地方远离闹市,人烟较少。 林霜站在客栈门口,客栈内灯火通明,不过没有什么客人。 店小二见她站在外面,笑脸相迎。 “客观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我来找人。”林霜言。 店小二明白了,他点点头,迎进林霜。 “姑娘找人的话,二楼雅间请。” 看着店小二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林霜握着剑便走了进去。 店小二跟在林霜的后面随之进了客栈,等林霜一落脚,店小二飞快关起客栈门。 门合起来的瞬间,林霜拔出宝剑,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客栈内在吃喝说笑的人一个个亮出自己的武器,掌柜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小美人,咱哥几个不知道你要找谁,不过吧,哥几个今天是找上你了。” 店小二抽出腰间的弯刀,答吧答吧嘴,咽了咽口水。 林霜的姿色可以说,在整个皓月山找不到第二个! “奸贼!”林霜怒火难消,转身横刺一剑。 店小二掀开肩膀上的抹布,卷起林霜的剑将她连人带剑一下子拽了过来。 依据力效,店小二顺势丢掉林霜手里的剑将她搂进怀中。 “小美人,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是个练气。”店小二咽了咽口水,看着林霜娇媚的脸蛋。 “呸。”林霜啐了一口。 店小二气急败坏,举起手一巴掌打上去,将林霜丢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捆了。” “捆什么?我在这你们还想动人?” 客栈二楼楼梯口,向傲抱着剑,站在那里,目光犀利。 “什么东西?”店小二并没有理向傲的意思,指着林霜。“把她给老子捆了!” 向傲抛出怀中宝剑,随之从楼梯口跃起将剑抽出。 店小二踢起脚边凳子,凳子飞起砸在向傲腰间。 向傲整个人摔在楼梯扶手上,滚落在地,手中的剑不知落在何处。他两只手捂住腰部,脸上神情痛苦。 “向师弟!”林霜看着向傲落败,娇弱地喊了一声,叹一口气。 “就这点本事,还想英雄救美?”店小二不屑地吹吹自己的弯刀,转过身看着手下捆好林霜。 “美人,今晚没人能打扰咱俩了。”店小二舔舔上嘴唇,砸吧砸吧嘴。 “可笑。”客栈外是方安同的声音。 方安同一脚踹开客栈大门,手里的剑在门口两灯笼的光照下熠熠闪光。 “来者何人?”店小二问。 “蜀王世子,方安同!” 店小二和他的手下们面面相觑,经过眼神交流,店小二干咳一声。 “既然是蜀王世子,我等便卖个面子,走!” 店小二收起弯刀,他的手下也收起武器,一同出了客栈。 方安同收起宝剑,匆忙地抱起林霜。 “林师姐,你没事吧。” “方安同?你怎么在这?”林霜回过神疑惑道。 “我让向傲去悦来客栈取东西,见他一直没回山上,便来悦来客栈寻他,没想到遇到师姐你遭这事情!”方安同泪水涌现,悲痛地叹一口气。 “你快去看看向师弟。”林霜闭上眼。 方安同答应一声,看向向傲。 “向师弟无事,师姐,安同帮你解绑。” 说着,方安同的手就在林霜的身上动作起来,虽然是在解绑,但是不改他风流的性子。 林霜无奈,只能任由他。 方安同解绑了好一会,才停下手。 林霜问好了吗?却等不到方安同的回答。 第三十二章 生死战 “好了没?”林霜睁开眼。 方安同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被绑绳勒紧的衣服贴着身体,曼妙玲珑的曲线几乎是所有男人的软肋,特别是方安同这种花花大少,必然是心中最为欢喜。 “方安同!”林霜声音虚弱,却有明显的气愤。 盯着看了好久,方安同愣了愣回过了神。 “师姐没事吧。” 听起来好像至关重要的一句问候,从方安同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无耻。 “我没事,你去帮向傲。”林霜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方安同答应一声,依依不舍地松开林霜的酥臂。 他谩骂地语气走过去,将向傲扶起来,点出他身上的几处穴位,防止气息乱走。 “刚刚那几个人怎么把你伤的这么厉害?”方安同压低声音。 向傲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师姐,安同想天色已晚,不如我们三人今天就住在这里……” “不行!”林霜用尽力气拒绝。 在这个客栈只有他们三人加上掌柜一共四人的情况下,她不能确定方安同到底会做出什么。 见林霜拒绝,方安同也没办法,他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现。 “师姐怕危险,那安同这就去皓月山驻军那里喊上一队人马守着这客栈。” 说的方安同提起剑就要拉开门踏出客栈。 他走到客栈门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虚弱的林霜。 “师姐你放心,安同与你共患难。” 他打开门,被一脚踹在地上。 客栈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壮汉包着头巾,身上披着貂皮。 “什么东西碍着了你石大爷的路?” “石?你是?”方安同捂住胸口。 这一脚他能感觉到是一个飞剑大乘以上的人才能踹出来的力道。 “你石大爷都不知道?白闯江湖了!”壮汉勒了勒拳头。“东拳门弟子,石乐社!” 方安同噗呲一下笑出声,这人就是因为醉酒调戏门主女儿被东拳门扫地出门的那个石乐社? “哦哦,原来是石大哥,本世子很是仰慕呢。”方安同站起来抱拳道。 “不必仰慕!”石乐社摆摆手。 他转而一想走到适才那些人吃剩下的那桌,猛然拍起桌子上的花生米。花生米都像着了魔一样,飞进了他的嘴里。 “世子?哪个王的世子?陈王,周王,宁王还是海王?” 石乐社嚼了嚼花生米,又肆无忌惮地给自己敲开一个酒坛,倒上满满一大碗酒。 “不才,本世子是蜀王世子。”方安同松开抱拳的手,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哦,这个我知道。”石乐社看起来是知道了,他礼貌地笑道。“听说过你,你叫方安同。” 方安同没想到自己在武林高手的对话中还能有一席之地,他收起姿态,按住手中的剑。 “知道你,上次在皓月门被打了搬救兵都没好好收场的事。”石乐社打喝一口酒。“你可真厉害,打女人打不过就喊其他男人一起来打女人。” 这两句话一下子把方安同给惹恼火了。 “本世子做什么好像还轮不到你管吧,石废物?” “嗯?”石乐社怒目,他摘下头巾摔在桌子上。“你他娘的想和老子动手?” 方安同虽然好色,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戏虐一笑,拔出手中佩剑。 “你当我傻?不过……”宝剑锋利,方安同的剑身迅猛划过石乐社的手臂,鲜红的血液流出。 石乐社捂住手臂怒吼一声:“混账!” 方安同后跳一步,抽剑挡住怒吼的的内力冲击,暗叹一声飞剑大乘的实力不弱小觑,他适才因为没有防备被踹了一脚,还带着一点伤,不然自己好歹也是个飞剑佳境。 现在自己突袭伤他一剑,差不多可以五五开。 “本世子你都敢骂?”方安同迎风一剑,横刺而来。 石乐社抓起酒坛挡住剑来,一脚踢在方安同的肚子上,东拳门主修力道,赤手空拳打出的力量奇猛。 方安同吐出一口鲜血,抹干唇血,握紧宝剑。他感觉脑壳嗡嗡的,面前的人和物都有些看不清。就在此时石乐社将酒坛砸在方安同脑袋上,两拳轰击在其胸口。 剑落在地上,方安同后退七八步依靠在墙上,背贴着墙,双脚打漂,有些站不稳。 “就这?”石乐社讽刺一声,勒住他的脖子。 “蜀王世子?老子连当今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方安同喘不过气,脖子往上整个脸憋得通红。 “求老子,老子饶你不死,就喊老子叫爹就行。”石乐社大笑,笑声中带着狂妄。 正当石乐社笑的入神之际,背后猛然一凉!是林霜捡起了方安同掉在地上的剑,刺进了他的后背。 不过,林霜刚刚受了些伤,又加上惊吓,并没有什么力气。 这一剑刺得很浅! 石乐社松开方安同,转过身折断了剑,瞪着林霜。 林霜散乱的头发遮不住她盖世的容颜,石乐社色心大起,就要去抓林霜。 林霜吓得后退,跌了一个跟头。 “美人,你居然为了这个垃圾东西刺我?”石乐社砸吧砸吧嘴。 “滚开!”林霜喊的没有力气。 “啧啧啧,同样是喊滚开,美人比那万欣怡温柔的多。”石乐社撸起衣袖,就要扑过去。 “啊!”石乐社的背后,方安同抓起地上的短剑用尽力气刺入石乐社刚刚被刺到的浅伤处。 石乐社瞪大眼睛,心头猛然阵痛,转而感觉喘不过气倒在地上…… 方安同满手的血,跌跌撞撞地摔在林霜的面前,握住林霜的手,笑得让人害怕。 “你……”林霜盯着方安同不知道怎么描绘面前的方安同。 “侮辱本世子的人必须死!” 方安同咯咯地笑,但是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他看着林霜,也咯咯地笑:“不顺从本世子的也一样!” 林霜捂着胸口,她只希望这个夜晚早点过去,过去了就什么都恢复正常了…… ……………… “方师弟!”林霜忽然惊醒,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四下里没有一个人。 她环顾四周,陌生的地方。 第三十三章 羽林卫 林霜的身体略微酸痛,她舒展筋骨靠在墙上,看着四周陌生的桌椅摆放。 她深刻地记得昨天的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放出来的假消息,若不是遇到方安同和向傲,自己说不定真的失节于此。 房间门被打开,林霜立刻警惕起来。她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但是却有说不出来的另一种美。 “林姑娘,感觉好些没?” 林霜点点头,突然疑惑:“你认识我?” “林姑娘不必惊讶,我叫陌雨霏,是……”陌雨霏走近林霜,将声音控制在第三个听不到的情况。“姑娘应该知道羽林卫。” “苍南,你进来一下!”陌雨霏表明身份之后招呼一声,被她喊叫苍南的男子从外面进来。 “霏霏姐有何吩咐?”苍南问。 “给林姑娘再把一脉,我看林姑娘的脸色不是太好。” 苍南唯诺,林霜也知道配合。 林霜的确脸色不好,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霏霏姐,方……” 她本来想问陌雨霏方安同和向傲在什么地方,但是见陌雨霏认真地看着苍南为自己把脉,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她在想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是羽林卫! 十二岁那年,陌京曾派人到皓月山送来机密信件,那时林霜好奇问来的是什么人,父亲林如剑并没有想告诉她的样子。 现在看来,那便是羽林卫。 她所知道的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属于自己的暗卫,用来保护自己和侦查百官王爵。 而羽林卫,正是陌朝的皇帝暗卫。 书籍中对羽林卫的描写大概是这样的…… 羽林卫配有羽箭令,分别由羽林卫行政,司命,统指三个高层组建,下属分别是羽林亲卫,中卫和外卫。 亲卫多为保护皇上准备,精选天下武学造诣极高之人。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眼中,一旦皇帝身边有不对劲的情况,羽林卫亲卫便会悄然出现。 中卫则最为神秘,传说中卫皆是武林中人,是朝廷用来控制江湖的工具。 不过江湖是非多乱,岂是朝廷能控制的? 这些年也有传言说朝廷安置在江湖武林之中的中卫因为不可抗的因素已经所剩无几,同时羽林卫司命一职也被并入了亲卫之中。 再说外卫,外卫是皇帝用来监察百官王爵之用,他们的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皇帝的羽林卫。 就比如说十二年前造反的襄王,杀光了所有身边的亲信,造反依旧失败了。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老母亲才是羽林卫,而自己原本天衣无缝的造反计划就这样付诸东流,自己也成为历史笑话。 不过陌武帝驾崩之后,江湖传言羽林卫内部发生了分歧,不少羽林卫毁掉了自己的令牌,不再受行政,司命和统指的领导。 “林姑娘在想什么呢?” 苍南已经把完脉,陌雨霏注意到林霜在发呆,亲切地问。 “啊?没事!”林霜回过神。 陌雨霏挥挥手示意苍南退下,她给林霜倒一杯水递过去。 “姑娘是在担心方世子和向公子?” 林霜使劲摇头,她怎么可能担心这两个人,不过是念在方安同和向傲救她,再加上又是同门师姐弟,多少只是人情罢了。 见林霜的表现,陌雨霏自然的笑笑。 “好了,不用去担心他们。”说着,陌雨霏已经将茶杯放回桌上,退出房间慢慢地关好门。 此时房屋内只剩下林霜一个人。 ……………… 时值正午,方安同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很疼,胸口很疼。 “奶奶的,本世子要不是练过,非死不可。”方安同骂骂咧咧。 “哎,世子殿下英明神武,吉人天相,怎么会?”房屋的一角传来别人的声音。 方安同抬起头瞅过去,房屋一角站着的是他认识的人。 “何晨,你小子怎么来了?” “害,世子殿下难道不欢迎我?”何晨以开玩笑的方式问道。 “当然欢迎。”方安同笑着回答,同时咳嗽了两声,倚靠在床边上望着桌上的茶水。 何晨走过去倒杯茶水,随带问道:“你不问问向傲和林霜?” 方安同接过水摇摇头说,不问。 他不去问,因为他知道问了和不问的结果是一样的。 “你们羽林卫居然都来皓月山了,看来父王说的没错,你们一定也盯上了这里。”方安同摆摆手,将喝完的茶杯扔在地上。 或许他以为羽林卫来皓月山,为的是十二年前藏在皓月门的那一批皓月秘宝。 “本以为你们羽林卫遍布天下,唯独是皓月山不见有人,啧,看来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方安同有些不乐意。 何晨也没有去收拾地上碎掉的杯具,对于他而言,方安同的喜乐无常是习惯,毕竟儿时他就是方安同的伴读。 “既然世子殿下都知道这皓月秘宝的事情,那肯定也是知道这批秘宝是属于谁的。” 只是在说话间,何晨已经离开了房屋,房屋内只剩下方安同一个人。 ……………… 此时此刻,向傲一个人在另一间屋子里。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内,没有一个人,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五味杂陈,于是闭上了眼。 夜深了。 处于皓月山山脚下一处偏僻之地,此地有一处好巨大的院子,院子内灯火通明。 陌雨霏站在院子内的大堂中央,手里握着一卷书画。 大约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寂静的院子里闪过几道人影。 人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而易见。 三位身着黑衣的男子半跪在大堂门前,他们的腰间都别着一枚羽箭令。 “羽林卫何晨。” “羽林卫苍南。” “羽林卫江镇。” “参拜司命大人。” 陌雨霏转过身,她的腰间别着的又是一枚特殊的羽箭令。 “皇上特令,皓月山计划即日实行,十二年前的江湖秘宝还有十六年前四大宗门约定事件,我等必须查明。” “司命大人,属下打听到两件事。”江镇站起来。 “当年秘宝之事和皓月山首富向家有关联,另外皓月门门主最近已经开始有动静了。” 第三十四章 颜如玉失踪 五月初七,宁都。 天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三天两天雨变得闷热起来。宁都的街头人开始少了,但是依旧不乏喧闹繁华。 小乞丐死死拽住一个富贾商贩的衣袍大喊:“抓贼啊,抓贼!” 四周买菜的阿婆,卖猪肉的刘屠户,买鱼的钱渔夫,卖字画的孙书生等等宁都长街几乎大半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人群中稀稀疏疏的讨论着,都在嘲笑小乞丐顽皮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家那么富有,怎么会偷他乞丐的东西呢?再说一个乞丐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富甲一方的商人去偷? “喂,小乞丐,你说别人偷你东西,你有什么证据?”刘屠户手里还操着他的杀猪刀,脸上还裹着豆大的汗珠。他用他没有拿刀的手指着小乞丐嘲笑着问。 小乞丐死死地抱住那富贾的腿,咬紧牙,却是一副不愿意理刘屠户的样子。 刘屠户说了一大通的话,却吃了一个小乞丐的瘪枪。 钱渔夫有些看不下去,他用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一擦,擦去手上的鱼腥味,朝着小乞丐喊道:“娃子你不要乱污蔑人呀,爹娘没教过,要好好的为人处事?” 的确,钱渔夫做人是挺圆滑的,就像他抓的那些鱼,捕的那些鱼一样,身上滑溜溜的。 即便钱渔夫为人处世那么圆滑,小乞丐依旧是死死地抱住富贾的脚和抓住他的衣袍,根本不为圆滑之人说的圆滑话而所动。 买菜的阿婆大吼:“这个乞丐就是个贼!” 孙书生摇摇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笑可笑。” 所有人都不知道孙书生在笑什么。 这贼偷东西怎么就可笑了,可以说是平平无奇的正常事吧。因为偷东西的人在污蔑被偷东西是贼,所以搞笑吗?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挺搞笑的。 方子轩合起折扇,走进人群微微地欠着身子。颜如玉紧跟其后,看热闹颜如玉还是比较喜欢的。 “我不是贼,我没有偷他的东西。他才是贼!他偷了我的东西!” 或许是方子轩和颜如玉的进场,让小乞丐以为终于有人能听他说话了。 因为好多天前,方子轩曾在宁都长街的邢台上救过人。小乞丐躲在人群的角落里看得一清二楚,也记下了这一张脸。 这件事说来也奇怪,方子轩这几天在宁都,见过这个乞丐一直在讨饭,从来没做过讹人钱财,污蔑别人是贼这种事情。 他好奇地蹲在小乞丐旁边。 小乞丐死死地抓住拉富贾的衣袍,让富贾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又念在光天化日周围都是人的情况,富贾也不敢用脚去踹小乞丐。至少之前他用尽了大多力量去踹,都徒劳而功。 他不想再试了,他害怕试了也没有用,反而落了一个做贼心虚的名声。 “你娘的放开我,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本公子回府之后叫人给你送几十两来!” 富贾终于说话了,他不再在人群中沉默不言,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谩骂小乞丐,然后再在所有人面前炫一波富。 方子轩可没空去理睬富贾和小乞丐说那些片面的话。 他看着小乞丐像是失去了什么,眼泪汪汪的。 “你的什么被他偷了?”方子轩耐心地蹲下和这个小乞丐讲话。 “簪子!”小乞丐没不假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簪子?”颜如玉抓住富贾的手腕,从他袖子里甩出一枚簪子。 “毛手毛脚,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富贾有一丝不服,他不管小乞丐拽他的袍子,弯下腰就要去捡那枚簪子。小乞丐像发了疯一样松开拽着的袍子,扑上去咬住那富贾的手腕。 “呜呜……”小乞丐咬住手腕不放。嘴里哼哼唧唧好像在说些什么,那富贾实在忍不住了,一脚将小乞丐踹在地上。 颜如玉气不过,推开推开富贾,在众人面前质问道:“你说这枚簪子是你的,不是这个……小……小孩的,你有什么证据?” 富贾被推得踉踉跄跄地摔在地上,破口大骂:“你管你娘的闲事?这他妈就是老子的东西,这个乞丐有这么有钱的东西,他会是个乞丐?” 颜如玉见此人极其无礼,撸起袖子上去就要揍他,方子轩忽然站在他的面前用折扇挡住了他。 “哼,算你这个同伙啊,还有点自知之明。”富贾不屑地呲了一声。 “诶?你说我是同伙?”方子轩折扇一打开。 那富贾也不知道那方子轩打开折扇代表什么?他也只是不爽方子轩和颜如玉的行为。 “怎么?看你们俩就是这个小乞丐的同伙,别看你们俩穿的比他好,一唱一和呗,谁知道这小乞丐是不是平时也穿这么好。” 他看周围的百姓有点多,刚好利用这些百姓给自己洗脱一波嫌疑,趁早拿着簪子走人。 “皇叔,你看看这个簪子是不是……” 方子轩侧身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捡起来簪子,站在了富贾的身后。 而此刻,方子轩的面前站着的是穿着黑袍戴着金冠的蜀王方演。 方演接过方子轩手中的簪子,大概的扫了一眼。他用着他冷冰冰的语气对着方子轩身后的富贾,讥讽:“看来这位大人是确定这枚簪子是你的了?” 富贾转身看到的是蜀王方演,不过他不认识什么蜀王,也没有听出来方子轩那一声皇叔喊的是黄叔还是是皇叔。 “不然你以为这个小乞丐会有这这个东西?” 方演不屑的一笑拍拍手说:“好好承认就好。”他的表情书忽然凝重起来,挥挥手。“来人!将此人抓进大牢,抄家流放。” 方演身后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撮人。 这些个人个个都身穿着官服,腰间配着佩刀。 “这是我我朝犯罪之人才会有的罪簪,持有罪簪者,必抄家灭门流放边疆,世代乞丐还要将这罪簪传下去!” 富贾一听整个人僵直了,坐在地上大喊了饶命,可是已经是于事无补,没有任何用了。 方子轩也是笑笑,感觉蜀王好像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还挺拿手。他转过身想要跟颜如玉说话的那一瞬发现…… 颜如玉不见了! 第三十五章 执棋天下 方子轩站在门前,他面部表情凝重。 “君辞,有颜如玉的消息没有?” “没有消息,臣已经让江行政安排人彻查宁都了。” 顾君辞从来没见过方子轩这番样子,他不知道颜如玉到底是有什么魅力能让别人眼中高冷的方子轩这样上心。 “嗯好。”方子轩点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长久的站着,方子轩不再说话,仿佛在思考。顾君辞只好悄悄离开,只当方子轩入迷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江书易恰好进来与他插肩而过。 “里面……”江书易停住脚步。 顾君辞摇摇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他没有停步,往东苑方向加快了步伐。 西枪门东苑里,方安然在那等他。 “顾顾!”方安然招招手,整个人奔向顾君辞,扑到他的怀里。 “郡主……”顾君辞撒开手一直往后退,退到了墙边,无处可去。 “看到我为什么这么害怕?”方安然气鼓鼓的。 “没有……”顾君辞慢慢地把手放在郡主的背上。“这里是西枪门,人多眼杂。” 方安然挣开怀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已经很主动了,为什么顾君辞这个榆木书生就是不通。 “爹爹都说了,只要你愿意去蜀中做……” “好了,郡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顾君辞每当方安然提到蜀王让他去蜀中的事就会变得异常严肃。 “我家境贫寒,不喜蜀中荣华。”顾君辞就要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那令人胆寒的声音。 “君辞啊,你每次都让本王很苦恼。” 方演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东苑的院子外。 顾君辞甩开衣袍,拱手跪下。 “臣,云州牧顾君辞,参见蜀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然,你过来。”方演招手。 方安然瞅瞅顾君辞,撅着嘴娇气地小跑到蜀王身后,小声嘀咕:“爹爹。” “不听话。”方演疼爱地叹了口气。“和你那个哥哥一样,在皓月门也不给我省心。” 顾君辞跪在地上,蜀王并没有让他起来,看来是在公报私仇。 他及第时蜀王就要拉拢他去蜀中,他不去,再遇到方安然,蜀王又说只要他去蜀中,便将郡主许配给他。 凡臣中多少都被拉拢过,去蜀中做什么?无非是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这些,在他顾君辞这里,什么都不是! “君辞啊,起来吧。”方演的声音不再冰冷,他背着手转过身。 顾君辞缓缓站起来,目光未曾直视蜀王。 “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公子?”顾君辞疑惑,转而恍然大悟。“公子他没事,颜如玉失踪,已经让江行政派人去找了。” “哦?”方演应了一声,又对自己的女儿斥道:“安然,走了,别给你爹我在这丢人现眼。” 方安然只能跟着方演走几步…… “爹,我想去看……” “不许去。”方演将方安然拽到身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那子轩哥哥现在怎么样,爹爹和我说。”方安然点点头问方演。 “不知。”蜀王后撤一步,掉过头瞥了一眼顾君辞。 “顾顾……” “女孩家没大没小。”方演松开手。 …… “蜀王教训郡主比教育世子上心啊。”江书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方子轩那里出来了,还站在东苑的院门口。 “江书易。”方演一笑。 江书易可以说是少有的几个能正视自己的入神初期高手,方演还很喜欢江书易的办事效率,所以即便江书易并没有把他方演放在眼里。 “公子还好?”方演缓缓问道。 “公子状态不好,你们不要烦他就行。”江书易抱拳。“我公事在身,先行一步。” 只在一瞬,江书易便消失在众人眼线之内。 “羽林卫,啧啧。”方演一把拉过方安然,出了东苑。 只剩下顾君辞木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 “什么罢了,说好的为朕执棋天下的呢?” 顾君辞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皇上!” …………………… 五月十五,月圆。 回到皓月门七日,林霜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加上林如剑请来了皓月门最好的医师为她调理,差不多明天就能完全恢复。 五月的天逐渐炎热,皓月门虽然在山上,却也在夏天的炎热包围之中。 林霜换了一身清雅的绸衣,支开窗户。 “霜儿。”林如剑踏入房中。“伤势怎么样了?” “爹,女儿没事了。”林霜浅笑。 林如剑点点头,看着窗外。 “你说爹爹怎么没有发现,你这里正对着山门呢。” “爹爹有心事?” 林霜十分了解林如剑,毕竟从小到大她是在林如剑的身边长大的。这句话,每当林如剑有心事都会说一遍,一遍又一遍,他自己都不清楚。 “还是霜儿了解我啊。”林如剑叹了一口气。 他的心事不能说…… 这几日,他收到了江湖中各门各派的信件,那些门派不大,林如剑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可是其中有一封信无门无派,那就是武林盟主陈年霄的信。 林如剑摇摇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林霜的房间,走到了皓月楼前。 皓月楼门口的甜橘树上长着许多绿橘子,林如剑手指错点几步,几只绿色橘子弹到了他的手中。 这棵橘子树是二十年前,他和方泠一同种在皓月楼前的。当时的两个人年少意气,想着笑傲江湖,快意天下,如今时过境迁,树早已经长大,却没有了故人。 “方兄,你在书信中说的,果真来了。”林如剑剥开绿橘,将一瓣没有熟的橘肉放进口中。 橘子酸涩,林如剑强忍着面部表情没有变化,他的手颤颤抖抖。 “你撒手就把这个江湖天下丢给年轻人了,而我还是不服老啊。” 他把青橘握在手心:“我呢就像着橘子,明明知道自己涩,但是还是尽量将自己的肉子变得和甜橘一样。”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林叔叔。 第三十六章 武林大会 “林叔叔,晚间风大,早些休息。”方子轩合扇抱拳,站在林如剑的身后。 时隔一月多,林如剑再次见到方子轩。 “是……子轩啊。”林如剑有些激动,可是到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来。 “林叔叔,这是有心事?”方子轩看出端倪。 晚间的风吹在橘子树上,橘子树的树叶随风而动,树叶上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结出露水,时间很晚了。 方子轩大概已经猜出了林如剑的心事。 他在回皓月山的时候路过很多的客栈酒家,听着那些武林人士讨论着最近在皓月门有一场巨大的武林盛会,所以他才马不停蹄地赶往皓月门。 “也不算是什么心事吧,明天后天两天筹划筹划,他还有他们要来了。”林如剑的语气有一些悲哀,刚说完这一段话,他转而看了看方子轩的身后,和蔼地问道:“颜如玉没跟你一起回来。” “颜如玉他,他和我走散了。”方子轩有一丝失落。 “走散?”林如剑疑惑一声,又摆摆手叹了口气。“没事了,颜如玉,从小就聪明,自己会回来的。” 方子轩只能点点头,脸上勉强一笑。可以看得出来,方子轩对颜如玉的事情还是上心。 “林叔叔,子轩还有其他事,您早些进屋休息。”说完,方子轩便退步离开。 走到院门,方子轩愣了一下,抬手推开院门。 院门内的青竹高立,让方子轩忽然想到了在这里见到颜如玉的情景。那时候浑身淤泥灰尘的颜如玉将背后箩筐里的竹笋递到自己的手心,口中念念叨叨着大道理。 “颜如玉,黄金屋,千钟粟!现在黄金屋和千钟粟都在,唯独颜如玉不见了。”方子轩顿了顿。 院子外稀疏的声音一掠而过,方子轩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笑中带着别的深意,有东西在慢慢靠近。 此时东拳门一处。 清雅的竹林院落,箫声不断,伴随着的还有清脆悦耳的丝竹,树叶落在水面上泛起了轻轻波澜声。 “小姐来来回回去了皓月门三次,怎么最近回来开始喜欢上轻丝竹乐了?” 说话的是东拳门门主万东闰。 万东闰双手背后站在青竹院外不到十丈之处的高坡上,凝视着竹院内抚琴的万欣怡。 “回禀门主,应该是皓月门弟子们住的地方都是竹子竹林的院子吧,小姐对那里肯定很是喜欢。”随从回答到。 万东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皓月门,着实是武林人士向往的好地方,可惜啊,没几天的好日子了。” 看来皓月门藏有江湖秘宝之事已经被很多人知道。 没有人去猜测这是谣言还是真实的,因为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些武林人士都愿意冲破头! “你为老夫准备好马匹,今日我们也该出发去皓月门了。”万东闰手背后转过身缓缓地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老家伙佝偻的背影,完全不能让人联想到当年叱咤武林一拳超神的东拳门门主的样子,或许当年老家伙叱诧的时候,也是这一副佝偻到弱不禁风的样子,所以才能够一鸣惊人,名声大噪。 万欣怡其实早已发现万东闰在那十丈外的高坡之上,等到父亲离开,万欣怡才停下自己弹奏的手指。 细长的手指停留在琴弦之上,完全不是东拳门门主女儿该有的样子。那双细长白皙的手指,甚至让人感觉世间可能没有比这更美的东西了。 万欣怡大概在琴弦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身将自己养的白鸽,缓缓地从笼子里抱出来。 白鸽的爪腕上有一枚小小的竹签,很显然这是一只信鸽。 “小九鸽,小九鸽,你一定要把消息带给那个混蛋小子!”万欣怡气鼓鼓的,没有说明混蛋小子到底是谁。 白鸽被她一抛,往西边飞去了。 而今天开始,整个中原的武林门派皆在备马车集结弟子,他们商讨着去皓月门的时间和路线,皓月门此时此刻也已经做好了迎接武林各派中门弟子的准备。 林如剑换了一身深黑而又新颖的长袍,林霜的身体也恢复的良好,站在林如剑的身后。 今天的林霜穿着着一身碧碧蓝色的绸衣,蓝色球衣上镶嵌着皓月门的徽记。这应该是今年后院门最新的门派服饰,不过还未全面实行,只是让林霜先试穿着。 新服饰是在林霜的身上尽显玲珑曲线,来这里已经集结的皓月门弟子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林霜的身上。 “你瞧,林师姐穿那个衣服真好看。” “好看也不是你看的呀,啊,世子知道你在偷看林师姐是要把你眼睛挖出来的。” “我才不怕他,他他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他爹是蜀王。” “人家人拼爹啊,你能拼什么啊,在这里瞎叫唤?” “好了别吵,瞎嚷嚷什么东西。被师姐听到了,被世子听到你们都不得过。” 总算有一位明眼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的确,这些话不论被谁听到,都不是什么好事。 方子轩站在众弟子之间,无奈的摇摇头,却瞥见不远处站着的方安同。 “诸位弟子。” 正当方子轩仔细打量方安同的时候,练武场中间的高台上,林如剑的声音洪亮。 “今日将大家集中在练武场,是为了和大家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底下哗然一片,其实很多人大概也听说了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皓月门有江湖秘宝的行踪? “相信各位都在江湖中听到了一定的言论,说我皓月门有江湖秘宝之说,其实这是谣言。”林如剑语气强硬。 这一句话说完,底下又是哗然一片。 谣言?怎么可能是谣言! 江湖秘宝如果不在皓月门还能在哪里呢?如果不在皓月门,怎么会有人说,各大门派都将来到皓月门这种事情啊。 见底下喧闹讨论声一片,林如剑气场全开,化境巅峰的实力震慑全场。 “这在武林江湖中的传言又有多少是真的?他们的目的!一是以秘宝为由拜访我皓月门,二则是想举行新的武林大会,在年轻一辈中选出资历最佳的人。” 林如剑的接下来的话也随之震慑全场。 第三十七章 丐帮拜山 既然说是名义上举行武林大会,那方子轩大概也就知道四大宗门以及江湖各门各派到底在想些什么。 传说中的江湖秘宝,谁能够经得起它的诱惑。 更甚有流言说,江湖秘宝包含了无尽的财宝和江湖最强的武林神功秘籍。 所以此次前来的不是为了珠宝,就是为了武学秘籍。这两件东西可是江湖人追求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追求到的东西。 方子轩思来想去,还是缓缓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他一个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手中的折扇打开扇扇风,五月的天逐渐炎热,这清凉的风从扇中扇出来,给人的身心带来无尽的惬意。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鸽子?”方子轩抬手。 白鸽轻轻地落在了方子轩的手上,就像通了人性一样,鸽子轻轻啄了啄方子轩的手心,好像在跟他问好。 “小白鸽,你从哪里来呀?” 方子轩也是童心未泯,和鸽子打起了招呼,面带笑容,好似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不过那鸽子看起来也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像是某一个人,某一个物。 鸽子胆子太大,在方子轩手心停留了一会儿。方子轩想将它放了,正当他将鸽子抛上天空的时候,才发现鸽子的爪腕上附着一枚小小的竹签筒。 “又是信鸽?” 他抽出竹签内的纸条,纸条打开,里面写着是一行字。 字体娟秀,似大家闺秀所写。 …… 提防东拳门。 …… 简单的五个字,让方子轩顿时感觉背后一凉。 当年父亲病危之时,将拉住他的手,在床前靠近他的耳畔,小声地告诉过他的也有这五个字。 “小心四大宗门,提防东拳门。” 四大宗门本就包含东拳门,为何当初父亲要将这东拳门独一拉出来,要求自己提防? 如今这信鸽所附纸条的意思,叫自己提防东拳门!这一系列的重重疑点让方子轩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思索。 忽然灵机一动,他合起折扇,奔出院外。 …… “报!丐帮帮主率众弟子前来拜山!” 林如剑刚安顿和安排好皓月门弟子需要做的事情,练武场外一名守山弟子急急来报。 “丐帮?”林如剑疑惑。 为何疑惑? 当年江湖武林一大风波,丐帮总舵惨遭血洗,帮众弟子死伤一片,活着的也望风而逃。 这件事被后世武林称为丐帮灭门宗案,同时也将这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变成了毫无组织的乞丐群体。 陌武帝对江湖武林很是上心,见丐帮从曾经的辉煌一世变到现在这番狼狈不堪的样子,让天下对丐帮要友善,实行了一系列的措施。 而今过后十多年,本以为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的丐帮早已不复存在,没想到最近这皓月门江湖秘宝是事件传遍武林,丐帮竟也重新出现。 “好,你去安排丐帮弟子和丐帮帮主的住处,随后邀请丐帮帮主到皓月楼一聚。”林如剑招呼一声。 此时山门外的丐帮帮主带领着十多位丐帮弟子拜山造访,被皓月门的守山弟子拦在山门之外,等待着刚刚去报信的弟子归来。 不知道是近些年丐帮重建风气不正,还是丐帮帮主引导性不强的原因,那十多位丐帮弟子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从山门到山上,再从山上到练武场需要多久的时间。 “这就是他姥爷的后院门,他老娘待人,就这点?” 有一位丐帮弟子,故意将皓月门说成后院门,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带上姥爷娘亲这一类敏感词。 守山弟子不予计较,只是死死地将手中长剑挡在山门之前。 帮主也是要脸面的,弟子嘀咕了很久守山弟子片言未回。 “丐帮帮主龙小城拜山,感情再通告一下。” “报信弟子已去,此去练武场来回约三里,少说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请龙帮主稍等。”守山弟子奉命行事。 此言一出,不知为何,龙小城突然觉得面子全无。 说皓月门从山门到练武场有三里之远,怎么听都有一种蔑视丐帮,说丐帮穷到没见过这么大的山门的感觉。 作为丐帮的丐帮帮主的龙小城,感觉面子上挂不去,后面还跟着十多个弟子,于是他振臂一呼,大吼一声:“你们这是瞧不起我丐帮,说我丐帮弱小无知是不是?” 两名守山弟子硬是龙小城这通操作给愣住了。 “龙帮主何出此言呢?” 此时的方子轩已经来到山门前,他恰巧见到这一幕。 在两名首山弟子不知道以何话相对之时,他打开折扇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你是谁?皓月门门主?”龙小城问。 龙小城以为自己也是堂堂丐帮帮主,林如剑作为皓月门门主,两个人的地位在武林江湖中应该是平等的,所以来迎接他的必然是皓月门门主,别无他人。 “在下不才,山门弟子方子轩,并不是门主。” 不是门主? 龙小城不敢相信,如果这个人不是门主的话,为何在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感觉这个人的身上有着不一样的气质存在。 若不是门主这皓月门只是一山门弟子就有这般气质,那这山门之中该有多少能人。 “李老,这人?” 龙小城小声问道,他的身后站着的应该是丐帮军师这样的人物。 李老摇摇头,他看不出来方子轩的来路,但就他的气质而言,此人并不简单。 “谨慎而行。”李老回道。 龙小城听到谨慎而行这四个字心里顿时不愉快。 面对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自己还需要谨慎而行?那自己这丐帮帮主,坐着有什么意思? 他继而大吼一声:“你是山门弟子,竟然这样跟我一帮帮主说话!不多说,江湖事江湖了,你我一战!” “嗯?”方子轩和守山弟子都懵了。 “我若输,你便这么和我说话,我不气!你若输,和我道歉。” “好!”方子轩回应一声。 他的人和折扇已经到了龙小城的面前,扇子合起来抵在龙小城的脖子上。 “龙帮主,若这是剑,你已经丧命了。” 第三十八章 气震山河 “这……” 龙小城虽然不强,但是作为丐帮帮主,他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在众人面前认怂。不过他是没有想到,皓月山的弟子竟然能瞬间近自己的身。 “这就是你们皓月门的待客之道?”李老沙哑的声音萦绕在方子轩和守山弟子的耳边。 这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 可那所蕴含的力量是在场的每一个人所不能承担的。 方子轩也感受到了不一般的威压,这种威压不亚于任何一个化境高手。 很显然面前这一位白胡子老头儿,他的武学造诣远在化境之上。 相比下来,这位帮主倒是显得拙劣的太多。 “前辈以为皓月门待客之道不好?”方子轩将折扇挥下,微笑着面对李老。 即便此刻方子轩已将折扇取下,龙小城依旧是不敢动弹。他不知道方子轩是会不会在下一秒又将折扇抵在他的脖子上,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方子轩的实力在秋水以上。 “不然?”李老反问。 从李老头的眼神中,方子轩看到了一抹杀意。想想当年丐帮也是纵横武林百年的大帮派,即便如今即便落寞成这样,他帮中的武学古籍那些东西依旧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没有适合练它的人出现,一旦这个人出现,丐帮依旧会强的一发不可收拾! 见着老者眼中闪烁,方子轩断定此人定是丐帮这些人中武学造诣最强的存在。 不过不赌一赌,怎么知道这个老者到底是什么实力呢? “前辈以为皓月门这待客之道有问题,可是晚辈却认为有人拜山,守山弟子不去通告就将其放进来的话……这样的门派,貌似没有什么可拜性吧。” 方子轩的语气很正常,他像是在叙述一个简单的道理,不过这道理别人接受不接受,他也不敢确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李老狂笑不止,拍拍手叫道:“好好好,如今江湖后辈真的是后浪推前浪。” “老头子啥也不是,不过还是比较赞同龙帮主刚刚说的那句江湖事,江湖了。” 李老将拐杖杵在地上。 “既然,这位小兄弟觉得我们丐帮拜山,你们前去通告,让我们在这干等是礼貌之处,那么我们也礼貌地挑战一下你们的守山弟子以及这位小兄弟。” 言罢,看起来瘦弱的李老头奔起一拳挥在方子轩面前。 方子轩提步后撤,将两位守山弟子拦在身后,左手上扇子打开,雅兴地扇了扇。他感觉得到这一拳打在身上,至少能让自己吐一口浓血。 “方师弟,你靠后。” 守山弟子是皓月门弟子中武学造诣相对靠前的,他们也看得出李老的实力。作为守山弟子,最起码要拖住强敌,等待报山弟子通报情况。 两人抽出佩剑,指向李老。 “老头,既然你先动手,我们两兄弟定让你知道我们皓月门也不是好欺负的!” “呵呵,可笑!”李老虽然打空一拳,却没有惊讶,反而面对两位皓月门守山弟子,不屑了更多。 两位守山弟子同步刺出佩剑,李老伸出双臂,一阵强压的力量震断了两把长剑。只在一瞬,手臂狠狠地砸在了守山弟子的胸口,两位弟子震退十多步。 方子轩将扇子抛上空中,后撤接住两位守山弟子,扇子落在半空之时散落出几只银针。 银针细长,李老却感觉到了,起手之间抓住了银针。 “落云?”他疑惑道。 此刻方子轩已经接住并合起扇子,站在李老面前五步外。 “前辈见笑了,落云师父当年教过晚辈一些银针医术。” “可惜老东西不学好,救人也杀人!”谈及落云,李老的情绪有点激动。 他没有和方子轩再多话,而是挥动双臂,做出老虎出山的动作。他的身后,仿佛间有巨大的虎影,身后身前的丐帮皓月门守山弟子都为之震撼。 难道这就是武林中流传的拳中有虎影,江湖中人都以为失传了的丐帮拳“气震山河”! 数百年前的丐帮帮主以这一招震慑天下豪杰,成就丐帮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声。而后百年之中无人再见这招,如今数百年后,这位看起来瘦弱不起眼的老头居然使出了这一招! “气震山河?”方子轩见过,不是在武学书上,而是在记忆里,他好像清楚怎么破解这一招。但是为什么他的记忆里会有这招的破解方式,他也不知道! 他依循着记忆将扇子握住,微微闭上双眼。 丐帮弟子讽刺道:“这是放弃挣扎了吗?” 李老感觉到不是那么简单,明显这少年在憋大招。在他闭眼的时候,就是杀他的时候! “啊!”李老大吼一声,犹如猛虎下山。 方子轩睁开眼睛,目光深邃,与此同时李老身后的虎影忽然消失不见。 这便是破招! 当他身后虎影消失的时候,他的拳力已经少了一半,方子轩的扇子打在李老的手腕上。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 李老疼到跪在地上,握住他骨头碎裂的手腕。 “前辈,您输了。”方子轩抱拳。 李老握住自己的手腕,死死盯着方子轩的眼睛,方子轩的目光已经转变回来。清澈的眼睛无法给人一种威胁,倒是让人觉得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老不相信,这少年只是皓月门的弟子。 “晚辈方子轩,皓月门弟子。”方子轩抱拳一笑,腰间的玉佩落下,显露在李老的面前。 李老看见了玉佩,他见过世面,甘心地低下头。 “原来是……唉,是小老儿不自量力了。”李老摇摇头。 身后的丐帮弟子前去扶起李老,龙小城也前去扶起李老。 “走吧,皓月门不是我们能动的,这秘宝属于他的主人。”李老叹气。 就在丐帮众弟子准备下山时,报山弟子喊道:“丐帮众人留步,门主有请皓月楼一聚!” 李老笑笑,眼神里无望。 “原来我们是羊入虎口,自己给自己送命来了。”他小声自语,转过身来。“回禀林门主,我等这就来。” 第三十九章 天子 这几日陆陆续续的,皓月门来了很多武林中的大小宗门,唯独不见四大宗门的人和事。 林如剑对北刀门和南剑门还比较放心,西枪门驻守西北压根就不会涉及到他皓月门的利益,至于东拳门,最近江湖中关于他们的消息好像都不是什么正派的消息。 “门主,张玄歌前辈到了。” “门主,杨门主到。” 林如剑站在皓月楼正堂前,脸上微笑,丝毫没有紧张可言。 反观坐在楼阁中的各大小宗门派的掌门人们,脸色都很差,有的甚至坐立不安,端茶的手都在抖。 他们后悔,后悔为什么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东西来得罪林如剑,和林如剑身旁站着的那位少年。 “两位大宗师前来拜访我皓月门,老夫先去迎接他们,各位稍等片刻。”林如剑,吩咐一声,便离开皓月楼。 此刻皓月楼中,除了方子轩外已无更多的皓月门弟子。只留下各大小中门派掌门人和他们的弟子在这里稍作休息。 这些大小宗门派的人此刻的目光都聚集在方子轩的身上,这位少年就是在丐帮拜山之时,一人独战丐帮长老李玄哲的那位皓月门弟子。 李玄哲作为丐帮长老,辅佐了丐帮三代,是江湖武林公认的权重性人物及武学造诣也在化境左右。 武林不管是小门派还是大宗门,对李玄哲那是敬重万分,众人都称他为李老。如今面对江湖后辈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到底是李玄哲老了,还是这位少年有着深藏不露的武功? 这事都是这些大小中门来到皓月门之后,在他们之间交流中才知道的。 知道这事之后,很多人都在观察方子轩,发现皓月门门主林如剑对方子轩的态度也和对其他弟子稍有不同,感觉方子轩的地位在这皓月门中尤其重要。 可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居然会陪着门主在这里招待这些大小宗门的人,明显有一丝奇怪。外加刚刚南剑门和北刀门门主前来拜山,也未曾让方子轩去迎接,明显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重要。 可是越是这样,越引起这些在武林江湖中奋斗打拼几十年的老一辈注意。 见方子轩一直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龙腾阁阁主有些按捺不住,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捏捏自己的拳头。 不是想动武,而是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害怕。 “老夫龙腾阁阁主龙二天,敢问少侠大名!”龙二天抱拳道。 方子轩在考虑其他事情,忽然间发现有人在叫他,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在叫他。 于是他后撤一步抱拳问道:“阁主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在叫你。”龙二天见方子轩如此谦让,突然放肆起来。 在龙腾阁,那些弟子们就是这样唯唯诺诺地和自己说话的,现在方子轩表现的和他们差不多。那么习以为常的龙二天习惯性的张狂。 “你就是那个伤李老,辱丐帮的肖小弟子?”龙二天干脆连名字都不问了。 “龙阁主你……”李老刚要阻止,心里如意算盘一打,按兵不动。 皓月门门弟子还有几个也在皓月楼内,看着龙二天这样猖狂,也气不打一处出来,可是方子轩的扇子往后拨了拨,大概的意思就是在提醒他们不需要大动干戈。 “伤李老是晚辈的错,可是晚辈早已经道歉了,而且也将李老的手骨接好。”方子轩答道。 方子轩其实已经感觉到龙腾阁主龙二天是在挑衅他,至于是谁给他的勇气来挑衅他,不过方子轩肯定没有想到是龙二天他自己。 李老不语,只是低头。 因为林如剑不在,虽然他自己打不过方子轩,但是武林中这么多人想想方子轩一个人,也抵挡不了这么多人的攻击。 他呢,他要是给别人作证说方子轩击败了他之后,又道歉又是帮忙疗伤的,那就不会有矛盾产生,李玄哲不可能让这种不会打起来的场面出现。 因为输给别人就是武林中人最大的耻辱,能报耻辱相当于报仇,能报仇,为什么不报? “哈哈哈,晚辈没怎么了解过武林险恶,多谢各位指导。”方子轩抱拳,扇子握在手中。 方子轩在等,等一个瞬间。 龙二天狂妄不羁,将面前方桌上的茶杯抛出去,杯子摔在地上,地面上的茶水洒落一地。 各个宗门的门主掌门弟子一看,都站起来将方子轩和几位弟子围在中间。 “你们想做什么?”皓月门弟子抽出佩剑,紧张地问。 “我们来这非死不可,为什么不拉你们几个下水呢!”人群里有声音,这一声让依旧在坐的也站了起来。 “非死不可?是谁说你们非死不可的。”方子轩面不改色地问。 “没有人,你们就不会杀了我们吗?”龙二天指着方子轩。“只要杀了你,皓月门就相当于断了一臂!” 龙二天话语刚落。 又是一声“你们想做什么?” 估计大小宗门的人自己都听得不耐烦了,好几个人一起怒吼道:“不要总问你们想做什么,我们要杀了这个混蛋。” 他们的刀剑指向方子轩。 可此刻问这个你们想做什么的人不是皓月门弟子,而是南剑门门主杨不爽。 杨不爽手中无剑,但是每一步走出来的都是剑意,他的身后跟着北刀门门主张玄歌和皓月门门主林如剑。 杨不爽这一句你们想做什么后面紧跟着的是……弑君吗? 众人被这一句弑君吗,下破了胆。他们四散而开。 杨不爽面对方子轩抱拳鞠躬。 “南剑门门主杨不爽见过皇上。” 皇……皇上? 在座的根本不信这位少年就是当今的皇帝。 可是接下来皓月们门主林如剑的表现让他们不得不信,这方子轩就是当今皇帝。 林如剑是皓月门门主,皓月门是独立于武林之外的皇家门派。 “林如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叔叔请起。”方子轩郑重道:“朕在这皓月门中学习,多亏了林叔叔的照顾,先帝曾说过林叔叔相当于朕的第二个父亲,哪有父亲跪儿子的道理!” 第四十章 半步臻极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一个人,此人面部应该是被热水灼伤过,溃烂的皮肤看得令人作呕。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敞开的大门,手中捏搓着淡红血色的核桃。 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忽然间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默不作声,手指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玉牌。 黑衣人的武学境界明显不低,大概在化境到入神之间。可是面对这位为背对的他面容溃烂的神秘人,他的表现有如无尽的威压,压制着他的呼吸,每喘一口气都心里暗暗发抖。 此人究竟是谁无从知晓。 大约听见两核桃咔嚓触碰的声音,随之神秘人搓核桃的手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居然让你这么这般急忙赶回来?” 神秘人声音听着让人觉得很舒服,完全和他那一张溃烂的脸不成正比。显然在他的脸没有溃烂之前,应该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 “少主,陌帝此时已在皓月楼表明身份。”黑衣人回。 “哈哈哈哈,呵呵。”神秘人冷笑。 黑衣人听神秘人这般冷笑,心里更加害怕。他的害怕的表现是外露的,手指不停的颤抖,手中的玉牌被捏得紧紧甚至捏出了汗水,形成了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雾水。 “阿玉,你跟着我也有一年多了,为何还是这么怕我,你真的就因为我丑而害怕吗!” 神秘人转过来,猛地拍碎了面前的桌子。 那个叫阿玉的黑衣人刷地跪在地上,手中的玉牌随之落在地上摔碎。他迅速地连连磕头,大喊着少主饶命。可是少主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放在了他后脑勺上,他知道自己命已休矣。 无声。 黑人倒在地上,手放在那破碎的玉牌上,已无呼吸。 “凡逆本少者皆亡之。”此时这神秘人的声音犹如女声一般细尖。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擦手,溃烂的容貌下,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本少得亲自出马,会一会这黄毛伪帝了。” ……………… “武林盟主陈年霄到!” 本来当今皇帝亲临这皓月门就已经是武林各大小宗门没有想到的,如今武林第一人,可以称得上是武林中的“皇帝”的武林盟主也来到了皓月门,可谓是武林第一大盛会。 此刻武林盟主正在皓月门山门之外等候,等待报山弟子将此消息报告给林如剑。林如剑闻声,他大概明白这武林大会在皓月门举行,已经是没法逃脱的宿命。 “众人不随我下山迎接陈盟主吗?”林如剑先是自己走了几步走到了皓月楼的门外,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 只有方子轩没有回答,其他人一概抱拳,齐声呼道:“吾等且随。” 很奇怪!武林中人为什么说话的时候,特别是回答别人的时候,总是会那么的异口同声。 庞大的武林大小宗门派别人物,随着林如剑一同前往皓月门山门外。这几百号人代表了大多武林中人,虽然依旧有大的宗门,小的门派没有来参加,或者还未到皓月门。 不一会儿皓月门山门处,人山人海,林如剑看见陈年霄后面还站着,几个大人。 分别是琴王萧寒策、千机门风硕、江湖天一阁阁主华乐然。 这三位可谓是武林中的传说人物,凌驾于四大宗门之上。 琴王萧寒策,可以以琴御音,以音御物,以物御神,武学之大道,琴声一出,触之即发,无防者死。 千机门风硕,千机门一直是江湖中一大神秘门派。 以机关术为主,他们的机关术分别被用在了历朝历代皇帝陵墓上,可以说是盗墓贼没有办法打开他们所设计的陵墓大门以及破解里面的机关更是不可能。 更有人说千机门控制着几乎每一个江湖武林的门派命脉,那些门派的暗室秘宝都是由千机门打造机关,他们知道各个宗门的秘密。 这两人在江湖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几个人之一,令多少江湖人闻风丧胆。 另外,这一位江湖天一阁阁主华乐然。 她,便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江湖百晓生。 虽为女流之辈,可是却没有人能够探得她的武学造诣,更是由陈年霄日夜派人保护她。 甚至江湖中有一种传言说,武林盟主陈年霄年轻时遇见华乐然。 一见误终身呐,后来虽然娶妻生子,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陈年霄,心还是在华乐然的身上。 如今这两个人又出现在了武林众人的面前,显然这段传说多少还是有点真实性的。 “这位便是皓月门林如剑林门主了。”陈年霄向三位介绍林如剑。 林如剑抱拳:“盟主抬举,老夫久仰三位大名。” “哦,没想到林门主还知道小老儿。”萧寒策笑笑。 矮小身材的他,笑起来很丑陋。果然,江湖中的六指琴魔还真是丑啊。 不过这也正应了那一句人不可貌相,若是行走江湖谁又能找到这样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是天下第一琴,琴王萧寒策。 “虽然没有见过萧前辈,但是琴王之名早已享誉江湖了。”林如剑恭敬答道。 “哈哈哈哈。”萧寒策大笑。 皓月门山门之处众人一齐抱拳,齐声道:“恭迎陈盟主。” 这武林盟主的的确确是江湖中人心中的武林皇帝! “各位江湖朋友客气,老夫此次前来只为两件事情。”陈年霄看了看身后的三位。“一是来主持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二来是这江湖上近些日子的传言不可信,来辟辟谣。” “不可信?” 这些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怎么就不可信了!难不成武林盟主还能骗大家?亦或者是武林盟主自己也对这江湖秘宝有想法,过来骗他们,然后独吞。 人心难测,江湖人比谁都明白。 说到秘宝的时候都已经忘了适才当今皇上也在,他们觊觎主人的财富本来已经退缩,现在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各位不信老夫?”陈年霄气场全开。 半步臻极! 琴王,千机门主,华乐然也将气场全开。 他身后的三个人也都是半步臻极! 第四十一章 冷箭杀人 “不不不不不,我当然相信陈盟主。” 众人被这四位半步臻极境的高手吓得不知所措,能站出来的人也都纷纷摇头摆手。 众所周知,这四位半步臻极境的高手已经是这江湖武林中除了蜀王外最强的存在。即便他们说的话就算是假的,也有人将它奉为圭臬,当做真的。 陈年霄微微一笑。 老家伙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让人看出一丝和蔼,且这和蔼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大家更愿意相信陈年霄的话。 一是因为害怕,面对半步臻极的高手,谁能不怕。 二,他是盟主,武林至尊他威望最高。 “好了各位,难道让老夫和三位好友就站在这皓月山间门前吹风?”陈年霄问道。 林如剑连忙招手道声请,且调侃道:“这的的确确是做东的锅。” 其实此刻林如剑心中所想是,方子轩此刻也在皓月门。世人都知道这江湖武林盟主和这庙堂皇帝,两个人一个为武林至尊,一个为天下至尊,这二者不可兼得。他不知道皇帝遇见盟主会变成什么样子。 众人走过皓月山门的大道来到皓月楼前,皓月楼大堂内只剩下皓月门弟子。 林如剑左顾右看,也未发现方子轩在哪。 他发自内心的那么一笑。 没有人知道他笑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众人倒也没有人注意到林如剑的笑,他们在意的只有武林盟主的一举一动。 陈年霄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他进入皓月楼后,也就直径走向中间的椅子。 林如剑也识得大体,他见陈年霄已走到中间的椅子旁,自己便在左边第四把椅子前站住,弯腰恭迎。 陈年霄坐下:“诸位,既然我等相聚皓月门,不如在此举行一届武林大会。” 众人鼓掌:“好好,盟主英明。” 这江湖快意倒是快意,可惜少不了这溜须拍马之徒。说好听了叫油滑处事,说不好听不就是小人行为。 林如剑抱拳站起:“盟主这提议甚好,可是我们老一辈也没那精力参加比武,不如让后辈参加吧。” 陈年霄附和道:“妙哉妙哉,和老夫想到一点上去了。” 众人也都附和大笑。 这大小宗门相聚,这些人的表现真的让人觉得尴尬至极。可能他们自己身在这场景之中,未曾感觉到这尴尬之处,可惜在外人看来处处都是在演。 “真是一场好戏呀,哈哈哈哈。” 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声阴冷的笑声,带着嘲讽的意味,随着一只飞镖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皓月楼。 陈年霄只是轻轻站起来,那只飞镖已经在他手中被碾成粉末,只落下一张布条。 而布条上则清晰地写着:“今日在场的各位都得死!” 这句话是真的狂妄! 在场的可是有四位武林顶尖高手,除此以外,这大小门派的弟子掌门也都不是废材。若是有人恶作剧倒也说得过去,若是有人认真?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恶作剧。 陈年霄双手背后:“诸位莫怕。” 自然不怕,武林盟主都在这里,他们又惧怕些什么呢? “没想到尔等皆是骁勇之辈!” 那一声冰冷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这声音看似很近,又让人觉得很远。 “阁下可是风间舵?”陈年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这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听出小老儿的声音,不得了啊不得了啊,武林盟主还是有点武林盟主的样子嘛。” 那阴冷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 “隔空传音,世间奇学,除了你风间舵外,还有人他会吗?”陈年霄回道。 “的确没人会了,哈哈哈。” 看来这说话之人却是风间舵无疑。 此人乃是传奇人物,却又为世间少知。 知道风间舵的人,多数早已在三十年前的一场大战中死的干干净净。而后三十年知道风间舵的人,要么是那些人的弟子,要么就是从一些奇奇怪怪的典籍上,知道了解了这么个人。 “风老!明着不敢靠近皓月楼,是不是也是忌讳我们盟主?” 众人中有些人就是闲不住,管不住自己的嘴,从两个人对话中他听出了风间舵的名字,便如此挑衅。 因为这传音之术,施展之人一般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既然是这样,那么即便风间舵再强,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且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咻…… 刚刚那人话音刚落好,脖子上便落下一道血痕。 血痕一出,人已倒地。 陈年霄却不顾那人死活,大笑。 “没想到风间舵你这隔空传音已经练到隔空杀人的地步了?” “是啊,小老儿能活到现在还得托陈盟主的福呢。” 两个人的对话中话里有话,语气中也带着杀意,旁人不敢插话,又害怕被隔空传音所杀,也都以内力护住自己。 如此可见人心险恶,多求自保。 陈年霄不怕风间舵,风间舵貌似也不怕陈年霄。 两个人就这样隔空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随后陈年霄后退几步扶住椅子,轻咳起身。 “没想到你这老家伙也练到半步臻极了!” “那还不是托您的福?” 仿佛间这皓月楼内,有无数把飞刀利刃从众人的耳朵边划过,直奔向陈年霄。 这便是武林中的奇门绝学之术隔空传音的另外一个境界,用内功穿透声音,将声音中带有如刀如剑一般的杀伤力,从而杀死对方。 “所有人赶紧用内功护住心脉!”林如剑喊道。 唯独陈年霄已冲出皓月楼外。 此刻间皓月楼内一片寂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陈年霄的手上握着的那一把剑气,大概也就是江湖人口中的那无形之剑。 “风间舵即便你隔空传音之术再强,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你还是得退一步!” “哦?是嘛?” 那一丝阴冷的声音不知道又从何处传来。此刻,一把剑插入林如剑的心肺之中,只听见林霜撕心裂肺地大喊:“爹爹!” 少女伫立不动,猛吐一口鲜血。 第四十二章 剑陨刀死 “救人!”陈年霄坐下。 众人好奇为何武林盟主不追出去,反而是坐下让他们救人。 陈年霄也没有做出多余的解释,他只是坐下皱着眉头。从他的神情中,很多人可以看出来,刚刚传音之人武功不在他下。 此人名叫风间舵,这个名字在江湖中出现,应该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算一算年纪,这老家伙起码古来稀!一个古稀之人居然能够在千里之外动杀人之术,可想而知他的武学境界得到什么地步。而且还是在当今武林盟主陈年霄的眼皮底下,重伤了入神境的林如剑。 陈年霄一直坐着,所有人也不敢踏出皓月楼半步,只有那几个皓月门弟子将林如剑抬到皓月门的医者住处,扶着林霜一同过去。 他们一离开,整个皓月楼安静无比。 这时候没有人在想什么江湖秘宝,他们想的只有保命。命没有了,什么奇珍异宝都是浮云。 “外公,门主我等已经安置在汤先生那里,皓月门众弟子现在由您引导。” 说话的是方安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刚刚皓月门发生了那么多大事,他都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还不知道方子轩的身份。 依旧狂妄的他从他小弟的带话中知道林如剑受了重伤,林霜因为看到父亲受重伤而气火攻心也伤的不轻。 对他来说这个时候就是他方安同出来,整顿皓月门的最佳时机。 “乖外孙,老夫好久没见你了,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孩儿也非常想念外公。”方安同凑近陈年霄。 对于方安同来说,陈年霄在这,他就是这里最最至高无上的人,没有之一。与此同时所有皓月门弟子均在皓月楼外等候陈盟主的调遣。 “大家听老夫一言,如今皓月山附近定有风间舵的人,甚至我们当中也可能有内奸。” 当中也可能有内奸的话说出来,说的人个个人心惶惶。在座的人都知道如果别人不信任自己了,甚至说陈盟主他不信任自己了,那这个人必死无疑。 不管他是真的内奸还是假的内奸。 众人皆都默不作声,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而被误会,从而引来杀身之祸,或许这就是江湖武林不谈情分的原因吧。 “陈盟主,请恕在下不能奉陪了。”此刻说话的乃是南剑门门主杨不爽。 杨不爽一直都未曾说一句话,直到是才陈年霄说他们当中有内奸的时候,他知道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待不得。 林如剑不在,也不可能有人为他们主持任何公道,陈年霄认为自己就是天,那他杨不爽又怎么能奉陪呢? “怎么,杨门主这是要自己一个人下山?”陈年霄反问道,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狂妄和不屑。 当然狂妄,当然不屑,毕竟这天下第一剑的杨不爽,在他陈年霄看来,不过是江湖肖小之辈。 “盟主见笑了,在下自认为不才,武学浅薄,不过下这皓月山,返回我南剑门,估计没什么人能拦得住我。”杨不爽回道。 “哈哈哈,果然是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剑的杨先生啊。”这个时候的陈年霄说话的语气已经开始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不过他是谁?他是武林盟主,他说话再怎么样的改变语气,在众人的看来他的话都是圭臬。 “陈盟主这态度是不想让在下下山了?”杨不爽缓缓地伸开左手,他的手心有一团剑气在涌动。 “天地剑法,唉,果然是剑门出身!”陈年霄突然起身大喊一声:“安同让开。” 手中的剑已经架在杨不爽的脖子上,嘴角微微上扬,邪魅一笑,小声问道:“杨门主此刻还要跟老夫对着干吗?” 这半步臻极的威压让杨不爽顿时毛骨悚然,他行走江湖这几十年来可从来没有过被这样的气势吓到。 哪怕是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陈年霄大战四大宗门老一辈掌门,他也未曾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威压。 看来这么多年下来,陈年霄的半步臻极境,早亦不是当年的半步臻极,恐怕离臻极境只差丝毫。 “你敢杀我,你知道不知道……” 杨不爽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脖子上一道血红的印记,已经嵌下。 鲜血洒在皓月楼堂内的地上。 天下第一剑杨不爽,自此陨落。 “众人莫惊慌,杨先生便是这内奸之一。”陈天霄收起佩剑回到座位,说话时心不跳,眼不眨。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这杨不爽的武学造诣众人是知晓的,也知道南剑门的宗门势力有多么的强大。没想到陈年霄杀他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连眼睛眨都没眨,而且还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这全部过程在张玄歌的眼前呈现。 张玄歌身为武林中老一辈人,他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了威胁。可是威胁越大,对于他这样正直的武林中人来说就是最大的挑战,他知道杨不爽死于非命,他必须替杨不爽讨回公道,哪怕身首异处。 “害,居然说杨门主是内奸,那何不尝说,老头我也是内奸呢?” 张玄歌的刀插在皓月楼的地板上,他本人站在陈年霄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狗东西也配当盟主?” “看来你们这些奸贼都憋不住,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呀,桀桀。”陈年霄笑道,站起来面对着张玄歌。 “老夫知道江湖人都敬佩长老前辈,不过老前辈这是不善之举,老夫也不能违背天道,不杀你呀。”话音刚落,他的剑已出鞘,穿过张玄歌的脖子。 北刀门门主张玄歌当场毙命,皓月楼的地上又留下一滩血水,又死一条人命。 方安同看的真真切切,他的手抖的也真真切切。 他从未见过如此杀人如麻的外公,如此不堪入目的陷害。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都做不到这种奸诈无比的角色,可能这就是绝对实力带来的张狂。 他看着自己外公的那张脸感觉到了深深的害怕。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呱唧一声坐在地上。 突然天地大变,乌云密布,外面雷霆万钧,轰隆轰隆雷声伴随巨大的暴雨倾盆而下,这天地已然变色。 第四十三章 世间异象 “这天地已然变色。”汤秋生轻抚他的白胡长须,站在竹屋外仰望天空。 林霜伏在林如剑的床沿,看着因为重伤昏睡的父亲,本来急火攻心的她更加虚弱,脸上没有丁点血色。 听见汤秋生的话,她才回过头看着外面,窗外乌云密布,雷鸣声轰隆惊人。 她用她虚弱颤巍地声音:“汤夫子,这是怎么了?” 汤秋生摇摇头,叹了口气: “江湖中有一种传言,若是这天下半炷香内有两名以上的入神巅峰高手陨落,便有天地变色,雷鸣电闪,山河动荡,大风暴雨皆会相继袭来。” “世间异象?”林霜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字字珠玑。 “大小姐知道这些?”汤秋生回到竹屋内,观了观药汤的火候,跟着倒了杯温水递到林霜手上。“多喝些水,会好点。” 林霜抿口水,点点头。 “霜儿以前在书中见过,但是不知道详细的。” 汤秋生坐在药汤前微微扇着扇子,看着这天空气象万千,果然雷声之后开始狂风大作。 “这的确是世间异象之一,叫做陨象,是多名高手陨落时才有的。”他随口谈及,忽然想到了什么。 林霜也突然明了,两人异口同声道:“皓月楼?” “不好,夫子,快去救杨叔叔和张爷爷!”林霜急忙喊道。 “天地已然生异象,恐怕来不及了。”汤秋生不急不慢。 “大小姐,若是二位门主遇难,恐怕这皓月门必有大劫。”言罢,汤秋生插指一算,瞳孔骤然放大。 “是陈!” 林霜不知所云,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汤秋生,不知道这句是陈,是什么意思。 汤秋生早年拜师巴蜀云罗山道法院,略懂占卜行云流水大术,后天拜山河道人为师学医术。三十岁那年来到皓月山上,入皓月门做医师,二十年来在这皓月门,无人不知他占卜和医术的高超。 “大小姐,杀二位门主的人是……” 嗖,一只穿云箭穿喉而过,汤秋生血溅竹屋枝干之上,倒在地上,已断气。 林霜看着倒地的汤秋生,心脏咚咚咚地连跳,加上狂风过后,大雨倾盆而下,她整个人瘫在地上昏厥过去。 “死了?”方安同不知何时已经踏进竹屋之内,蹲在林霜身旁试了试她的鼻息。 “还活着。”他的嘴角勾起一阵邪笑,将林霜抱出竹屋…… 雨过天晴,天地异象消失不见,恍如昨日黄花,这一切像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几乎没有几个人人想到刚刚的异象便是入神巅峰陨落造成。 林霜微微睁开眼睛,她感觉浑身酸痛,看着自己躺在方安同的屋子里,那一刻她神经崩死,犹如晴天霹雳。方安同睡在她身旁,她微微掀开被子,虚弱煞白的面容已梨花带雨。 方安同侧过身喊了声师姐。 刚刚还在哭泣的林霜忽然笑脸嘻嘻地抓了抓方安同的脸,不断地嘿嘿嘿嘿痴笑,眼神毫无光泽。 方安同惊然:“师姐?” 这声师姐喊出,林霜依旧不为所动,她继续嘿嘿地笑,从床上跳起来不穿衣服就要冲出去。 此刻,方安同才想到,林霜已然是疯了!他怀疑人生,他昨夜居然和一个疯女人! 他十分抓狂又不想让这件事让人知道,于是他抛出被子裹住林霜。 “来人!” 屋外的侍女走进来,侍女是林霜的侍女丫鬟小香。 现在的皓月门已经被陈年霄控制,当然这些下人也都懂得趋炎附势,早已经投靠了陈年霄等人。 “世子怎么了?”小香问道。 “给师姐穿好衣服!”他将林霜的几处穴道封上,让她安稳地坐在梳妆台前。 小香领命为林霜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因为哑穴也被点住,除了空洞无光的眼神外,一般人看不出林霜是疯掉的样子。 方安同这才看了看铜镜内的自己,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穿好衣服之后,方安同撤下侍女,他手指尖真气游走。他在思考,该不该将林霜杀死,以保自身清誉。 “可笑,这方安同的想法着实可笑。”冥冥中好似有一声讥讽。 方安同是听不见的。 “老前辈原来也在这?” 这对话则是入神巅峰的两个人,杨不爽和张玄歌。 江湖还有一种传言,就是入神巅峰高手其实相当于修仙者的聚神飞升前期,一般这个时候的高手死后便会有残魂留于世上。 “可恶奸贼已经控制了皓月山!”杨不爽气不打一处来。 “老夫刚刚从那边过来,林如剑已经重伤昏迷不醒,汤秋生死了,林霜疯了。” “什么!”杨不爽咬牙切齿。 “我们斗不过这些畜生。”张玄歌感叹心力不足。 “我们两个孤魂野鬼还想怎么样……” 就当两个人都要放弃的时候,他们突然想起来十五年前的那一道异象,当时没人能算的出来那是什么异象,可是就在刚刚,他们两的脑海里突然有了。 几百年前陌朝开国也有过同样的异象!只不过世人未曾记载,当他们死后多了那些远古的记忆顿时恍然大悟。 “皇上哪去了!”张玄歌问。 “我知道,必定去了蜀中!”杨不爽坚信。 他为什么坚信不疑,蜀王不会迫害方子轩? 虽然武林盟主是方演的丈人,但是说到底也是个外人。而且正常人都看得出来陈年霄的野心不只是江湖武林的盟主还有那什么所谓的江湖秘宝。 他的目的是陌朝的天下。 蜀王怎么说也是陌朝一人之下的蜀王,他为什么要改朝换代?所以他肯定会保护方子轩,力抗陈年霄。 “怕蜀王不一定和我们一条心!”张玄歌顾忌道。 “可能,但是我还是相信方演!”杨不爽出了屋子。 “不过还是得追上方子轩,以防万一。” ……………… 昨日众人拜山,方子轩就混在人群里下山去了。 他的方向的确是蜀中,不过他不是去找方演的。 蜀中还有一个人,名叫道佛生。 此人才是关键! 他也发现天地异象已出,皓月门大劫已至,甚至说先帝留给自己和林如剑的信中都提及的那一场陌上劫数! 第四十四章 蜀道难 至上远古时期有位诗仙,早已没人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有一首诗,写的就是蜀中,据陌朝文人墨客百余年遍天下而收集,存于《诗仙集》中。 方子轩初来蜀中,看着那巍峨陡峭的山涧茂林,心中默念起整首诗来: 噫吁嚱,危乎高哉!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他感叹这诗仙不愧是诗仙,天下间还有谁写蜀中的诗能比得上这《蜀道难》。 心中默念完全诗,方子轩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点了点头。他是要准备从此处利用轻功一跃而上,到达山涧的另一侧。 蜀道难走,官道又极其容易将自己暴露。思来想去,他最后决定走这险道,却万万没想到这诗中所描绘的蜀中险道竟然丝毫不是夸张。 “果然是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方子轩心中想到这《蜀道难》中名句,心生感叹。 他利用轻功一跃而上,左右手抓住一块又一块凸起的岩石,再踩着它们上位。 岩石坚韧,死死依靠在岩壁上,本应该很小的可能才会滑落。 可是意外这种东西,说来就来。 方子轩刚要跃上山涧崖壁,脚下的岩石突然滑落涧中。 就在这个时候方子轩踩空,整个人从悬崖峭壁上坠落下来! …… 身在宁州的青青正在浣洗衣裳,忽然觉得心口一痛。 她忽然觉得整个人很失落,孤独地坐在屋檐下,手中湿润,眼眶逐渐也湿润。 “我这是怎么了……”少女的面容变得憔悴,感觉哪里少了些什么。 “子轩,子轩,你一定要好好的,青青还在等……噗!” 青青自言自语,忽然感觉心头一紧,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昏死过去。 …… 天色变暗,夜空之中一颗璀璨的明星坠落,如流星一般美丽动人。 道佛生夜观天象,紫微星四周群星闪耀,紫微星本身则星光黯然,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天下要易名了吗?” 言罢就要转身回屋,不料紫微星辰四周光芒乍起,北斗转位,紫微耀眼。 道佛生眼中满是诧异,连忙进屋拿出罗盘和玳瑁,他玳瑁中的铜钱抛起来,铜钱落下,尽数落在罗盘之上,排出六道长线。 “六年?”道佛生再次摇摇头,他不敢相信如此盛世王朝只有这六年了吗? 微风浮动,罗盘上的指针转动,与六线铜板在月光下的倒影出一个折弧形。 折线寓意转机,虽然六年之后陌朝会经历亡国之灾,但是复兴王朝亦可,就在于这转折点上。 而这个转折之人便是夜空上极其耀眼的紫微星。 十五年前,陌京上空那颗从天而降的火球莫名消失,而后皇长子降世,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道佛生回忆起来,眼睛里泛光,他看出了生门。 “事有转机,就看咱们这新天子如何来力挽狂澜了。” …… “我这是在哪?”方子轩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在一处屋子里,但是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他忽然想起了青青,两个月前他就是在一处屋子里醒来,遇到了青青。 “还有十个月,青青,等我娶你。”方子轩脸上露出微笑。 杨不爽和张玄歌的魂魄感觉到了亿万点暴击,没想到两个老家伙变成魂魄还要吃年轻后辈的狗粮。 “这小子看不见我们。”杨不爽嘲讽道。 张玄歌给杨不爽一拳,杨不爽捂住胸口急眼问道:“张老,你做什么呢!” “咳咳,小子这个词,是你叫皇上的?” 两个人虽然已经不再是人,但是人间帝王怎么说也是星宿转世,依旧是比他们高级。 “好,那皇上现在这样如何和那个陈老贼对抗?”杨不爽疑问。 方子轩的实力大概也只有秋水佳境,对抗一个半步臻极境,简直是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张玄歌叹一口气。 杨不爽安慰道:“张老,有没有发现,他才十五岁,十五岁秋水佳境。” 张玄歌点点头:“的确年轻,但是这天下形势也不够我们等的。” 两个人都清楚,不管蜀王站在哪一方,以方子轩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法成长。 杨不爽深吸一口气,他抬手间将一抹魂魄的意识打入方子轩的神海。 “臣,杨不爽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方子轩一哆嗦:“杨前辈?你在哪?” 其实方子轩也注意到了天地变色,他大概知道了杨不爽多半已经遇难。这忽然听到杨不爽的声音,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惊喜。 “我已经死了。” “死……唉,是陈年霄?” 杨不爽没想到方子轩居然能说对,他咳嗽两声:“是他。” 方子轩大概知道了,他勒紧拳头。 “晚辈没法救您!” “皇上言重了,当年先帝曾经嘱托过臣,这武林中人怎会甘心沦为草莽匹夫,果真如此。” 听杨不爽魂识所说的话,方子轩差不多猜出当年父亲与四大宗门的约定是什么了。 “杨门主,张老先生在吗?” “老东西在,不过无颜见皇上。”杨不爽开玩笑道。 其实也不是开玩笑,张玄歌确实是愧对皇帝。 现在他死的消息,陈年霄绝对不会让人放出来,不然到时候北荒之地知道北刀门门主身故,恐怕叛乱之势会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生一计。 杨不爽魂识之外发现张玄歌老脸上透露微笑,心中奇怪。 “你笑什么?” “笑这陈年霄,匹夫一枚,不可能成为皇帝。” 张玄歌摆手道:“不管此次蜀中之行能否遇到道佛生,都有办法对付陈老贼。” “嗯?” “你可知道北域狂帝有一子,号北域妄王?” “你是想……” 两个人相视一笑。 “你的魂识已经和皇上对话了,我的魂识只能留着和北域妄王好好谈谈了。” 杨不爽点点头,转回魂识之中。 “皇上,臣有一件东西给您,您闭上眼睛。” 方子轩点点头,闭上眼睛。 杨不爽默念几句,方子轩的脑海里满是各种文字,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卓绝天下的古今第一剑法《天地剑诀》。 第四十五章 天剑地鞘 “这是?”方子轩嘴角微微轻启。 他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还是忍不住惊叹。《天地剑诀》是如今剑坛最高武学,整个武林练剑的宗门对它都有所觊觎。 奈何南剑门置身于四大宗门之一,放眼整个江湖都没有人敢正面和其争斗。现在门主杨不爽身死皓月山,消息传遍大江南北的时候,这南剑门必将是刀俎之地。 “老臣有一事求吾皇。”杨不爽的魂识有些暗淡,说话的声音也略见虚弱。 “前辈您说。”方子轩缓缓睁开眼睛,《天地剑诀》的所有文字他都已经铭记于心,且将剑法的剑意贯穿到整个脉络。 “天地剑意!天下人都想得到。如今老臣身死,望吾皇能去南剑门,保我剑门千百年基业。” 杨不爽说完,魂识消失殆尽。 一旁张玄歌的魂魄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不久也会像这样。这世间安得双全法,身死之人,即便真有魂魄也不能长游于天地之间。 “杨门主走好,老夫与你也算忘年之交,待老夫办完事,且去寻汝。” 张老魂魄离去,杨不爽的灵魂也伴随天地灵气而散。 这里只留下方子轩一个人。 他整个人倒在地上,望着屋子的悬木屋梁。 他本意是去寻道佛生,如今看来这勾心斗角的江湖,怕是只能相信自己。 他盘腿坐起,整顿周身真气。 这气海是……化境巅峰? ……………… 南州。 南剑门长老堂。 “门主在皓月门被风间舵那个狗贼杀害,我等必报此大仇!” 南剑门四长老怒拍方桌,站起来火气冲冲。 当然了,风间舵杀死杨不爽这事是假的,几乎没人知道。因为杨不爽一个人只身去皓月门,身边没有一个随从。 在皓月门的那些宗门弟子没有势力的也都被尽数杀死,只剩下那些门主掌门吊着一口气,害怕至极,没人敢说这事。 “没用,四弟你不要冲动!”三长老劝谏。 大长老一直坐着没有动静,一副老迈模样的大长老真的是处变不惊。 “大长老!这事怎么办!” 大长老知道二长老说的这事指的就是天下觊觎之心,他们南剑门恐怕不日就会有庞大的练剑宗门前来挑战。 “杨门主是我宗门唯一的入神巅峰高手,除去他,我们只有化境初期大乘的四个长老和无数飞剑的弟子。” 二长老叹一口气,他将南剑门如今的实力差不多都说了出来。 “确实……”大长老叹了口气。 的确,这实力虽然不弱,但是没有入神期守护宗门,这门派怎么也不能称之为四大宗门。 “天下人觊觎我宗《天地剑诀》,定会有大批高手来我宗门抢夺,传令下去,凡有敌意者入宗门,必将其联合绞杀!”大长老站起来。 整个南剑门全门戒备,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果然,半月没有人敢来闹事。 这还是南剑门本身在中原江湖还有一定的威望。 不过西域有一门派已经坐不住了。 自蜀王平西域,设立西域安镇府,这西域大一统之后,西域武林门派开始想着中原武林的秘籍,野心勃勃。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从西域到南剑门路途万里,西域剑阁阁主一把剑带领七十二剑徒历经数月到达。 剑阁七十二剑徒皆为化境大乘高手,剑阁阁主一把剑更是化境巅峰实力。他们七十三人一路杀害武林大小练剑宗门,直达南剑门。 此时,天下武林皆聚义于皓月门,相约八三之日前往南剑门,维护中原武林声誉。 皓月门中。 “老夫这些日子苦练新武学,距离臻极境只有一丝一毫的差距。”陈年霄干咳一声。“这些日子需要闭关,还请诸君前往南剑门,声张我中原武林之正义。” 众人皆跪在地上,齐声答喝。 与此同时,南剑门已然做好迎接西域剑阁的准备。 大长老苦练数月,也止步化境大乘最后一关。 “诸位,此战关乎我南剑门声誉,也关乎中原武林声誉。”大长老坐在堂前,面不改色。 “我等明白。” ……………… 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昏暗,天地间血红一片,南剑门前的大理石路上尸横遍野,血染江湖。 大长老带领诸多秋水佳境弟子驻守最后一道防线。 “大……长……老。” 一位弟子满身血肉模糊,拄着剑一步一步来到长老堂关口前。 “是藤门关四长老的随行弟子拔剑!”大长老随行弟子御剑喊道。 大长老连忙前去扶住拔剑:“前面怎么样了!” “回……大……长老的……的话。”拔剑气息微弱,说话颤抖结巴。 “怎么样了!”大长老眼睛里布满血丝。 “四长……长老……身死,前面快顶不住了,我……”话未说完,拔剑倒在地上。 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该死的西域狗!”大长老怒骂。 但是他只能够驻守在长老堂前面,他的前面还有二长老的玉关和三长老的城关。 如今这南剑门人手不够,只能够如此安排才能将时限拖到最长,等待江湖武林各门各派前来支援。 “本长老定要与他们死磕到底!” 大长老言毕,前方传来城关已经和西域剑阁的人打了起来。 前面藤门关的所有弟子已经身死,包括四长老在内。 此时此刻,大长老坐不住了,他死死握住手中的长剑,眼睛里布满血丝。 “若是杨门主尚在,这群蝼蚁!” …… 三里外,城关。 三长老身负重伤,剑门城关守卫弟子已经死伤殆尽。 众西域剑阁弟子围住三长老和几个断臂少腿的守卫弟子。 一把剑嘲讽道:“就这?也配天下第一剑宗之誉?” 三长老仰天大笑,他眯着眼看着太阳的走向,知道自己已经坚守了四个时辰,足够了。 “一把剑,老夫虽死,身后仍有我剑门弟子,你就等着被中原武林讨伐吧!” 三长老将剑架在脖子上,闭上眼睛。 咻! 夕阳的晚霞照在三长老的剑上,那把剑顿时化作一缕青烟。而后,这夕阳的余晖像似瞬间刺眼了起来,犹如成千上万把利剑。 三长老睁开眼睛,他的唇口微微颤抖。 “这是……天地……天地剑意!” 第四十六章 一念天地 “杨门主回来了?”三长老颤颤巍巍的声音。 他相信一定是杨不爽回来了,因为在此天地之间,唯独杨不爽练成了天地剑诀。 这剑意锋芒毕露,但是压迫感中隐隐约约的温柔之意,确实与杨不爽的不同。 三长老咳出一口鲜血,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难道是门主灵魂前来渡他。 “幻觉罢了,门主!”他叹一口气转而仰天长啸。 剑门弟子见状知道三长老大限将至,都仰起头来,闭上眼睛,准备一同赴死。 一把剑看着三长老的表情,原本不屑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压迫感。他微微抬头,夕阳竟然如此刺眼! 城关路上,是缓步走来的白衣少年。 少年执剑,锋芒逼人。 “什么人!”守在城关路上剑阁弟子拦住方子轩,剑出鞘。“奉一师之命守于此处,任何人不得过!” “嘶……啊!” 方子轩的“剑”上留下的血迹干涸变黑,手中握着的似剑而非剑。 近看才发现,是一块长木板。 黑鞘剑遗失之后,他又摔进蜀川的谷底,加上杨不爽残魂遗志,他来不及选择一把真正的武器,一路快马加鞭到达南剑门。 路上横尸遍野,他知道已来迟了。 “西域剑阁!”他从地面上抽出一把还未出鞘的剑,剑鞘上刻着剑阁二字。门派名字简单自称剑阁二字的,只有西域一家。 “杨前辈嘱咐万分,恐怕也没想到西域会先行一步吧。”他微微蹙眉,天地剑意的外放探测到前面不远处的南剑门城关,有两股化境力量。 …… 一把剑感受到了压迫感,一时间竟然不敢下手杀死三长老。他神经紧绷,约莫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却没有任何威胁到他的人出现。 “混蛋,居然敢诓老子!”他将剑抵在一名南剑门弟子脖子上。 “老东西,这压迫感是你们剑门的障眼法吧!”言罢,他一剑刺死那位剑门弟子。 弟子的身体倒在地上,三长老依旧紧闭双眼,不作回答。 他在用最后的生命感受着刺眼压迫的夕阳与剑芒。 三长老越是这样,一把剑越是慌张。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三长老不知道这天地剑意是从哪里而来,但是他的心里一直响着这句话,因为只有时间能救南剑门。 武林之中,多数门派响应陈年霄的号召,正往南剑门赶来。 一把剑已经没了耐心,他杀死了三长老身边的所有剑门弟子,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白发老头伫立在血河之中。 三长老此刻微微睁开双眼,夕阳最后的余晖掩藏在了山下,他轻启嘴角,用尽力气对着一把剑啐了一口,咽气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一把剑身后不远处有一位白衣身影快步奔来。 “杨……门……主……” 倒在血泊中的三长老白发被染的血红,一把剑抹去脸上的吐沫,大吼一声,举起宝剑。 “老东西,老子将你大卸八块!” 话音刚落,他的剑碎成了渣。 身后,方子轩眼睛里满是悲伤,他十五岁,从未见过这般血流成河的惨样。 即便是一路上的尸横遍野,也未尝这般惨不忍睹。 “这一路是你这畜生所为?”方子轩的声音冷漠,却带着一丝凄凉。 一把剑见手中宝剑碎成渣,他疑惑不已,又闻见身后有人言语,但是未曾感受到刚刚的压迫感,显得有些不耐烦。 “嗯?你是什么东西?质问我?”他手一挥,四周的剑阁弟子奔涌而上。 方子轩抽出手中剑阁剑,手指尖闪过真气,随后引步执剑,剑阁弟子手中宝剑尽数折断。 又是一个后撤提剑,冲在最前面的剑阁弟子脖子上都有一抹血痕,倒在了后来者的身上。 “这?杨不爽的剑法!”一把剑心头一紧。 方子轩身影如燕一般踏过人群,剑刺进一把剑的胸口。 “快剑!”一把剑嘴角流下血来,浑身用不出力量。“你…你是…杨…杨不爽?” 方子轩闭上眼,剑深深刺进去。他松开手,一把剑应然倒地,惊恐的瞳孔无限缩小,咽气前内心只叹到:上当了! 与此同时,驻守在山腰的二长老一直没接到三长老的消息,急忙派出弟子探寻。 探寻弟子此刻正在奔赴山腰。 一把剑死在城关,剑阁弟子不敢动手,纷纷落荒而逃。 身为剑阁的阁主,死在了弟子面前。 一把剑的武学境界也在化境大乘,没想到居然死在一位少年的手中。 方子轩捡起血泊中三长老手中的剑,血滴在他的白色衣袍之上,深深的自责刻骨铭心。 剑破苍穹,天地变色,一念之间天地生灭,这是化境巅峰的《天地剑诀》。 方子轩正用这剑意力量撼动大地,将城关为剑门所牺牲的弟子和三长老永远安葬在城关之下,让他们千秋万代守卫这片故土。 “长老,众弟子,子轩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长剑横插在一片厚土之上,剑上不知道何时刻上了七个字:南剑门忠义故城。 山腰。 二长老观测到剑门城关一带天地换色,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见此情形,他已知晓三长老恐怕凶多吉少。 探测弟子还未归来,他已经急忙命令弟子布防。 布防刚待完成,探寻弟子慌忙地连爬带滚来到山腰守关。 “二长老!三长老与师兄弟们都没了!都没了!”探寻弟子的脸上满是风沙和泪痕。 “快扶他进来!西域狗扑来了?”二长老招人扶住探寻弟子,焦急问道。 “未来,城关处有位白衣少年杀了剑阁的领头。” “少年?”三长老松了一口气,转而质疑起来。“那领头的可是剑阁阁主一把剑,化境大乘半步巅峰,被少年所杀?” “是,是少年,那少年用的是杨门主的快剑剑法,我见过!”探寻弟子的眼中满是希望。 二长老摇摇头:“你先休息,不要太过激动。”他叹了口气。 即便是用的是杨不爽的剑法,也不见得是友非敌。 此刻,二长老心中清楚,刚刚城关一带天地风云咋变的景象,恐怕与那少年也有关联。 第四十七章 一把刃 方子轩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是第一次见到宗门血战留下来的这种场景,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悲伤。 此间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一路奔赴南剑门的宗门大殿。 从城关往山腰数十里,终于不再有之前那般惨象,然而一路上倒也没有剑门弟子的痕迹,估计按照南剑门的布防,他们是以剑门关卡为主要守卫点,聚集全宗门力量,以死捍卫宗门。 “南剑门不愧为中原武林四大宗门之一。”方子轩心里暗暗赞许。 他的父亲陌武帝方泠在他儿时就一直与他讲关于江湖武林之事,也嘱咐过自己直到皓月山习武,不可亲身踏足武林。 中午的烈阳印在脸庞,方子轩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刺眼的日光。 由于他习得《天地剑诀》的原因,刺眼的日光竟然显得那么柔软。 “原来这才是天地剑意的意思。”方子轩恍然大悟。他抬起手,将意识移到手心,不知不觉手上好像凝固了一丝真气,转而手心像是握着一把无形的剑。 “这是阳光所形成的非有形之剑。” 一瞬间的领悟,他立刻在路边盘腿而坐,耳边响起杨不爽在他神识里一字一句,周身的气海盘旋而开。 化境破,踏入神。 方子轩收敛四周自然气息,微微睁开双眼。 此时的他武学造诣已达入神初期。 “没想到天地剑诀竟然还能收敛天地间的真气。”方子轩咂咂嘴,站起身。 蹭…… “谁?” 前面丛林中细微的声响入耳,方子轩手腕挥动,一抹剑气由手掌发出,林间发出一声惨叫。 “啊!” 随后伴随着求饶声:“大侠饶命!啊大侠!” 方子轩闻声奔去,一位身着剑门衣袍的男子瘫倒在地,腿的部位像似被剑刺了一剑。 男子惊恐地看着方子轩,因为面前这个少年的白衣上有干涸的血迹,而且适才大长老让他下山探寻的就是山腰路上是否有一位白衣少年。 “你是南剑门弟子?”方子轩打量这位面部惨白的男子。 “你……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下人。”男子惊慌失措,生怕说了自己是南剑门弟子,就回丢失性命。 “我不会杀你,你叫什么名字?”方子轩慢蹲下,点住他腿部穴位,止住流血。 男子见面前这位少年并没有杀他的意思,慢慢缓和过来。 “小的杨诚,确是南剑门弟子。” 方子轩一直收敛自身入神境界的武学,在杨诚这样的飞剑佳境面前,最多表露的像一位飞剑大乘的练武之人。 “杨兄弟,你别怕,我叫方子轩。”方子轩微微起身抱拳。 这般礼貌待人,杨诚自然放宽心。他忍着腿的伤痛,挣扎着坐直。 “方少侠的暗器造诣真高,我离少侠百步之远。”杨诚看看自己的伤腿,摇了摇头。 方子轩知道,现在自己在杨诚面前大概是怎么样的一个层次,他淡然一笑,慢慢扶起杨诚。 “我受杨门主临终托付,前来助长老以及众弟子守卫南剑门,杨兄弟是否能为我引见?” 杨诚一听是受杨门主的遗托,顿时眼泪横流。 “叔父他……他有说过什么吗?” “杨兄弟莫悲伤,杨门主临终时让我火速赶往南剑门,唯恐剑门成为众矢之的。”方子轩叹了口气。 原来杨不爽是杨诚的叔父。 失亲之痛,失师之悲,失宗之伤。 此情此景,若非无情,岂不悲从中来。 杨诚点点头,收敛情绪,努力往前挪步。只是腿部伤痛恐怕早已不敌内心的背痛了吧。 “方少侠与我快去山腰,二长老已经在此等候少侠许久了。” 方子轩答应一声,连忙跟上。 …… “一把剑死了?” 剑门关外十八里一家客栈之中,一名断腿男子撑着拐杖,一步一拐挪到那群从剑门关逃回来的弟子面前。 逃回来的弟子们颤颤巍巍,连连回诺。 “呵呵,我那弟弟,终于死了。”断腿男子突然狂笑不止。“我一把刃若不是身负残疾,这剑阁阁主又怎么会落在他身上。” 一把刃掀开腿部挂着的衣布,空空如也的下半身,明显是被人以快刀截肢。 “大长老!”身后护法弟子扶住一把刃。 “滚开!”一把刃挣脱开。“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的阁主,身体完整,结果死在一个和他差不多实力的小孩手里,可笑不?可笑不?” 所有西域剑阁弟子闻声低头沉默。 “不可笑!因为我那弟弟他原本就不如我!”一把刃又突然悲伤起来。“阿剑,哥哥给你报仇,雪恨啊!”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恰好这时,小二敲门问道:“客官,您的菜好了。” 一把刃放出真气,桌上溢出来的茶水残渣犹如锋利的暗器穿过门上的木板刺入店小二的喉咙。 店小二瞬间咽气从二楼的楼过道摔下楼去,突然客栈里惊声四起,只听见女子的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 一把刃身轻如燕,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客栈门口,他杖拐一挥,将所有人挡在客栈之内。 真气化刃,满屋惨叫声络绎不绝。 一时间,血染纱窗。 “尔等,皆为我血祭剑阁,而他,也将为之付出代价。” 一把刃拄着拐杖,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剑门关。 剑门关此刻还没有弟子替补,一把长剑插在剑门关门关正中间,一把刃挪步到那长剑旁边,瞪了那长剑一眼,长剑断开。 可是长剑上刻着字的位置却巍然不动。 “这剑上居然有剑意。”一把刃闭上眼睛,感受片刻。“不过是化境。” 一把刃突然讥笑道:“弟弟啊弟弟,你居然死在一个化境巅峰以下的蝼蚁手中,真是冤枉啊。” 言罢,他举起一只拐杖抵在那残剑之上,残剑碎裂开来。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淫技奇巧不过是一根脆弱的芦竿。” 一把刃拄着拐杖前往半山腰。 长剑碎裂的残渣散落一地,南剑门忠义故城这六个字也散落一地,只不过各个字完完整整地在阳光的映照下,尤为显眼。 第四十八章 人外有人 山腰平静,鸟雀与树相安无事。 南剑宗门大殿气势恢宏,以它为极,四下宽广,直通九州大地,连绵起伏,络绎不绝。 大长老和二长老祭拜完南剑门先辈牌位以及此战为南剑门牺牲的弟子长老们之后,转过身对着方子轩深深鞠了一躬。 “剑门生死之变,权杖少侠相救,老夫与剑门上下感激涕零。”大长老神情激动,话音落下,却久久不能释怀。 方子轩见此情景,不由地感受到了杨不爽身死皓月山,对这些长老们该有是多么的大的打击。 可是他们不能表现出来,只因为他们是长老,所以他们必须在人前镇定至若。 “大长老折煞我了,晚辈受杨门主临终所托,必定竭尽全力守卫南剑门!”方子轩扶起大长老。 “是化境的气息……”面对着面前这位气质不凡的少年,大长老心里一咂摸。他平生遇见过芸芸高手,见人识人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即便是秋水化境般实力的高手隐匿了实力,在他看来也会有一丝气息存在。 “少侠……”大长老不禁有些奇怪,握住方子轩的手腕。 方子轩察觉出来大长老的异常,稍作后退之举,疑惑道:“大长老?怎么了?” 原本沉浸在对化境巅峰强者感叹中的大长老一下子回过神来,感觉到了自己奇怪的言行举止,连忙松开手,急忙解释。 “老夫见人之多,感觉少侠的实力恐怕不止飞剑如此。” “确实,大长老见多识广,晚辈钦佩。”言罢,方子轩解除自身收敛实力的禁锢,四周自然之气骤然混乱,附近的人都受到了来自入神武学境界真气感的压迫。 众弟子实实在在地受到了实力的压迫,反观大长老,气定神闲之间流露出不凡气质,他摸了摸胡子,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老夫老了,原本以为少侠足以踏入化境巅峰,没想到早已是入神小有成就,加上天地剑诀加持,如果再有我剑门心法,以此可报杨门主之仇。”大长老面带笑容,感叹道:“南剑门也可再度立足武林。” 方子轩明白,大长老所言提及他南剑门的《天地剑诀》和剑门心法,大概已萌生推他为南剑门主的意图。 “大长老,晚辈先父曾经有所嘱托,让晚辈千万不要卷入武林纷争,如今已经是迫于……”方子轩话未讲完,大殿外一片混乱之声顿起。 众人迅速停止话题,只听见殿外有人呼喊:“快报长老,山腰已经失守!” 二长老闻讯一个踏步飞出,一把抓住那名喊叫的弟子,弟子大呼:“二长老!”随即咽气,身后皮开肉绽,已见白骨。 “这狠毒的手法,到底是何门何派!” 大长老和方子轩也跟着出了大殿,见此情景,大长老震怒道:“可恶,老夫早已发出求救帖,为何这天下武林依旧不见人来救援!” “众弟子听令,自行整顿,列阵待敌!” 话音未落,天空中一声巨响,犹如雷鸣轰隆。 “南剑小宗,杀我剑阁阁主,今日尔等皆为陪葬,吾要你宗门覆灭。” 一把刃撑着拐杖,脸部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你是何人?”二长老看着面前撑着拐杖的怪人,质问。 一把刃怒视二长老,只在一刻,二长老猛然吐了一口血来,惨叫起,应声倒地。 大长老赶忙托起二长老,二长老的七窍全黑。 “是毒,所有人快封闭气息。”大长老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剑门弟子离一把刃比较近的,挨个惨叫倒地。 方子轩这才懂了为何山腰失守如此之快,大长老和身后弟子也都彻底明白了。 “卑鄙小人!”大长老愤怒。 只是此时四周毒气起,众人封闭了气息,无法全力战斗。 “是彼岸花的毒。”方子轩师从精通医理,确实和周无言中毒时的表现所差无几。只是不知道这无腿怪人是如何释放此毒。 他放开全身气息,剑意由虚化实,剑门殿外,天地间剑意布满苍穹。 “是你杀了他?”一把刃这才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压迫从面前看起来柔弱的少年身上浮现出来。 “化境?不对,是入神。”一把刃语气平静。毕竟死在他手中的入神高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入神初期,你可知人外有人?”一把刃身下拐杖蠢蠢欲动。“今日你非死即残。” 言罢,他猛然蹦跃而起拐杖从天而降,方子轩随即闪躲,风肃掠过脸庞,皮肤顿时炸开,鲜血溢出。 过招致死,步步紧逼。 方子轩知道自己服用了月读花,彼岸花的毒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所以他将全身的真气都聚在脚下,不然恐怕根本躲不开一把刃的那一招从天而降的拐杖之法。 拐杖就是一把刃的“剑”。 对战一把刃,他一点不敢分心。 反而一把刃对于方子轩躲开了他的拐剑,心中顿起疑惑。 按理来说他已用毒将四周自然之气覆盖,但凡习武之人都不敢用自己全身力量聚在一处,必然要分出一定实力封闭七窍以防毒气进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把刃的拐杖之下会有不少入神高手的亡魂。 “有趣!”一把刃抬起左手待人一根拐杖,嘴角上扬。“所以你必死!” 拐杖飞出,却不是飞向方子轩,直逼大长老。 化境巅峰内力逼出的拐杖刺破大长老的身体,钉在了宗门大殿的柱子上。 大长老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拐杖贯穿的身体,眼睛里的不可思议逐渐无光,倒在了二长老身旁。 “大长老!”方子轩大喊一声。 一把刃要的就是方子轩分神,此刻他另一根拐杖已经刺向方子轩。 “大胆狂徒,竟敢以下犯上!” 一把刃眼看就要刺向方子轩,方子轩已知必然躲不过去,就在此时,剑门上空一声沧桑的问责之声,压迫感可撼动大地。 一把刃的拐杖也竟然断掉了。 方子轩见状后撤一步,手中化虚为实的剑意之剑挡住了刺过来的断掉拐杖。 一副有着稚嫩面容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把刃的身后,用他沧桑的声音小声道:“人外有人?天外也有天啊,剑阁一把刃。” 第四十九章 南剑门归朝廷 一把刃能感受到他身后的气息,那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就是西域武林口口相传的那个传说,中原陌朝的蜀中王方演。 方演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一把刃的所有设想,今日他如果能活着离开便是自己前世积德,今生的造化。如果今日身死此处,便也是无可厚非。 “剑阁残拐剑宗主,一把刃。”方演就在一把刃的身后,喊着他的名号。 残拐剑宗,是一把刃自创的剑宗,隶属于剑阁。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人。 而方演的眼线遍布大江南北,那么一把刃更加确认此人就是放眼整个天下,唯一的臻极境! “蜀王……别来无恙啊。”一把刃缓缓回过身。 稚嫩面容的少年,看起来人畜无害,他淡然一笑,犹如春雨滋润万物,给人一种轻松温尔之意。 一把刃如今已然是大汗淋漓,他拄着单拐杖的腿微微颤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蜀王此来,是为援救南剑门之事?” 方演缓缓走向他,每走一步,一把刃心脏都在急剧颤抖。 然而只是与他擦身而过。 “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方演抱拳正声。 “你果然还是来了。”方子轩就像提前知道一样。“还是安排了密探?” “是,臣受先帝所托,护皇上的安全,安排密探也是不情之举。”方演微笑,他的笑脸犹如一朵灿烂的奇葩,可惊动这世间的万物。 “王叔近来,气质更加绝伦了。”方子轩也是一笑,对于方演,他虽然内心有所防备,但是无奈确实是自己的亲叔叔,骨血里最浓的那种。 此言一出,这让在场的众人瞬间明白,这位看起来平凡的少年竟然是天下间至尊显贵的皇帝。 皇帝! 众人犹如刻在骨子里的默契,接连下跪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子轩抬手道:“诸位起身,今日朕与尔等剑门弟子一样,只是守卫宗门的战士!” 言罢,方子轩提起地上的一把宝剑,指向一把刃。 一把刃此刻的眼神里只剩下恐惧。他不是害怕所谓的皇帝,而是这位皇帝的身旁站着的是这世间的天花板,臻极境高手,蜀中王方演。 “陌帝,年纪轻轻就已这般,中原武林还真的是……”一把刃自知今天难逃此劫,他闭上眼睛,猛然大口呕血,鲜血落在沙石地上,在触碰地面的一瞬,骤然发黑。 方演拍出一掌,一把刃整个身体弹了出去,就像一张脆弱的纸片。 “彼岸花毒,自杀了。”方演浑厚的声音依旧显得冷冰冰。 方子轩叹了口气,心想着原本还想借此询问剑阁势力为何会有兰格巨人的彼岸花毒,现在一把刃自杀,这事就变得困难起来了。 “一把刃已死,臣告退。” 方演转过身,并没有多余的话要和方子轩讲,身形一转,消失在方子轩和众弟子眼前,随后不知何处蹦出的几个黑衣人带走了一把刃的尸体。 方子轩干咳一声。 他受杨不爽临终所托,前往南剑门,也守住了此处。虽然他面前躺着大长老和二长老的尸首,但是此战也算告捷。 崎岖不平的武林道路,确确实实地以血淋淋的残景展露在这位年轻帝王的眼前。对于他今后的成长,恐怕影响深远。 “皇上……”众弟子中,一位男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发声。 方子轩回头,看见那熟悉的脸上显露出悲愤之意。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男子强忍着腿的疼痛,双膝下跪,泪眼婆娑。 “还请皇上救我剑门!” 所有弟子突然回过神来,一齐呼喊:“还请皇上救我剑门!” “杨兄弟,朕记得你是杨前辈的侄子。”方子轩打量着男子。 杨诚微微点头,他将头埋在手臂抱成团的怀里,不敢抬头。 “如今南剑门元气大伤,朕会将《天地剑诀》写成文字,由杨兄弟带着众弟子一齐修学。”方子轩思索片刻,补充道:“朕以为如今剑门如果还想维持在四大宗门,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一个。” 听到这里,杨诚不由地抬起了头。 “为南剑门赋予朝廷的名义。”方子轩看着杨诚的剑门弟子,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毕竟朝廷和武林一直以来都是交际极少,如果今日将南剑门赋予朝廷的名义,那么这将是千百年来武林与朝廷之间关系的一个大转变,可以谓开古来之先河。 “何至于此!”杨诚叹了一口气,悲痛万分。“那就由我杨诚来背这个骂名吧。” 杨诚跪在地上,恭敬地对着大长老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一步一步爬到大长老的身旁,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他缓缓抽出大长老腰间的玉牌,双手举过头顶。 方子轩不知道这是何物。 “这是南剑门的门主令,杨门主外出时就会留在大长老身上,如今杨诚以先门主子侄的身份将其交给皇上。” 方子轩接过玉牌,玉牌晶莹剔透,正面刻着巍巍南剑四个字,反面刻着剑门二字,皆为篆体。 “这是篆体,自大高王朝伊始建国才有篆体,而今数来也有两千余年之久。” 没想到,这剑门竟然是两千年前的武林门派。 自剑门老祖开派剑无创建剑门至今,武学千变万化,融合了一千五百多年武林剑道的剑门自然形成了《天地剑诀》这本绝世剑诀,而后传承数百年到如今。 杨诚颤颤巍巍,不知言语。方子轩也是看在眼里,不由去扶起杨诚。 “两千年的上古宗门,在南北朝时也曾遭遇过灭门之灾。”方子轩一咬牙。“发展数百年新根基,朕……也不忍心如此。” 他转过身举起手中玉牌,从腰间拿出皇帝行玺:“众剑门弟子听令。”言语于此,天地剑意释放,整个剑门一片肃然。 朕以陌朝至今三百九十七年江山社稷为誓,如今剑门归吾大陌,诚然于此,朕必以江湖事为朕事,以剑门安为朕安。 陌朝新帝二年九月,两千年历史之剑门归为朝廷,武林与朝廷所谓的两不往来更加显得飘渺虚伪。 第五十章 深宫 薄暮降临,老者弓着身子在扫地,扫帚轻打在地面上,扬起的尘土都好像带着内劲,将飞过的蛾子一一斩落在地。 “入秋了,为何仍有飞蛾?”老者有些疑惑,他抬起头看着黑蒙蒙的天空。 沧桑的脸上,透着红润,好似年岁过高,又好像并不是如此。 老者名为落云,乃是这江湖第一神医,如今在这陌朝京都皇城中的小院内,不知为何总有一丝孤独感无处排解。 “师父,皇…”一名端水的男孩沏好茶端到落云面前,好像要问什么又说错话的模样让人觉得既青涩又可人。 “师兄他远出未归都一年半了,师父不着急嘛。”小男孩好像并没有转变话题。 “落七,你要知道你师兄在你看来只是师兄,但是在天下人看来他是这天下至尊,他要走的路一年半不知启程了半步没有。” 落云摇摇头,坐下举过茶杯。茶水浅浅入喉,落云眉头紧锁,突然意识到什么东西。 “落七,前日李公公回宫传出的消息里,那位是不是也不在蜀中?” “是啊,他们都胡言乱语,说什么皇帝亲王都不问国事,国要出事的屁话。” “混账!哪些人嘴碎说事!”看似和蔼的落云突然暴起,握着的茶杯碎落在一地。 在落云看来,说了皇帝的坏话就好像在说他落云的坏话。 落七看着落云,他虽然喊落云师父,但是落云真真实实是他的父亲。 只是落云说过,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师父和徒弟,没有皇帝和臣子,更没有父亲和儿子。 “你往皓月山去寻他。” “嗯?”落七疑惑。 “走了。”落云不顾落七的态度,背着手走出了院子。 “爹!”见到落云走出了院子,落七一个健步跟上,亲切地喊了声爹。 只是这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复。 “我去皓月山寻之,爹放心。”落七跑到落云的身前,转过身又转过去,隐藏不住内心的自在。 落云驻住脚步,看着落七甩脱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这个晚年与妾所生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只是某件事原本需要的替代品罢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突然身后响起尖细的男子声音,听着稍有丝许苍老。 “落师,太皇太后找您呐。”喊话的正是刚出巡回来的李香古李太监。 “太皇太后?”落云疑虑。 他先是回告李香古他随后便去,心里已经大概摸索出了一二。 新帝儿时,他母亲便是死在太皇太后的手里,就连当时的陌武帝方泠都保不住自己的心爱的女人。 可见此妇人心中丘壑之深。 方子轩自幼时就和自己学习医术,也是太皇太后所安排。 医学讲究学以致用,所以所学之复杂甚多,需要大量的时间,这样下来,从记事起的方子轩一心一意都在学医上,根本来不及查询自己母亲身死的根本原因。而且学医者讲究宅心仁厚,就算方子轩真的成为帝王,也早已忘记了他母亲的事情了。 “落七,你先行,爹接到太皇太后懿旨,还有要事。”落云对着落七已经远去身影的方向招呼一句,他并没有管他的儿子听没听到。 太皇太后是李氏,祖上是前朝的亲王,陌太祖皇帝灭蒙格拉萨后,对蒙格拉萨所封的亲王都重新进行了册封,其中最大的亲王当属李氏。 时隔三百多年,李氏早已经落寞,唯一的一支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所有人都清楚太皇太后对于陌朝来讲的心是往外拐的。 如今皇上远游在外已有一年多,太皇太后怎么可能不知,也许这就是她李氏家族翻牌的最佳时期。 落云将手心一枚银针刺进一处穴位之中,他已经来到太皇太后的宫殿之前。 这里烟火味极重。 “老狐狸做了不少亏心事。”落云看着宫墙四周贴满的佛像。“礼佛又能改变什么,笑话。” “落师。”李香古推开殿门,客气地招呼道。 “李公公。”落云拱手,他可不想给李香古留下什么把柄。 阴阳人,尤为记仇。 “太皇太后还在礼佛,稍等片刻。”李香古说着抬手端过木凳,又招呼小太监端过来两杯茶。 “落师稍坐,这是咱家老家上贡的碧螺,上好的茶叶。”李香古端起一杯到落云面前。 “李公公家乡的茶还真不错。”落云还未品茶。 李香古脸色一变,沉了下来。 “未品味已入喉了。”落云放下茶杯。“只是李公公突然这样表情。” 面对李香古这幅神情,落云也不再客气。因为此刻,他落云是客,且客客气气,反而李香古自己沉不住气,先给人不好的脸色。 很明显,这杯茶并不能喝。 “太皇太后有话要问落太医师。” 两个人正要交锋之时,殿门打开,走出来一名个子矮小的中年人。 “李弯,回禀太皇太后,就说咱家和落师有话家常要唠。”李香古显然不依不饶。 “混账,你是要抗旨吗?”叫李弯的矮小中年人张开手,一把飞刀擦过李香古的脸庞,留下血迹了。 李香古抱着自己的脸,疼的一发不可收拾,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满身鸡皮疙瘩。 落云见此拱手道:“臣领旨。”言罢与李弯步入殿中。 殿外只留下李香古抱着自己以为很是俊秀的老脸,他看着落云走进殿内,嘴角扬起一抹阴沉的笑。 “就算你医绝天下又如何?”李香古拿起石桌上面的杯子,递到端水小太监面前。 “喝了它,咱家给你升官。” 小太监接过茶杯,本来还在思考为什么老家伙让他喝这个玩意,但是听到升官两个字,一股脑喝下了李香古递过来的茶。 “什么感觉?”李香古好奇地问。 “没什么感觉……就苦,涩嘴。”小太监咂摸咂摸嘴,有点痛苦。 李香古看着小太监痛苦的表情,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悦,他看着看着…… 小太监发觉被一直看着,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问。 “李爷,小的真喝不惯这茶。” 李香古闻言,面部扭成一团,竟然吐出了一口浓血。 第五十一章 途遇旧友 “奶奶的,让你吃霸王餐!” 一群人围上来,在杨城十里香酒店前的石路上,酒店老板掸了掸尘土,抽出一张手帕,担心自己的手被弄脏。 “看什么看,吃霸王餐的没见过?”酒店老板拨开人群,踏到台阶上,厉声喝道。 不明情况的吃瓜群众纷纷散开,只剩下躺在地上被揍的衣衫褴褛的男子。 男子缓缓爬起,凄惨的背影,显得那么令人熟悉。 方子轩站在不远处上下打量,心头一颤。 “颜如玉?” 颜如玉好像听到有人喊他,拖着自己被打折的一条腿转过身来。 一张破了像的脸印在方子轩的眼前。 他的脸上激动和凄惨交织在一起,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让人想笑也让人难受。 “黄,黄金屋!”颜如玉歪着笑容,别人看起来像似在哭。 方子轩几步踏来,点住他身上几道穴位,颜如玉一头栽在他怀里。 “好兄弟,你受苦了。”方子轩喃喃道。 见此情景,酒店老板仿佛懂了什么,他招了招手,刚刚暴揍颜如玉的几个打手纷纷围住方子轩。 “恰好你兄弟在我酒店吃霸王餐,这位公子该把账结一下吧。” 方子轩报以微笑:“多少?” “三十两!”酒店老板见方子轩器宇不凡,想想还是能坑几十两不成问题。 “什么饭菜能吃三十两?”方子轩瞥向酒店老板,脸上依旧是无害的微笑。 方子轩这样,酒店老板也不怕他。 “阁下的兄弟不仅仅吃饭,还点了店里的舞女为其歌舞,消费之高,还望阁下理解。” “哦?”方子轩搀扶着昏倒的颜如玉,似懂非懂。 “阁下今日莫非还要赖帐?”酒店老板的手势已准备好,下一步就该让围着方子轩他们的打手动手打人了。 四周的吃瓜群众看见有人对峙,不知何时又围了上来,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喊。 “看二楼!是云梦小姐!真的是杨城第一美人啊!” 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二楼,二楼的窗帘却被缓缓地拉上,只留下一抹柔情似水的背影,依旧让人心旷神怡,久久不能释怀。 方子轩适才也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与那所谓云梦的小姐交接,却忘了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颜如玉,你这家伙还真会享受。”方子轩小声责骂,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丢在酒店老板脚下。“这是五十两,三十还你,二十住店可还行?” 酒店老板弓下腰抓起脚下的银子,却不再嫌弃尘土的肮脏,用牙齿咬了咬世间最肮脏的金钱,是真的。 他准备招呼打手们让开。 方子轩正声道:“不必了!”言罢,无数的剑意从四周尘土中炸起。 数位打手都被剑意所伤,虽然伤势很轻,但都跪在了地上。 “钱也还了,伤我兄弟者这就算道歉了。”方子轩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笑意,剩下的只有平静的颜色。“当然也包括你,只是不是现在。”这句话他在心里念叨,眼神锁在酒店老板的身上。 “小二,快来接待贵客!” 酒店老板此时明白,面前这位可不是适才这位,后者可能只是一个看起来气质不凡的公子其实囊中羞涩,而前者才是真正的阔少,甚至还是一位练武大成之人。 就凭他在无形之中使得数位练气甚至飞剑的打手,齐齐跪地。 “小二,快去请云梦姑娘为这位公子献艺。”酒店老板这才晃过神来,这位公子必须得好生伺候。 …… “云姑娘。”门外,酒店老板好说歹说,屋内的云梦只是说今天不愿意出来献艺。 适才在阁楼上,她的目光与方子轩交接。对于方子轩来说可能只是瞥一眼大家喊叫声中的第一美人,然而对于云梦来说,真的是看见了今生所想依托之人。 她本只是歌舞女,人皆爱她美容颜。 日日夜夜笙歌起,早已忘记尘世美。 而今缘遇在杨城,不知不觉心有依。 再有客人想听曲,不愿献艺与他人。 此生若是再歌舞,只为门前俏才子。 才子佳人两相配,不知君可知我心。 云梦不知何时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她心中曲意明了,竟然不知不觉地哼唱起来。 酒店老板在门外听见新曲,曲调委婉动听,让他惊喜万分。 “好姑娘,是又有新曲了!” 他知道云梦的美貌是他酒店的客流量之一,他也知道云梦一个新曲会给他带来多高的收益! 云梦哼着的新曲,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具有强劲的穿透力,楼下吃饭的客人仿佛间听见了什么曲声,一个接着一个停下手中的筷子,都像被定住一般不动,害怕一点噪音掩盖了新曲的温柔。 方子轩在客房内给颜如玉输送了一些内力之后,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是很久没有吃喝了。”方子轩想想也是,颜如玉好歹也是有飞剑实力的,怎么会内几个练气炼体的家伙围起来揍。 他打开门喊了一声:“小二,给这间房上些菜饭。” 他这一声喊,打破了所有人听曲的安静,也打断了云梦的曲声。 “是他。”云梦刚刚在阁楼听过方子轩的声音,刚刚那声确实是方子轩。 曲声一断,楼下的客人忽然暴躁起来。 “你小子他妈什么玩意?” “对啊,你奶奶的喊鬼呢?” “……”方子轩一脸懵,他只是喊小二上菜饭啊,这貌似不得罪人吧。 方子轩刚要问,云梦缓缓推开门。 门撞在酒店老板的脸上,酒店老板捂住鼻子蜷缩在一角。 云梦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楼下原本暴躁的客人一个个顿时像吃了安定剂,竟然一个个目光锁在云梦的身上,如同醉酒一般。 十里香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诸位,这位公子只是喊小二上酒菜,不打搅,希望诸位能见谅。”酥软的声音像似黄莺低鸣,所有人一下子全都释怀了。 小二都忘了要给方子轩上饭菜。 方子轩看着这群人,心里想着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尴尬地朝着云梦抱拳道:“多些姑娘解围。” 云梦刚要说什么,方子轩又喊了一声:“麻烦小二哥了。” 言罢转身走回客房,头都没回…… 第五十二章 猎龙帮 云梦愣在那里,她第一次好像被人不待见。 诚然,以云梦的姿色,冠绝天下虽不能但是问鼎一方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里香酒楼的酒醉人?其实来这的酒客都知道,醉人的还是云梦的舞姿和歌曲。十里甚至百里的富家公子都冲着云梦,不远驾车一路颠簸,只为一睹其芳容。 “这人真不识趣。”阁楼下,一位玉面公子笑脸相迎。 此话一出,不知为何云梦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不安地低头转身关上房门,再次将酒店老板晾在门外。 酒店老板搁那站着,如同透明一般。 “这娘们还挺辣。”玉面公子本来想要上楼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从腰间拿出一袋银子,挥手招呼着酒店老板下来。 酒店老板看着那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就这点是什么,一路小碎步跑下楼来,伸出手就要接。 玉面公子提手摇摇头,仿佛还要说什么。 “公子有何要说,尽管言语。” 酒店老板愈发等不及,他看着玉面公子手中的袋子,那可是他至少一年的盈利啊。 “我呢,姓赵名易,就是看刚刚楼上那位公子扫了大家的雅兴。”玉面公子转身稍作点头,客客气气地与众人打招呼。“所以今日诸位酒钱皆有由我赵某做东。” 众酒客一听居然有人要为他们买单,一个个都纷纷叫好。 “不过……”赵易嘴角上扬。 “不过什么?”酒店老板搓搓手,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赵易指向方子轩的房门,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那个家伙,必须滚出十里香!” 赵易话音刚落,众人一起应和,声音盖过酒楼外市集的喧嚣。 酒店老板一愣,他可是知道方子轩的厉害的。 这些酒客沉迷于喝酒听曲,刚刚酒店外方子轩一个人未做任何明显动作就将数位炼体练气飞剑级别的打手击倒跪在地上,吓得他都不敢吱声来着。现在这帮人在这个富的确实流油的的赵易公子撺掇下,都将仇恨指向方子轩,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各位啊,各位!” 酒店老板生怕这些人惹了方子轩,最后遭殃的还是他这十里香老酒楼。 “掌柜,本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易已经站在酒店老板的身边,他拍了拍掌柜的肩背,掌柜的肩背一阵酸痛布满整张脸。 “公……子……”酒店老板哼出这两个字,双腿就快软了下去。 赵易乘势提一手,酒店老板的腿一下子又有劲站在了。 这神奇的一下子,让酒店老板感觉浑身一下子舒展开来,身上脉络犹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 “这是?” “给你通了任督二脉,直接从一个平常人达到了练武者的炼体后期。”赵易骄傲地微微昂头。 酒楼下的众酒客一下子全震撼了,这给人一下子提升成为练武者的是什么神奇的功法? 赵易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指着方子轩的房间,大呼道:“诸位,此子谁能擒拿,这通脉功法,本少可传授给诸位!” 这一声大呼,酒楼里众人如同爆炸一般,皆提起身边的剑刀扇子等武器,一股脑往楼上冲。 酒店老板拦也拦不住这些冲动的人。 他被挤推到楼下,看着这帮人。 颜如玉被外面躁动的声音给吵得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方子轩坐在方桌前,端着一杯水。 “金屋……兄弟!”颜如玉喃喃道。 方子轩听见颜如玉的声音刚要回头,房门被一脚踢开。 身后扑来一群人。 这群人犹如饿狼扑食。 “小心!”颜如玉用尽力气喊出声。 方子轩感觉到身后扑来的人群,他猛然转身从掌心震出一脉剑气,径直刺向人群里一位。 剑气相当于一把利剑,刺破对方的胸膛,贯穿到后面三个人。 四个人瞬间毙命,压倒了身后数位。 众人一愣神,方子轩惊问道:“你们要做什么?”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剑气杀死了四个人。 虽然这四个人死有余辜。 其中一个人扶住倒地的一位,陡然发觉手掌上湿漉漉的,他将手拿出来那一瞬,鲜红的血液,当场令其大惊失色。 “杀人了!”那人失声大喊。 随后房门处的鲜血沾在众人的鞋靴上,他们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方子轩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手,刚刚掌心发出的那一抹剑气,再怎么也是入神境界的掌力,这些人怎么可能接的住。 “我……”方子轩收起手,正要解释。 赵易招呼一声:“猎龙帮主何在!” 楼下一声大喝,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手提砍刀从人群里砍出一条血路。 偌大的酒楼楼阁上染的血红。 “纳命来!”猎龙帮主抬刀劈向方子轩。 方子轩猛然后退,身体抵在墙边,砍刀就落在脚下三公分处,好在刀的余震被他用内力化解。 “化境?”方子轩深切感受到这一刀的威力。 猎龙帮主见这一刀被躲,他转身托起巨刀,在空中翻身又是一刀直逼方子轩脑袋。 方子轩见来不及躲闪,将手中折扇掷出,击打在猎龙帮主的腹部。 腹部受到一击,手上的力道明显轻了了下来,速度也可见的缓慢。 方子轩翻过身,抽下客房里的一把木尺,将木尺做剑刺在猎龙帮主的背上。 猎龙帮主背后一阵刺痛,血染红的背后的衣袍。 “这是什么剑!”猎龙帮主吼一声。 他的后背,不知练到什么地步,寻常宝剑根本没法刺破他的脊背,更不用说给他这般疼痛。 这剧烈的疼痛,足够让他惊讶。 方子轩并没有回他的话,转而心中《天地剑诀》起,房间内顿时空气如同凝固,到处弥漫着剑气。 “天地剑意。”猎龙帮主也是见多识广,他一下子就感受到这是南剑门的绝学天地剑诀所营造出的天地剑意气场。 “天地剑意?”在房门外的赵易听见猎龙帮主的惊叹,他也疑惑不已。 这天地剑诀在这世上会用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杨不爽,可是杨不爽据说几个月前已经死在皓月山了啊! 第五十三章 羽林卫司命 方子轩适才为颜如玉疗伤,输入了不少内力,这一下他强行催动天地剑意,气海之中明显不是那么充足。 虽然面对一位化境高手他依旧能够得心应手,但是猎龙帮主大开大合的刀法对他内功的消耗很大。 即便赢了猎龙帮主,门外站在那里一直在看戏的赵易,也可以在他赢的那一瞬间出手,一击毙命。 就在方子轩思索如何花费最少的内力来对付猎龙帮主的时候,几次大开大合刀法过后的猎龙帮主仿佛间意识到方子轩的出神,好像抓住了破绽,突然后撤一下。 这一下确实让方子轩一愣,白白后撤几步接了空招。 猎龙帮主噗呲一笑,他从未见过这般。 一个人连连翻滚好几下,确是没有人管他那种,对着空气,动作即便流畅看起来也给人一种变戏法,看似稳如磐石,其实也就是花里胡哨。 “杂碎!”猎龙帮主对着他的宝刀啐了一口,不知道是在说他的刀是杂碎还是谩骂方子轩是杂碎。 骂完之后,整个人腾跳起来,举起砍刀向着方子轩迎面就是一刀,贴面一刀,此时此刻确实是无法抵挡。 颜如玉大喊:“金屋兄!” 刹那间,时间犹如停止一般,几把疾如风的快刀从方子轩身后的窗户外射进房间,其力道居然将猎龙帮主和他的刀都震开。 “啊!”猎龙帮主痛苦的挣扎着,方子轩就差一点就变成他刀下的亡魂了,他不甘心,可是快刀的气场狠狠地压制着他。 方子轩借势手中化出一道剑意,无形的剑横直刺入猎龙帮主的身体,伴随着天地剑意在他体内炸裂开来。 赵易闻声突然从门口转身,手里拿着一把圆筒状的物体,对准方子轩。 “公子小心!” 窗外一声清脆的女声入耳,身形一转,陌雨霏落在方子轩身前,手掌一挥抖落出无数把快刀,快刀借住刚刚天地剑意的锋芒,顺势一股劲飞向赵易。 赵易哪里见过这仗势,欲关上房门却早已被快刀锥成了筛子。赵易横着倒下来,和刚刚死在方子轩剑气下的几位一同倒在血泊之中。 陌雨霏不顾面前其他的乌合之众,转身对着方子轩抱拳道:“公子受惊了,末将救驾来迟。” 方子轩做出收声的动作,瞥了一眼颜如玉,对陌雨霏笑道:“霏霏姐!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 陌雨霏大概知道方子轩的意思,有点别扭地回笑道:“自然是,呵呵。” 尴尬别扭那是当然了,方子轩可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叫她姐这种类似于亲戚这样的称谓。虽说,本来这也没啥,可是方子轩那可是这天下至尊,陌朝的皇帝啊! 方子轩眨了一下眼,陌雨霏懂了。 “这位是我好友,名叫颜如玉。” 颜如玉满天大汗,他这才从刚刚那危机万分的时刻缓过神来,盯着陌雨霏看。 女子,他十几年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面容美丽却不像那种高贵,赤红的嘴唇却像似一把锋利的刀刃,是啊,刀刃!她刚刚杀死赵易和那个用砍刀的大汉都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小的,是颜如玉!”颜如玉没有结巴,他哪知道为什么。 不过没有晕倒,说明这陌雨霏并不是很危险,也有可能是因为陌雨霏和方子轩认识的缘故。 毕竟他和方子轩那可是黄金屋和颜如玉的关系,那得算的上命运相扣的交情了。 “陌……”颜如玉看着这样一位侠女,紧张万分。 “陌雨霏。”陌雨霏大大咧咧一笑,抱拳道。 颜如玉也学着抱拳道:“颜如玉。” 三个人都相应大笑,留下乌合之众们在那里害怕。 酒店老板见阁楼上面滴下的血,早已经去报了官,刚刚也过去了半晌,这时杨城的县令带着衙门的衙役们围住了十里香。 十里香酒楼外,杨城县令润了润嗓子。 “里面的土匪听着,本县乃是当今皇上亲封的杨城县令。” 方子轩等人听见酒楼外的声音,他们三个并没有觉得什么,其他人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个不管不顾地往楼下奔跑,狼狈地互相踩踏。 “卢县令!救我们!”楼上奔下来的都是这城里城外富裕人家的公子,卢县令多多少少还是认识的。 他们身上有的沾着血迹,有的泪水纵横仿佛受到了什么恐吓,看见了卢县令,仿佛看见了再生父母。 “鬼!那三个人是鬼!”有人摔在地上狂喊。 卢县令看向酒店老板:“你不是说就一个会武的和一个受伤的?” 酒店老板连忙跪下,慌慌张张解释道:“是两个啊,还有两个一个是赵家公子和一个彪形大汉!” “那就是四个。”卢县令对自己聪明才智表示满意,他呵斥道:“这都数不过来,读的什么书!” 那些人都愣在那里,一时没有了主见。 “可笑。”卢县令本来是有点害怕的,现在看见这些蠢的可笑的公子哥们之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踏着步伐进入了酒楼。 酒楼乱七八糟,阁楼上的夹板上面滴着血。 “这……”卢县令心头紧张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衙役们听见卢县令的声音纷纷跟上,站在卢县令的身前身后,保护住他。 卢县令这才放下心来,他继续润了润嗓子喊道:“阁楼上的贼人,本县乃是……” 话还未说完,陌雨霏走了出来,她手里持着羽箭令。 卢县令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东西,他颤颤巍巍地望着箭羽令,看着那张脸。 “卢犇昧?”陌雨霏眼神里藏有微怒。 “属下在!”卢县令啪的一下跪在地上。 周围的衙役都傻了眼,他们的头子都跪了下来,各个也都随之跪下。酒店老板和那些乌合之众也都不知所以,只能跟着跪了下来。 “下臣不知司命大人驾临,有罪,还请司命大人……”卢县令的声音发抖。 “你无罪?”陌雨霏正声道。 卢县令吓得连连磕头,大喊:“下臣死罪,下臣死罪。” 他可是知道羽林卫要杀他,他就算是冤枉的也是有罪的! 第五十四章 养伤思林霜 “我说你无罪。”陌雨霏踩着那些人的尸体,脚下血迹沾在阁楼的木板上,她一步一步走向卢县令。 语气发生了变化,从疑问句变成陈述句。卢县令才敢慢慢抬起头,他的目光在接触陌雨霏的那一瞬,感觉自己应该是死了。 陌雨霏那张脸,俏丽之间透露出一抹严厉。 是啊,那可是羽林卫的司命大人。 “司命大人!”卢县令的目光躲闪,他再次低下头。 “起身吧,公子在楼上歇息,你命人将阁楼清洗干净。”陌雨霏走到卢县令的身后,对着那些乌合之众怒斥道:“今日若非本司命在此,你们恐怕皆是赵易和龙武峰刀剑下的亡魂。” 这些乌合之众本都是附近县城外郊的富农富商家的公子,对于生命看得极为重要。一听见今天他们没丢掉性命全靠的是陌雨霏,全都吓得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嘴里还嘟囔着感谢司命大人,司命大人千岁。 卢县令起身跟在陌雨霏身后,他显然没有抓住陌雨霏适才话里的公子二字。 “你们几个人赶快把这里清理干净。”他小声招呼周遭的衙役。 陌雨霏点了点头,转身走上阁楼。 “司命大人慢走!”卢县令急忙跪下,衙役也都跟着跪下。 陌雨霏失望地摇了摇头,她缓步走到方子轩房间的门前,低声言道:“公子接下来打算?” 方子轩停止输送内力,他将颜如玉缓缓放平在床上,点住其几处穴位。 “霏霏姐,你来这。”他走近圆桌,因为适才的打斗,茶壶的水洒满桌都是。 陌雨霏走到方子轩身旁,方子轩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下“皓月”二字。 “公子是要?”陌雨霏突然明白,这里已经是杨城了,往东不过十里便是皓月山一带。 几个月前,她陌雨霏也曾到达皓月山调查武林大会杨不爽和张玄歌身死之事,以及江湖传出的皓月山宝藏一事。 两位入神巅峰高手身死在皓月山本就疑团难解,再加上有宝藏这种东西加持,显得真相越发扑朔迷离。 又有人传出来当时武林大会之时,曾经的江湖至恶之人风间舵也曾出现在皓月山,这风间舵消失武林几十年,为何会在皓月山出现,他的出现和杨不爽,张玄歌的死是否有关,是否也是奔着传说中的宝藏而来这些都没有调查清楚。 知道的就只剩下,皓月门的千金大小姐林霜虽然哑巴了,但是好像和蜀王世子方安同订了婚约,而现在皓月门主林如剑闭关不见任何人。 “事情我从江镇传来的密报中知道了一二,等颜如玉的伤势好了,刚好我两还能参加一下林师姐和方安同的大婚。” 方子轩压低声音,但是林师姐三个字还是传进了颜如玉的耳朵。 颜如玉缓缓睁开眼,他身上几处穴位被方子轩点住,但是依旧能够说话。 “金屋兄弟,你刚刚说林师姐咋了?”颜如玉的声音些许虚弱,对林霜的关心却没见减少。 方子轩最早认识颜如玉的时候就发现颜如玉看林霜的眼里有光。 “没事,你先养伤。”方子轩起身解开方颜如玉身上的穴位。 刚刚封闭几处穴位,是为了让真气更好地在颜如玉的体内闭门造车,减轻他的内伤。 现在解开穴道,恰好真气可以走遍全身,从而达到舒缓通达经脉的作用。 “你安心养伤,我适才给你传了内力,你好好消化掉这些内力,距离步入飞剑只差丝毫了。”方子轩招呼一声陌雨霏,陌雨霏点头之后,从窗户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方子轩和颜如玉。 颜如玉缓缓闭上眼睛,就算他现在再担心林霜也没有用,只有飞剑佳境实力的他,就连面对几个炼体练气的打手都招架不住,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喜欢的姑娘,还有为父亲报仇! 方子轩传给他的内力在体内游走,他感觉犹如暖阳沐浴全身,微风拂过脸庞,每一块肌肤都好像经历了洗礼,一点一点地有灼伤的感觉,好像阳光强烈了些…… “颜师弟。” 颜如玉身负重伤,他捂着胸口,手里握着剑,一步一步往阶梯上挪着。 台阶上林霜被人点住穴道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看着颜如玉忍受着疼痛一步一挪地爬着台阶,他的身后是尸体堆成的小山。 “颜师弟!”她只能喊着颜如玉,使劲地摇头。 颜如玉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霜,手里握剑的手突然松弛,剑掉在地上。他感觉到一阵酥麻,胸口一阵疼痛,整个人倒在台阶上,顺着台阶滚落下来。 “颜师弟!”林霜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出悲伤。 颜如玉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强撑着疲惫地身体站起来,嘴角扬起微笑,他要告诉林霜,他没事。 林霜看着颜如玉的笑脸,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颜如玉刚要冲着林霜挥手。 “杂碎,还能笑出来?”方安同从林霜身后走出来,穿着一身红袍。 他这才发现,为什么他眼里今天的林霜如此美丽,原来林霜也是穿的一身大红喜服。 红袍如红霞,亦如鲜血。 方安同背着手缓缓走下台阶,他背着手,身后藏着什么? “方安同,你他妈还真是光鲜亮丽!”颜如玉抹去嘴角的血迹,谩骂道。 可是方安同却面无表情,只是背着的手从后背拿出,一把长剑显现在颜如玉的眼前。 颜如玉一下子轻松多了,就好像他一直在猜方安同背后的是什么,答案,原来是一把剑啊。 “来给你看看,本世子的新娘。”方安同捏了捏颜如玉那张精疲力尽的脸,侧过身,从颜如玉的身后将剑刺入他的心脏。 长剑直入,颜如玉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眼睛锁在林霜的身上,呢喃道:“师姐,你真好看。” 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脑子开始空白…… “师姐!”颜如玉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此刻已经是深夜,方子轩正一个人坐在窗沿遥望西边,想着远在宁州的青青。 颜如玉的一声师姐打破了他的思绪,他急忙跳下窗沿。 “咋了?做噩梦了?”方子轩笑道。 颜如玉点点头,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暖流,掀开被子。 “这是?秋水境界的门槛?” 第五十五章 婚期将近 “金屋兄,我好像摸到秋水的门槛了。”颜如玉的语气有些颤抖,这是激动。 方子轩淡然道:“差不多是这样的。”说着,给颜如玉把起了脉。 颜如玉看着方子轩脸上一会舒展一会皱眉,心里忽上忽下。直到,方子轩舒展眉宇,眼带笑意。 “怎么样了?”颜如玉急忙问道。 “是……”方子轩站起来,背对着颜如玉。“是喜脉啊,不应该啊。” “喜脉?”颜如玉暴跳起来。 方子轩回过身,退后几步:“颜兄难道是个妹妹?” “我呸!”颜如玉起身就要抓方子轩。 方子轩步伐稳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颜如玉的身后,他指尖化出一点剑意,从颜如玉背后肩周穴打入,颜如玉顿时失去知觉,眼睛浑浊起来。 “步入秋水,需去除体内浊气,七窍之间最为污浊当属双目。” 颜如玉整个人盘坐在地,眼睛缓缓回归神气。 飞剑破,入秋水! “我现在感觉体内真气充盈啊!”颜如玉舒展筋骨,伸了一个懒腰。 “所以,你该做什么呢?” 方子轩知道颜如玉已经知晓了林霜不日即将大婚的事情,如今步入秋水的颜如玉必然要去阻止这场婚礼。 “靠蛮力,你我两个人即便赢得了皓月山上那些化境高手,也打不赢陈年霄。”方子轩跳下床,走到方桌旁。 颜如玉一拍手:“可以智取!” 如今的皓月山已然不是之前的山门,陈年霄等人觊觎江湖秘宝之事,又不能引起武林众人的口诛笔伐,于是强行封锁皓月山门,不让人肆意往来。 想要进入皓月山,刚好可以利用方安同和林霜的婚礼。 蜀王世子大婚,虽说不上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算得上有所轰动的喜事。再加上蜀王方演作为中原武林唯一的臻极境高手以及其手握陌朝兵权又是先帝托孤摄政王。 方安同有这样的亲爹,大婚之日定会有数不清的富豪官僚前来出礼拜喜。 颜如玉的智取计策,首先第一步就是有一张可以出入皓月门的请柬。 方子轩从袖口抽出一册请柬,递到颜如玉手中。 这便是蜀王世子大婚的请柬,他方子轩怎么可能没有。 只是考虑到颜如玉对林霜的感情,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拿出来。 毕竟参加自己心爱之人的婚礼,是多么尴尬和悲伤的一件事情。 颜如玉接过请柬,果然流露出叹息神色。 “古时礼成亦有抢婚之人,何必拘泥于世俗礼教。”方子轩拍一拍颜如玉的肩膀。“七日后便是林师姐大婚的日子,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罢,方子轩便走出房间。 天空月明星稀,不知是深夜是凌晨。 月色一暗,方子轩立马察觉不对劲。 屋顶上蹲着人,他利用余光瞥见,此人身着夜行衣,正在看着自己。 如果是羽林卫,不可能穿着夜行衣窥视自己;蜀王的暗卫虽然无时无刻不再监视着自己,但是也顾及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屋顶上盯着。 猎龙帮? 可是猎龙帮帮主龙武峰都死了,群龙无首的江湖小门派想要和羽林卫斗,可以说是无稽之谈。 以防黑衣人发觉,方子轩保持着散步的状态,却早已集中精神,时刻留意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从院子到客栈大堂,再转到空无一人的街道。 黑衣人依旧尾随,保持着不远不近,恰好能看见他的视野范围。 方子轩手中折扇敲了敲肩膀,转而灵机一动。 秋,夜晚的寒风抚过。 黑衣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可是一回过神,他跟踪的方子轩缺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而此刻方子轩早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黑衣人的身后。 “奶奶的,跟丢了,老子回客栈等,就不信你不回来。” 黑衣人骂骂咧咧,可一转身便和方子轩照面。 方子轩一扇抵住黑衣人的腹部,以剑意加持,似一把利剑抵住腹前,只需要稍微一推,便可以使得人皮开肉绽。 “你是什么人?”方子轩凌厉质问。 黑衣人直直地看着方子轩的眼睛,他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见黑衣人不说话,方子轩也没有办法,他收起扇子上的剑意,站起身。 月光下,方子轩的身形被印在墙壁上。他背过手,言道:“江湖人忠信义,你走吧。” 黑衣人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像他们这种干情报窥视的,一旦被人发现多半是死,更要命的是半死不活。 而眼前这位居然是放自己走,像做梦一样。 “你是认真的?”黑衣人茫然地问道。 方子轩其实能看出来这个黑衣人并不是杀手。 不然在过第一个空无一人的街道时就该出手,拖到第三个街口依旧是跟踪,不难猜出来其目的就是监视跟踪。 “当然是,不然以你的武学造诣,早已死在天地剑意之中了。”方子轩摇摇头。“其实我知道你是在替谁窥视我。” 方子轩已经猜到了,多半是陈年霄。 “还烦请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就说帝王无心管江湖之事,只是希望武林各派安分守己,不要想着什么秘宝。” 此话一出,黑衣人立马明白自己跟踪的人是谁。 “多谢不杀之恩。”黑衣人后空翻到另一个屋顶,注视着方子轩,后撤朝着东边方向离开。 方子轩跳下屋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霏霏姐,出来吧。” 陌雨霏从胡同的角落走了出来,她手里的长刀早已出鞘。如果不是方子轩明面上的劝阻,适才那位黑衣人可能早已经见了阎王。 “公子如何确定此人的主子?” 方子轩指着东边:“看到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山顶没有。” 皓月山! 往东自然是皓月山,而陈年霄是如今还活 着的武林高手中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而且自己就是秘宝的关键所在。 谁和秘宝两个字挂钩,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最终等着方子轩精疲力尽和那些人闹的双方兵戎相见之后,他再出手渔翁得利。 “霏霏姐,你快马通知顾顾,让他速来找我。”方子轩看向皓月山,他知道有些事情还得靠朝廷的兵力解决。 第五十六章 再见顾君辞 “末将领命。”陌雨霏接过方子轩的命令,消失在黑夜中。 如果说大婚是方安同的迫不及待,那么纨绔的蜀王世子就是最好的棋子。 如今江湖秘宝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陈年霄和方演俩个人还将婚事定在皓月山举行,显然是想将武林各派再一次聚集在皓月山。 武林大会就在不久以前,杨不爽和张玄歌身死也已经被推脱到了风间舵的身上。 这一招在诛杀了武林两大入神高手的同时,还将罪名矛头都指向了大恶人风间舵。 只有方子轩清楚,事实真相从来都是耳听为虚。 星辰暗下来,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他刚回过头,发现十里香酒楼方向,灯火通明。 四下的居民无心睡眠,都围在酒楼前看戏。 白天有戏,晚上加戏。生活琐碎无趣至极,有热闹永远不乏凑热闹的人。 方子轩压进人群,人群中是一队衙门卫。他一眼就看见白天那个滑头的卢县令。 衙门卫围住酒楼,酒楼老板客客气气走出来,不经意间往卢县令手里塞进了一锭白银。 卢县令会心一笑:“本县接到旁人密告说你这有客人会武。” 酒楼老板陪笑:“有的有的,卢老爷早上不是来过了嘛,晚间又是什么事啊?” 其实酒馆老板已然知道这会武的人是谁了,无非就是住在云梦房间隔两间雅阁内的两位大爷。 一个方子轩,一个颜如玉。 “本县是杨城的父母官,夜里东坊的二麻死了。”卢县令敲了敲酒楼老板的脑袋。“仵作验尸结果是死于习武之人手中,懂不懂?” 酒楼老板人都傻了,他早知道就不收纳方子轩和颜如玉这两个人了。 从白天到晚上,这两位就像祖宗一样,一直没让他闲下来。 “来人,进去搜!”卢县令大手一挥,衙门卫一个一个就要往酒楼里进。 “慢!”方子轩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站在卢县令身旁,大喝一声。 卢县令被吓得一跳,支楞在一旁,疑惑地看着方子轩。 衙役们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也将目光投向方子轩。 “你什么人?”卢县令问道。 方子轩摆摆手:“江湖武人。” 卢县令思索一瞬,发觉自己压根不认识这个什么江湖武人。 “什么玩意,本县没听过,你们继……”卢县令还想让衙役继续搜,但是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叫江湖武人。 武人不就是习武之人吗? “你住这?”卢县令指了指身后的酒楼大门。 “当然。”方子轩把纸扇搭在卢县令肩膀上。“我不但住着,我还是习武之人。” 卢县令一听习武之人,果然证实了他的设想。可是紧接着他意识到方子轩可是会武的,猛然往后一蹦,脚踝磕在门槛上,摔跪在方子轩面前。 “卢县令怎么行此大礼?”方子轩往后撤一步。 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 这可气坏了卢县令,作为一届父母官,他岂能这般丢脸。 “来人来人,给拷了去!”卢县令下命令,衙役们一拥而上。 方子轩气海全开,入神境威压袭来,衙役们纷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卢县令一看不对劲,面前之人是个硬茬。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方子轩收敛气息,平和地来一句:“走吧卢县令,带我去衙门坐坐。” 说着,方子轩把扇子打开,指了指东边:“那边是衙门吧?” 卢县令茫然,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点了点头。 方子轩走两步忽然停下,卢县令以为他要反悔,心头一紧。 “明天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在衙门做客呢。”方子轩把扇子抛出,落在酒楼老板的袖口。 言罢,他随着衙役往衙门走去。卢县令上了他的轿子,跟在衙门卫队后面。 次日正午,颜如玉睡醒。 他找遍整个酒楼都没有找见方子轩。 回到房间门前,他扶着柱子自言自语:“颜如玉啊颜如玉,你又和金屋兄走散了!” “公子可是在找昨日与你一同的公子?”女子的声音从颜如玉的身后传来。 婉转如莺啼的声音,颜如玉转身恭敬地问道:“云梦姑娘看到方兄?” “他姓方吗?”云梦双手放在胸口,好像有所期盼。 颜如玉瞥了一眼云梦,确实很美,但是这姑娘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问的是她是不是见过方子轩。 “是姓方的,姑娘这么好看,不会听不懂我说的什么吧。”颜如玉一改刚刚恭敬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恭敬呢,昨天他还因为她挨了打来着。 云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别人的姓氏,想到了别处,走了神。 “方公子昨天被官府抓走了。”云梦有些焦虑,她盯着颜如玉。 颜如玉放声大笑:“我金屋兄弟的武功那么高,就衙门那些喽啰能抓住他?” 颜如玉以为这女人不说实话,他转身就要走。 云梦不管什么男女有别,她一把抓住颜如玉的袖口。 “真的,方金屋公子是自己走去衙门的。”云梦见颜如玉不相信,有些着急。 颜如玉歪着脑袋,他对云梦这种态度感觉到诧异。 “我说,姑娘,你不会喜欢我方兄吧”颜如玉甩开袖口。“你这么着急他做什么?” 云梦忽然感觉脸颊滚烫,她拉开隔壁的房间门,跌跌撞撞地进房间锁上门。 “你去衙门看看不就知道了。”云梦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被人揭穿后的紧张和喜悦? 颜如玉思来想后,反正也找不到方子轩,还不如自己去衙门看看。 他踏出酒楼大门,和别人照面撞在了一起。 “什么人什么人?”颜如玉爬起来。 “你是颜如玉?”男子的声音,并且叫出来他的名字。 颜如玉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一位身着便衣的少年。 “我是颜如玉你是?”颜如玉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 “你真的是颜如玉!我家公子找你找快半年了吧!”男子扶起颜如玉。“颜公子,你快和我上楼,我家公子就在楼上。” 男子拉着颜如玉就要往酒楼里面去,他兴然笑道:“对了,颜公子,在下顾君辞。” 第五十七章 县衙大牢 “什么你说什么?”顾君辞一脸不敢相信,他把酒楼的杯子摔在地上。“大胆狗官,敢抓公子!” 顾君辞拉住颜如玉就要往酒楼外走。 “顾公子可否带小女子一起?”云梦缓缓打开房间门,亭立在阁楼上。 酒楼下的客人均被云梦的美色所吸引,他们自顾地欣赏起来,完全忘记了自我。 顾君辞抬头看向阁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带你?” 颜如玉也拍拍手,憋笑。 他没想到这个顾君辞看似像书呆子,果然是个书呆子,美人在面前,却表现不出来一点惊艳的神情。 不过他想了想自己,自己好像也不为云梦的美色所动呢。 “谁能比得了林师姐呢。”颜如玉自言自语道。 “走吧你!”顾君辞一把拉住颜如玉。 两个人一拉一扯来到杨城县府衙门,守门衙役见到两个大男人一拉一扯,偷偷笑话两人。 顾君辞意识到事情的尴尬性,一把推开颜如玉,整理整理衣服。 “你们速去报信,云州州牧顾君辞奉天子旨意巡守杨城,让县令来见我!” 两个门卫哪里见过州牧这么大的官职,一听是大官,其中一个赶忙进去报信。另一个点头哈腰地也不敢多言,生怕说错话。 杨城县府衙门修的精湛,如此看来这杨城官场多多少少该是有些贪污在内的。顾君辞敲了敲县府的门柱,闷响声回荡,确实是真材实料。 “州牧,有令牌吗你就大呼小叫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卢县令骂骂咧咧地批打着衙役,一边整理官服乌纱,一边又撸起袖子,看似要出门揭穿假州牧。 颜如玉往后挪一挪,想着静观其变。 顾君辞是听见了卢县令的声音,他从腰间拿出官印,握在手中。 卢县令踏出县衙大门,大喝一声:“是哪个州的州……” 顾君辞就站在县衙大门口,那张脸,卢县令再熟悉不过了。 新明元年的恩科殿试第一名,顾君辞顾状元郎啊! 当年顾君辞高中,皇上赏赐他白马游遍九州,各地县府八品以上官员皆赴京贺喜,他卢县令乃杨城县令位八品,有幸见过状元郎的伟岸容貌。 后来听说恩科状元官封在云州,直接任州牧位,掌握九州之一的云州兵马行政经济大权。 啪的一下,极快。 卢县令在大门前弯腰近九十度。 这一下给顾君辞整的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他握在手里的官印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亮出来证明身份。 “下官杨城县令卢犇昧见过顾大人!” 顾君辞大概明白了,这个杨城县令是认识自己的。 “卢大人客气了。”顾君辞走到卢县令的身后,朝颜如玉挥挥手。 颜如玉识趣,跟了上去。 卢犇昧侧着脑袋一下子看到了颜如玉。 “你小子!”他起身拉住颜如玉。 顾君辞大咳一声,卢县令吓得赶忙收手,毕恭毕敬地弯腰起身。 “卢大人昨日可抓了什么人?”顾君辞发问。 “下官昨日抓了近十人。”卢县令弯着腰招呼衙役去拿昨日抓人的名单来。 衙役来去很快,一本公文册递到卢县令的手中,他颤颤巍巍地递到顾君辞的面前,一边递公文册一边不快地吐槽。 “下官昨日抓了十人,可是昨个夜里抓的那位会武功,打伤了几个衙役,还不肯写下他的名字。”卢县令愤然。 他打心底以为,顾君辞来了,是来替他撑腰的。 可他不知道衙门牢里那位才是…… 方子轩在牢里打坐了一夜。 衙门大牢环境很差,除了四周布满尘灰的墙壁,满地的柴草更是让人无法安然地平躺。里面牢囚则整天整夜地哭号,看守衙役时不时来警告几声,又自顾自地前去喝酒划拳。 这些看守早早地习惯了牢里的环境。 正是因为习惯了这般吵闹,方子轩的安静与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按捺不住好奇的那颗心。 “小子,你看起来很惬意啊。”看守拍了拍方子轩那间牢房的木门。 方子轩微微睁开双眼,心想这几个人喝酒喝了一夜居然还有心情找麻烦。 看守见方子轩没有回话,想打开牢门进去给他点厉害瞧瞧,却被同守的衙役拉住了。 “你不要命了,昨天这位可是打伤了好几位。” 两个衙役先是一同吸了口凉气,转而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两个人的动作全都被方子轩收入眼底,他倒要看看这县衙内又有什么肮脏的做法。 不一会,两个衙役驾着刀押着五个比较力壮的囚犯并打开方子轩所在的牢房,解开这四五个囚犯的手铐,让他们全都进去。 一个看守赶紧关门,另一个则大声喊到:“你们五个把这个人打伤打残,谁打的最重就免谁的死罪。” 五个囚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一致地将目光投向方子轩。 方子轩仍然坐着,他大概扫了一眼这五个人,看似壮硕些,其实就是昨天和他一同被抓进来的几个人其中五个。 因为刚抓进来,所以看着还没有瘦骨嶙峋。 五个其一已经忍不住想要免罪,横着一拳就朝方子轩的脸打去。 方子轩抬手包住那人的拳头站起来一脚将他踢倒墙角。 这一下就让牢犯瞬间认怂。 其他四个人见一个人被轻松搞定,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拥而上。 方子轩转过身,早已将四周扬起的柴草化作剑意,刺打在那四个人的身上。 控制好力道的利剑,轻轻触碰身体时就会犹如针扎。 四个人瞬间疼的倒地不起,哀嚎起来。 衙役见此舒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亲自上。 五个人一会儿疼完,他们抱团蜷缩在角落,死死盯着方子轩。 方子轩也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五个人的脸怎么看都和自己的年龄相差不大。 “你们都多大了?”方子轩坐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略加关切地问。他想着以同龄人的方式了解这些囚犯是为何犯罪入狱。 刚刚第一个向他出手的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哭了起来。 “呜呜,我才十五岁,我还不想死。” 方子轩不解:“你犯了什么罪?就要死刑?” “勾结大盗杀人。”那人边哭边摇头。 其他四个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方子轩站起来,看着这五个人。 “杀了人就该偿命,不然我陌朝律法何用?” 五个人哭着喊着,像是听见方子轩的话,内心十分委屈。 “我们没有杀人,我们是被屈打成招的!” 第五十八章 审县令 屈打成招? 他走向那五个人想问的再清楚些,五个人却极其害怕方子轩,只蜷缩在墙角。 刚刚被揍了一顿,不怕才奇怪。 方子轩看得出来,这五个人害怕自己。于是他就地盘坐下来,稍微离他们近些。 看着这五个人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 “你们都是被屈打作犯什么事?” 五个人看着方子轩,他们突然明白眼前这位昨天和他们一起进的大牢,现在还没有受一点点伤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人生贵人。 “杀人。” “抢劫。” “强……” 方子轩摇摇头,他看着他们的眼睛,认真地问:“你们真的是被屈打成招?” 五个人见方子轩不相信,纷纷撸起袖子和身上的衣服。 衣服下伤痕累累,全是新伤。 这是实实在在的屈打成招。 按照大陌律法,审理案件的最终定性,是必须由证据和供词两样东西相结合才能判一个人的罪的。 “没有证物,凭借用刑你们认罪也没用啊?” “证物,他们有。”还是刚刚最先出手的囚犯,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好像是在笑方子轩说这话有些天真。 这下换方子轩不解了。 有证物,那不就按板了。确实是可以定罪了 又哪来的屈打成招。 “证物是假的。”一个人说,其他人附和。 “我们只要随口说,他们就能找得到证物,再不济他们拿着证物让我承认这就是证物。” “胡闹,这就是枉法。”方子轩愤然站起。“你叫什么名字?” “黄耀祖,我爹还指望我光宗耀祖呢。”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们差不多都在十五六岁,都是死罪。这个年纪面对死亡,无法掩饰住害怕。 “你们不会死的。”方子轩蹲下来靠近黄耀祖,摸摸他的头。“云州州牧知道吧。” 听见州牧两个字,他们都疯狂点头。 “我会让州牧大人好好审理你们的案子,还你们一个清白。” 方子轩拍了拍其他四位:“我们都差不多大,不要这么害怕我好嘛。” 五个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 面前这位真的是贵人! “哎哟您可把我们笑死了,还州牧呢,你咋不说当今皇上呢。”外面的看守衙役忍不住了,他发出讥笑。 方子轩压根不理他,不过他也不敢进来。 “你们五个好好待着,没几日活了,还想着州牧大人审你们的破案子,笑死……” 看守衙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牢外威武开堂的声音响起,狱外换班的看守刚好进来。 “哎,老夏,外面是又抓了谁?” “抓了谁?”换班的看守衙役老夏笑了一声。“大官,云州那边的州牧顾大人,审咱们的卢县令。” 云州! 一听这两个字,那看守衙役支楞住看着方子轩,眼睛尽是不可思议。 …… “大胆狗官,居然敢随意下人入狱,你该当何罪!”顾君辞惊堂木震惊杨城县衙。 卢县令跪在堂下,衙门外围起了附近的居民,他们第一次见到官审官的场面。 “下官不知下错了谁的狱?”卢县令用着他学来的官场圆滑之道。“这杨城里里外外案件下官皆是按律法进行,人证物证供词缺一不可。” “那好,将昨日所有被抓之人皆请上堂来。”顾君辞下令。 卢县令嘴角微微勾起笑意,除了昨天那个会武的还没开始审理,其他人都已经做好了打理,他丝毫不惧怕这为官不过一年的顾君辞问他的罪。 县衙大牢内,看守衙役点头哈腰地求着方子轩出牢房,见方子轩不为所动,赶忙拿来好酒好菜讨好他。 他顿悟了,此人定是大人物。 “少侠这般气质,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少侠不要记恨在心啊。” 方子轩感觉到可笑,他摆了摆手。 “别这样,我们是阶下囚,你们可是看守。” 黄耀祖他们五个人看着衙役对方子轩的态度大转变,他们心里平静了些许。 衙役面对方子轩无视,挖苦的嘲讽,也都不在意起来,只想着保住自己的饭碗或者是小命。 “州牧大人让带昨日的囚犯。”一个传令小狱卒招呼道。 看守客客气气地打开大牢的门,恭敬地请方子轩他们。 方子轩从未见过如此多变的人。 前一刻还是一副傲然的姿态,这一刻卑微到了尘埃。 …… 顾君辞坐在公堂之上看见不远处方子轩等人走来,他正了正衣冠走到公堂书案偏侧稍稍弯腰。 卢县令一看顾君辞这般,突然瘫坐在地。 以他为官十多年的经验来看,来着至少侯爵以上的地位。 州牧从一品官,除了钦差,侯爵,王公,皇帝外,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弯腰稍后。 老百姓们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这样。 “昨日囚犯带到。”衙役将人带到,看见堂堂州牧大人如此,也是有些惊讶。 此时,昨日被抓之人皆停住脚步跪下,只有方子轩依然往公堂之上走去。 衙役叫住他:“你做什么,快跪下。” 方子轩听到了衙役叫他,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到公案之后,头上是明镜高悬的巨大匾额。 顾君辞跪下。 “ 臣,云州州牧顾君辞叩见皇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百姓齐齐下跪,颜如玉于人群之中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已经被人拉着跪下低头。 衙门外,公堂下,众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耀祖等人这才明白,这与他们同龄的少年,竟然是当今天子。 卢县令把头埋在自己的衣袍之下,诬陷并下狱当朝皇帝,自己早已经是千刀万剐之罪了。 方子轩惊堂木起。“杨城县令,朕问你,这些人和朕都犯了什么罪?” 卢县令此刻满脑子都是浆糊,他疯狂摇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就撤去你的官职,先打入大牢吧。”方子轩掷下邢签。 衙役给卢县令脱出官袍。 “朕命云州州牧顾爱卿为钦差,重新翻查杨城在卢犇昧做县令下的所有案件。” 顾君辞刚要跪下接旨,方子轩扶住他,指了指衙门外还跪着的颜如玉。 “退堂。” 第五十九章 野心 “逗逗他?”方子轩宣布完退堂,拉着顾君辞朝颜如玉走去。 众人见方子轩向着衙门外走来,也不敢起身。颜如玉刚刚没有眼力见被人拉下来跪着还被压着不让起身,刚刚听见退堂的声音挣扎着要起来。 一起来就和方子轩以及顾君辞碰面。 “皇帝在上面,你两不要命了?”颜如玉小声嘀咕。 “皇上早走了!”方子轩拉起颜如玉。“走了,赶时间。” 颜如玉拍拍膝盖的尘土,疑惑:“赶什么时间?” “赶林霜师姐大婚啊!” 颜如玉恍然大悟,义无反顾地奔赴远方。 此时距离林霜大婚还剩四天,皓月门门主林如剑重伤昏迷,至今未醒。陈年霄让方安同主持皓月门事务。 方安同坐在皓月楼中林如剑常坐的位置,自南剑门收归朝廷到今天,武林再无风波。另外皓月门大大小小事务不多,方安同处理的也是得心应手。 同时他以他父王方演留给他的武学书籍吸纳了不少皓月山的天地自然源气,如今武学已经是踏入秋水初期。 就在他收纳完今日的自然源气时,皓月楼外传来一阵匆忙杂乱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事?”他起身走到门口。 “林门主好像醒了。”门口的守门弟子从杂役那里听来的消息。 方安同听到这消息,脊背一阵发凉。 他连忙令人快马加鞭赶往巴蜀通知他外公陈年霄,自己则回屋拿出茶柜隔层的一小纸包的物品,赶往林如剑的房间。 走过林间小道,小道两侧的花草早已枯萎殆尽,修剪草木的女杂役们跪在道路两侧恭敬地等方安同走过去。 世子殿下早已将皓月门当做蜀王府邸,当成自己的家。 杂役、弟子此刻在他眼中早已经不是同门,如同丫鬟和奴仆,生命如蝼蚁,随手了捏碎。 他一脚踢翻一桶污水,女杂役跪下来拼命擦拭着地上的污水。 方安同疯狂大笑,这就是权力的感觉。 “向傲!”他招呼一声。 向傲不知从何处窜出,将刀架在女杂役的脖子上。 “殿下吩咐。” “带她回去,好好伺候着,洗浴干净,送进本世子房间。”方安同双手背后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径直走过林间道。 林如剑的房间外布满了蛛丝尘土,没有一个守门弟子,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人守在院外。 老人是个哑巴,看见方安同来,佝偻地杵在院门前。 “老家伙。”方安同一脚将老人踢倒,踏入院内。 咳嗽声从屋内传来,方安同知道林如剑确实是醒了,他加快步伐推开屋门,折进林如剑的房间。 “门主,门主你身体如何了!”方安同踱到林如剑床前。 林如剑听见了方安同的声音,他又微微咳了一声,想要睁开眼睛。 可下一刻却感觉到呼吸异常困难,脑子内疼痛难忍,犹如翻江倒海。 方安同已经将一纸包的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沓毛巾。毛巾潮湿,担在林如剑的口鼻上。湿毛巾上途上了经过条件处理的彼岸花之毒。 不一会,林如剑再度昏厥过去。 方安同走出屋子来到院外老人的旁边,啐了一口吐沫:“门主何时醒来了?造谣可是会死人的。” 老人瞪着方安同,方安同捂着脸做出略显悲伤的样子,一掌将老人打死。 死无对证,哑巴,谁知道真的假的。 方安同的心狠手辣,由此可见。 …… 距离林霜和方安同大婚还剩不到四天。 皓月门开始张灯结彩。 皓月山下也开始热闹起来玩,江湖大小宗门代表弟子前后来到皓月山下。 各大客栈与皓月门同喜,早早地将红双喜贴在客栈大门上。 红囍字在夜晚的灯笼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两旁中门敞开,店小二呼喊着来往的旅客询问着打尖还是住店。 两位少年牵着一匹白马,戴着斗笠穿着青白色的衣袍,儒雅随和。 只是每路过一个贴着囍字的客栈酒楼,其中一位少年的拳头勒的就越紧。 颜如玉停住了脚步,他松开勒的已经不能再紧的拳头。 “我不相信林师姐会同意和方安同这种人……” 方子轩当然也不相信,因为他知道林如剑自那天武林大会之后便昏迷不醒,林霜如今可能已经疯了。 可是现在说给颜如玉,且不说颜如玉信不信这消息的准确性。就他信了,虽然颜如玉平时很怂,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敢作敢为的性格,一定会冲上皓月门,与方安同决一死战。 “嗯,我也相信。”方子轩把缰绳递给前来迎他们的客栈伙计。“走吧,进去先吃饭。” 伙计接过缰绳,看着两个穿着斗笠的少年,熟悉地联想到了皓月山世子大婚。 “两位少侠想必也是江湖门派的弟子,世子殿下说了,各位的饮食全免。” 听到方安同让饮食全免,颜如玉气的摘下斗笠。 “我不是什么江湖弟子,路过。” 方子轩无奈只能摊摊手:“没事,麻烦小二哥了,我们自己付钱就行。” 客栈伙计尬笑着点点头,他可能做这么多年的客栈伙计,第一次见到和钱过不去的人吧。 伙计牵着马往客栈后院去,方子轩和颜如玉就一处收拾干净的方桌前坐下。 两个人点了几样小菜,靠着窗,看着对门的酒楼。 酒楼上,一位清倌人唱着曲儿。 客栈大堂内极其安静,筷子掉落在地的声音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清倌的小曲,四个聚在一桌的江湖子弟聊起了天。 “听说这蜀王世子娶了个疯女人。” “可不是,据说是武林大会时候被吓疯的。” “那世子为什么要娶疯子做妃?” “还不是因为漂亮呗,是疯子也是个美人。” 四个人你一句他一句,全都传进了方子轩和颜如玉的耳中。 酒楼上的曲子忽然变得刺耳起来,不是曲子变味了,而是颜如玉的怒火难以遏制,忍不住想要杀了方安同。 方子轩握住颜如玉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 “颜如玉,你相信我不?” 第六十章 夜探 “相信你,相信你。”颜如玉有些不耐烦,但是他忍住了。“他们说林师姐疯了!” 方子轩看着颜如玉满眼泪水打转,那张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面容不知道何时变得悲伤愤懑起来。 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贸然闯山必然是危险重重,就算过得了皓月门弟子的阻挡,也无法和化境巅峰的祁中天、半步臻极的琴王萧寒策等人硬碰硬。 如今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林霜是否真的疯了,林如剑到底是不是重伤昏迷。 “你听我说,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证实这些人说的话。”方子轩站起来小声贴近颜如玉耳边,并接过店小二递来的饭菜。 颜如玉点点头,干饭。 晚饭过后,由于几日来各大江湖之人齐聚皓月山,客房资源紧缺,两个人只开了一间雅间。 雅间内,颜如玉来回踱步。 方子轩将折扇放在桌子上,用茶壶中的水画了一张皓月门的草图。 按照皓月门的布局,皓月楼后林间小道过去便是林如剑的住处。以林如剑住处往东不远便是林霜住的枫林小院。 不过现在不确定的是林如剑和林霜是不是还住在这两处。 验证猜测的唯一方法便是实践。 颜如玉来回踱了很久,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方法,手一拍喊着金屋兄弟。 眼前,方子轩已经换好夜行衣。 “……” 颜如玉默然,他明白方子轩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方子轩走到颜如玉身旁,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皓月山下虽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方子轩自客栈房顶一间一间跃过,往皓月山上而去。 不一会已至皓月山门处。 他的身后是灿烂灯火的远景,随着淡淡地月光斜照到石壁上,方子轩的眼睛里像淌着星河。 目光所至是皓月门。 皓月山门上张挂着红灯笼,石柱上也贴上了囍字。 守山弟子酣睡,他们不担心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方子轩一步一步走到山门口,蹑手蹑脚地踏上第一个台阶。 “皓月门重地,狗贼休走。” 方子轩一惊,长剑出鞘,剑身在月光下灿烂耀眼。 守山弟子倚在石柱上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说着梦话。 “……” 方子轩沉默片刻,收起长剑,一个跃身踏过几层台阶,山门已在身后远处。 从此处到皓月楼已经没有任何山门弟子,犹如一马平川。 方子轩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在一处青松树下绘出皓月门布局图。 皓月门布局,从山门台阶径直到皓月楼一段,便是三里山门山台大道,大道两则具是青松。 皓月楼东是练武场,练武场东是万书阁,万书阁后是大学堂。从大学堂的最后一间庭院往西也可以到达林霜的枫林小院。 只是这一时段的万书阁虽然有人但是阁楼墙壁为隔断火灾,修建的极厚,隔音也甚好,只是学堂五间庭院内恐怕还有夜晚未归的山门弟子。 从此处走必定会惊到一些飞剑境界以上的人,暴露行踪,徒增麻烦。 而皓月楼西边则是客舍,百余间客舍之地,未尝不缺乏高手。即便是以入神初期的实力藏匿气息,恐怕也难逃那些半步臻极的高手洞察。 显然唯一的路径就是穿过皓月楼,从林间道直奔门主所住的小院。 林间道两侧距离客舍和大学堂,一个隔了甚远的林左道,一个隔了习武场和暮雨亭,根本没法察觉到林间道的行踪。 方子轩设计好差不多的路径,涂花掉自己在泥地上画的皓月门布局。眼瞅着月光偏斜下去,他直穿三里台阶,沿着坚韧挺拔的青松长道,不远处便是傲立于皓月山顶的皓月楼。 皓月楼内已无多少灯火,林如剑昏迷之事大概属实。 方子轩深知林如剑每日处理皓月山门大大小小事务就会一直忙到凌晨。看这明月位置不过戌时末,皓月楼已经是暗下一片,只有几处楼阁小灯照着路,略显凄凉。 来不及多多感叹,方子轩将翻过皓月楼。 皓月楼建楼工艺技巧源于约千年前的均朝,每一层都有阁楼在外,对于轻功好些的来讲,翻过这座高大耸立的楼阁异常简单。 方子轩疑惑为什么要修建的如此好攀爬。 他半刻钟的功夫已经翻过皓月楼,落在林间小道之中。 小道两侧已无鲜花。 按理来说,现在是十月。 十月天还未见寒冷,菊花,木芙蓉,牵牛,香桂都应该在这个季节茂盛开放。 一向喜欢鲜花美景的林霜,每日都会花不少时间打理林间小道的花朵,如今不见一朵鲜花,满是被修剪过的枝桠杂树。 方子轩通过林间道上暗淡的灯笼光亮环顾四周。 “看来霏霏姐所言不虚。”他心里琢磨如今林如剑昏迷,林霜疯掉,到底是谁在打理这一大宗门的大小事务。 收起疑惑,方子轩正想着先去林如剑住处探视林如剑,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小道左侧传来。 细听是女子的哭泣。 方子轩慢慢靠近,只见是一穿着还算干净的女子。 女子便是白天方安同让向傲带回房间的女杂役,这女杂役洗净着衣之后,面容姣好,我见犹怜。 她好像察觉到有人靠近,收起来哭泣声,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方子轩轻拍她的肩膀,女杂役刚要发出呼救声,已经被捂住了嘴巴。 “我是方……” 方字刚出口,那女杂役以为是方安同一个劲的挣扎。方子轩无奈,点出她的几处穴道,翻过身盘坐在她面前。 “我不是方安同。”方子轩知道女子这么大的反应,还不是认为方,就是方安同。 女杂役看见这张俊秀的少年脸庞,一时居然有些着迷,她恍了神,赤赤地看着方子轩。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发呆?”方子轩心里暗自无语。他在女杂役面前挥了挥手,问道:“你叫什么,怎么在此处哭?” 女杂役回过神,摇摇头。 方子轩解开她的哑穴。 “不要杀我。”女子哀求的可怜神色,让方子轩有些动容,他认真点头,保证不会伤她一丝一毫。 女杂役这才放下心。 “奴婢名叫阿柠……”她咬着嘴唇,看着自己手腕处的勒痕,又抽泣起来。 方子轩无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林门主和我是叔侄,我是来救你们的。” 阿柠看着方子轩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竟然有些青涩地低下了头。 第六十一章 真疯 方子轩见状松开自己的手,顺带解开阿柠身上的所有穴道,往后挪了一下位置。 “对不起姑娘,我习惯。” 方子轩是习惯和兄弟臣子这样,没事就拍一拍他们的肩膀。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对齐而坐的是一位姑娘。 阿柠摇摇头说没事。 方子轩这才想起正事来,他指了指不近不远的庭院,问道:“林门主现在怎么样了?” 阿柠白天在此修剪花草时,听到同在修剪花草的姊妹谈及到林门主。 “听姊妹们说好像醒了。”阿柠把自己听来的告知方子轩。 方子轩若有所思,他看着阿柠,却又不是很放心把她一个人放置在此处。 可是皓月门即便没有什么巡逻的弟子,这深秋季节把她一个女孩放在这林间的草丛中好像也太凄凉了些。 要是带着,被皓月门中高手所发现,就是害了她。 “阿柠。”方子轩叫她的名字。 阿柠是第一次听到陌生的,却又很亲切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诶。”她回。 “你在此等待片刻,不要发出一点声音,我一会回来带你离开这里。”方子轩做出嘘收声的动作。 阿柠点了点头,也附和着做出收声的动作。 方子轩这才站起来,侧过身便离开草丛,直奔林间小道尽头的庭院。 阿柠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安心地坐在原地,忘记了自己逃出方安同房间之后的心悸,等待着这位少年回来接她离开。 远处庭院内几件屋室,林如剑房间打着灯火,方子轩轻掩住门,步进房中,之间林如剑躺在床上,似乎没有一点生机。 他靠近床边,林如剑的手攥着床单。 昏迷的人怎么会有力气攥着床单,他把林如剑的手缓缓打开,替他把上一脉。 脉象极其混乱,虽有内伤的迹象,却又有中毒的可能。 而且房门微掩,却没有一个仆人弟子守在身旁。明显是有人故意这么做,想让林如剑自生自灭。 堂堂一代宗门的门主居然落得这般凄惨,方子轩叹了口气。 如此,终究要归结于江湖之中传言甚为广泛的江湖秘宝在皓月门。 “彼岸花毒?” 方子轩感觉到空气中有彼岸花毒的存在。 虽然彼岸花毒无色无味,但是他上次食用的月读花苞溶化之后,自己的气血之中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反应,对于彼岸花这类无色无味的奇毒反而轻而易举地可以辨别出来。 这时方子轩突然明白,原来林如剑早间该苏醒了,而后则有人用彼岸花毒将其再次毒晕,制造出林如剑依旧昏迷不醒的样子。 “这种人简直丧心病狂。”方子轩心理暗骂。 身上没有月读草这类的药物,解这种西域奇毒是不可能的。 他无奈地暗暗发誓,定要让奸贼身死魂灭。 此时戌时已过,亥时。 方子轩轻手把房门关至自己来时的位置,提步朝着枫林小院而去,他从怀中拿出面罩带上。 因为他不确定枫林小院之中,方安同在不在。 枫林小院的院门外有十个人看守,庭院内没有一点动静。 没有一点说林霜疯掉的迹象。 方子轩大概扫视了一下十个人,实力均在飞剑往上。 而且面容陌生,显然是方安同从皓月山下的军营之中调上来的十个士卒,来看守林霜。 夜月暗沉下去,方子轩一个换步给十个士卒守卫全都点上昏穴。 一个个打着哈气昏睡地倒下去。 他靠着房间外听了片刻,房间内没有一点声响。 方子轩认定林霜在内,方安同不在。 “林师姐。”他小声试探,房间内也无人回话。 这是林霜的闺房,他又不敢贸然闯入,想来想去,方子轩翻上屋顶,揭开一片砖瓦。 通过砖瓦,看见房间内一个小丫鬟陪在林霜床前,撑着下巴在打瞌睡。 方子轩用轻微的内力催动一粒石子落在小丫鬟的旁边,一下子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丫鬟。 丫鬟惊的站起来,环顾四周后抬起头看见屋顶上的方子轩。 丫鬟是认识方子轩的。 此时的方子轩已经摘下来面罩,他认识这个丫鬟,这是林霜的贴身丫鬟小香。 方子轩朝小香以手势示意她开门,虽然下小香看的不是太懂,但也明白的大差不离。 方子轩跳下屋顶,小香给他开了门。 方子轩进入屋内,屋内的花也尽数枯萎了。 按理来说,还有三天便是林霜的大喜之日,这样的闺房与之前差别也太大了。 小香环顾四周,发现了倒地昏睡的守卫们也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地关上房门。 “公子,你们回来了?”小香问方子轩,你们指的还有颜如玉。 方子轩点点头,询问道:“林师姐怎么了?” “哑了。”小香摇摇头,林霜睡在床上,没有一点动静。 确实不想一个疯掉的女人。 方子轩疑惑哑了是为何,小香解释道:“因门主昏迷,小姐每日以泪洗面,泣不成声,没几日就哑了不能说话,又到处摔坏东西,山门里还传小姐疯了。” 方子轩点点头,他走向林霜想给林霜把一下脉。 小香拦住方子轩。 “公子留步,小姐大后日便要出嫁了,这里面的闺阁,您不能进来的。” 方子轩停住脚步,小香说的是实话。 女子的清白十分重要,自古讲究男女之间授受不亲。若是男子强行闯入女子闺房,恐怕也要落得个不守礼教的登徒之人骂名。 方子轩此刻无奈,他根本不知道林霜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林霜忽然翻过身来,缓缓睁开眼睛。 方子轩看着林霜的眼神,眼神上一刻是明亮清澈的,下一刻却浑浊起来。 “啊,呀。”林霜起来便摔坏了床边的一只杯子。 小香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急忙地进了闺阁,关上了门。 方子轩守在闺阁外,听见小香的声音。 “小姐,喝水。方公子和颜公子回来了,咱们有救了。” “啊!”闺阁内,小香惨叫声。 不一会,小香开出一道门缝探出头来。 “公子走吧,小姐现在不想见你。”小香的头发湿了,显然是林霜把喝的水浇在了小香的头上。 方子轩有些疑惑,但是此刻他也只能妥协,他示意小香照顾好林霜,转身离开枫林小院。 第六十二章 萧寒 方子轩回到林间小道,阿柠安静地在原地等他。看见方子轩回来,阿柠的脸上多了一抹阳光。 这姑娘的阳光让人看了不由地跟着会笑。 方子轩带着些笑容又和她相对而坐。 “你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啊。”方子轩指了指黑色的夜空,明月已经下山,显然已经是子时深夜。 秋日子时天气渐冷,两个人在草丛中相对而坐,寒风瑟瑟透过衣服,冰凉刺骨。林间小道两侧的灯笼光色暗淡,偶尔还有几声本不该有的虫鸣声。 阿柠搓了搓手,她感到了寒意。 “走吧。”方子轩想要拉阿柠起来,阿柠忍着疼痛,可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方子轩顾不及,一把将阿柠拉入怀中,一手抱住阿柠的上腰,一手抱住阿柠腿弯。 再次从皓月楼阁楼以轻功步伐一介一介地翻过。 过了皓月楼后,大道便是畅通无阻。 阿柠看着方子轩的侧脸,深深地入迷。可是她转而又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奴婢杂役,怎么可能攀的上这样的贵人。 两个人来到皓月门山门处,守山弟子换了个姿势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完全感受不到有人在靠近。 方子轩做了一个收声的动作,阿柠会意地点头。这时守门弟子忽然坐起来,挠了挠后背。 两个人心头一紧,方子轩也做好迎战的准备。 谁料守山弟子挠完痒嘴里谩骂着一句滚你嘛的,躺下就打起呼来。 方子轩抱着阿柠悄悄走过山门,山门过后,山路弯曲便至山下。他站在山门外,背后是整个皓月门。 “皓月门。”方子轩的眼前浮现起一年多前,羽林卫递到他手中的那张密卷,皓月门三个字格外瞩目。 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回到客栈,颜如玉还在来回踱步,就好像不知道累一样。 方子轩抱着阿柠从窗户进来,直接避开颜如玉将已经熟睡的阿柠放在床上。刚要回头,颜如玉一把拉住方子轩。 “去山门探虚实,你这么拐了个女孩回来?” “上去说。”方子轩指了指窗外。 两个人来到客栈房顶,方子轩躺在青瓦上,只是呆呆地看着已经没有明月和星辰的天空,而颜如玉则期待着林师姐的消息。 “怎么样了?”颜如玉问。 方子轩叹了口气,他明白这些事必须要和颜如玉讲。 “林叔叔是中毒所以昏迷不醒,师姐可能真的像传言里说的……” 颜如玉一拳打在屋顶的青瓦上:“我就知道这混蛋方安同,我骂他祖宗千万代!” 方子轩把手搭在颜如玉的肩上:“你可不要乱骂,我也还姓方呢。” 颜如玉这才反应过来,他略显不好意思,转而看向远方指着山上皓月楼的位置:。 “方兄,天亮了就该出发了。” “皓月门,我们又回来了。” 天微微亮,山下客栈的开始有了不大不小的动静,方子轩和颜如玉在这动静中醒来,两个人睡在屋顶上,侧过身便是色彩斑斓的朝霞。 朝霞透过群山,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河水流过梯田,就像带着火焰四处流窜,差些就点着了梯田田埂上堆着的杂草。 阿柠也在这动静中醒来,她睁开眼发现整个房间内没有一个人。就好像昨晚都是梦境,没有救她的少年,也没有飞来飞去的轻功。 窗户有敲打的声音,阿柠以为是敲门声,她小心谨慎地询问道:“是谁啊?” “我,方……” “是恩人吗?”听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开场白,阿柠终于放下心来,她知道昨夜不是一个梦,是真的。 方子轩推开窗户和颜如玉一起翻了进来,阿柠吓得将被子拉住盖在自己身上。明明穿的很整齐,却又害怕被看到什么一样。 “姑娘不要怕。”颜如玉招招手。 阿柠看见方子轩身后的颜如玉:“你是颜如玉?” 颜如玉见阿柠认识他,不敢相信原来自己在皓月门竟还是如此出名。 “奴婢是知道颜公子的,两年考试都没合格的那位是嘛?” “……”颜如玉竟无言以对。 方子轩笑道:“颜兄是这样的。” 这一下让颜如玉无语到了极点,他回头招招手:“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事,释怀了释怀了。” 三个人欢笑一片,方子轩指了指门外。 门外动静声越来越大,各大宗门弟子们已经起身,休息一夜之后的他们今天就要上山前往皓月门参加蜀王世子的大婚。 “我们也该上山了。”方子轩拿出一张请柬。“我们两就以剑门弟子身份上山,剑门大劫过后,早已不是以前的四大宗门了,很难引起其他宗门的关注。” 说完,方子轩又从带来的包袱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两张易容用的皮。 “我们两易容之后,我用天地剑意掩盖住我们两的武学造诣,上山之后静观其变。” 颜如玉点点头。 阿柠小声问:“恩公,那我呢?” 方子轩指着她的腿:“还疼吗?” 阿柠点了点头:“还疼。” “保护好阿柠姑娘。”方子轩自言自语一句,但是其实是在通知平日里暗中保护自己的羽林卫,随即把易容皮交给颜如玉。 “阿柠你安心养伤,他们会保护你。” 他们是谁?阿柠不知道是羽林卫,但是阿柠很放心,因为她相信方子轩。 方子轩交代完,便和颜如玉打开雅间门,两个人已经穿好剑门服饰,易容和掩盖了武学造诣,各自一把长剑代表南剑门参加方安同大婚。 …… “我叫剑轩,你就叫剑玉。”方子轩在颜如玉耳边略过,从怀中抽出请柬,递给守山弟子。 “南剑门代表剑轩、剑玉,礼金五百两。”守山弟子身旁的祁中天报完南剑门的参礼,打量了着方子轩和颜如玉,脸上有着一丝不屑。 “剑门自杨不爽死和大劫难后竟然就只派了两个飞剑大乘的弟子,真是可笑。”祁中天故意把本该放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引起其他门派的人注意。 方子轩和颜如玉故意低下头拉拢着脑袋表现出很怂的样子,各个门派的弟子代表都嘲笑这曾经的四大宗门。 “你们这些人嘲笑别人的样子才真的可笑。”少女的声音从方子轩和颜如玉的身后传来。她走到两个人的身边,一手把请柬递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个替南剑门出头的少女身上,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祁中天接过请柬,也想看看。只见他瞪着眼睛,润了润嗓子:“琴……琴阁大小姐萧寒,礼金一万两。”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惊叹的不只是这一万两的豪礼,而是这少女竟然是半步臻极境界的琴王萧寒策的亲妹妹,萧寒。 第六十三章 武林新秀 “萧寒?”方子轩知道萧寒策,但是却没有听过这个叫萧寒的少女是什么来头。不过从这些江湖弟子的表现能看出来,这个萧寒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萧寒歪着脑袋看向方子轩和颜如玉:“你们俩就是南剑门的代表嘛?” 方子轩看少女问他俩话,侧过身恭敬答道:“我俩正是南剑门弟子代表。” “剑轩、剑玉,你俩名字不错。”萧寒指着四周的所有人,正声喝道:“这两位就是我萧寒的朋友了,如果你们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就是和我琴阁作对,和我哥作对。” “本郡主倒要看看是谁口气这么大啊?” 萧寒刚说完,方安然带着一队人马从山上下来,祁中天和山门弟子纷纷闻声行礼:“参见郡主。” 其他江湖弟子见状也纷纷行礼。 “祁叔叔客气啦。”方安然拍一拍祁中天的手臂,跳到萧寒面前。“哟,原来是小寒啊。” 说完,方安然就拉住萧寒的手。 原来两个人原本就认识。 “我还以为郡主姐姐要打我呢。”萧寒俏皮一笑,拍了一下方子轩和颜如玉。“我哥说让我照顾照顾南剑门,这两个便是南剑门的弟子了。” “剑轩见过郡主。”方子轩对方安然行礼。 方安然抬抬手:“哎呀,不要这么客气啦。” “笨蛋妹妹,连你哥都认不出来。”方子轩内心窃喜,一个是因为方安然的笨想笑,还有一个就是喜于这易容术的强大,别说外人,就连自己这个比较亲的堂妹都认不出来自己。 “你们递过请柬的可以上山了,我王兄已经在皓月楼设迎客宴接待大家。”方安然看着山门处站立的各大小宗门弟子,挥一挥手。 身后的人马皆拍成列,沿着台阶散开,在青松下迎接远客的到来。 方子轩和颜如玉也算轻松地进了山门,这事之后,南剑门应该的不会再引起其他的注目了。 皓月楼内,方安同已然入座,他身旁坐着萧寒策和风硕二人,其他宗门弟子入皓月楼便要向他贺礼。 方子轩和颜如玉以南剑门弟子身份向他祝贺果然没有引起方安同太大的关注。 两个人坐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观察着方安同的举动。 “我真想杀了这混蛋。”颜如玉有些按耐不住。 方子轩摇摇头,他注意到方安同的身边两个人便是那日武林大会在皓月楼内的琴王和千机门门主。 “东拳门大小姐万欣怡到。” 东拳门居然让大小姐来参加蜀王世子的大婚,也是很重视了。皓月楼内杂声四起。 方安同听到万欣怡的名字,他心里顿生一计。 一年前在皓月门,这个万欣怡帮助自己的死敌方子轩还打伤了自己,这仇不报还能是他方安同? “原来是万大小姐啊。”方安同把椅子往后推移,翘起二郎腿,昂起头一副瞧不起东拳门的样子。 万欣怡见方安同这个样子,以她的性格必然要动手揍他。可是今日她是代表整个东拳门,不能鲁莽行事。 “好了,本世子也不要你的祝贺了。”方子轩指了指方子轩和颜如玉坐的位置。“看到那没有,你们四大宗门坐的地方,滚过去坐好。” 万欣怡收住怒火,她愤愤地看着方安同,满怀怒火地坐在方子轩的旁边。 可当她坐到方子轩旁边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降临。万欣怡疑惑地看着方子轩,那张陌生的脸为何会有这般熟悉的感觉。 “剑轩,剑玉。”方子轩和颜如玉客气一声。 万欣怡摇摇头,她肯定这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自己却总想离这个叫剑轩的家伙近一些。 时至正午,皓月楼内已经排满,方安同满意地站起来,恭敬地抬手抱拳。 “诸位,三天后便是本世子的大婚之日,可是本世子今日聚天下门派的年轻一辈于此,大婚只是噱头。” 皓月楼内唏嘘一片,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呢? “诸位不要惊讶。本世子的大婚肯定正常举行,但是今日我们还要举行一场更大的盛会。” 方安同招手,萧寒策以琴声为剑,把挂在皓月楼前的横幅挂钩打断。风硕按住机关按钮,一条巨大的横幅展开并浮在皓月楼内的上空。 武林大会,四个字赫然! 众人当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搬出来武林大会这四个字。 “诸位,前辈们武林大会是为选武林盟主,而我们年轻一辈也不需要什么武林盟主也不配选什么武林盟主,但是本世子认为年轻一辈中得选出来一个武林新秀。” 底下又是唏嘘一片。 “武林新秀?”方子轩笑道。“他可真会玩。” 万欣怡看着这个叫剑轩的剑门弟子,就连说话都让她感到熟悉。 方安同见场面好像就要失控,他拿出来一个盒子。 “安静,各位看看这是什么!”方安同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本书籍。 “此乃我父王所著,武至臻极的秘密皆在此中。”方安同展露出自身武学造诣。 秋水大乘! 所有人都知道半年前的武林大会,方安同还是飞剑佳境,这才半年就达到了秋水大乘。 方安同手中臻极境的高手所写的武至臻极的秘籍,一下子变成了大家眼红的无价之宝。 “世子殿下的意思是?”向傲站起来。 方安同将盒子放到风硕手中,对整个皓月楼中的江湖弟子说道:“诸位移步练武场,每个门派派出一位出战,以实力说话,最后胜出者便是武林新秀,便可以获得这本武功秘籍。” 面对着绝对实力提升的诱惑,众人早已迷失了自我,纷纷挤着出皓月楼,就要往练武场去。 方子轩和颜如玉坐在原地按兵不动。 万欣怡看着两个飞剑实力的南剑门弟子居然面对着提升实力的秘籍不为所动,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你们怎么看都不看那个秘籍一眼?” “不信所以无感。”方子轩站起来,拿起剑。“不过热闹还是可以看的。” 众人挤来挤去终于都出去的差不多了,方子轩和颜如玉起身,跟随着人群,朝着皓月楼东的练武场方向而去。 方安同和萧寒策相视一笑,他们的计划正如同他们设想的一样,一步一步到位。 第六十四章 比试(上) 皓月门练武场,武林中最大的练武者比武之地。中间圆盘以大理石所砌,坚硬无比。四周则有四座高台,高台是为了给位高权重之人在上可以观战全局和在意外发生时可以及时救场做的准备。 萧寒策和风硕两个人坐在一个高台上,方安同一个坐在另一个高台上,祁中天则在身后保护他。 练武场下聚集着江湖大大小小宗门的弟子代表,这些可谓是武林之中的青年才俊,个个武学造诣都在飞剑秋水之间,也都是各个宗门的年轻一辈中的精英。 现在在场的江湖弟子都神情严肃,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目标。 成为这场比试的大赢家,武林新秀! 皓月门练武场的鼓声起,方安同站起身面对着江湖大大小小宗门近千位来客,他第一次感受到万众瞩目的那种权势,这种感觉是多么地让人满足。 “本世子宣布,比试采用挑战制。”方安同指着空无一人的比试中央,心中早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 “比试台中央,点到为止。现在上场的第一位只要连续守得住三个人,便是今天的武林新秀!”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当然就谁都不想当第一个上台的冤大头。 方子轩看着高台之上的萧寒策和风硕,再看看方安同那副姿态。 “颜兄快看看。” 颜如玉斜着眼瞅了过去。 “像不像方演?”方子轩调侃颜如玉。“怕不怕?” “怕个鬼哦,这个混蛋。”颜如玉撇嘴,环视四周跃跃欲试却又内心矛盾不想第一个上台的这些江湖宗门代表。 他们俩对方安同手中的秘籍根本不感兴趣,反而这场无人敢第一个上场的比试看起来可能会有趣的多。 练武场嘈杂声越来越大,硬是没有一个人上台。 眼看着这武林新秀的比试过去了一炷香,方安同坐在高台上也有些不耐烦,他就情况给风硕一个眼神。 风硕站起来,半步臻极的高手气场压制,练武场很快安静了下来。 “风台,你先上去。” 风硕的目光投向千机门的代表身上,风台,千机门门主特地培养了多年的人才。 风台本来也不愿意做这个众矢之的,可是门主亲自下令,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来。 明眸皓齿,长相清秀的风台一上场,练武场下便是唏嘘。 “像个娘们一样。” 见到现在比试台上站着因为姑娘不似姑娘,男人不似男人的风台,顿时有些人的胆子就壮了起来。 “在下虽貌似女子,但是生来便是堂堂男子汉!”风台闻见那些杂乱的嘲讽沈,并没有表现的不在意,反而他有些自乱了脚步。 “来挑战我,赢了我随你如何说。”风台拔出长剑,将剑鞘丢下比试台。” “我来!”万欣怡坐在下面有些不自在。 风台看着万欣怡,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对手是一个女孩子。 底下又是一片唏嘘声,说着什么女人打女人。 风台气不打一处来,横剑指向万欣怡。 “在下千机门风台,请教。” 万欣怡也抱拳道:“东拳门万欣怡,赐教。” 言罢风台横刺一剑,剑中当有机关,横刺的气压在剑身两侧划过,剑尖一只签刀飞出。 迅而捷。 万欣怡却不紧不慢,由掌化拳。 “这是东拳门的绝学掌中拳!”人群中有人喊道。 掌中拳以掌化拳,近可进攻,远可防守。 万欣怡手上握着签刀,对着风台挑逗一笑。 风台震惊,没有想到自己的机关剑术竟然被面前的女孩轻松化解。他一咬牙,将手中的长剑甩到空中,利用内力催动机关,长剑分化成五把短剑。短剑落下临近地面的那一刻,风台一掌一个推向剑柄,五把短剑朝着万欣怡飞去。 飞剑有形,如羽箭一把。 万欣怡见状连连后退,退到了比试台边上。 眼见这五把飞剑就要刺上来,台下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方安同坐在高台之上,嘴角微微一笑,显露出阴暗一面。他巴不得万欣怡重伤或者身死。 眼见着飞剑刺向万欣怡,方安同激动地身体微微前倾,似坐非坐的样子。 突然阳光变得刺眼,就像剑雨从空中撒下来。 风硕和萧寒策都感受到了熟悉的锋芒,他俩异口同声道:“杨不爽?” 但是却又转而摇头,杨不爽是死在他俩的面前,且由他俩亲自将其尸首运到皓月门后山埋葬。再者,天地异象宣告了入神巅峰的陨落。 这种种表现,杨不爽都不可能有再复生的情况。 刺眼的阳光被飘过的云层遮挡,万欣怡落下比试台,她看着比试台上的风台,本该有一丝落败感。 可是风台的神情惊恐,丝毫没有胜利者的模样。 风台看着比试台边上自己的五把短剑,皆变成了粉末,风吹过封层释放了阳光,阳光照在比试台上。 没有了之前的刺眼,也吹散了短剑的粉末。 “我赢了?”风台问自己,可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机关剑就这样消毁了。 方安同站起来:“千机门风台胜出。”他看着比试台下安然无恙的万欣怡,显然并没有多么高兴。 “世子殿下。”风硕朝着方安同的位置抱拳。 “风门主请讲。” 风硕指着风台:“老夫的弟子好像出了些状况,可否容他休息片刻?” 方安同摆摆手有些不耐烦:“休息休息。” 两边都坐下来。 风台一步一个踉跄地走下比试台,神情呆滞。 方子轩看着风台的表现微微叹了口气。 一旁的万欣怡再一次注意到了这位南剑门弟子。 “叹什么气呀?”颜如玉见方子轩如此小声问道。 “风台将所有人对他的讥讽化作愤怒欲杀万欣怡,可惜没杀成还坏了他的机关剑,心境已毁,武学止步飞剑了。” “心境毁了?”颜如玉有些惊讶。 对于练武之人而言,心境一旦受挫,自己练武的效率就会大打折扣,而心境一旦被毁,恐怕再也无心练武和学习,以后再无成长的可能。 “这也是他自找的吧。”颜如玉瞥了一眼一侧的风台。“受不住辱骂,心存恶意,把仇恨归于他人。” 说着,颜如玉看向万欣怡,发现万欣怡的目光也对准了他和方子轩。 “金屋兄,小魔女再看着我俩。”颜如玉颤颤巍巍,手有些颤抖。 第六十五章 比试(中) 方子轩用剑柄抹正颜如玉的脑袋,敲了敲椅子,示意颜如玉不要向万欣怡方向看。 “我早看见了,别看,再看就暴露了。”颜如玉点点头。 方子轩早发现万欣怡一直在看着他们两个,易容术虽然能够骗过顶尖武学高手。但是想要骗过一些机灵古怪的家伙,恐怕还是有些难度的。 比如说万欣怡,从第一眼看到自己和颜如玉就在观察他们,很明显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易容下面的真实面貌。 “现在你叫我师兄,我就叫你师弟。”方子轩敲敲椅子,颜如玉连连点头。 万欣怡歪着脑袋看着方子轩,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恰好此时比试的鼓声再度响起,风台走上比试台,这次台下已经没有了讥讽声。 万欣怡怎么也是飞剑实力,风台只用了两招就将其击败,说明至少有飞剑巅峰的实力。这样的年纪便有这样的实力,如此讥讽只会埋下仇恨的种子,他们可不想和千机门因为嘴上不留德而积下仇恨。 风台环顾四周的江湖子弟,闭上眼睛。 “谁来挑战我?” 他现在必须要赢下两场比试,这样才能获得那本秘籍,解决他心境失毁的意外。不然他这辈子就只能止步于飞剑巅峰了。 “还有谁吗?”风台拿出风硕给他的另一把剑。 台下再度无声,一片安静。 方安同不耐烦地站起来:“你们要是不敢应试,就由他随便指一位。” 说罢就坐了下来,扣了扣鼻屎。 此话一出,那些飞剑佳境大乘实力的都警惕起来,生怕被风台点到。还有那些练气的半吊瓶子已经开始半蹲下去,尝试躲避掉风台的目光。 风台站在比试台上,台下每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他都一览无余。 不过他顾不及去看这些,他的目光锁在了两个飞剑佳境的南剑门弟子身上。 方子轩与他对视。 风台歪嘴一笑:“就你了!” 方颜如玉以为在叫他,站起来指着自己:“我?” 风台摆摆手:“等下就是你,现在是他!” 风台的剑指着方子轩,剑鞘被机关下掉,露出锋芒的剑身。 “本少的剑,就喜欢你这种傲。”风台看着敢与他对视的方子轩,突然来了兴趣。 方子轩表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的颜如玉都有点想揍他。 为了不太显露出自身的武学造诣,方子轩拿着剑走上比试台。 “南剑门,剑车干。”方子轩故意将名字改成听起来很土鳖的车干二字。 这时台下唏嘘声再度传出。 方子轩无奈,他知道这些人就是这样,面临弱者表现出的无畏,让人觉得十分可笑。 “剑车干,哈哈哈哈。”风台大笑。“我的名字就不用再报了吧。” “知道,千机门风……”方子轩估计不说出来最后一个字,抽出手中的剑。 风台硬是没有等到方子轩说出自己的名字,心里怒火再次燃起。他要杀死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喽啰,以证明自己不可侮辱的人格。 台上看着这一切的风硕暗叹:“琴王,你看那个南剑门少年。” 萧寒策循着声音看去:“不过是一个刚步入飞剑的十六岁娃娃,你慌什么?” 风硕摇摇头,心想并没有那么简单。 此刻比试台上风台就等着方子轩出招,只有这样才能显露出自己强大的实力。开可是自己面前这位南剑门的杂碎就是不出招。 方子轩抽出剑握着,此刻如果他出招秒了风台就会暴露自身一定的实力。这样就会引起其他门派和方安同等人的注意,到时候救出林霜便会有一定的阻碍。 他思索再三还是要等风台出招,然后给他一个教训就行。 两个人就在比试台上干站着,谁都不愿意先出手。 高台上的方安同看的就快打瞌睡了,他怒不可交。 “你们俩,再不打太阳就下山了!” 太阳下山还早,此刻连正午都还没到。 言语中透着方安同的不耐烦。 风台也等不及了,他五指深深握住机关剑,他要用刚刚那招杀死面前这位南剑门的渣渣。 只见他再次将剑抛向空中。 与此同时,太阳的光芒灼热刺眼起来。 长剑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没分成五把短剑,已经虚化成粉末,在微风中吹散。 这阳光中是剑气! “天地剑意!”风硕急忙站起,一个移步到方子轩的面前。 “南剑门居然还有人会《天地剑诀》!”风硕看着易容后的方子轩。 方子轩将剑收回剑鞘,朝着风硕抱拳:“晚辈只是南剑门弟子,从来都不会门内绝学。” 风硕又怎么会相信,能够将剑虚化的能力。此间天地唯有这卓绝天下的古今第一剑法《天地剑诀》能够做到。 “你们南剑门真是深藏不露!”风硕探测了一下方子轩,却是没有发现一点天地剑意的影子,再瞥了一眼易容后的颜如玉,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他不由地想到可能有南剑门的隐士高手在附近窥视着这一切。 “第二场比试,就算作我们输了!”风硕朝着方子轩稍作抱拳。“南剑门真不愧是四大宗门之一!”言语中还带着丝丝挑衅之意。 颜如玉看见风硕并没有不依不饶,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就是这下呼气的神情,一下子勾起了万欣怡的怀疑:“这两个人?” 方子轩站在比试台上,作为第二场比试的胜利者,大家没有看到精彩的打斗,都认为方子轩赢在了运气上。 底下开始争吵起来,人人都想上去结果这个运气好的愣头青。 方子轩就这样不卑不亢地站在鄙视他的众人之上。他这十六年来看得最多的就是所有人表面的恭维,第一次见到这些人这样,也算满足了好奇感。 “诸位,我就在此,打败我,我便下场。”方子轩没有抽出剑。 一位少年从台下走上来,背后背着一把宽刀。 “北刀门,张意知!”少年抱拳。 此时台下万欣怡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不禁自言自语道:“一个像方子轩,一个像极了颜如玉。”她将目光投在比试台上的剑车干,熟悉感涌上心头。 “是他!” 第六十六章 比试(下) 北刀门!位于中原陌朝九州之中州之地,四大宗门之一,整个北域统治者和民众所忌惮与害怕的存在。 而台上这位则是北刀门的弟子。 “在下不才,想试试南剑门剑法。” 张意知的脸色严肃,眼神纯粹,不像是贪图秘籍之人。反倒像个只知道练武的武痴,一昧地追求功力和对手。 面对这样的对手,方子轩自然不会寻滋挑衅。毕竟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四大宗门之一的北刀门果然名不虚传。”萧寒策捋了捋短须,注视着张意知的一举一动。对此他也抱有一定的期待,期待他战胜剑车干。 方子轩拔出剑,对于可敬的对手要给他足够的敬意。 南剑门弟子想来以剑为尊,剑出鞘,则对手可一战之。 张意知见方子轩已经出剑,自己也按捺不住心情,将宽刀从后背取下。 散开裹布,握住刀柄。 裹布之下是锃亮的刀刃! 方子轩执剑踏步而出,长剑与利刃相碰撞发出阵阵余波。张意知感受到剑意的压迫,将半身内力汇聚在握刀的手臂之上,用力一挥,方子轩的剑身被拦腰斩断。 断剑折落比试台上,张意知的刀刃也落在比试台上,刀身的五分之一嵌入大理石之中。 刀力的余威也逼迫着方子轩后退几步。 方子轩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若是这刀碰在自己身上任何一处,必定是皮开肉绽。 不过他很快便释然了,他面前的可是北刀门的弟子!一年前张玄歌老前辈可是一人一刀踏破兰格军营,独自屠灭了数十近百的兰格巨人。这样门派的刀法若不是大开大合,威力无比,又怎么能让北域和西域所忌惮。 方子轩握着断剑,深呼吸。 张意知则拔出陷入大理石中的宽刀,单手抬住,横直地指向方子轩。 比试台四周嘈杂声窸窸窣窣。 “瞧南剑门那家伙的剑都断了!” “北刀门果然强横!” “你们瞧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声音再度看向比试台,方子轩握在手中的断剑切口出慢慢溢出白色的光芒。 方子轩以《天地剑诀》中断剑重铸之法所提到的自然之气补剑,断剑切口处缓缓延伸出自然之气所衍化的有形气息剑刃。 “断剑重铸?”有见识的萧寒策和风硕二人立马想到了这是当年杨不爽刺死采花大盗张东西时候所用的剑法。 “这就是南剑门的铸剑法门吗?”张意知否定一笑。“不过就算是玄铁神剑也得给我断开!”他举起宽刀朝着方子轩的断剑劈来。 方子轩侧身躲开这充满杀气的横来一刀,以断剑上的气息剑刃挑起张意知的宽刀。 张意志忽然感觉到来自方子轩剑和人的压制,他堂堂步入秋水的刀客,今日居然对一个败落的宗门飞剑弟子剑术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豆大的汗珠在张意知的额头聚拢,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南剑门的弟子。 此刻方子轩还没有放松下来,他盯着张意知的一举一动,想着如何赢了张意知的同时还不能暴露自身的实力。 毕竟此刻他和颜如玉就是南剑门! 精彩的打斗赢来了比试台下众人的喝彩,这些人仿佛忘记了自己适才瞧不起南剑门时候的那副嘴脸。 “师兄加油啊!”颜如玉踩着椅子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举着剑丢向比试台。 方子轩正担心用天地剑意化剑的举动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恰好颜如玉此时丢剑正好解决了这个顾虑。他后撤一步接住剑,剑鞘安然滑落在地面,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比耀眼。 “你们可知南剑门有一招。” “快剑剑法?” 方子轩将剑身竖起,以内力催动剑之两侧剑锋,配合轻功步法。 这便是南剑门绝学之一的“快剑剑法”。平北四年,杨不爽曾以这快剑剑法于千百之人的武林大会之中杀出,最终只是惜败于陈年霄。 快剑已出,张意知知道此刻自己已无胜的可能。 方子轩的剑尖已经抵在他的脖颈处一指节距离,张意知顿时脸色煞白,看着剑身。 “承让。”方子轩收剑抱拳。 张意知这才从恐惧中走出来,他深深感知到方子轩的实力远不只是自己看到的飞剑佳境,甚至超过了秋水巅峰,又好像有化境高手般的战斗经验。 他猛烈地在心底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因为眼前的剑门弟子'怎么看都是那么的不起眼。 “我败了,你很强。”张意知突然哈哈大笑,走下比试台。 方子轩见张意知这般,突然想到张玄歌。北刀门豪迈的气势真的是自上而下的一种天然混成,一点也不作假。可惜张玄歌身死之事恐怕北刀门还不曾知晓。 此刻,时至正午。 皓月山所处偏南,即便是深秋这正午的气温依旧不低。眼瞅着太阳便灼热起来,四周气息骤然烦闷,方安同抹去头上的汗水,站起来指着比试台上的方子轩。 “本世子看你们也挺累,休息一个时辰。” 大家都受不了燥热,四散开来。休息一个时辰这么久,可都要抓好这时间好好观摩观摩天下闻名的大宗门皓月门。 “张兄留步。”方子轩在人群中叫住将要离去的张意知。 张意知回过头,疑惑地走向方子轩:“何事?” 方子轩抱拳道:“张兄来皓月山所为之事,我剑门可能有些线索。” “这……” 张意知从未向别人暴露过这次来皓月山除了给蜀王世子大婚贺礼外的其他目的。现在眼前这位摸不清实力的剑门弟子是要和自己说的难道是关于门主的线索?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轻易说给方子轩听。 “张老前辈最后一次是在……”方子轩有意压低声音,只够张意知一个人听见。 “你知道门主在哪?”张意知激动地抓住方子轩的肩膀。 方子轩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言。 他太明白了,甚至十分清楚。北刀门派一位秋水佳境的弟子来为方安同贺礼,虽然不是很过分,但与张意知同行的两位确实已有秋水巅峰的实力,这实在是小题大做。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北刀门此次从北境关派人来中原皓月山祝贺是假,其真正的目的就是前来寻找半年多未回北刀门的门主张玄歌的行迹。 第六十七章 发现秘密 “剑少侠!”张意知神情激动。 从他踏进中原到今天,几经波折。可是关于张玄歌的最后行迹,江湖之中更多的就是他半年之前在西门关外,只凭借一人一刀屠杀尽兰格巨人的丰功伟绩。其他多的都没人知道,就好像有人估计抹掉张玄歌的存在一样。 如今再一次听见有人提到门主,张意知此刻满心欢喜,就好像已经找到了张玄歌一般。看着面前的方子轩,通过少年清澈的眼睛他看到了真实,他相信方子轩没有骗他。 方子轩示意张意知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以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张意知会意,向方子轩抱拳以示告辞,同北刀门其余弟子去一旁休息。 方子轩也将目光投向高台上安然悠哉的方安同,方安同翘着二郎腿,嘴上随意哼着小曲,没有一丝即将大婚的模样,倒是像刻意安排了这场比试,选拔出武林新秀。若是真如此,方子轩便要看看这秘籍到底有什么能使人快速参透武学的过人之处。 “喂,南剑门的两位。”万欣怡从身后叫住方子轩和颜如玉。 颜如玉一转身发现是万欣怡立马闭口不言,方子轩则礼貌性地抱拳。他知道小魔女机灵过人,如果说错什么,做出什么她所熟悉的动作,恐怕很难逃过她的慧眼。 “两位在南剑门是什么弟子?”万欣怡走到方子轩旁边上下打量,她现在可是百分之七八十的肯定这两个人是方子轩和颜如玉易容而成。 因为如果是世间有一人与其他熟人的行为举止相似,那么这可能是巧合,但是这两个人的言行举止和万欣怡所知道的方子轩以及颜如玉的简直大差不离,这便不像是巧合。 颜如玉不是很了解南剑门弟子的职务排行,以防暴露,不敢多言。同样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撞倒他,他更愿意装死倒下来。 方子轩思索片刻,客气道:“剑使而已,负责出使各大宗门的贺礼之事。” 皇室有皇室的使者,门派有门派的使者。剑门的使者便是剑使。这波谎言,方子轩撒的可是天衣无缝。 万欣怡应声,她又仔细打量了方子轩那张易容后的脸,方子轩咧嘴一笑:“万小姐还有其他事吗?”心里却想着千万不能被发现啊。 见方子轩咧嘴的笑容,万欣怡此刻却又不是十分肯定面前的两个人便是颜如玉和方子轩了。毕竟在万欣怡的认知里面,想让方子轩笑成这样好像比登天还难。 “无事了,叨扰。”万欣怡离去。 颜如玉看着万欣怡渐行渐远,小声嘀咕道:“这小魔女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方子轩摇摇头,回到座椅上调整内息,大半个时辰之后,再胜一个人便可拿到方安同手中所有的那本秘籍。 而接下来无论是对战谁也都是不能够暴露自身的武学造诣,这样不但会暴露身份,同样会引出那些躲在暗处的黑手。 方子轩茶尝试着将境界微微压制到秋水佳境,他收住气海,以天地剑意将四周的自然之息聚拢到周身,避开别人敏锐的洞察,以此来阻挡他人刺探实力,制造出自身只有秋水初期的样子。 可就当他收纳四周自然之息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有着浑厚气息的练武场为何如此干涸。好像原本源源不断的河流突然间没有了来源,被人强制性地挖凿了其他渠道,溪水通过其他渠道流失,随后越发的干涸。 按理来说,练武场是皓月门弟子常常练武场所,这里所蕴含的自然之息拥有着不竭的源头,即便自武林大会之后有所变故,练武场弟子变得越来越少,也只是河流没有源头,即使每日经过阳光温度的蒸发也不会干涸的这般快速。 除非有人在开凿渠道,引水他流! 这让方子轩想到试炼之时,他从心境试炼之中苏醒看到方安同当时想要运转什么内功,但是在自己的目视之下而不得不停手。现在想来,方安同当时要施展的可能就是吞食这自然之息的方法。 这下也就解释的清楚为什么方安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秋水的实力。 那么秘籍很可能就是这吞食自然力量的奇怪功法。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颜如玉看着入定的方子轩,不忍心打扰他。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方子轩缓缓睁开双眼,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大概是一个有着奇遇的十六岁少年的实力。 方子轩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上比试台。 四周重新汇聚回来的江湖子弟中有人发现了方子轩实力的变化,大声喊道:“天呐,刚刚他还是飞剑的,现在步入秋水了,就好像就好像戏法一样!” “怪不的刚刚那么逆天,原来南剑门弟子隐藏了实力!” 所有人看着比试台中央的剑门弟子方子轩,那张易容的脸上十分平静,好似一位久经战斗的剑客,丝毫不惧怕未知的对手。 方安同好奇地端视着比试台上的剑门弟子,仿佛在这个剑门弟子身上看到了那个他极其讨厌的人,方子轩。 “有趣,没有人敢挑战他吗?” 方安同看着整个比试台下,江湖弟子之中以飞剑为主,周围秋水的弟子居然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又都像是胆小软弱之辈。 “那就本世子亲自来吧!” 方安同肆虐地一笑,比试台上的南剑门弟子对他来讲可太像方子轩了,太像了!所以他要亲自出马杀死这个剑门弟子! “世子殿下?”萧寒策和风硕都略加疑惑。 这秘籍本就是想让年轻后辈之中杰出之人通过比试筛选出优秀弟子从而作为筹码奖励,如果此时方安同自己上场,是不是有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做法。 “怎么了?”方安同看向萧寒策和风硕。 “我和风门主以为不妥。”萧寒策回道。 “恐怕有损世子的威名!” 方安同冷笑一声:“怕什么,只是切磋而已。”言罢,方安同跃下高台,落在比试台上,看着方子轩。 “剑门小子,本世子看你像我一个故人!” 第六十八章 黑鞘剑再现 方安同,蜀王方演长子。 十六岁和陌朝新帝同龄,有个妹妹叫方安然。在蜀王的庇护下儿时的方安同便生性自大,从小在私塾就是称霸一方的“恶霸”,经常捉弄夫子和殴打其他大臣家的低龄孩子。 平北十三年初,十二岁的方安同被方演送到皓月门习文学武。依旧不改其本性,有着向傲等一众手下的高捧,以蜀王世子身份横行皓月门数载。 “既然没有敢挑战你的人……那本世子只能勉为其难了!” 方安同目视着比试台上的南剑门弟子,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和方子轩太像了,当然不是样貌的相似,是行为举止的些许一致。 不过这足够勾起一人带着怨念击杀与他相似之人的恶趣。 面对方安同所言,方子轩早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和颜如玉,他只能选择恭敬地抱拳。与此同时微微向后走三步,示意颜如玉不要多话。防止方安同起疑心。 “快开始吧!” 两个人照面却没有一个人有先手进攻的预兆,台下的众人有些不耐烦,他们朝着方子轩的方向叫嚣着,只要台上站着的不是自己,这些人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 方安同伸出手,台下的向傲抛上来一把剑。剑鞘显现黑泽,在下午的烈阳下格外显眼。是方子轩当时在宁州丢失的那把黑鞘剑。 “就让本世子用这把黑鞘剑来打败你!”方安同有些不耐烦那些看戏群众的喧嚣,他接过黑鞘剑借助脚下力量腾跃而起,对着方子轩的身上便是横来一刺。 “惊鸿?” 方子轩后撤一步,避开了这锐不可当的一剑。这一剑招他十分熟悉,他已经逝去的父皇常用的剑法之一。 惊鸿剑法。出剑迅猛,力道极大。 这种大开大合的剑法用黑鞘剑来施展再合适不过,还好是对这剑法尤为熟悉,若是其他人在这种迅猛的一剑下,恐怕早已失魂落魄忘记了躲闪。 自己的惊鸿一剑被方子轩轻松躲开,方安同大为惊讶。只是他自认为全场焦点的他不可能会在这种场合中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惊讶,轻蔑一笑。 “不愧是第一剑宗,居然能躲过我的惊鸿。” 方子轩明白他离开皓月门的这半年,方安同在陈年霄的栽培下肯定是学会了多种多样的技艺,今天正是他盘算好的一场比试,为的就是在千百位武林新秀中凸显自己,以达到在年轻一辈中名扬武林的目的。 这,能让他得逞? “躲过惊鸿不是我南剑门基本该会的?”方子轩也回以轻蔑的语言。 对付方安同就是要让他愤怒,愤怒中失去理性,那么半掉瓶子的方安同半年来学的杂而不精的武学招数,几乎每一招都有极大的破绽。 这一句话果然惹怒了方安同。 “那你就来试试我的快剑!”方安同咬牙切齿。他双手握住剑柄,将剑身竖直在其面前。 此招式分明就是杨不爽的快剑剑招。 方子轩必须接剑,接住快剑才能破掉快剑剑法,反之躲快剑只会使自身陷入危机,处处被动。 快剑一出,方安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方子轩的身后。 眼看身后的剑就要刺进方子轩的后背,方子轩转手将剑挥到身后挡住那迅捷一剑,同时转身将方安同手中的黑鞘剑踢到半空。 方安同连退三步,方子轩以快剑刺向方安同的同时接住黑鞘剑,黑鞘剑再次回到手中,那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方子轩的剑已经抵在方安同的脖颈处。 “世子可是输了?”方子轩将黑鞘剑背后,方安同看着他,心中却不再以方子轩去看待这个南剑门弟子。因为在他心中如果面前这位自称南剑门弟子的剑车干是方子轩的话,刚刚这一剑恐怕早已刺穿自己的喉咙了吧。 方安同恨方子轩,所以他眼中方子轩也巴不得杀了自己。 这就叫仇视效应。 “没想到小小南剑门没了杨不爽之后,竟然如此大胆!” 祁中天见方安同输了比试,被方子轩用剑指着,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方子轩的身后。 方子轩记得祁中天的声音,熟悉的很。也知道他的事迹,在皓月门打死导师,纵容方安同为非作歹。可以说方安同的坏,有他祁中天一般的“功劳”呢。 方安同见祁中天来了,自然心里有了底气。他伸手拨开方子轩的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一步一撤退地回到高台上。 “可以,本世子输了,那么你再赢了他,这秘籍就是你的了。”方安同指着祁中天。 这话讲出,引起了全场的躁动。 这摆明了就是一场骗局,利用大婚将年轻后辈聚集来此比武,而他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后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久经沙场且有着化境大乘实力的老将。 “祁中天?”方子轩无视方安同,他收回剑,转身和祁中天面对着面。 原本方子轩怕的就是暴露实力暴露自己,可是一再的忍让换来的确实方安同得寸进尺,南剑门受辱最后吃亏的还是杨诚和朝廷,他瞥了一眼高台上的萧寒策和风硕,决心还是放手一搏。 “你认识老夫?”祁中天对于方子轩叫出他的全名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说知道他的姓不足为奇,但是能喊出他名字的后辈几乎不见几个。 “当然。”方子轩将黑鞘剑握着抱拳道。“一定要和祁将军打吗?” 而祁中天原本只是想保护方安同,可是面对南剑门的秋水佳境弟子,他来了兴趣。他想杀死这个年轻的后辈,没有原因,就是单纯看不惯能叫出他全名的年轻人。 还没等方子轩反应过来,祁中天汇聚内功的一掌拍向了方子轩的额头。 所有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祁中天又要杀人? 比试台上,方子轩平静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眼睛都未曾眨。他两根手指转动黑鞘剑的剑柄,剑身一百八十度旋转,锋利的剑刃斩断了祁中天的臂腕。 剑意极快,竟然没有一丝血迹溢出。 第六十九章 最年轻的入神境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安静的练武场。 方子轩斩断祁中天的手臂,却不见一丝血迹。 祁中天嘴角溢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此刻祁中天已是魂不守舍,虽然断掉的只是他早年征战所断,后来由神医落云为其接好的假肢。但是刚刚方子轩那轻易化解并行云流水般斩断自己一臂的剑力明显不是一个秋水境的武者所能施展出的。 此子定不能留! 祁中天踉踉跄跄后撤几步,一把将自己的全部假肢抽出,丢在这比试台上。所有人都为之震惊,没想到化境大乘实力的祁中天居然是一个残疾。 失去一个臂膀还能武至化境这该多么恐怖。 方子轩执剑看着祁中天的一步一个动作,心中却也明白,如果不将祁中天打废,就算自己是因为易容可以逃过祁中天的追杀,但恐怕日后免不了他将仇恨绵延至南剑门。这种化境以上的敌视,现在的南剑门是真的扛不住。 “混蛋小辈,老夫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祁中天单臂汇聚力量,向傲向着练武场再次抛出一把大剑,祁中天接剑并重重地砸在比试台上,台面的大理石板硬生生被砸出脚印,陷了下去。 “气势已经做足,来吧!”方子轩握着剑,心中《天地剑诀》运转,早已经完全释放了气海中隐藏的内力,此刻化境大乘的祁中天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想杀我?那我只能杀了你!”方子轩转动剑身,四周秋风、落叶、鸟鸣、花香、尘土、阳光,在方子轩周遭一切无生命有生命的事物皆如利剑一般可见有形。 “这是?天地……剑意?”萧寒策急忙站起来,大喊:“小辈你怎敢!” 祁中天愤然奔向方子轩,每一步足有千斤之力,他面部狰狞,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方子轩。他以为这是人在死之前的那种无畏,他就喜欢杀死这种无畏的后辈。 可是为什么,他感觉四周的压迫感越来越沉重,就好像有人在靠近他并掐住了他的脖子。阳光明明过了正午却比正午更加刺眼和灼热,就好像烈火灼烧着胸口。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看清面前这位无畏的年轻人那张平静的脸。 方子轩移步,身形极其之快,在萧寒策的那一声“小辈你怎敢”之中,已到了祁中天的身后,祁中天的手腕,脖颈,脚踝五处血痕,倒在比试台正中央。 “是天地剑意!” 风硕看得入迷也看得一清二楚,他身旁的萧寒策傻了一般愣在原地,剑太快了,堪比杨不爽的剑,让人根本无法阻止。 他们没想到南剑门竟然会有如此年轻的剑客,能将天地剑意运用的如此行云流水! 方安同看呆了,如果他刚刚使用这一招,恐怕自己早已死在比试台上了。 万欣怡,萧寒都捂住嘴不敢相信化境大乘就这样倒在了练武场,她们的面前。 而此刻的练武场异常安静,秋风吹落叶,落叶入尘土的声音在这偌大的练武场竟然显得有些刺耳。 “小辈你怎敢在此杀人!” 萧寒策跃到比试台上,扶住祁中天,探得祁中天脉象全无,已无生机。 “枉我让寒儿关照你南剑门!没想到你南剑门居然心狠手辣!” 方子轩看着萧寒策的双眼,言道:“萧前辈可真是大度,那请问前辈没看出祁中天想杀我?” “你!”萧寒策怒目而视。 “萧前辈如此大度,难道看不出蜀王世子成心刁难?看不出各个宗门皆欲辱我南剑?看不出杨门主死于非命?而剑门当日陷入灭门之灾,萧琴王又在何处彰显你那正义的大度?”方子轩剑指萧寒策。 萧寒策身为琴王,武林之中鲜有的半步臻极高手,何时被人如此质问!他面对着方子轩这重重盘问,满腔皆是怒火。面前的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剑门弟子,绝不可能活下去,甚至南剑门都得从这江湖宗门之中抹去。不然他怎配这琴王二字。 “不知死活的南剑门小辈!本王就替你父母和杨不爽教训教训你!”萧寒策彻底释放内力,半步臻极的压迫席卷而来,所有人都受不住这威压,跪伏在地上,只有风硕以强劲的内力支撑住身体,站在高台上。 而风硕的眼中看到的让他竟然口不敢言! 方子轩毫无压力地站在萧寒策面前,手执黑鞘剑,与萧寒策四目相对。 “入神高手?”风硕在半步臻极的气场中以内力试探,比试台上的南剑门弟子竟然是入神初期! “这怎么可能,十六岁便入神?这是魔鬼?”风硕心里打鼓。 可就是入神也不可能在半步臻极的气场压力下仍旧不受一点影响。 “你是什么人?”萧寒策看着毫无压力的方子轩,也不敢相信,他没带弦琴在身边,失去武器加持的他即便有着比方子轩高出几倍的内力,却不敢确定必胜拥有《天地剑诀》和《不爽快剑》加持的入神境高手。 而且面前这位入神境太年轻了,年轻到真的和神一般。 武学自练体、练气、飞剑、秋水、化境、入神、臻极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常常人二十岁前到达武学秋水实力便可被成为武学天才,就算如今天下唯一的臻极境蜀王方演也是厚积薄发,在三十岁时也只是化境巅峰,四十五岁才在有所机缘参透武学踏入武学至高境界臻极境! “《天地剑意》果真是本奇书!”萧寒策平静了下来。“自古英雄出少年,祁将军之事本王会汇报给蜀王,最终看蜀王如何处理。” 方子轩回了一声:“嗯。”收起黑鞘剑,转身下了比试台。 风硕拿出装着秘籍的盒子递到方子轩面前,眯着眼笑道:“剑小兄弟莫怪,祁将军毕竟是朝廷中人,琴王发火也属正常。” 方子轩接过盒子,点点头:“晚辈知道,谢谢风前辈。” 风硕也点点头,他对这样一位入神境的年轻人突然颇有好感,就好像看到了当今皇上的影子。两个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处事风格。 而且在风硕看来,比起方安同这种聒噪之徒,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七十章 狼洞(上) 新明二年十月二十一日,深秋。 道家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六神聚日乃为黄道吉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黔首在婚嫁葬娶之前皆需卜卦,请六神,选诸事皆宜之日。 蜀中王方演之子方安同大婚。由道家第一仙,道佛生亲自为其占卜选在青龙为首,六神齐聚,财贵运福,诸事皆宜之日。 入夜,皓月楼里外灯红酒绿,方安同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座椅上呼呼大睡。风硕和萧寒策因为要保护方安同,虽然有些浅醉,但依旧清醒。两人盘坐在方安同的座椅两侧,其他来自江湖各个门派的宾客也都醉醺醺地带着满足逐渐散去。 微风吹到枫林小院,院外的台阶上坐着丫鬟小香。虽然已经是十月深秋季节,但仍然有一些蚊虫。小香连拍几个蚊虫,嘴里骂骂咧咧:“真的不知道凭什么,一个疯子还能嫁人!”她透过半掩着的房门,看着房内坐在床边的林霜。 一身凤霞霓裳,鸳鸯戏水花纹盖头虽然遮住了林霜的脸,却掩盖不住少女惊艳世俗的身段和其独有的气质。床前的圆桌上一对红烛在窗沿拂过的微风中摇曳,灯光明亮,满屋堂皇。 烛火下照见烛身的鎏金字体“契阔,与子成说,之手,与子偕老。”是出自当朝书法大师颜正鑫手笔,几个字雍容华贵,看似写情爱婚礼之繁华,实则是写这王朝鼎盛春秋。有当年诗仙秀口吞吐半个盛唐之意,又有白衣卿相辞赋汴梁水美人间之景,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八字挥洒的栩栩如生。 这也能看出来蜀王世子大婚的手笔之大。 小香想来越加不快,她微微推开门,走到圆桌前随手拿起红烛两侧的桂圆和红枣放入口中。心里不快敢在林霜的新房之中表现出来,已经证实了外界传言的皓月门门主之女疯掉不假。 院外房屋的窗户下方子轩和颜如玉两人蹲守了许久,见小香进去时机已到,颜如玉拿出一根类似于竹筒一样的东西。 “迷魂香!” 方子轩知道颜如玉就是这样“诡计多端”。 利用迷香迷昏小香和林霜两个人便可以在小香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将林霜带出来,同时还能让方安同洞房花烛之夜扑空,想到这里颜如玉心里一阵狂喜,迅速将迷魂香筒盖打开,缓缓伸手塞进窗户缝里。 迷魂香气味较淡,小香吃了几粒红枣之后将新郎新娘喝的交杯酒一口闷掉,在迷香的作用下开始有些头昏。她以为是酒太过猛烈,揉了揉太阳穴便趴在了圆桌前。 一会林霜也感到有些头昏扶住床沿倒了下去。 颜如玉一脚踹开房门,一阵香味扑面而来,吓得他赶紧捂住口鼻。转而又想到迷香气味很淡,这扑鼻的香味应该不是迷香,看着侧躺在床边的林霜,那婚服贴在林霜的的身上,了玲珑曲线尽显,颜如玉忽然感到一阵晕厥,胸口气血疯狂翻滚起来,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竟然有些站不住。 “金屋兄弟救我!”颜如玉挣扎着呼气。方子轩点住其几处穴位,拦腰抱起林霜,又解开颜如玉的穴位。 “你喝多了吧。”方子轩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颜如玉,颜如玉的鼻血流到了嘴边都没有自我察觉。“把你的鼻血擦擦!” 颜如玉擦拭掉鼻血,急忙喊道:“去后山!” 颜如玉很小的时候躲避追杀逃至皓月山被林如剑收养,可以说对皓月门后山的地形了如指掌。现在将林霜从大婚的房间救出来,很快方安同等人就会发现林霜失踪,那么如果走山门大道很快便会陷入危机,逃到后山再寻出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皓月门后山平道过后有一片很大的山林,约莫占据半个后山,秋深时节没有茂密的树丛枝干遮挡,倒是颇有些一马平川的情势。 颜如玉走在方子轩的前面带路,他记得小时候有一处山洞,谁也找不到。虽然现在自己好像也找不到了! 方子轩抱着林霜,能感知到林霜体质的孱弱,应该是长期没有进食所致。可是现在颜如玉找不到栖身的地方,就连给林霜找食物的机会都没有。林霜现在的身体不能再耗下去了,方子轩催促着颜如玉。 “要不先歇会?” “就在这附近的啊。”颜如玉疑惑道,忽然听见一声狼叫。 “后山有狼?”方子轩也听见了狼叫。 按理来说,皓月山在东南平原一带,有狼很不正常,但是两个人明明听见的一声狼叫怎么也不可能是假的。 不过既然有狼就代表附近有其他动物,那么山洞之类的栖息地倒也好找。 颜如玉继续往前走,他拨开一通杂草堆,一块光滑的石板映入眼帘。他想起来自己最后一次来这是被林如剑带回去的,为了防止自己再跑来玩,林如剑便用石板将这山洞封了起来。 “金屋兄弟,能打开这块石板吗?”颜如玉从方子轩怀里接过林霜,这是他最近一次和林霜接触,竟然有些接不住林师姐。 方子轩轻微扶住颜如玉,手中的黑鞘剑一剑斩断石板,洞口显露在二人眼前。 “是这了!” 颜如玉让方子轩掏出火折子点一把干草扔进洞内,火未灭,说明这洞中有可以呼吸的空气。方子轩抱回林霜将其平放在洞内的青石板上,林霜闭着眼,姣好的容貌在微微的星光下像一位静睡的仙子,一屏一息都散发着如清水般的纯澈,只是好像多了几分憔悴,让人心生怜爱。 “还看?”方子轩拍一拍颜如玉。“林师姐怕是受了不少苦。” 言罢方子轩踏出洞外,将火折子丢到颜如玉的手中。 “附近有狼,遇到了点火。” 颜如玉握住火折子,点了点头,看着方子轩的背影,内心无比坚定。 后山虽无密林,但山路依旧蜿蜒曲折。就如星光暗淡,却能照亮夜晚的路。 有好有坏,才叫人生。一帆风顺,什么也不是。 过去了快一个时辰,方安同还没有发现林霜失踪派人来找吗? 方子轩疑惑地看着不远处却没有动静的皓月门,心中不解。按理来说方安同对林霜的痴迷不该这样,大婚该是方安同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大婚之日方安同却喝的酩酊大醉,到现在都还没前去枫林小院洞房花烛,这些连接在一起怎么也想不通的。 除非…… 方子轩不敢多想,因为一只狼和他正面碰上了。 狼的青色瞳孔在黑夜犹如两颗明珠,深邃的眼神中透露着狠意,它死死地盯着方子轩,就好像将方子轩视作仇人。 这是方子轩第一次和野兽相持,还是一只独狼。 狼一个善于群攻的动物,而这皓月山怎么会有一只独狼。 独狼没有嚎叫,明显四周没有他的伙伴。 这倒是让方子轩放心了许多,因为如果只是一只独狼,那他方子轩一剑便可杀死这家伙。 只是独狼为何会出现在皓月门后山? 方子轩手中的黑鞘剑脱出剑鞘,剑身在微弱的星光下通透明亮。独狼后撤一步,咧开嘴露出一排的獠牙,死死盯着方子轩却又有些害怕面前的这个人类向前靠近。 真是只奇怪的狼,明明害怕着自己却只后撤一步,没有继续退缩的意思。 方子轩好奇,握着剑逼近一步,独狼却不再后退,朝着方子轩发出浑厚的呼噜声。这是在恐吓对手,如果再向前一步,它就要攻击了。 狼!最智慧的群居动物,它们生性残暴,喜食肉。在身处危险的时候总会群起而攻之。而独狼几乎很难存活下来,因为一只狼杀不死和它同体型的动物,也跑不过很多比它小很多的食草动物。就好像人,从来都是群居为主,那些面对千斤重担却又孤独的人往往一塌糊涂。 方子轩没有再去逼近那只狼,因为独狼的身后一只年幼的小狼从干枯的草堆里爬了出来,贴着独狼的腿转圈。 就像自己的父皇,在世的时候征战北域多年,身边的大臣没有一位阻拦没有一位帮扶,连同身后的中原武林几乎个个都盼着他身死北域。可是无畏生死的父皇拼了命的征战北域,又暗中培养羽林卫和皓月门势力。 就像这只狼,纵然身边身后没有多少懂他和愿意帮助他的人,他也不会退却一步。 只为给方子轩将来铺路。 如今皓月秘宝之事在江湖之中传的沸沸扬扬,朝堂武林之间多少人原形毕露,多少人深藏不露,想想人心真是可怕。 方子轩打心底佩服这只狼,他收起黑鞘剑,后撤三步。脚下突然踩空,跌落在洼洞之中。 睡梦中好像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自己的手背上来回摩擦,他微微睁开眼,月光拨开云雾照进洞中,小狼在他的右手边舔着他的手背。 而洞口处,独狼盘坐着,依旧是看着方子轩,眼神却没有刚刚那样可怕。 方子轩心头一紧:“莫不是被这只狼和狼崽给当成盘中餐了吧!” 第七十一章 狼洞(下) 嘀咚嘀咚…… 有泉水的声音,方子轩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月光拨开了云雾,也倾斜到了西边,算一算差不多该到了子时之后。 洞口处母狼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凶猛,狼崽也就在他的手边。 如果说方子轩这时候坐起来,只会惊扰到母狼,未免不会与之一战。母狼也必定会死在他的天地剑意之下,那这只看起来可能刚刚满月的小家伙就没有了母亲。 狼崽还在舔着方子轩的手背,就好像将他的手当成了一块糖,不停地舔,不停地汲取味道,竟然让人感觉很亲切。 狼崽舔了一会有些累了,把毛绒的下巴垫在方子轩的手背上,靠着袖子歪睡过去。 “小家伙可真心大。”方子轩感概人心与野兽相比也不过如此。 母狼依旧盯着方子轩,有意慢慢走近洞内。 方子轩见状只好闭上眼睛,用气海之中的剑意来感知母狼的动态。如果独狼有攻击他的意向,那也只能将其一击击杀。 母狼舔了舔自己的绒毛,步入洞中,径直走到方子轩的侧边,又绕着方子轩走了一圈,停在了狼崽的身边,它轻嗅自己的孩子,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狼崽的后脖颈,叼起狼崽。 方子轩疑惑:“难道这不是狼崽的母亲?” 狼崽从睡梦中醒来,懒散地吐出一口气,发出唛的声音,好像一只没长大的小狗。 母狼见狼崽醒了又将其放下,朝着洞口的地方甩了两下脑袋。狼崽大概明白了母狼的意思,跟着母狼的步伐,每一只脚都刚刚好踩进母亲踩好的坑中,往洞外走去。 看来母狼已经发现了方子轩已经醒来,生怕他伤害小狼,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带回自己的孩子。 而母狼之前一直盯着方子轩却没有再面露凶相,就是母爱的一种妥协。 等到看着母狼带着狼崽走出洼洞,方子轩微微欠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洞口呈半坡状的山洞,从洞口看向洞内可以只会觉得这洞很洼,但是整个人摔进来之后就会发现,洞内看不见石壁,恐怕往里走还有很长一段路,因为有泉水的声音一点一点落在水面上,清脆悦耳。 只是刚刚他将火折子给了颜如玉,面对这深不可测的山洞固然好奇但却让人不敢前进。方子轩坐起来,检查以下身上是否有伤,检查完安然无恙之后,他站起身。 山洞上也不见顶? 明明自己是从高处摔进的山洞,却触摸不到洞壁的岩石。而此时明月已经下山,凭借着微弱的星光还可以看见洞口的位置,更里面却一丁点都看不见。 泉水声一点一点滴在水面上,依旧是那么清脆悦耳。方子轩一咬牙,他若是现在离开了就可能再也和这个山洞无缘了。 再加上江湖中都传这皓月山藏有江湖秘宝,莫不是这个山洞之中藏着? 他运转周身气海,以剑意护身并探测四周的气息,一步一个脚印地朝里面走。 走了些许步,他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地面逐渐松软起来,泉水声也逐渐靠近,听得更加清楚。不止如此,好像还有轻微的风声。 今夜是有些微风,不过肯定是没有雨。天上星辰遍布,星光虽然微弱却能指明道路,说明这天气也可谓是万里无云,只有些许云雾挡住了明月,终也只是些许。 肯定是是泉水声。 方子轩告诉自己,而皓月门后山只有一处河流。这条河流通往山的东面,那是一条巨大的瀑布。 所以这条路一直往里走就是瀑布? 为了防止自己没办法回去,每走一步他都用内力踩出比较深的脚印。可这一步才下去却感觉缺少了些力道,脚下竟然从泥土变成了大理石块。 方子轩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脚下的大理石块,慢慢地往前伸手,竟然触摸到了石壁。 可是这石壁又好像太过光滑没有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好像一扇门…… 就是一扇门! 方子轩整个人贴近石壁,光滑的石壁冰凉,石壁内是清脆悦耳的水滴声。 可是如何打开这扇门成了方子轩需要思考的问题。 一般这种石门机关很有可能是千机门的手笔,恰好自己对千机门的机关术又有所研究。按照常理,千机门所设计的石门机关开启之处都在石门最左边的石壁处。 可是现在山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如果说自己现在只凭借这摸索去找这个开关所在处,却一不小心摸到了其他机关暗器,一旦触发机关暗器,自己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石壁如此光滑,说明这间石室的主人可能有很大的洁癖和强迫之症。如果这是住人的地方就不会放置暗器机关。 这也只是猜测,方子轩也知道检验猜测的唯一方法就是实践。 他蹲下来用内力探测左边,剑意外差不多十丈外的地方确实有一堵石壁拦住了剑气。 千机门设计机关锁开关,按照阴阳五行来算,左五行是火,此处又有泉水,脚下是土。 所以要使五行相印还缺金和木,如果石壁是金的话,那么木字的四笔画相交之处便是这石壁上开关所在的位置。 方子轩抽出黑鞘剑丢向墙壁,剑插入墙壁上的机关位置。 山洞的大理石地面微微颤抖,方子轩能感受到面前的石壁正在缓缓升起。 石门是陷在大理石里面的,石门升起逐渐有明光从下而上打入。 方子轩闭上眼睛,逐渐去适应黑暗后的明亮。石门升起的声音停了,方子轩能感觉到眼前有微微光亮,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他如此震惊。 石门后居然是一处石屋。 石屋两侧有玉石,玉石在一点点的光亮下将整个石屋照的透亮,就好像白天一般。石桌、石凳、石椅、样样齐全。一张布满灰尘的床横在石门正对方向,床后居然还有一道石门,而石门上赫然刻着什么字眼,被灰尘挡住看不清楚。 皓月山门也有近四百年历史,这古籍之中从来没有记载过皓月门后山有住过什么隐世高人,更没有提到过什么石室之内的字眼。 看着这布满尘土的石室和一尘不染的发光玉石。这间石室可谓是万里无一。 而这巧夺天工的造诣根本不是千机门能有的。 不过千机门古籍中还记载着一个机关术冠绝天下的门派,唐门! 一个在一千多年前的南北对立乱世之中被人灭门的十大宗门之一的唐门。 来不及往深了再去乱想,方子轩走到布满灰尘的石床之后,再次用刚刚开启石门的方法打开了这一扇门。 石门缓缓打开,却不是另一间石室。 石门后是一块石柜,石柜之中放着几件衣物和两本书籍。 奇怪的是原本光鲜亮丽的衣服在石门开启后逐渐变成了灰色,那几本书也从新颖无比变得褶皱破旧起来。 面对这一奇观,方子轩伸出手拿起那两本书和那几件衣物。 衣物上的颜色已经全部散去,书籍上的文字皱皱巴巴,却是用小楷所写。 “《北杨史》。”方子轩笑了。 这果然是一千多年前南北对立王朝的北杨王朝史书。 另一本…… “《越极轻步》?” 方子轩心中狂喜,这可是江湖武林失传的第一轻功武学,传说中的《越级轻步》! 这是捡到了宝! 如今江湖中最强的轻功武学是天一阁的《踏雪拂风》,也只是隐匿些许气息,能够追上别人和刺探一些情报所用。 而《越极轻步》可是千年前乱世之中的盗圣刘逸尘机缘巧合之中获得的一本冠绝天下的第一轻功。 可以隐匿身形气息,还可以杀人于无形。更是没有人可以追上这个轻功的步法,往往绝境之中保命的最好方法就是逃之夭夭。 方子轩打开《越极轻步》第一页,上面附着一段话…… “欲练轻步,先读史书。” 方子轩看着自己放在一旁的《北杨史》,捧起来才发现只有几页。 想来当年北杨几年便亡国了,怎么也不会有多少内容。 可方子轩打开第一页便震撼到了他。 “朕是末帝,希望后世看到此书之人千万别是一国之君,若是恐也殃及池鱼。” …… 虽然第一页就像个诅咒,方子轩还是用较好的心态看完了整本《北杨史》。纵观几页历史,这是北杨末帝杨珏所写的自述,写的是北杨为何在乱世之中灭亡的原因。可是这又和练习《越极轻步》有什么关系呢。 方子轩翻阅轻功秘籍,有着《天地剑诀》的心法加持,不一会儿这《越极起步》的所有步法方位皆烂熟于心。 可是那像诅咒一样的第一页几句话依旧让方子轩心有余悸。毕竟自己身为大陌皇帝,也知道朝廷和武林之中暗存的危机,要想破这格局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 读史,可以使人明心智,知善恶,懂道德,鉴自身。 方子轩环顾这石室四周,虽空却简而大气。大概这个便是当年北杨末帝和他妻子唐门大小姐唐明玥所隐世而居的地方吧。 皓月洞天! 第七十二章 林霜的命数 深夜过后迎来黎明,星光追逐着落山的明月逐渐隐去。山上的秋风穿过落尽黄叶的树林,犹如穿堂风搬灌入山洞,伴随着晨露的微寒,凉飕飕的秋凉瞬间布满了整个山洞。 入秋后的皓月山,向来早凉,越接近卯时越是寒冷。 一夜即将过去,方子轩却还没有回来。 林霜躺着青石板上,呼吸声越来越小。颜如玉脱下一抛盖在林霜身上,为她把脉。刹那间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头上。现在她的脉象之中十分混乱,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天明。 他的脚边一层就快消失殆尽的死灰,这是不知多少年前和林霜来这后山游玩时候点的火堆。颜如玉看了看自己手中一直握着的火折子,一咬牙去洞外抱进来一沓枯叶干树枝,放在死灰上。火折子吹一吹便有火星闪烁,靠近枯枝一会儿,烈火燃烧了起来。 秋凉的寒风很快被驱赶出山洞,颜如玉看着洞外,微微的一束光打进来,天之将明! 他绝对不能再等了,如果说救出了林霜却不能保住她的生命,这又和害她有什么区别。最后自己反倒是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他正纠结自己现在出去寻找食物,林霜要是那时候醒来该怎么办,洞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离山洞不远。 颜如玉绷紧神经,抽出倒在一旁的长剑,双手紧握,以防是什么野兽或者是前来寻人的皓月门弟子和山下的士兵。 脚步声逐渐靠近,听着像是一个人,却又好像还有三四个人,只是这三四个人的脚步忽有忽无,轻功了得。 “师姐,今日我颜如玉虽死……”他小声嘀咕,心里却满是遗憾。 若是真的死了,颜如玉恐怕死不瞑目。杀死他父亲的仇人,生命垂危的林霜,至今未回的方子轩。这些都是遗憾,他一事无成,却又连累许多身边的人。 脚步声已到洞口,一只母狼踩着枯叶停在洞口,洞内有明亮的火光。母狼的身后跟着一匹狼崽,狼崽贴着母狼的后腿,没有发声。 “颜如玉!”方子轩的声音入耳,两只狼的后面站着的是方子轩。 …… 方子轩睁开眼睛将气海和武学烂熟于心之后,又四下勘测了一下石室,竟发现石室的左侧是一道刚好一个人通过的石梯,石梯看着略高,两步一踏往上,上方竟然是另一个出口。出口和入口之间只隔了半个石堆,说明石室的构造是自上而下的倾斜构造,由于方子轩探寻狼洞之时心存谨慎,所走的每一步都用内力陷入泥土之中,所以并没有感觉到路是倾斜着的,就这样一步一步入了石室。 也算是机缘巧合,意外之中获得那本绝世的轻功步法《越极轻步》。 …… 方子轩为林霜灌输进一些内力,靠在青石板旁随手丢给颜如玉几个果子,将自己的机缘和遭遇讲给颜如玉听。 颜如玉听完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又十分好奇。他指着洞口一直不走的两匹狼,小声询问:“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 两匹狼惧怕明火,但又不离开,就坐在洞口,背对着他们,像是守护门神。 “这个狼崽好像喜欢我,母狼无奈也只能这样跟着。” 方子轩倒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两匹狼要一直跟着自己,只知道这两匹狼大概可能不怕自己。适才要到洞口的时候,跟在身后的母狼一下子串到他前面,还给他吓了一跳。 两个人就靠在林霜躺着的青石板旁,方子轩稍微有些疲倦,逐渐睡去。 梦里是他父皇临终前的几句话: “轩儿,这天下之人皆不可信,要知道做皇帝最需要的就是敏锐的自我洞察力。” “记得上皓月山,那个门主你叫他林叔叔。” “还有,小心四大宗门,提防东拳门。” “有方演辅佐,朕心安已。” 方子轩冷笑几声:“蜀王是有野心的人,恐怕父亲所托非人。” 狼嚎声将方子轩从睡梦中拉回现实,他醒来站起,洞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有狼,这儿别去。” 方子轩慢慢贴近洞口,洞外是向傲带着一批兵士在此搜查。 看来方安同已经发现林霜逃掉了,现在已经命人到处寻找。 寻至此处,他们看见了母狼和狼崽。 而他们的认知里,狼是群居动物,每当独狼嚎叫的时候,它是在呼叫伙伴。 方子轩知道这两只狼在这山间并没有其他伙伴,所以母狼是在欺骗向傲一行人,也是在和呼喊他醒来。 果然,面对着母狼的呼喊,向傲和一行兵士绕过山洞往其他地方去了。 狼崽看见方子轩在身后,像只小狗一样绕着方子轩摇尾巴。方子轩蹲下将狼崽抱起来,狼崽不停地舔方子轩的手背。母狼也纵容这小家伙亲昵人类,显然对方子轩早已放下戒备之心。 方子轩微笑着转过身,他顿了一下,好像林霜刚刚是睁着眼。 林霜也醒了? 颜如玉躺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呼呼大睡,仿佛忘记了自己是在此避难一样。 方子轩无奈地摇摇头,放下小狼,小狼不舍地跑回母狼身旁。 “谢谢你们。”方子轩挥挥手。 母狼就像听懂了方子轩的话一样,叼起狼崽,后撤两步转身奔向远方。 看着母狼远去的身影,他愣了神。一声“方师弟。”微弱的声音映入耳旁,方子轩回头,林霜微微欠起身子。 “方师弟,咳咳。”林霜面容憔悴,虽然新婚时有浓妆艳抹,但是却遮不住林霜眼角的泪痕,这是每日几乎以泪洗面所致。 “师姐没有?” 林霜点点头,方子轩疾步上前扶住林霜,为她灌输内力续命。 经过一番内力缓和,林霜逐渐有了些精神。她倚靠在方子轩的怀中,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哭诉:“方师弟,我不想死。” 方子轩点住林霜一处穴道,这处穴道点住,可以防止体内有些精气流走。勉强可以给将死之人续些时日,用在虚弱的人身上也可以达到续力的效果。 “师姐放心,你不会死的。” 这是安慰吗?差不多吧!方子轩为林霜把脉时发现林霜的身体早已出现了问题,如果不是现在他用内力为其续命,恐怕撑不到现在。而她的身体问题大概率是长期不进食导致,也有可能是长期以泪洗面导致。因为林霜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也没有像江湖传言说的疯了。 林霜听方子轩说她不会死,心里踏实了许多。 少女躺在温暖的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方子轩的拳头早已握紧,心中尽是难以磨灭的怒火。 现在能救林霜的可怕只有自己的师父落云,可是从皓月山到京师也要有近百里的行程。林霜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远的行程,如果派羽林卫将林霜送到京师,恐怕没有见到落云就香消玉损了。 现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靠自己的内力为她续命。方子轩正要松开怀抱安置林霜,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轻却是那么的牢固。 “方师弟,不要离开我。” 方子轩愣了一下,他知道林霜这是害怕,她一个人承受了着半年来所有的痛苦,装疯卖傻也只为保命。 “师姐放心,子轩不离开你。” 方子轩眼睛湿润了,泪水挡住了他的视线。自己虽然师从落云,此刻一身医术也无能为力。 他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颜如玉,有些愠怒,可又不该发火。颜如玉是没有睡觉,硬生生地守护了一晚上林霜。原本就是一个心大的家伙,累了自然倒地就睡。方子轩怎么也不可能和他发火。 看着颜如玉的额头还有一些血迹和淤青,恐怕是之前害怕自己睡着硬磕石块保持清醒留下的。 血迹?血! 方子轩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血液之中可是有月读花的精华!在宁州的时候自己被巨人的斧子砸中,那么重的内伤和外伤都能恢复,而林霜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颜如玉!”方子轩一声喊醒颜如玉。 颜如玉神魂未定惊坐起,看见林霜躺在方子轩怀里,还以为林霜身死,顿时湿了眼眶,拉住林霜的手,嚎啕大哭。 “师姐,我必杀了方安同替你报仇!”颜如玉一边恸哭一边发誓。 林霜感受到有人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微微睁开眼,看见哭的一塌糊涂的颜如玉,虽然有些乏力,也有些想笑。 “颜师弟,莫哭。” 颜如玉整个人都傻了,他的哭声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林霜憔悴的脸。 “小时候你就可喜欢哭了。”林霜伸出手靠在颜如玉的脸庞,她对颜如玉的感情就像姐姐对弟弟般疼爱。 还没等颜如玉缓过神来,方子轩抽出腰间的匕首。 “别哭了,我有方法医治好师姐!” 颜如玉听见能医治好林霜,立马回过神。他看着方子轩手中的匕首,不知所以。 “我的血可以救师姐。”方子轩指着洞内的石桌上一只破碎的碗。“用它来装血,煮沸,在给师姐喝下。” 颜如玉还是疑惑地看着方子轩,林霜也微微欠着身体,不敢相信这种以血治人的方法。 第七十三章 羽林卫再现 真正的医者绝不会相信用人血救人这种事情。 可是方子轩知道自己的血液之中包含着月读花的功效,以火煮沸杀灭那些不必要的杂质后,自己的血液就是奇药。 作为神医落云的弟子他本不该相信古籍记载的最不靠谱的“以血为药引”的做法,可是他现在又必须相信,不然想救林霜几乎是不可能的。 颜如玉端来煮沸的血汤,方子轩点开林霜被封锁的穴位,在疏通脉络的情况下,药效才能到达最好。 “我来吧。”颜如玉扶过林霜。“你伤口注意些。” 方子轩的右手心被划了一个口子,虽然用压迫止血和内力强行愈合了伤口,但是从手心的鲜红色疤痕看得出来,这是新的伤口。 林霜喝下药引之后,暂时感觉没有那么疲倦了。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山洞中的凉意,竟然感觉有一点舒适。 这是身体慢慢恢复的感觉。 不一会儿,林霜的体内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在翻腾,原本就快消失的气海不但恢复了,也隐约有突破的迹象。 这就是月读花的功效。 落云曾给方子轩看过一本禁忌医书,许多千奇百怪的药草和药方都能从其中看到。而恰恰是这些药草之稀有,药方之独特,让许多医师觉得是无稽之谈。后来江湖上的医师形成了大医行,将那本医书列为禁忌医书。 从此虽然医道走上“正轨”,但是但凡遇见些重伤病症,天下已然没有了医绝顽疾的圣手神医。 机缘巧合之中,禁忌医书被落云所获,十余年中落云救治无数伤寒杂病之人,在江湖中颇具威名,被誉为天下神医。 平北七年,陌武帝召见落云入宫,赐绫罗绸缎,黄金白银,官邸田亩,封太子太傅和太医院令。 而这月读花和引血为药之法皆是这本禁忌医书之中的内容。 林霜的脸色逐渐好转,她感觉眉间也有些灼热,身体内的旧气血不断地源生新的气血,就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时至正午,林霜醒来,颜如玉守在她身旁,疲惫不堪早已经睡去,手中却还紧紧握着长剑。 而山洞内却不见方子轩。 林霜扫视周围,才发现这儿是小时候和颜如玉常来的那处山洞。 约莫五年没有来过此处了,倒是颜如玉还记得这处山洞的位置,真让她意想不到。 颜如玉好像感受到林霜醒了,他揉揉自己的鼻子,眉头一皱,睁开眼睛。 “师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霜坐起来:“没事,感觉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些饿。” 颜如玉赶忙从衣袖中拿出几个果子,在身上衣服上擦拭几下递到林霜面前。 “师姐先吃些果子垫一下,方师弟已经出去找吃的了。” 林霜答应一声从颜如玉手中接过果子,咬上一口。 颜如玉则呆呆地看着林霜,心中五味杂陈。 “好了,别担心我,你现去寻一下方师弟。”林霜摸摸颜如玉的头,就像姐姐疼爱弟弟一般。 …… 正午的皓月门后山在秋风的吹拂下倒也清凉,十月将末的气候比较温和,没有枝繁叶茂山路即便有些崎岖不平,但是不妨碍行走和攀爬。 西边昨天夜里硬是走了一里,虽得奇遇但终是没有寻到几个能填饱肚子的果子。如今往东也走了一两里路也是没有任何收获。 “老大,你说这林小姐会不会没往后山逃?” 不远处,是向傲一行人。 方子轩收敛气息,缓缓贴近周遭一棵庞大的老梧桐。 向傲倚在一棵树边谩骂:“疯娘们不会被野兽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吧。” “可惜了这美人。”向傲身旁的小弟舔了舔上嘴唇,面露色相。 向傲一巴掌掴在小弟脸上,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你也配林霜,老子把你弄死。那可是世子的女人!” 小弟捂着脸又捂着肚子,嘴巴被打的满口是血,眼神里满是怨气,不服气地看着向傲。 一个人的愤怒和不满是藏不住的。 “一个疯女人世子能看上?你不过是世子养的一条狗,神气什么!” 小弟的话成功激怒了向傲,他抽出腰间的剑抵在小弟的胸口,剑刺破了衣物,映出血迹:“那你不就是狗养的?狗养的给老子道歉!” “混蛋!”小弟忍无可忍,他抓起地面上的一把泥沙撒向向傲。 向傲谩骂一声:“死吧。”一剑刺穿了小弟的身体。 亲眼目睹了狗咬狗的局面,这精彩的画面可是方子轩第一次见。不过这向傲对方安同的忠心还真是不遗余力,这样的人在这世俗的世间到底还是稀少。 向傲擦掉剑上的血迹,眼神中带着严厉,他转而看向身后的一众兵士。 “有什么好看的,这狗东西亵渎世子妃,不该死?” 向傲用方安同做借口,那些兵士本就是蜀王方演的部下,方安同作为方演长子当然颇具一定的威望。 “我等明白。”兵士们齐声答复。 答复声过后,东边忽隐忽现的人影向着向傲和兵士们走来。 向傲定神一看,那人背负这像棺材板一样的东西,该不会是琴王萧寒策? 人影渐进,佝偻着脊背,背着一把长琴,容貌丑陋却又别具一翻独特气质的怪老头,正是萧寒策本人。 “萧前辈!”向傲抱拳。 萧寒策面露笑意:“向侍卫这么大脾气,都没发现有人在偷看吗?” 向傲也回笑道:“前辈武学之高,我这种小辈怎么可能发觉。” “察觉不了,身后有人?” 萧寒策手掌一挥,一道内力所化的暗劲朝着方子轩所藏的梧桐树打去。 暗劲之力无形,其速极快,迅雷不及掩耳。 方子轩后撤一步,左手手指波动一把无形剑气出现在掌中化作一把长剑。 梧桐树被击穿,透过树身的大窟窿,方子轩和萧寒策四目相对。 方子轩额头一滴汗水滑落,面对半步臻极且身负长琴的萧寒策,多少有一些不安。 而萧寒策对方子轩的那一双眼睛起了疑心,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方子轩你小子胆敢在此造次!”向傲也拔出剑来。 萧寒策走到向傲身前拦住向傲,向傲不解。 “别再往前,你不是他对手。”言罢,萧寒策已经将身后长琴取出,盘腿坐下。 方子轩一剑斩断梧桐,梧桐侧倒下来,整个人面对着萧寒策和向傲一行人。 此战,已不可避免。 “南剑门?” 方子轩手中的剑气化剑让萧寒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面前这陌生的面孔又是一位入神境的年轻高手,看年纪比昨日练武场上的剑车干还小。南剑门可真的是卧虎藏龙,迄今已有两位入神初期的年轻高手,且都身怀《天地剑诀》。 “此子不可留。”萧寒策闭起双眼,手指尖轻弹琴弦,一道刀光从弦上射出。 刀光闪过,四周之树的枯枝断裂横飞。 方子轩挥剑斩断刀光利气,萧寒策盘坐不动,手指下那一根琴弦崩断。 “不愧是世间第一剑法。” 萧寒策暗自赞叹,就杨不爽入神巅峰都未将这《天地剑诀》融会贯通,只是利用这《天地剑诀》之中的天地剑意开创了自身得心应手的《不爽快剑》。而面前的这个少年和昨日的武林新秀,看起来都是十六岁前后的年纪,竟然都是入神初期,也都将《天地剑意》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 南剑门门主死后,早已被武林默认移除四大宗门。现在看来就萧寒策本人短短一日之内就接触到两位入神境年轻高手,这宗门到底隐藏了多少,真让人不敢小觑。 萧寒策拨动其余四根琴弦,琴弦弦音化作长刀,每一道刀光都有入神初期的威力。 不管是谁恐怕都挡不住这四把刀光! 方子轩也感受到刀光逼近,即便是天地剑意强行压制这刀光剑影,也不可能抵挡住四把一样威力的气劲。 萧寒策睁开双眼,眼神中透着同情。 “多么年轻有为的高手,可惜今日也要陨落于此了。” 方子轩连退几步,刀光迅捷,难以躲避。 咻…… 三把直刀从方子轩后方径直穿来,带着凌厉的风气硬生生地将萧寒策的琴音刀光破解。 五弦琴琴弦尽数崩断,三把直刀分别笔直地插陷在树上。 每一把直刀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其上都附有四爪莽纹,莽玟吞吐的丹珠四周赫然镌刻着三个字“羽林卫”。陌朝最神秘的组织,负责保护天子,传达密令,监察百官,隐匿江湖之中的羽林卫。 这是羽林卫的佩刀——羽林刀。 方子轩的身后,三名身穿莽纹飞鸟青云服的男子奔赴跃起,落在方子轩的前方。 萧寒策推翻残琴,面对着三名羽林卫,立即起身质问:“羽林卫也要管这事?” 可是为首的江书易并没有理萧寒策的意思,他侧身抱拳。 方子轩眨一眨眼,江书易心领神会。 “我等奉皇上之意保护公子。” 萧寒策一听这羽林卫此行是奉皇命,他这才想起来,前不久南剑门已经被朝廷收纳,现在算得上是皇家武林宗门。 第七十四章 一剑碎山河 “既然是天子之意,看在先帝份上,老夫姑且给个面子。”萧寒策摆摆手。 虽说武林独立于朝廷,但是君权神授的概念早已烂熟人心。 武林中人怎么说也是中原陌朝的百姓,同样萧寒策的琴王称号还是当年武帝方泠所尊,不然在这皇权之上的封建大一统王朝的土地上,谁又敢自称王? 向傲看着方子轩在三个羽林卫的保护下逃过一劫有些不太甘心,朝着地面上啐上一口吐沫,带着兵士相继离开。 等到所有人尽数离去,江书易转身跪下,飞鸟青云服的边角与地面的枯枝干叶接触,褶皱的衣角表达着江书易混乱的心理。 江书易的自责深深埋入土中,他明白若是再迟一步,恐怕天子就会有性命危险。那他如何对得起武帝临终将方子轩的安全托付予他的这般重任,也对不起他身上所穿的蟒纹飞鸟青云服。 “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方子轩看着这位父亲留下来的羽林卫行政司总司江书易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他?何况让他们留在皓月山下保护阿柠姑娘也是方子轩自己的意思。 只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人暗中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预见自己将会有生命危险,还可以赶来救驾的呢? “江行政是如何知道朕有危险的?”方子轩不解。 江书易站起来解释:“陌司命和顾大人现已经在皓月山下的悦来客栈之中保护阿柠姑娘,臣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和何晨两人一人带两位化境巅峰的羽林暗卫分别在皓月门和后山找寻圣上。” “江行政用心了。”方子轩感叹,羽林卫之忠心不渝才是陌朝皇室能在这纷乱武林的争乱之下巍然不倒的根本。 “江行政。” “臣在。” 方子轩指着皓月山门之中奇伟壮观的皓月楼:“为朕保护好林如剑。” 江书易等人领命。 江书易是知道林如剑的。 武帝方泠早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常年在江湖之中奔波,孝宗皇帝常常命羽林卫在暗中保护太子。而方泠闯荡江湖四五年间,认识了南剑门少门主杨不爽,皓月门少门主林如剑,东拳门新任门主万东闰这三个当时武林之中已有不少人知晓的武林新秀,随后四人常常结伴共闯江湖。 道正三十一年夏天,孝宗皇帝驾崩,方泠回京继承帝位,随后不知为何便于万东闰、杨不爽两人断绝来往,却依旧是和林如剑有书信往来。 平北元年二月二十九,京师上空一颗巨陨划过落在陌朝先祖皇陵后山,方泠的长子出生。 钦天监夜观天象断定,天陨乃是星宿降世,方陌王朝新生之子将来一定是福泽百姓,勤政爱民的明君。 而当时,就在巨陨划过皇宫上空之际一颗滑落的碎片砸坏了皇后寝宫的轩窗,方泠又想自己的长子将来长大有气宇轩昂之派,便起名子轩。 也就是那日,林如剑在皓月山遭逢变故,方泠令其胞弟方演带领快骑自京师赶往皓月门助林如剑夺得皓月门门主之位。 武帝平北一朝,朝廷和皓月门之关系更近一步。无数王公大臣,江湖至尊显圣的大宗门都会将未来继承人送至皓月门读书习武。 方子轩见江书易好像在想什么,正要问他,远处传来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声音距离不是很远,只有一个人。 方子轩招手:“除此之外,让君辞带人围住皓月门,和霏霏姐来后山寻我,散了吧。” 话音刚落,江书易等人已经不见踪影。 方子轩静下心来仔细听脚步声,有些懒散又有些谨慎的步伐,立马猜到是颜如玉。 颜如玉来回走了好几遭,眼见着再走就到了后山不能再后山的地方了。 突然看见萧寒策带着向傲一行人狼狈不堪地迎面走来,他赶忙钻进一处树洞之中,一直等萧寒策和向傲几个人走远,他才敢出来。 而躲在树洞之中,他从向傲的口中得知前方不远处方子轩就在那里。 念到林霜让自己赶紧去找方子轩,真要是方子轩和萧寒策碰面,恐怕现在也是非死即残了。 而此时方子轩感觉到颜如玉就在前面,早已经用《越极轻步》到了颜如玉的身后,一路跟着颜如玉蹑手蹑脚地往前探,还隐约听见方子轩嘴里小声嘀咕着。 “方师弟你可别死了,方兄你可别死了,金屋兄弟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嘀咕着嘀咕着,颜如玉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边哭,颜如玉还念起了方子轩的好。 “当初咱俩是因为这竹笋相识,竹子意味着君子之交。还有西门关咱们轮流冒充皇上的过命交情,和在杨城吃霸王餐那会,我会念你的好的方师弟,金屋兄弟,方师弟。” 这一套回忆下来,差一点将跟在身后的方子轩整感动了。 方子轩是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颜如玉,看起来那么的没心没肺,竟然还会为自己的安危感到担心,而且两个人这一年里所有的经历竟然能都大差不离的记着,这和自己所感受的平日里的完全不像一个人。 方子轩不忍心从背后叫住颜如玉,他后撤几步用上《越极轻步》之中的三连横跳步法,绕回到前面的林子深处。 颜如玉走了很久,见林子深处实在是不可能还有方安同安排的搜山之人,终于抑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喊:“方师弟,听得见吗?” 方子轩整理整理衣裳,朝着颜如玉叫喊声的方向奔去,在看见他身影的时候招手。 颜如玉一眼望见方子轩,两个人双向奔赴。 “你小子哭过?”方子轩憋着笑,假装很疑惑。 “哭?没有。”颜如玉指着自己的眼睛。“你不知道,我刚刚啊被沙石迷了眼。” 方子轩付之一笑,他总不能揭穿这个整天嘻嘻哈哈,却如此重情重义的家伙吧。 “瞧瞧这是什么!”方子轩从怀里拿出适才从江书易等人那里拿来的干粮,半小袋子的食物足够三个人填饱近两天的肚子了。 颜如玉看着小半袋干粮直接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贯穿着整片后山。 鸟雀在笑声中惊醒,飞向广阔无垠的天空。天空下枯叶被几只脚踩得细碎,每一步都是怨气和不满。 从后山到皓月楼要路过林如剑的院子,萧寒策和方安同约定好发现林霜的踪迹就派人来通风报信,毕竟林霜是疯子在此之前只是谣言,要是跑到山下让武林或者朝廷的耳目看到,恐怕这件事实锤对他方安同的清誉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方安同早已经坐立不安,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林霜早不跑晚不跑,偏偏会在自己的这次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跑了。 想到这里,他满脑子都是浆糊,向前走几步到院门口,一把抓起被打的一身血伤的小香的头发。 小香可怜地看着方安同,身上脸上的伤痕有新有旧,眼睛里汪着眼泪。 这眼泪不知道是可怜委屈的难过,还是伤痕疼痛难忍的哭泣。 然而不管是委屈还是疼痛,方安同都无所谓。对于他来讲,作为丫鬟连自己的主子都看不住,那就是铁打的废物。 方安同一脚踢在小香的肚子上,小香像是之前被踢过很多脚,肠胃里顿时感觉翻江倒海,不停地干呕,嘴角带着血迹,却一点不敢表露出憎恨的眼神。 她再明白不过了,像他们这种人连憎恨这些王公贵族的权力都没有。 生如蝼蚁说得就是他们这些人! “废物,本世子让你看个人都看不住,还想本世子宠幸你?飞上枝头变凤凰?”方安同狠狠将小香的脸杵在地上。 皓月门门主的院子地面是用沙石制作的路,沙砾摩擦在脸上,干轧的疼痛只有经历的人才会懂。 小香的脸伴随着疼痛也吃了一嘴的沙石,眼睛红的快哭不出眼泪。 萧寒策、风硕和向傲等人恰好一齐来到院门口,看见早时还好的婢女,如今已经被方安同折磨成这般模样,不由地感到恶心。 方安同见众人都来齐,随手松开小香,跨一步到向傲面前并抽出其手里的宝剑,一剑刺向小香。 小香大口大口呕吐着血,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向傲愣住。 萧寒策和风硕也没有想到方安同居然会在三个人面前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婢女丫鬟。 而小香到死恐怕都不知道整个皓月山唯一把她当做正常人看的只有林霜,她却没有好好珍惜。做方安同监视林霜的棋子,最后倍受侮辱并死在“掷棋者”的剑下。 “本世子看她太痛苦啦。” 方安同刺死小香过后,语言依旧轻佻。他随手把剑丢给在地上,拍拍手上的尘土。悠哉悠哉地坐到院子老槐树下的石凳上,且自然地翘起二郎腿。 “世子殿下。”风硕见方安同这般残忍,就想要说道说道。而萧寒策差不多猜出了风硕的意图,伸出手拦住要上前的风硕。 “怎么了,风掌门?”方安同不以为然,不过天生多疑的性格让他一下子猜到了风硕要说什么,现在他想要看看他外公的手下要怎么劝说自己。 可偏偏在座的都是聪明人。 风硕自知鲁莽,在萧寒策的提醒下,转言道:“老夫和琴王阁下皆未有林小姐的消息。” 方安同心想“两只老狐狸。”口中却答道:“无妨,向傲你呢?” 向傲当然也没有林霜的消息,不过他看到了方子轩,那个方安同恨不得扒皮抽筋的人。 “回世子殿下,我没见到。”向傲跪下。“但是小的见到了那个小畜生。” 向傲口中的小畜生,方安同立马反应了过来,激动地扶起向傲。 “在哪?方子轩那个混蛋在哪?” “在后山!”向傲起身靠近方安同的耳边。。 后山,枯枝、烂叶……多的数不胜数。 深秋季节下的山上都失去了盎然的胜景,只留下光溜溜的山头,那些秋冬过后才会有的茂盛突然间美好而又纯粹起来。 方子轩大概掐算了一下时间,向傲回到皓月门该是把自己出现在后山的事情说给方安同听了。 以方安同对自己的仇恨度,就算萧寒策和风硕两个人极力劝阻,也不可能拦得住一个被仇恨懵逼了双眼的疯子。 何况原本这方安同就是蜀王世子,在蜀王滔天的权力的庇护下,他方安同眼中早已没有了任何一个人。就算现在亮明自身皇帝的身份,也没法缓解方安同对自己的仇恨。 如此这般,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林霜吃了些干粮也算缓过些神来,稍微可以自己走上几步。 少女轻巧的几步虽然带着病弱的身体,依然可以让无数诗词文人、墨客公子为之倾倒。要是非要说,这病弱姿态,更让人心疼不已。 颜如玉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称奇。 而方子轩看着走路都不稳健却又坚持地拖着病弱的身体从青石板走到山洞口,又从山洞口走回青石板。竟然想起来已经去世多年的芊茉儿。 时隔多年,仍旧记忆犹新。 林霜如今倒是有些他芊茉妹妹的影子。 想到这,距离他承诺娶青青的日子也将近了。今年闰十二月,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就是他和青青约定好的日子。如今,半年过去了,不知道青青现在怎么样了。 “方师弟?” 林霜走累了正要歇息,看见方子轩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出了神,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多了一层红晕,她轻声叫方子轩,方子轩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听到林霜在叫自己。 少年的目光一直盯着少女看,少女怎么可能不会想到别处。 林霜有些愠怒,她有意推了一下方子轩。 方子轩这才反应过来,林霜是在叫自己。 不过一旁的颜如玉才是真的看呆了,现在林霜推了一下方子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晃了神,一直在看林师姐,真是个只知道贪恋美色的混蛋。 他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带着愧疚走出山洞想要找水洗把脸。 山洞内只剩下方子轩和林霜两个人。 两人看着颜如玉奇怪的一通操作,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林霜坐在方子轩的旁边,笑声过后,她轻轻靠在方子轩的肩上。 方子轩愣了一下,这感觉就像自己的芊茉儿妹妹靠在自己的肩膀,每次总会有蝴蝶绕着他们飞,直到手臂麻了失去知觉两个人抱在一起睡着,睡到天色暗淡。 “方师弟。”林霜柔情似水。 方子轩明白林霜在想什么,他定住心态,微微咳嗽一声。 “师姐现在感觉如何?” 经过方子轩的调理,林霜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能在这后山再静养几日便可以彻底恢复。 “有些乏力。”林霜靠在方子轩的肩,缓缓闭上眼睛。 自第一眼看到方子轩到今日,林霜眼中的方子轩看着高冷少言,目空一切,可是却又处处柔情。 温润公子,举世无双,恐怕说的就是方子轩。 这也难怪,方子轩容貌清秀,比起皓月山那些歪瓜裂枣的富家子弟,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外加上生活中种种表现又无高低贵贱的尊卑观念,这便是林霜眼中最佳的夫婿人选。 现在林霜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父亲,可是她装疯卖傻的这些是日一直都没有父亲醒过来的消息。 她甚至一度怀疑父亲是不是已经被杀害了。 想到父亲,林霜从儿女情长之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虽然依旧倚在方子轩的肩上,眼神却有了变化。 “方师弟,我们一定要救出父亲。”林霜坐直身子。“谢谢小师弟的肩膀啦。” “师姐放心。”方子轩知道林霜怕尴尬,也回答道。“师姐需要,随时随地。” 话毕,林霜看着方子轩,感觉眼前这位方师弟变化真的很大,就快认不出来一样。 不像颜如玉,十几年如一日。 颜如玉…… 颜如玉着急忙慌地跑进洞内,差一点喘不上气来。他一边指着东外一边喊:“金屋兄弟……方……方安同在北边过来了!” 方子轩会心一笑:“等的就是他!” 说完轻功步法已踏出山洞,丢下一句:“照顾好师姐。” 颜如玉连连点头,方子轩已不见踪影。 山洞北边一条直道,穿过便是洞口。 为了不让方安同发现洞口,方子轩早已通过轻功步法绕到方安同身后。 方安同也是警觉,他时不时就会转身看两眼,恰好看到方子轩坐在身后五步外的巨石上。 他先是一惊,随后狂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完,一脚迎面接力,一手抽出宝剑向着方子轩刺来。 剑影随身形而变,是快剑剑法。 方子轩没想到方安同偷学的快剑昨日在比试台上使用时还不曾有现在这般熟悉,今天已经是得心应手。 不过快剑剑法再快,也是和自身轻功步法有所关联,而这轻功步法最快当属《越极轻步》。 方子轩轻而易举地躲过方安同这一剑。 “没想到世子居然亲自来杀我。”方子轩落在地面,手中是空无一物。 方安同落在巨石之上,看着手无寸铁的方子轩。虽说方子轩躲过一剑,在他看来不过是运气尔尔。 “笑话,杀你一个,需要叫人?”方安同看着方子轩,满是不屑。“就你也配和本世子姓,简直笑话!” 方子轩淡淡回了一句:“哦?” 方安同面对方子轩如此明显的挑衅显然不服,他跃起使用出剑法绝学“惊鸿”! 惊鸿落千丈,一剑碎山河! 方子轩继续以轻功躲过,手中仍旧是空无一物。 方安同被连续躲过两招必杀,有些气急败坏。 “小畜生!除了躲,你还会什么?” 方子轩摊摊手,虽然方安同每一招都是杀招,但是怎么着也是他亲叔叔家的孩子,总不能杀了?让自己背负杀亲的骂名吧。 方安同看着方子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怒火难遏,他定要其性命才能解恨。 “看来你这一年流浪在外,学会了保命的本事。”方安同仔细观察方子轩的轻功步法,同时不忘嘲讽挖苦方子轩。 然而方子轩的步法之快,形位与其他步法几乎完全不同,就像推翻了先前的五行八卦阵法,通过重新推演出来的新五行合成。 即便是他父亲方演教给他的《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都无法勘破这奇怪的轻功。 方安同一时竟然有些疑惑,这方子轩到底是学了什么轻功,能躲过自己两招必杀。 就在方安同愣神之际,方子轩随手从地面捡起一根树枝。 “方世子的第二招招是方氏的绝学呢。”方子轩故意调侃道。 “方氏?”方安同呵呵一笑,笑方子轩无知。“什么方氏,这是我大陌皇族的武学!惊鸿,土鳖!” 方子轩轻轻扶过树枝。 “惊鸿落千丈,一剑碎山河。” 树枝上突然生出一道剑气,方子轩握紧树枝,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方安同见此场景,确实是惊鸿的起手,他的手心握着长剑却生出许多汗水,脚底也不听使唤挪不开步子。 惊鸿剑法本身就在于力道,力道所起,剑势逼人。武学造诣高之人尚且会感到地址无力,身心胆怯。武学造诣平庸之辈,惊鸿一出,性命攸关。 方子轩腾跃半空,手中树枝犹如一把利剑,坚韧笔直地斩落在大地之上。 顿时天地动荡,四周自然之气炸裂开来,千百梧桐杨树拔根而起,砸倒在地上。 一剑惊鸿! 皓月楼前正知道云州州牧顾君辞带人围了皓月门的风硕和萧寒策忽闻后山大地动荡,两人不顾什么围山原由,直奔皓月后山。 顾君辞和陌雨霏也感受到皓月山有震动,迅速带人闯入山门,也直奔后山。 颜如玉死死守着洞口,望不见远处方子轩和方安同交战的情况。 林霜捂着胸口,担心方子轩如何如何。 方子轩丢掉树枝,拍拍手上的灰,朝着皓月楼的路走去。 方安同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方子轩丢下的树枝,自言自语道:“这不是一把剑?这不是一把剑!” 第七十五章 下山 丝竹悦耳,七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在堂前起舞,妖娆的身姿伴随着动人的乐曲,酒气如剑溢满全亭,正座上老家伙虽然佝偻着身子却依旧神采奕奕。两侧排满的水果、甜品和美酒,分别坐着一身气质非凡的白发老者和一位面容清秀的鬓白少年。 佝偻老者便是东拳门门主万东闰,气质非凡的白发老者便是名震天下武林的武林盟主陈年霄。想当然,这面容清秀的鬓白少年,便是拥有者不老容颜之称的大陌王朝蜀中王方演。 三人对酒当歌,一曲舞罢,舞女们纷纷散去。 方演浅尝一口薄酒,惬意道:“万门主当日武林大会未到,岳父大人特地带小婿一同来拜谒东拳门,在此多谢门主款待了。” 万东闰听罢大笑:“蜀王客气,陈盟主与蜀王能一同前来是我东拳门的福泽。” 言罢,万东闰佝偻着背缓缓直起身子,朝着陈年霄敬酒。 陈年霄接过婢女倒好的酒杯,点头示意,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让人看着带有些丝丝忌惮。 “当时老夫已命人备马,可是中途遭遇山崩石流堵了路。”万东闰表示歉意,心底也有着自己的心思。 他知道那武林大会就是个噱头,杨不爽身死,张玄歌失踪恐怕和陈年霄和方演这两个一唱一和的老家伙都脱不了干系。 东拳门如今想要不被武林给钳制,不被朝廷所掌控,在这大争之势,只有他早年所制的计划能够翻盘。 看着两侧都暗藏祸心的陈年霄和方演,万东闰此刻心中早有了盘算。 “无妨无妨,聚聚而已。”陈年霄看得出万东闰心中有所想法,脸上一下挂满笑容,他端起酒杯回敬万东闰。 陈年霄这次来东拳门的意图无人知晓,不过这也是第一次陈年霄带自己的女婿蜀王来拜访四大宗门。 万东闰只能陪笑,他明白陈年霄笑里藏刀。 只是这藏刀之笑,谁又不会呢。 气氛到达了一定的零点,方演望着外面的阳光,阳光微微倾斜,照进亭中。 “多谢门主盛情款待,本王与岳父今日多有叨扰,也该离去了。”方演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和陈年霄一同作告别之意。 见二人有离去之意,万东闰此刻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毕竟一位臻极境和一位半步臻极,两个当世绝顶的武林高手不怀好意地坐在自己宗门,总觉得背后有一阵凉意。 万东闰唤亭外弟子,自己要亲自相送。 就在方演和陈年霄即将拜别之时,整个东拳门感受到一阵晃动,这一晃动微乎其微,好像并不是脚下大地的自然晃动。 方演立马反应过来,大地晃动的源头在西边。 东拳门位于九州之东的京洲,临近东海,西边是蜀州,皓月门和蜀川关卡交接的中间是皓月山。 方演眉头骤然微蹙:“是皓月门那的动静,这些日子是安同和林门主之女的婚期。” 方安同大婚本该有外公和父亲在身边,可是顽固不堪的方安同一心要举办什么武林新秀大会,所以不愿意长辈在自己的身边举行婚礼。 陈年霄和方演当然惯着他,留下了萧寒策和风硕两个武林之中顶尖的存在,明着是作个婚事的见证,暗中就是保护方安同的贴身保镖。 而今皓月山上如此之大的动静,倒和当年武帝方泠平定西域七十二国所用的惊鸿那般惊人。 惊鸿现世,天地大动。 皓月山此时的动静若真的是惊鸿的话,方演倒是有些宽慰。毕竟自己将《惊鸿剑法》教授给方安同才四个月,能在四个月的练习之下拥有这等威力,方安同在自己举办的武林新秀大会之中成功夺得翘楚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方演也考虑到了另一个会“惊鸿”的人。 陈年霄看出方演若有所思,赶忙问道方演这是什么情况。 方演心中自忖,回答道:“恐怕是安同所使的‘惊鸿’造成的动静。” 陈年霄点点头,他也是听过“惊鸿”的威名,虽然比不上世间所说的天下第一剑法《天地剑诀》,但是“惊鸿”一剑,撼天动地,也是武林公认的存在。 “那就好,我们也该走了。”陈年霄知晓是自己外孙整出的如此之大的动静,内心欣喜万分,带着些醉意摆摆手骑上马和万东闰告别。 方演也骑上马紧随其后…… 万东闰送走这两个老家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佝偻的身子忽然挺的笔直,他看着西边皓月山的位置,心里的忧愁挂在脸上。 他的女儿万欣怡现在还在皓月门,不知道怎么样了。 “古婆婆。”他轻声唤道。 竹林深处的竹屋内走出一位老妪,老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万东闰的面前。 “门主,老身在。” 万东闰看着远处的皓月山,语重心长道:“此行带回小姐。” 老妪微微点头,拄着拐杖离开长亭。 …… 皓月门后山此刻乱成一团,顾君辞和陌雨霏带人将萧寒策和风硕拦住。 二人是半步臻极的高手,即便陌雨霏入神巅峰的实力加上羽林卫司命的职务,也不可能拦得住他们二人。 但是风硕和萧寒策要顾及陌雨霏身后的西枪门,和顾君辞这个蜀王未来的女婿。 陌雨霏是武帝所封,以国号赐姓,其原名周雨霏,是西枪门门主周无言最小的女儿。 两个半步臻极的老家伙怎么不忌惮拥兵宁州、云州、西域安镇府三处的西枪门,还有武林盟主武至臻极女婿的未来女婿? “司命大人和顾大人为何要拦住老夫?” 虽然不能和陌雨霏产生冲突,但是堂堂琴王又怎么能被一群小喽啰给莫名其妙地围起来。 萧寒策带着不满质问两人。 陌雨霏有些歉意,毕竟围着两个武林高手也确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两位前辈见谅,我等奉皇上旨意彻查皓月门,一切山门中人皆要盘查。” 提到皇上,萧寒策和风硕两个人根本不当回事。 如果说是方泠在世,恐怕这皇上两个字还能稍微镇压镇压武林中人。 可是方泠命不好,一个入神大乘的高手征战北域死于水土不服。 如今这小皇帝刚即位两年多,没有什么政绩先不说,年纪不过才十六岁,说到底就是个黄毛小孩,放在江湖之中也就是个蝼蚁小辈。 “皇上?就是当年武帝也要给老夫个面子,新帝就敢这般对待老夫?”萧寒策可没把新帝放在眼里,他一甩袖子,满是怒火。 陌雨霏见此也知道皇上两个字压不住他萧寒策。 正当气氛逐渐火热的时候,顾君辞从怀里拿出一道圣旨。 “琴王阁下,先帝遗诏。” 尊重是相互的,琴王是武帝所封,他萧寒策面对先帝遗诏自然要下跪行礼。 “先帝遗诏,凡肱骨之臣子理当辅佐新帝。”顾君辞正声念完便将遗诏放入怀中。 萧寒策站起身言道:“老臣当从之。”但其实心中依旧有所不满,他示意风硕前去后山寻找方安同。 风硕领会其意,高声道:“那你们总没有权力拦住老夫吧。” 陌雨霏和顾君辞示意士兵放行,风硕也并没有多么蛮横无理,他摆手抱拳,往后山方向去。 后山直道不远,方子轩和风硕碰面。 “风门主快去,世子殿下他……” 方子轩其实老远就看见了风硕,他赶紧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更是惹得风硕焦急。 方安同一旦出事,他将会欠下方演不知道多大的人情。 方子轩骗过风硕,便毫无阻碍地绕过皓月门一众人。 陌雨霏同萧寒策一并回到皓月门的练武场召集众人,顾君辞则带上两个人继续上后山寻找方子轩,正到后山小道处便看见方子轩。 顾君辞抬起衣袍,整理整理衣裳,正要跪下呼喊万岁,方子轩一个轻功步法移到他的面前扶住顾君辞。 “又要跪?再跪膝盖就没了啊顾顾。”方子轩见到顾君辞,就放心了太多。 顾君辞见到方子轩安然无恙,瞅了瞅后山:“刚刚那么大动静是?” 方子轩靠在顾君辞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拍了拍顾君辞的肩膀:“靠你啦顾顾,朕还有其他事情。” 顾君辞领命,带人返回皓月门练武场。 恰好皓月门弟子和外来作为宾客的江湖子弟都被所谓皇上的一道圣旨带到了皓月门,方子轩也刚好轻轻松松地下了山。 皓月山下,一片安静祥和。 方子轩深吸一口空气,山下的一切都觉得十分清新。 …… “各大门派弟子都和我们走一遭!” 方子轩刚走到自己原本定了客房的客栈门口,就看见皓月山下蜀王驻守在此的士兵在寻找住店在山下的各个门派弟子。 他有些好奇,凑上前去询问:“这各门派弟子为何要与你们走一遭?” 那当官的瞥了一眼方子轩,脱口而出:“当今圣上旨意,彻查江湖弟子。” 方子轩昂着眉头,有些诧异,自己从来没有下过这种拉仇恨的旨意。 当官的见方子轩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四下打量目前的少年,突然发现方子轩腰间还别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南剑门”。 第七十六章 又见小魔女 “南剑门?” 当官的看着多管闲事的方子轩本来并不想理他什么,哪曾想这是个江湖弟子撞在枪口上。南剑门名声响当当的四大宗门,朝廷官兵眼中的江湖肖小! 方子轩低下头瞥见腰间挂着的“南剑门”玉牌,恍然大悟。就说为什么这官兵看自己的眼神立马变了,就像猎人看见猎物,不灵不灵的闪烁。 “来人啊,把这个南剑门的给我抓回去!”言罢,还在客栈各个角落划水的官兵们纷纷掏出腰间的长刀,逼向方子轩。方子轩后撤一步,《越极轻步》的法诀运转,脚下犹如生风一般,一跃而起,到了客栈最里头的楼梯口。 作为一朝天子,方子轩突然来了兴趣,想试试自己朝廷的官兵到底都是有什么样的武学造诣,能不能有能力在朝廷危难时刻帮衬一把。 客栈老板大呼:“不要打坏东西啊!不要打坏东西啊!” 官兵们谁又理睬,见方子轩这一跃而起的轻功了得纷纷转身扑了上去,乱刀打翻了花瓶和桌椅,客栈老板抱着头在角落里哭泣。方子轩在客栈里兜兜转转一圈到客栈老板的身旁,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塞到老板的怀里。 老板呆呆地抱着碎银,嚎啕声更大:“谢谢少侠,少侠呜呜呜真是个好人啊!” 方子轩汗颜,他转一步从客栈的窗户口腾跳出去,周遭气息流转极快,步法骤变,不一会已飘过一大段街道,带着那群官兵一个劲道的胡乱绕道。 那些个官兵终于筋疲力尽地躺在街道正中间,方子轩却早就折返回客栈。 客栈里外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方子轩在客栈门口走进去那一瞬间,客栈老板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官兵,老子和你们拼了!”撞面是刚刚给他一袋碎银的少年。 方子轩摊摊手:“老板不要慌,那群家伙不知道现在在哪呢。” 客栈老板惊魂未定,坐下来扶住脑袋。 客栈大堂乱成一遭,方子轩也深表同情。 可是他现在回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办,阿柠姑娘在客栈后院的雅间养伤,自己虽然派了羽林卫保护,但是终还是放心不下。 他绕过客栈大堂,直奔阿柠所在的雅间。 雅间的门掩着,里面有些轻微的动静,四周他也没发现有羽林卫的气息。 “这帮家伙,平时跟踪我倒是用心。”说着方子轩推开掩着的雅间门。 此时雅间内,万欣怡一尘不染地刚好沐浴完出木桶,正要将薄纱披在身上,迎面撞见来一位风尘仆仆的少年。 少女刚刚嘴边还哼着学来的小曲,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木桶前的她顿时心惊不已。 刚刚沐浴完还未风干的水滴顺着湿漉漉的长发从耳垂两侧留下,自上而下的划过玲珑曲现般的身体,在点滴阳光的折射下更加迷人。薄纱也恰到好处的从腿部滑落至脚旁,地面上还有这刚刚出桶时带出的一滩水渍。 方子轩人愣在那里,这次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少女,眼睛不自主地睁大到了极点,同时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因为嗓子刚刚沿着街道兜了一圈有些干涩。 万欣怡愣在那里,她感觉自己完完全全被面前的这个家伙看光了。 “啊!”少女回过神来大叫一声,背过身将挂在木桶上的毛巾抛向方子轩。 毛巾刚好砸在方子轩的脸上,潮湿的毛巾带着水气,一下子将方子轩拉回到现实,他这一刻十分清醒,将毛巾拿下,闭上眼睛退出雅间,伸手带好房门。 雅间外,方子轩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心里又去回想了一遍刚才那少女的脸,怎么回忆都不像是阿柠…… “可能是自己刚刚一下子慌了神,所以?”方子轩自言自语,同时也希望等一下不会发生更糟糕的情况。 不过,如果这雅间内不是阿柠,那现在自己装瞎子可能就可以逃过一劫! 话不多说,方子轩闭上眼睛,此刻他就是个瞎子。 过了许久,雅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映入方子轩的耳朵,方子轩闭着眼转过身,刚要说些什么,下一刻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寒意。 万欣怡抽出宝剑架在方子轩的脖子上,心头一惊:“怎么是他。” 剑气锋芒的寒意在脖颈处游走,方子轩明白面前这个少女武学造诣大概在秋水之上,那么就绝不是阿柠,应该现在只要自己装瞎子就可以蒙混过关。 “睁开你的眼睛!”万欣怡心中的怒火不知为何在看到方子轩的那一刻就淡了下去,只是带着些委屈的腔调,命令方子轩睁开眼睛。 “姑娘,我是个瞎子呀。”方子轩不睁开眼睛,他闭着眼睛说着瞎话。 他感觉脖子上剑刃的凉意消失,看样子是姑娘相信了自己的言论,明白了瞎子是看不见东西的,于是乎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万欣怡收回宝剑,看着闭着眼睛的方子轩。 “你刚刚眼睛瞪的有铜铃那么大,你和我说你瞎了?” 方子轩连连摇头:“姑娘在做什么,在下即便未瞎,又会因为什么事情瞪大眼睛?” 现在如果不装的像些,即便自己不会死于一个秋水境的少女手中,也会影响这样一位冰清玉洁少女的清白,亦或者给少女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灵伤害。 万欣怡不知为何看着方子轩这样装瞎子,居然还有些搞笑。 明明刚刚那么生气,即便知道闯进来的男子是无心之失,她都发誓要杀死这个无礼的登徒子。 可是现在面前闭着眼睛装瞎子的方子轩不但让她的火气降了下来,还甚至想揭穿方子轩装瞎子的谎言,让他尴尬难堪,再借机嘲笑他。 “姑娘还在不。”方子轩伸手想看看是不是因为自己装瞎,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可是手却摸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这……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又闯祸了。 万欣怡一巴掌打在方子轩的脸上,愤怒地骂道:“方子轩,你这个登徒子!” “方?方子轩?”方子轩心头一惊。 这声音那么熟悉,这不就是东拳门的小魔女万欣怡嘛! 死了死了死了,自己装瞎这波操作更是晚节不保! 方子轩捂住脸庞,脑海里疯狂想办法。 “什么?方什么?小的叫黄金屋。”方子轩捂着被万欣怡扇红的脸颊,依旧不承认自己是方子轩。 万欣怡端正方子轩的脸,拿开他的手,脸庞肿了很大一块。 “你现在和颜如玉待久了,别的没学会,无赖倒是耍的不错。” 方子轩眼看藏不住了,此时此刻他竟然想起了颜如玉的那招装死大法。想到这里,方子轩心态崩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现在和颜如玉没什么区别了。 “好了,睁开眼睛吧,我不怪你。”万欣怡背过身子,声音小了下来。“你又不是有意的。” 方子轩闻声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小魔女的背影,整理自己尴尬的情绪,想要从后面叫一下万欣怡,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叫什么好。 叫小魔女吧,太刻意了。叫名字吧,好像太唐突。方子轩思忖片刻,站起来拍了拍万欣怡的肩膀。 “抱歉啊,万小姐,我也不想的。” 万欣怡被方子轩触碰的那一瞬间,身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听见方子轩那句他也不想的,一下子气的没晕过去。 “你还想呢?” 万欣怡转过身,方子轩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这样鼻尖触碰到一起,四目相对之间,万欣怡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少女脸颊变得滚烫,犹如两颗红苹果,她猛地推开方子轩,大叫一声:“方子轩你要死啊!” 方子轩脚下打滑没有刹住,整个人被推的撞到石凳,后脑勺也磕在桌角,侧过身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夜晚,明月爬上云端,雅间的窗口月光打进来就像凌晨绿叶上结的白霜。 房门轻启,万欣怡端进来一盆水。 她放慢脚步生怕吵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方子轩,并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水盆架上,坐在床边。 方子轩的左脸肿着一块,万欣怡忍不住笑出了声。转又想到是自己没有轻重的一巴掌导致,又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向方子轩那张脸,清秀干净,就像言情本上所描写的小白脸,这样一位肿着半边脸的少年,一看再看竟然让万欣怡有一些动心。 “方子轩。” 万欣怡一个字一个字的读方子轩的名字,就像第一次在皓月门遇见他的时候,这家伙连话都不会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问。 “哈气……” 万欣怡伸了个懒腰,扶在床边,困意袭来,她也有些乏了。 这间雅间本来也是没有了的,自己下山时候来这间客栈恰好遇到一个女子和两个穿着飞鸟青云服的羽林卫退这间雅间,而自己又在找房间休息,于是定了这间雅间来洗去自己一身的疲倦。 哪曾想会在这遇见方子轩,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 想到这,万欣怡早经不住困意的强袭,趴在方子轩的身旁睡着了。 明月下了山,留下星辰在高耸的天空中散发这微弱的光亮,照亮黑暗的夜晚,等待黎明的到来。 第七十七章 危机来临 密室密不透光,一直苍蝇蚊虫都飞不进去。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手中淡红色的核桃搓的光滑油亮,在烛火的折射下那细长的手指上仿佛有两道真气流走。 他是在练武,在这没有阳光的地下密室之中。 随着时间的流失,红烛逐渐燃到了尽头,男子叹了口气,刚要站起身来。 密室的门轻轻开启,走进来一位披着黑袍的老者,老者的长须在黑袍外,虽然看不清老者的脸,也能猜出老者约莫六旬以上的年纪。 在老者踏入密室的那一刻,他的脚步也放轻了许多。 男子知道是谁进来了,他放下手掌中玩弄的核桃,坐在椅子上,不过是背对着老者。 老者也并未觉得不妥,因为男子不喜将自己的那张被火灼烧了半张的脸示于旁人,放下漫不经心时候才会搓起来的核桃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亚父,您回来了。”男子呼出一口浊气,端起椅子旁边木桌上沏好的茶。“亚父喝茶。” 老者点点头,这就是喝茶了。 “少主这几日功力见长,不日可以……”老者有意探探口实,想知道男子最近情绪如何。 而男子则默不作声,只是端着茶停在嘴边,良久,才缓缓说道:“亚父前些时日不让我去皓月门会会这伪帝,现在又问我些什么呢。” 男子的声音带着些阴柔尖细,话音刚落,老者便明白了少主还是为自己半年前阻止他前去皓月门的那件事情不能释怀。 可是面前这个男子可是自己主人临死之际托付给他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老者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明白主奴有别,却也是带着感情的。 “少主还不明白老奴的意思吗?” 男子摇摇头,老者有些失落:“那日武林大会,老奴虽重伤林如剑,却也差些死在陈年霄和其他三位半步臻极的高手手中。” 原来老者是武林大会重伤林如剑的风间舵。 风间舵继续说道:“老奴也并没有看到陌朝皇帝。” “没有看到!”男子有些愤怒,他手里的茶杯崩裂,茶水洒在了衣物上。 风间舵走到椅子后面,按动椅子上的开关,机关启动,椅子下弹出一道暗门,暗门中是一张抽屉。 风间舵打开抽屉,里面叠放着一件一件衣袍。 风间舵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给男子换好衣服,男子只是闭着眼睛,并不排斥风间舵。衣服换好,风间舵站回原地。 男子久久站在原地,要说什么却有些说不出口。 “少主放心,老奴已经通过一定的渠道买通了京州皓月山一带的官府,京州首府就是这陌朝京师,皓月山一乱,小皇帝自然知晓。”风间舵拿出一封信件递到男子手中。 信中内容风间舵已经看过,大概是在皓月山附近发现云州牧顾君辞和羽林卫司命以及行政这样的大官,顺其自然在官兵中下令以朝廷名义搜捕大批江湖武林新秀,借此机会拉深江湖宗门和朝廷之间的恩怨, “好,做的好啊!”男子宽慰地感叹,他坐下来朝后招一招手,示意风间舵退下。 风间舵关好密室的门,男子露出凶狠的牙齿,看着那快要燃尽的红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伪帝小儿,我蒙格靖西元,一定会从你手中拿回属于我蒙格拉刹王国的天下。” …… 方子轩醒了许久,忽然感觉有一丝凉意,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一揉鼻子怀疑有人在背后骂他,转过头才发现万欣怡正趴在自己的床边,甜美地酣睡。 他轻轻拽动被子,发现被子被万欣怡压住了一角,如果想要下床必定会惊动熟睡的万欣怡。 就昨天自己又是看了她洗澡又是摸了不应该摸得地方,万欣怡醒了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方子轩甚至认为小魔女现在没有杀了自己就是想把自己抓回东拳门然后在想尽办法折磨自己。 想到这一层面,方子轩的身后是一阵凉意。 凉意过后,他整个人到达了冰点。 万欣怡醒了,她歪着脑袋看着方子轩,带着睡意犹未尽的眼神,呆呆地就像看一只猫狗一样。 “你醒啦。”万欣怡托着脸庞,看着床上俊美的少年,心中有一丝满足感。 诚然,哪个少女不喜欢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面前俊美的少年一起出现在朦胧不清醒的眼前呢? 方子轩点点头,竖着手指,试探着问:“没事吧昨天。”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万欣怡站起身,端来昨天打到的水。“洗洗脸,昨天怪我自己没锁好门。” “多谢万小姐宽宏大量。”方子轩并没有接过毛巾洗脸,此时他如释重负,不由地抱拳感谢。 “行了行了,别酸了。”万欣怡把毛巾丢在方子轩的拳头上,鼓着嘴。“别叫我万小姐,叫我姐姐好了,反正看着你就比我小好多。” 方子轩连连点头,只要小魔女不追究,叫什么不可以。 “姐姐。”方子轩洗完脸,试着用姐姐称呼叫万欣怡。 “又怎么了?” 方子轩指着万欣怡的脸,昨天扶着床沿睡了一夜,脸庞香汗流过的痕迹十分明显。 万欣怡接过毛巾,不管是不是方子轩用过的,仔细擦拭了一遍脸颊和眼睛。 没有一点妆容的加持,少女的脸干净的无一丝杂质,犹如清水之中一朵迎着微风开放的芙蓉,不需要浓妆淡抹般和这世俗的艳美争斗。 方子轩还没仔细看过万欣怡的样子,没想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的注视,竟是这么的娟秀可人,完全和她轻快不谙世事的小魔女性格形成了天大的反差。 这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面前这位东拳门的大小姐。 方子轩回过神,他弯下腰就要起身穿鞋,雅间院前的嘈杂声混进其中,有着和昨天一样的话。 一群穿着捕快服饰的官差带着通缉告示画像,踢开正常开始营业的客栈大门,领头的是皓月山当地比较出名的向捕头向任,是当地首富向有钱的大儿子。 向任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带着斗笠的中年男子,看着有秋水巅峰的实力。店小二和客栈老板哪里敢惹这种级别的高手,早已经蜷缩在角落抱头。 万欣怡也听见了动静,看着方子轩贴在房门偷听动静,嘟着嘴有些无奈:“小皇帝不怕惹了大人物,敢在皓月山到处乱抓江湖弟子,有啥好听的。” 方子轩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心里却疑点重重。 让顾君辞以自己的旨意查封皓月门,然后借此机会以羽林卫之力将后山的林霜、颜如玉和昏迷不醒的林如剑接走是自己亲自制定的计策,但是抓什么江湖弟子这种和武林对着干的蠢事自己还不会去做。 现在想要知道知晓这件事的真相,只能通过客栈大堂里的这群捕快。 万欣怡看着方子轩表情不对劲,她刚要阻止,方子轩以及走出雅间,一脚踹开了客栈大堂的后门。 “你们怎敢在此假传圣旨!” 向任闻声看向踹门而出的方子轩,嘴角微微一扬:“好小子,神气什么,昨日是你耍了几个军爷吧。”说着把手中的通缉画像打开,画像画的很烂,方子轩瞅了一眼。 那张画像画的极其粗糙,想必能认出自己完全是凭借着画像腰间圈着一块玉牌,玉牌上刻着“南剑门”。 “南剑门?”万欣怡在方子轩的身后,疑惑地目光也聚在了方子轩腰间的那道玉牌。 “什么南剑门!”方子轩一把抓下玉牌将其抛出去很远,在腰间又是摸索一番。 一阵摸索,什么也没有摸到。方子轩恍然大悟,自己的玉佩和行玺恐怕丢在了皓月山后山的狼洞之中。 向任剥着花生米,想看看方子轩能摸出个什么。见方子轩半天也每个动静,向任手一挥,身旁两位秋水巅峰的高手抽出佩刀奔向方子轩。 万欣怡心底一惊,一把将方子轩拉到自己身后,右手抬起手中还未出鞘的宝剑,挡住了秋水巅峰高手的猛然一刀。 “走,后院!”万欣怡一掌拍在其中一个秋水巅峰高手的胸口,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种力量反噬了一样,她挣开力量的反噬拉住方子轩的手就往后院走。 向任眼睛都直了,救下少年的女子如此美丽,怎么也不能让她逃了! “大江大流,给我抓住那个女的,男的杀了便可。” 两位秋水巅峰高手点头,追向后院。 万欣怡拉着方子轩的手来到后院一角,客栈后院院墙修的有些高,两个人没有了退路。大江和大流也几步就追上了两人。 “女的活捉,男的打死。”大江大流他一句他一句,看着万欣怡和方子轩。 “这是两个高手,秋水巅峰,一步化境,我们逃不掉了。”万欣怡谈谈说道, 少女抽出手中的宝剑,细长的玉手握紧长剑的剑柄,将方子轩护在自己的身后。 即便自己只有秋水初期的实力,也要保护这个自己认的弟弟。 “一步化境吗?” 被万欣怡护在身后的方子轩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功夫,看着万欣怡面前两个流着哈喇子,邋遢丑陋的家伙,有些轻蔑地问道。 第七十八章 云泥之别 少女厉喝一声,伴随着曼妙的身姿长剑刺出,大江跳在大流身前双手接住这横来一剑。 大流在其身后一跃而起,两只手分别拿着一把宽刀,迎着万欣怡的面就力劈下。 万欣怡迅速松开剑柄,往后连退,大流猛然一拳将万欣怡震出去,少女整个人撞在方子轩的怀里。 秋水初期对战两位一步化境的秋水巅峰高手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流将另一把刀丢给大江,两个人口中还是继续重复着向任给他俩的任务:“活捉女人,杀死男的!” 方子轩抱着万欣怡,表情十分平静。 这让大江和大流有些茫然,他们每次杀死这样一对苦命鸳鸯的时候,往往男的都会抛弃女子,拼了命的跑。 而今日面前这位出奇的冷静。 “这小子,我们就让他死个痛快!”大江举起刀。 方子轩心底运转《天地剑诀》,左手上剑意随时出手。 大江使出全力,就在这宽刀落下瞬间,院墙抖动,墙外传来一声浑厚的警告。 “伤我小姐者死!” 院墙在这浑厚的声音下轰然倾倒,方子轩以剑意化作一剑,斩断大江手里的宽刀,抱着万欣怡用《越极轻步》的步法躲过倒下的院墙砖块。 院墙后面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妪,老妪敲了敲拄着的拐杖,适才就是这短小的拐杖摧倒了这扇坚厚的院墙。 “老太婆!”大江和大流看着矮小的老妪,又看看那把断掉的宽刀,带着愤怒。 老妪先是和万欣怡对视一眼,转而用拐杖抵了一下地面,地面微微晃动,老妪的脚下升起汹涌的气流,这是失传已久的一种气阵功法。 “死老太婆,装神弄鬼!” 大流提起那一把完整的宽刀,谩骂一声,接着用上全部力量照着老妪的脑袋劈下,秋水巅峰的力量让人不由地心悸。 “真是不知尊老的匹夫。”老妪举起拐杖,宽刀在触碰拐杖的一瞬碎裂的七零八落。 老妪提起左手,掌化拳,大流的背后一道拳印,连同他背后的老槐树一同倒在地上。 一步化境被一击击杀! 大江看着倒在地上的大流,愤怒:“老太婆,你敢杀我弟弟!” 老妪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一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大江的表情变化,或者是根本不屑于关注大江的表情变化。 “老婆子都说了,你们真不懂礼貌。”言罢,老妪的拐杖抛出,洞穿了大江的身体。 向任和几个捕快伸着脑袋看着这血腥的场面,吓得胆颤心惊,连爬带滚地逃出客栈。 老妪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拐杖前,拿起插在地面上的拐杖,左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丝绢擦拭掉拐杖上的血迹,一边擦一边走向方子轩。 方子轩盯着老妪,却没有感觉到老妪身上的杀气,反倒是老妪看向万欣怡的眼神,有种长辈疼爱孙女的感觉。 “混蛋小子,你还要抱着小姐多久?”老妪举起拐杖步子变得迅捷起来,冲着方子轩就要敲打他的头。 万欣怡赶忙从方子轩的怀里下来,拦在方子轩的身前:“古婆婆,这是我朋友。” 老妪点点头,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原来是小姐的朋友啊,是老身唐突了。” 方子轩抱拳道:“古婆婆好。” 古婆婆和蔼一笑,答应一声。 “小姐的这个朋友倒是很懂礼貌,不像刚刚那两个年轻人。” 方子轩咧嘴尬笑,这能不懂礼貌嘛,刚刚那两个中年大叔,武学好歹也是一步化境的造诣,因为不懂礼貌就被夺取了生命。要是自己也不懂礼貌,就算有万欣怡保护恐怕也得少个胳膊少个腿吧。 古婆婆拉着万欣怡的手查勘一下伤势,又突然见方子轩的样貌有些熟悉,走到方子轩的面前上下打量。 “小子,蹲下来!” 方子轩看了一眼万欣怡,万欣怡那双明眸大眼眨了眨示意方子轩什么都要顺着古婆婆,方子轩心领神会,蹲了下来。 古婆婆看了看方子轩的脸,问道:“你是方演的儿子?” 方子轩矢口否认:“不是啊不是,婆婆。” 古婆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背着左手,拄着拐杖转过身,自言自语。 “老身看面相一百多年,你眉宇间有方演的神色在其中,你蒙谁?” 万欣怡连连摆手,走过去给古婆婆轻轻敲敲背,小声嘀咕:“婆婆你真是误会了,他真不是方安同,那个方安同是个纨绔子弟,我可讨厌了。” “小姐现在胳膊肘往外拐了,老身知道了。”古婆婆叹了口气。“恐怕这是小姐的心上人吧。” “啊?”方子轩愣在那。 万欣怡捂着脸,娇声道:“才没有呢,婆婆你别瞎说。” 古婆婆可不管这万欣怡害羞不害羞,她又折回到方子轩面前,接连叹了三口气。 “小子,你最好离小姐远点。”叹完气的古婆婆言语中带着一丝杀气。 方子轩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古婆婆的武学造诣已是入神大乘,并且身上的嗜杀气息十分的足,恐怕这么大年纪杀了万人有余。 看着方子轩没有反应,古婆婆的拐杖又抵了一下地面,四周肃杀之气汇聚,四个穿着黑衣蒙面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院之中。 “东拳门的四大暗卫?”方子轩喃喃自语。 “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古婆婆没在回头,她拉着万欣怡走到院子的外面,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灵药递到万欣怡手中。“吃了它,内伤可痊愈。另外门主令,请小姐回宗门。” 四大暗卫齐齐跪下:“门主令,请小姐速回宗门。” 方子轩向前一步刚要说什么,万欣怡转过身摇摇头。 “小子,你和小姐一个是地上的蝼蚁,一个是天上的凤凰。蝼蚁群居过日子,凤凰只有真龙可配,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古婆婆警告道,随即抓住万欣怡的手腕,身后四大暗卫随行,不一会消失在冗长的街道。 良久,方子轩站在原地。 客栈老板见方子轩是昨日塞给他一袋碎银的少侠,略带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泪具下:“少侠莫哭,你我一样惨。” 客栈老板指着四周破败不堪的一堆杂物,还有那死掉的两个官府衙役。 方子轩侧过身看着老板,对老板的客栈遭受这么大的损坏表示同情,只是为何老板要说自己和他一样惨。 “我很惨?”方子轩问道。 “是啊少侠,我没有钱财,你没有了女人。” 客栈老板强行带入自己的感情,又是一通嚎啕大哭。 方子轩拍拍老板的肩膀:“不是,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那老婆婆会以为我对她家小姐那叫喜欢?” 言罢,方子轩拍拍身上的灰尘,捡起万欣怡落下的宝剑。 “老板,从这到皓月山官府衙门,大概多远?” 老板看着方子轩,抓住他的手:“少侠千万不要想不开!” 方子轩摇摇头:“你告诉我就行。” 客栈老板思考许久,指着山下往南的一条长道,不到三里便是皓月县府衙门。 方子轩告别客栈老板,拿着万欣怡的那把宝剑,往南边县府衙门走去。 …… 县府内。 向任和另外几位捕快跪在后堂认罚,县府县令赵晓正因为这次皇帝下令抓江湖子弟的事情犯愁,而此时县衙的鸣冤鼓忽然轰隆作响,赵晓带着一身疲惫,又穿好官服,急匆匆上堂。 “威武!” 伴随着威武声在公堂升起,赵晓走到公堂书案后,明镜高悬匾额下,一拍惊堂木,大声喊道:“堂下何人!” “赵县,别来无恙啊。” 赵晓听见这堂下少年直呼自己的名讳,定睛看去,魂飞魄散。 方子轩摇一摇手中的扇子,赵晓扶着官帽,连爬袋滚地到方子轩面前。 那些个衙役哪里见过县令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罪臣赵晓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子轩扶起赵晓,公堂两侧衙役纷纷跪下齐声呼喊皇上万岁。 “赵爱卿来到这皓月府衙做事感觉如何?” 赵晓瑟瑟发抖,自己曾是朝堂之上三品士大夫,先帝驾崩之前数落自身大小罪状十条,因此将自己贬到京州郊外的皓月山下做八品县令。 原本浑浑噩噩过了快三年,看着是没有了升官的可能,哪想着上面来了命令说是皇帝旨意抓皓月山管辖范围内的所有江湖子弟。 这种差事是皇上旨意,不做要掉脑袋,做了和武林作对也要掉脑袋。 进退两难的事情,细细想来恐怕是皇上有意送他上西天。 如今临死之前又见到了新帝,他也知足了。 “皇上,罪臣该死!” 方子轩有些惊愕,自己只是问他近来可好,哪里又有什么死罪。 赵晓连忙跪下:“皇上旨意要得罪武林,罪臣斗胆驳回皇上旨意!” “……” 方子轩点点头,再次扶起赵晓。 “你这脑子,怪不得先帝要将你贬官,朕问你,这圣旨可有?” 赵晓闻言一拍脑瓜子,这是有人冒充皇上旨意,故意挑起江湖和朝廷之间的矛盾,其心可诛啊! 赵晓奋力摇头,为自己这愚笨的脑子请罪。 方子轩当然没有真的怪罪他的意思,靠在赵晓的耳边小声道:“我现在有一计,需要赵县帮忙呢。” 第七十九章 引蛇出洞 赵晓听着方子轩的计策连连点头,打心里觉得年轻新帝是这般足智多谋。回想当年自己最大的罪责就是力谏先帝传位蜀王方演,现在想来被贬也是情理之中。 蜀王虽然是大陌的亲王,也拥有极大的威望和治理国家的大才。但是那蜀王世子方安同这几年在皓月门做的奇葩事情,他这个皓月县府的县令那可是耳濡目染。 同样的年纪,方安同还比新帝大上几个月,一样是以皇室的财力物力培育的孩子,如此天差地别,还真是世间少有。 “罪臣明白!”赵晓连连点头。 “好啦,这事也是很难的,朕给你官复原职,兼任皓月县令。”方子轩大声强调。 赵晓感动得老泪纵横,下跪连连磕头。 方子轩这才明白,父皇在世时候贬下去的这些老臣子们,就是要等自己要用的时候给他们升官或者官复原职,这样一批罪臣就是最忠于自己的肱骨大臣。 “羽林卫何在?”方子轩转过身,对着公堂外大吼一声。 一位身着蟒纹飞鸟青云服,腰别羽林嵌珠刀,环挂檀木羽林令,身负文卷十二章的男子从房顶一跃而下,半跪在方子轩的面前。 “臣羽林卫何晨,参见皇上。” 何晨哪里知道皇帝会突然召见羽林卫,因为他曾是方安同的伴读所以平日里他都在跟踪监察方安同的行踪。恰好前些日子大批羽林卫收到格子木珠令,汇聚在皓月山下,自己刚被指派来保护天子。 “何晨?”方子轩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羽林卫。 印象中,常在自己身边的羽林卫一般是司命或者行政,再不济也可能是一个千户。这何晨名字比较陌生,应该是第一次被派遣至自己的身边。 “何晨。” “臣在。”何晨不知道皇帝为何要叫自己名字两次。 “你协助江县,为我们引蛇出洞。” …… 皓月山下所有派出去查捕江湖弟子的衙役捕快尽数召回,何晨带着所谓皇上的口谕将那些在山下被抓起来的江湖弟子给召集到一起。 山下的长街上围上了数以千计的百姓和百余名刚被释放的弟子。 看着城墙上站着的确实是身穿飞鸟青云服饰的羽林卫,只是站的城楼较高,江湖中人也看不清那羽林卫是什么官职。 这次何晨第一次面对如此之多人的场面,他有些紧张,即便是在深秋,额头上也忍不住地直冒冷汗。 众人聚集在城楼下的长街,看着这朝廷对于此次抓捕皓月山一带江湖之中年青俊杰的行为有何说辞。 何晨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不安焦虑的心情。 “诸位,我奉皇上旨意已经革职查办了皓月县令江晓,另外这是一场有人蓄意安排的阴谋,为的是引起武林和朝廷的反目成仇。” 何晨按照事先打好的腹稿读完,城楼底下轰动一片。 根本没有人相信这个羽林卫的胡言乱语,还有人煽风点火说是小皇帝昏庸无能。 场面一度混乱,何晨大吼一声:“不要吵!” 这一声吼叫,效果并不是很让人满意,城楼下的争吵声不断,更有江湖弟子吵着要朝廷赔礼道歉。 事态正朝着方子轩预想的方向行进。 他在城楼的楼阁内示意何晨,何晨拎起跪在城楼上的县令赵晓,赵晓脸上布满窘迫,身上被五花大绑,背后还插着一根明梏。 百姓虽然叫不上那背后插着的东西名字,但是即便是不认识一个字的文盲都认识那个死字。这皓月山一带最大的县官,也是他们皓月山的父母官。一脸窘迫的被五花大绑,身后还插着死刑犯才会戴的明梏。 这是死罪! 不懂王法之人也能明白律法之中假传皇帝的旨意定然是死罪! “子民们!本官受奸人迷惑啊,本官罪有应得啊,千不该万不该信了假传圣旨的贼人!”江晓大声哭号。 城楼下的百姓这几年来虽然没有吃过县衙的福泽,但是江晓为官清廉,即便中庸也没有欺压过任何一位百姓。 如今他们的父母官在这城楼上如此不堪,百姓们也纷纷跪下为其求情。 那些原本被抓,心中怒火难遏的江湖子弟也都有所释怀,看着数千百姓为这县官求情,竟然也有些个动容。 何晨摇摇头:“京州府州牧大人的意思是死罪不可饶恕。” 言罢,何晨抽出腰间羽林卫的佩刀,一刀从江晓正面劈下,只听见一声惨烈的大叫,江晓应声倒下。 鲜血从城墙上流下来,百姓们见此血腥场面一个一个不忍心地散去。长街上,那些江湖子弟对于朝廷给予他们的之中道歉形式又能说什么不满。 一个一个半跪下,默不作声。 方子轩把握好时间和百姓的情绪,让何晨宣布下面的旨意。 “另外,新任县令陈子方从京州府赴皓月山县衙任职。三日后到达!” 何晨退进城楼阁间,和江晓将装满猪血的木桶提了进来,方子轩手中折扇摆了摆,勾眼一笑:“我这计策好吧。” 江晓竖起大拇指:“皇上这招偷梁换柱,实在是妙。” 何晨朝着江晓翻了翻白眼,心中想的肯定是老东西拍马屁有的一手。 现在方子轩所筹划的引蛇出洞之计开胃菜已经铺设好,接下来就要等这个京州府的新县令“陈子方”出场了。 …… 皓月山一处客栈内,风间舵也目睹了羽林卫斩杀江晓的场景。他十分清楚这一件事下来这些武林新秀们恐怕早已没有了憎恨朝廷的心思。 没有几日,这些人就会回到宗门,要想再聚集一次这些人武林中的年轻一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在找寻突破口,思来想去,他把目标防在了从京州府调到皓月山的新县令陈子方。 如果不能制造江湖和武林的矛盾,就来制造朝廷和武林的矛盾。 这朝廷命官就是突破口。 风间舵起身,走出客栈。 …… 三天后。 皓月山下茶水棚处,一匹红棕好马赫然停在棚下,从马上下来一位身着大红官袍的少年。 少年面容清秀,正是方子轩。 方子轩此时的身份便是朝廷命官陈子方。 茶棚小二提起一壶茶走到方子轩面前,笑脸问道:“大人喝茶吗?” 方子轩点点头,这个茶棚小二和自己一年前第一次到皓月山时看到的还是同一个人,他没有认出来自己。 “累了,喝茶。” 方子轩坐下来,拿出桌子上的一个碗,可是小二脸上虽有笑容却有些发楞,一点都不轻快。 这不得不让方子轩起疑,皓月山上坐落着皓月门,这条是前往皓月山的必经之路,按理由来说这条道上来往行人应当络绎不绝,就这茶水棚自己当初来的时候还是坐满了旅客,现在竟然只有自己和小二两人。 看来和他设想的差不多,引蛇出洞的第二阶段。 假传圣旨的贼人的目的如果是掀起江湖和朝廷之间的矛盾,从江湖这一层面下手失败之后,肯定会考虑把从京州派来皓月山的朝廷命官以江湖人之手杀害,从而达到让朝廷记恨江湖门派的地步。 这招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然而方子轩早就料到,那所谓的朝廷命官不过是自己假扮。只要对方陷入自己算计的套路之中,那么抓住这条蛇只是时间问题。 店小二端着茶壶,手却细节地抖动。方子轩猜的没错,这茶棚里面有问题。方子轩看着小二的脸,小二的眼神却一直在瞥茶棚帘子后面。 帘子后,方子轩以《天地剑诀》刺探,手边端起茶碗,避开了小二的茶壶。 “茶壶里恐怕早已被帘子后面的人给下了毒了吧。” 方子轩一把抓过小二手里的茶壶抛进帘后,帘后一阵骚动,杀出四个蒙面之人。 “狗官,我四大宗门今日就将你斩杀于此!”四个人里领头之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其余三人的分别手握长剑,背戴红枪,还有一个赤手空拳。 “四大宗门?”方子轩抬手。“那你们可知我是朝廷命官?” 那四个蒙面之人冷笑一声:“我们四大宗门杀的就是你这种朝廷命官!” 方子轩大笑:“四个人就是四大宗门,谁会信?” 那四个蒙面人明显有些不耐烦:“要死的人了,和他废话什么!” 持剑之人横来一刺,方子轩侧身躲过,步法变化移到红棕好马旁,抽出万欣怡落下的那把宝剑。 “你这也叫南剑门剑法?”方子轩侧身一剑挑掉持剑之人手中的长剑,剑尖抵在持剑之人的脖子处。 持剑之人害怕极了,连连哭诉。 方子轩也没管他,看着其他三个人。 其他三人连刚刚方子轩出剑的手法都没看清,他们深知这个朝廷命官恐怕是个会剑的高手,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得罪的。 “留下你们主子的名字,不然都得死!”方子轩厉声喝道。 其他三人吓得跪下求饶,连连叩首。 “我们是拿了一个老者的赏银,让我们冒充四……啊!” 拿刀的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挂上一道血痕,伴随着惨叫声倒在地上。 “小子,没想到你居然有入神实力,是老夫低估了朝廷命官的实力。” 传音功法? 方子轩侧耳细听,左手结出一把无形之剑,《天地剑诀》运转,四周万物皆可为剑。 “天地剑意!” 风间舵从茶棚后的老松树下摔下来,咳出一口鲜血。用诧异地眼神看着方子轩,惊问道:“你是杨不爽?” 第八十章 力战臻极境 “没想到杨门主居然没有死!”风间舵看着面前的少年,即便是样貌和杨不爽一点也不相似,风间舵也十分肯定此人只会是杨不爽。 因为他深信这天下纵然不可能有第二个会《天地剑诀》之人,即便有也不可能如此纯粹。 方子轩收起剑意,将手中之剑指向风间舵:“你就是那个假传圣旨的贼人?” 风间舵抹去嘴角血迹,狂笑不已:“圣旨?恐怕谁是正统谁是伪帝不好说吧。” 伪帝?方子轩疑惑,这老头是疯了吗?陌朝开国将近四百年,即便是推翻前朝所得江山,那也过去了四百年,居然还能扯出伪帝一说,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风间舵见方子轩有所思索,忽然严肃抱拳:“杨门主,老夫知晓你没死不知有多高兴!” 方子轩了然,这风间舵是斩钉截铁地认为自己就是杨不爽了,不管样貌,只认这卓绝天下的第一剑法《天地剑诀》。 若真是如此,自己说不定可以避免和这武功深不可测的老头正面交锋。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老头叫什么名字,如何畅通无阻的交流。 权宜之计,方子轩仔细回想杨不爽的性格,有些随和也有些严肃,说话时不会顾及对方是否高处自己几个辈分,这大概就是杨不爽的名字的诠释吧。 “前辈怎么会以为我死了?”方子轩学着杨不爽的语气,张开手臂学着杨不爽的常做动作,转了一圈。“安然无恙,可能说的就是我杨某人了吧。” 风间舵哈哈大笑:“原来杨门主当初在皓月门是诈死!” 得知杨不爽没死,风间舵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他即便是受了这天地剑意的一击,也不亏。 在风间舵的认知中,只要杨不爽没死,那么钳制陈年霄的四大宗门南剑门就依然是中原的中坚力量。 江湖自有纷扰,谁能顾及到朝代的更替! 风间舵的目光锁在方子轩的身上,老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惜才之意,理了理身上的泥土尘灰,放言道: “老夫当年凭一人之力掀起江湖纷争,是南剑门先祖剑帝杨证道一人一剑所平,今日老夫还想试试三十年后他的后辈是何造诣?” 言罢风间舵双手张开,脚下升起一道狂聚的利风。 方子轩摇头叹气,心里已然明了。 这老头就是三十年前一人掀起江湖纷乱的风间舵。 当时这老头才三十岁就踏入半步臻极,是当时武林之中响当当的大人物,同时也是一代武痴。不仅胜了当时的武林盟主,还和当时武林宗门之首的南剑门起了冲突。 而当时只想着坐看这场武林纷争的南剑门门主杨证道并不想参与进去,谁料风间舵竟然一路杀上南剑门,一并杀害了当时许多宗门的门主。 剑帝杨证道一人一剑,凭借着《天地剑诀》的加持,以入神大乘境界的实力大败半步臻极的风间舵。 此后风间舵的隐去姓名,流浪江湖,不久在北域没有了踪影,随后销声匿迹了。 “风老前辈可真不愧武痴之称!”方子轩剑指风间舵。“既然前辈要战,那么晚辈也不好拒绝!” 方子轩从风间舵的眼神中看得出来,风间舵所言的试试二字就是试试,并没有杀心在内。 而且从风间舵知道杨不爽没死的欣喜程度来看,可以断定风间舵不会对“杨不爽”名头加身的方子轩痛下杀手。 面对这样深不可测的武林前辈,如果是杨不爽在世,这一战,他恐怕也很想试一试吧! “武痴吗?三十年没有人叫我老夫这称号了!” 风间舵回应方子轩,与此同时抬手间四周山石滚落,将之浑身力量聚于这奔来一掌,力道犹有千斤沉重。 此招乃是失传将近三十年的玄天掌法! 方子轩迅速将剑横在掌前,风间舵的掌力汇聚在这剑身之上。 剑身微微弯折,掌力竟然被轻易化解了。 风间舵惊诧,被化去掌力的他翻滚落下,看着方子轩手中握着的剑,心想“杨不爽”手中难道是那把东拳门的镇派之宝——易融! 传说之中可以化解一切强硬之力的宝剑。 “杨门主手上这把可是易融剑?”风间舵后撤几步。“万东闰那老家伙真是大手笔!” 方子轩看着手中这把剑,这是万欣怡在客栈后院与两个秋水境巅峰高手战斗时留下来的那把剑,自己带着只是为了他日有空去往东拳门的话好还给她。 万万没想到这把剑居然是东拳门的镇派之宝——易融。 “这把是朋友的剑。”方子轩实话实话。 风间舵心里思索,“杨不爽”所说的朋友莫不是万东闰? 江湖传言说四大宗门各有自己的想法,本身就水火不容。 现在南剑门门主亲口说朋友二字,言语吐词竟也不像是谎言。 风间舵大喜,如果四大宗门联合,这陈年霄必死无疑,什么破烂武林盟主,不过是众矢之的! 方子轩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老头总是时不时大笑,不过他的剑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前辈,接我一剑!” 方子轩运转《天地剑法》催动剑锋的利度,并以轻功步法加持不爽快剑,易融剑在天地剑意的推动下,犹如一支脱了弓弦的羽箭,逆着骤然刮起的大风刺向风间舵。 风间舵明白易融剑的特性,面对着突来一剑若是强行抵挡,恐怕自己的力道会被易融化解,怎么样都会深受其伤。 “大音希声!”风间舵闷喝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道音形,与方子轩刺出的快剑碰撞到一起,方子轩感觉到手握住剑柄微微颤抖,如果再不松手,可能这只臂膀就废了。 方子轩急忙松手,易融剑插在地面上,身体被震开数十步,握剑的左手就像麻了一样,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风间舵收纳气息,向方子轩投去赞许的眼神。 若不是自己还有大音希声护体,恐怕刚刚那一剑不是他风间舵苦练了三十年的不坏神功能够挡住的杀招。 现在就算他赢了,也只是赢在时间上。 他风间舵六十岁,而杨不爽才三十八岁。 就算是三十年前的南剑门杨证道也是因为年纪上高出自己二十多年才勉强赢了自己,而如今这南剑门后辈自己从《天地剑诀》之中演化出来的快剑剑法竟然能在入神初期就达到这般成就,实属世间罕见。 “老夫赢了,但是杨门主你真的很强!”风间舵走到笔直插在沙土里的易融剑,那双布满褶皱和老茧的手慢慢靠近,想要摸一摸这世间绝品宝剑。 “还没有!”方子轩任由自己的左手酥麻无力,右手中已用剑意凝聚出了一把有形的长剑,眼睛里闪过易融剑折射出的光芒。长剑竖在眼前,剑身虽然透明,但周身剑气锋芒毕露。 风间舵挪开在易融剑上的目光,诧异地看着“杨不爽”。 “你怎么会这招?”风间舵不自然地有些胆怯。 惊鸿落千丈,一剑碎山河!这是惊鸿的起手! 惊鸿剑法,世间肃杀剑招,出剑力道和出剑之人的武学挂钩,若是武至臻极的巅峰高手亮出此招,毁天灭地,山河破碎! 入神境的此招恐怕也有撼动山河的力量, 风间舵连忙后退,脚下骤然生出一道气劲,此刻他脚步交换,奔向方子轩。 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用苦练三十年的“不坏神功”抵挡住这世人都惧怕的惊鸿。 这样的人,想当然,无愧于“武痴”二字。 喝呀! 风间舵举起双臂,方子轩右手死死握着有形剑气,剑气若有若无,即将散去。 大地四周尘土飞扬,在巨大的狂风之下,生起一阵龙卷妖风。天地间隐约有晃动之感,风间舵的嘴角留下鲜红的血液。方子轩也感觉右手无力,脚下有些打漂,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就要倾倒。 倾盆大雨骤然落下,豆大的雨滴击打在两个人的脸上,地面上尘土被雨化成泥泞,在两人的脚下溅起一个又一个带着污渍的水花。 方子轩踉踉跄跄地往后一直退到易融剑旁,稍有力气的左手握住易融剑强行站住了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风间舵。 风间舵仰起头狂笑不止:“这江湖武林,真的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老头转过身,踏出一步,脚下在还没有雨水流入的地方是深深的一道沟壑。 若不是不坏神功成功将惊鸿的力道化到地面上,恐怕自己的五脏六腑早已碎裂开来,命丧于此。 方子轩看着风间舵一步一步踏着水洼离开,他咧嘴一笑,吐出一口浊血。 左手稍稍恢复的力气已经用尽,卸力倒在了雨地里。 大雨砸在方子轩的脸上,真的是筋疲力尽了呢。 要知道风间舵隐匿江湖三十年,武学造诣早已步入臻极境。只是风间舵年近七旬,他早已对这世间武学等级失去感觉,一代武痴眼中所有武者的对决只要结果不看所谓评判人实力的等级。 方子轩刚要闭上眼,一把伞遮挡住布满乌云的天空,随即一张稚嫩的少女脸映入眼帘。 “你是?”方子轩虚弱地问。 “我啊,我叫襄州小道姑,一个无名少侠而已。” 第八十一章 小道姑 豆大的雨点拍打在地面上,迸溅起无数的水花。大雨中,一位背着太极双剑的少女打着把带着梅花纹理的浅白色纸伞,蹲在少年的面前,俏皮地答道:“我叫襄州小道姑,江湖之中一个无名少侠而已。” …… 方子轩从昏迷中醒来,闭着眼蹙眉,此刻他的身上感觉没有一点力气。方子轩轻缓一口气,用心去感受气海,却感觉不到气海中有内力的运转。他心里大概清楚,与风间舵的那一战自己耗尽了内力,从医学上来讲这就是内力间歇性枯竭。恐怕要修养些时日才能恢复。 不过也无妨,有羽林卫的暗中保护,即便是没有武功也不怕在这江湖之中行走遇到太大的危险。想着,突然回想起自己临近昏迷前看到的那张稚嫩的女孩脸,心中疑惑是不是一场梦境? 方子轩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一处茅草屋中,身上穿着一身道袍。细听外面仍旧有大雨倾盆而下,雨水落地,冲刷泥土的声音。和雨声一起的还有嘣嘣的敲打声,像是雨水击打在刀剑这类的铁器上的声音。 “易融剑?”方子轩扫视四周,果然没见到万欣怡落下的那把宝剑。 方子轩来不及多想,起身下床推开茅草屋的大门。 雨中,一位穿着浅白色长袍的少女撑着纸伞挥舞着手中的易融剑,少女踮起脚步,在水中踏步,脚下却没有惊起一丝水花。 雨滴打在易融剑上更像是落在了泥地中,虽有击打的声响,却都顺着剑身滑落,剑身犹如水中莲叶,不吸收一滴雨水,只结出晶莹剔透的水珠。 少女停下脚步,她注意到方子轩推开屋门,轻盈的步子在泥泞坑洼的地面如履平地,不沾有一点泥水,落在茅屋的屋檐之下。 “你醒啦?” 方子轩看着面前体态轻盈,如此活泼的少女,憨憨地点头。 少女收起纸伞,又将易融剑归于剑鞘之中,递到方子轩的面前。 “你的剑不错,感觉像我师父说的天下第三剑,易融。” 方子轩知道这就是易融,但是面对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即便是一位眼睛清澈,相当于自己救命恩人的少女也不能轻易泄露这把剑就是易融。 “朋友的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方子轩接过剑。“对了,我叫方子轩,你叫什么?” 面对方子轩的疑问,少女甩了甩纸伞上的雨水,将纸伞靠在墙角的太极双剑旁,不紧不慢地拂过自己脸颊右侧的长鬓,笑道:“之前就说过啦,我叫襄州小道姑,一个无名少侠。” 方子轩歪着头,心想这不是有名字吗,叫……襄州小道姑,五个字?不过襄州好像是地名,位于九州东南方向。那么少女的名字大概就是小道姑。可叫这么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道姑真的不显得太老了嘛。 “小侠女?”方子轩试探叫少女这个名字,看看少女的反映。 小道姑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她小侠女,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叫小仙女?比这好听的多。” 面对少女如此直白的要求,方子轩放下戒备心,憨憨一笑,抱着拳正经地喊道:“多谢小仙女救命之恩!” “客气啦,客气啦,本仙女从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说着小道姑指向屋檐的另一侧。 方子轩原本身上的大红官袍被洗好晾在一侧的衣杆上,屋檐相较来说比较宽广,雨即便很大,但是顺着风向刮不进屋檐内,晾好的衣袍大概在风吹下,晚间就能干。 看着自来熟的小道姑,方子轩拽了拽身上宽大的道袍,摊摊手:“这么大的衣服穿不惯哇。” 小道姑摆摆手:“要不你就光着呗,反正我都看过了。”一边说着,伸手推开挡在门口的方子轩。 她轻轻一用力,方子轩整个人摔在地上。 方子轩扶着地面,没有了内力的他,现在比起文弱书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道姑见方子轩摔倒,折回头蹲下拽过方子轩的手臂,不管方子轩是否反抗,细长的食指和中指已经搭在了方子轩的手腕脉搏上。 看着面前认真搭脉的小道姑,方子轩自嘲地一笑。他这个天下第一神医的弟子居然有一天会让一个小妹妹为自己搭脉诊断。这可是方子轩十七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欸。你这个脉象哦。” “嗯?”方子轩疑惑地看着小道姑。 “你这个脉象很好哦,就很好,它跳的很慢,很适合我们襄州真武观的《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小道姑上下打量着方子轩。“才发现你长得也挺俊俏的。” 方子轩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刚要说话。小道姑点住他身上的穴道,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 “你有没有婚配?” 方子轩见状不妙,使劲点头。 “没有!那太好了!”小道姑朝着屋檐外双手合十连连祈祷。“多谢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小道姑终于找到师姐苦苦找寻的世间第二个适合化演功的人了。” 祈祷完,小道姑踢了踢愣神的方子轩。 “小子,你姓方对吧。” 暂时没有内力的方子轩知道自己可能陷入了什么宗门百年大计中了,面对高出如今自己无数个境界的少女,连连点头。 “又是一个姓方的,你们姓方的真是有福。有做皇帝的,有当亲王的,上一个好像叫什么方演,哦对,就是现在的蜀州王爷。”小道姑抬起方子轩的脸,凑近细细打量。 “可惜你什么武功都没有,还一点不经推,不知道三十岁前能不能到化境巅峰。”小道姑略显为难,从怀里掏出一块方盒。 方盒是由檀木所制作,上面刻着八卦印记,精巧的方盒在少女的怀里捂出了温度。 小道姑打开方盒,方盒内是一枚丹药。 “知道这是什么吗?”小道姑细长的手指捏着圆滑的丹药,在方子轩眼前摆了摆。 方子轩不知道是什么,他使劲摇头,这个时候一定要装的越傻越好。他现在万分理解颜如玉为什么总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能够顺利脱险,这种厚黑学可能是闯荡江湖最好用的方法没有之一。 但是在丹药的气味流转进方子轩的鼻腔之中时,那些药草的名字一个一个在自己的脑海里闪过。 这是一枚能够打通任督二脉的灵药。 这种灵药,自小自己跟着落云学医时候曾听落云提过。这是禁忌医术之中的制药方法,就好比历朝历代皇帝所追求的长生不老药。 然而实际上,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只知道这是所有练武之人打破脑袋都想得到的灵药! “想想你也不知道,一个读了几年死书的书生,是考上了离京赴职的吧。”小道姑拿起方子轩身旁的易融剑。“丹药给你吃了,这把剑要压在我这。” 说完,小道姑解开方子轩的一处穴道,方子轩能说话了。 “不吃,这剑是我朋友的,不能抵押!”方子轩抬起头,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傲气。 毕竟有些人你要是太过激,他就会逆而行之。特别像这种小女孩,年纪不大,做起事来比较随性。 “行!还算重情义!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小道姑收起丹药,把易融剑再次递到方子轩的面前,解开他身上所有的穴道。“别跑哦,天晴了,带你去襄州!” 方子轩点点头,他现在根本跑不掉。 从小道姑的行为表现来看,倒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从她的言语表现来看,方子轩确定自己是被卷进了这个真武观的宗门大计之中了。 如果方子轩猜得没有错的话,小道姑要找自己这样的人,献给她的师姐。至于献过去为了什么,大概是修炼一种武功,很显然这种学习这种武功还要入赘或者婚娶她的师姐。 可是眼瞅着冬天就要来了,来年春天自己还要奔赴宁都,现在若是随小道姑去往襄州,真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什么事儿。 来不及想那么多,现在只能等自己的内力恢复,再想着如何脱离这小道姑的“魔爪”。 “饿了吧,来给你!” 一块饼抛到方子轩的手上,方子轩确实有些饿,他看着小道姑,想到刚刚小道姑对着屋檐外天空祈祷的样子,那般真诚不假。 “谢谢小仙女。”方子轩举起饼道谢,一口咬下。 小道姑莞尔一笑:“你还真没脾气,我刚刚那样捉弄你,你居然还叫我小仙女。” 方子轩心想:这谁敢有脾气?怕不是想不开,还想被这十一二岁的女孩定住穴道,用那倚在角落的太极双剑捅上几个透明窟窿吧。 “因为我觉得小仙女的眼睛不会骗人啊。”方子轩嘴里塞着饼,含糊不清地答道。 少女听清了方子轩的话,眼里忽然蒙上一层泪水。 这是她师父在世时候说过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师父?为何徒儿那么调皮,你却不打徒儿?”小女孩睁着不灵不灵闪烁的大眼睛俏皮地问老道。 “因为,娃娃的眼睛不会骗人啊。” 看着门口坐着的少年,还穿着师父穿过的道袍,小道姑擦了擦眼泪,难过地又吃了两块饼。 第八十二章 林如剑苏醒 “司命大人,已有皇上行踪。” 皓月楼内,陌雨霏双手背后,大殿内三名羽林暗卫分别从东南北三处回来,其中前往南边的羽林卫发现皇帝的行踪。 现在的皓月门由于林如剑昏迷不醒,已由羽林卫接手。 陌雨霏作为羽林卫亲卫总司命,通过太皇太后的懿旨以及先帝遗诏,遣返方安同回蜀州,自己留下代替林如剑行使门主权力。 恰巧碰到落云幼子落七前来皓月门寻方子轩,才发现负责保护皇上安全的羽林卫暗卫何晨近日一直在皓月山县衙,不在皇上身边。 情势紧急之下,陌雨霏发出司命令,派分布在九州的亲卫、暗卫、外卫搜寻普天之下的每一个角落。 幸不辱命,皇上行踪已然确定。 “皇上此刻在何处?”陌雨霏转过身问道。 “在皓月山南的一处茅草屋内养伤。” “养伤?”陌雨霏提起挂架上的嵌珠刀,就要提步出门。 方子轩受伤,作为皇帝身边的羽林卫,这是根本无法容忍的事情。 “司命大人莫急,属下已命人藏在附近。”复命的羽林卫,半跪在陌雨霏的脚下。“皇上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属下已探实,是皇上的朋友。” 听到这里,陌雨霏才放下心,她招手道:“保护好皇上。”言罢,走到落七身边。 落七从小跟随落云生活在深宫,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书本上才能看到的羽林卫本卫,以及亲卫司命陌雨霏。 随着陌雨霏走到他身旁,落七吓得低着头瑟瑟发抖。 说不上是害怕,羽林卫司命虽是女人,但她那肃杀严厉的气场在旁人看来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 巾帼不让须眉! “落少师。”陌雨霏卸下手中的嵌珠刀,站在落七的身旁。 落七低着头发抖,不敢抬头看她。 “落少师是落师的贤郎,雨霏如今有事相求,不知少师可否帮忙?” 陌雨霏看得出落七年纪不大,没见过太多场面。皓月楼内高手云集,他一个小孩恐怕很难独当一面。 “小的尽力而为!”听着陌雨霏的语气平和,落七逐渐放下了心里包袱。 陌雨霏也肯定地点点头。 方子轩下山前命顾君辞在人少之际接回在后山山洞内躲着的颜如玉和林霜,林霜回来之后稍微感染了些风寒,已经有医师调理。 另外导致林如剑昏迷的情况他们没法知晓,陌雨霏只能让顾君辞连夜快马赶去京城,用他州牧的身份要求皇宫外的羽林卫外卫开宫门,前往皇城太医院找落云前来为林如剑医治。 “跟我来。”陌雨霏希望在顾君辞带回来落云或者药方之前,作为落云之子的落七能够有什么为林如剑续命的方法。 小院在大雨的清洗过后,之前的血腥味已然散去。原本清雅的门主住所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两侧的青松在秋风的翻腾中站住了脚步,偶尔落下的几枝树叶枝桠反倒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风景。 落七跟在陌雨霏的身后,腰间背着自己行医所需的布袋。 谨慎的落七嗅着空气中的清新,也闻到了清新空气之前,原本混夹着的血腥味。他在院门前停住了脚步,蹲下来抠下一块带着青苔的泥土。 “这里是不是刚死过人。”落七将泥土放在鼻子下面,皱着眉头。 陌雨霏回首,她看着少年认真的脸,略带惊叹地回道:“前几日,林小姐的丫鬟小香在这被人杀死了。” “一个人吗?”落七摇摇头。“这是两个人血的味道。” 陌雨霏警觉起来,略带疑惑:“怎么会?是两个人?” 大雨冲刷过后的小院院门两侧的泥土稀烂,青苔布在上面,就像有人刻意点缀上去的精灵。那样鲜嫩的小精灵在潮湿的泥土上跳动,让人看着不由地觉得可爱。 就是这样的青苔所生长的地方,竟然有两位死者的血迹。 “还有一位应该是一名老者。”落七站起身,随手丢掉烂泥。“司命大人最好派人查一下山门有没有老者失踪或者回乡之类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落七一改之前胆小青涩的模样,可是说完,他再次看向那张严肃的女人脸,又害怕的止住了声。 陌雨霏玉手一挥,紧随其后的两名羽林卫瞬间懂得,领命探听山门中是否有失踪或者归乡的老者。 两人随后推开林如剑的房门,房门推开那一刻,落七急忙上前一步关紧房门。 陌雨霏惊诧:“少师这是?” 落七自知是越了规矩,抱拳弯腰,表示歉意。 “小的唐突了,可是这屋内毒气味道不轻……” 毒气? 陌雨霏神经紧绷,怪不得! 林霜从后山回来就要去见林如剑,见完昏迷不醒的林如剑之后便感染力风寒一病不起,原来这屋子里还有变数。 两个人停步在屋外,落七四下张望,目光锁在林如剑房门一侧的窗户。 落七挪到窗户前,从自己的布袋里找出一根细长的银丝,银丝透过窗户,深入进去。 等待了约莫十息,落七抽出银丝,靠在自己的鼻尖处,用一只手微微在银丝旁扇风。 少年原本气定神闲的表情突然皱眉,他惊叹道:“这是彼岸花毒的变种! “彼岸花?还是变种毒?”陌雨霏不敢相信,原来导致林如剑昏迷至今不醒的竟然是彼岸花的毒效。 对于彼岸花,陌雨霏还是了解一二的。 当初西域七十四国叛乱,就是因为西域宗主国国军利用彼岸花之毒,靠此直逼西门关,引起陌武帝和周无言的注意。 平北四年夏,武帝和周无言带领七十万大军征西,靠着落云所调制的解药,免疫彼岸花毒,一路杀到当时的宗主国兰格,屠尽七十四国都城近乎全部人,贵族、平民均无一幸免。 这杀戮其实比起彼岸花毒,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陌雨霏发誓一定要保护好方子轩。 武帝在位征战十四年之久,死后流传出秘宝消息,九州各地贵族野心勃勃,江湖武林、南北西三处边境皆有敌叛之意虎视眈眈,东海边岛小国也有登岸分羹之奢望,这些都要靠当今皇帝一人阻挡。 而当今皇帝年仅十七岁,既要当心深宫内变,又因九州秘宝之事在江湖中四处闯荡,提防各门各派的野心。 这江湖,也和着彼岸花毒别无区别。 那深宫,可能就算彼岸花毒的变种毒药。 “司命大人在想什么?”落七见陌雨霏神情迷离,好像在想些什么。 陌雨霏被落七一声从思绪中唤出,她回过神,抱拳道:“无他,落少师可有解这变种彼岸花毒的方法?” “没有,但是我能暂时让林门主醒来。” …… 两位侍从裹好厚实的毛巾,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林如剑的房门,院子外陌雨霏和落七也裹上了毛巾,防护自身不受这变种花毒的危害。 不一会,两位侍从将林如剑抬出房间。 林如剑苍白的面容和发紫的嘴唇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长时间的昏迷从而无法正常进食的中年武者竟然也能到这般田地,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瘦骨嶙峋。 落七命人放下担架,又让两位侍从将院子处所放自己调制的消毒药水用瓢舀起来在林如剑的房屋内每一处角落都要洒到。自己则打开林如剑房屋的前后窗,达到通风的效果。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世间,落七才拿下遮住口鼻的毛巾,细细感受整个小院的空气。 “这才正常了些。”落七示意他们也可以摘下毛巾,自己已经走到林如剑的担架旁。 看着骨瘦如柴的林如剑发紫的嘴唇颜色逐渐地淡下去,落七为他搭脉。 一会儿,落七收回搭脉的双指,翻开自己的布袋,从布袋里抽出一小袋银针。 “司命大人,请不要让林小姐接近。”落七抽出一根银针,没有看向陌雨霏。 陌雨霏纳闷,这林霜也不在这里,为何落七要强调别让林霜靠近。 这边落七刚下一针在林如剑目窗穴处,院外急匆匆地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女儿声传来,林霜不顾颜如玉的拉拽,一个劲地奔向小院。 陌雨霏惊奇,没想到落七的鼻子和耳朵都这么灵光。 为了不让林霜靠近,陌雨霏拔出嵌珠刀,示意颜如玉拉住林霜。 “陌大人,我父亲这是?” 被拉住的林霜无法靠近小院,只看见落七对她昏迷的父亲到处插针,少女的心上犹如无数银针扎进去,那种揪心的疼痛几乎无人明白。 “中毒,这是落云之子落七,他有方法暂时让林门主醒来。” 陌雨霏话音刚落,一声剧烈的咳嗽声从身后传出。 林如剑深吸几口气,猛烈咳嗽一声,一滩黑色的脓血咳出,整个人苏醒了过来。 落七收好银针,站起身,朝着陌雨霏摊摊手,汗水从额头滚落下来,脸上却是笑脸盈盈。 林霜激动地奔跑进小院,少女托着感染风寒的身体,没有一丝轻盈的女儿姿态。 “父亲!” 林如剑欠起身,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儿,老泪纵横。 “霜儿,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第八十三章 开南山道 自京州皓月山南下一百里便是襄州和京州交界之处,襄州位处江南以南,山地丘陵甚多,常年蛇虫遍野,时不时还有马匪、土匪、悍匪出没,朝廷在江南以南一带常常还有官银被劫,可谓是平静下的一股暗潮。外加此处多设羽林卫外卫,纪律懒散,时常被朝中大臣引为诟病。武帝在位十五年,整顿襄州,最终也未能改变此处风气。 几日滂沱大雨过后终于放晴,两匹快马横穿山谷直奔开南山道。这是连接襄州和京州的一处要道,常年马匪出没,官家银两尚且无一幸免,何况普通镖师或者商队。 快马在距离开南山道不远处停下来,小道姑不停地拍打着马屁股,可马就是不再加速前行。 “歪,你再不好好跑,我就把你杀吃了。”小道姑夹住马肚子一脚踢过去,快马大叫一声就要倒下。 方子轩侧身下马接住小道姑,两匹马如释重负,一同倒在地上。 小道姑躺在方子轩的怀里,摔下马背那一瞬悬着的心放松下来,看着筋疲力尽的两匹快马,肚子里倒是有一团火气。 “给我放下来。” 方子轩放下女孩,跟在她身后。 “这开南山道没有快马根本过不去的。” 小道姑指着犹如天险般的开南山道,山道两侧是四座开叉的大山,这条险道从上往下看就像老天爷用巨斧劈开的缝隙。 方子轩不解,虽然是很长的一条山道,但是山下开道怎么也不可能陡峭,没有快马就步行过去,无非多花些时日。 小道姑看出了方子轩的疑惑,指着高耸入云的四座大山,振振有词道:“你看这四座山,四家土匪窝。” 土匪窝? 方子轩大为惊讶,他知道这个江南以南风不平浪不静,朝中老东西们经常叫唤来叫唤去,说是什么官匪勾结,做官的贪图钱财和土匪一起鱼肉百姓。还有人曾借此上奏折要撤销襄州一带的羽林卫,派大军镇压土匪。 方子轩全部给驳回了,那都是武帝一朝的旧政策。且不说成效如何,就对付几个土匪就要动用大军,造成襄州生灵涂炭虽然不大可能,但是平内动用军队的消息一传到北域、西域或者南洋、东洲岛国一带,保不齐那些异族异心大起,发动战争,那才是真的生灵涂炭。 “土匪还有窝?” “嗯。” 小道姑卸下背后的太极双剑,拿起方子轩手边的易融剑,用剑鞘敲了敲方子轩的脑袋。“你一个八品县官知道个啥,这里的县官都封到六品了还不是没什么人来,不就是因为土匪窝比县衙都大。” 方子轩点点头,他了解到了。 “点个屁的头啊,原路返回,去附近最大的驿站整两匹快马!”小道姑没好气地鼓着嘴掉头就走。 方子轩继续跟上,心里却思考着回京之后如何整治这块不平静的匪患猖獗之地。 开南山道回北,也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到南关口的驿站。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近半个时辰,小道姑忽然停下脚步,原地坐下来撒泼打滚。 山路的石块磨脚,懒得动用内功的她赖着不走了。 “喂,要不你背我?”小道姑伸出手。 看着小女孩撒泼打滚的调皮模样,方子轩一点背她的兴趣都没有,只是蹲在她旁边放平她的手。故作为难地回答:“你武功那么厉害都走不动的道,让我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背你?” 小道姑想想也是,便闭上眼睛,也不在撒泼,小声地叮嘱道:“好了,我睡了,明天天亮叫醒我。” 话说完,方子轩拍拍她的脸。 “醒醒。小仙女快醒醒别睡!” 小道姑坐起来一拳锤在方子轩头上:“你当本仙女傻呢,刚躺下去就天亮了?” 方子轩坐在地上护住脑袋,指着北边。 小道姑顺着方向看去,一队运载着货物的商队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开来。小道姑兴奋地招手,那车商队也看见了他们。 商队领头的是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和一个年纪大概在四十岁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队人马个个背着长刀长剑,围着六马车的物资。 女子看见前面有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朝他们招手,踢一下马肚就要前去查探究竟,而她身旁的中年老者拦住了她的马,先行一步骑着马奔向方子轩和小道姑。 “那老头是秋水巅峰。”小道姑一边招手,一边小声告知方子轩小心。 方子轩看着骑马而来的中年男子,心想这也能叫老头吗,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叫大叔了? 中年老者在离他们五步的位置停住了马,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和女孩,眼神中有着警觉的杀气。 “你俩是什么人?为何会在开南道外?” 小道姑举起太极双剑,方子轩心头一惊,这女娃娃不会要和秋水巅峰的高手干一架吧。此时自己的内力刚刚有些恢复,虽有入神的气海,但是都是空架子,浑身的经脉还在天地剑意的疏通洗礼中,恐怕还得些时日才能恢复。 “在下小道姑,江湖之中一位无名少侠一个,他是个书呆子,一推就倒的。” 中年男子闻声哈哈大笑:“真是可爱的女娃娃,是你孩子吗?”中年男子没有理睬小道姑,下马拉起坐在地上的方子轩。 方子轩伸手接住中年男子浑厚的手掌,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灰,心想:自己才十七岁,像这孩子的父亲? 小道姑见中年男子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也没有生气。毕练气期硬碰秋水巅峰那无疑是在自讨苦吃。 “我不是他女……”不过解释还是要解释的,小道姑张口话没说完,中年男子一下子抱起小道姑,将她抬坐上马,拉住方子轩的手。 “老夫武舞舞,看这女娃娃觉得欢喜的很,看你们也是不敢过这开南山道所以停在这等人的对吗?” 方子轩连连点头:“武前辈真是智绝无双。” “叫老夫舞舞即可。”舞舞握着方子轩的手。“小兄弟不愧是读书人,出口成章,国之栋梁!” 方子轩连连点头,心想老前辈也挺有文化,一句话带有两个词语。 舞舞牵着马往商队方向去,坐上马的小道姑立马乖巧起来,也不反驳自己到底是不是方子轩的女儿。 到了商队前,方子轩四下扫视。 这一商队的都是飞剑巅峰往上的剑客刀客,最高的就是这位武舞舞前辈,然后就是蒙着脸的这个女子,秋水大乘,半步巅峰。 “武叔,这两位?”女子压低声音,也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方子轩,在探得方子轩身上没有一点练武者的气息之后也宽心了许多。 “在下方子轩,这是小仙女,是……” “是你女儿……”小道姑趴在马背上,懒懒地说道。 方子轩的眼睛眯得很小,疑惑地看着这个古怪得小娃娃,怎么刚刚还要反驳的身份,现在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女子瞥了一眼方子轩,如此年轻的男子就带着这么大的女儿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假。但是武叔作为她的长辈,又从来不会看错人,既然是自己相信的人看对的,也不能有太明显的怀疑。 ”小女子武仙儿,襄州武功镇人士。“女子摘下蒙着脸的薄纱,朝着方子轩恭敬地抱拳。 方子轩抬头回礼,一眼看见武仙儿腰间别着南剑门的玉牌。 “在下方子轩,京州人士。” 武仙儿看方子轩的目光锁在她身上,行完礼后又带好了面纱,有意地细咳一声。 武舞舞搂过方子轩,笑道:“小兄弟还看呢,我们仙儿大小姐可已经许配给武功镇的百里家大少爷了。” 方子轩摆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他压根没看武仙儿的脸。 武舞舞大叔拍拍方子轩的胸口,小声道:“男人嘛,都懂的!” 方子轩唯唯诺诺,武舞舞大手一挥:“我和小兄弟一见钟情,额不对是一见如故。” 众人惊掉了的下巴,直到武舞舞抛出一见如故,众人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今晚我们这山道外安营扎寨,明天过这开南小道,老夫倒要看看这马匪到底有多凶悍,能在我们三十多位飞剑巅峰的兄弟刀剑下活下来。” 说着,武舞舞还不忘关照方子轩:“小兄弟今晚咱俩少喝几杯,明日到武功镇咱再敞开喝!” 方子轩连连点头,他看向小道姑,小道姑已经趴在马背上睡着了。 薄暮降临,开南山道外灯火通明。五处篝火旁都围着刀客剑客们,他们喝着酒吃着肉,身上依旧背负着武器,时刻提防着贼匪的突袭。 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 武仙儿一个人坐在小堆的篝火旁,完全融不进那群大老爷们。她摘下面纱,从腰间取下长笛,一曲婉转悠扬的曲调传遍整个营地,不过曲声很小,很快便被喝酒的吵闹声取代。 方子轩喝一大碗酒,再利用天地剑意将酒气化作七分剑气三分醉意,所以当大家伙都醉醺醺的时候,他也只是有一点点酒味。这些飞剑巅峰的剑客刀客护卫们喝的一塌糊涂,如果这时候马匪突袭,恐怕怎么也守不住那六车货物。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是一群守规矩的土匪,不进开南山道,他们绝不会出山道劫货杀人。 剑客刀客护卫们吃饱喝足相互依靠着睡着了,深秋的凉风吹打在他们身上,凉意渗透不进他们酒暖的身体。 直到武大叔睡过去,方子轩才得空抽开身子,看见最远的篝火旁坐着的武仙儿。 武仙儿此刻正把玩着长笛,侧着身子仰望天空挂着的月牙。 女子的侧脸那么清秀,这是方子轩第一次看见武仙儿的脸。怪不得白天时候武大叔说什么自己看痴了这类的话,像武仙儿这样的容貌恐怕在哪都可以说得上是一绝。 “你没有睡?”武仙儿的声音很清脆,这也是方子轩第一次认真听她说话。 方子轩站起来走到武仙儿坐着的篝火旁,坐在她的正对面。 “嗯,武小姐不也没睡。”方子轩的目光依旧扫过武仙儿腰间的玉牌,问道:“武小姐是南剑门弟子?” “是,也不是。”武仙儿取下腰间的玉牌。“方少侠对南剑门很感兴趣?” 方子轩摇摇头,他从怀里掏出南剑门的玉牌:“咯,我也是南剑门弟子。” 武仙儿看见方子轩手里的南剑门玉牌,明亮的眸子里突然多出一份别样的情感,女子突然站起身:“那你知道杨门主是真的……”话到嘴边,武仙儿还是咽了回去,她不敢往下说,因为她不相信。 方子轩大概猜到武仙儿想问杨不爽是不是真的身死皓月门,不过明显他如果说了实话,就会牵扯到很多东西。 “我也不清楚,武小姐和门主是?” 武仙儿将玉牌紧紧握在手里,原本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重新坐到篝火旁,拿起放在石板上的长笛。 “杨叔叔是我父亲的义弟,也算我半个父亲。” 方子轩点点头,他知道失去至亲的感受。 武仙儿收敛情绪,指着方子轩身后不远的帐篷,也带着些好奇地问道:“方少侠的女儿看起来也十岁多了吧,那方少侠今年多少岁啊?” “……” 方子轩愣着,这得编的像些,不然很容易穿帮。一旦穿帮,恐怕也要出很多麻烦事儿。 “是领养的女孩子啦,她的亲生父亲死于前不久的兰格叛乱,我在那里收留了她。”方子轩叹口气。“我也才十七岁,怎么看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武大叔那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也不好好看看……” “武叔叔那是相信你。”武仙儿站起来走向她身后的帐篷。“方少侠明日可要小心些,这开南悍匪据说强者已经接近秋水大乘,避免不了会有一场硬仗。” 说完,女子拉好帐篷的帘子,吹灭了帐篷内的烛火。 方子轩抬起头,出神地看着星空。 新明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方子轩口中念念有词,天地剑意运转开来,气海之中已经恢复如初,烈酒化成七分剑气也打通了原本因为内力耗尽从而闭塞的任督二脉。现在的方子轩又恢复了原本的入神初期实力,而且隐约感觉摸到了入神佳境的门槛。 “父皇,儿臣感觉这做天子还挺累的,就好像有人在逼着自己一直往前走,走啊走啊,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身后随之绷断的桥梁就会断到自己的脚下,跌进去就是无尽的深渊。” 方子轩躺在地上,身旁的篝火在冷风中兴奋地燃着,没有一点要熄灭的念头。 …… “起床起床起床!”小道姑骑在方子轩的身上,使劲揉方子轩的脸颊。 方子轩睁开眼睛,看着小女孩调皮捣蛋的模样,脸上挂满被“虐待”还能笑得出来的那种满足的笑。 “有你这样的女儿也还不错。”方子轩打趣道。 小道姑听到这话,哼一声,从方子轩的身上跳下来,不多说一句话。走到武舞舞和武仙儿他们身旁。 “欸,小仙女你……”方子轩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怀里的几块干粮饼被小道姑拿了去。 小道姑把干粮饼递到武仙儿手中,小声嘀咕道:“仙儿姐姐,这是我‘爹爹’手里的官粮,可好吃了。” 小道姑自然是吃过这几块饼,在他们出发去襄州之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几名官差为方子轩准备的干粮。这种饼一口咬下去全是麦子的香味,是十层十的麦子磨面所做。方子轩告诉她这是宫廷大御厨为王公贵族、大将军特制的干粮饼,只有这些王公将军们出远门才能吃上的上等品。 武仙儿接过布袋好奇地打开,一阵扑鼻的麦香从布袋里传出, “真的是官粮。”武仙儿和武舞舞对视一眼,武仙儿开始怀疑方子轩的身份。 同样武舞舞也有些怀疑方子轩是不是这些马匪放出来的间谍。 “你们怎么了?”小道姑看得出武仙儿和武舞舞两个人神情的奇怪,但是她现在的人设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不能一下子揭穿他们。 “小仙女,告诉姐姐,你爹爹他是做什么的呀?”武仙儿蹲下来摸摸小道姑的头,脸上是和蔼可亲的笑意。 小道姑灵机一动:“我‘爹爹’之前做县令的,可是他为了我辞官了。” 提到县官,那么身上有官粮倒也不足为奇。 武仙儿点点头,看着女孩清澈的明眸,她相信小女孩是不会撒谎的。 一行人吃饱喝足,他们收拾收拾当行李,装进最后一辆马车中,武舞舞将小道姑抱上自己的马,牵着马将马的缰绳递给方子轩。 “小兄弟等会躲后面些,庞博和小赵,你俩保护好小兄弟和他的女儿。” 两个刀客从护卫里走出来,分别在小道姑骑着的马前后跟着。 商队慢慢靠近开南山道,武舞舞将气海全开,站在开南山道口朝里大吼一声:“武家商队过道,请诸位海涵,今日若无人阻拦,他日必当厚礼致谢。” 秋水巅峰高手吼出的声音其力虽不能碎山石,但是在这山道之中久久回荡还是轻而易举地可以实现。 武舞舞拔出身上的佩刀,走在商队的最前面。 商队缓缓在开南山道的中间行驶。 这条犹如石斧在四座大山之间劈出的道路,两侧陡峭的崖壁上长着不少奇形怪状的杂草,杂草极其茂盛的地方又有许多树丛,确是土匪躲藏的绝佳场所。 武舞舞小心翼翼地一步一个脚印,武仙儿也抽出马背上的宝剑,明晃晃的剑身在阳光的折射下发亮。 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方子轩握着易融剑,牵着马缰绳。小道姑趴在马背上,背上戴着太极双剑,脸慢慢贴近方子轩的耳旁:“我听见土匪的脚步声了。” 闻言,方子轩握紧易融剑,停下脚步。 庞博和小赵一前一后见方子轩停下也随即停下脚步。 “杀!”四周一阵呐喊声过后,数十名土匪持着长刀将商队的车马团团围住。 护卫们也抽出武器,随时准备这场殊死搏斗。 方子轩大概扫了一眼这些土匪,一个个差不多都有飞剑中期的实力。 这放在九州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个不小门派的实力,而在这开南山道却是做山中土匪。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土匪?”武舞舞横刀在前,朝着这数十名土匪大吼一声。 秋水巅峰的实力足以吓退这些飞剑层次的贼匪。 “呱唧呱唧。”数十名土匪的身后忽然响起鼓掌声,土匪散出一条道来,一位长相丑陋却涂着鲜艳红唇,抹着浓妆的女子走了过来,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壮硕的男子。 “真不错,真不错,武家商队不愧是这武功镇大家族,三十位飞剑巅峰还有两个秋水中上和秋水巅峰,大手笔啊。”丑陋女子鼓掌的同时已经看完了在场所有人的实力。“哟哟哟,还有一个没有一点内力的小白脸和一个练气的女娃娃。” “恶心!”武仙儿跳下马,剑指女人。 丑陋女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武仙儿打断,内心怒火燃起,她从身后抽出一根皮鞭,厉声喝道:“你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丑陋女人话音刚落,身后跟着壮硕男子举起腰间戴着的石斧,跳起来一斧头劈断了武舞舞的佩刀。 武舞舞被其凶猛的力道震开,握刀的手剧烈地抖动。 “这是……化境高手!”武舞舞惊诧道。 化境二字一出,作为护卫的刀客剑客们原本十足的底气一下子歇了顶,他们握着刀剑的手都开始松弛了下来,就差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武舞舞面对着拿着巨斧的男子,心里盘算着击败壮硕男子的唯一方法就是和武仙儿联手。 “小姐。”武舞舞闷喝一声。“出剑!” 武仙儿闻声刺向男子,武舞舞也抽出长靴上别着的一把短刀,接力跃起朝着男子的头颅劈了下去。 “啊!” 武仙儿被摔在马车上,手里原本握着的剑被丑陋女人的鞭子锁住。 女人走到壮硕男子的身旁,一脚踢飞被男子钳制住的武舞舞。 武舞舞抹去嘴角的血迹,有气无力地欠着身子,带着失落以及不可思议的惊诧。 “怎么会这样,两个化境高手?” 第八十四章 山道一战 两个化境高手意味着在这幽深漫长的开南山道之中,这批货物将会易主,而护卫货物的人都将死于非命。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深山老林之中不仅仅适用于动物,更适用于人。 丑陋女人名叫花蝴蝶,壮硕男子是她多年的姘头诨名燕大山,真名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两人是这开南山道东北山头花家寨的大当家和三当家,一年前武功确实是秋水大乘,也是这开南山道悍匪之中顶尖实力的存在。 武舞舞捂着胸口,他被花蝴蝶这一脚踢中了肋骨,化境实力的一脚,恐怕伤的不会太轻。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土匪和商队之间的博弈,将是一场绝对性的碾压。 “武家商队就这个实力?”花蝴蝶捂着嘴吧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收起手里的长鞭,慢慢走到武舞舞的身边,端起他带有胡渣的下巴,用着略带嫌弃的语气,呲笑道:“大山,你说青娥妹妹会不会喜欢这种粗犷的男人?” 燕大山歪嘴一笑:“这也叫粗……” 壮硕大汉的话刚出口,一块石头砸在他的嘴边。 小道姑骑着武舞舞的那匹马,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块削的锋利的石头,发力投掷,刚好砸在燕大山的嘴上。 燕大山捏了捏自己厚实的下嘴唇,骂道:“什么玩意东西?” 小女孩朝着燕大山做了几个鬼脸,也回应骂道:“两个丑东西,敢欺负我们?” 燕大山瞪着如铜铃一般的大眼,浓厚的眉毛皱成一条线,他掂量掂量手里的巨斧,脚下发力一跃而起,劈向小道姑。 小道姑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化境气场,直接吓得昏厥过去。 方子轩见石斧迎面而来,扶住小道姑的同时迅速拔出易融。易融迎刃而上,石斧厚重的力道触碰到易融,再霸道的力量都被轻易地化解。燕大山感觉身上的力量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他急忙收力,往后连连后退。 这时几个护卫才敢扶起倚在马车旁的武仙儿,女子抹去嘴角的血迹,面纱也随之滑落。 前后围着商队的土匪们看着长相如此标致的美人,都不约而同地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忽略了他们的三当家燕大山被一股力量击退的细节。 武仙儿的容貌着实称得上当世一绝。 “见鬼!” 燕大山也顾不上欣赏什么美人,他堂堂化境高手居然被看起来毫无内力的小白脸一剑化解了石斧的力道,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你是什么人?”燕大山握紧石斧,他不得不正视车队中间的持剑少年。 花蝴蝶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老姘头这么认真。且这种认真中带着一丝胆怯。两个人暧昧不清三年之久,从来燕大山都是无所畏惧地烧杀抢掠,哪有今天这副小心怕事的模样。 “大山,那小白脸是什么情况?” 燕大山摇摇头,他总不能直言自己如此霸道的开山神斧被一个毫无武学造诣的少年用一把长剑给弹了回来吧。何况就算直言,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无妨,那小白脸有问题。” 花蝴蝶闻言再度打量方子轩,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山道两侧大雁飞过。 花蝴蝶有些不太耐烦。她顾不上什么问题不问题,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化境高手,怎么还收拾不了这些已经群龙无首的废物护卫们! “都杀了吧!” 花蝴蝶手上长鞭打在山石上,一声透彻的碎石响,手下四周围住的土匪蜂拥而上。 方子轩一脚踏上马背,抱起吓昏的小道姑,手上的易融剑三百六十度横扫开来。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就连山谷之中原本温柔的风,吹在脸庞都有阵阵的刺痛。 天地剑意! 天空大雁发出“嘎——嘎——”的叫声,这叫声犹如无数锋利的宝剑从天而降,蜂拥而上的土匪们还没被方子轩横扫的动作给碰到,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花蝴蝶见状甩起长鞭:“什么人装神弄鬼!” 一旁的燕大山正努力克服自己的怯弱,握着石斧,盯着方子轩:“蝴蝶,这个家伙……家伙的气息,是……是!是入神!” 方子轩骑在马背上,自上而下地眼神之中满是杀意。 他原本以为这些土匪如果是劫富济贫倒也不是太过分,毕竟为富不仁的大有人在。 可是为了这六车物资就要将过开南山道的所有人杀死,这样狠心和山野之中的豺狼虎豹有什么区别?何况方子轩的认知中独狼还懂人有好坏之分,面前这些土匪却只知道滥杀无辜,连畜生都不如。 “入神境?”花蝴蝶看向方子轩,确确实实的入神境才有的气海外露。 “你到底是什么人?”花蝴蝶握着长鞭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将双手背在身后,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方子轩压根不想理睬这个面容和内心一样丑陋的女人。 易融剑光一闪,方子轩抱着小道姑已经出现在花蝴蝶和燕大山的身后。 花蝴蝶的长鞭落在地上,整个人倾倒下来。 化境高手一息之间身死魂灭。 燕大山吓得坐在地上,死死盯着花蝴蝶的尸首,嘴里念念有词:“魔鬼!魔鬼!” 方子轩将易融剑架在壮硕大汉的脖子上,叹了口气。 “你们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易融剑,剑不沾血。 燕大山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少年收起易融,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原本气势汹汹的土匪们丢掉武器,如落水狗般败逃。 武仙儿和武舞舞两个人不敢相信两个化境初期的高手在短短片刻都命丧于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手中。 方子轩走到武舞舞面前,武舞舞竟然有些警惕地往后挪了挪重伤的身子。 在方子轩周身萦绕着的是真真切切的入神境才会有的气海外露,武舞舞猛咳一声,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拖着有些无力的身子。 “方少侠真是人中龙凤,青年俊才!” 方子轩淡然一笑:“武大叔客气。” 少年这样爽朗的笑意,竟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对于武舞舞而言,这样的年轻高手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如此亲切的神叫着他武大叔,犹如做梦一样。 武仙儿也在几个护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方子轩面前。 “方少侠的武功是杨叔叔的《快剑剑法》和《天地剑诀》?”女子的眼睛里汪着一层泪花,她动容地看着方子轩,就好像杨不爽就在眼前。 “武小姐,武大叔,这些我们路上说。” 方子轩抱着昏倒的小道姑,示意护卫们将武仙儿和武舞舞安排坐上马车,自己则抱着小道姑骑上马。 商队不一会出了开南山道,山道过后是一条平坦大道。 襄州虽多丘陵山地,但是也不缺乏平坦大道。顺着这条大道继续往南不到十里路就是商队最终的目的地——武功镇。 马车上,武仙儿捂着自己受伤的位置,轻轻挽起车帘,看着商队最前面抱着女孩的少年背影,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她看着一旁受了重伤还在调养的武舞舞。 “武叔,方少侠会杨叔叔的绝学,我们武家有救了。” 武舞舞收住内力,微微咳嗽几声,摇摇头。 武仙儿不解,为何武叔会摇头。 武舞舞睁开眼睛,有些关切地看着受伤的武仙儿。他因为自身的重伤显得有些虚弱,但是心里很多东西也明了的很。 ”小姐认为他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我们昨夜收留了他呀。”武仙儿拉下车帘扶着武舞舞坐好。 “傻丫头,凭什么呢,我们没有方少侠,今日就再也看不到武功镇了。”武舞舞的意思很明了。 如果他们不收留方子轩,那么方子轩今日便不会出手救他们,非要扯上恩情两个字,他们武家才是真的欠了方子轩一个大大的人情。 武仙儿听明白了,她原本保有的希望一下子破灭开来,有些无法接受。 “那我们武家就只能靠着这些还不知道能不能翻身的货物保住……”武仙儿哽咽住。“我不想……武叔你知道我非腾飞哥不嫁的。” “百里腾飞?”武舞舞摇摇头,叹了口气。“或许吧我们武家这次能活下来。” 车队继续一路南下,溪水潺潺的声音映入众人的耳旁,面前一座小城赫然显现。 城门上有着印刻的四个大字:“大武功镇”。 “武大叔,武小姐,武功镇到了。”方子轩停下马,抬头望去。 这是一座古老的小镇,没有官兵看守镇门,一样也没有贼匪去骚扰。来来往往的行人自由进出小镇,方子轩下马抱着昏睡的小道姑,走到武舞舞和武仙儿的马车前,指着城门的石刻,通知他们武功镇到了。 武仙儿拉开车帘,客气地回礼点头,转而扶着武舞舞下马车。 城门口坐在一旁的报信郎看见车队后的马车上下来的熟悉面孔,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奔进城内,一边跑一边欢快地呼喊着:“大小姐回来了!武家大小姐护送货物回来啦!” 方子轩闻声向着城门望去,城内敞开一条道路,所有百姓都在为武家的商队让行。 第八十五章 武功镇 “武家的那女儿回来了?” 武功镇西南,一座庄园内,老爷子坐着摇摇椅,听到消息翻起身子,怎么也翻不动。他只能侧过身子,大手一挥。 “让老二带人去武家瞧瞧货物有没有少,是死回来的还是活着安然无恙回来的。” 奴仆领命告退。 老爷子扭动着胯,终于从摇摇椅上坐起来,他看着庄园的花草,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花蝴蝶和燕大山失手了?” …… 武功镇东南,武家庄。 武家族长武十三穿戴好一身行装,命人大开庄门。 “这次仙儿护送货物回来,看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武十三这次可是底气十足。他武家庄前后一百年都是武功镇第一大庄,当年武家老祖武中义追随前朝武治皇帝东方泽平定南方遗祸,告老还乡之后,武治皇帝派人于东南一处修建武功镇,封武中义为武功王,世代沿袭。 均朝末年北方蛮族入侵中原颠覆均朝,武功王世袭到此结束。即便如此,武家也拥有着其他家族所没有的雄厚资产。 二百二十四年之后荒蛮无道的蒙格拉刹王朝被中原方氏一族推翻,建立如今的陌朝。如今陌朝建国已有将近四百年,这样的千年大家族在一代一代地落寞了下去。 现今,在这武功镇就快站不住脚跟。 还好前些时日,西南赵家老爷子给了这一单货物,只要武家能够完成这一单货物,其利润营收就可以一跃晋升,回到武功镇四大家族之一。不然只能将仙儿嫁给东北的欧阳家,才能换得武家现在还住着的武家庄不被夺走。 现在好了,货物和人都回来了,武十三仰天长啸,天不亡武家! “老爷,小姐回来了!” 车队行进武家庄,六车货物一辆接着一辆从武十三的面前运过去。 武十三精神抖擞,他看到的不是一车一车的货物,而是一车一车的银两和一车车的地位。他不由地贴近货物,想闻闻货物的味道,能不能使他彻底的迷醉。 六车货物后,武仙儿扶着受重伤的武舞舞一步步跟上,来到武家庄的大门口,方子轩也抱着小道姑紧随其后。 武家庄修缮的还不错,庄门两侧的大石狮子气势磅礴,巨大的匾额上有瘦金体写的“武家庄”三个字,匾额下是四扇大开的庄门。庄门红漆鲜艳,门上挂着两幅逼真的门神像,从外面看这就是一座豪华的世家庄园。 “没想到武家庄如此辉煌磅礴。”方子轩发自内心的感叹。 武仙儿听见方子轩的赞叹,心里自豪感油然而生。她搀扶着武舞舞,门口的奴仆懂事地跟近,陪着小姐一起搀扶着武舞舞踏入武家庄。 武十三笑脸相迎却发现武舞舞是被搀扶进庄园的。 “舞舞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扶舞舞去房间,请大夫!” 三个奴仆上前搀扶着武舞舞往庄园东侧的厢房,武舞舞拖着重伤的身子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只是朝武十三点点头。 两个四十岁的中年老男人互相明意,武十三大概知道这是一趟差点丢失性命的险境还生。武十三心疼地拉住武仙儿的手,关切地观察女儿的身子。 “仙儿可有伤到哪里?是为父对不住你!”武十三声泪俱下。 武仙儿拍拍父亲的肩膀,眼睛往后示意父亲不要太动容,还有客人。 武十三这才发现这位抱着女孩一路跟着武仙儿的少年。 “这位是方少侠,是我和武叔叔的救命恩人!”武仙儿向武十三介绍方子轩。 方子轩因为抱着小道姑没法行礼,他点头示好。 武十三却有些不相信面前这位少年能是他女儿和武舞舞的救命恩人,并不是十分热情,语气中多多少少还有些试探的意思。 “救命恩人吗?” 方子轩点点头,他从武十三的眼里并没有看出什么感激的意思,到还有种自己占了他女儿和他家武舞舞兄弟的光才能带着小道姑活着来到武家庄的意思。 从武仙儿给自己说的情况来看,武家庄传到武十三手里就落败了。看来不只是外来因素所导致,很明显这位武家族长从中为外边家族搞烂武家减轻了不少阻碍。 “那就住着吧。”武十三摆摆手,像施舍乞丐一样。 武仙儿天生心眼好,倒也没看出来他父亲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方子轩的样子,还热情地就要带方子轩去西厢房休息。 武十三察觉不对劲,厉声喝道:“女儿家成何体统?要和别人学在外人眼里抱着个女孩在怀里一样不知礼数吗?” 不知礼数?方子轩冷冷一笑。 他抱着小道姑转身跟着仆人往庄园后走去,心里清楚武十三喝住武仙儿的话外是在嘲弄自己抱着小道姑没给他行礼。不过好在武仙儿和武舞舞还算正常,不然自己恐怕早就离开这武家庄了。 武仙儿看着方子轩离开的背影,她也听出来父亲的语气不对,转过身看着武十三的脸色。 武十三阴沉着脸,嘴巴上依旧是不依不饶。 “为父早说过,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带,你也是快出嫁的人了,带个男人回来,这叫什么事?” 武仙儿摇摇头,刚要解释。 武十三已经站起身去往存储货物的仓库,他现在只关心那些能盘活武家的货物,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女儿要说些什么似是而非的废话。 …… 方子轩跟着仆人走了些路,武家庄内有些地方确实已经破败不堪。他和仆人穿过一道藤道之后,眼前的房屋碎瓦的地方居然只是用茅草盖住,就连田圃都是长着枯黄的野草,没有人打理,死气沉沉。 “阿婆,这里是哪里?”方子轩停下脚步询问领路的仆人。 仆人小声道:“老爷刚刚的意思就是给少侠安排在这儿休息。” 方子轩仰起头,四周全是损坏的墙壁和碎瓦的破屋,还有些蜘蛛网结在大门上,层层地嵌套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里起毛。 “这儿能住人?” 方子轩疑惑,这种地方不比皇宫里的冷宫还要差劲。要是父皇在世时候的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嫔是住在这种地方,恐怕那些妃嫔好着的时候也不会想些恶毒的法子来千方百计的互相暗算吧。 “能,起码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住过来了。”仆人指着东侧的院门。“哪里就是我们老奴仆们住的地方了。” 说着,仆人也不给方子轩继续带路了,她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往她住宿的地方走去,一边走还嘱咐着。 “少侠不该来我们这个山庄,来自讨没趣。” 方子轩看着老奴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再细细品这老奴的话,倒像是这些老奴知道些什么武家庄的秘密一样。 “好了,醒醒啦,小仙女,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方子轩摇摇怀里的小道姑,叹了口气。 “啊,你什么时候发现我醒了的。”小道姑从方子轩怀里下来,拍打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神气地问。 她还以为自己装的天衣无缝,方子轩一直没发现才抱了那么久。 “在你醒来的时候。”方子轩也理了理因为抱着小道姑从而起褶皱的衣服,在小道姑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啊,在进镇子的时候你就发现了吗?”小道姑蹦到方子轩身后取下背着的太极双剑和易融,抱着三把剑,掩饰自己不好意思的模样。 方子轩点点头,伸出手。 小道姑低着头把易融递到方子轩手上。 “太麻烦你,太辛苦你了,所以想帮你拿拿剑嘛。” 方子轩接过剑,蹲在小道姑的面前。 他看着女孩,原本想着等自己恢复了内力就逃离小仙女“魔爪”的想法早就没有了,现在他是真的想帮这个小机灵解决她所说的宗门大计。只是现在,他也想帮武仙儿一手,并不是因为那个败家的废物族长,而是为了自己身上所负的《天地剑诀》。 “我们在这停留几日可不可以?” 小道姑一听方子轩的意思立马不开心起来,骂道:“这个仙儿姐姐的老爹就那个样子,你还想要待着?” 小道姑就算闭着眼都能听出武十三话里的阴阳怪气。 “当然不是因为武仙儿的父亲,而是为了另一个故人。”方子轩想了想,问道。“小仙女可知道什么叫责任?” 小道姑不懂,她奋力摇头,再瞪着汪汪大眼睛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方子轩就知道她不知道,将小道姑的太极双剑拔出来。 双剑一宽一窄,在阳光的映衬下,剑身上刻着的“真武”二字十分显眼。 “这是小仙女的师父的剑吧。” 小道姑点点头。 “小仙女前些日子救我时候落脚的茅屋是师父曾经住过的屋子吧。” 小道姑点点头。 “道姑是因为师父的意愿和师姐的心愿才出襄州去往京州的吧。” 小道姑点点头。 方子轩看着灵动呆萌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觉得小道姑是那么的勇敢,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肩上居然扛着一方宗门的兴衰。 “那就是小仙女的责任啊,而我的责任就是让杨不爽前辈继续活着。” 第八十六章 货物 “武家人呢?都他娘死完了吗?” 谩骂声在武家庄外吸引来不少来往的百姓,赵二拍打着庄园大门,有意无意地嘴上不饶人。不到半刻钟,这武家庄外已经围集了镇子上几乎所有的看客。赵二见父老乡亲们都到齐了,哪里还官什么武家开不开门,径直走到人群的中央哭诉。 “武家是真忘恩负义啊,我们赵家给他们百万货物让他们翻身,可他们呢,货物拿到就闭门不出,忘恩负义啊。” 赵二哭诉的同时重复着忘恩负义四个字,心底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根本不需要查什么货物缺失有无,武家人死活有无,就这一条忘恩负义的言论就能把武家最后的尊严压死。别说什么晋升武功镇四大家族,就连武功镇他武家都呆不下去。到时候镇子就改名赵家镇,岂不妙哉。 看客们被赵二的情绪煽动,纷纷抓起地上的石块砸向武家庄的大门,还有些阿婆们竟然随身带着坏鸡蛋,全力丢在武家大门上,忘记了自己平日里走个路都有气无力地叉不开步子。 石块砸在武家庄大门的动静惊动了还在仓库里抱着货物忘我的武十三,他现在有着无比充足的底气,面对外面一片叫嚣声,心想是那些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惹他武家,撸起袖子喊上一帮家丁奔往庄外。 老家伙猖狂,因为他是飞剑级别的练武者,年轻时候在这武功镇之中不知道多少人被他胖揍过,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家族败落居然那么多人逆着他,现在家族振兴就在明日交货之后,这些人都将会被他再一次踩在脚下。 武十三一脚踢开自己家庄园的大门,张嘴就要大骂。 一颗臭鸡蛋就像事先瞄准好一样砸在他脑门上。 武十三大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看客们指指点点,丢鸡蛋的阿婆不知何时将随身携带的鸡蛋藏匿好,颤颤巍巍地迈开走不动道的步子,全都变成了路人。 武家庄外臭鸡蛋味熏天,看客们指指点点的声音里大多是说武家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我武十三是那种人?”武十三夺过家丁手里的长棍,指着门口的一群不明是非的看客,大声吼道。 武十三飞剑大乘的气场一下子镇压住了躁乱的人群。那些看客们闭了嘴,有的自觉无趣,就地离开。 赵二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拍一拍手从人群里走出来,带着冷笑还不忘挖苦讥讽一下武十三。 “哎哟哟,武族长好大的微风啊,恐怕我大哥都不及武族长的万分之一。” 武十三侧过身将手里的长棍还给家丁,见来者是西南赵家的二爷赵二,态度立马来了个翻天大转变,只见老东西的脸上皱纹都扭到了一起,挂着咧嘴的丑陋笑容,走上前扶着赵二,还偷偷从袖口塞进赵二手里一吊串的铜钱。 “赵二爷这来的可真巧啊,这货刚到!” “嗯!”赵二顺势接过吊钱,大步跨入武家庄,嘀咕道。“你们也赶紧地打扫打扫,明天我大哥还要来,这么臭怎么行!” “好嘞你你把这打扫干净。”武十三招呼着,也跟上赵二,引荐他去往仓库。 顺着武家庄园往里直走,绕过西侧厢房便是仓库。赵二叼着跟草签,甩着手就走在武十三的前面。在他眼里就算武十三这个老家伙是飞剑大乘的练武者,也是个提不上牌面的废物。倒是这武家庄园修缮的还算不错,过几日击垮武家,自己拿过来再从头到尾倒腾一番,换上个赵二庄园,就好更多了。 “武族长,这货物可是清点过?” 赵二指着用黑布遮盖严实的六车货物,手指掂量掂量比划货物的多少,带着轻蔑的语气,就好像有人告诉他货物不对数目似的,让他来专门查实一般。 “怎么会少。”武十三大手一挥,十分坚定。言罢,就让仓库外的护卫进来打开遮盖货物的布匹。 金银珠宝首饰、青花瓷瓶红砖、绫罗绸缎布匹、手工雕刻艺术、名家字画书法、珍贵镌秀玉器。整整六车价值连城的宝物,现场的护卫无不睁大双眼,这些随随便便一件就够这些人吃上春秋两季。 “不错不错,今晚守好,明天一早我大哥自会派人来搬运,到时候这武家就是武功镇最大的功臣,四大家族必有一席之地。”赵二摸一摸这六车的宝物,手指上沾着的那可是无尽的财富。 武十三点点头,面对着六车宝物,自己倒有过一丝贪念,但又顾及到赵家那个变态的大少爷,自己也怕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 比起财富,武十三还是惜命多些。就算到不了赵家手眼通天的富可敌国,也能在和赵家交好的基础上,混上四大家族的地位,平安地过上一辈子,比谁都要滋润。 送走赵二那个阎罗爷,武十三吊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他急匆匆地再命人去邻镇雇佣十几个飞剑巅峰的高手,度过今晚这漫漫长夜,明日之后武家将重回巅峰。 “来人啊,今夜老夫我陪你们一同守在这仓库里外!” 夜晚渐渐来临,大雾笼罩着襄州大地,武功镇地处襄北,更是大雾弥漫。打更人打着灯笼都看不清街道的路,摸索着敲打铜锣,一边敲打一边叫喊:“大雾漫天,小心火烛。” 方子轩和小道姑在破损的后院里打扫处一块稍微干净的空地,垫上些杂草躺下休息。打更人的声音吵醒了半梦半醒的方子轩,他侧过身,瞥见小道姑还在酣睡,自然不希望打更声吵醒她。 还好,这后院的打更声只喊了一句便没有了声响。 方子轩定了定神,透着碎掉的瓦片看向浓雾布满的夜空,看不清一点东西。正觉得无趣要睡的时候,屋顶上一片瓦片振落掉下。方子轩迅速起身接住瓦片,屋顶上两道黑影一掠而过。 “有人?”方子轩敏锐地察觉到有人从他们顶上掠过,虽然用的不是什么上层轻功,但是也可轻而易举躲过不少高手的视线,再借助大雾天气,骗过绝大多数化境高手还是绰绰有余。 方子轩大概猜到这两道黑影多半是为了白天武仙儿和武舞舞拼命要守住的六车货物而来,他给熟睡的小道姑盖上些厚实的草毯,拿上易融剑,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外。 大雾天里果然看不清路,自己伸手变不见五指,抬脚便不见大腿。一身青衣更是和这浓雾融为一体,如果只是站在原地就好比没有人在。 方子轩扫视四周,依旧看不清任何事物。那两道黑影的方向大概在何处自己也没办法分辨,无奈他蹲下来,在地面上画出一道十字,随手给十字的四块空地标上东南西北,那就是自己概念内的东南西北,和真正的方位无关,再排除掉身后的长街,他只需要往前方,左右三个方位探测,那大概率不在前,先去西。 决定好就行动,方子轩从来不喜欢拖拉,提起易融剑跃上房顶。房顶上依旧看不见任何建筑,方子轩此刻已然明白,这两道黑影一定是很了解武家庄构造的内庄熟人或者是贪图武家财物很久的外界大盗。 这两个猜测,方子轩更偏向于前者,毕竟武家这次运送货物还算得上是近日才放出来的消息,武家商队安全押送回镇子更是今天白天的事情。而两道黑影能在浓厚的大雾之中前进自如,恐怕只能够是庄内出了奸细,并且引狼入室。 顾不了那么多,方子轩几次试探,外加天地剑意的感知力,也算能在大雾之中做到暂时性的无阻碍前行,他连连翻过几间破房子才落在一间较好的房顶上,隐约看见前方有灯火。 大雾天里有灯光的地方还算比较显眼,方子轩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武十三一边抱怨着雾天外面没法站人,自己已经带着人进入了仓库内,将六车的货物死死地围住,与此同时武家庄外也安插了十名邻县雇来的飞剑巅峰高手,在这样的大雾天气前来偷取宝贝,简直就是送死的想法。 “大雾来的真妙。”武十三自言自语。 身旁的几个护卫不懂了,刚刚进仓库的时候明明听武十三在嫌弃雾天浓厚到让人没法呼吸,嘴里细细碎碎地不知道骂些什么,怎么一进仓库就乐开花,还夸赞大雾来的妙。 “你们懂什么,好好地拿钱办事。”武十三看得出身旁这个护卫一副疑惑不知所以,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便更加自负,根本不需要那护卫问出什么花样,自己就已经秉着人上人的态度脱口而出。 护卫们也就都恍然大悟,可其实这又和护卫们有什么关系。 倒是好好拿钱办事说道点子上了,做护卫的拿着钱提着刀守着就罢。 武十三说完话,让护卫为他端来椅子,满是困意的扶着椅子扶手,准备坐下好好休息一会。可就在他屁股和椅子触碰的那一刻,仓库外便有一阵喧闹,只听见有人大喊:“着火了,救火啊!” 第八十七章 武家遭贼 救火的呼喊声在武功镇的东南长街上传开,火光四散透过浓雾犹如恶龙伸出它锋利的爪牙抓碎黑夜的宁静,吞灭一切的虚无,肆无忌惮地咆哮着。人们惊恐地呐喊,奔走呼救,那些声响在火焰的扭曲下一直到无声,长夜的压抑感同样被无限放大。 方子轩愣了一下,翻下房顶,火光透亮的地方就在武家庄内一角小屋子,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除去街道上百姓的呼喊,武家庄内救火的只有一小批人,就连武十三和武仙儿也迟迟没有出现。 “方少侠!”武舞舞拖着一桶水,一眼看见赶到大火事发地的方子轩,他大声呼喊,方子轩才注意到武舞舞。 “武大叔,我来吧!”方子轩从武舞舞的手上接过水桶,奔向大火燃起的屋子。 约莫过去半晌,火势逐渐得到控制。原本汹涌的大火慢慢落下了气势,在雾里只剩下和灯火一样照明的功效。 武十三这时也赶了过来,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势,谩骂道:“一帮饭桶,连这么小的库房都看不住?”骂着仆人的同时已经转身奔向仓库。 相较于这些小物件储存的库房,武十三心里只有那六车不属于自己的货物,这些货物的意义想必不用多说。 方子轩放下手里的水桶,看着这么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心里的愤怒油然而生。他倒是希望那两道黑影给这六车货物全部偷掉,武家庄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辛苦方少侠了。”武舞舞不知何时站在方子轩的身旁,接着提起方子轩放下的水桶,喊着仆人们继续打水,将降下的火势完全扼杀掉。 武舞舞招呼完提桶要跟上前面的仆人,方子轩一把握住武舞舞的手腕,笑道:“武大叔伤势怎么样了?” “无妨了。”武舞舞避开方子轩的目光,提桶跑路。 方子轩在握住武舞舞手腕的那一刻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武舞舞的重伤不该这么快就好的不留一丝痕迹。这不符合秋水巅峰的恢复速度,就算是武家有什么灵丹妙药也不能半天不到就能这般灵活。 “武大叔!”方子轩欲喊住武舞舞,他忽然意识到破绽,直奔武十三过来的方向。 武十三发了疯一样打骂几个受伤躺在地上的护卫,一脚踢在仓库门板上,自己也是钻心的疼,他千不该万不该见火势小了过去看看那小库房的破火灾,导致被贼人钻了空子。 “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笔书法!让老夫半夜去哪找人临摹!”武十三抱着仓库的门板,像做错事的小孩。 明日赵家族长前来验货,少了一卷书法,自己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他提起手边的刀,对着仓库门使劲砍,砍得里里外外嘣嘣响。 护卫们忍着身上的疼痛,也都不去安慰武十三,任由他像个疯子一样发泄。或许这就是护卫们的大快人心,毕竟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现在这钱说不定都拿不到了。 “父亲!”武仙儿不顾武十三那胡乱挥手的“刀法”,上前拉住武十三,一边用力压制住武十三的力气,一边劝导。“父亲到底在害怕什么,难道看不出这是赵家故意做的吗?” “赵一!”武十三狠狠地咬掉自己一颗牙齿,将牙齿咽下肚子里。 方子轩奔跑过来,看见武十三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竟然生出一丝自作自受的爽快,但是面对武仙儿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咳咳。”方子轩抱着易融干咳一声,武仙儿才意识到方子轩也闻声赶了过来,她拉着父亲的手,侧身向方子轩行了个简单的礼。 “少侠这么晚没有睡?” 方子轩摇摇头,心想这个时候能睡得着才奇怪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道姑那样没心没肺的什么环境都能倒头呼呼大睡。 “没有,听到动静,赶过来瞧瞧,武族长这是?”方子轩故作关切。 “老夫完蛋了,武家无了!”武十三这时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武仙儿见自己的父亲这样也有些难过,偷偷抹几滴眼泪。 方子轩又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被……” “是当今皇上在太子时候临摹的天下第二行书文笔,是皇上十二岁时在芊郡主薨逝之日所写的祭文临摹稿!价值连城!”武十三悲愤欲绝,吐出一口浊血。“这群废物守不住一卷书画,废物!” 方子轩的话被打断,他看着武十三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顺手拔出易融剑加在武十三的脖子上。 “闭上你的嘴!” 护卫们和武仙儿都被方子轩一剑架在武十三脖颈上的动作吓傻了眼。 方子轩冷笑一声:“你怎么不哭了?怕死?” 武十三看着方子轩,脖颈处的寒意让他彻底闭上了嘴,眼里再也没有瞧不起方子轩的样子。 武仙儿愣在那里,她知道方子轩的武学造诣,这样的人手指轻轻一动,她的父亲就会死无全尸。可是为什么方子轩要把剑架在自己父亲的脖子上,难不成方子轩就是那个贼匪! “方少侠你不要冲动!” 方子轩朝着武仙儿淡然一笑:“放心吧,我想若是杨门主也不会不顾你们武家的。”转而严厉的神色跃然眉间,提起架在武十三脖子上的易融剑,讥讽道:“就你也配和杨前辈结义,真是天大笑话。” 武十三见剑身离自己已是安全距离,扑通一声跪在方子轩面前。 “大侠饶命!大侠救我!” 方子轩心里真想一剑刺死武十三,又看了看武仙儿,他收起易融剑,走到武仙儿身旁。 “为我准备笔墨纸砚,这书画之事不足为虑,但这武家在你父亲手中,我不敢保证日后能不能保住。”说完方子轩走进仓库,坐在椅子之上。 武仙儿呆呆看着如此冷漠的方子轩,心想这或许才是入神境高手该有的模样。女子惴惴不安地吩咐护卫从仓库里拿出笔墨纸砚,自己亲自拿来毛毡为方子轩铺上。 仓库内灯火同名,方子轩笔走龙蛇,每写下一个字,心里都犹如万千冰刺扎破血肉,情绪汇集在交织的节点上,热泪夺眶而出,滴在宣纸上。他依稀记得这是十二岁那年芊茉死在自己怀里,用最后的柔情为自己擦去眼泪。 “子轩哥哥不要哭,芊茉多希望子轩不是芊茉的哥哥。” 若非血融于水,吾愿为卿作风。 方子轩落下最后一笔,提剑刺破宣纸正中间。 武仙儿一愣:“这……” 方子轩取下剑下的宣纸,递到武十三面前。 “既然武族长知道这篇《祭芊茉文》是皇上在太子时候为郡主所作的临摹品,应该知道太子提剑刺破祭文之事吧。” 武十三闻声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这幅名贵的书法是当年皇太子挥泪大作,祭文结尾收场,太子提剑刺破宣纸,震惊众臣。 武十三颤抖这双手接过方子轩递来的书法宣纸,心里五味杂陈,这方子轩对于这篇祭文的内容和背景异常熟悉,又姓方,恐怕是皇室之人,先前白天自己对他那种态度,不知惹了多大的是非。 “这简直一模一样!”武十三眼神里透露着不可思议,他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祭芊茉文》,不停地磕头。 “武族长这样我如何受得起?也算看在杨不爽前辈的面子,朕……我真……真是最后一次帮你们武家了。”方子轩拿着易融剑,出了仓库门。 杨不爽?武十三抬起磕的发青的额头,原来方子轩是杨不爽派来拯救他武家的! “仙儿,快去带大恩人换置厢房,我武家有救了!” 武十三激动不已,同时也为自己白天不可一世的态度深感懊悔。 武仙儿受命,到底武十三是自己的父亲,连忙跟上方子轩的脚步。 两人一路行至庄园后院,武仙儿捂着鼻子拨开枯枝藤条,灰尘呛到少女的喉咙,使得其连连咳嗽。 “是不是没想到自己家还有这样的地方?”方子轩停下脚步。 武仙儿一路上的注意力都在这些枯枝藤曼、碎瓦破砖上,陡然全身撞在方子轩背上,方子轩转身拉住武仙儿的手,一把将其搂进怀中。 “啊!”武仙儿惊叫一声。 方子轩松开怀抱,冷冷说道:“小道姑还在睡觉,小声一点。” 武仙儿自知失了礼仪,暗暗点头。方子轩推开结着蜘蛛网的门,让她不要进来。 “我是真没有来过老仆人们住的地方,我们去西厢房吧,那儿干净许多。” 方子轩抱起熟睡的小道姑,走出房间,看着娇贵的武家大小姐,叹口气道:“是啊,肯定比这干净的多。” 一句话,武仙儿羞愧难当。 明明没有方子轩,他和武舞舞就都死在开南山道里了。可是回到武家庄之后自己并没有向自己的父亲讲明白开南山道的事情,甚至都没阻拦自己的父亲把救命恩人安排在手底老仆人住的废墟地。 “走吧,我再不好好睡一觉,明天谁帮你们武家对付那些家伙。”方子轩懒散地打了个哈气,将太极双剑和易融顺手递到武仙儿手上。 “带路吧傻大小姐,安心些,没人怪你。” 第八十八章 事以拂晓 一夜过去,方子轩倒也没睡太死,武家庄火灾过后忙里忙去,嘈杂声一直不断。直到朝阳初起,才逐渐没有了声响。方子轩大概料到是赵家派人来勘察有无货物丢失。 这时候就算武十三再傻也明白赵家让他们护送这批货物恐怕早已从中作梗,即便武仙儿和武舞舞活着将货物护送到武功镇,也不会轻易放过武家庄。 “天亮了嘛?”小道姑睁开朦胧的眼睛,朝阳透过东侧的明窗照在地面上,树杆的倒影于风中摇曳,若有若无,很是晃眼。 “咦,这是哪儿?”小道姑意识到自己好像换了个睡觉的地,警觉地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褥,瞅着身旁的方子轩。 少年倚在床栏边上,双手背在后脑勺,看着窗外的松竹,眯着眼醒着。 “昨晚武姑娘带咱换了个睡觉的地儿,你这么警觉昨晚咋没发现?”方子轩淡淡吐词,小道姑的后知后觉,他早习以为常。若是小道姑能在睡熟的时候被一点动静给惊醒,恐怕就是这小妮子长大的那天。 “那我们怎么同床?”小道姑带着怀疑的目光瞅着方子轩,神情有些慌张。她的印象中,师姐和她讲,要是和男子同床就会怀宝宝,先吃啥啥都不香一两个月,然后再七八个月就会大肚子、生宝宝,当娘亲。就像自己的娘亲和父亲就是因为同床共枕才有了小道姑。 “什么同床?”方子轩跳下床边,将脸盆架上的水盆挂着毛巾端下来,侧过身瞥向小道姑。“你都从哪学来的词,乱用在奇怪的地方。” 小道姑闻言,踹掉被褥,拿出她作为小女孩最擅长的一套:“我师姐说的,和男子同床就会有宝宝,我不要宝宝,人家自己还是个宝宝。”说着,少女当场哭了起来。 方子轩吓得赶紧拉住小道姑的手,急忙解释道:“小仙女,你傻不傻,你师姐说的都是些莫须有的,骗你这个小孩子的而已。” “真的啊?” “真的!”方子轩拉着小道姑的手认真地点头。 小道姑虽然生性顽皮,容易赌气和较真,但是也很好哄,你说什么她都信。方子轩倒也很喜欢这个女孩,不是情爱上的喜欢,大概就像哥哥喜欢妹妹,父亲疼爱女儿一样。 见小道姑不闹,方子轩端来脸盆。 少女扑打着脸盆里的水,水花跃动到脸上,形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再用毛巾擦拭干净,如水中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方子轩将架子上的太极双剑抛给小道姑,自己也拿起易融,推开客房房门。 门外是一轮红日,红日下是武功镇东南一角的武家庄。 “走吧,小仙女,今天有好戏看。”方子轩拉起小道姑的手,看着亭台院落交错的武家庄,客气地往左挪了一步请教门外的丫鬟:“那个,带我们去仓库可好?” 西厢外后,武十三带着赵一和赵二以及东北欧阳家主欧阳震天,西北叶家大公子叶傲天、百里家族族长百里不守,六人一齐前往仓库。 赵二跟着一路武十三的脚步,察觉不到老东西的异样,心里打鼓:“莫不是这武十三不知道少了一幅世间仅有的新明皇帝亲笔书法祭文。”竟然还能乐呵呵地拉着他大哥的手,边走边介绍武家庄的房屋构造和历史底蕴。 “等等,有你哭的。”赵一也赔着笑,心里却早就算好如何成功抹去武家在武功镇的名字。赵一晃动着肥胖体态,身后的下人抬着他的摇摇椅,走到哪里都还要喘上一口气缓上一下,才能继续走路。 沿着西厢的长亭走了半刻,赵一有些耐不住性子,抱怨道:“武老弟这仓库怎么这么远?不会是不想让我这老骨头见到吧。” 武十三连连摇头,点头哈腰表示抱歉,并有意提到昨日赵二也是顺着这条路走到的仓库。 赵一无话可说,毕竟所有人都在迁就他三步喘一口的体态,只能硬着头皮走。 终于到了仓库。 仓库大门上还留有昨日武十三乱刀发泄后的痕迹,赵二眼明早已发现,心里盘算着那篇珍贵祭文丢失,这武家族长可是心知肚明,装的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大哥来坐。”赵二令随从放下摇椅,自献殷勤地拉着赵一上坐,顺带靠近赵一耳边喃喃两句。 赵家两人的脸上浮现出不约而同的笑容,赵一缓缓躺在摇摇椅上,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挥手道:“开仓库吧。” 听到赵一下令,武十三自然示意护卫门大开仓库门,自己则走进仓库,掀开六车的货物。 金银珠宝,青花瓷瓶,绫罗绸缎,手工艺术,名家书画,精致玉器。六车货物呈现在六人眼前。 东北欧阳家和西北叶家虽然也是武功镇四大家族之一,但是他们又何曾见过这么多珍贵宝物。 欧阳震天的眼睛就快掉下来,下巴张的合不拢,连连称奇。 就连叶傲天这样放浪不羁的年轻人也是闪烁着目光,不由地想要上前去摸一摸这些宝物。 “老夫今日将四大家族以及百里族长一同聚在着武功镇,就是来履行前些日子的承诺,既然这六车货物都在,按照约定,武家还是代替这百里家……” “慢!”就在赵一要宣布恢复武家四大家族席位的话要说出口的一瞬,叶傲天站出来大声喝止。 “赵爷爷,这货物之多每一件都价格不菲,玩意若少一个两个,谁又知道?” 赵一和叶傲天相视一笑,扭了扭他的胯,从摇椅上坐起来,捋了一把自己并不长的胡子,故作为难。 “这武族长向来为人实诚,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赵一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放在武十三身上。“武老弟,你说这?” 武十三闻言,心里盘算着这赵一老狐狸是给自己台阶下?不过他还没讲自己的看法,赵一一挥手,便让赵二和中立的欧阳家来清点货物。 武十三无奈,侧身站到一旁。 欧阳震天报着货件的名册,赵二一件一件清点。 “《祭芊茉文》。”欧阳震天报到名家书画里的《祭芊茉文》时估计将声音放大。 武十三这才明白,原来这是场赵、欧阳和叶三家联合起来设的局! 赵二摆手:“没有这个货件。” 武十三一愣:“怎么没有?” 赵一闻声从摇摇椅上站起身,勃然大怒:“好你个武老弟,居然连当今皇上亲笔临摹的《祭芊茉文》都敢私藏!” 武十三不敢相信,他冲进仓库,才发现赵二压根没有在认真清点货件,刚刚他说没有不过是赵二心里清楚这《祭芊茉文》早就被自己派人抢走,并且还毁掉了。 “赵二爷,你真荒唐!”武十三故作调侃的语气,走近赵二,从赵二的面前抽出一卷书法。 “大家好好看看这是不是大陌新明皇帝亲笔文稿《祭芊茉文》!”武十三从未这么有过底气,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方子轩不是旁人,十层之九的把握就是当今皇上。 此时方子轩也在丫鬟的领路下来到仓库,跟着来的还有武仙儿和武舞舞二人。 众人看着那卷祭文书法,丑态毕露,赵一更是不顾自己肥胖的身体,跌跌撞撞进了仓库,拿过武十三手里的书法宣纸仔细辨认起来。 “真的是《祭芊茉文》?真的那么真吗?”赵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话也哆嗦起来。明明昨夜赵二是在他面前将这篇祭文烧了,还用水包着纸灰倒进了种植桃树的泥地里。 “还请赵二爷认真清点物件,不要再这么随意了。”武仙儿见此大快人心,为了让这些老东西脸面挂不住,女子想着再添油加醋几句。 赵二一眼瞅见武仙儿,冷冷地言道:“继续清点,欧阳老先生继续报单!” 一翻清点过后,货件一个不少,赵一失落地走回道座椅上,他试着掩盖自己失落的情绪,语气已不到刚才一半精神。 “我宣布武家,依旧……” “慢!”欧阳震天打断赵一的话。 这叶家和欧阳家就像事先排练好一样,每当最关键的话就要说出口,就半路打断。 不过现在武十三已经丝毫不担心,他倒也想看看这欧阳家又能拿出什么鬼把戏来阻碍他武家晋升四大家族。 “欧阳老先生请讲。”赵一立刻停止宣布事情,恭敬地坐直请教欧阳震天。 欧阳震天双手抱拳,又有似尊重上苍的意味,双手抬过胸前,朝着在场的众人言道:“我等当然是履行承诺允许武家复位……只不过老祖宗的规律,入四大家族,必定要有所谓的镇族之宝!或者举办并参加武功镇晋升大会,且要该家族子弟打进前四,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四大家族的席位上。” “武功晋升大会?”方子轩闻言,心想这襄北小镇还真会玩,居然还能有这种比武定实力的大会。 “这……十三无言反驳。”武十三没法反驳,这确实是当年武家先辈创立的规矩,而他武家前几年辛苦度日,那些谈得上镇族之宝的东西,早已典当的一干二净。 “我等也不好破坏先祖规矩。”叶傲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那就好,今日正午,镇中比试场见咯?”赵一坐上摇摇椅。“来来,把我抬回去,再让人将货物搬回去,属实,麻烦武老弟了。” 赵一躺下来,随从抬起摇椅,欧阳震天、叶傲天、赵二、百里不守跟上,他们片刻都不想待在武家庄里,还期望着正午早些来临。 等到四个老奸巨猾的玩意离开,武十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走到方子轩面前,扑通跪下。 “救族之恩,十三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三叩九拜之大礼!” 方子轩连连摆手:“希望武族长不要再将武家败送了,不然谁也没法帮你。” 武十三连连点头,站起身来示意武仙儿好好关照方子轩。又吩咐武舞舞道:“舞舞,你快从武家庄里挑三位十八岁以下的练气,正午的晋升赛我们必要打赢!” 武舞舞闻言,未作回答。武十三见不对劲追问道:“怎么了,舞舞,是?” 武舞舞难为地低下头:“武家这几年缺钱断粮的,族里早就没几个年轻的习武了,十八岁一下练气,没……没有!” “什么?”武十三震惊!他这才再次反应过来武家现在的状况,这欧阳震天之所以提到这祖宗规矩就是探清了他武家没有十八岁以下的练武着才敢说这样的话! 这一下犹如晴天霹雳打在武十三头上,这还是保不住他武家的地位和这座千年的老庄园。武十三抬头仰望,正午将至,自己却无能为力,心力交竭,晕厥在地。 “父亲!”武仙儿正要方子轩带离开,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转身便见武十三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呼气,不省人事,急忙前去扶住武十三。 武舞舞在武仙儿耳旁轻语几句,女子无望地呐喊传遍武家庄。 方子轩捂住小道姑的耳朵,看着无助的武仙儿抱着父亲痛苦呐喊的模样,脑海里显现出林霜为林如剑所付出的辛苦,感叹道:“女儿家的孝道不比男儿容易。” 言罢,方子轩看着本该一旁面无表情或者稍微悲伤的武舞舞脸上居然带着一抹笑意,仿佛一切都看在眼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武家如此还真的出在内,而不是出在外。 “天地剑意。” 易融出鞘,一剑刺穿武舞舞的脖颈。 武舞舞惊恐地神色显露无余,临死前死死盯着方子轩,嘴角来回抽搐,仿佛在说多管闲事四个字。 武仙儿抱着父亲,看着自己最亲近的武叔叔也死在方子轩的易融剑下,一下子竟哭不出声来。 方子轩拿开捂住小道姑耳朵的手,移步至武仙儿面前,点住她身上的穴道。 小道姑看着武舞舞死在面前,吓得倚着墙柱子捂住眼睛,她不明白方子轩的易融剑怎么就自己飞出去刺穿了武大叔的脖子。 武仙儿闭上眼,她也不知道这方子轩为何这么做。 入神高手就可以为非作歹地想杀谁就杀谁?还是方子轩其实就是武功镇那些看不惯他武家的家族派出来给他们希望再抹杀他们希望的贼匪。 方子轩来不及做多解释,走到武舞舞的尸首旁,从武舞舞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令牌上赫然刻着一个赵字。 “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武家的内贼!”方子轩将令牌丢在武仙儿的面前。 武仙儿听见内贼二字,睁开眼,赵家的令牌就在自己的眼前,那赵字刻的清清楚楚。 方子轩撕开武舞舞的衣服,武舞舞身上几乎看不见淤青,那之前在开南山道被花蝴蝶和燕大山攻击他所伤就都是轻伤,是安排好的逢场作戏。 “我说昨夜和他交接水桶之时发现他脉搏竟然如此平缓,被化境高手一掌击中要害还恢复的如此之快,真是个笑话。”方子轩继续出言嘲讽。 武十三昏迷间隐隐听完方子轩的话语,他睁开眼,连连咳嗽:“多谢大侠为武家除害,我武家历劫,实在是家族不幸啊!” 方子轩不顾武十三的态度,继续说道:“除此之外,那百里家恐怕也不是善茬。” 武仙儿听见方子轩说百里家,大声争辩:“百里与我武家世代交好,方少侠为何要说百里家!” 方子轩再度移步至武仙儿旁解开武仙儿全部穴道。 “若是我说昨夜盗劫祭文二人一个是武舞舞,一个是百里家的,也就可能是和你有婚约的百里家大少爷,你会信吗?” 武仙儿连连摇头,她不相信:“不可能,昨夜腾飞哥就在我屋……” 武仙儿话未说完,又赶忙闭嘴。 “武小姐是想说这百里家大少爷百里腾飞昨夜就在你屋子里和你私会对吧。”方子轩问道。 武仙儿羞愧地低下头。 武十三看着武仙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方子轩也摇摇头,这父女俩不也是半斤八两,有什么谁看不上谁的脑子呢。 “昨夜库房大火,武族长迟迟不出现在现场可以理解,因为武族长要护宝,这货物是武家命脉,肯定不能被这大火分神。而武小姐你也迟迟没有出现,这是为什么?”方子轩指着武仙儿手腕上的红绳。“因为昨夜你在庄园另一处也就是你的屋子里在和你的未来夫婿百里腾飞刚私会见面,顾不上,也根本赶不来。” 方子轩再次踱步到武舞舞的尸体旁,一脚踢开尸首,尸首无力地滚动几圈。 “要不是他这个武大叔,我还真怀疑不到百里家,毕竟大雾天还能在建造如此复杂的武家庄内行走自如的贼人,恐怕只有这个武族长的好兄弟武舞舞,以及世代交好的百里家长子未来的武家乘龙快婿,百里腾飞。” 方子轩拔出插在地上的易融剑,将其收回剑鞘之中。 “话已至此,武家这次晋升大会又不能败。既然要十八岁以下的,那就我来吧。”说着,方子轩招手。“武族长找个人给我带路镇中,我们走了,小仙女。” 小道姑刚刚听方子轩分析事情始末听得入神,又听见方子轩叫唤自己,急忙背起太极双剑跟上方子轩。 两个人跟着丫鬟走出武家庄,庄外一片凄凉。 方子轩叹口气:“这弹丸小镇都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不知这浩瀚九州又有多少尔虞我诈。” 小道姑点点头:“是呀,你刚刚好飒!” “什么飒?”方子轩一把抱起小道姑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就是形容女孩子很方刚的飒呀!”小道姑呼喊着坐在方子轩的肩上,朝着丫鬟带路的方向喊着:“向镇中冲锋!” 方子轩爽朗一笑,和小道姑相处,自己再烦躁的心情都能平复。 …… 武功镇镇中比武台是由四大家族共同集资所建,早年四大家族的庄园坐落在镇子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角上,后来武家落寞,镇子北边的百里家代替武家进入四大家族,所以这比武台又重新修缮过,成为镇子上日常人数最多的练武者圣地。 武功镇虽小也是襄北重镇,连接京州和襄州两地,属于襄州北桥县管辖范围,常年安逸的小镇固步自封,虽有高龄化境强者,但是年轻一辈特别是十八岁以下的飞剑佳境可谓是万里挑一。 这四大家族晋升大会按照武家祖训,是由四大家族派出一到三位十八岁以下的高手代表家族参加大会。 四大家族加上一位可以晋升的家族,一共是五个家族,也就是五到十五个参加大会的年轻练武者。第五家族就需要他们派出的代表逐一击败四大家族派出来的代表。 只要击败到一半,那么第五家族就可以取代掉第四家族。但是如果一个都击败不了,那么第五家族虽然高于镇子里的其他家族,也不能再留在镇子里。 武功镇要举办晋升大会的消息很快在镇子里传出来,看客、阿婆们再一次聚集在镇中比试台四周,大家都清楚这第五家族就是武家。 “武家?他们这几年为了维持家族存活,早已不培养练武者了,还能打赢晋升会?” 怀疑声充斥着整个镇中。 正午将至,四大家族的族长齐齐来到镇中领头的赵一躺在摇椅中,随从将摇椅抬上高台,身后站着百里不守,欧阳震天和叶家族长叶无心。 正午的阳光照在比试台上,叶无心昂着眉头:“这武十三怎么还没到?” “到了又怎么样?他们武家还有练武者吗?”百里不守嘲笑道。 “怎么?自己的亲家也不支持?”欧阳震天调侃百里不守。 “亲家?老夫看是笑话吧,武家那女儿就是我儿腾飞的玩物罢了,比起那些春香楼的女人不过是干净些。”百里不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奸笑道。“他日这武仙儿可能还不如春香楼里的那些。” “为老不尊!”赵一谩骂一句,朝着比试台下指去。“那小子,不就是我们在武家庄看到的少年。” 循着赵一指向的地方,方子轩背着小道姑一步一个台阶走上比试台。 第八十九章 剑歌听龙吟 “那小子叫什么,去打听打听实力。”赵一远观比试台上的方子轩,是武功镇从未有过的生面孔,仅仅是看样貌看不出他的实力,甚至有点毫无练武气场的样子。为了稳操胜券,赵一明白让下面人去武家庄问问武舞舞便知。 方子轩放下小道姑,示意小道姑不要乱跑,这里乱七八糟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有突然的黑手拐走她。 小道姑点点头,顺着比试台的台阶侧坐下来,女孩捧着脸,她不知道方子轩会不会赢,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种自信,那就是方子轩绝对不会输。 输和赢是两个概念,它们不是非黑即白。 正如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立场,只要不涉及到利益关系,谁又愿意手上多沾一个人的鲜血。 “在下武家庄,方子轩,十七岁。”方子轩将易融剑丢给小道姑,双手抱拳。 这张武功镇的陌生面孔在武功镇百姓的圈圈围观中镇定自若,少年脸上坚定的气质与这座小镇格格不入,仿佛一只本该是天上的凤凰坠落这人间的凡尘。 “方子轩?去打听打听这号人。”赵一吩咐另一个随从,知道名字之后就更好打听了。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陌生的少年,绝不简单。 “武家庄什么时候有姓方的了?” “咱武功镇都没有姓方的吧?” “小点声,隔墙有耳,方可是国姓!”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乃是大陌王朝皇室的姓氏,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方氏四百年王朝基业。 天下百姓,方乃第一大姓。 “老爷,此子是昨日随武家商队一同护送货物回来的小子,还有他边上的女孩,也是武家那边的人。”第一个随从回来,在赵一耳边轻声告知。 赵一审时度势,现在他们四个家族的十二位之中最强的乃是百里家大少爷百里腾飞十八岁半步飞剑。其他依次排下来就是第二叶傲天十八岁练气后期大圆满、第三欧阳家次子欧阳鹤十七岁练气中期,第四赵家长孙赵无际十八岁练气中期,后面都是无名泛泛之辈,练气初期或者是格斗术得心应手的炼体后期。 “让无际先去会会这小子!”赵一并不清楚方子轩的实力,他需要第四实力的赵无际先去试探方子轩,才能在随从回来之前摸清楚这个人的大概。 所以选择让实力居第四的赵无际去最为合适,如果方子轩连赵无际都打不赢,百里腾飞等人就可随意虐杀方子轩,方子轩作为武家唯一参加这场晋升会的代表一旦连败,或者是失手被打死,那么武家定然逃不过被驱逐出武功镇的命运。 赵无际和赵一交换眼神,提起一把快刀登上比试台,轻佻地目光扫过方子轩,落在少年身后的小道姑身上。 “挺标致的萝莉,本少很是喜欢。” 方子轩见状往左抬腿移步,挡住了赵无际的视线,笑问:“阁下是来比试的还是来找打的?” 赵无际的视线被遮挡,面对眼前的言语挑衅的少年,怒火中烧,提着刀横在方子轩面前。“小子,见过这么锋利的刀没?” “这刀,有多锋利?有北刀门的刀锋利吗?”方子轩冷冷一笑,双手背后。 面对少年肆无忌惮的挑衅,赵无际暴怒吼叫一声“找死”!随即面部狰狞,提刀奔向方子轩。 练气中期的压迫力让四周的看客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他们打心底为这个陌生的少年表示同情,也为少年死后,身后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将来的遭遇表示无奈。 “这娃子没了。”台下阿婆捂住眼睛叹气。“多俊俏的男娃子啊。” 快刀划过风发出沙沙的声响,伴着赵无际汹涌地呐喊,所有人都以为少年必死无疑。 “啊!”一声惨叫,众人睁开眼睛。 赵无际滑倒摔在比试台中央,手里的快刀刚好卡在自己的手臂上,左臂血肉模糊。 赵一急忙大喊:“快叫大夫!快救我孙儿!” 方子轩摇摇头,看向赵无际摔倒的地面一滩污水,心想怕是这武功镇前几日下雨的雨水还未风干,刚好赵无际愤然奔向自己,全身心都放在眼前,下盘不稳,踩在水面摔了个如此狼狈的狗吃屎。 “第一场,武家庄方子轩不战而胜,武家首胜。”一位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上比试台,颤抖着双腿走到方子轩面前,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老夫今日就是这场晋升大会的见证人。” 方子轩面向老者,抱拳道:“多谢老前辈。” 比试台下惊声四起:“是杨定军杨老镇公!” “杨老镇公亲自督战?这场大会有得看头了!” “杨定军?”方子轩惊诧,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儿时父亲常说自己友人杨不爽祖父杨定军,虽然毫无武功却培养了杨证道和杨不爽两位南剑门门主大才。 “原来是杨老前辈,请受晚辈一拜!”方子轩闻杨定军名,再度抱拳。 杨定军抬起手,镇定自若,那张和蔼的脸上布满笑意:“年轻人,你的叩拜老夫虽受得起,但也不能乱了纲常。” 方子轩抬头,杨定军的目光里透露着一切,原来这老者早已认出来自己,只是并没有说明罢了。 “真不愧是能培养出两位大才之人。”方子轩暗暗赞叹。 赵一见杨定军来到现场,急忙回身骂道:“你们怎么这么废物,把杨老头给招惹来?” 百里不守等人纷纷低下头,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能传到杨定军耳朵里,明明老头子已经一百多岁了,这种热闹他不该来凑。 “来人,快快搀扶杨老镇公,给杨老上上座。” 赵一一边招手示意手下人快点,一边在心里骂道:“奶奶的,杨不爽都死了老子还得看在朝廷面子上养着你,养就算了,你这个老东西不好好吃喝还要跑过来坏事,真不知好歹!” “那小子在干什么?”叶无心大喊一声。 比试台上,赵家的下人还没有上来,方子轩已经扶着杨定军一步一步往比试台下走,不紧不慢地,还和老家伙有说有笑,外人看来还以为是方子轩特地请来的杨定军为他撑腰。 方子轩将杨定军扶下比试台,知意地点点头。这时赵家的下人赶过来,跪请杨老镇公上上座观摩。 杨定军点点头,拍拍方子轩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嘱托道:“多加谨慎,戒骄戒躁,方能大成。” 方子轩第三次恭敬抱拳,转身回到比试台上。 “加油!”小道姑大喊为其助威。 “下面谁去试探?” 赵无际意外败下阵来,是他们所没有顾虑到的,赵一在赵无际出手奔向方子轩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方子轩,发现方子轩只是双手背后,并没有什么真气流转,更察觉不到这个少年的武学造诣到底在什么田地。 “要不让傲天来对付这小子吧。”叶无心上前一步凑近赵一,嘴角挂着一抹别意的笑。“傲天最近练成了南剑门的形意剑招,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方子轩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一一听,大手一挥:“就让傲天去,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 “第二场,叶家长子叶傲天上!” 叶傲天提起佩剑,凭借练气后期的接地气,踩着几个下人的肩膀跃到比试台上,脚下还隐约生出点微薄剑意,令所有在场的看客们不禁啧啧称奇。 “这就是练气后期大圆满的力量吗?” “真的是恐怖如斯!” 比试台下的议论云云,台上叶傲天微微闭目,只留下耳朵感受这满世界的赞许。 片刻过后,叶傲天睁开双目,拔出手中佩剑,将剑鞘甩下比试台。 “方子轩是吧,本少今日就送你见……阎罗王爷!”言罢,叶傲天挥动手中佩剑,剑身多变,确是南剑门的形意剑招。 只是“形意剑招”不过是《天地剑诀》之中一个分支剑法的末端剑法的冰山一角,最适合练气初期的练武者练剑所用。叶傲天练气后期大圆满使用此招看似剑法多变,其实就是花拳绣腿,一旦遇到练剑高手不但不能以多变的剑法取胜,反而自身破绽百出,给人任意一击便会破招自损。 方子轩见叶傲天使出这招“形意剑招”,侧身示意小道姑,小道姑明了,将易融抛上比试台。 方子轩接剑轻轻一点,未出鞘的易融直接抵在叶傲天的胸口。 叶傲天一惊,急忙挥剑想要斩断易融剑和剑鞘。 方子轩抬手收剑,剑鞘随手上剑意滑过。 叶傲天剑招落空,自己还被自身力量推着后退了好几步。他心存疑惑,为何自己的剑招力量会反噬自己。 他哪里知道一切剑法都源于天地,而天地之间至高无上的剑法便是剑门始祖剑无在濒死之前所悟出来的《天地剑诀》。 “喝啊!”叶傲天将剑重新提起,他下定决心要在自己被这奇怪的反噬感觉完全吞噬之前击杀方子轩。 “受死吧,混蛋!”叶傲天的剑法变幻之间如有一只长蛟破风袭来。 “这是步入飞剑的预兆?” 高台上,叶无心见叶傲天的剑影有变化,心里大为惊异。 如果是在比试时步入下一个武学境界,很有可能会导致自身武学造诣停步于此。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他自己亲儿子的身上,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傲天!快收手!”叶无心大喊一声。 叶傲天此时已急红了眼,哪里能听见他父亲的喊声,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体内隐约有突破的迹象,但是他不想轻易收手,就是要接着突破的这股冲劲,一举击杀方子轩,哪怕之后止步飞剑! 方子轩见叶傲天这来势汹汹一剑,心中闪过一丝悲悯。可笑这一剑送葬的是叶傲天自己的前程,为的是杀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或许有些人就需要为他们的野心买单。”方子轩自语,手掌之中汇聚一道剑意,越极轻步步法后撤,形影变幻,高于叶傲天的形意剑招不知多少。 叶无心见叶傲天没有收手之意,在高台之上大喝一声:“住手!”随即站在方子轩身前双指挡住叶傲天的形意剑招。 “父亲你!”叶傲天见自己就要刺中方子轩的那一剑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挡,诧异惊问。 “愚蠢!”叶无心一巴掌打在叶傲天脸上,对着台上赵一和贵宾台上的杨定军言道: “赵族长,杨老镇公,犬子突破在即,实不能再战,这一场算武家赢!” “父亲!”叶傲天将剑丢在地上,他无法理解叶无心为何要阻挡他至胜一剑。 “方子轩,我定会杀你!”叶傲天走下台前转身恶狠狠地盯着方子轩,嘴型就像在说这句誓言。 整个镇中一片肃然,这所有人不看好的武家已经不战而胜两人。 比试台上方子轩握紧易融,目光扫过高台上的每一位家族族长,这些人的眼神和他坐在金銮皇位上看向朝堂众臣之时的某些人太像了,都是一丘之貉。 “方子轩!我来与你一战!” 人群中,一声叫喝,比试台下走上来一位器宇不凡的少年,少年握有一剑,眼神犀利,比起前两位更多有一份正气。 “欧阳鹤,十七岁,你我同龄,也算公平。” 少年便是欧阳家族次子欧阳鹤。 方子轩点点头,抱拳道:“没想到武功镇中还有这般正气的少年,赐教。” 欧阳鹤也点一点头,两位少年对视一眼。 “不知你能不能接住我这一剑?”欧阳鹤剑举过头顶,将气海之中练气所凝的绝大多内力转移至剑锋之上,剑身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犹如一层湖水浮于表面。 “剑意如潮,一剑西来问今朝!” “好剑法!”台下看客叫喊。 欧阳鹤笑道:“剑仙诗歌唱,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一诗落句,欧阳鹤气势拉满,横剑刺向方子轩。 方子轩撤步,拔剑,掷鞘,一气呵成。 就在欧阳鹤如水般轻柔的剑身刺向自己胸口的那一瞬间,易融折剑划过,伴随清脆的声响和全场深吸凉气的静谧,阳光下断剑的切痕处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欧阳鹤退后一步,恭敬抱拳:“武器不如人,也算落败,方兄请!” 方子轩收起易融剑,也回以敬意:“承让。” 欧阳鹤弯腰捡起地上断掉的佩剑,起身准备下台,他慢走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身。 方子轩以为又要战,还未开口问,欧阳鹤言道:“若不是因为家族矛盾,真想和方兄结拜兄弟!”言罢见方子轩没有反应,欧阳鹤大笑一声,走下比试台。 他很清楚自己处在这么一个家族,哪怕自己想和方子轩做朋友,恐怕人武家这些年被其余三家压榨的仇恨,也不可能让其就这样简单地放下。 “以后有缘,与欧阳兄结拜,有又何妨?”方子轩看着欧阳鹤失落下台的背影,高声呼喊。 欧阳鹤一愣,继而大笑。 他不懂剑仙的那句:“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到底是何意思,但是狂妄不失正直的欧阳鹤所行所思皆不缺剑仙风气。 高台上,赵一见欧阳鹤因为武器被斩断就认输,还要和方子轩交什么结拜兄弟,气不打一处来,一掌劈碎了自己摇椅的扶手。 “欧阳兄,你教的好儿子!” 欧阳震天无话可说,次子欧阳鹤天生叛逆,也不是他这个老家伙能管得住的,但是赵一作位四大家族之首,骂他他也只能受着。 “百里老弟,该你家孩子上了,记住给我杀了这个叫方子轩的!”说着赵一站起身,另一只手抓着另一边的扶手,摇椅整个散架开来。 方子轩连胜三人,台下观战的武家的子弟欢呼雀跃,只要方子轩再赢三位,那么武家晋升四大家族就是囊中之物,他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吃到更多的好处。 “加油!”小道姑带头欢呼。 一旁原本不太看好武家的看客也跟着小道姑一起呐喊加油!场面一边倒,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武家之前的遭遇感到同情,而这次晋升大会就是武家老祖在暗中帮助武家度过难关,才派出像方子轩这样的少年来拯救武家! “武家加油!方子轩加油!”小道姑举起太极双剑,为其呐喊助威。 方子轩也配合小道姑,抱拳向四周支持武家的群众们问好。 “感谢诸位对武家的支持,我代表武家铭记各位的恩情,他日我们武家庄一定设宴款待各位!” 赵一看着方子轩不可一世的样子,勃然大怒:“百里腾飞!给老夫……” 老东西暴怒的杀伐语言还未脱口而出,他看见一旁不远处的杨定军看着他,自然也抑制住些自己。 百里不守见状挥挥手,百里腾飞一跃而上,站在比试台中央。 “武家的……方子轩?我怎么从来没听过?”百里腾飞侧身,没有用正眼去瞧方子轩。 “哦?你是百里腾……飞?”方子轩故意学着颜如玉的口吻,将腾字发音拉长,再接上飞字,让对方的名字听起来都那么搞笑。 百里腾飞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急败坏地挖苦道:“难不成武家的下人不知本少这个未来的姑爷?居然敢这般侮辱你主人的名字?” “主人?下人?”方子轩有意抽出易融的剑身上半部分瞅一眼,又合上剑鞘,也不去用正眼看百里腾飞。“你是说你和武家有婚约咯?” “嗯!”百里腾飞见方子轩上道,答应的很是爽快。 “那这样你也是武家的主人咯?”方子轩继续追问。 百里腾飞像是被捧飞到了天上,大声道:“是啊!我是武家的主人!” 方子轩故作听不清,大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点声!” “是啊,我是武家的主人!”百里腾飞虚荣心爆炸,他一定要在开打之前让方子轩的身份低上自己好几等。 等到百里腾飞喊完,方子轩微微清了清嗓子问道:“杨镇公,赵族长,在场的武功镇镇民们!那这还有必要打吗?” 赵一听方子轩提出这样的问题,大声问道:“怎么?武家要认输?” 方子轩冷冷一笑,心想着赵一也是愚蠢,真不知道为什么武十三会被这样的人坑骗,差点还毁掉了自己先祖苦心经营了千年的家族。 “笑话?难道要武家自相残杀?”看客们一下明白了方子轩的意思,纷纷嘲弄赵一和高台上那些听着一脸茫然的三族族长。 赵一这才反应过来,百里腾飞是中了方子轩的激将法。 百里腾飞也发现自己中了计,反应过来自知有些失态。 “还要打吗?”方子轩收起刚刚不可一世发问赵一和众人时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冷静地看着易融剑,依旧是不正眼看百里腾飞。 百里腾飞有些混乱,不过他很快找到为自己找回面子的突破口。 “当然打!”百里腾飞伸出手,台下仆人抛上来一把长刀。“姓方的,你是不是以为你侥幸赢了那三个废物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 方子轩并不想理他,只想看看武仙儿所倾慕的百里家大公子百里腾飞到底有哪里值得一个美若天仙的秋水大乘气海的女子对其百般欢喜。 难道就是所谓半步飞剑这种只是在武功镇这样的襄北小镇看似很有天赋的不起眼天赋吗? “看刀!”百里腾飞接过长刀,一刀横劈下来,刀身滑过微风,发出铮铮刀鸣。 “你们听你们听,这就是半步飞剑才会有的刀鸣声,就像龙鸣!” 台下,有人大呼。夸赞这铮铮刀鸣,犹如龙鸣! 方子轩闻言一笑,侧身躲过百里腾飞的蛮横一刀,心想这刀鸣不过是因为半步飞剑气海较练气大有提高,又加上刀是有刀刃和刀背,所以劈空气的时候会和风撞一起发出奇怪的声音而已。 百里腾飞见方子轩躲过一刀,心里不知有多欢喜,他嘲弄着狂笑:“我这刀法有龙鸣护体,你能逃得了几何?” “逃?我为何要逃?”方子轩拔出易融剑,在百里腾飞话音刚落之际,一剑斩断其手里的长刀。 “你且听好,何为剑歌龙吟声!” 天地剑意。 方子轩横来一剑,剑身刺破“苍穹”。 在天地剑意的影响下,无数气流汇涌在上方,易融剑划破的那一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犹如传说中真龙的哀鸣。 第九十章 落幕 “那把剑居然有龙吟声!” 杨定军撑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双目死死盯着方子轩手中的易融剑,细长的剑身上雕刻着篆体的易融二字,自剑柄处延伸到剑锋,光彩射目。两任南剑门培养者的杨老镇公一眼洞穿方子轩手中所持乃是剑谱排名第三的可化万物易融剑。 方子轩横来一剑断其刀刃,眨眼间剑锋已然抵在百里腾飞的胸前。 “这就是武功镇天才的实力?”方子轩冷冷一笑,看向台上的四大家族族长,质问道:“笼中囚鸟,井底之蛙。今日晋升大会,武家可否晋升四大家族?” 赵一闻言身体微微后倾差点没有站住摔倒,眼下比试台上的少年轻而易举就击败了半步飞剑的百里腾飞,武学资质可谓千年难遇。而今天赵、叶、欧阳、百里四家差不多和武家算作撕破了脸,今后此子发展起来,恐怕四大家族要重蹈武家的覆辙。 “此子不能留,找借口将他击杀!”赵一靠在扶住他的百里不守身上,压低声音,眼睛还不忘瞥向坐镇督战的老镇公。“以你百里族长秋水巅峰的实力,绝对能在杨老头眼前毫无压力的杀了这个小子!” 百里不守会意,跳下高台落在比试台上。 “姓方的小子,赢了我儿就忘了尊重长辈了吗?”百里不守怒目而视,指着方子轩骂道:“你充其量也只是武家的下人!” 面对百里不守明目张胆的挑衅,方子轩明白这是赵一指使他百里家来激怒自己,好在对自己动手前顺带安插一个不尊长辈这样荒唐的理由。 “何来长辈晚辈之说?在下师从南剑门门主杨不爽,杨不爽与武族长是金兰兄弟,我与武家关系止于杨门主,交于武舞舞,仔细算来恐怕这百里腾飞才是我的晚辈,得叫我一声方叔吧?” 方子轩收起易融,后退到比试台另一侧,他不会将自己的后背留给这些奸诈狡猾的老家伙,因为只有正面看着某些背后下黑手的家伙才有可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世间多险恶,琐碎亦需慎。 “小辈!你的意思是和老夫还是同辈了?”百里不守知道自己说不过方子轩,赵一让他找借口击杀,显然是不太容易,他愤然怒骂,用这几乎构不成出手的歪理,张开手臂,直接袭向方子轩。 方子轩早已明了,这群老家伙定会按捺不住,他提手快速拔出易融,一剑将百里不守的手臂斩断。 “啊!”惨叫声响彻镇中的上空,百里不守抓着自己断掉的右臂整个人跪在地上仰天长啸,血肉模糊的手臂和止不住的鲜血喷涌而出。 “混蛋!你居然伤我父亲!”百里腾飞见状提起地上的断刀,发了疯一样奔向方子轩。 “飞儿,不要!”百里不守忍着疼痛大喊,想阻止他的孩儿。 老东西再那一刻就明白了,方子轩能够一剑斩断他秋水巅峰的奔袭一掌,就说明其武学造诣定在化境以上。因为他不敢再往上想,一个十七岁的化境已经是小说话本、鬼怪传说中才会有的妖孽天赋,那么如果是十七岁的入神境高手,恐怕说是真正的神也不为过! 百里腾飞哪里顾得上百里不守的阻拦,眼看着自己的断刀就要斩到方子轩的肩膀,他发了疯的狂笑不止。“去死吧废物!” 方子轩轻蔑一笑,挥剑,剑影变幻莫测,比起适才叶傲天的形意剑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客们终于明白,方子轩之前的胜利根本不是运气,而是高出那些武功镇天才少年们太多。 迅速舞动的剑锷划过百里腾飞的几处脉络。方子轩侧身提携剑柄,一脚将百里腾飞踢下比试台。 此刻百里腾飞经脉尽断,所谓的武功镇半步飞剑的第一天才现在已经沦为了废人。 疼痛感和希望破灭的双重打击交加在一起,百里不守死死抓住他的断臂,昏倒在血泊之中。 “小辈你怎敢?”赵一暴怒,他顾不上杨定军是不是在,大吼一声:“欧阳震天,叶无心还不联手杀了这小子!” 两个秋水大乘的高手闻言也从高台之上落在下比试台,一人手持一剑。 方子轩原地不动,侧目对身后小道姑淡淡提醒道:“小孩子闭眼别看。” 小道姑闻言捂住眼睛,闭上嘴巴,缓缓地呼气。 “重伤百里族长,废了百里少爷,这两项重罪,就是杨不爽亲临,也保不了你!”叶无心见方子轩毫不慌张,有意言道。 方子轩冷笑一声:“那就不用保了!”言罢,还未等叶无心和欧阳震天反应过来,他俩的剑已经被方子轩斩断,而方子轩此刻已经到了他俩的身后。 “天地剑意!” 方子轩转身一剑,叶无心和欧阳震天轰然倒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方子轩也太厉害了吧,那可是三个秋水高手!”看客们发出感叹。 比试台上,少年手持长剑,在深秋的冷风中抬头看向高台上体态肥硕的赵一。 赵一整个人瘫在在高台上,眼神空洞绝望。他彻底懵了,这比试台上的方姓少年,刚刚那一剑实力堪比化境巅峰!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一连爬到滚地下了高台,停在杨定军的椅子旁,颤抖滴扶着杨定军的椅子,点头哈腰。 杨定军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胡,一拐杖将赵一就要站直的双腿打折。 看着跪在地上的赵一,杨定军缓缓起身,朝着比试台上站着的少年恭敬地抱拳鞠躬。 “草民杨定军,参见皇上!” 老者的声音异常地洪亮,整个镇中都能听见那清晰的九个字。 众人明白,一向识人精准的杨老镇公所参拜的少年正是当今新明皇帝。看着如此年轻又杀伐果断的少年天子,武功镇的百姓深感欣慰,跪下齐声呼道:“皇上万万岁!”错杂起伏的叩拜和呼声,在整个武功镇传散开来。 “他是皇上?”赵一呆滞地看着比试台上的方子轩,心里犹如晴天霹雳。 …… “族长!族长!咱们晋升大会全胜!” 武十三正欠着身子倚在床上,房间外传来给方子轩带路对我丫鬟前来报喜的声音,中年男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复问在一旁服侍自己的女儿, “仙儿,你听外面在喊什么?” 武仙儿拉着武十三的手激动地重复:“父亲,方少侠全胜了晋升大会!我们武家重回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 武十三兴奋地就要下床,武仙儿为其拿来鞋袜。中年男子原本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阵红晕,犹如再生一般。 这全胜晋升大会,武家可不正如那雨后春笋、枯荣离草一般,涅槃再生!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四大家族为难方少侠,方少侠被多名高手围杀!” 房间外又传来另一个家丁从镇中带回来的消息,消息十万火急,方子轩一个人如何与多位高手抗衡? 武十三闻言瘫倒在地,无望地看着屋脊。 “仙儿,不去了,是老夫害了方少侠!” 武仙儿拍拍武十三的后背,替父亲去除悲伤带来的疲惫,言道:“父亲不必担心,方少侠武学造诣极高,开南山道之中两个化境贼匪都死在他剑下。” 武十三听完武仙儿的话,心里七分难过散去六分,舒缓了口气,缓缓爬上床沿。 “不好了!族长!咱家未来姑爷百里少爷被方少侠废了!” 房屋外再次传来从镇中赶回来报信家丁的声音,是关于百里腾飞被方子轩一剑废掉经脉的事情。 武十三闻言怒骂道:“百里家那个畜生的消息与我武家何干?”同时看向自己身旁的女儿。 武仙儿心头涌上一阵难受,但也尽量调整情绪。她自然明白这百里腾飞一直只是玩弄她的感情与身体,对自己压根没有什么爱意可言,只是女儿家情陷其中,不可能一下子就出得来。 武十三看着武仙儿的模样,握紧女儿的手宽慰道:“仙儿的心情为父很能理解,那百里家表里不一,密谋陷害武家多日,孰轻孰重,你也长大了该明白。” 武仙儿点点头,拿出些碎银子,打算外去打赏这些跑腿的家丁和丫鬟。 “阿福还没有回来?”武十三看向屋外,派去的三个家丁还有一个阿福尚且没有回来。说着他穿好鞋袜,推开房门,由身旁武仙儿搀扶着走向庄门口。 “来人啊,备马车,老夫要亲……”武十三招手示意家丁,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庄门口摸爬滚打地家丁阿福急匆匆地奔向武十三。 “阿福!”武仙儿叫住阿福。“这么急是方少侠怎么了?” 阿福使劲摇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边说话一边咽口水。 “老爷,小姐不得了,那方…方少侠……他,他……” 武十三见阿福结结巴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好好说话!” 阿福一口气恢上来,答道:“方少侠!当今皇上!” 武十三闻言,结结巴巴地重复问道:“你说……你说……你说那方……方是当今……当今少年新帝?”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打在武十三的头上。这不是坏消息,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武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武家祖宗保佑,我武家再度受上天护佑!十三,十三!”武十三激动不已连连磕头。 第九十一章 北桥县(上) “歪,方子轩,你真是皇帝啊?”小道姑坐在方子轩的肩头,背着太极双剑,眸子微微抬起,望向远方的原野。天气微寒,小道姑有些哆嗦,但是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不说一句话走了这么久,是个人都会憋坏的。 “那杨老镇公年过百岁,认错人不很正常?”方子轩微微一笑,指向原野的那头,原野南边与天际交接的地方,一座县城显现在他俩面前。 “依照杨老所说,前方便是北桥县了。”方子轩缓缓蹲下,让小道姑下来自己走几步。自己一路载着这小女孩走了不知多远的路,即使她再不重,这肩膀也酸兮兮的。 “你不是说杨老头年过百岁,脑子可能不正常嘛?怎么他说南下就是北桥县城,你就信呢?”小道姑从方子轩的肩头跳下来,随即坐在旁边的石块上,坐着小道姑还觉得不够舒适,她不假思索直接躺下。 石块冷飕飕地贴着后背,如同寒冬里水塘所结的冰块,冰块遇到热度,化作一粒粒刺骨的“寒针”。 小道姑不自然地哆嗦起来,方子轩见状一把将女孩搂进怀里,温暖的怀抱很快缓解了石块的冰凉,暖遍了小道姑的身心。 “入冬了,还随地就躺下呢?说你是孩子吧你又不承认,说你老大不小了吧,你……” 方子轩感觉手臂湿漉漉的,他停下原本想要继续发泄的牢骚,轻轻地拍拍女孩的后背。 他不知道小道姑的心底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明明一个那么爱哭的小女孩却又如此坚强地独自一人从襄南的道观来到京州北边的皓月山,足足两百多里的山路,说走就走,从来没有见她抱怨过。或许自己能陪着她一起回真武观,是小道姑这一路上最欢喜的事情了吧。 “好啦,咱们早些进城,买几件入冬的衣物,可别等到了襄南还没见到你师姐就先冻死咯。”方子轩站起来,忍着手臂的酸疼,抱着小道姑朝着县城方向走了几步。 小道姑嘀咕几句不清不楚的话,就吵着、挣扎着要下来。方子轩无奈只好放下小道姑,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与道姑之间就如兄妹,所以孩子气的小道姑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什么坏事,他都无条件可以答应。 小道姑站在地上,双手背后固了固背后的太极双剑,然后左手抹了一把眼角的余泪,伸出右手。“把手给我来!” 方子轩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他顺着小道姑,伸出手。 小道姑俏皮一笑拉着方子轩的手一直向前跑。 广阔的原野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奔跑,女孩舒心的朝着远处的县城大喊,喊声不大但却能听得出喜悦。 “我回来啦!襄州!” 少年跟着女孩的身后,他从未感觉如此心情舒畅。 前几日,襄北武功镇的事情落下最后的帷幕。赵家、百里家、欧阳家、叶家这四家按照大陌律法,定刺杀天子、坑害世家两项罪名,庄园尽数充公。 武家晋升武功镇第一家族,由其自己选出其他三大家族,依旧以前旧制治理这座襄北重镇。 …… “宣蜀中王觐见!” 京州陌京皇宫清河大殿外,两排带刀侍卫散开,一条康庄大道铺设着暗红的地板直达大殿殿门。殿门外,身穿暗红色蟒袍的太监总管李香古一声威喝,两边带刀侍卫相继呼喊,声音传遍整座皇宫。 清河殿外宫门旁,少年白发、不老容颜。 方演抖了抖衣带上的浮霜,走上殿前的地毯。臻极境高手即便收敛了全身的气息,那脱离凡尘的气质依旧表露无遗。两排带刀侍卫内心深感不安,他们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生怕蜀王的一个眼神就将他们抹杀。可是他们也忍不住地微微抬头,都想瞅一眼传说中的武学至高境界第一人。额头的汗水和嗓子眼的干涩,微微紧蹙的眉头和握紧刀柄的手,侍卫们局促地一个挨一个,多少都有些心悸的余惧。 他们的心底都有着同样的一句话:“这就是臻极境高手的压迫感吗?” “蜀王殿下,太皇太后已在清河殿内等候您多时了,还请殿下……”李香古见方演迎面走来,殷勤地向前一步,双手拍了拍衣带两侧,生出些风、掸落些许的尘土,意味着替蜀王接风洗尘。 不过李香古的话还没说完,方演已经推开清河殿的殿门。殿门敞开,发出吱呀呀刺耳的声音,随即搪塞住李香古。 “殿下随我进来。”话没说完的李香古有点不爽,但令他不惬意的可是蜀王,是进宫门到现在都没正眼瞧自己一眼的蜀中王。他只好收敛住情绪,用比殿门吱呀还刺耳的尖细声音招呼着帮蜀王引荐进殿。 方演点点头,仿佛在听音识人。 “李香古公公在这深宫里头快三十个年头了吧。” 李香古一愣,随即点头哈腰回答方演:“今年是第三十一个年头了,殿下记……”话到嘴边,老太监收住了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重新回答。“是快三十个年头了。” 方演淡然一笑,提着手搭在李香古的手臂上,轻轻一拍。 这一拍给老太监吓得半个魂差点飞出躯壳。 “是本王常年不在宫中,忘记了,李公公何必这么拘束呢,这皇宫也是本王的家啊。” “是是,老奴就引殿下至此,殿下进去吧。”李香古有些惊怕,他想蜀王这轻轻一拍若是稍加用些力气,怕是要将他这残缺的身子变得更加残缺。 方演会意,在帘外恭敬地揣揣手,笑道:“儿臣方演参见太皇太后,给太皇太后请安!” 淡淡的幽香从帘内传出,方演闭上眼睛,恭敬地抬起手,等待着帘内的传唤。 “演儿很多时日没有来过这深宫看望哀家了,怎么今日有时间前来?”帘内传来女人的声音,帘子被婢女轻轻支起,婢女门躬着身子,向蜀王请安。 青蓝色带着桂花香的衣袍,袍袖上下罩着暗粉色纱裙,腰间用青秀绫罗绸缎系成挂带,映在身子两侧,女人的长发盘起,斜插着环金霓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艳魅丽,勾人心魂。 如此有韵味的太皇太后,传世不见! “江湖之中多有纷扰,朝堂之上事务繁多,不能在太皇太后身边躬亲照顾,是儿臣的失职。”方演跪下,低头,双手在长袖之中合十。这样的女人居然让堂堂臻极境高手在她面前慌乱不已。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这世间繁琐礼教的“母子”关系? 太皇太后李氏是先武帝方演之父孝宗皇帝晚年所娶,当初那十六岁的少女美艳动人,孝宗皇帝疼爱有加,于道正三十年册封皇后。道正三十一年夏天,孝宗皇帝驾崩,长子方泠即位,李氏顺理成章被尊为太后。方泠和方演是亲兄弟,那么他俩的母亲必不是现在的太皇太后李氏。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蜀王殿下还有几句家里话要讲。” 四下婢女领命退出清河殿。 李氏微微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提起面前的茶壶,茶水缓缓浇在杯中。些许茶水溢出杯子,李氏弯下身子擦拭桌边的茶水,妖娆的身姿尽显玲珑曲线,三十多岁的年纪配上恰到好处的妆容更是添足了韵味。 方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抽开互相抓着的双手,散开袖子,恭敬地行了一个叩拜礼。 “何必拘束呢,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李氏跪坐下,将一杯茶推到方演的面前,轻咬着嘴唇。“蜀王殿下难道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方演闻言抬起头,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太皇太后请自重!” “太皇太后?呵呵!”李氏冷冷一笑,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压低声音埋怨道。“我才三十四岁,在这深宫,做这老太婆才会当的太皇太后,人前显贵,人后受的罪又有谁知道!” 方演点头,并没有直面李氏的埋怨,指着茶杯微微一笑。“这茶皇上之前在皓月山送了儿臣一些,实属上品,没想到太皇太后也喜欢……” 李氏的眼睛死死盯着方演,看着方演有意逃避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每当方演提到太皇太后四个字,儿臣两个字,李氏都恨不得将桌子翻起,上去掌掴方演几个巴掌,可是她都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深爱着这个鬓白不老的少年面孔。 “好,好,好,我都知道。”李氏站起身,将身上的披纱褪去,走到躺椅旁。“小皇帝贪玩,你个做叔叔的当然护着他。”李氏半躺在躺椅上,摆摆手,示意方演退下。 方演明白,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退到帘门处。 “最近听说他在那个什么襄州的北桥县,还做了件善事,你也得看这些,别让人钻了空子,让咱们大陌皇帝死在外头,你那哥哥差点,你父亲也差点。”李氏闭上眼睛,嘴上继续说着不清不楚的话语。 方演不言,他转身走向殿外。 “你等,火速派人前往襄州北桥县保护方子轩,记住!一定要确保方子轩万无一失,他不一样,他是天子!” 第九十二章 北桥县(中) 北桥县的由来,陌朝开国伊始,太祖皇帝推翻蒙格拉刹在中原创立的大行制度,重新启用九州州府吏治,分别划中原为京州、中州、冀州、云州、宁州、晋州、蜀州、南州、襄州。在州下设县府,县下有镇,镇下分里、村。而这北桥县则是襄北和京南两州之间互通的大县,由于地处襄北,县中多河流,常修平桥、拱桥,以供人车马行,从而得名北桥县。 小道姑大口吃着热腾腾的面条,不停地给方子轩竖大拇指,嘴里含糊不清地表达对方子轩满腹经纶的赞叹。 就连一旁等候客人的店小二都听得入神,小二也没想到一个外来的游侠能懂北桥县的由来。 其实方子轩之所以懂,是因为儿时还是太子时,太子太傅以学习吏治基础为由,让他多读多背九州百十七个县的名称极其由来。自然这北桥县也在其中。 方子轩喝一口面汤,看向结着雾霜布棚,算算时日也快腊月了。冬月实属深秋,那腊月是真正的寒冬。 “咱们离开武功镇多少日子了?”方子轩拣拣面里的肉丝,夹到小道姑的碗里,嘴上问着时日,心里却又想到远在宁州的青青。时间飞快,如果不是闰十二月,四个月后就到了自己约定好娶青青的日子。 “十来天吧,没算,反正从秋天走到了冬天。”小道姑大口大口吃着肉丝和面,完全不像个道姑,倒是像个邻家女孩,陪着哥哥出来闯江湖,时常吃不饱,突然吃一顿肉丝面,不敞开怀吃就不知道下一顿是不是又要挨饿了。 “乖乖,这女娃娃能吃呢。”小二看着狼吞虎咽的小道姑,想不到什么能形容的词语,一句乖乖表达的淋漓尽致。 小道姑闻声瞥了一眼小二:“来,再来一碗肉丝细面!” 说完,将手里的面碗掷下,碗里除了面汤外已无一根面条,一粒肉丝。 “在武家庄里可把我饿坏了,结果咱们最后都没来得及吃他家的庆功宴。”小道姑脑海里翻腾出武家庄晋升大会全胜后在镇中摆上了百桌盛宴,盛宴上鸡鸭牛羊猪样样俱全,比起这面馆里的面,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方子轩点点头,他这么急着离开武功镇没有参加那场庆功宴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并不是什么不为浮名,而是赶时间。越早到真武观,就能越早的帮忙和解决小道姑所说的关于真武观存亡的宗门大计,也能早些前往宁州,比较这襄宁两地那是隔着南州、蜀州、晋州三州,五个月不到的时间越拖延越耽误事。 小二哥呼喊着:“面来咯!” 小道姑接过肉丝细面,缓缓吹气,面上的热气慢慢散开。 “要说,仙儿姐姐真是意难平。”小道姑吹吹气,叉起一丢丢面。“那百里少爷我是没想到,居然也是个坏人。” “小仙女。”方子轩打断小道姑的思绪。 小道姑吸了一口面条,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方子轩,眼睛眯成一条线。“怎么啦?” 方子轩认真地看着小道姑,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其实好坏是站在自身角度看到的,说不定在百里少爷眼中我们才是坏的。” 小道姑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两个人的谈话,店小二一直站在身旁听着,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百里家百里家,凑了上去问道:“客官,你们说的百里家是武功镇那个吗?” 方子轩点点头,百里这种稀有的复姓除了北桥县的武功镇外应该是没有其他的地方也有同样的姓氏。 “好家伙客官,我也听说了,那小皇帝残暴不堪,把那百里家灭了三族,连人祖坟都挖了!”小二见方子轩点头,话夹子一下子被打开,虽说是压低着声音,四周的宾客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四周宾客闻言也有人叹息道:“是啊,那百里家族长可是北桥出了名的大善人,可惜啊死在那昏君手上!” 更有人呸一声骂道:“狗皇帝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亡国近矣!” 方子轩听到这些言论,心中怒不可遏,抬头看向四周,多是江湖中人和几个文雅的书生。 小道姑倒是不以为然,她知道百里家是被方子轩冒充皇帝制裁掉的坏蛋家族,但是别人骂狗皇帝,又没骂方子轩。只要不骂方子轩,那小道姑管你骂谁,都不影响她吃肉丝细面。 “都说书生误国,果不其然。” 方子轩闻言扫视完四周,发现那些发泄不满,口出妄言说亡国泛泛之谈的多是书生,不由将手上的折扇拍在桌子上,讥讽道。 那几个抱团的读书人一见有人辱没读书人,气的拿起自己的扇子,将方子轩围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辱骂书生!” 书生误国,向来是辱骂书生的最高脏话,但凡读书人听到这样的言论,必将群起而攻之。 方子轩冷冷一笑,小道姑察言观色,低下头继续吃面。 “我无名少侠一枚,看不惯你们这些什么也不懂的书呆子不能说还是怎么了?”方子轩坐在长凳上,没有正眼瞧一眼那些书生。“你们刚刚当中有人提到民不聊生四个字,那我就请你指出这北桥县内民不聊生之处。” 书生一听,指向这面馆之外的灯笼摊,嘲弄道:“一只灯笼两枚铜钱,一日卖不出去两只敢问兄台一年一两银子,民能聊生?” 方子轩点点头:“继续说。” 书生一听方子轩没有反驳,指着灯笼摊旁边的包子铺,信口拈来。 “包子一文一个,一天能卖一百个包子,一年三十六两银子,除去面粉材料,起早贪黑一年收入不到十八两,民能聊生?” 书生说完,面馆里响起阵阵掌声,还有人喝彩喊说得好。 方子轩汗颜,这种书生逻辑还真是可笑至极, “所以我说书生误国,还是没有问题。”方子轩站起来走出面馆,走到买灯笼的小贩面前,拿起一只灯笼问道:“老板儿,这灯笼多少钱一个?” 小贩见开张半天来了第一个顾客,陪笑道:“您喜欢,这个,就这个数。”小贩伸出手来,五指张开。 “五两?”方子轩笑问。 “没有没有,是五十两。”小贩打量方子轩穿着昂贵,一身青丝绫罗衣袍,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坐地起价才是经商之道。 方子轩掏出五十两的银票,点点头,又将银票收了回去,笑着离开了摊位。 那群书生和江湖客都看傻了,不知道方子轩这是什么意思。 方子轩走回面馆,头也不回,那小贩看着不对劲,急忙喊道:“公子,公子,五两也可以,就当交个朋友。” 书生们更是懵了,不知为何他们眼中的一文钱灯笼,能卖到五两甚至五十两。 方子轩摆摆手,意思是不要灯笼,小贩这才没有追了上来,只是骂骂咧咧地走回地摊上。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方子轩用扇子敲了敲刚刚意气风发,性口雌黄的书生,走到他身后。 “你们都说皇帝不行,百姓民不聊生?可百姓之中心坏之人尚有,国政崩如山体滑脱,怪皇帝不如怪这天下间自私自利的商人。”方子轩坐回自己的位置,继而问道:“你们见过真正的民不聊生吗?” 书生们点点头又摇摇头。 方子轩指向西北方向。 “云州边关,常年受北域异族骚乱,万余百姓食不饱穿不暖。”方子轩又指向西边。“西域兰格叛乱,宁州即便富甲天下,边关将士十年依旧不见故乡。” “你们这些书生连民不聊生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只知道在这叫唤皇帝无用,叫唤国将不国,还不算误国?”方子轩看着那些愤然的书生,逐渐也压低了声音。 那些江湖中人只当看戏,嘻嘻哈哈,大口吃着细面,喝着小酒。“书生对书生,互相骂娘,好笑好笑。” 书生们一听是喝酒的几个粗燥大汉,原本该有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的一干二净,读了几年书,怎么也惹不起江湖人。 “有什么可笑的?”方子轩的手按在易融剑上,冷冷言道。 三个粗糙汉子闻言怒目,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这质问江湖大爷。 “你小子,不想活了?”粗糙汉子为首的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宽刀。“老子可是北刀门的刀疤,杀你怕是你老爹都不敢吱一声。” 方子轩叹了口气,身影变幻,易融剑离开剑鞘到回到剑鞘不足三息,刀疤的头狠狠砸在方桌上,脖颈处一道血痕。 “杀人了!杀人了!”几个书生见刀疤不知被什么人一剑封喉,急慌地如女人一般乱散而开,一边逃跑一遍呐喊救命。 方子轩摇摇头:“看来武功镇这民风深受北桥县影响。” 小二蜷缩在一旁,面馆老板趁着慌乱,急忙奔走县衙报官求救。 方子轩瞥见跑出去的面馆老板,摸摸小道姑的头,微微一笑:“小仙女,咱们又要装一次这少年天子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小道姑点点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那我们不会被杀头吧?” 第九十三章 北桥县(下) 北桥县捕快四下散开,岑捕头左右挥手,捕快们快速包围起面馆。岑捕头满意地点点头,抖抖腿顺路从隔壁包子铺随意拿了一块肉包子塞进嘴巴,嚼一嚼咸味满满。 包子的香味布满嘴巴,岑捕头带着笑容,提着肚子走到面馆门口,指着面馆里的少年和女孩,厉声喝道:“别动!跟我们走,杀人偿命不用我多说吧。” 方子轩拉起小道姑,微微叹气,眼睛眯起来:“走咯,小仙女,我们要被杀头了。” 小道姑原本不以为然,闻声大惊失色,慌忙喊道:“啊?为什么要杀头啊!” 岑捕头吐掉叼着的包子皮,看着灵动可爱的女孩,深深叹了口气。手里玩转着宽刀,吊儿郎当地走到小道姑面前蹲下来,想要捏女孩的脸。 方子轩侧身伸手挡在小道姑面前,用剑柄拨开捕头沾满包子屑的手,冷冷问道:“怎么,不押解我们回县衙吗?” 捕头抬头,面前少年的那张熟悉脸庞将他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 方子轩跟着蹲在地上,两个人四目相对。 “走吧,别耽误了县令大人的时间。”方子轩微微一笑,一把拉起捕头的手,目光停在捕头的手腕上,细草编织的绳环套在手腕处,为了遮挡住一圈黑色的印记。方子轩一眼便识别出来,这是蜀王方演手下的暗卫才会有的标志性手环。 显然从捕头的眼神看来,这捕头一眼也认出了自己。 “皇……”岑捕头欲言,方子轩急忙摆手,眼神瞥向岑捕头身后的捕快。 岑捕头自然明白,这少年皇帝有自己的想法。而他作为蜀王安排在北桥县的暗卫暂时也不能暴露自己。毕竟蜀王给下的命令是暗中保护天子,堤防奸人暗算。 “走吧。”岑捕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小声骂道:“你们他娘的把地上好好擦擦,油滑得老子连路都走不好!”说着,一拳把门口的桌子拍碎,碎片飞落满地。 岑捕头故作发很大的火,来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 面馆老板吓得连连点头,虽然心疼自家的桌子,但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方子轩配合岑捕头,转身将易融剑插入小道姑背后的剑套之中,拉着小道姑走在捕快队伍的中间。 小道姑有些紧张,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被拉去杀头。腊月的天,手里都攥出了汗,扫视着前后的捕快,大概都是练气后期的实力,且前面带路的捕头是秋水初期高手。这种场面她心里在盘算怎么在不惊动这些人的同时还能带上方子轩逃出生天。 小道姑汗水顺着手心满满侵蚀到方子轩的手腕,方子轩压低声音故意逗小道姑问道:“小仙女,咱们要被杀头了,你怕不怕?” 小道姑鼓鼓嘴,想说不怕来着,但是她忽然意识到,方子轩明明在武功镇对付那些秋水境的老头子都易如反掌,为什么一个秋水初期的捕头就能将他和自己带过去杀头。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小道姑洞穿一切,质问道。 方子轩见小道姑一点就通,满意地点点头。 他之所以在面馆提及百里家的大少爷百里腾飞,就是想证明一下杨老镇公在武功镇和他所讲关于北桥县百姓对武功镇四大家族的认同感。再一剑封杀出言不逊提及先帝的江湖子弟刀疤继而引来县衙捕快来逮捕,以方便接近县令,看看是不是存在着北桥县县令和赵、叶、百里、欧阳家以及开南土匪勾结的情况。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如果不将这祸害连根拔起,一是不知道武家会不会被卷土重来的势力掀翻;二是无法在回京之后解决襄州常年的地方问题。于公于私,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北桥县的长街距离县衙不远,捕快人马走过长街,径直往西不到半里路,便是建设的庞大辉煌的北桥县县衙。 县衙内,县令付耀祖正襟危坐。 他听面馆老板报官时说这被捕的两个人在面馆吃面时好像夸百里家被废的大少爷不是什么坏人。如此判断来看,大概这两人可能是武功镇逃出来的四大家族的家眷。如今四大家族族长都被少年皇帝从襄州府调兵抄了家,逃出来的家眷想必身上还有不少四大家族遗留下的银票和财宝藏匿线索,只要他付耀祖略施小计就能套出这些让其一夜暴富的秘密。 “来人,带犯人!”付耀祖提手落下惊堂木,岑捕头带着方子轩和小道姑走进公堂。 公堂肃穆,两侧八名衙役齐呼“威武”!明镜高悬之下坐着北桥县的父母官,县令付耀祖。 付耀祖稍微瞅了一眼堂下的少年,心想这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少年极有可能是武功镇四大家族逃出来的哪家大少爷,而身旁跟着的差不多是丫鬟、童养媳之类的女娃娃。 “你叫什么名字啊?”付耀祖正了正衣裳,走下公案台,双臂张开,脸上布满笑容。 方子轩心中会意,明白这付耀祖猪一样的脑子差不多已经以为自己是武功镇四大家族其中一家的少爷。 “付大人,小子欧阳鹤,还请付大人为我欧阳家申冤!”方子轩十分肯定欧阳鹤一生正气绝不会和付耀祖有所往来,但是无妨,只要欧阳家和付耀祖有所联系,欧阳鹤作为欧阳家的二少爷,名字怎么也不可能不为人知。 付耀祖一听欧阳鹤这三个字,心中原本稍有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掉一半。他虽然未见过这欧阳鹤的模样,但是欧阳震天那老家伙经常人前人后讲他次子欧阳鹤的容貌非凡,一身正气更是继承了先祖欧阳浩天。这样结合一看,眼前之人不就和欧阳震天平日里夸赞的欧阳鹤如出一辙吗? “原来是欧阳贤侄!”付耀祖走上前拍拍方子轩的肩膀,心里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得是刷刷作响。 方子轩应景一笑,那付耀祖也是眉开眼笑,两个人仿佛早已相识一般。 “退堂,退堂,我要和欧阳贤侄谈谈心!”付耀祖扫了一眼衙役,大手一挥。“岑捕头,将女娃娃带到附近的客栈住下来。” 岑捕头领命。 方子轩笑道:“付大人,那?” 付耀祖脸色一变,转而责问道:“还叫大人呢?公堂上无亲人,公堂下你我可是叔侄关系,来岑捕头。” 还没离开的捕头停住脚步,心里却早已不耐其烦,这小小北桥县令在他蜀王暗卫眼里屁也不是,倒是自己堂堂秋水境高手被蜀王派来当个捕头,处处还要受他六品县令管辖,忍常人所不能忍。 “付大人还有何事?”岑捕头侧身抱拳。 “你……别找什么客栈了,去长街常香居通知一下,就说本官要大摆筵席,为欧阳贤侄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岑捕头有些疑惑。“付大人不知襄州府查封武功镇家族的官兵刚从武功镇离开?” 付耀祖直接狂笑不止:“岑捕头以为这些官兵离开了再想进来会很容易?” 岑捕头当然不解,他瞥了一眼少年皇帝,看方子轩脸色,他明了,便没去多问。 方子轩给岑捕头示意,大概意思就是让岑捕头不要再刨根究底,因为他要拉长线钓大鱼。 “贤侄,这位是?”付耀祖打发走岑捕头,指着背着三把剑的小道姑笑问。 “这是贤侄的侍剑丫鬟名叫小仙……”方子轩想想也不知道给小道姑起什么临时名字,不如就叫小仙女,把女字去掉,像极了丫鬟的名字。 “小仙?”付耀祖念叨一遍这个名字,会心一笑。“这个名字,怕不是贤侄还惦记武家那个仙儿小姐吧。” 方子轩了然,看样子这欧阳鹤也喜欢武仙儿,自己歪打正着给小道姑起个这个名字,刚好进一步获得了付耀祖的认同,让其对自己欧阳鹤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害,付叔叔真是对我了如指掌。” “那是,本官可是人称万事通付爱财!”付耀祖拉住方子轩的手。“人才的才啊,贤侄稍等,本官换身便衣,咱叔侄常香居见。” 付耀祖摘下乌纱,转身步入后堂。 等付耀祖离开,小道姑嘟着嘴跳起来一脚踢在方子轩屁股上,大喊:“好家伙,你又给我乱起难听的名字!” 方子轩无奈一笑,这小道姑本来就没有一个可以叫的上口的名字,不乱起名字也没有办法。不过好在名字每次起的都恰到好处。 “好啦,我们移步常香居,让你看看我如何套这老东西的话,给他定罪。”方子轩压低声音,将小道姑揽进怀里。“小仙女,好啦,别生气了,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道姑一愣,脸上浮上一抹红晕,轻轻推开方子轩,赌气地转过身。 “我不要,我就喜欢师父给我起的小道姑。” 方子轩摊摊手,拍拍女孩的额头。 “走啦,小仙,本少要和付大人好好谈谈我欧阳家秘宝所在!”方子轩故意放大声腔,从小道姑身后抽出易融剑,大步流星,走出衙门。 小道姑本想赌气原地不走,踢踢脚下的石子,可看着方子轩远去的背影又急忙小跑着跟上。 第九十四章 暗藏杀机(上) 北桥长街多繁华,不来常香不知香。 北桥县长街道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这常香居。 当年陌武帝年少时曾游历九州,路过这襄州北部北桥县城,在此处停留三日并为这常香居题诗一首。 当事人不知道陌武帝的太子身份,方泠随口一句:“北桥长街多繁华,不来常香不知香。”被当时的文人雅客评为上上诗词,常香居老板娘为此特花一字百金,一共一千四百金,请当朝书法大家颜正鑫为其挥墨,题于长街常香居门庭外长柱上。 方子轩沿着长街走了半里路,来回问了四个行人才找到这处繁华长街。 小道姑紧跟其后,也走了很多冤枉路。 小女孩本来走路多了就会觉得很累,平日里多是骑马,这一路有方子轩陪着,也是方子轩扛在肩头、背在身后,或者抱在怀中。 现在跟在身后,看着方子轩这个路痴来来回回不断问人才摸索到常香居所在,又想到适才方子轩给自己乱起名字,还没有好好安慰自己,便带着不惬意故意朝着走在前面的方子轩大喊:“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找个地方都找不见!” 方子轩停下脚步,明白小道姑估计是真生气了。明着安慰只会让她一昧地不懂事,但是又不能不顾及小道姑的感受。 “小仙女生气了嘛?”方子轩转过身一把抱起小道姑,眼神示意她看向前方。 两道凤凰飞于屋檐之上,凤凰之间一落红日直挂,犹如烈火。烈火顺着檐角滑下,流落自然。檐下隐约镌刻着图案,细看图案上的圣兽直挺着身躯,傲然浮于砖瓦红墙之上,居高俯视着来往不断的行人。扇扇窗户半掩,在冬初寒冷的暖阳下熠熠发光,四层高楼层层相扣,看似分散却又密集,整座酒楼如同小说话本之中的巨人一般,矗立在北桥县中央。 “好壮观的阁楼!”小道姑深吸一口气,她自记事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酒楼。 方子轩微微一笑:“这可是平北皇帝在太子时候游九州大地待过最久的酒楼,看这门口的两排诗,平北帝亲口吟诵,书神颜正鑫亲笔所题,世间罕有。” 小道姑循声看去,果然出了这壮观盛大的高楼外,娟秀的字体配上这两句诗,可谓是雅俗共赏。 “好厉害啊!”小道姑赞叹道,小女孩的心思全在这座酒楼之中,早已忘记了适才还要生气,还在脑海里构思了再也不理方子轩,让方子轩难受到发疯的事情。 方子轩抱着小道姑,微微用膝盖垫了垫手臂,轻手轻脚地走到常香居的大门前。 “欧阳公子!”岑捕头擦擦手上适才又吃过东西的手,从酒楼内迎了出来。 小道姑见岑捕头从酒楼里走出来,拍拍方子轩的手臂示意方子轩给她放下来。方子轩抖抖手给小道姑从怀里放在地上,看着岑捕头走来干笑道:“岑捕头辛苦了!” 小道姑也随手抱了一拳,但是却没有抬头看岑捕头一眼。小女孩是记仇的,有多记仇呢?至少,一个时辰之前,岑捕头带人抓了他们,可是要说给他们押解到县衙,过去杀头偿命的。 “真是个古怪的女娃娃。”岑捕头无奈一笑,伸开右臂,示意方子轩和小道姑先往里面进,自己则走出酒楼,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张望着什么重要大人物的模样。 “那付大人已经在四楼等公子了。”岑捕头没有回头。 方子轩转过身瞅上一眼,岑捕头抱着宽刀,站在常香居的门外。拉上小道姑的手径直的往酒楼里走。 四层阁楼,八道楼梯,方子轩每一步都走的稳重,他已在心里将接下来的所有可能设想了一遍,无论付耀祖如何隐藏,都将在他手里落下把柄。 方子轩把易融剑递到小道姑手上,让道姑抱着易融剑跟在身后。 小道姑接过易融,抱在面前,嘀咕着。 “哎,这样倒还挺像一个侍剑丫鬟!”方子轩压低声音,不忘逗一逗小道姑。 小道姑也压低声音:“你也挺像那个百里家大少爷的!” “……” 方子轩无言,缓缓推开四楼阁间的大门。 付耀祖剑方子轩,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这要是放在外人看来,叔侄俩的关系那不是一般的亲切。 可惜叔是真的欧阳鹤的叔,侄可不是真的欧阳鹤的侄。 “贤侄,为何这么久才来,让本官好等!”付耀祖挥手示意四下捕快散到宴席两边,自己则亲切地上前拉住方子轩的手,随后就座上桌。 方子轩微笑示意:“付大人见谅,小子第一次来北桥县城。” 付耀祖闻言也是立马明白,想来他北桥县河流繁多,桥路纵横,长街又大又乱,外来人没有人带路确实是会这样。再说这欧阳鹤是欧阳震天的二儿子,平日里疼爱有加,从来都不让他独自外出,甚至这北桥县,也只是小时候带着来过。 后来欧阳鹤长大之后自命清高,不再来北桥县和他这些所谓的叔父们聚一聚。付耀祖本来心想到这,还觉得欧阳家真惨,但是一看到欧阳家落魄了,就不自命清高,就知道往北桥县投奔自己的欧阳鹤,心里顿时生出厌恶和讥讽。 “无妨无妨,贤侄都十年没来过了,坐吧坐吧” 方子轩答应一声坐下。 两人互飙演技! 看着满桌山珍海味,小道姑想到一个时辰前已经在面馆吃了两大碗肉丝细面,心里懊悔不已。 方子轩坐下时候也注意到小道姑失落的表现,便微笑着招手道:“小仙,来本少身边站着。” 小道姑不去,方子轩正要起身,付耀祖拦住方子轩,小声道:“贤侄何必和丫鬟计较?叔父明日就派人去武家给你把武仙儿给抓来。” 方子轩一听脸上立马乐开花,连连点头。实际上此刻已经在准备给老狐狸下套了。 他和小道姑虽然真的是因为北桥镇的路很难走,所以才迷了路。不过这迷路的半个时辰,两个人早已“串通”好如何给付耀祖下套。 看似方子轩是故意逗小道姑,实际上正是做给付耀祖看,只要付耀祖想近最大可能巴结他来获取所谓欧阳家秘宝的藏匿地点,就一定会提及武仙儿。 提及倒是事小,只怕是付耀祖真的去做。那么按“强抢民女”定罪,作为知县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第一个套已经下好,方子轩抱拳感谢:“付大人对我这么好,我欧阳家的秘宝,定会分大人一半,以示欧阳家诚意!” 说到秘宝二字时,方子轩故意压低声音,显得秘宝更加真实和扑朔迷离。 付耀祖哈哈大笑,一副极为满足的样子,心里却谩骂道:“去他娘的一半,老子不给你欧阳家秘宝搬空,能做的了这北桥县令?”想着就端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夸赞道:“贤侄爽快!” “爽快!爽快!”方子轩也迎合付耀祖。 可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在想什么,如果自己是真的欧阳鹤恐怕早被这个老家伙给玩死了,哪里还轮到和他斗智斗勇,给老狐狸下套。 两个人一言一语,很快便有了醉意。 方子轩也在喝酒时以《天地剑诀》的心法将体内的酒气化作七分剑意,只留有三份呈现在脸上,看起来就是一副醉如烂泥的姿态。 “付大人,我欧阳鹤用欧阳家二少爷的身份向您担保!这秘宝啊,它就在,嗝!”方子轩故作醉意,指着脚下的地板,靠近付耀祖的耳朵。 付耀祖激动不已,这宝藏很快就全部是他的了,这什么欧阳哪里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贤侄你说。”付耀祖脸上挂着笑容,随之压低声音,尽量显得自己的声音很亲切。 “嗝!明天小子就想看到武小姐,唉,那秘宝分您一半!”方子轩扭过头,对着小道姑眨一下左眼。“小仙,来给本少扶回家去!我父亲还……还在等我回家吃饭呢!” 说完,方子轩身子一倾将小道姑压在身下。 小道姑连连拍方子轩的肩膀,还以为他真的喝醉了,大声喊道:“你们来几个人抬一下啊!” 两侧的捕快低着头,听见小道姑的声音,却无动于衷。 “你们几个给他扶起来。”付耀祖没听到秘宝的下落,侧身瞥一眼方子轩,嘴边勾起一抹笑意,看起来也不是很生气。 “你这小家伙倒是色心不小。你们俩去外面找岑捕头,让他明日去一趟武功镇,把武家那闺女带来县衙。” “喂,什么东西呀?”小道姑心里气不过,拍拍身前身后的衣服,闻了闻自己被方子轩沾上的酒气,捡起地上的易融剑,跟上扶着方子轩去客房休息的捕快。 所有人走后,四楼的阁楼内,只剩付耀祖一人。他微微咳嗽一声,阁楼内的屏风里,走出来两位黑衣人。 “欧阳鹤!”付耀祖将桌子上的酒杯摔在地上。“让你们四大山头的人今天白跑了,这一百两银票拿着,就当给弟兄们耽误费了。” 付耀祖从怀里拿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出阁楼。 付耀祖走后,黑衣女子拿起银票,看着握紧剑鞘的男黑衣人:“公公,那个叫欧阳鹤的少年真的是那个人吗?” 男黑衣人点点头,面罩尖细的声音:“不会错的,看来这次有的玩了。” 第九十五章 暗藏杀机(下) “喂,真醉了啊!”小道姑推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个死猪一样的少年,少年翻个身,脸朝墙,呢咕着不清楚的话。 捕快把方子轩抬进客房之后就离开了,捕快的月俸禄一成不变,他们做事也是从不拖沓。现在整个客房内只剩下方子轩和小道姑。 放好方子轩的剑,卸下背后的太极双剑,小道姑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脱掉被方子轩沾上酒气的衣袍,揉一揉自己身上酸兮兮的地方,特别是今天的脚和腿,走了不知道多少错路,站了不知道多久阁楼,还被方子轩压在地上起码二十息! 女孩揉着肩膀,转过身还想在方子轩熟睡的背后张牙舞爪。 少年侧躺在床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折扇,看着小道姑张牙舞爪地准备动作,噗呲笑出了声。 小道姑一惊,捡起地上的衣服丢到方子轩的脸上,大喊:“流氓!” “什么流氓?你脱衣服我又没脱。”方子轩故作嫌弃,一转身翻下床,拿着小道姑的衣服,将折扇打开扇扇风,顺带着以天地剑意遣散身上的三分酒气。“你闻闻你衣服上一股酒味,我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好嘛!” 小道姑一听,她可不相信,顾不上自己只穿着内衬,冲上去扑倒方子轩,一把抢回自己的衣服还使劲闻一闻少年身上的味道。 “臭烘烘的,确实没有酒味!”小道姑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喂,你裤子里藏了什么?” 女孩刚要伸手,方子轩一个侧身翻起推开小道姑,往后连连退了四五步倚在床沿上,惊诧大喊:“小仙女你搞什么,真醉了?” 小道姑歪着脑袋,疑惑不解。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藏什么了?在皓月山被我点住穴都没这么害怕,好奇怪。” 方子轩收敛情绪,镇定地咳嗽一声,手里扇子打开,扇扇头上的汗珠。“你……管我藏什么!” 小道姑看方子轩这副样子,兴趣劲立马涌上来,奔跑着冲向方子轩,势必要看看藏了什么! 方子轩见状不妙,侧身躲开拎起小道姑。“嘘,别闹,外面有动静。” 客房外长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蚂蚱在草丛之中跳动所留有的动静,极其细微。恰好方子轩有天地剑意护体,四周任何声响都能化作剑意,察觉到这点动静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怎么了?”小道姑立马停止了打闹,挂在方子轩手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每次方子轩这个表情,大概率是真的有事。 “恐怕是付耀祖的人。”方子轩摆出嘘的手势,将小道姑放在床里边,自己也翻身到床上,侧过身眯着眼看向客房房门。 客房外,黑衣女子领着黑衣男子挂在阁楼的楼顶上前行,两人轻功都属上乘,几乎将声响压低到楼上楼下就算你贴着墙壁都不一定能听到的地步。 “公公,前面便是皇帝宿醉的客房,我们?”黑衣女子声音被打断。 男子抬手示意女子收声,指着客房明亮的灯光,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寒气。这股寒气足足蔓延至整个阁楼的长道,令人窒息。 “屋内那位已经躺下了。”男子压低声音,声线的阴柔更加明显。 “上位让我们找准时机就动手,现在不是刚好?”女子说话间,手指已夹好一把飞刀。 “再看看!”男子握住女子纤纤玉手,女子也将飞刀收好。 两个人就这样挂在房顶上,男子闭着眼反复感知这空气中的剑气。他怀疑这附近有化境实力左右的南剑门高手在此,而这南剑门高手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传言已经身死的杨不爽,毕竟近来道上杨不爽未死只是武学造诣被削的言论已经传开了。 所以此刻动手即便成功杀死屋里那位,也有可能会闹出很大动静。 方子轩静静侧身卧在床上,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神色,他以天地剑意感知到有一股寒意在客房外,而这股寒意竟然和祖母太皇太后身边的护卫李弯气息大差不离。 “难不成是宫里派来保护我的人?”方子轩心里琢磨,可是他感受到的那股寒意还带着一股子杀意。 “不好!”方子轩转过身想提醒小道姑不要发出声音,发现小道姑已经睡着了。 他放心地点住小道姑的几处穴位,暂时封闭了她的听觉。 “屋外可是李弯公公?”方子轩坐起来,丝毫不带惧怕。他现在入神境初期,而李弯虽然飞刀功法了得,但实力也只是个化境巅峰,即便是来杀自己的也不见得能杀的了自己。 客房外挂在房顶上的两个人闻言,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翻身落在地板上,双双跪下。 李弯更是摘下面罩,叩首言道:“老奴李弯,叩见皇上。惊扰吾皇休息,老奴该死。” 蒙面女子见李弯如此,也跟着低头不语。 方子轩心想果然是李弯,看样子这宫里发生了变故,前面才会有蜀王暗卫,后面又有太皇太后侍卫,倒是自己身旁该有的羽林卫暗卫一个没有出现。 蜀王暗卫和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卫对自己倒是有臣子奴仆见到主子的那种尊重,但是他们心里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李公公进来吧。”方子轩放言道。“身后那位可是个姐姐?” 随着李弯推开客房门,方子轩有意问道李弯身后蒙着面的女人。 “此女乃老奴义女李若兰,若兰还不叩见皇上。”李弯慌忙摘下李若兰的面罩,平日里握着飞刀都不会抖的手,抖得异常厉害。 因为老家伙在推开门的瞬间,感觉到那股剑意更加接近,就在这间客房里,而且这股力量根本不是化境高手,是实实在在的入神境界的佳境实力。 这可不是他和她义女两个人能够惹得起的高手。 “若兰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若兰半跪下。 方子轩急忙下床扶起李若兰,笑道:“这么美的姐姐,就不要跪着了。”一边扶着李若兰还不停抚摸李若兰的手,眼睛眯成一条线。 “皇上,皇……”李若兰刚要抽开身子,瞥见李弯的眼神,只好任由方子轩动手动脚。 其实方子轩是故意这样,毕竟他父皇在世时候,李弯常常在他身边,谁都知道是太后李氏派来监督小太子是不是个聪明人。 自然是聪明人就杀,非聪明人就留。毕竟傀儡皇帝才是李氏想要的! “李公公,朕想要不……你和祖母太皇太后讲讲,这个若兰姐姐朕想纳为妃子!”方子轩一把将李若兰揽进怀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若兰姐姐这美丽的眸子,真的就如《诗经》所言,那么动人!” 李若兰不语,闭上眼睛。若是李弯不让她反抗,她是怎么也不敢反抗方子轩的。 “皇上,老奴希望您注意龙体!”李弯注意到方子轩床上还有一位熟睡的少女,急忙跪下劝阻方子轩。 方子轩顺其意,松开怀抱双手背后走到李弯面前,干咳两声。 “也是,朕最近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了,时常感觉腰部无力,偶尔头晕恶心,嗜睡咳嗽,有时候还会足下无力,李公公,你说朕是不是快要驾崩了?” 驾崩二字出口,吓得李弯连连叩首,化境巅峰高手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像个蝼蚁。“皇上切勿乱言,老奴领太皇太后旨意特来保护皇上,老奴这就叫若兰火速赶往京师请御医!” 方子轩点点头:“也好,那你带上若兰姐姐先退下吧,朕要休息了,不然朕睡不好驾崩了怎么办?”说着方子轩一脚踏上床边,倒下去呼呼大睡。 李弯起身带好客房门,拉着李若兰退出客房,老家伙的脑门上磕出淤滞,心里不知咒骂了多少句,但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李若兰刚退出客房,嫌弃地掸了掸衣裳,嘴里嘀咕道:“公公,这狗皇帝行为如此不检,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嘘!”李弯捂住李若兰的嘴,用寒气逼人的眼神看李若兰。“咱家杀他易如反掌,可是他身边高手如云,羽林卫更是无处不在,咱家若是就这样杀了天子,那太皇太后难逃干系,你不懂就听咱家的话,懂不懂?” 李若兰低下头,嘴里刚想说可是,转而一想只好闭嘴。 李弯拍了拍李若兰的背,压低声音:“咱家知道这皇上轻薄了你,可你要知道他再是个废物,也是天子,你若真觉得委屈,咱家回京可以奏明太皇太后,让天子纳你为妃。” 李若兰摇摇头:“我只想杀了他!” “你这么这么蠢?”李弯气不打一处来。“给个女人就能控制的小皇帝去哪找?若是他死了,方演即位,我们李家将永远翻不了身!” 李弯催促着李若兰不要继续在此停留,既然皇帝依旧是这副游山玩水,只知道女人,不理一件政事的江湖天子,那么根本不需要松手送他上路。 不过李弯走到常香居大门门口时停住了脚步,他不知为何总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好像有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难不成杨不爽真的没死?” 第九十六章 腊月初雪 新明二年腊月初一,天寒。襄州大雪倾覆,山地丘陵盖上一层棉被,世人也一同披上棉袄。 武功镇武家盛宴过后迎来这个冬天第一场大雪,所有人都沉浸在瑞雪兆丰年的喜悦之中。丝绸布匹生意由于这寒冬更是蒸蒸日上,武家也是忙里忙外,顾得上布庄生意的同时还要为七天最后的腊八节准备材料。 腊八节,即每年农历腊月初八,又称为“法宝节”、“佛成道节”、“成道会”。原本为佛教纪念释迦牟尼佛成道之节日,佛家文化在前朝蒙格拉刹的推广下几乎主导了中原百姓的日常祭祀传统礼仪,经过三四百多年的沉淀腊八节也成为民间节日。每逢腊八这天,不论是朝廷官府、还是中原九州百姓大家族、小家庭都会热热闹闹煮上腊八粥,相聚在一起喝粥谈心。 女子带好面纱来往于厨房上下,厨房内糯米、芝麻、桂圆、红枣、香菇、莲子、芝麻、花生、薏米、红豆、黄豆、杏仁。件件整齐地摆放在锅灶旁,自上而下堆砌如一座小山。 武仙儿看着自己的大作即将开工,满意地贴近每一样食材细细闻着谷物的清香。女子即便是遮着面,那迷人的身姿一样撩拨着身后下人们的心弦。 这可是北桥县乃至于襄北第一美人,武仙儿。 “小莲,我让你准备的特制香料准备好了没有?”武仙儿侧过身问站在门口等待召见的丫鬟小莲,小莲弓着腰连连点头,那特质香料可是武仙儿每一年腊八节之前就会命人熬制的上好香料,配合进腊八粥里,可达到十里飘香的效果。 所以武家前些年落寞之际,每逢腊八,还能靠武仙儿所制腊八粥回上一口足够吃一个冬季的碎银积蓄。 今年,武家重回巅峰。为了感谢那些不离不弃的武功镇父老乡亲,武仙儿特地提早七日让下人准备食材,腌制香料,为武功镇的百姓尽量每个人都熬制上一份免费的十里飘香上好腊八粥。 “小姐,这次咱们武家可是终于不靠这腊八粥度日啦!”小莲端来秘制香料,脸上布满笑意。 武仙儿点点头,将香料挖出一勺倒在手心,香料的香气很快布满了整个厨房。厨房内的大厨和下人无不为此神魂颠倒,甚至有人眼含热泪想到自己的老母亲、老父亲、远行的孩子、相隔千里的友人。 “你这小妮子,每次就你话多。”武仙儿将香料涂抹在小莲脸上,嫣然一笑。“咱们以后的日子啊,只会越来越好!” 武家的厨房内一片欢声笑语,哪里还有什么小姐、下人、奴婢之分。 武十三坐在大堂内就听见后厨的欢笑动静,心里也是美滋滋不可言说。手上把玩着让下人到集市上淘来的血核桃,一改之前的样貌,也高贵气质了起来。 “咳咳,来人呐,把这个腊八节,咱们武家与武功镇老百姓一齐欢乐的消息公布出去!”武十三站起身,一拍脑门。“快去!别忘了还要请杨老镇公。” 武十三乐以忘忧,一边吩咐下人,一边自己都踱步到庄园大门口,考虑着是否要自己亲自去请杨定军来武家庄喝腊八粥。 正当武十三踌躇不决时,一队官兵列队行至武家庄前,领头的是岑捕头。手里还端着一碗镇上顺手拿的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哎,老头!叫武家族长出来见本捕头!”岑捕头轻蔑地看着武家大门前站着的飞剑中年老大叔,也就是武十三,手里只管用调羹一遍遍兜起热粥吹一吹,正眼也不去瞧其他人。 武十三见捕头和官兵在雪中握着宽刀,神情严肃,仿佛有什么公事要办的样子,自然也不可能和府衙作对,他选择笑脸相迎。 “老夫就是武家族长武十三,请问诸位,请问这位捕头大人,您带人来我武家庄有何贵干?” 一听这站在门口像个街溜子的中年大叔是武家族长,岑捕头喝了一口腊八粥就连粥带碗全丢在雪地里,擦擦手抱着拳道:“武族长莫见怪,本捕头呢,是奉了县令大人的命,特来请武家小姐去这个北桥县为县里的百姓熬腊八粥,以弘扬武家功德,同样也是为这武家以后在武功镇甚至北桥县的康庄大道铺好垫脚石。” 武十三一听,自然明白了一二。 什么弘扬功德是假,想让他女儿去县衙是真。至于是为什么,武十三心知肚明。 以武仙儿的容貌在北桥县可谓是卓绝,之前和百里家有婚约在前,避免了不少人动歪心思,现在百里家婚约作废,武仙儿就是待字闺中的妙龄芳华,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着能攀龙附凤。 “捕头大人说笑了,我武家可没有什么大功德,也不想在这北桥镇扬名立万之类的,所以还请捕头大人回去给县令大人复命,就说是我武十三说的。” 岑捕头一听这个武十三还是个带刺的,心里不禁对这种不为权贵折腰的中年男人表示赞扬。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北桥县衙的捕头,是县令付耀祖的手下,要是因为办不好事儿被辞退了,再找机会在县衙内给蜀王方演做接应就难了。 岑捕头不得不发怒地拔出腰间的宽刀。 他的宽刀一出,跟着来的捕快官兵也一起拔出武器,对准武十三。 “武族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岑捕头厉声大喝,随即语气稍微缓和。“本捕头呢看你也是一个大豪杰,要不这样,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就让小姐出来看看她同不同意?” 言罢,岑捕头吸了吸气,问道四周官兵:“你们闻见什么香味没有?” 四周官兵连连点头,香味是从武家庄内传出来的。闻着是腊八粥的香味,但是这粥香十分特别,好像又有花香,女人香! “好家伙,武族长女儿的手艺不错,怪不得……”岑捕头舔了舔上嘴唇,抖抖手上的宽刀。“你,快去通知你们小姐出来见本捕头,另外带碗这粥给我尝尝!” 岑捕头真是到哪都不忘了吃喝,他搭吧搭吧嘴,收起宽刀。 武十三一扫而过,这些官兵的实力都是在他武十三之下,但是这一个捕头,秋水境的实力,属实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稍有不慎可能会让武家再度堕落。 “快去!”武十三也催促下人赶快,自己则选择笑脸相迎。“捕头大人先请进来,来人招待官老爷们。” 岑捕头一看这武十三还挺会来事,自己倒不如也给个笑脸,反正给付耀祖那种贪官办事,还需要多么恪尽职守吗? 于是岑捕头拍拍手,招呼官兵们:“兄弟们,咱们先喝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再工作!” 官兵们喜笑颜开,哪有人真想在这冰天雪地下站着的,纷纷跟着岑捕头往武家庄里进, 武十三一见笑脸办事果真能暂时稳住这些官兵,引进岑捕头和官兵的同时,急忙派人再去请杨老镇公。 岑捕头坐在大堂的侧桌旁,武十三还命人搬来一个个长桌,安排其他官兵入座,一下子武家的大堂内热闹起来,那些官兵搓搓手,哈哈气,个个都在等待十里飘香的腊八粥。 要说这些官兵可都是北桥县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武家庄小姐特制的十里飘香腊八粥在这北桥县也算的上乡里乡亲都知晓一二。他们多少也曾买过一碗,特别是在这寒冬腊月下雪天,免费喝上一碗,那白嫖的快乐,恐怕胜过前几年花钱买的几倍香。 岑捕头看着自己身后的手下一个个乐呵的不行,连连咳嗽几声,武家大堂才安静下来。他凑近一个捕快,小声问道:“喂,这武家的腊八粥真那么好喝?” “真的,头,你等会喝上一口,估计能飘起来!”捕快看见岑捕头一副乡巴佬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岑捕头也不闲着,敲敲桌子,给捕快和官兵们训话。 “各位,喝完这腊八粥,咱们暖和了记得办好事儿。” 岑捕头其实已经忘记了这是个什么事儿,他现在只知道喝粥! 很快,香味不再像之前那样浓郁,岑捕头拍案不爽,这刚刚扑鼻的香味这样散去,叫十里飘香显然是骗人的!他岑某人怎么平时最痛恨就是满嘴跑火车的废人,这可让他气坏了。 可是他身后的官兵和捕快并没有一个人变脸,倒是都将目光投向乡巴佬岑捕头。 “头,马上粥就上来了,这飘香十里当然是十里淡香,浓香怎么飘的了十里呢?”一旁的捕快看不下去,赶忙解释。 此时两列丫鬟托着方盘,盘上一碗粥一调羹,简单朴质,缓缓迈开步子,屋外雪花落在方盘上,碗盖四周的热气将其笼罩在内,犹如一幅画卷。 岑捕头对此连连叫好,不断拍掌。眼珠子都落在腊八粥上,看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眼睛都直了。 “小女特地为诸位官爷现熬制了十二碗腊八粥,请品尝。”武十三振臂一呼,武仙儿也从丫鬟们身后走出来,那些官兵们哪里还顾得上喝腊八粥,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武功镇第一美人! 腊八粥一年可以喝一次,这武仙儿可是几年都见不着一次。腊八粥可以喝一辈子,这武仙儿青春美貌年华也就只有这几年。 武仙儿揭开面纱,莞尔一笑。 大堂里的官兵们愣了神,只有岑捕头品着腊八粥,还不停啧啧称赞。不一会一碗腊八粥全都干进了肚子,岑捕头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下手们,个个面前的腊八粥还是满碗未动。 “好啊你们,刚刚还夸腊八粥好喝,现在都不喝?有毒吗是?”岑捕头端过身旁刚刚一直在夸腊八粥好喝的捕快面前的腊八粥,正要开喝,底下丫鬟小莲见此场景噗呲笑出声来。 岑捕头抬头看去,本想看看是谁在笑,可目光抬起的一瞬,立马停在了武仙儿的身上。 “这位……这位就是武家小姐?” 岑捕头也顾不上喝他抢来的那碗腊八粥,只知道面前这位小姐真的是如天仙下凡,怪不得付耀祖那个老东西一把年纪还让自己冒着大雪来武功镇带武小姐回去。 熬个屁的腊八粥啊,是熬他付耀祖那把老骨头吧。 “仙儿见过捕头大人。”武仙儿抿着嘴,虽然未笑,但是眼睛就好像在笑一样。 岑捕头一看啧啧称奇,这可比腊八粥香更多了,怪不得这些手下夸了半天腊八粥都不知道喝一口。 “武小姐真是芳华绝代!岑某人是个粗人,只知道武小姐这般容颜怕是胜过我岑江陵吃过的无数美食。”岑捕头有些词穷,将面前抢来的腊八粥又放回到身旁捕快的面前。“你们赶紧吃完腊八粥,回去交差!” 捕快官兵们一下子也转过神来,赶忙低头喝粥,喝粥时还不忘抬头再看两眼武仙儿。 “好没文化啊这个捕头。”小莲捂着嘴和身旁的丫鬟偷偷吐槽,岑江陵看在眼里,微微瞥向小莲,小莲紧慌失措目光躲闪。 “你叫什么?”岑捕头指向两排端盘子丫鬟中的小莲。 小莲吓得不知所措,拽住武仙儿的衣角求救。 武仙儿拉住小莲到她身旁,眼神示意小莲赶紧赔礼道歉。 小莲跟在武仙儿身旁也算比较久,看懂武仙儿的意思,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小莲,还不赶紧向岑捕头道歉。” 岑江陵摆摆手,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他才想起来自己是来这办正事的。 “没事,起来吧,本捕头不记这种小事。”言罢转过身对着还在喝粥的捕快官兵们发令。“喝完粥,带武小姐回县衙!” 武十三闻言,指着岑捕头质问:“你怎么?”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他还是不敢惹这个秋水境的捕头,所以他选择莫言,哪怕是女儿。 “父亲不必担心,等女儿回来喝腊八粥。” 岑江陵右手一挥,朝着堂外招手:“请吧,武小姐。” 腊月初一,大雪纷飞。 武家庄外又围上来不少看客,他们不顾这满天大雪,对着武家庄一叹再叹。 “武家太可怜了,这才得到皇上庇佑,皇上一走就……” “你不会不知道吧,县衙那位大人可是原来赵家几家的世交,这襄北这么乱,皇上离开了下面谁还顾得上?” 看客中你一嘴他一嘴,这些年来看客们闻声而动,北桥县里里外外什么事情他们没经历过,多多少少也掌握了基本的信息。 岑江陵带着武仙儿走出武家庄,命人散开四周的看客。 “别乱说啦,小心和这武家一样,唉!”人群里再度传来叹气声。 武十三听得见絮絮叨叨的言论,站在庄园大门处任由寒风打在他的脸上,他老泪纵横,眼瞅着官兵带走他的女儿,不远处让去请杨老镇公的下人也赶了回来。 “太好了!”武十三见人回来,忐忑不安的心境立马平复下来。只要有杨老镇公在,这北桥县令怎么也要给三分薄面,让其放了他女儿应该不在话下。 武十三此时已顾不上自己什么族长身份顶着大雪,奔向去往杨老镇公家回来的下人。 下人一见是族长,扑通跪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武十三一见情况不对,颤抖着扶着下人,急忙问道:“怎么了!” 下人不敢抬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嘴巴被冻的说不清话,但是每一个字到了武十三的耳朵里是格外的清晰和寒冷。 “杨老镇公他,没能熬过这腊冬的第一场大雪,昨夜里西去了!” 武十三听闻噩耗一个晃神,整个人倒在雪地里。 北桥县衙的官兵已经押着武仙儿走远,武家庄外挂着的红灯笼,换了新的红木牌匾,一副新颖的景象在这皑皑白雪中格外的显眼。 “苍天弄人!天道不公!”武十三在丫鬟和家丁的搀扶下没走两步,猛然吐出一口浊血,昏死过去。 …… “欧阳贤侄?” 客房外,付耀祖敲敲房门,细声试探。老奸贼早早来到常香居,等着方子轩醉酒醒来,到那时武仙儿便差不多被岑捕头带到了县衙,有了武仙儿这手牌,套出欧阳鹤嘴里的秘宝之后就可以将其杀掉,到时候香车宝马都是他付耀祖一个人的。 客房内,方子轩早就醒了,也发现付耀祖早早就在房门外试探自己是不是醒来。他不傻,现在要是开门,根本就不像个昨夜喝的酩酊大醉之人。 所以要等,等一个适当的时间。 “嘘。”方子轩察觉到外面多出了动静,又发现小道姑刚好睡醒,他将食指轻轻摆在小道姑唇前,微微摇头。 客房外,是岑捕头。姓岑的声音穿透力很强,房门也盖不住他吃着东西不清不楚的声音。 岑江陵嚼着鸡腿肉,倚在门柱上,指着外面就夸夸其谈。 “我那可是在武家三进三出,好不容易给武仙儿那美人胚子带回来县衙,你不知道这外面雪啊,大到我发慌。” 付耀祖闻言很是满意,从袖子里拿出五十两银票,一脸和蔼地递到岑江陵手上,关照道:“让那武家美人好生养着,本官想来这腊八节呀啧啧,比春节还美好。” 岑捕头有点茫然,他接过银票,没听懂付耀祖的话,道了声属下告退,便离开了常香居。 方子轩把两个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照岑江陵所言,现在这武仙儿已经被带到了县衙,那依照之前给付耀祖下的套,这付耀祖肯定是要喊醒自己,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 果然,片刻过后,门外的敲门声变得大而快起来。 方子轩眼神示意小道姑,小道姑一点就通,侧起身朝着门外问道:“是什么人?” 门外付耀祖一听是个女孩的声音,仔细一想,继续敲门。“侍剑姑娘,本官的欧阳贤侄还没醒吗?” 小道姑看着方子轩,方子轩微微摇头。 “公子还没醒,昨夜喝了太多。” 付耀祖点点头,想来也是,他可是足足给欧阳鹤灌了十坛白酒,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量。 “那侍剑姑娘等你家公子醒了,记得让他来县衙找本官,就说他昨晚的梦想啊,本官已经给他实现了。”付耀祖灿灿一笑,心想大计可成,转身也离开常香居。 客房内,方子轩见外面没了动静,挪开小道姑撑在他腹部的小手,小声地问道:“小仙女,你怕……被杀头嘛?” “怎么又要杀头?”小道姑歪着脑袋,疑惑不解。 “因为接下来我们要杀的人,可是朝廷六品大官,北桥县县令!”方子轩捂住小道姑的嘴巴,他知道小女孩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大惊失色,甚至会叫出声音。 小道姑唔唔几声,方子轩才将手挪开。 “这县令对你挺好的啊,还说帮你实现了梦想,你怎么要杀他?” 方子轩摊摊手:“你不知道他抓了武家小姐?” “仙儿姐姐?”小道姑没反应过来,她质问方子轩。“你咋知道他抓了仙儿姐姐?” 方子轩翻身下床,坐在凳子上,顺带拿起易融剑,正声道:“我不但知道他抓了你仙儿姐姐,还知道他要逼你仙儿姐姐和他大婚,还要吞掉武家庄。” “什么?这个老头这么坏嘛?”小道姑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付耀祖真是坏到了骨子里。“师父以前说世上好坏有分别,能辨善恶,知好坏才能活下来,这坏人,该杀!” 方子轩笑着点点头。 “真想只知道小仙女的师父是什么人。” 小道姑也穿好衣服跳下床,将太极双剑背到背后,小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救仙儿姐?” 方子轩指了指窗外大雪天,又指了指天。 “还有七日便是腊月初八,到时候咱们再去重新拜谒付耀祖大人,他不得请咱们喝一碗腊八粥?” 小道姑仿佛有所悟,也认真地看向窗外。 “哎!下雪了啊!”女孩之才发现大雪覆盖了街道,雪白的鹅毛漫天飞舞。 路边的树木缀满银花,街道两侧的平房阁楼琼楼玉宇似的在闪着耀眼的银辉。短短的一夜之间,原本繁华喧嚣的长街,如今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番美丽景象。 第九十七章 旧曲新唱 “臣岑江陵参见蜀王,蜀王千岁千千岁。”岑捕头一改往日捕快装,腰间的宽刀也变成了长剑,跪在亭台屋檐下。 亭台外大雪纷飞,寒风犹如千万把利剑,铮铮刺骨。 “屋外雪大,岑兄还不进来。”亭台内传来岑江陵熟悉的声音,声音沙哑却不是蜀王。 岑捕头一脸疑惑,明明自己接到飞鸽传书说蜀王亲至北桥县,怎么会是他好友杜少菱。 “杜兄为何在此?蜀王呢?”岑捕头推门进屋,头发已被雪花染白,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抱着肩膀蹦到火堆旁。 杜少菱抱着剑站在门口,眯着眼睛。 “蜀王殿下说这北桥县来的连个入神境都没有,压根对天子造不成威胁就让我来这接应你。” “好家伙,几日不见,你都半步入神了!”岑捕头刚回暖了些身子,转过身打量着杜少菱。老家伙穿着厚重的蓑衣,身后永远背着一把宽刀,怀里抱着一柄长剑。 “那不?谁和你一样一天到晚连个秋水都突破不了啊。”杜少菱拿下自己身后背着的宽刀,放下怀里的长剑,摘下蓑衣,缓缓走到火堆旁。 两个人互视一眼,忽然开怀大笑。 “蜀王来过?” “对对对,我前脚到,他后脚走。”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笑,亭台外寒风凛冽,亭台内温热欢愉。笑了好一会,岑捕头润润喉咙,坐在火堆旁,拿出自己怀里包着的桂花糕大口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问道:“昨夜里我在常香居外等飞鸽时,感受到这常香居有化境巅峰高手,以为是冲着天子来的。” 杜少菱一听,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化境高手?难不成已经?” “没有没有,那是宫里的李弯,就是老妖婆的侍卫,练《寒刀诀》的那个老太监。”岑江陵拿起最后一块桂花糕递过去。“你要不要吃一块。” “去去去,你走到哪吃的哪。我问你,皇上现在在哪里,除了李弯还有什么别的可疑之人?”杜少菱并不领岑江陵的桂花糕,他坐靠着墙,神情稍加严肃。 岑江陵吃下最后一块桂花糕,思索再三。 “有一个,我发觉不到在哪里,实力在我之上,恐怕也是化境高手。” 杜少菱点点头:“怕是哪个羽林卫,无妨。”言罢,他闭上眼睛。“雪大了,岑兄快些回吧,以防事发突变。”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一直下到天黑。 方子轩和小道姑坐在客房内,两个人就这样呆了一天,憋坏了的小道姑只能一个劲地吃喝,时不时还要出去方便,偶尔还会跑到阁楼的雅间听曲儿,就是半步不离常香居。 要是说常香居饭菜有多好吃,方子轩反正是没吃出来,大概率当年武帝是饿着肚子来到这常香居所以就连豆腐白菜汤都能喝成珍珠翡翠白玉汤罢。或者是因为皇帝来吃过,打下名气之后就不再认真做菜了,再也达不到那种皇帝题诗的境界。 看着上上下下的小道姑,方子轩一把拉住。 “小仙女,你都跑了快十趟了吧,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 小道姑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方子轩只好松开手,想想有些不放心,直接跟上小道姑。 出了客房,小道姑撒丫子地奔跑了起来。比平日里还要活跃了起码百倍,嘴角还哼着曲儿,曲调还有些熟悉。 而今缘遇在杨城,不知不觉心有依。 再有客人想听曲,不愿献艺与他人。 方子轩来不及多想,放轻脚步,紧紧跟上。 有《越极轻步》的加持,即便是步伐很快也不会有一点声响。 方子轩跟着小道姑从四楼客房一路下道一楼雅间的戏房。戏房里外站满了人,老头老太喜欢看戏的不嫌弃小小雅间挤兑,个个挨着。 这是冬天的,要是夏天,满身的汗水怕不是要熏臭这常香居,熏晕那老头老太们。 “静一静!大家安静,梦姑娘今日最后一次献唱了,大家想让姑娘唱什么,就喊出来!我们选声音最多的曲儿!” “什么曲能比得了《才子佳人》啊!”雅间内有人大声叫嚣这《才子佳人》是好曲。 众人一听,也大声附和! 一场喧闹过后,忽然安静了下来。小道姑跳着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方子轩瞧瞧来到她身后,揽住腰就将小道姑抬上肩头。 “你怎么跟来了?”小道姑惊讶一声,发现是方子轩,内心转而平静。 “嘘,听曲儿。”方子轩抖抖肩,往人群里挤了挤。 曲声慢起,众人鼓掌,掌声过后,女子犹如莺啼的声线,唱着一字一句的《才子佳人》曲儿。 她本只是歌舞女,人皆爱她美容颜。 日日夜夜笙歌起,早已忘记尘世美。 而今缘遇在杨城,不知不觉心有依。 再有客人想听曲,不愿献艺与他人。 此生若是再歌舞,只为门前俏才子。 才子佳人两相配,不知君可知我心。 一曲唱罢,曲声慢降。众人再次鼓掌,还有人起哄道:“梦姑娘摘下面纱,摘下面纱!” 雅间内的人也都跟着起哄,一瞬间这常香居变得乱糟糟的。方子轩十分讨厌这种氛围,他抬头看着小道姑,小道姑却一直看着雅间内,眼睛都直了。 方子轩抬一抬肩膀,想问问小道姑怎么回事。小道姑晃了晃,示意方子轩不要烦。 雅间陡然安静,只听见适才一直在那带节奏的声音再次惊呼道:“美人!真正的美人啊!” 一时间,雅间外看不见里面的宾客打破头的要往里面挤,方子轩被人撞来撞去,他小心翼翼护着小道姑,不一会被人给挤了出去。 小道姑哇的一声叫出来,自言自语道:“好漂亮的姐姐,比仙儿姐姐,比师姐还漂亮!” 方子轩叹了一口气:“一个伶人而已,再这么漂亮最终也只是个伶人。” “才不是!”小道姑狠狠一脚踩在方子轩脚上,利用她娇小的身形穿过拥挤的宾客群,一直挤到了雅间内。 看着雅间台上美丽的女子,小道姑大声喊道:“姐姐,我想和你学唱曲儿!” 可话刚说完,就被男子推倒在地上,指着鼻子骂道:“小野种,哪家孩子,敢影响本少日听曲!”骂着已经举起手就要朝小道姑的脸上甩一个巴掌。 方子轩听见声音,脚下生风,一跃而下握住男子的手腕。 “什么人?”男子抬头,被踢翻在地。 第九十八章 雪夜剑星霜 “奶奶的!老子你都敢打?”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抽出桌子旁的宝剑就向方子轩刺来。 一时间,雅间里尖叫声刺耳,妇女们四处逃窜,生怕这一剑刺死了少年,擦枪走火刺伤了自己。也有的是不敢见血,见血就晕。女人们的喊叫从雅间传出,雅间外的老太太们嘴里喊着亲娘哎,不知已经逃到了哪里。 这适才拥挤的雅间一瞬间空掉了一半。 方子轩双指夹住男子刺来的宝剑,后撤一步夺过宝剑,一脚将男子踢翻在地,梅开二度。 男子碰了一鼻子灰,趴在地上,气的牙痒痒。 “林老,还不杀了这个小子!” 男子站起来,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怒吼一声。人群里一位白发老者腾空飞出,双手化作鹰爪直奔方子轩,大喊:“小子,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 “是谢家管家林东山!”人群里见白发老者飞出,随即惊呼。 “完了,难不成这是谢家少爷谢凌云?” “那谁惹得起啊!” 方子轩听得见絮絮叨叨的讨论声,手指拨动从谢凌云手中夺来的宝剑,剑身从指尖滑落,一把握住剑柄,面对林东山的鹰爪功夫,挥剑而下。 白发老者顿时感觉扑面而来的一股肃杀之气,好似千万剑气从四周袭来,剑剑气劲十足。林东山微微蹙眉,收起鹰爪神功。 “此子不可小觑。”老者心里自言,落在谢凌云身旁,为他灌入真气。 谢凌云被方子轩两次踢翻在地,心中怒火不可言语,拳头也死死捏紧。他以为林东山之所以没有立马出手杀了这个以下犯上的混小子,是因为要给自己灌输真气,让自己亲手杀死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 方子轩抱起小道姑,嗔责道:“让你踩我,被打了吧。” 小道姑哪里受过这样的恐吓,两双大眼睛汪汪欲哭,刚刚那一巴掌要是真打在脸上,不知道还会哭成什么样子。 “才没有。”小道姑吧头埋在方子轩的怀里,微微抽泣。 “原来是一对狗男女,还是个连幼女都不放过的野男人!”谢凌云见此大放厥词。“林老,杀了他们俩!” 林东山见谢凌云怒气盛旺,心里思忖着面前的少年,心想虽然看不透他的实力,但是少年始终就是少年,怎么也不可能有比他苦修四十年才到达的化境大乘要高。 “那老夫就替少爷,铲除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男子!”林东山双臂舞动交叉在胸口,手指勾成鹰爪形,只此一招,猎杀秋水巅峰以下的习武之人,如同信手拈来。 方子轩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他左脚轻轻放在被他抱小道姑时候丢在地面上的宝剑上,就在杀气凌冽而至的一瞬,地上的宝剑自己腾飞起来挡在林东山的鹰爪功前。 “见鬼!”林东山嘀咕一声抓碎了宝剑。 谢凌云看见林东山一爪抓碎了了自己的宝剑,气不打一处奔涌而来。 “林老,你怎么回事,捏碎我武器?杀了这个野小子啊!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林东山死死勒住拳头,手心的鲜血滴在雅间的地板上,脸上布满愁容。他捏碎剑身的那一瞬分明感觉到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剑中外泄,所以才会伤了双手。 可是内含剑意的宝剑全在神剑榜上,谢凌云这把宝剑说到底也就是请的工匠贵一点,匠工好一些,宝剑打造的称手罢了。 难道,是这小子会南剑门的剑诀之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东山握着拳,身子不自然地后退,看方子轩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怯弱,他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入神境初期才有的气海外露。 “金屋公子!” 正当林东山一筹莫展之时,台上梦姑娘捂住胸口,轻唤着不知谁的姓名。 方子轩一愣,金屋?那不是他之前逗颜如玉用的假名字黄金屋吗?怎么会有其他人也知道。 “你是方金屋公子吗?”梦姑娘站起身,男子和大爷们瞧着那曼妙的身姿,口水流到了地上都不知晓,眼睛全都直勾勾地不眨一下。 方子轩带着疑惑看向台上,清澈的眸子里宛如淌着星河。这姑娘他是见过的,印象不深刻,但是这眼睛也曾对视过。 “你是杨城十里香的云梦姑娘?”方子轩一下子全想起来了,容貌他是忘了,但是那首《才子佳人》的曲子就是他那时在杨城十里香酒楼打断的那首曲子! 云梦见方子轩认出了自己,脸庞浮现一阵红晕,咬着嘴唇带着些羞涩的点头。 “正是奴家,金屋公子还记得。” “嗯,记得。”方子轩点点头。 云梦一下子羞的脸通红,她不知道方子轩说记得就是记得,不是什么郎有情,妾有意的记得。 谢凌云一看这还得了,这是从自己手下救了个小女孩,踢了自己两脚还顺带调戏了一下自己看上的女人,这种奇耻大辱,身为男人他不报!就枉为男人! “林老,你捏碎本少剑就算了,还在这发愣,你不来,我来!”谢凌云等不及林东山反应,跳起来一拳就要朝着方子轩打去。 方子轩还抱着小道姑,见谢凌云蛮横一拳奔袭而来,催动周身万物剑气,一剑刺穿谢凌云的拳头,顿时谢凌云拳头上鲜血喷涌而出。 谢家少爷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的拳头,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刺破他的手掌,可是这疼痛感就像被利剑刺穿,伤口也是利剑刺穿的伤口。 “疼,疼啊,林老,救我!”谢凌云痛哭流涕,翻来覆去地抱着他的拳头。 林东山见此,明白如果硬刚下去,怕是他这把老骨头连命都保不住,而且他万分肯定面前的少年必然是南剑门弟子,更有可能就是江湖传言没死的杨不爽。 “走啊!”林东山拎起谢凌云,大吼一声:“都让开!”随后大步踏开,出了常香居。 众人见此也纷纷散去,唏嘘一片。 有人说:少年怕是惹上大祸了,那谢家可是皇亲国戚!更有不少秋水飞剑的家卫。 也有人说:少年本事不小,那林老头可是化境高手,能姑且退败,少年起码秋水巅峰有成,很不一般。 不过更多的是,想要自保,纷纷害怕谢家找上常香居,恐怕要翻了天。 “金屋公子,你不该惹那谢家大少爷。”云梦见众人散去,不顾身边小厮的劝阻,走下台,脸上依旧挂着红晕,眉间却已多了几分哀愁。 “为什么不能惹呢?”方子轩放下怀里的小道姑,蹲下摸摸女孩的头安慰着,倒也不是很在意为什么不能惹着谢家。 云梦思忖再三,轻语道:“金屋公子有所不知,这旧时王谢堂前燕,谢家乃是当今皇亲国戚,襄州襄王爷方海的女儿安娴郡主驸马就是谢家二少爷谢莫平。” 方子轩揉揉小道姑的肩膀,笑声问摔疼没有,小道姑摇摇头。他才放心地接过云梦的话,愤然道:“这算哪门子皇亲国戚,方海不过是先帝的堂兄弟,还是因道正年间有功所封,一不世袭二无实权三无至亲,何来皇亲国戚?” 云梦看着带有丝丝愤怒的方子轩,眼睛里竟是不可思议,她没想到这金屋公子长的俊朗不凡以外,还知晓这百年间许多事情。 “公子好学问!”云梦刚要赞叹,方子轩已经拉着小道姑的手就要离开。 云梦自那日见到方子轩之后就再也没法忘记这个少年,她想尽办法离开杨城,一路东行才到襄州北桥县,缘分于此再度相见,怎么可能就这样萍水相逢,做他乡之客。 “哎,公子,这女孩刚刚要和我学曲来着,你看我和她也算缘分!”云梦伸手拉住方子轩的衣袖,忽然又觉得逾矩,松开手来,脸上更是红晕泛泛。 小道姑一听云梦要教她学曲儿,心里刚刚那些委屈劲头也全然消失,松开方子轩的手就自来熟地握着云梦的手,大声问道:“梦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云梦见小道姑跳下来回头,方子轩自然也停住了脚步。她知道这女孩可以让方子轩留在雅间多陪她一会儿,急忙拉住小道姑的手,笑着答应下来。 “那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云梦看着灵动的小女孩,想着女孩的名字也一定十分灵动。 “别问她!”小道姑刚要说,方子轩伸手就要阻止。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叫襄州小道姑,一个无名少侠而已。” 这熟悉的开场白,方子轩一排脑袋,自己就该给小道姑换个名字,这迷糊的小道姑三个字怎么听都觉得有点老尼姑的味道。 “小道姑嘛?”云梦看着方子轩一副无法接受小道姑这三个字名字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能让方子轩对自己产生好感的方法。 “小道姑。”云梦叫一声,小道姑眯着眼睛答应道。 “那既然要学曲儿,就得有个艺名。” 小道姑点点头:“嗯,叫什么好呢?” 云梦想了想:“那小道姑比较喜欢什么字?” “仙!”小道姑想都没想,仙字脱口而出。 云梦摇摇头:“小道姑不知道女儿起名不带仙,男儿起名不带天的么?” 小道姑也摇了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些,明明最近的武功镇的武家姐姐就叫武仙儿呢。 云梦捏了捏小道姑的脸,又看看方子轩,问道:“楚怜儿?怎么样?” “楚怜儿?”小道姑瞪着大大的眼睛。 “对呀,就叫楚怜儿,刚刚云梦姐姐看小道姑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想到楚怜儿这个名字。” “那听起来挺不错的。”小道姑转过身看着方子轩。“你上次不是要给我起个名字嘛,楚怜儿好不好听?” 方子轩想了想:“艺名的话,还是很不错啦。” “那我就叫楚怜儿!”小道姑开心地跳在方子轩身上,勾着方子轩的脖子,微笑着念叨自己的新名字。 云梦看着小道姑和方子轩如此亲近,一股酸酸的滋味涌上心头,不过她很快平复了心情,也跟着附和笑道:“今天太晚了,明日怜儿妹妹就可以来四楼雅间找姐姐学曲。” 小道姑答应一声,一个翻身,直接趴在方子轩背上,答应道:“好的,梦姐姐。” “怜儿明天开始学曲儿就是大孩子了,可不能像今天这样抱着男孩子。”云梦走近方子轩,缓缓踮起脚,摸摸小道姑的头。 等到云梦离开,方子轩摊摊手,他能感觉到脖子旁边有小道姑睡着淌的口水。 “一累就睡着,真是。”方子轩叹口气,背着小道姑从一楼到四楼。 客房,里外归于平静。没有了曲儿小,乐儿大的喧闹,也没有了来来往往达官、贵人、百姓的言谈。常香居虽然不打烊,但是到了戌时之后,这北桥长街也少了很多行人,外加上这雪后街道堆砌厚厚一沓积雪,也少了许多本来还会出来逛夜市的人。 方子轩一身素黑夜行服,握着易融剑,半掩着窗户,望着熟睡的小道姑。他一个翻身,从四楼的阁窗落下。在月光和白雪的映射下,黑影迅捷参差,躲过了所有行人的眼睛,留下连微风都无法捕捉的残影,一路直奔北桥县谢府。 方子轩倒是十分想了解一下这个和当朝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皇亲国戚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在北桥县为非作歹。 刚好距离腊八节还有几日,再借着这美好的月色,前往谢府,一探究竟。 …… 谢府大门紧闭,府门两侧的高檐梁下挂着红色大灯笼,灯笼的光照下,两名提携着木棍的家卫撑着上下耷拉了几百遍的眼皮子,时不时挠一挠脸和腿,穿的十分厚实,倒也不知道什么是寒冷。 远远地,方子轩就看见那两个最红的红灯笼和那光照下的大红漆门。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谢府不就正如那朱门,鲜红无比,人前显贵。而大红漆门前不远处就有一道凹槽,是用来倒每日谢府多出来的饭菜的。方子轩还没走近就闻见一股臭味。 从前几日书生叽里咕噜说的那么一堆,虽然很多地方驴唇不对马嘴,但单单这一个谢家就可见北桥县的百姓并没有生活的多么顺心如意。 即便吃喝不成问题,但是这欺压之势,恐怕不见得少。 身影落下,方子轩疾步飞走,谢府内处处明灯,想要深夜潜行只能靠越极轻步来避开视线。 “好像有什么动静!”谢府巡逻家卫迅速做出反应,齐齐去往东边查看。 西边,方子轩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刚刚捡了几颗沙地上的石子,用剑气将其运走再摔在东边的墙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吸引走大部分家卫。 按照陌朝府苑构造结构,已婚的二少爷谢莫平自然和安娴郡主住在东苑,而西苑则是天天为非作歹、不干好事,还极其嚣张恶劣的谢家单身大少爷该住的地方。 方子轩引走家卫,几步身影变换,已至西苑。 苑内,只听见谢凌云的哀嚎声,一边哀嚎的同时还不忘了谩骂今日让他丢掉面子、受了重伤的方子轩,以及见人不做人事的林东山。 “林老,今日为何不杀了那小混蛋!还让那混蛋伤了本少!” 谢凌云的手被一圈绷带绑好,另一只完好无损,他一掌拍在桌面上,不服气地看着裂开的桌面。 “本少要练左手剑,明天一早,你给我带人把那个少年给咔擦了!” 谢凌云说了半天,一旁的林东山却只是不言不语。老家伙对于常香居内少年的实力起了疑心,这几乎不可能的入神境界绝非是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 “林老,你今天怎么回事?先是在酒楼就心神不宁,回到府上还是这般?年纪大了?”谢凌云站起来,看着自己莫名被贯穿的手掌,先前的疼痛涌上心头。“难不成那混小子身边也有高手相助?” 林东山闻言忽然明白,拉住谢凌云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恍然大悟道:“公子所言甚是,雅间人多复杂,怕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那个少年!” 是啊,哪有妖孽到如此年轻的入神境,只有入神境的高手暗中相助的可能。 方子轩在窗外听里面动静,不由冷冷一笑,这林东山年过古稀居然还如此井底之蛙,若真是入神高手相助,怎么可能让另一个人一下子给别人的感受同为入神境界。 “什么人!” 窗外,方子轩放轻脚步,却踩在了一块凝结成冰的雪块上,发出咔擦的声响。林东山虽老但是干练警觉,立马发现动静,直接用鹰爪内力破开窗户。 一阵寒风立马从损坏的窗口涌进房屋,谢凌云冻的瑟瑟发抖,牙齿相互碰撞,打了一个冷颤。 “是你!”林东山一眼看清窗外的身影。 方子轩淡然一笑,拔出易融剑,身形在月光照射下与其剑一同熠熠发光。少年脸色无比平静,仿佛即便被林东山这样的化境高手所发现也无所谓惧。 “林东山!你真的要助纣为虐?”方子轩剑指林东山,剑意由剑身直走剑锋,剑芒熠熠,光泽耀眼。 “易融剑?你是东拳门的人!”林东山一眼就认出来少年手中所持之剑乃是剑榜第三,可化万物之易融。 “不愧是老前辈,居然能认识易融剑。”方子轩叹口气。“可惜这谢家。” 言罢,方子轩凝聚寒风,将其化作一道剑气,直逼林东山,剑气入髓,白发老者浑身骨头犹如炸开一般剧烈疼痛。 林东山疼的在这腊月寒冬天满头大汗,咬碎牙齿,口中更是鲜血淋漓。 “你东拳门人为何会剑门剑诀!”林东山强忍着寒风刺骨的疼痛,跪在地上死死支撑着自己这把老骨头。“少爷快走!” 那谢凌云瘫在地上,眼神深邃无光,无限的恐惧涌上心头,哪里还管自己重伤的手,不停挥舞喊着:不要杀我! 方子轩从窗户跳进房屋,月光打进窗户,照在少年后背,显得身前无比黝黑。 “本少不好梦姑娘了,让给你,让给你!”谢凌云不停挥手求饶,嘴里含糊不清地挣扎。 “呵,梦姑娘?”方子轩不屑道。“我对你感兴趣的女子可不感兴趣,你今日不该动手伤小仙女。” 少年一剑斩断谢凌云左手左脚经脉,蹲下来看着一脸惊恐的谢家大少爷。 林东山强忍剧痛,破声大吼:“你惹不起我们谢家的,勿杀我少主人!” 西苑的动静很快吸引来大批家卫,他们中许多人都在飞剑巅峰到秋水初期之间,这些家卫将西苑团团围住。 方子轩转身面对着数十位家卫,偏过身子问道:“这就是我惹不起的样子吗?” 林东山大吼:“你惹不起的是襄王殿下!” 怒吼过后,家卫中走出一位男子,男子戴着桃木花冠,身着浅粉长袍,腰间别剑,气宇伟岸,眉间也一股正气。 众家卫半跪下齐声呼道:“参加驸马!” “驸马谢莫平?”方子轩知道是他,毕竟陌朝习俗之中,凡公主郡主之驸马平日里皆需穿着粉色衣物来彰显驸马身份。 “本宫正是襄州府北桥谢家谢莫平,你是何人?胆敢擅闯谢府!”谢莫平注意到房屋林东山痛苦地死撑着,他的哥哥谢凌云更是瘫在墙边,眼无光泽。 “在下不才,京州府京师皇城方子轩。”方子轩学着谢莫平的语气回到。 谢莫平不屑一笑,拔出腰间佩剑,正要出言不逊,身后却是一声。 “你说你叫什么?” 一位面容姣好,身姿曼妙的女子从家卫之中走出,径直走到谢莫平身前,眼神里皆是惊诧。 那些家卫们继而齐呼:“参加郡主!” 方安娴带着惊异的目光透过门窗看着西苑屋内的持剑少年脱口而出:“你是子轩弟弟?” 方子轩笑然:“多年不见,娴儿姐姐过得还好?” 此话一出,方安娴不知是喜是悲,突然想到身份悬殊,不能逾矩,急忙跪下。 谢莫平见自己的女人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追问,只见方安娴呼声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寿无疆!” “皇……皇……皇上?” 谢凌云,谢莫平,林东山都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在月光下显得丑态无疑。 第九十九章 开局 寒风凛冽,众人不敢迷糊,少年天子的威严处处逼人。方子轩一刹那明白为何蜀王总喜欢以臻极境全盛的状态面对无论什么样的人,那是因为这世间所有的高高在上,都是在绝对实力的映衬下才显得光芒万丈。 怪不得父皇在世的时候,屠灭西域,北上讨伐,南下江洋,临终还为自己埋下江湖秘宝,这些种种,才是皇帝不怒自威的基础。 “都起来了吧。”方子轩抬手,顺带将易融剑收回剑鞘,朝方安娴笑道:“娴儿姐姐不必拘束,朕自承太子位后就未曾再见过堂姐,今日在此一见也算是缘分。” 方安娴闻言只低下头,怎能不拘束? 她比谁都清楚这两年来谢家大少爷谢凌云借着她和驸马谢莫平的名义和林管家高超的武学造诣保护,在这北桥县横行霸道。 她目光瞥见方子轩身后受伤的谢凌云和林东山,立马明白为何方子轩会出现在这里。 “皇上,臣妾有罪!”方安娴刚站起身,看方子轩带着笑容的那张少年脸,心里更不是滋味,立马又低下头。 自己作为当今皇帝的堂姐,却一直任由着他的小叔子在这北桥县鱼肉乡里,践踏天子威严。 若按大陌律法,确实有罪。 方子轩弯着腰看方安娴的脸,方安娴的脸上布满愁容,那一刻他是明白了,他们都长大了,自己也不再是小时候跟在堂姐身后的小屁孩,如今的他是百姓心目中的天子,若是谢家愧对百姓,那定要判谢家的罪,甚至襄王的罪。 “娴儿姐姐先起来吧,朕这些时日有事情要忙,明日朕命人请襄州州牧凤兮来亲自查实谢家之事,若无罪责皆从轻处理,可好?” 方安娴再度跪下,声泪俱下。“臣妾叩谢皇上。” 谢家上下闻言也纷纷跪下叩谢,那里还顾得上满院子未曾打扫干净的积雪有多寒冷,屋内的方凌云和林东山到底受多重的伤。 方子轩心里默默叹气,心想着虽然不是至亲姊弟,方安娴也是自己儿时的玩伴之一,如今因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谢家少爷,变成这般真是无奈之举。 少年握着剑身,离开谢府。 天将黎明,小道姑大喊:“师父!师父不要离开我!” 女孩从睡梦中惊醒,湿润的双眼带着血丝,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方子轩,她摸索着点好床边的蜡烛,借着微弱的灯光寻找方子轩。 整个客房内空荡寂冷,并无其他人她梦见了师父,师父告诉她日子近了,问她什么时候回真武,说完就消失在她的面前。 小道姑想想师父,再看看客房内空荡荡的,嘴角微微鼓起,委屈地就要哭出来。 “大骗子,人呢?” 方子轩一只手推开门,另一只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腊八粥的香气扑鼻,一瞬间布满整个客房。少年关好房门,看见睡醒的小道姑委屈的模样,神秘一笑,问道:“小仙女,你猜谁来了?” 小道姑闻着香起了床,越靠近那两碗粥就越开心,她使劲摇头,表示不知晓。 “昨天付耀祖让你叫我去衙门还记得吗?”方子轩神秘兮兮地一笑,脸颊之间微微皱起,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小道姑端起一碗腊八粥,小小嘬上一口。舒缓着朦胧的睡意,有些嫌弃方子轩故作神秘的样子,摊摊手。 “爱说不说吧。” 方子轩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啊,天天喊着要见仙儿姐姐,啧啧啧,真的要见到了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仙儿姐姐?”小道姑又惊又喜。“仙儿姐姐怎么来了?” 方子轩抽出腰间的扇子,轻轻敲打一下小道姑的头,带着愠怒道:“那不说说你,付耀祖让你通知我去县衙接她,你不说,我没去,付耀祖当然着急,这不让岑捕头送过来了。” 话音刚落,客房外响起咚咚咚敲门声,岑江陵两只手一手端着碗一手调着羹,半吹半喝,让武仙儿自己敲门。 武仙儿昨天在县衙大牢之中就听付耀祖说要暂时将自己送给欧阳家逃出来的欧阳鹤。她知道今天岑捕头将她带过来就是来见这欧阳鹤。 “欧阳鹤!”武仙儿本以为这欧阳鹤是什么正直之人,没想到和那百里腾飞一样都是贪恋她身子的魔鬼,平日里装的正义凛然。女子闭上眼睛,咬着牙不情愿地敲门。 “慢慢吞吞的,老子还赶时间呢。”岑江陵有些不耐烦,他移步上前,轻轻拍了几下房门。 方子轩打开门,小道姑从凳子上跳起来,欢快地喊道:“仙儿姐姐!” 武仙儿一听这是方子轩女儿的声音,心头一紧,急忙睁开眼睛。 “方……皇……”武仙儿热泪盈眶。 “嘘……”方子轩食指轻轻放到嘴边,示意武仙儿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指了指小道姑。 “小仙女!”武仙儿抱住跳过来的小道姑,小道姑乐呵呵地一个劲儿的笑。 看着两个人如此合拍,方子轩也不忍心打扰,他叫住正要离去的岑捕头。 “岑捕头,我有事拜托你。” 岑江陵一听,天子有所拜托,吓得端碗的手竟然感觉到了腊八粥的烫,放下调羹左右换手。 方子轩走出客房,示意武仙儿和小道姑先进屋再叙旧,自己则跟着岑捕头去往四楼另一个雅间。 岑江陵也不多问,关好雅间门窗直接跪下。 “臣,岑江陵,蜀王亲卫,叩见皇上。” 方子轩摆出收声手势,扶起岑捕头,小声询问:“怎么蜀王派你们保护我?平日里不都是在暗处监视我行踪的吗?” 岑江陵一听监视,连连摇头否定。 “公子你可别信了别人鬼话,蜀王那可是您亲叔叔。”岑江陵感觉少年天子倒也挺亲和,一下子就忘了尊贵差别,上来直接数落方子轩怀疑亲叔。 方子轩淡然一笑,蜀王在想什么确实是自己猜不透的,毕竟国家军政大权几乎都在蜀王手中,不然他这两年不上朝,朝廷依旧运转自如,还不是靠方演一手整治调节出来的,若无方演,自己也必然没法擅自出来寻堪秘宝。 “行,我明白了。”方子轩点点头,他承认岑江陵所说的至亲关系。 岑江陵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赶忙闭嘴不敢再多言一句。 “这样,朕近来在查武功镇四大家族和这付耀祖的官商勾结案,你走一趟襄州府,以蜀王名义去请襄州州牧凤兮带八百精兵前来查谢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之事,八百精兵待命在北桥县外。” 岑江陵闻言刚要领命,忽然不解道:“为何是蜀王名义?” 方子轩拍拍身上,又指了指岑江陵手腕处的草绳圈。 “我身无一物可以给你,而你有蜀王亲卫特有的标志,再说了,我皇叔的话不比我有用,就算不给蜀王面子也要给臻极境的面子。” 岑江陵一听,觉得少年天子说的很有道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听他们说你是个只知道游山玩水泡女人的草包,没想到你还……。” 岑捕头情绪渲染到位,那是无话不说,他突然意识到对皇上说草包,心想完蛋,扑通跪下。 “没事,我就是这样的,说的人越多越好。”方子轩笑而不语,拍拍岑捕头的肩膀。“不过朕很想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朕。” 岑江陵忽然意识到自己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事情,小皇帝游山玩水,荒废朝政,爱江山爱美人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臣……臣以为大智若愚。”岑江陵俯身低首。“不过臣还有一事不明。” “讲。”方子轩走到雅间门口,双手搭在门上,正要离开。 “公子身边羽林卫为何不用?”岑江陵那夜所感知到方子轩身边绝对有隐藏着的化境以上的羽林卫。 “羽林卫到襄州就失联了,无人可用。”方子轩背手出了雅间。 羽林卫失联了?岑江陵闻言,整个人后背一阵凉意,他不敢多想,毕竟十七岁的少年便有入神境的实力,可是千万年之间从未听过的传闻。 就是这样的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谁又能想象到他就是当今九州共主的陌朝万人之上——新明皇帝。 三个时辰后,一骑快马直奔襄州府衙,岑江陵手持蜀王亲卫令。 凤兮急忙出府迎接,大寒天,两鬓汗珠直下。蜀王亲卫一般不轻易奔赴任何一个地方,一旦带有蜀王亲卫令,恐怕是有大事将至。 “臣,襄州州牧凤兮,叩见蜀王千岁。” “传蜀王令,襄州州牧凤兮领亲兵八百与北桥县外听命天子调遣,另外只身带上侍从查襄王驸马谢府鱼肉百姓之事是否属实。” 凤兮闻声,连连扶正自己的乌纱帽,一会天子,一会蜀王,一个是天下共主,一个是天下第一臻极境,他整个人迷迷糊糊,跪下领命。 另外,襄州王方海很快便听到风声。 老头子气的牙口痒痒,他好歹也是和方演一个祖父的堂兄弟,也是小皇帝的堂叔叔,心里不服,怎么也轮不到方演下令查他女儿的驸马府。 “来人!备轿!老夫要去北桥县!” 第一百章 知前顾后 “小皇帝果真要纳若兰为妃?” 帘幕后,妖娆身姿的女子端起手边的清茶缓缓入口,脸上却是挂不住的笑意。 “弯儿,若是小皇帝真的喜欢若兰,也未曾不可将若兰接近他,给咱做个内应,哀家倒是想看看小皇帝是真的沉迷美色还是装的。” 李弯面无表情,点头领命。牺牲一个李家人,可以让李家世世代代繁荣昌盛下去,不正是李氏立足于陌朝百年的家族理念吗。 “老臣这就派人,火速赶往北桥县。”李弯恭敬抱拳,缓缓退出帘幕外。 “好,切莫辜负哀家的厚望啊。”李氏端起茶淋在自己的身上,微热的茶水湿透了衣裳,更显得女子风韵犹存。 李弯退下后,李氏死死盯着桌上的茶叶和水壶,抬手掀翻了桌子。 “方家欠我李韵儿的,我要在你们方家后代身上一件一件拿回来!方继,方泽,方演,方子轩!额哈哈哈哈!” 女人的疯笑声响彻整个清河殿,殿门死死紧闭犹如一座囚笼,怎么也比不了外面大雪纷飞后,繁华喧闹的县城。 京师外几匹飞马南下直奔襄州开南山道,同时蜀州,襄州两地也有多处快马驰骋,方向皆是北桥县府,另外在皓月山的陌雨霏终于打听到皇帝所在,急忙传令襄州羽林卫统指祁与夕赶往北桥县保护天子。 方子轩感觉天气越来越冷,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本来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场面被打破,武仙儿温了些热水,倒进杯子递到方子轩面前。 小道姑见状直呼:“仙儿姐姐偏心,我也要!” 武仙儿拗不过小女孩的淘气,赶忙也倒下一杯热茶,递给一旁舞动着太极双剑取暖身子的小道姑。 小道姑放下太极双剑,细细品了口热茶,眯着眼睛,瞧着武仙儿。 “仙儿姐姐怎么来到这呐?” “被官兵抓来……对啊,官兵说给我送到欧阳鹤那里,为什么会是你们?”武仙儿这才想起来,付耀祖说的是将自己送给欧阳家二少爷欧阳鹤。 方子轩见此神秘一笑,敲敲扇子让小道姑说给武仙儿听为什么。 小道姑指着自己的嘴巴,有点疑惑,昂着眉头:“为什么是我啊?” “想考考你最近聪明没有啊。”方子轩端起茶杯,脸上挂不住的笑意。 女孩烦闷着脸,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反正都是方子轩一手策划设的局,她这个当局者可是迷糊的很。 “大概是他冒充的欧阳鹤!” 小道姑对此的总结也是很到位,一句话概括了方子轩设局的最主要要素。就是他的身份是带着欧阳家藏宝机密的次子欧阳鹤。对此付耀祖现在是深信不疑,因此利用欧阳家秘宝。 一来骗取付耀祖劫持武仙儿,自己也可以先将武仙儿安全保护起来。 二来借此透露所谓秘宝所在地,付耀祖定会杀人灭口,同时借襄州州牧的精兵包抄北桥县衙,以罪名入付耀祖的狱。 最后将北桥县所剩无几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开南山道的匪患才能真正的彻底杜绝。 方子轩所言让武仙儿惊诧不已,看着少年俊朗不凡的那张脸,竟也想不到如此果断的设局手法是出自其手。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武仙儿有些不知所措,嫣然一笑,问道:“我们就这样坐着吗?” 方子轩点点头,指着地板,有点不知道做什么,但是如果无聊可以下楼的意思,补充说道:“按理来说,今天云梦姑娘会在一楼雅间唱曲儿,你和小仙女可以去看看。” 可巧不巧,方子轩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微微敲门声。 “谁啊?”小道姑问道。 “是云梦姐姐,怜儿还没起床嘛?” 云梦在四楼雅间等待小道姑前来学曲,等了不知多久也未见小道姑人影。虽然云梦并不是多么想真的教小道姑学曲儿,但是念及方子轩对小道姑如同哥哥对妹妹般的疼爱,一定会如影随形,这样接触小道姑随意教她一首曲子,就可以与方子轩处在同一间雅阁之中。 想的美好,等的太急。云梦便和常香居的小二打听,才打听到小道姑的住处也在四楼客房。 借着小道姑未能守时到场的情况,自己便可名正言顺地先来寻小道姑,再拉着小道姑去找方子轩。 少女的想法十分美好,但是她并没有想到小道姑和方子轩在一间客房,她更没有想到今天客房还有另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是梦姐姐呀!”小道姑跳下凳子,大开房门。 云梦见到小道姑刚想要戳女孩的脑门嗔怪,忽而目光所及之处还有方子轩和一位女子。 女子轻纱薄衣,在这寒冷的腊冬时分难不成不知冷暖? “这是?”云梦指着小道姑身后,心里已是乱成一片,原本对自己容貌万分自信的少女忽然感觉自己与方子轩身旁坐着的女子比起来逊色太多。 “这是仙儿姐姐!”小道姑并没有察觉到云梦的异样,面带微笑地给云梦介绍武仙儿。 女孩的天真烂漫,让武仙儿感到庆幸,庆幸小道姑还不懂这人心的多变。 自房门打开的那一瞬,云梦和武仙儿目光交接的时候,武仙儿便从云梦的眼神中看到了嫉妒和算计。 这可能就是女人的直觉,她能看出云梦对方子轩有意思,但是却嫉妒着方子轩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小道姑在内。 “你好。”武仙儿见小道姑介绍自己,起身向云梦行礼。 “嗯,姐姐好。”云梦思忖小道姑口中的仙儿姐姐年纪在自己之上,也叫姐姐。 “屋外寒冷,梦姐姐先进来。”小道姑哪里听得懂什么姐姐长姐姐断的,对她来讲都是姐姐,她开着门都能感到门外的寒冷,急忙招呼云梦进来坐。 云梦此时哪还有心情坐,她俯下身子摇摇头,理了理小道姑的须发,脸上挂着笑容。没有看向方子轩和武仙儿。 “云梦打扰了,明日怜儿想学曲再来四楼拐角的雅间找姐姐吧。” “啊?” 小道姑还在疑惑,云梦已转身告辞。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小道姑盘算着时间,这也才未时不久为何今天就不能去学曲儿呢。 正当她疑惑不解,要关门的时候,岑江陵从楼道急匆匆跑上来。 小道姑一见是岑捕头,来不及关门,已经一溜烟躲到方子轩身后。 方子轩站起身,看着大汗淋漓的岑江陵,手中折扇轻合,走上前先是扶住岑江陵,再不急不慢道:“岑捕头莫急,事态发展如何?” 岑江陵走进屋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闷掉,活动活动自己的舌头,长舒一口气。 “公子,半路杀出个襄王海!凤兮未到他先到!” 方子轩转身将手里的扇子递到岑江陵手中:“你拿着这把扇子速去县衙,让方海安稳些,别惹事。否则皇上都保不住他。” 岑江陵接过扇子,方子轩补充道:“普通扇子,但是你告诉他这是御扇,再悄悄告诉他,皇上就在北桥县,他自然怂。” 岑江陵闻言,抱拳告辞。 …… 北桥县衙,方海下轿子,还没等付耀祖相迎,他便擂鼓引来衙役。 衙役领头一见穿着华贵的老爷前来击鼓,带着好奇心就要上前质问,方海迎面一脚踢得衙役领头倒地叫疼。 “滚远点,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大陌皇上……”方海身旁的管家有些结巴,前面一顺溜说下来,卡在了皇上这儿,衙役门一听是皇上吓得跪下来直呼万岁。 这一下给方海吓得不轻,连连后退摆手否认,一巴掌扇在管家嘴上。 “你奶奶的要害死本王?” 管家捂着嘴巴:“您不就是……就是大陌皇上他……” 方海吓得那是手直发抖,又狠狠地抽了管家几个巴掌。 “本王乃襄州王!不是皇上,是皇上的叔父。”方海赶忙亲自给衙役们解释。 衙役们一听,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乌龙,不是皇上,提在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 突然一个衙役反应过来,心瞬间提起来,跪下大呼:“襄王千岁千千岁!” 所有衙役这才反应过来,面前华贵的老爷可是当今皇上的叔父,襄州王方海。 “起来吧,让付耀祖出来见本王。” 衙役领头站起身,捂着自己的肚子,连连答应。刚转身,付耀祖穿着一身朱紫官袍,笑容灿灿。 “下官付耀祖,见过襄王爷!” 方海见到付耀祖也微微一笑,两个人仿佛早就熟的透透,此次见面就像事先安排好了一般。 “襄王爷里面请!”付耀祖抬手。 “请!”方海陪笑。 两人一谦一让,岑江陵快马已至。 付耀祖见此喝道:“岑捕头,襄王亲临,还不赶快下马!” 岑江陵抬起马腿,直视方海。 “大胆!这就是你们北桥县的捕头?” 方海见一个捕头对他如此傲慢无礼,大发雷霆。 付耀祖唯唯诺诺。 岑江陵却不急不慢,从怀里拿出方子轩递给他的扇子,缓缓打开。 “襄州王方海听旨,御扇在此,见此御扇,如皇上亲临!” 此言一出,方海吓得跪伏在地上。 第一百零一章 旧时王谢 “我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一时间衙门门口跪倒一片,所有人都低下头伏着身子。 襄王方海更是颤颤巍巍不敢言语。 岑江陵提刀下马,将方子轩给他的御扇收好。 心想这招真好使,就算方子轩不是皇上,恐怕这假御扇也不会暴露。 “敢问岑捕头,皇上现在在何处?”方海也怂了,看着岑江陵有些胆怯。毕竟皇帝是正统,他只是个皇帝册封的无权无势的王爷。 “当今皇上就在这北桥县内。”岑江陵骑上马。“还有,本卫乃蜀王亲卫,不是什么北桥县捕头!还有!明日襄州州牧凤大人将会亲临北桥县查驸马谢府之事!好自为之吧!” 快马驰骋而过,掀起阵阵尘土。岑江陵将自己最傲然的背影留给县衙门口的所有人。 县衙门口付耀祖愣住了,颤抖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两颗核桃球搓几下,心情舒缓了一些。 “付大人,该如何啊?” 方海扶着老腰,一阵酸爽从腰间到脖颈,慌不择路地拉住付耀祖的手,还不忘拍拍付县令手里握着的核桃,示意这奇珍异宝都是他方海花尽心思到处搜集来的。 付耀祖拉着方海的手,安抚道:“我的老王爷哎,别说您发抖了,本官这还年轻的身子骨也虚啊。”说着他指向北桥县北边武功镇方向那头的四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最后一手牌了,开南山道!” 衙役们的脸上也都从愁眉不展,变得释怀起来,他们也想到了最后的手牌。 “这是一座贼匪和官僚勾结的县城。” 方子轩躲在暗处,他忽然意识到朝中大臣对襄州北部考察之后的定论。 官匪勾结是襄北之所以匪患猖獗的原因。 一开始他还不信,直到刚刚他看着付耀祖那张丑陋的嘴脸对着北部开南山道的位置,他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现在他在暗处,付耀祖在明处,小小县令若要反抗皇权,在和襄北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山匪先杀州牧。 “您是要,咔擦掉凤……?”方海奸诈一笑,付耀祖也跟着附和起来。 “笑就要大点声笑,开怀的开怀些,就像我这样!” 付耀祖刚要发声大笑,胡同口突然杀出来一女扮男装的黑衣蒙面,提着剑大喊:“拿命来,狗官!” 衙役们见状纷纷捡起地上的宽刀和长枪,拦在付耀祖和方海面前。 女扮男装之人气势汹汹,却被官兵衙役团团围住。 付耀祖怒吼一声:“该死!” 付县令那是气急败坏,刚刚才被皇帝御旨给惊住,现在又被一个刺客给惊吓到,这种奇耻大辱他怎么能受得住。 老东西拔出一旁捕快腰间的宽刀,牙齿磕的嘎吱嘎吱响,死死逼近女扮男装之人。 “狗官!”女扮男装之人一口吐沫没吐到付耀祖,但是可见怒火极大。 “笑话。”付耀祖举起刀。“本官为官清廉,何来狗官之说?” “你杀我哥哥!夺我家财!欺我母亲!折磨死我父亲!还不是狗官?结合盗匪,劫官银,杀命官!屠戮江湖弟子,栽赃嫁祸朝廷,你不是狗官?” 女扮男装之人怒目而视,眼神里充满着憎恨,若不是被无数的利刃所包围,她真想撕破脸皮,如同野兽一般撕咬死那该杀的狗官! “你还知道什么?”付耀祖来了兴趣,他将刀架在男扮女装之人的脖子上,命人上手捆绑。 方子轩见状,撕下衣角一块,挡住自己的脸,纵身一跃。 衙役官兵们纷纷大喊,有同伙!将手上的宽刀对准方子轩,方子轩一个侧身落到男扮女装之人的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腰。 搂住腰的那一瞬间,方子轩立马明白面前一身男装的人是一个女人。因为只有女人才能拥有如此纤细的腰和臂膀,哪怕是穿着厚重的冬衣。 方子轩接力一跃而起,脚下越极轻步步法稳重配合,犹如在天上飞翔一般。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付耀祖急了起来,他第一次见到会飞的人,并在他的面前带走另一个不会飞的刺客。 这怎么可能让他逃掉,如果逃掉,这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刺的刺客,处处述说的的罪状,样样其实都是属实。 一旦被州牧凤兮查出、或者说是在北桥县微服隐藏身份的皇帝知晓,都将是给他定罪的证据。 “付县令付耀祖!你做恶多端,朕!必将绳之以法,以正我大陌律法之庄严。” 方子轩抱着女扮男装的女子,跃到衙门屋顶之上。 他和傅耀祖的眼神交汇,付耀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感觉,但是却又说不上来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不过从方子轩说话的语气中能够断定这带着刺客飞起,跃到衙门房顶上的男子极有可能就是当今的天子。 “难不成真的是皇帝?”付耀祖有些认怂,他可不敢让衙役官兵们拿着宽刀指向皇帝。 那这样即便他从未犯过什么弥天大罪,这也构成了惊驾,或者以下犯上的大罪,虽然谈不上杀头,但是以下犯上这种罪行也会被治罪流放。 “吾命休矣!”方海闻言,整个人一激灵,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了一个王爷该有的庄严。 老家伙没有想到,自己千方百计算计好,将女儿嫁到这北桥县的谢府,从官匪勾结中盈利那么一丢丢好处,竟然会给自己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哎哟,王叔多年不见,竟也秃废到如此地步,真是有损我皇家威严,朕看,您这襄王也做够了吧。” 方子轩一眼看到他坐在地上的堂叔襄王方海,方海肥壮的身体在无数官兵衙役中格外显眼。 老头子就这样瘫坐在地上,呆滞的目光看向房顶上戴着面罩的方子轩,心里更是和明镜似的。 屋顶那位说话的语气简直和方泠在位时候一模一样。 付耀祖眼见方海就要认了命,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把拉起瘫坐在地上的方海,嘴上念念有词。 “来人啊,架弓箭,把这欺世盗名,冒充皇上的贼匪射死!” 付耀祖命令一下,衙役捕快们熟悉弓箭者迅速入门搬出县衙内的几张大弓,架起弓箭。二话没说,箭雨向方子轩飞来,其速迅猛,仿佛间要刺破苍穹。 少年搂住女子细腰,侧身接住一只飞箭,抬手间折断箭羽,丢在付耀祖和方海面前。 “真的是好大的狗胆!” 方子轩厉声呵斥,付耀祖奸邪一笑。 “笑话,你说你是皇上,可有信物?何况你还蒙着脸,自古本官是没见过皇帝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 付耀祖说的没错,方子轩现在身上确实没有作为皇上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不过其实付耀祖也是在垂死挣扎,他虽然不确定,但其实他心里明白面前这位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可他不能承认。 屋顶上,方子轩所救之人的手上应该掌握了自己许多条罪状的证据,倘若他现在承认方子轩是皇上,最终他将会迎来杀头的大祸。 “皇上信物在此!” 正当方子轩面对付耀祖的胡搅蛮缠,不知如何抉择之时,一骑快马从远处奔来。 祁与夕手持皇帝行玺和盘龙玉佩,一跃而上,落在方子轩身边。 方子轩接过行玺和玉佩,摘下遮脸的衣角破布。 付耀祖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睛,瞳孔放大到极致,指着方子轩那张脸,质问道:“欧阳鹤!你不是欧阳鹤?” 方子轩并不理他,挥手道:“羽林卫,将一干人等拿下!” 一时间,衙役捕快之中半数之人撕开手臂蓝章,一道道红袖映入众人眼帘。 羽林卫外卫常常隐匿于身边,付耀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身旁信任的捕快衙役之中居然隐藏着如此之多的羽林卫。 “将北桥县令付耀祖,襄州王方海等人押入大牢,明日襄州牧凤大人一到,开堂审问。” 方子轩松开那女扮男装之人,跳下屋顶,走到方海面前。 方海连连叩首祈求皇上原谅,脑门上都磕出了淤血,仍旧使劲叩首。 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总是和稀泥的堂叔,方子轩感概万千。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不知王叔可是诗豪笔下所写的意思?” 方海见方子轩还愿意和他说话,虽脑子乱七八糟一片,但依旧信誓旦旦说道。 “臣知道,臣知道。”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皇叔啊,旧时的大家族已经衰落,连燕子都不愿意飞入他们家的堂前,宁愿飞入寻常百姓之家,你说这王公贵族和寻常百姓比起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九州共主?” 方子轩拍拍方海的肩膀,走到其身后,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想过方家的人也会成为朝廷的蛀虫,啃噬自家的命脉。 若是真像这样,那祖母太皇太后这样与自己一点血亲都没有的李氏族人,又该有多么大的私心呢! “祁统指,朕乏了,你将他们押入大牢之后,将身旁的姑娘保护好,明日公审付耀祖和方海,朕再来听审。” 方子轩挪开步子,却觉得肩膀上犹如有千斤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零二章 路途遇险 帝王世家无真情! 方子轩终于明白先帝弥留之际为何身边只留了他一个人。 襄州王方海虽然与方泠只是堂兄弟关系,到底也是一个祖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册封襄王,不思为国出力,反倒来蚕食国民,何其自私。 方子轩越想越愤怒,打开客房,武仙儿迎上来。 “小仙女呢?”方子轩扶着门框,扫视客房内,没见到小道姑。 武仙儿见方子轩脸色惨白,刚想告诉他小道姑去云梦姑娘的房间玩去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摇摇头,转身为其倒了杯水。 方子轩扶着凳子坐下,接过茶水,不经意间腰间的行玺和玉佩掉落在地。 武仙儿弯腰去捡,行玺约莫手掌大小,白玉雕刻成玄武模样,龟身蛇头,方正四周更是镶嵌这金雕龙纹,更有大篆书法所刻“皇帝行玺”四字。 玉佩雕龙,龙栩栩如生盘在圆玉四周,犹如穿过玉洞盘旋直上,傲然于苍穹九天。 “公子,您的东西掉了。”武仙儿捡起来将皇帝行玺和玉佩放置在桌上。心里八九知道方子轩和岑江陵言语几句过后没坐一会就赶忙外出是去做什么了。 方子轩接过两件重物,收在腰间,站起身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世间愁眉之事甚多,遇事则平事,遇难则平难,想多了自然体内积气,浑浊不堪。 这是落云在方子轩还是太子之时所告诫警言,今日想来方能完全理解。 “武小姐,明日北桥县大案,你速回武功镇通知杨老镇公前来督审。”方子轩思来想去,这大案审查,远近之间都需杨定军在场,而且亲审自己的王叔,方子轩实在不知道这满心忧虑该请教谁。 武仙儿点点头,便要出门。 方子轩拽住武仙儿的手,想来不妥,急忙加言:“我随你一同去武功镇!” 两人话不多说,常香居外不远便有驿站,选上两匹快马直奔北桥县北武功镇方向。 县城到武功镇,若驰快马,半个时辰可到。 “这马,是没吃饭吧……”方子轩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前走,武仙儿也一样。 两匹马在雪刚融化不久的地面上一边走一边寻找没有被冬雪杀死的杂草,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一条结着冰的溪河。 “这里距离武功镇不远了,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武仙儿指着那条已经结了冰的溪河,望向北方。 一望无际的丘陵山地,伴着皑皑白雪和凛凛寒风。寒风拂过山岭,打在人的身上,好似冰箭刺破血肉,扎的人稀疼。 方子轩循着武仙儿所指的方向望去,忽然眼神骤变。 “有杀气,武姑娘小心。”方子轩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迎面一把快箭直直射过来。 方子轩抬手折断飞箭,反向将飞箭箭矢掷回去。 丘陵上一棵青松上掉下来一具尸体,原野两侧杀出两路人马。 方子轩侧身坐于武仙儿的马背上,顺势将武仙儿搂进怀里,伸手催动天地剑意,自己原先骑的马,马鞍上的易融剑犹如有灵性一般出鞘落在方子轩手上。 方子轩握紧易融剑,一扫眼前的两路人马。 人马穿戴貂皮豹衣虎帽,手里都是明晃晃的刀剑,他们的领头是三个穿着与常人无异的女人。 “你们是从北桥县出来的?”三个女人之中穿着大红衣袍的女子骑着马,傲然地走到方子轩和武仙儿的马前。 两匹马靠在一起,马儿垂首,女人不屑一笑。 “一对逃命的狗男女啊,可惜啊,我萧美人最瞧不起狗男女了!”女人甩了甩手上的马鞭,指向武功镇的方向。“留下你们的姓名,这就送你们上路。” 武仙儿一听,刚想要报上姓名,却被方子轩拦住。方子轩轻轻捂住武仙儿的嘴,眼神示意。武仙儿点头,才发现萧美人话里有话。 “萧美人,还真是个美人的名字,比花蝴蝶好看多了。”方子轩握着剑,有意试探这萧美人和花蝴蝶那些开南山道的悍匪有没有联系。 “你认识大姐?”萧美人听到花蝴蝶的名字。 “认识,还认识燕大山。”方子轩微微一笑,心里大概知道这些人就是付耀祖所说的底牌。 不过这种地盘,付耀祖真的拿得出手吗,三个秋水初期的女子和一群练气的土匪。 没有了化境实力的燕大山和花蝴蝶,这就是一窝散乱的杂鱼。 “我大姐那个姘头!你也认识!他们在哪?”萧美人原本想要动手的那股杀意逐渐下去。 方子轩叹了一口气:“死了,他俩都死了。” 萧美人闻言,愤然一甩马鞭:“不可能,大姐化境高手,天下能杀死她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燕大哥也是化境,谁能杀死两个化境?” 不过愤然之后,却是悲伤流泪。 “他们真的死了吗?”萧美人捂住眼睛,眼泪横流,声音也变得异常沙哑。 “真的死了,我杀的。”方子轩面无表情,盯着萧美人那张悲伤的脸。 萧美人忽然大笑:“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方子轩汗颜,适才自己一个反手杀死了他们安插在松树上的杀手是没有看见? “你觉得我是书生?”方子轩冷冷一笑。“那你说书生能不能杀死你们这些官匪勾结之徒!” 官匪勾结四个字一出口,萧美人顿时警惕起来。女人甩动长鞭,眼神中带着试探之意。 “你是官?” “我是官!而且是抓你们的官!”方子轩手腕翻动,手上易融剑在寒风下瑟瑟发声,龙吟自剑锋响起。方子轩提手一剑便将萧美人斩落马下。 萧美人还没做出反应,已经香消玉殒。 其他两个女子见二姐萧美人身死,惊恐不已,仍然不忘大呼:“杀了他们!” 谁知两路土匪一见领头二姐被一剑瞬秒,吓得四散而逃。 三姐四姐一见手下四处逃窜,随即举起腰间短刀,割喉自尽。 方子轩冷笑一声:“平凡日子不好?非要……”方子轩说道这,竟然有些词穷。他抬起头看着一脸惊恐的武仙儿,不理解为什么也算是秋水巅峰的练武者,看见如此场面竟然也会害怕。 “她们为什么不怕死……”武仙儿看着死在一起的三个女人,所惊恐的是为何她们不怕死。 “她们不是不怕死,而是怕死的很惨。”方子轩收起易融剑,一跃上马。“何况她们过的就是不怕死的日子,官匪勾结本就是死路。” 方子轩冷着张脸,让武仙儿有些心悸。 帝王的心志,没有人能摸得清。或许是这萧美人所说的话里有什么触及了方子轩的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即亡。 “那……” “走吧,武功镇,我们得赶快了,明天在公审之前还要赶回去。” 方子轩拉起马鞭,快马急速驰骋,身后跟着的是武仙儿。两人一前一后,翻过丘陵山地直奔大武功镇。 武功镇内,武十三因为女儿被抓之事已经病倒。请了全县各地,各大城镇的大夫前来诊治都没办法看好,花了很多银两,老家伙的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忽然门口的家丁奔走呼喊:“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武十三一激灵直接从床上翻滚下来,身旁的丫鬟吓的直呼:“老爷!老爷不行了,老爷不行了。” 已经快到客房门口的武仙儿,听见丫鬟的呼喊心头一阵疼痛。心里没法说出悲伤跃然于脸上,脸上布满愁容,眼泪汪在眼里,模糊了视线。少女踉踉跄跄跌倒在武十三的房屋门口,跪在地上,大哭:“女儿不孝,女儿回来迟了,父亲。” 武十三听见武仙儿的声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向房屋门口,一把推开房门,抱住趴伏在地上哭泣的武仙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打量抚摸着女儿的身子,不停地询问道:“受苦了没,我的宝贝女儿,你受苦了没有。” 药房熬药的大夫端着药完刚来到武十三的房间前,看到活蹦乱跳,还有力气嚎啕大哭的武十三直呼医学奇迹。 “爹,女儿多亏了皇上相救!” 武十三听见皇上二字,急忙看向武仙儿身后,却不见方子轩。 “皇上在哪?”武十三询问道。 “皇上去镇公府请杨老镇公了,明日公审北桥县令付耀祖!” 武十三摇摇头:“杨老他,前些日子薨了!” 武仙儿一听,整个人一愣神。 方子轩叹口气,从身后不远处走来,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带这些遗憾的口吻,叹道:“可惜了杨老镇公这一辈子为我陌朝鞠躬尽瘁,还在年一百零二,年过期颐,实乃大寿。” 武十三一见是方子轩,急忙跪下叩首。 “草民武十三叩见皇上!” 院子里的家丁丫鬟也吓得一个一个跪下不敢抬头。 方子轩连连摆手:“武功王后裔为何自称草民呢?” 武十三抬起头,不知该怎么说。 “起来吧,杨老镇公不在,就请武族长与我们明日赶往北桥县府衙公审!” 第一百零三章 名动京师 “升堂!” 惊堂木与公案长桌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昏聩的声响。 凤兮身着正二品朱红官袍,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正气。三十二岁官至九州襄州州牧,男人凭借的正是为官一方的刚正不阿。 威武!州牧府衙跟随侍从衙役长棍敲击地面,大地发出颤抖声响,逐渐消沉。 明镜高悬之下,是公审的大堂。 北桥县的公堂建设的是金碧辉煌,就连那明镜高悬四个字都是用金镀的边,奢侈的让凤兮都有些厌恶地坐不住。 辰初时分,公堂外围起了四里八乡的老百姓,凤兮看时间差不多,厉声大喝:“带北桥县前县令付耀祖,襄州王方海。” 百姓之间悄言道:“这么州牧这么大权力,连王爷都可以审问吗!” “不知道呢,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啊!” “你们都不动,今日可有狠角。” “什么狠角?” “当今皇上!” 百姓中刚有人提及皇上二字,公堂上衙役抱拳道:“大人,付耀祖和方海已带到。” 凤兮点头,怒目直视堂下穿着囚服的付耀祖和方海。 “跪下!” 凤兮惊堂木一拍,就连围观的百姓都能感到凤大人的霸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乃公侯王族,你一个二品州牧,让本王跪你?”方海不知是吃了什么虎豹熊心,单子突然大了起来。 方海本来有些害怕,但是在牢里的时候,付耀祖给他疯狂安利,说自己还有最后一手手牌,也就是在开南山道两侧的四座山上的土匪同党。 这些同党虽说不上是什么绝世高手,但是有花蝴蝶和燕大山两个化境高手和三位秋水初期二三四当家的高手,以及无数的炼气、飞剑的手下。 而付耀祖在入狱之前已经命人去通知开南悍匪,对付襄州这几来的几个小小的官兵啊,还有一个连武都不会的州牧,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他们只要敢进来这北桥县就可以直接将他们扼杀在北桥县内。迫不得已还可以揭竿而起,和朝廷碰一碰,说不定就可以推选他方海做这南朝皇帝和这陌朝北朝对立。 还给他安利了几百上千年前的南北朝对立的这么一个典故。 但是真正给襄王方海动力的,不是说这安利的那么多的废话,而是做南朝皇帝这四个字,皇帝两个字,何其之重。 “怎么,王叔这是要造反还是造反?” 方海义正言辞的话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了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少年声音。 方子轩打开折扇,扇扇风。 头发两侧的长鬓在扇风中微微摆动,步子也是不紧不慢,身后跟着武十三和武仙儿。 方海听到方子轩声音的那一刻,脚底发软。 所谓伪皇帝见到真皇帝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付耀祖也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扶了身旁的方海一把,方海才勉强站住。 凤兮见方子轩到了,赶忙走下案台。于公案之前,下跪叩首。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襄州州牧凤兮奉蜀中王手谕,在此勘察驸马府鱼肉乡里一案以及公审者负责北桥县县令付耀祖官匪勾结之事。” 方子轩合上折扇,上前扶起凤兮。 “凤大人乃先皇身边肱骨之臣,有你管理这乱七八糟的襄州,朕心甚慰。” “是皇上,天呐是当今皇帝,好年轻啊!” “我要为皇上生猴子!” “天呐,这么年轻的皇帝,那那个襄州王是他叔叔吗?” 围观百姓七嘴八舌,方子轩都听在耳朵里。 他不明白为何这襄州百姓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同样是百姓,襄州居然敢在皇帝面前说这些以上犯下的悄悄话。别的地方百姓看到自己,把他们吓得都跪地呼喊万岁,虽然自己不太喜欢这呼喊万岁方式。 “总感觉我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方子轩坐在公案旁的听审椅子上自言自语道。 五仙儿和武十三一同坐在旁边,武仙儿听见了方子轩的自言自语也悄声问道:“公子说越来越像谁?” 方子轩用折扇微微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身前。“一个好友,也有不少时日没见了。” 武仙儿也不再多问,方子轩自然将目光投向公堂之下的方海,此时的方海已经是萎了,目光无神盯着少年天子。适才付耀祖给他安利的所有,都变成了奢望。 “皇上……”方海颤抖着跪下,付耀祖拉都拉不住。 “王叔,朕来了,你就跪了嘛?” 方子轩的声音冰冷,手上的扇子缓缓打开,他招手凤兮示意正常开审。 凤兮领命,惊堂木抬手拍下,公堂之下威武儿子再度响起。 “付耀祖,你还不跪下!” 付耀祖宫直着身子哈哈大笑,笑声在整个公堂四散开来,百姓们听着都觉得慎得慌。 可是他不觉得难听,他觉得自己即将迎来胜利。 “付耀祖,你为何发笑?”凤兮不解,认为他是在藐视王法。“来人,让他跪下!” 凤兮丢下邢签命人用折棍将付耀祖打跪在地。 刑签掉落在地上,付耀祖不屑地瞧了一眼邢签厉声呵道。 “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还想让老子跪下,简直天真!” 方子轩见付耀祖笑得如此开心,合上扇子,起身走到付耀祖身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说什么?你是说那花蝴蝶、燕大山还是萧美人?” 三个名字完完全全的被方子轩说出来,就好像自己的秘密全部被知晓。付耀祖的眼神变得惊诧起来。 可他又想到方子轩身边有羽林卫,知道这名字也不成问题,于是放声大笑,笑的比之前还要放肆。 “大胆付耀祖!在皇上面前,竟敢如此放肆,来人,打跪在地,掌嘴!” 邢签还没丢下,方子轩抬手轻轻一摆,示意示意凤兮先不要动刑。 此时此刻方子轩的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根本上直接击碎付耀祖的幻想,从精神上打败他。 “朕要告诉你,他们都死了,你信吗?” 方子轩一个眼神,眼神中带有剑气。剑气犹如凛冽的寒风一般穿透付耀祖的囚服,刺破他的皮肤。 付耀祖感到四周有严重的压迫感,抬头一望,压迫感竟然是从方子轩身上映射出来。老贼心头一惊,这少年皇帝身上的实力竟然在化境之上,比燕大山和花蝴蝶给他的压迫感还要重。 “你真的杀了他们?” 方子轩只是冷冷一笑反问道:“你觉得朕是杀不了他们,还是他们在朕的手下走的过一招两招。” 方子轩两句话将富付耀祖从原本抱有的幻想中拉到了现实。 看着富丽堂皇到高悬镶金的明镜高悬牌匾下,坐着的襄州州牧凤兮,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站着的少年皇帝。 再转身看一看外面围上的平民百姓和公堂两侧的襄州府衙役。 付耀祖心里五味杂陈,他仿佛感觉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有些恍惚。 这可能就是小说话本中所写的一个所谓的小人物,为了一己私利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顶尖,最终重重地摔在满是荆棘的大地之上的故事。 他认命似的双膝跪在地上,低下头默不作声。 “继续审案!”方子轩扇子一挥,自己转身坐回旁听的椅子上。 “来人,带谢凌云!谢莫平!方安娴!” 凤兮惊堂木再度升起,死死砸在方案上,他现在恨不得就将这些乱臣贼子斩首示众。 不一会儿,三人均被捕快带进公堂。谢凌云、谢莫平、方安娴三人见自己的父王方海跪在公堂之上,旁听席坐着的是方子轩,也只能下跪。 “本官奉皇上旨意调查驸马府鱼肉百姓一事,已然查实。这谢凌云,谢家大少爷常借驸马府之势力到处残害平民百姓,罪证确凿!”凤兮丢下邢签。“判其秋后问斩!谢莫平驸马和安娴公主两人无罪释放!” 一听安娴公主和谢莫平驸马无罪释放,方海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算落下。老家伙趴伏在地上叹了口气,直呼:“皇上圣明,老臣认罪!” 凤兮本来还想给方海这个襄州王爷一个台阶下,但是他已在百姓面前公然认罪,自己也没法再给其台阶,随即请示方子轩。 方子轩此时也明白,这方海不斩不可! “凤卿家,按照大陌律法进行处置吧。” 凤兮领命:“着,襄王方海,与官匪勾结残骸百姓和朝廷命官,从中获利良多,念起是皇族册封之亲王,便有羽林卫外卫押解回京,听候大理寺发落。” 此言一出,方子轩作为皇上,大义灭亲的凛然之心从北桥县一直传到京师。 少年天子名声大噪,江湖中也流传出少年天子的精明能干,有人说天子威压不亚于化境高手,更有说这天子是个习武之人,武学造诣已是化境期高手,将来和蜀王方演一样也极有可能称为臻极境高手。 然而,深宫之中,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方子轩在襄州办的大案,成为了深宫之中某些人的心头大患。他们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不不理政事的少年天子居然能在游山玩水之间,办下襄州这块朝廷多以弊端的旮沓之地,官匪勾结的惊天大案。 第一百零四章 自乱阵脚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深宫清河殿内,李弯跪在帘幕外,不敢吱声。前两日他刚和太皇太后李氏申请,说要将李若兰许配少年皇帝做妃子,还和李氏保证这少年天子只喜欢游山玩水和泡女人,做不了什么大事。 结果还没过三天这襄州大案大审之事就传到了这京城。 如此之大的事情轰动了几乎半个京城皇宫之中的王公大臣。 京城百姓也都在讨论此事,而大臣们原以为没有实权的少年皇帝,即便有皇上的身份。在外游山玩水也有近两年,这样的皇帝就可算的是上是无为之君,史官可以直接在史书上写下一笔。 可是从襄州传来的这个作为可见,武帝方泠之所以传位于他,今天总算看到了原因。 正当王公大臣们欣慰有这样的少年天子,带上陌朝继续走向繁荣昌盛,再过个三四百年都不成问题时,太皇太后懿旨已到朝堂。 “大陌皇帝,不思进取,整日游山玩水,乱审公案,特命羽林卫亲卫总司命陌雨霏前去襄州找寻天子,并将皇帝带回京师,安排书院学习政事。” 宣读太后懿旨的太监走后,大臣们纷纷讨论起来。 “我看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咱皇上在这外面办的这个事情太大了,不能让他继续待下去,要是出点事情啊,没人能负得起责任。” 说这话的是太子太傅,也就是方子轩在做皇帝之前的老师。 “呵,我看未必。太皇太后的这样可能是忌惮咱皇上好像有一点实权,有一点威望,怕是要夺了李氏的权力。” 与太子太傅争锋相对的是当朝宰相汤秋生。 汤先生一脸正气,眉宇间不经透露出是一位忠义明臣。雪白的胡子,佝偻着身腰,却依旧给人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 看着两位大佬针锋相对,底下穿紫色官服的臣子也都有他们的想法。 “下官以为太皇太后的这道懿旨,成功证明了这皇上在外已经涉及到了政事,而皇上年轻,还没未到亲政的时候,所以太皇太后不得不让他回来学习,等皇上长大了就可以顺势亲政。” 听着低品官员的说辞,太子太傅哼一声,丞相汤先生也哼一声! 两个老人谁也不服谁。 顾君辞在一旁看着好笑,凑到汤先生面前恭敬地作揖。“汤先生能否听一听下官的分析。” 汤秋生一看是新明元年,恩科殿试状元,顾君辞,也是满意一笑。 毕竟他汤秋生十分疼爱人才,像顾君辞这样二十出头,年纪轻轻便人有如此成就的年轻人的说辞,对于他老家伙来说简直就是犹如老藤树上长出嫩芽。 “你说你说。” 汤秋生咧开嘴露出笑容,已无几颗牙齿。虽然牙已掉的不剩几个,但是看着这和蔼的笑容,顾君辞其实也是放心了许多。 他知道汤秋生属于保皇一党,而不是属于太皇太后的废皇党。 “老丞相,下官以为这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软禁了皇上。” 软禁一词出现在汤秋生的耳朵里,汤秋生的目光从刚刚的迷惘变得闪烁起来,他看向顾君辞。 这少年州牧的眼睛如此清澈,想必与皇帝是同心同德。 不过老先生十分谨慎,他拉住顾君辞的手,要与他到大殿之外的僻静之处,好好洽谈此事。 两人移步大殿外,溪河旁,小亭间。 四下无人,顾君辞接着说道。 “皇上在外游览天下,知民间疾苦,才是真正的成长。如今真的要让皇上回来,在这深宫之中学习,学了书本上的死知识,如何了解天下百姓如何看待陌朝,天下官吏有哪些需要整改的地方?” 汤老先生一听十分赞同,他明示顾君辞,继续说下去。 顾君辞也不是很忌惮太皇太后势力,见了汤老先生十分赞同自己的说法,于是加上这最后,最重的一点。 他压低声音: “还有着江湖武林一直流传的江湖秘宝,皇上若在宫中,秘宝岂不是成为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提及秘宝,汤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怯怕。 这秘宝,他也曾听说。 先帝方泠在世之时,时长会提及他在某某地方藏了一堆秘宝,这秘宝价值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足够保证陌朝江山,在任何一代皇帝手上一旦濒危,比如有农民起义之类的情况,都可以靠着秘宝稳固江山,再经历数百年。 秘宝! 汤秋生再看向少年,便知面前这位少年与皇帝的可谓是关系匪浅。 “小子,你知道的有点多了,这个不是我们能够涉及的东西。” 老先生拍了拍顾君辞的后背,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就要离开。 走到半路忽然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小子有没有听过和老夫同名之人汤先生,他是老夫的同乡也是老夫的堂兄弟,只是名字一样道路不同,他学了道,老夫学了文,他去皓月山做先生,老夫在朝中做丞相。” 顾君辞不解,为什么汤秋生要和他说这个。 “老夫知道你不知道老夫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汤秋生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拄着拐杖,眼角却挂上了泪珠。 “我的老兄弟呀,已经死在他人手里啦,这江湖是非纷乱,不是我朝中大臣学文习武能够对付得了的。包括皇上自己!这将是一条不知道能不能胜利的道路,你若真的要陪天子走下去,还是希望勿忘初心,坚守自我,最终我陌朝盛世,能不能继续延续下去,也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汤秋生拄着拐杖重新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咳嗽,咳嗽声中还带着叹息:“老了老了。” 年老垂暮说的一些话带着不一样的道理,很多年轻人没法理解。 老年人所说的很多话,其实仔细想来,那些听起来又臭又长的嘱咐,从中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看,一个词一个词拆开来读,才会发现其中所蕴含的道理是自古几千年来都不变的亘古。 顾君辞望着汤秋生佝偻寂寞的身影,心口竟涌起一股悲凉之意。 他望着硕大的皇宫,寂寞梧桐锁深秋这句诗句忽然脱口而出。 宫殿很大,道路很长,两侧很宽,四周很广,即便是如此金碧辉煌的皇城皇宫,,在顾君辞的眼中犹如囚笼一般困住了这些王公大臣的眼睛,也困住了不少势利小人的脚步。 …… “李弯你做何说辞?” 李氏依旧悠然地品着茶水,但是面容上已然是恶狠发狂。 传旨的太监也已经回来,就站在李弯的身边。 李弯无话可说,但是又有些不服,因为他明明看到少年皇帝那么的贪恋美色又那么的不思进取,居然能够审理这么大的官匪勾结案。 这就好比鱼从水里面跳出来,在陆地上行走,人跳进水里啊,像鱼一样不需要换气就能一直生活,这可以讲是离天下之大谱,滑天下之大稽。 李弯不信,他使劲的摇头拍打着自己的双腿表示冤枉。 可是襄州案件的详细已经传到了京城,押解方海的羽林卫人马也路过了几家驿站,将事件和路程也都呈报上了京师,这是铁打的事实。 “那太皇太后,若兰许配为妃,还要做吗?”李弯忽然想到自己的底牌还没有用,说少年天子真的知是非,明善恶,懂许多道理,能判别案件都未曾查实。 “要为什么不要?” 李氏将茶杯摔在地上,心中无处可泄,她拍案而起,转身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收起尴尬的双手,拉住身边的丫鬟一巴掌扇上去,有些泄愤。 丫鬟委屈地摔倒在地上,瞥着眼看太皇太后,心中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只敢默默的哭泣,擦着眼泪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哀家已命京城羽林卫亲卫总司命陌雨霏去襄州迎接小皇帝回来,看着他!让若兰看着她,哀家倒看看小皇帝到底有什么本事!” 李氏有些气急败坏,她又拽过身旁的另一个丫鬟,拎着丫鬟的衣领质问道:“你觉得小皇帝有什么作为?你认为一个小屁孩他有什么本事和哀家斗?哀家可是太皇太后他小屁孩是什么一个小皇帝,哀家想废了他就废了他!” 李氏的言论异常可笑,可是身边的人却没有人敢去反驳。 要说这太皇太后尊位,其实如果没有皇帝,太皇太后又算什么东西呢? 不过是因为有了皇帝才有了太皇太后的称谓。 她不明白,妇道人家的眼光如此短浅,而且如此愤怒其实已经自乱了阵脚。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愚蠢的老女人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只需要她放手一搏,便能从重掌大权,让李氏成为这世家大族中最大的家族。 有人笑了,不过她听不见笑。 笑的人在暗中,被笑的人在明里。 以为自己在暗中的人,其实在明理,以为自己在明里的人其实在暗中。 这天下要变天了,已然没有人记得道佛生那夜观天象之后所说的话。 这陌朝盛世到底能否延续下去,还得看站得住脚,耐得住性子的年轻人。 第一百零五章 天杀门 少年带着小女孩一路上有说有笑,处理了方海和付耀祖的案件,方子轩原本沉重的心情已然缓解了许多。 襄州一路山川河流湖泊景色优美,方子轩背着小道姑,虽不曾骑马,在腊月的寒风下依然悠闲自得。 “喂,马上就要到真武山了,你紧张不?”小道姑捂着自己冻红的耳朵,趴在方子轩的身上,一点不害怕摔下来。 方子轩慢慢弯下身子,小道姑自然也落在地上。 “坐下,歇会。” 小道姑有些疑惑,干巴巴地站在原地,身后背着的太极双剑距离地面变得长了,女孩这段时间个子高了,也有些亭亭玉立的味道。 “歇什么呀,为啥要歇息?”小道姑蹦的两米高,抽出背后的太极剑。 “我紧张!”方子轩急中生智,一指卡住太极剑的剑身,站起身将小道姑揽进怀里。“小仙女,我发现你好像长高了。” “什么高了?我一直很高!”小道姑贴着方子轩的身体,想与他比一比身高。 “矮我好几个脑袋。”方子轩故作嫌弃。 小道姑也不甘示弱,又连连蹦跶几下,感觉自己确实矮了不少脑袋就有些生气。 方子轩察觉异样,小道姑一旦生气,想哄好可就不容易了。他转而蹲下身子,将易融剑插进小道姑背后的剑鞘内,示意小道姑跳上来。 小道姑一步跳上,举着太极双剑,指向南边高山。高山连绵起伏,一座挨着一座,不断地往远处延伸,一直延伸到天边,在飘渺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看那边山顶,就是真武大殿啦” 以厚石为底,以土壤为肉,以皑皑积雪为帽,因其涵养水源,孕育江河,生养草木,包容生命,所以称之为博大。 山之高大能俯瞰大地,太极为形,洞察生命的真谛,浓浓的古老建筑涵盖了历史的变迁,于高山之上被称之为巍峨。 因其不为霜雪增其高,不为雨水损其容,所以称之为永恒。 “小仙女!到家啦!”方子轩踩着厚重的积雪。 不知为何,方子轩踩在真武殿前的阶梯上,脚下的压力越来越重,就好像有臻极境的高手在身旁站着,施加压力一样。 “是不是觉得走路很有压力?”小道姑神秘一笑,从方子轩后背跳下来。脚下踩着厚重的积雪,走起路来却是一跳一蹦,没有一点压力。 方子轩疑惑地看着小仙女的背影,竟然有点觉得这座真武山很是奇怪。 巨大的山峰就像太极的黑白两点,盘旋错然而开。 山道两侧的青松上也堆积着厚厚的积雪,但是这积雪就如凝固一般,丝毫没有下沉,没有压垮青松的样子。 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包围着整座真武山,把这些青松表现的非常挺拔,把山路变得平缓,却充满着威压。 这股威压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太极阵法。 相传襄州真武道观有座太极护宗大阵,凡是非宗门之人踏入大阵都会受到其大阵的威压。即便你是入神化境的高手,也同样会感受到臻极境的威压。 方子轩淡然一笑,这种威压很容易破解,只要心中没有恐惧,相由心生,威压便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方子轩抖动抖动自己的双腿,再抖了抖靴子上的积雪,伸缩伸缩背小道姑酸了的臂膀,抬抬腿小跑两步,跑到小道姑的身前。 小道姑很是惊讶,为什么方子轩不受真武护宗大阵的影响,居然还很快的跑到他的身前。 “我就发现你不太对劲,你居然懂得破解真武护宗大镇!你是什么人?” 小道姑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得非常犀利。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子轩,好像看着他的敌人一样。 女孩的手也慢慢的背到身后,拔起背后的太极双剑剑柄,做出即将攻击的姿势。 方子轩后撤一步有点发愣,他不知道小道姑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有敌意。 “吓坏了吧!”小道姑突然笑出声,她有些绷不住。 女孩原本就是想吓唬方子轩,没想到方子轩见自己这种模样,居然相信了自己要对他动手,真是天真的很。 其实她并不知道,她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少年真是天真的很,可少年早就知道在装假,故意逗逗她。 后撤一步的同时,在女孩发笑的那一瞬间,方子轩已经用越极轻步的步法移到她的身后,将女孩从一下子抱起来。 小道姑嘻嘻哈哈地在方子轩的怀抱里,冬天的寒风再寒冷,每当她依靠在方子轩怀抱的时候,总觉得异常的温暖。 女孩的感觉就像躺在哥哥的怀抱一样,或许因为小道姑很小的时候便没有了亲人,师尊是他唯一的亲人,可师尊在小道姑幼时因病去世,所以女孩很少能够感受到像哥哥、父亲这样的温暖。 “怎么快要到家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不要闹了。” 方子轩的确就像哥哥一样柔情似水地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嘴角微微一笑,刚想调侃她这么大一个女孩还这样,不知道规矩,却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方子轩抬起头看向真武大殿的方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可能要出事了。 “不好,有危险!” 方子轩来不及解释,抱好小道姑,一路往山上狂奔。 越极轻步的步伐,千变万化,在皑皑白雪之上,不留下一丝脚步的痕迹,倒是这一路以轻功前行,却发现这雪地上所映着的起码有四个人以上脚步的痕迹。 从这脚步看来,说明这真武大殿已有四个大概在秋水境界左右的高手。 “莫不是天杀门!”方子轩怀里的小道姑一声惊叹。方子轩疑惑,这天杀门是什么东西。 他们一路飞奔,小道姑依靠在方子轩怀里解释道。 天杀门是襄州真武山下的一座大门派,之所以称之为大,是因为天杀门几乎广纳了来自于襄州,北,东,西,南的所有喜欢练武的弟子。 天杀门的武功之所以能够吸引如此之多的弟子,是因其武功讲究快、准、狠和杀人于无形。霸道功法,霸道武技。 当然天杀门一直想将真武门派取代。 天杀门即便门派人数很多,但是门派的建筑以及门派的规格并不是很大,反而真武收人甚少,却有七座大殿,三座广场,还有护宗大阵。 这样的真武殿,天杀门的人一直都看着十分眼红。 本来他们畏惧小道姑的师尊,就从未不敢上山抢夺真武门派的地盘,后来小道姑的师尊因病去世之后,天杀门曾踏上真武山来,想要代替真武门派接手真武大殿。 以真武大殿为基地,扩建天杀门。 可是他们踏上真武山路的那一刻,便被护宗大阵的威压所吓跑。 时间过去三年,这些天杀门的人不知从何得来破解真武护宗大阵的方法,之后便经常上山骚扰。 不过皆被真武殿的弟子给杀退了回去。 只是近期天杀的实力突然上来,于是小道姑背负起了师尊临终之前给他的寻找能够修炼《玄天化演功》的人。 不过达到要求的人要和自己的师姐苏千洛结婚,还必须在三十岁之前达到化境巅峰。 这样的要求几乎是很难找到,但是缘分到了什么都变得简单的多了,这样的人让小道姑找到了,也就是方子轩。 不过她犹豫过,想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能够在三十岁之前达到化境巅峰呢? 可是女孩没有想到的是,方子轩这一路的表现的实力大概可能比化境巅峰还要高。 “有人!” 方子轩轻语一声,抱着小道姑躲在一旁的松树后。 三个人守在通往真武大殿路上的必经之关卡。方子轩扫过他们的身形,确信他们的实力大概在秋水初期,便也没有再犹豫。 只见他单手生风,手指尖化出一道剑气,以寒风为剑,这三个秋水初期之人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小道姑深吸一口凉气,她想到了方子轩杀人如此的雷厉风行,但是她没有想到方子轩在没有探明这三个人的到底是什么人,就会将其杀死。 可见这少年现在该有果断! “不要担心,小仙女,看着他们的穿着,我便知道他们就是天杀门的人!”方子轩看出了小道姑的顾忌,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天杀门地处真武山下,受大山的保护,即便是冬天依旧是桃花盛开,春意盎然。 所以这些人的穿着一般都会很单薄,即使是上到真武山来,他们也很少备有厚衣服,是穿了厚衣服的厚衣服也是看起来比较单薄,且这些人一定是天杀门人。 小道姑循着方子轩所言看去,那倒地的三个秋水初期的高手确确实实穿的棉衣,比他们身上穿的要单薄许多。 “这些是天杀门的人!那不好,快师姐有危险!” 小道姑来不及多想,拉上方子轩,直奔真武大殿。 女孩心里明白,天杀门这一次上来安排了三个秋水初期的人守着关卡,肯定有非常大的预谋,如此师姐也定是有了危险。 第一百零六章 苏千洛 “师姐师姐!” 小道姑来不及多想,一边跑一边喊,她想用声音来吓退那些破坏宗门的坏人,也想着喊着师姐的话,师姐听见她的声音,即便在危险的绝境也能够有所希望。 师姐也确确实实听见了她的声音,小道姑的声音就像黑夜中的那一抹明光。 苏千洛倚在柱子旁,嘴角挂着鲜血,身后已然没有退路。 而面前穿着黑袍的大汉,面露色相,眼睛眯成一条线,死死盯着少女的腰间,嘴巴上挂着擦不掉的口水,一边吧唧嘴,一边舔着自己的口水,念念有词。 “好身材啊好身材,我没想到我天杀门的人也能感受到这真武殿道姑的……” 黑袍大汉还没说完嘴边的话,小道姑呼喊师姐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他听见是小女孩的声音,心底不禁勾起疑惑,疑惑自己安排在关卡外守着的三个秋水初期的高手,居然没有拦住这么一个小女孩,简直就是扯犊子。 可是想想,好像也不为不可,毕竟自己秋水巅峰,一个小萝莉一个美少女,对于他来讲那简直是天堂般的享受,来者不拒。 可黑袍大汉的幻想还没有想象到他的美好,便被一把长剑直接刺穿身体,黑袍大汉低下头看自己被长剑洞穿的身体,眼睛里尽是无限的恐惧。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剑身被拔出,自己断气,倒在了血泊之中。 苏千洛强忍着自己身体的疼痛,缓缓地贴着身后的柱子站起来。看见刺穿汉身体的少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少女不由心悸,内心生出谨慎和恐惧。 不过看见少年身旁站着的小道姑面带笑容,又将这谨慎的态度强压了下去,微微一笑宛如恍如仙子下凡。 方子轩见苏千洛如此笑容,完全愣住了神,忘记了自己手里握着的可是第三神剑易融剑,直接抛在地上,把自己手上的血迹在自己身上擦一擦,擦拭干净,不禁感叹道:“小道姑是小仙女,那面前这位就是仙子!” 苏千洛本来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杀气很重,可是少年话一出,他觉得面前少年根本没有杀气,倒是有很大的洋相。 在女子面前说仙这个字在他们的这个时代是不被人认可的,所以更别说在众人面前赞叹女子是仙子,这样的逾矩之言只会让人觉得轻浮。 “登徒子!” 苏千洛扔掉手上的武器,脾气上头。 “姐姐,他叫方子轩,不是登徒子,是小道姑花尽心思从京州带来的,天命之人呢!” 小道姑见自己的师姐有点小脾气要上来的样子,赶忙跑到师姐面前拉着师姐的手解释道。 看着小道姑这俏皮模样,苏千洛暂且相信这面前的少年,并不是什么登徒子,不过她突然意识到少年的名字叫方子轩,姓方。 “又是方姓之人?你们姓方的还真是幸运!有做皇帝的,有当亲王的,上一个好像叫什么方演,哦对,就是现在的蜀州王爷!” 苏千洛指着方子轩的额头,说着和小道姑第一次知道他姓氏之后一样的话。 “你可知道《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 苏千洛感叹完方子轩的姓氏之后,好奇地走到少年的面前,也不管自己的衣服刚刚被黑袍大汉用刀剑割破,径直走向方子轩,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 “才发现,你长得还挺俊俏的。” 方子轩有些汗颜,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苏千洛说的话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模一样的。 可是一转头看到自己身旁的小道姑,他全想起来了,这些话就是小道姑第一次见到他说的话,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字不差。 就好像这两师姐妹就是一个娘胎里面生出来的,同心。 就当方子轩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不小心瞥见了面前苏千洛抬起的手臂胳肢窝下被利刃拉开了衣裳。 衣裳破损,肚兜的侧面露了出来 更有是倒挂着的鸭梨一般的东西鼓囊在胸前,方子轩明白那是什么,小声提醒道:“那个,苏师姐,你走光了?” 苏千洛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低头发现自己衣服已经破损。赶忙收起抬起手臂,往后直退。 一直退到刚刚自己倚靠着的柱子,大骂一声:“登徒子,你这还不是登徒子,不要以为有小道姑替你说话,我就不敢一剑杀了你!” 一边说一边蹲下,捡起刚刚被自己丢掉的宝剑,眼睛里满是怒火,但是却又不是真生气的样子。 “冒犯师姐了!是子轩的错!子轩该死!” 方子轩这一段时间和小道姑相处下来,他彻底明白了,女孩子是用来哄的,不管是大女孩还是小女孩都是要哄的。 你看面前的苏千洛如此生气,自己只需要往地上这么一跪,哎,低下头不停地说自己错了,自己该死,这女生马上就不生气了,这就是他这半个月来和小道姑相处这么久,总结下来的与道姑这样的生物如何交流的技巧。 苏千洛见方子轩如此真诚,心里竟然感觉自己好像做的太过分了。 于是乎丢掉了手上的宝剑,走过去扶起方子轩。 方子轩起身侧脸又瞥见了苏千洛手臂下破损的衣裳,肚兜外有雪白的肌肤,比雪还要白。 是个男人都想上手去摸一摸。 但是方子轩不能方子轩是正人君子,是当朝的少年天子,怎么可能会想这种龌龊的事情,他只看不动手。 “苏师姐,你又……”说着方子轩像是练过一样,立马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披在了苏千洛的身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唉,我真是个正人君子啊,这天下恐怕没有比我还正人君子的人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方子轩心里感觉奇怪,总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颜如玉了。 “什么什么什么正人君子?”小道姑听见了方子轩的自言自语,有点疑惑。 女孩还小,她不知道正人君子这个词到底是形容什么人的。 “正人君子啊,就是我呀,就是我,你看看我,我就是正人君子的代表词,怎么样?小仙女。” 方子轩见小道姑十分疑惑,于是就主动跟他讲起了正人君子是什么样的形容词。 小道姑第一次方子轩这么的不要脸,朝他吐吐舌头笑道:“我又不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正人君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吧,就你?逗谁呀?” 方子轩感到有些吃瘪,也不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看像苏千洛。 苏千落见方子轩和小道姑的关系非常的好,两个人在自己的面前也不管不顾着就打闹嬉笑起来,少女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师妹平时在道观之中不与他人多讲一句话的小女孩,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活泼的样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这样的小道姑还是师尊在世的时候才见过,师尊走了三年,小道姑不与人多言了三年。 就连出去祭拜师尊旧茅屋的这半个月,原本作为师姐的她也非常的不放心,可没想到小道姑不但有所成长,连性格都在面前这位叫方子轩的少年潜移默化之中回到了三年前的模样。 “小道姑这半个月变化还真大。” 听苏千洛这话时,方子轩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闻到了醋味,但是自己和自己说并不是。 毕竟苏千洛和自己也是第一次见面,总不能自己被一见钟情了吧? 好在方子轩并没有那么的自恋。 他挪正歪在那里嘲笑自己傻愣愣的小道姑,向他的师姐恭敬的打声招呼:“苏师姐您好,我叫方子轩,来自京州。” 看着面前如此正经的少年,苏千洛差点没笑出声。 她身上还盖着少年为她披上了衣袍,见少年,穿的比较单薄,伸手指向着真武殿的大门说道:“先进来吧,我们详说下面的事情。” 小道姑闻言,拉着方子轩的手,往真武殿的大内走。 苏千洛跟在身后,看着女孩拉着少年的手,开心的模样,心里确实有一丝丝的嫉妒。不过这点嫉妒并不能阻碍她和小道姑同门师姐妹的感情。 只是没有想到小道姑为她找来了练功的少年,只是恐怕因为小道姑心智还未成熟。 若是心智成熟,为她找来的这位少年,以后可能就会让小道姑后悔,如果小道姑懂得感情又怎么会舍得将面前这位少年拱手相让给自己与自己婚配再学习那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 帘幕逐渐的拉下来,苏千落缓缓关上真武殿的大门。 真武殿外厚厚的白雪掩盖了适才的血迹,黑色衣袍的男子倒在雪地中,鲜血也被大雪所掩埋,这真武大殿的护宗大阵将所有的污渍一起洗去,只留下干净而纯洁的真武殿,在皑皑白雪之中傲然挺立。 苏千洛作为这块圣地的守护者,即使面临着无尽的困难也未曾退缩,她现在也终于找到了师尊临终之前所嘱托的真命天子,恐怕真武殿宗门复兴大计就在今朝,没有几日下来。 短暂不过就在这些时日,因为人一剑斩杀黑袍男子的少年,实力绝对在化境之上。 第一百零七章 再度心境 “小道姑,去给方公子沏茶。”苏千洛抬手示意小道姑倒茶,自己则微微点头以示抱歉。“方公子先行歇息一会,千洛需要换一身衣裳。” 方子轩目光还在苏千洛披着自己衣袍的身上游走。 少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受了伤略显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随手将身上披着的衣袍丢给方子轩,捂着衣裳破损的地方,焦急地直奔殿内侧室。 “穿好衣服,别冻着了!” 小道姑端来茶壶,看见方子轩拿着衣袍,干站在大殿侧室的门口,像雕塑一样,不知道在等什么,带着疑惑凑过去。发现侧室半掩着门,师姐裸露的后背,擦拭身上几处不深的伤口, “你居然是这种人!” 小道姑一气之下,将手里的热茶全都浇在了方子轩的靴子上。 方子轩脚背之上滚烫的热气冒腾,跳起来夺过小道姑手里的茶壶,安抚住备受惊吓的心灵,压住微微疼痛感,质问道:“神经病呀,小仙女,你要谋害亲夫吗?” “谋害亲夫?” 苏千洛提起衣裳,系好腰间的挂带,拉开侧室的门,歪着脑袋看向方子轩和小道姑。 少年提着茶壶,抱着自己被开水烫到的脚背,一蹦一歪地找可以扶住的柱子,嘴里嘀咕着疼,看小道姑的眼神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女孩更是为自己的失手而感到羞愧,闭口不知所措。 “小道姑,你怎么总惹事儿!”苏千洛责备一声,迅速脱下方子轩的靴子。“快去打一桶井水来!” 小道姑闻声才有所反应,急忙跑出真武大殿。 苏千洛忽然想起外面积雪,还想提醒小道姑出去抱一块雪进来就可以。 可女孩灵动活泼,早已经拉开厚重的殿门冲向殿后的水井。 方子轩叹口气,摇摇头,本想说明自己并没有责怪小仙女的意思,可是苏千洛先开口发问,直接让方子轩有些茫然。 “你是喜欢小道姑嘛?”苏千洛手掌中汇聚了一股真气,真气运转至指尖,滑过方子轩的脚背。 方子轩感受到一股暖流从脚背进入经脉,而殿内的寒气也在慢慢消减。 “怎么不回话?”苏千洛在等方子轩回答,可直到手指尖的那股真气全都流走,也没等到方子轩回话,玉石抬起头扫了一眼方子轩。 少年闭着眼睛,好像在享受一样,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仙子问了什么?” 苏千洛知道方子轩在装,明明自己问话的那会,方子轩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既然少年有意听不到,她也很乐意再重新讲一遍。 “你是不是喜欢小道姑?”苏千洛放下方子轩的脚,将其摆在靴子外,站起身,双目与方子轩对视。 方子轩点点头,苏千洛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些失落感一涌而来。 “是啊,挺喜欢小仙女的,虽然她很倔强,但是也和听话,敢爱敢恨不做作。”方子轩思考着。“就像哥哥和妹妹,我很喜欢小道姑。” 苏千洛明白,既然方子轩对小道姑的感情很纯粹,那就不用担心后续进行的事情会遇见问题。 见苏千洛一副十分放心的样子,方子轩有些不解。 若是论对小道姑的宠爱,那一定是苏千洛。 可是苏千洛为了真武观的宗门大计,她需要找一个人,这个人脉搏跳动需要很慢,慢于常人起码两倍,这样便能够通过与她身体进行阴阳调和来修练真正的《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 可当她发现小道姑为她找来的这位少年与小道姑的关系非同一般的时候,她便犹豫了。 “其实我可以看出来,小道姑她特别喜欢你,甚至说,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你知道吗?” 苏千洛打住,她没有再往下讲。 方子轩点点头,他明白小道姑对他的喜欢是一种依赖。更像是女儿依赖父亲那种依赖,道姑婴儿时被师尊从山下捡回来,甚至宗门上下还有人传言说她是天杀门的野种,反正有多难听就说的多难听。 “我知道。”方子轩回答。“小道姑看起来就比别的女孩要坚强的多,虽然我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愿意成为她的那一份依赖。” 苏千洛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年,他的话不像作假,而且以小道姑和他现在的感情,说明他对小道姑也非常的真诚。 小道姑的从小到大看人一向很准,这是她的师姐苏千洛从小到大都确定了一件事情。 既然是小道姑为她选择的少年,自然先选择相信。 “我大概知道了。”苏千洛点点头。 两个人谈话刚结束,小道姑便推开大殿的门,手上拎着一桶井水,悠悠晃晃地走到方子轩的面前。 “你脚伤好了吗?”小道姑大老远就看见方子轩在和师姐说什么,听不清楚,走近了一看,方子轩脚背上的烫伤的痕迹也看不清了。 “嗯,师姐已经为我看好了。”方子轩摸一摸小道姑的额头,眯着眼笑道。“你可真是一个傻孩子,你看看拎着一桶水重不重,门外不就有现成的雪块嘛?” 小道姑一听恍然大悟。这雪块可比井水消肿好用的多,何况冬天的井水它并不是冰凉的,而是带有一定温度的,放在手放在里面还觉得暖洋洋的,这样的井水根本达不到消除烫伤的效果。 “那我去拿雪!”小道姑丢下水桶,就要转身出去。 “别啦,别啦!”方子轩一把拉住小道姑。“世界有话要和咱俩讲。” 听到师姐有话要讲,小道姑这才站住脚步转过身,看着苏千洛的眼睛出了神。 苏千洛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神秘感,好像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前一直藏在心里,今天说出来会引起很大轰动一样。 “师姐,你说,道姑听着呢。”小道姑认真地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方子轩则在小道姑身后,看着那双大雪天在外面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小手,虽然没有脚上的靴子还没有穿上,也站起来往前挪了挪,将小道姑的两双小手握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 苏千洛不语,她明白方子轩说过的一些话。 “道姑,这次你回来也带回了师姐想要找的人,非常感谢。” 师姐这般夸赞自己,小道姑的脸上布满骄傲的表情,恨不得眼睛和鼻子瞪上天。也恨不得跑出真武大殿,在其他大殿外的弟子面前炫耀这件事情。 苏千洛每次看小道姑这一副十分骄傲的样子就想笑,但是现在她要说的话很严肃,只能强忍着笑继续说。 “但是他可不可以称为咱们宗门真正需要的人,还是要通过咱们宗门的心境试炼来证明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心境试炼?” 这是方子轩第二次听到心境试炼四个字,上一次心境试炼还是在皓月门,让自己看到了从小到大都在牵挂的妹妹芊茉儿,所以这一次他又听见心境试炼四个字,心里却隐隐约约有所期待,仿佛这一次的心境试炼他依旧可以看见自己牵挂的芊茉妹妹。 “对,心境试炼!”苏千洛解释道。 “心境试炼是在进入心境之人凝神聚气之时,利用真武大殿千年大阵同真武山天然真气融合,将准备进入心境之人送入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之地。” 方子轩闻言,微微思考一番,点头答应。 苏千洛见方子轩答应的如此爽快,竟然还有一丝意外。 “你可知道如果没有通过心境试炼,可是会破坏自己的武学心境。”苏千洛提醒道。 方子轩点点头:“无妨。” “甚至有些人还因为心境试炼没法通过,就算苏醒之后,依旧思想存活在心境试炼之中,最后自杀的比比皆是。” 苏千洛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又再次说了一遍,只见方子轩一脸平静。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而且不去试一试这心境试炼,又怎么能继续下去?” 方子轩所言的继续下去,其实就是后面和苏千洛一同修炼小道姑所说的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 虽然并没有深入了解过真武观的宗门大计到底是什么。但是心境试炼才是方子轩所期待的。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通过这心境试练,他都希望通过这次试炼再一次见到芊茉。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苏千洛手指尖再度聚集一抹光华,只见她缓缓走到方子轩面前,讲手指尖的光华点入少年的额头。 …… “子轩哥哥,醒醒呀,怎么还在睡觉呀!” 女孩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听着好似陌生,又好似十分熟悉,就好像从小到大都听过,从来也没有忘记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方子轩感觉耳朵有些痒痒的,这熟悉感和上一次的试炼一模一样。他捂住耳朵,睁开朦胧睡意的双眼。 女孩的辫子从他的眼前闪过,方子轩微微起身,迅速将女孩裹进被子里。 “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醒来了!”方子轩自言自语,手放在芊茉的脸上,想看看自己的芊茉妹妹到底胖了还是瘦了。 “子轩哥哥,你怎么哭了啊?”女孩微微仰起头,靠在方子轩的怀里,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悲伤。 第一百零八章 真我心境 “子轩哥哥别哭啦,我给你跳个舞吧。”芊茉依偎在方子轩的怀里,仰着头抬手为他拭去眼泪,泪水温软滑落到女孩的手腕。 芊茉想要起身,方子轩一把拉住,摇摇头,忍住泪水,微微一笑。 “没事,芊儿,子轩哥哥不哭,让我静一会可以嘛。” “好。”芊茉依偎着,脸上也是带着满意的笑容,不做言语。 时间一点一滴缓缓流失,女孩依靠着男孩,犹如一幅画卷,将美好定格在那一瞬。方子轩很满足,已经忘记了是在心境试炼。 小道姑和苏千洛两个人在真武大殿内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紧闭双眼,眉间微微舒展,脸上挂着笑意的方子轩,不知道他在心境中遇到了什么。 据真武观流传下来的记录,一般进入心境试炼的人,都会遇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或物,同样这心境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将入境之人和自己所日思夜想的人或物强行分开。 可是现在见方子轩如此舒适惬意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子轩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妹妹,沉浸在美好之中,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四周墙壁上的字画,每一幅字画都是他平时在太子太傅的要求下临摹的当代书法大家书神颜正鑫的手笔所绘。 目光扫过每一幅,他逐渐忘记自己身处心境之中。忽然刺眼的阳光打进屋子,方子轩抬起一只手当在眼前,看见桌上一幅没有落款的字画。 “那是什么?”方子轩心里所想,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芊茉抬起眉眼,循着方子轩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幅没有落款的字画,上面的墨迹看起来刚干,应该是她的子轩哥哥所写。 “是子轩哥哥昨夜临摹的吗?”芊茉从方子轩怀里起身,步法灵动,不像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女,只一息就走到了桌子旁。 方子轩也起身,刚要询问芊茉写的是什么。 女孩心底咯噔一下,原本舒展的眉宇变得紧促起来,皱着眉头,看向一旁面带笑意的方子轩。 “子轩哥哥,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 女孩的声音异常的冰冷,神色看起来也极度的异常,刹那间,方子轩慌了神,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芊茉。 “怎么了?”方子轩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没有先前那般轻松,他急忙上前拉住芊茉的手,将女孩的两只手抱在自己的怀里,目光同时投向桌子。 桌子上的字画所题是四个大字:“祭芊茉文”!字迹刚硬正气,是方子轩亲笔所写,墨迹微潮,所完成之时日不到四个时辰。 方子轩的心也咯噔一下,他不解这是哪来的东西,明明自己根本没有写过这种东西。这时的他已经深深陷进其中,早已经忘记了所谓的心境。 芊茉冷冷一笑:“其实子轩哥哥一直就希望芊儿死对嘛?” 方子轩一愣急忙解释:“这么可能呢,不会啊,芊儿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妹妹!” 方子轩的声音很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为什么房间桌子上会有自己的笔迹所写的祭文,还是祭奠灵动活泼健康的芊茉。 “呵呵。”芊茉脸上依旧挂着冰冷的无情,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刃。 方子轩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想要夺过女孩手里的武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芊茉面无表情,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脖颈,一时间鲜血犹如泉流一样喷涌而出,方子轩的手上、衣服也被鲜血染红。 芊茉无声地倒在血泊之中,只留下方子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桌子上的祭文就像新的一样,女孩落在地面上的短刃变成了一支沾着墨汁的毛笔,滚到方子轩的脚下。 “啊!”方子轩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四周的一切都恍然消失,慢慢又变成了一片原野,方子轩跪在草地上,将这个人埋在草里,泪水已经干涸,悲伤无法写在脸上。 “原来,这是梦啊。”方子轩深吸一口气,他做梦了,可是梦却还没有醒。 少女蹲在方子轩的身边,将一把扇子放置在他的右手边,微微一笑。 “子轩,你来啦。” 依旧是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如此的清晰。 “青青!” 方子轩抬起头,少女歪着脑袋,眼睛眨巴眨巴,藏着星星。 “子轩,你看这边野的花草,像不像你像我承诺娶我的地方?” 青青捧着少年的脸,缓缓靠上去,两个人额头靠着额头。方子轩的心就如暖阳照在上面,他青青闭上眼睛,原野四周的花草更加鲜艳,如同长在心头一般,花开花落。 “青青。”方子轩睁开眼睛,想看看两年未见的少女如今是不是和书上所说女大十八变,出落的更加风华绝代了。 可当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四周只有广阔的原野,没有其他人。 “青青?”方子轩有些疑惑,再一摸右手边,扇子也不见了。 “又是一场梦吗?”方子轩问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这开满山花青草的原野就像一个没有栏杆的囚笼,将他悄然无声地困在这里。 “轩儿,你怎么在这?” 洪亮粗犷的声音在少年身后传来方子轩立刻反应过来,是那个人! 他这一生都敬重的男人,他的父亲方泠。 “父皇!” 方子轩转过身,面对面的是站在原野之上,一身黑泽龙袍铠甲,披着棕红披风的中年男子,陌朝平北武皇帝,英姿飒爽,不怒自威。 “父皇,孩儿做了一个梦,梦见您龙驭上宾,孩儿当了两年的皇帝,奔波九州……”方子轩说话的同时跪在地上,四周花草也都垂着枝叶,好像他下跪,万物就会与其一齐下跪。 “梦境而已。”方泠卸下身上的铠甲披风,走到方子轩的面前,蹲下来和蔼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擦掉他眼角的泪痕。 父亲的手触碰在自己的脸上,方子轩心里一阵酸楚。常年争战的武帝手长期握着兵器,早已生出厚厚的老茧。抚摸在方子人的脸上就像是沙石摩擦着眼角,但是他不觉得疼,那可是他父亲的手,是他最最最尊敬的人对他的爱。 “记得父皇和你说过什么?”方泠和蔼地看着方子轩,作为一个父亲,武帝方泠可说是十分的合格。 作为皇帝每日勤力朝政,常年征战在外,还能教育太子的,少之又少。 “父皇,儿臣……” 方子轩有些犹豫,他的父皇与他说的话,多之又多,他不知道方泠现在和他所提的是哪一句话。 “轩儿,做皇帝者,需要自明事理,能分是非,勿轻信他人,勿深信自己,父皇不可能陪你身边一辈子,做皇帝者,本就是孤家寡人。”方泠爱怜地摸着方子轩的头看向原野的远方。 “轩儿长大了,朕心甚慰,或许某一天你会明白,这个天下……” 方泠的声音消失了,方子轩感觉不到那粗糙的手掌。 “父皇。”方子轩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原野的东边走去。 无边无际的平原平坦、广阔无垠,像一个硕大无比的墨绿色的翡翠天圆地方般压着,苍茫浩渺,气势恢宏。 连绵不断的平原,在天空下四处延伸,没有山丘,像风平浪静的日子里的海面一样平静。 突然天上飘起了雨滴,滴在草地上,花草开始捶下脑袋。 霏霏的雨丝,犹如一片朦胧的烟雾,环绕在原野上。 方子轩走了很远,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方子轩!等等我!” 少年一回事,少女小跑两步,踮起脚尖,凑近方子轩。 “怎么了,这么大雨?不撑把伞?” “撑伞?万……万欣怡……”方子轩还愣着,万欣怡已经打开手里的伞,伞撑在两个人的头上。 小雨下,站着两个人。 “师姐,他这么笑成这样?”小道姑疑惑地看着方子轩,瞅着苏千洛。 “他这是做梦了,有些人,你看到她的时候,看起来很悲伤,其实,心里比谁都开心。”苏千洛摸摸小道姑的头。 “可以看看他梦见什么吗?”小道姑天真地等大清澈的眼睛,瞅着苏千洛。 “不可以哦,这心境只有他可以看见,也没有人可以帮他。”苏千洛心底有些纠结,因为方子轩现在的状态。 确实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的,一般来说在心境试炼的人按心境试炼的准则,现在应该痛苦不堪,如何走出这样的痛苦才能完成心境试炼,而方子轩只有短暂的一段面无表情的冷漠,冷漠过后依旧是眼带笑意。 “你怎么来了?”方子轩摸索着周身,想寻找身边的易融剑,他明明一直都在带着易融剑,可是现在却不在身边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来?你在找什么?”万欣怡看着傻愣愣的方子轩扑哧笑出声来。 方子轩也微微一笑,挠挠头说:“没有找什么,就感觉好像欠你什么东西,没有还一样。” 万欣怡点点头:“确实啊,你欠我很多的东西一直都没有还,不过我也不想要,毕竟,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在小雨中,声音传的很远。 第一百零九章 狂帝嘱托 “是何人在此喧哗?” 广阔的原野中传来一声质问。 这样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四面八方何处传来。 原野上站着的方子轩和万欣怡两人,闻见此声之后,之前的笑声戛然而止,都警惕起来,目光扫视四周,并无发现其他人。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扫视完四周之后,并无发现异常。方子轩看向万欣怡随口问道。 万欣怡自然地将目光投向方子轩,当然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其实是真武道观心境试炼,在心境试炼中的方子轩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进行试炼,而万欣怡作为心境试炼之中的方子轩自己内心所构思出来的人物,自然也不会知道这里是哪里。 但是依据心境试炼的准则,万欣怡会告诉他,他她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北域的平原,塔里多!” 万欣怡脱口而出,手上不知何时,一把伞,一把剑。 方子轩目光所及,发现万欣怡手中所握的长剑乃是易融。 少年茫然,不知何时自己已将易融剑归还于它的主人。 “塔里多?” 方子轩知道这个地名,这里是北域最荒芜的平原,可是望着这四周的花草茂盛,怎么看也不能和书中所提及的“最荒芜”三个字挂钩。 “可是这里依据书中记载是一片荒芜的大漠呀?”少年有些不解,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万欣怡叹一口气:“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说明这里并不是一片荒芜,而书中记载有误。” 言罢,原本在原野之上传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尔等是何人?敢在此地喧嚣!” 方子轩听的出这声音的沧桑,他即刻抱拳,对向四周的任意方向言道:“老前辈,晚辈打扰多有得罪,晚辈想走出这原野,还请老前辈指导一二!” “指导?” 老者不知从何处走出来,出现在方子轩的身后,重重拍了拍年轻人的臂膀。 “你觉得本尊很有可能帮你走出这原野吗?” 方子轩侧过身子,看见那张苍老而又陌生的面孔,不知是什么人。 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可是偏偏会在他的心境中出现,这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真武心境试炼的原理就是试境之人,心中所思所想构成的虚拟世界。 “前辈是?” 虽然不认识面前的这位老者,方子轩依旧尊重地称他为前辈,同时将万欣怡拉到身后,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本尊乃北域狂帝!”老者大手一挥,天地骤然变色,日月交汇于苍穹之上。 北域狂帝!北域唯一称帝的王者,曾带领北域八百猛士,直逼陌朝京师,威胁孝宗皇帝割九州之云州、中州、冀州。 孝宗皇帝虽无武功大才,也未曾屈服于北域。 京师保卫之战由此打响,经过长达两个月的殊死搏斗。北域狂帝所带领的八百猛士由于长期没有补给,最终死于水土不服。 之后北域狂帝一人退回北域,回北域之后,便在北域邺城称帝,号狂帝。 方子轩的记忆中,平北七年也就是他六岁那一年,北刀门门主张玄歌在塞北大漠千军万马之中一刀了结了北域狂帝的性命。 有传言说是因为北域狂帝老了,但是一刀终结他生命的北刀门门主张玄歌也是一位高龄老者。 “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方子轩面对这天地变幻的奇异景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压抑感,单纯觉得好奇,明明北域狂帝已经死了有十年了。 老者淡然一笑,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将背影留给方子轩和万欣怡。 苍老的声音响彻云霄…… “本尊入神巅峰,身死魂不灭,少年,本尊见你周身龙气环绕,你可是那道正那老家伙的后人?” 方子轩点点头:“道正皇帝是我的祖父。” 老者欣然一笑,转过身再度四下大量方子轩,啧啧称赞。 “你和那老家伙一样,书生儒雅,平静如水,方泠和方演又是你什么人?” 方子轩惊诧,为何这自称北域狂帝的老者会知晓怎么多,还要问自己和父亲,叔父的关系。 但是直觉告诉方子轩,这老者并不想史书记载的那样狂暴不堪,杀人如麻。虽然面色肃穆,眼神之中藏有杀意,却不见是个嗜杀之人。 “家父方泠,叔父方演。”方子轩抱拳道。 老者点点头,捋捋自己雪白的长胡,满意一挥手,原野之上顿时放晴。 方子轩惊叹于这犹如仙法一般的能力,仰头看着一贫如洗的天空。 蔚蓝色的天空上一行白鹭飞过,留下几声争鸣。 “陌朝后人如此,我北域不得不服啊,哈哈哈哈。”老者爽朗大笑,走近方子轩拍拍他的肩膀。 “本尊,确实是死了,你说的没错,而且你不认识本尊,看到的确实也是本尊。”老者指向原野的一个方向,用沙哑的嗓音哼着方子轩听不懂的话。 方子轩愣在原地,听完老者的全部北域语。紧接着,老者闭上眼睛。 “少皇帝,本尊敬称你一声皇帝,也有一事托付你。” 方子轩不语,他不知道这位老者有何托付,自己是否又能完成。 “本尊当年身死塞北大漠,魂魄游历九州,在襄中真武观被山石灵气所吸引,与真武大殿所捆绑,从此不得超脱。” 老者叹一口气,依旧指着原野的一处方向。 “那里,是北域都城北邺!” 方子轩抬头循着老者所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 “本尊的肉身被吾儿妄王所埋于北邺青鸾山,本尊希望你可以前往北域,找到青鸾山上的帝陵。”老者说着,眼角一滴泪水滑落。“开帝陵,掘吾尸,将其火烧,以超度本尊在真武山的魂魄。” 方子轩整个人惊呆了,挖坟掘墓这种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北域妄王岂不是要疯掉,如果知道自己是陌朝的天子,更会和陌朝反目成仇。 “前辈,这……”方子轩犹豫,他看着老者的悲伤,十分想帮助老者亡魂超度,可是怎么也做不了挖坟掘墓之事。 “少皇帝,本尊知晓你的难处。”说着,老者转身,手指抵在方子轩的额头上,口中再次念念有词。 “刀酥瑟马凡蚂钓荡寒。” 方子轩不解,老者所说的北域语言是什么,他只怔怔地听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眨眼就听岔了老者的话。 “当少皇帝到达北域见到吾儿时,将这段北域语说与他听,他自不会为难你。”老者伸开手掌,手掌上浮现出一卷竹书。 方子轩点点头,目光自然落在了老者的手上。 “这是千年前,均朝天下榜之中武学第一人华彧的独门绝技《折枝术》。本尊机缘巧合之下所获得,也算是托付少皇帝之事的‘激励’之物,接下来你所面对的一切也怕是要用到它。” 言罢,北域狂帝消失在方子轩的面前,只有一卷竹书落在地面上,散落开来,竹签上一行一行的字就像自己在往方子轩的脑子里蹦一样。 “难道是《天地剑诀》的心法加持,这种奇怪的感觉?”方子轩盘腿而坐,他身边站着的万欣怡也消失了,又只剩下满是青草鲜花的原野。 少年坐在原野之上,周身的花苞挨个开放。 气海充盈,一念之间,入神巅峰。 “我这是,入神巅峰的气海!”方子轩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这双手经历了什么洗礼,变得轻盈爽快起来。 真武大殿内,小道姑坐在方子轩的侧面,两只眼珠子就顶着方子轩转悠,转悠了快两个时辰,实在忍不住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方子轩周身的气韵变得实在起来,惊讶地叫出声。 “师姐,师姐你快看!” 苏千洛被小道姑的声音所吸引,原本还在一旁静心品茶的苏千洛,手中的茶杯啪叽一声摔在地板上。 “这是……这是……入神巅峰?” 苏千洛看着方子轩周遭的气韵,以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不禁深吸一口凉气。 “小道姑,你之前说他多少岁来着?” 小道姑不知道师姐为何突然又问起方子轩的年龄,不过她知无不言。 “他啊,十七岁,不过好像快十八了,详细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小道姑好奇地在方子轩面前用手指戳戳少年的嘴巴,嘻嘻一笑。 “十七岁?入神巅峰?”苏千洛摇摇头,眼神变得诧异起来,她算着时间和年纪,想着自古以来的所有修武者的名字。 十七岁,入神巅峰?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存在! 如果说,入神这个词就代表着凡人变成仙人的话,那一个十七岁的得道成仙,根本只存在于神话故事的范畴之中,绝不可能存在于现实!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苏千洛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害怕。 如果通过心境试炼之中,与他共同修习《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方子轩能在十年内修习完成,那二十七岁就是臻极境这样的传说…… 就不是传说而是真正的,存在! 第一百一十章 天杀剑阵 “萧黑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土砌成的屋子里,放置着无数块青砖排列开的椅子,座椅上还平躺着以为花白胡子的老年人。 声音就从花白胡子老人的喉结处传出来,老人欠着身子扶住青砖石椅,土屋外,占满了背着刀剑的黄衣弟子。 “启禀门主,萧黑和其他三位师兄都没有回来。” 土屋外,男子回答老人。 老人有些担忧,追问道:“金钟鳞,你为何不带人去真武观找一找萧黑?” 男子便是老人口中的金钟鳞,而老人的身份显而易见:天杀门门主,萧天杀。 萧天杀眼神朦胧,常年卧病在床导致他腿脚退化,只能靠躺在青砖石椅上,由侍从抬着来维持行动。 “启禀门主,小人远观真武观外道光四射,恐怕萧黑师兄已经陨落。”金钟鳞本是实话实话,却忽略了萧黑虽然是萧天杀的养子,但三十年如一日,哪一天不是在萧天杀的身边长大,可谓是比亲生还亲。 “陨落!”萧天杀朦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释放出杀意,从土屋内蔓延出来。“萧黑天资聪慧,早已秋水大有成就,如何会败在真武观那群飞剑手中?” 萧天杀绝不可能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萧黑会死,且还是死在真武观那群武学造诣极低的喽啰手中。老人的怒火锐不可当,他一拳打在自己躺着的青砖石椅之上。 身旁扶着椅子的侍从被吓到,跪在屋子里默不作声。 只有老人眼含热泪,吐纳这周遭的气息。,死死地盯着房梁上空悬着的一把剑,剑身四周被黑布包裹,一层一层严实厚裹,神秘压抑。 “金钟鳞,你先进来!” 萧天杀叫唤屋外的男子,金钟鳞领命跪着走到屋子的门口,将脑子探进去,视野之中,躺在青砖石椅上的老东西已经看不清眼睛,只听说老东西的眼睛能杀人,好奇却又看不见。 “弟子金钟鳞在,门主有何吩咐。”金钟鳞见老人的眉宇微蹙,心底顿时生出恐惧,跪伏在地上。 萧天杀靠在石椅旁,歪着头盯着屋顶悬挂着的剑,手指微微动弹,身旁的侍从明白,托起老人不满褶皱的手。 萧天杀费劲地竖起一根手指,指向悬挂着的剑身,此时突然感觉胸口有些无力。 “你,去将屋顶上的天杀剑’拿下来。” “天杀剑?” 金钟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老东西指着的挂在屋顶房梁上用黑布裹成饼的东西居然是天杀剑。 这可是当年天杀门主身体没有问题的时候,带着的一把杀人利器。据说这把剑下的亡魂,约莫三万。 “这是?”金钟鳞不知所措,照着萧天杀的意思,将挂在屋顶多年的天杀剑取下来。 “让他们将我抬上真武山,老夫今日要动用天杀剑阵,为我黑儿报仇雪恨!” 萧天杀的眼睛猛然睁开,眼睛虽然略显朦胧,被什么奇怪的浊色挡住,但是当金钟鳞看到萧天杀的眼睛时,顿时感觉杀意波动,再看仍然心有余悸。 此时的真武山上,真武大殿内。 小道姑打起瞌睡,嘴边留下一滴口水,忍不住还砸吧砸吧,好像是感觉口水不是很好吃,女孩皱着眉头,呢喃着听不清的声音。 苏千洛则选择盘坐在方子轩对面,时刻注视着方子轩,生怕方子轩困在心境之中出不来。 而此刻,真武山下已经集结了一大批的天杀门剑徒,剑徒队伍的最后,侍从抬着青砖石椅,椅子上躺着花白胡子的老者,老者依旧是眯着眼睛,与众不同的是,石椅旁跟着的金钟鳞背着一把黑布裹着的剑,像狗一样,一路尾随。 真武大殿外传来声响,苏千洛警惕地推醒正在打瞌睡的小道姑,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招手指向真武大殿大门。 小道姑看懂手势,连连点头。 真武大殿殿门敞开,一名道观弟子跪在雪地里,死死抓住苏千洛的衣角,喊道:“大师姐!快逃,天杀门杀上来了!”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从北边掷来,苏千洛拉住道观弟子,躲过掷来的长剑。 长剑叉进殿门上,足足将整个剑锋都藏了进去。 “这是天杀门剑徒的剑!” 苏千洛迅速反应过来,从小道姑身后拔出太极宽剑,一把将小道姑推进大殿内,叮嘱道:“如果方子轩一炷香后还没醒来,就强行叫醒他!” 言罢,少女不顾身上的伤,奔向山门关卡的地方。 大雪忽然飘起,苏千洛大概明白了上苍这是在为真武观哭泣。 天降大雪是非福祸相依,不是祥瑞就是灾害,这是千万年来不变的规律。降雪足有七日的真武山,大片的庄家被压死,来年开春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这雪怎么也不像一个祥瑞之兆。 “小娘们!” 苏千洛刚到山门,看到血红色的雪遍地都是。怒火和愤懑堆砌在心头,她一剑刺死叫她小娘们的剑徒,骂道:“天杀狗贼,屡次犯我真武,今日必与你们不死不休!” 少女手持宽剑,一剑斩杀冲上来的两名剑徒,雪白的衣袍沾上了深红色血液,不一会变得暗红透彻。 漫天大雪伴随着剑招,天杀门剑徒冲上来的一个一个都死在苏千洛的宽剑之下。 在真武大殿内的小道姑手里握着细剑,能感觉到宽剑与细剑互相之间的感应,细剑微微颤抖,意味着宽剑正在不断的杀生,世间万物皆有灵,可能这就是剑灵。 躺在青砖石椅上的天杀门门主萧天杀勾着眼睛笑看苏千洛不断地杀死一个又一个剑徒,却没有一丝胆怯。 证明在萧天杀的眼中,这些剑徒不过是祭祀他天杀剑阵所用的祭品。眼见着苏千洛越杀越勇,身旁的那个金钟鳞已经有一些害怕他,急忙请示萧天杀出手。 萧天杀只是摆摆手说:“还不够还不够。” 苏千洛的剑一剑一个,冲上来的剑徒没有一个人生还。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少女已经疯了啊,已经杀红了眼,这些剑徒也逐渐不敢再往上冲。 天杀剑徒停止了向前冲锋的脚步。 萧天杀微欠起身子,想让身边的侍从扶起自己手臂,布满皱褶的手指用尽力气,握住金钟鳞背着的裹着黑布的天杀剑。 苏千洛眼睛里闪过胆怯,她知道萧天杀是什么人,他的师尊前真武观观主,曾经和他讲过萧天杀的传说。 这个人有一把天杀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知道多少秋水巅峰的高手死在他的天杀剑下,一般都走不过十个回合。 而且还有一招天杀剑阵,可以动用尽百人的剑徒对人进行攻击。 而破解天杀阵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这些剑锋的剑全部折断,而但是折断近百人剑锋的剑,几乎是没有人可以做到的。 “天杀剑!”苏千洛一剑抹掉一个剑徒的脖子,剑指萧天杀。“当年你纵容徒弟萧不仁夜晚刺杀吾师尊,今日之仇,我必报!” 苏千洛的话刚说完,萧天杀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奸邪的笑容。 “老夫才发现,你的容貌很不错啊。”萧天杀的眼睛眯起来,再次露出色相。 “狗贼!”苏千洛抓紧剑柄,提起宽剑斩过去。 萧天杀不屑一笑,一掌拍在青砖石椅上,蹦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一身病的样子。 “杀我?天杀剑阵开!”萧天杀睁开朦胧的眼睛,眼中透出的杀意铺满整个真武山关卡。 苏千洛被这杀气的压力所震慑,往后退了几步,百于位剑徒好像拥有了神在上的庇护,无畏地冲了上来。 几百把长剑横刺向苏千落,来不及躲避,身后是厚重的雪地,她妹踩出一步,都尤其沉重,陷进雪地里难以走出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身影闪到苏千洛的面,十息之间,数百把长剑的剑身都被折断。 “什么人!”萧天杀见此壮观景象,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奸邪带有杀气的脸变得狰狞起来,扫视四周,不见人影。 忽而,一道剑影闪过,他身后的金钟鳞倒在雪地里,周遭的雪被迅速染红。 “杀你的人!”方子轩握着不沾一滴血迹的易融剑,正眼都没瞧那怪老头一眼。 “杀我,你什么身份,你配吗?”萧天杀抬头狂笑,嘲笑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方子轩也冷冷一笑:“你这天杀剑阵被我轻而易举破解,你说我配不配。” 看着傻愣在原地发呆的剑徒,方子轩竖起手中的易融剑,眼神带过一抹光泽,倏然间,百余命剑徒尽数倒地。 “可笑,你不知道这天杀阵就是来血祭我天杀剑的嘛,杀的越多,我越强!” 方子轩听着萧天杀的言论,面无表情,只有冷冷地一声不屑。 “可笑,世间入神巅峰者又有几人?” 少年横来一剑,刺穿萧天杀的身体,雪花飘起。天降大雪是非福祸相依,不是祥瑞就是灾害,这是千万年来不变的规律。 “入神……巅峰……天地……剑意,你是……杨不爽?” 萧天杀倒在雪地里,易融剑上不沾一滴血迹,干净的犹如白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六殿重归 满天大雪掩盖不住漫天的血腥味,真武大阵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杀戮,灵气鼎盛的真武山一下子冰冻到了极点。 这里没有了什么善恶评判,世间善恶对错终究只看人,不看事。 “苏师姐,受惊了。”方子轩收起易融剑,伸手去搀扶摔在地上,身受重伤难以站起来的苏千洛。 少女的几处经脉已经被天杀剑阵给震断,方子轩微微摇头,如果不是自己早到一步,恐怕苏千洛活不了一息。 看着眼前遍体鳞伤,衣袍满是鲜血的少女,方子轩不知改作何说辞,只能干巴巴地问候一句是否受惊。 苏千洛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点头示意一切还好,便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等到少女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身后是方子轩在为她输送内力疗伤。 寒冷的冬天,方子轩满头大汗,紧紧闭着双眼,眉宇间透露出难意。 苏千洛的唇口发白,像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被强行拉回到人间,额头上也挂着虚汗,只感觉一阵无力,倒在方子轩的怀里。 “你醒了?”方子轩收住内力,少女的身子紧紧贴合着他,他随即握住苏千洛的手腕,为其把脉。 “小仙女,小仙女。”方子轩急忙呼喊小道姑,此刻苏千洛的脉象已经是乱成一团,输送内力只能为她暂时续命,根本不能完全救治苏千洛。 小道姑在侧室外听见方子轩的呼喊,急忙推门而入。 还没等小道姑开口追问,方子轩急忙将苏千洛放置躺平,走到方桌旁提笔。 “这些药草,你们真武观可有?” 小道姑扫视一眼方子轩所写的药材,摇摇头。她不认识这些药材的名字,抓起药方,就往真武大殿外跑去。 “小仙女!”方子轩不知小道姑这是要做什么,也叫不住她。 “公子,小道姑是要去其他大殿请教师叔他们。”苏千洛欠着身子,倚靠在床沿上,纵然感觉浑身无力,也不愿意多躺一刻。 “我们真武大殿与其他大殿早已没有了来往,现在小道姑过去请教他们这些东西,一定会受到他们的讥笑,公子赶紧去把她拉回来。” 听了苏千洛的这番话,方子轩才明白为什么天杀门进攻真武大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真武其他殿门的人来支援,只有真武大殿的弟子以及苏千洛一人。 原来并未见到那些比他们还要年长的道长或者道姑不是因为没有,而是现在的大殿弟子与其他殿门没有来往。 方子轩为了让苏千洛别再扰心费神,踏出一步,追了出去。 有着越极轻步加持的方子轩追上小道姑,可谓是轻而易举。 少年没有两步便追上了跑出去的小道姑一把拉住她,从她手里夺回药方。 小道姑前行的脚步被拦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方子轩的眼睛。 这可是救她师姐命的药方啊,方子轩此刻阻止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 小道姑有些愤怒,如果方子轩是为了阻挠自己去救师姐抓药,导致师姐不在了,小道姑会怨恨方子轩一辈子。 “你师姐与其他殿门不和,你不知道吗?”方子轩抓着药方,问道。 小道姑听到方子轩话,沉默地低下了头,她一直都知道大殿与其他殿门的事情,但是这危机时刻,只有其他殿门能够帮助他们,如果自己不能放下身段,那师姐很有可能就…… 想到这,小道姑不敢再往下想,她很害怕失去师姐,就像当时失去师父一样。她没有亲人了,师姐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 女孩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流。 方子轩也心疼不已,一把将小道姑揽进怀里,却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安慰她,少年只能不断地点头,不断地抚摸小道姑的长发,小声地在小道姑耳边呢喃。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的,和你经历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小道姑也止住哭泣,跟着方子轩回大殿。 苏千洛躺在床上,身上的经脉已经失去了内力,只靠着方子轩为她输送的那些维持在能够勉强说话的程度。 她听得见动静,辨认出是方子轩和小道姑的脚步。 “小道姑,还记得师父临终前讲过,只有我们足够强,才能让其余六大殿的人服我们,我们才能重掌山门。” 苏千洛说话依然十分清晰,只是话语里隐约透露出些许虚弱。方子轩能感受到,这是苏千洛为了不让小道姑担心,从而强行拉高自己的声音,显得自己身体还没有那么虚弱。 “小道姑记得。” 小道姑忍住不哭,乖的让方子轩感到心疼。女孩爬到师姐的床边,趴着,用着最坚强的语气,一字一字地说话。 “所以小道姑那么努力,一直在寻找能够练化演功的人,也找到了!师姐,我们就要完成师父的遗愿,将真武七大殿,三大广场重新团结到一起!” 小道姑一边说,一遍握着苏千洛的手。 “师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苏千洛歪过脑袋,她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经脉损坏之后,身体内力流失极快,方子轩适才为她续命所输入的内力也消耗殆尽,现在的苏千洛除了还有呼吸的力气,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就连外界的声音,她都听不见,如同一个死人。 “师姐!” 小道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放声大哭,哭声撼动天地,真武山再度飘起漫天大雪。 其余六大殿的老家伙们闭锁着大殿门窗,听说了真武大殿灭掉了天杀门数百教徒以及诛杀萧天杀之事,这些死守大殿的老东西可以说是细思极恐,生怕下一个被诛杀的对象就是自己。 …… “小仙女,不要哭。”方子轩抱住小道姑,与此同时点住苏千洛的穴位,断掉她体内胡乱游走的最后一丝真气,闭塞住每一处气海可能流走的通道。 “现在苏师姐还能撑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哪怕是我师父落云亲自来,也救不了她。” 小道姑愣神:“六个时辰,六个……那我们这么救师姐?” “去打败其他六个大殿的老家伙,让他们归顺真武大殿。”方子轩拿起靠在床边的易融剑,眼神里透露出坚定的信念。 “那些人……” 小道姑不是不相信方子轩的能力,而不相信那些人会正儿八经地和方子轩对战,毕竟真武七大殿掌管药材的洛神殿殿主可是很喜欢使用阴险狡诈的诡秘毒药来暗杀对手的存在。 可是看着面前的方子轩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只有两个字:“相信!” 洛神殿外,雪花纷纷,不见一人。 “小道姑还请许明尘前辈能够大开殿门,可以让我们抓些替苏千洛师姐治伤的药材。” “道姑师侄女还是请回吧,大殿与我洛神殿不来往已有三年之久,没有实权来命令也没有能力来请示我洛神殿。” 洛神殿内传出许明尘的声音,听声音许明尘也是年过半百的老者。 方子轩见许明尘回话,抽出易融剑一剑斩开殿门的门栓,一掌推开洛神殿门。 殿内弟子围成阵法将许明尘保护在其中。 “师侄女?你们就是这样来抓药的?” 许明尘能感受到适才那一剑的威力,虽然不能断定持剑少年的实力,可果断态度让他不由地想起了死了三年的真武殿老殿主,也就是小道姑的师父无名子。 “不是来抓药的,我们是来让洛神殿归位的。”方子轩冷冷道来,将小道姑拉到自己的身后。 许明尘再定睛一看少年,竟感觉眉宇间有一层熟悉感。 “方演?”许明尘脱口而出,他察觉到少年的面容很像十年前来真武殿和苏玲玲一齐修习《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的男子。 方子轩听见方演的名字,心底已然确认方演当年突破不了臻极境界,外出苦寻,最终得到的机遇,就是这玄天化演功。 “方演?”方子轩故作不知,但是手里的易融剑已经蠢蠢欲动。 “不是方演,那你神气个什么!” 许明尘一看,面前的少年仿佛从未听过方演这个名字,只是那一瞬间感觉相像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老家伙胆子忽然足了起来,迅速抽出腰间佩剑劈向方子轩。 方子轩连躲闪都未曾考虑,一剑断掉许明尘手中的剑,再一剑架在许明尘的脖子上,转而气场全开,入神巅峰的气场压迫感让许明尘跪在地上。 许明尘颤抖着手,脸贴在地上,用牙齿发出声音。 “我洛神殿愿重新回归真武,望少侠手下留情。” 方子轩见此一笑,扶起许明尘,带着真诚的敬意抱拳道:“晚辈多有得罪,真武宗门统一大计乃是先尊无名子遗愿。” 许明尘闻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方子轩继而说道:“若是许前辈能通达其余五殿门,也可以慰藉先尊无名子在天之灵了。” 言罢,方子轩将一张药方递到许明尘手中。 “还请许前辈让晚辈入洛神药库,取这几味药材,急用。” 方子轩连连所说之语,许明尘听得一字不差,着急地吩咐弟子迅速通报其余殿门,自己又颤颤巍巍地带着方子轩去药库取药。 少年明白,这就是江湖,只凭借实力说话的江湖。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将离 方子轩跟在许明尘的身后,不急不慢地走。 通往药库的要道两侧每隔三步距离就会有两名刀斧手,刀斧手面无表情,眼睛只盯着前方。 许明尘走在前面,腰板逐渐支楞起来,就好像他预料身后的方子轩已经被这些刀斧手吓破胆子,连步子都迈不开。 “咳咳。”方子轩轻咳,有点不厌其烦。“你们这药库还有多久到?” 许明尘灿灿一笑,指着要道正前方,三十步距离,站成一排的校刀手。 “前面便是洛神药库,少侠请。”言罢,许明尘面露恶相,后退一步掩盖住自身的表情,伸开臂膀。 方子轩还没察觉有何异样,本想着先给苏千洛拿药,就在前脚落地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一股怪香。 若是说药库将近,有药材香味是相当然。但是有怪香,而且是一种从未闻过的怪味,作为医神落云的徒弟,若这都察觉不出异样,属实说不过去。 许明尘见方子轩踏出的一步犹豫不已,狠下心挥手,大喊一声:“动手,他已经吸入了断脉散,武功全废了!” 刀斧手一听许明尘的喊话,严肃无情的脸上挂着一股怪异的笑容,手上握着的刀斧也都纷纷指向方子轩。 在这狭小的要道中,如果此刻真的有一个武功全废的人在其中,纵然他有千般计谋,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幽暗的长道。 可是这毒对于血液之中有着能解百毒月读花的方子轩来讲,就只是有着怪异香味的气体罢了。 方子轩飞起一脚踢在许明尘脸上,转身抽出易融剑,一剑斩断冲上前来的四名刀斧手武器,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带过一抹肃杀之气。 刀斧手们被吓得止住脚步,远远看着这个可怕的魔鬼。 摔在地上的许明尘指着方子轩,不明所以。 “你不是该中毒才对,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这可是连半步臻极吸入都得武功全废的断脉散!” 方子轩并不想回答许明尘的问题,也大概知晓自己因为在宁州食用了月读花,所以才会有今日的百毒不侵。 面对许明尘那张令人憎恶的老脸,方子轩冷笑道:“果然如苏师姐所说,洛神殿主狡诈异常!” 话音落下,方子轩一剑刺下。 易融剑,剑不沾血。 看到自己的主子死了,这些刀斧手都像个没头的苍蝇,之前所有无情的样子都变成了慌张惊恐的神色,争先恐后地要逃离这里。 狭隘的要道根本没法一齐通过这么多人,方子轩也置之不理,一步步走近药库的大门。 小道姑在洛神殿正厅等方子轩出来,等了近一炷香功夫,没等到方子轩出来。却等到了一个接着一个神情中带着恐惧的男子。 男子们纷纷逃到正厅,不顾其他人,依旧往下着大雪的殿外逃窜。逃窜时还不忘喊道:“有鬼!魔鬼!杀人魔鬼!” 小道姑一惊,就要进要道救方子轩。 可是陆陆续续从入口逃出来的男子堵住了进去的路,小道姑怎么也找不到能够进去的空隙,干站着着急。 女孩心里已经开始胡乱设想,以为方子轩现在已经嗝屁了、被魔鬼给吃了…… 想到这里,女孩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她无力地蹲下来,把头埋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小道姑听不到还有人往外逃窜的脚步,猛然抬头准备进去寻找方子轩。 可是抬头那一瞬间,方子轩手里拎着两包药材,将易融剑递到小道姑面前,淡淡一笑。 “走啦,小仙女,帮我拿着剑。” 小道姑惊喜地抱住方子轩,压根不顾及洛神殿其他弟子的面子。 “少侠,我们师尊为何没有出来。”洛神殿弟子顾不得方子轩和小道姑卿卿我我,见许明尘没有出来,焦急追问。 方子轩将小道姑抱起来,叹了一口气,往殿门方向走去。 “世间何来鬼怪?人心作祟,人心作祟啊。” 洛神殿弟子闻言急忙进入要道,方子轩一步步走出洛神殿,刚到殿门,就听殿内传来嚎啕大哭声。 “师尊!驾鹤西去了!” 方子轩头也没回,只抱着小道姑,拎着药材和剑,走在大雪之中,径直走向真武大殿。 路上,小道姑眯着眼,贴着方子轩的怀抱,心满意足地小声询问:“那许师叔怎么死的?” 小道姑心里猜测十有八九是许明尘暗算方子轩被识破,于是方子轩也没打算饶过许明尘,所以许明尘死了。 事实证明,小道姑没猜错。 少年的杀伐果断,小道姑一直看在眼里。女孩也明白,江湖当是如此,没有什么可怜之人,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譬如方子轩如果不杀那些人,那些人就会杀了他。 而杀这个字在江湖武林,太轻…… 方子轩推开侧殿的门,将小道姑放下,拆开药材。 苏千洛此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距离苏千洛寿元耗尽还有不到三个时辰。 刻不容缓,方子轩一掌将药材击飞,口中默念天地剑诀,霎时间,侧殿内空气犹如千万把利剑,挥剑斩断药材的所有根茎,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地落在桌子上的碗里。 “小仙女,现在将碗里加满水,去煎熬两个时辰,喂其服之,即可替苏师姐续命!” 小道姑一听,也来不及问什么,急忙端起药材去往厨房煎药。 方子轩则守在侧殿,看着床上躺着的病态美人,心里毫无波动。 只是看着苏千洛的样子,让他想起来年幼时候对他最好的生母。 “皇儿还记得,母妃说过太后绝非善类……”方子轩看得入神,话也脱口而出。 当年生母病危之时也是这副模样,若真是如此,方子轩不禁怀疑起来。 他再次给苏千洛诊脉,天杀剑杀戮太重,剑气逼人,才会造成苏千洛现在这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而他母妃当年病危与之十分像似,武帝询问落云病状时候,落云的点头摇头就好像隐藏了什么。 再次联系起母妃说过的话,方子轩愣住了。 “李氏!”方子轩一握拳头,终于明白他母亲压根不是死于什么疾病,而是被人震伤了经脉,所以才会有落云开出的和他今日开出的一模一样的药方。 时间过去两个时辰,小道姑端着热乎的药来到侧殿。 方子轩迎面接待,女孩一下看见方子轩布满血丝的眼睛。 少年接过药碗,随即让小道姑去外面抓一把雪。 小道姑来不及问方子轩为何哭,又被差使出去。 方子轩等小道姑捧着一把雪进来,接过雪将其平铺在桌子上,再将滚烫的药碗放在雪上。 “哦……”小道姑恍然大悟,还没等发表她的慷慨言论,便被方子轩打断。 “我得离开了。”方子轩的话没有开头。 小道姑一愣:“为什么要离开?难道师姐?” 方子轩摇头,端起药。 “扶好师姐。”方子轩耐心地将药全部喂苏千洛喝下,苏千洛的脸上也逐渐浮现红晕。 小道姑一言不发,看着苏千洛的身体逐渐有了温暖,才想起方子轩刚刚的话。 方子轩也看得出小道姑的疑惑,站起身,看向窗外。 “苏师姐喝完药后,明日差不多就康复了。” 小道姑更加不解,只能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离开?玄天化演功还没有学啊,真武宗门……” 方子轩转过身,蹲下来在小道姑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打断了小道姑的话。 “小仙女记得学玄天化演功是为了宗门大计对吗?” “嗯。” 小道姑明白,她点点头,刚准备强行解释其他,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犹豫踌躇,可爱极了。 “宗门大计就是灭天杀门,统七殿三广,现在已经做到了。”方子轩提到晚上在洛神殿的事情。 这些确实是真武的宗门大计,而且也都实现了。 方子轩明白,他又把小道姑骗了,小道姑也相信了。 于是他站起身看向躺在床上受伤的苏千洛。 “我呢,也不是不回来,只是苏师姐受伤需要人照顾,我也有要事要办。”方子轩说着,不忘摸摸小道姑的头。 小道姑也听话地点点头,同样看向苏千洛。 方子轩收起目光,闭上眼睛。少年十分明了,修习《五行交征玄天化演功》确实可以让他一步臻极境,成为武林第二位臻极境高手。 可是付出代价的,是苏千洛的身体,和小道姑的感情。 还有对不起的是在宁州的青青。 方子轩也记得方演为何容颜不老,声音却沧桑无比。 方泠在世时候和他说过他这个叔父…… 年轻时候的方演曾喜欢过一个女子名叫苏玲玲,襄州人士,真武苏门后人。 可惜最终两人因命运分开,方演一夜鬓白,而后容颜不老,声音却是一天天老去。 方子轩将小道姑抱起来,指着窗外落幕的群星中最亮那颗的方向。 “那是宁州的方向,小仙女,明天开始我又要一个人了。” 说着方子轩一滴眼泪滑过眼角,他立马用手抹去仅有的一滴泪水,带着笑容。 “作为朋友,不送个礼物给我吗?” 小道姑大大的眼珠咕噜一转,抱着方子轩的脑袋朝着他的脸颊轻轻一吻。 “师尊说,舍不得,就是这样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刀门殇 皓月山凌乱不堪,即便是春节将至,也看不出一点喜庆。大大小小的宗门弟子在此寻衅滋事,一片乌烟瘴气。 自皓月山秘宝一事传出,武林大会过后,林如剑病重苏醒,大雪封山,便是这么一副萧条景象。 有在皓月门拜师学艺的,王公贵族大臣们也火急火燎,纷纷将孩子送往四大宗门。 到新明二年腊月十五这天,皓月门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留于此处保护林霜和林如剑的羽林卫,以及林如剑、林霜和颜如玉。 负责皓月门守卫的羽林卫统指是何晨,何晨身着便衣与其余羽林卫气质不同,他来到林如剑和林霜的面前,不顾两人现在的处境,直截了当地说明情况。 “林门主、林小姐,我等奉司命大人令守在此处已久,还有半月便是年三十,兄弟们有的回家路途遥远,明日便撤出皓月山了。” 林如剑端起茶刚想要喊何晨同饮,听见是羽林卫撤出皓月山的事情,心底恍然失落。 此时的皓月门已然落寞,就连这除夕恐怕都活不得多么逍遥自在。 “无妨,无妨。”林如剑放下端起的茶杯,只身站起,朝着何晨恭敬地鞠躬。“羽林卫之恩典,林某无以为报!” 何晨微微点头,心底叹气。 皓月门的落魄,是江湖人心险恶最明显的衬托。数月前为了江湖中所谣传的江湖秘宝,多少人将皓月山折腾的天翻地覆,现在什么也没有寻到,潦草离去,真是可笑可笑。 此刻山门外,皓月山下,只剩张意知带着他的北刀门师兄弟依然不知疲倦地四处打听张玄歌的下落。 张意知背着一把宽刀,逢人就问,虽然长的不是什么面目狰狞的模样,但是他身后所负的宽刀足够吓破不少路人的胆子。 如今是和前往九州寻找门主的师兄弟们所约好半月后在皓月山下集合分享所得的日子。 张意知依旧记得武林新秀大会的时候,那一位独领风骚的剑门弟子和他说过有门主张玄歌的消息,可是大会风波过后,人就消失不见,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意知也曾派人去南剑门寻找叫剑车干的人,剑门的门主杨诚都亲口所说南剑门避世,根本没有派人去皓月山参加方安同的婚礼,也没有派人参加过武林新秀大会,更没有叫剑车干的剑门弟子。 “可是那家伙所用的剑法确实是南剑门的剑法!”张意知自言自语,握拳锤在桌面上,心里纳闷,难道说南剑门隐瞒了什么,或者是那位剑车干兄弟已经遇害身亡了! 张意知胡乱猜想了许多,客栈房门被同门师弟推开。 “师兄,其余八州弟子已经陆续来齐。” 张意知闻声站起,赶往客栈大堂,心底急切希望其余八州弟子能够带来门主的消息。 客栈大门紧闭,北刀门十一位弟子齐聚于此,也算的上是江湖一大机密。 张意知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位护从师弟,楼底下站着八位从九州其余八州赶来的弟子。 “师兄!”八位北刀门弟子个个身负宽刀,齐步后撤,抱拳问好。 张意知也抱拳回礼,脸上绷不住带有期望的面容。 “诸位可有门主的消息?” 八位弟子多数摇头,张意知一眼看见八位之中一位没有摇头的师弟。 “钱师弟,你可有消息?” 没有摇头的钱予,听到张意知叫他,上前一步,半跪回答:“师兄!” 张意知看人极准,急忙跑下楼梯扶起钱予,手指微颤,他分明感觉到钱予的身体也在颤抖。 “我记得你去的是南州,难道南州有门主的消息?” 钱予使劲摇头,和刚刚一言不发的样子格格不入。 张意知有些不耐烦,使劲抓住钱予的双肩,质问道:“说事情!钱师弟,事关我刀门未来,不要藏着掖着!” 钱予知道自己的模样已经在众师兄弟面前暴露,只好双膝跪下,声泪俱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张意知见钱予陡然跪下,稍作发愣,继而发问。 钱予也不再隐瞒,毫不拖泥带水地全部说出口。 “我途径南剑门,就想到杨门主身死与门主失踪时间吻合,于是夜探南剑门。”说到这里,钱予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也变得哽咽。 张意知料到事情不对,想阻拦钱予接着往下说。 钱予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放声大喊:“南剑门长老谈话说是陈盟主杀了杨不爽!是武林盟主陈年霄啊!” 张意知赶忙捂住钱予的嘴,厉声喝住。 “你真胆大,居然敢胡乱编排陈盟主的坏话!” 可张意知的话音刚落,客栈外就传来一声带着压迫感的呼喊。 “何来编排,老夫却有此事!” 呼喊声伴随着一道内劲直接打碎客栈大门,击中钱予的后背,钱予身后衣物和皮肤直接炸裂开来,露出森森白骨。 “诸位刀门弟子为了张老前辈还真是尽心尽力呢。” 客栈门口,花白冠发男子蒙着脸,只踏出一步,其周身气海所发出的震撼力将张意知以及其他九位弟子击飞到楼梯栏杆上。 楼梯被撞的粉碎,七零八落地掉在地面上,钱予的尸身由于没有内功抵抗,和桌椅一样被震的粉碎。 整个客栈风尘滚滚。 客栈老板和店小二们早早预料到有江湖人士在此,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和张意知要了五十两银子把客栈包给了北刀门。 “你是……什么……人?”张意知大口大口吐着血,凭借踏出步伐的内力能将秋水境的他震到吐血的人至少要在入神境界,而整个中原入神以上的高手屈指可数,头发黑白相间的中年人也只有那么几个。 张意知忽然想到钱予死之前说的话,又联系到刚刚蒙面人的那句何来编排。 “你是陈盟主?”张意知捂着胸口,挪动屁股倚靠在楼梯一角,死死撑着自己受了内伤的身体。 “你这年轻人,还算聪明人。”陈年霄摘下遮脸的面罩,一副和蔼可敬的脸在风尘滚滚的客栈中,踩着带有极大压迫感的步伐来到一个北刀门弟子面前,脸上的和蔼忽然变得冷漠起来。 陈年霄把手缓缓放在一个重伤的北刀门弟子脑袋上,冷冷一笑。 “听说你们北刀门还在找老东西?” 说着咔擦一声,北刀门弟子的脖子直接被扭断,像泄了气的球垮到在了身体上。 “混蛋,陈年霄,你这个恶毒……” 被扭断脖子的弟子旁边还有一个欠着身子的北刀门弟子,弟子见自己的同门师弟被杀,气愤到开口就骂。 可是骂人的脏话刚出一半,陈年霄已经移步至他身边,一角踢在他的胸口,身后的骨头直接穿过冬日厚重的衣物,一瞬间胸腔积血喷涌而出,尸首下一滩鲜红色的血水。 “好可惜啊,秋水初期,啧啧啧,多么美好的未来。” 陈年霄的那张脸像魔鬼,和张意知认知中的武林盟主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此时的陈年霄就像小说话本里所写的鬼怪,以杀人为乐趣,彰显自身有多么神通广大。 “魔鬼!”张意知在心里骂道,却不敢说出口,他害怕自己死的太早,连门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死去。 没有人继续骂了,陈年霄蹲在另一个身受重伤的北刀门弟子面前,脸上的冷漠再次转变成笑容,笑容依旧是那么和蔼可亲,但是在张意知眼里那笑容一点都不和蔼。 这个世界不缺少会笑的脸,缺少的是真实的笑。 “孩子,老夫问你,你觉得老夫为何要杀你的师兄弟?” 被问到的北刀门弟子闭口不言,眼睛死死盯着陈年霄的眼睛,都爆出了血丝。 “不说话?哑巴?”陈年霄一指从该弟子的太阳穴点去,只有一瞬,该弟子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爬过无数只蛆虫,感觉脑袋就要炸了,直到疼痛感消失的那一刻,他也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已经杀了四个了,北刀门还真的是不堪一击。”陈年霄一扫而过,剩下的六个北刀门弟子,唯独没有看见楼梯破碎的尘土掩盖下闭着眼睛的张意知。 “老夫看来真的老了,还以为你们有十一个人,原来只是十个。”陈年霄以为自己年老眼神参差,再度扫视四周,发现奄奄一息朝着他怒目而视的只剩下六个人。 “那就一下子送你们全部上路吧!”言罢,陈年霄抬手间整间客栈断裂的木头尖锐的一角纷纷刺向奄奄一息的北刀门弟子。 伴随着异口同声的惨叫,陈年霄拍拍手上的尘土,和自己衣服上所沾的血迹。 “北刀门无人啊,笑死老夫了!老东西自以为入神巅峰很强?在老夫眼里不过是蝼蚁!”陈年霄杀完十个北刀门秋水境界的弟子不忘自言自语嘲讽北刀门一翻。 四大宗门又有多少秋水弟子,陈年霄一次杀死十个,对于北刀门来讲,的的确确是一场大殇事。 “安同,外公为你解恨没有?” 陈年霄将目光投向客栈外,客栈门口还站着一个脸部狰狞的少年,少年舔了舔舌头。 “外公,安同还想上皓月门,杀林如剑!” 陈年霄闻言,冷冷一笑,走向方安同,一巴掌甩在方安同的脸上。 “做人要懂满足,外公打疼了吧。” 方安同抬头,陈年霄那张和蔼的脸忽然又变得冷漠异常。 两个人走后,客栈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楼梯侧边的破碎桌椅木片下,传来一声咳嗽。 张意知扒开身上的尘土和木板,张开眼睛,泪水将眼睛染的血红,就连张意知的眼泪都变成了血泪,挂在眼角流不下来。 “师兄弟们!师尊门主!弟子张意知对不起你们!”张意知抽出身后的宽刀,准备自裁,却发现宽刀已经断裂。 他一拳打在自己脸上,两颗牙齿掉到嘴巴里,张意知狠心咽下牙齿,从口腔了扣出鲜血,在客栈的墙上写下一个仇字,一步一步走向客栈大门。 张意知拖着沉重的步子,满嘴鲜血,朝着皓月门走去。 天已半夜,萧寂的皓月后山空无一人,张意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跌进一个深坑之中。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深坑里的烛火。 烛光下,一名少年转过身,慢慢靠近自己。 “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北刀门的吗?”张意知微弱的意识促使他将手伸向少年,嘴里呢喃不清。 “不是,不过朕知你北刀门,卷入了江湖中的一场大阴谋之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北刀十三斩 深夜,寒冬下的洞坑中火光熠熠。少年披着厚实的棉被,靠在火堆旁取暖。身后躺着的张意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少年,心底不由地打鼓。 荒郊野外,狼嚎声在耳边萦绕。张意知感受到四周的寒意,蜷缩着身子,用棉被将身体裹紧,不敢再有多余的想法。 “你醒了。” 少年卸掉身上的棉被,站起身子。张意知不知少年如何在后脑勺没有长眼睛的情况下,没有面对着自己就知道自己的已经醒了。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少年回首,微笑抱拳道:“张兄不必客气,在下南剑门方子轩。” 张意知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叫方子轩的南剑门弟子,可当方子轩回首抱拳的那一瞬,总觉得面前的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方少侠,你我可曾见过?”张意知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以探口风的语气小心询问。 方子轩也并没有想着遮拦隐瞒什么秘密,上下牙齿相互碰撞。 “剑车干,张兄可还记得?”方子轩悄然一笑,神情与张意知所记得的那个剑门弟子一模一样。 “你是剑兄!” 张意知舒心一笑,向前一步拉住方子轩的手,刚刚挂着笑容的脸又暗下来,悲伤动怆。 “剑兄可否告知我,吾北刀门主现今境况如何?” 方子轩见状,打量张意知悲容和重伤的身体,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讲实话,摇头答道。 “在下也是最后一次是在蜀道见到张老前辈,他言语中的意思,该是去了北域。” 张意知听到张玄歌去往北域的消息,心底的巨石轰然落下,再次舒了一口气。 “怪不得我们前往九州寻找门主毫无踪迹可巡!”当可张意知提到寻迹九州的同门时,心头顿时血气翻腾。 方子轩发觉张意知的不对劲,赶忙点住其穴位,利用天地剑诀的心法为其疏通经脉。 十息过后,方子轩再次为其搭脉。 张意知此时心脉已然稳定,只是身上外伤内伤并重,这一身功力怕是已经归零,即便是伤好过后,今生也与练武无缘了。 “可惜了秋水佳境的气海,以张意知现在的年纪,三十岁之前达到化境根本就是信手拈来。”方子轩暗自叹息,同时给张意知渡进三道剑气。 这三道剑气可以让张意知十天以内不能发现自己身上功力全失,十天之后张意知的内外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身体也可以撑住这样的打击。不至于现在,再有一点压力,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嗷呜…… 坑洞外,传来狼的叫声。 张意知意识逐渐清醒,听见狼嚎警惕地压低声音,提醒方子轩。“方兄,有狼叫。” 方子轩示意张意知不要担心,说完,一匹母狼带着一只狼崽站在坑洞的洞口。 寒风包裹的黑夜里,狼眼在微弱的月光下绿色幽暗,像极了一颗宝石,而宝石所投射出来的光有种勾魂的美。 张意知与两双狼眼对视,神色紧张。 “那是什么怪物?” 方子轩点开他的穴道,一把拉住张意知的手腕,摆摆手:“张兄莫怕,这是两只通人性的狼。”说完,方子轩吹响口哨,母狼就想听明白了方子轩的口哨,退出了坑洞。 张意知这才放下心,坐直身体闭上眼睛调息经脉。 “方兄,不知为何,我感觉体内的气海翻涌,好似要突破至化境一般。” 方子轩一愣,张意知现在所感觉到的气海内劲是自己输入进去的三道天地剑意。可能是入神巅峰的三道剑意太过凶狠,远远超过了秋水巅峰该有的气海容纳。 “张兄,可以试着耍几道刀法,来排出体内的气劲。”方子轩十分清楚,这外来的力量如果真的不能被气海容纳,不及时排出的话,可能宿主就会爆体而亡。 张意知不解,为什么这即将突破化境的预兆劲道,方子轩会示意他排出去。 正当方子轩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张意知忽然站起身,朝着方子轩深深鞠躬。 “我的命都是方兄救的,方兄如果想学《北刀十三斩》,我张意知也该慷慨解囊!” 言罢,张意知捡起地上的树枝,以树枝为刀,挥出三分刀意。 一方黑照三方紫, 黄河冰合鱼龙死。 三尺木皮断文理, 百石强车上河水。 霜花草上大如钱, 挥刀不入迷濛天。 争瀯海水飞凌喧, 山瀑无声玉虹悬。 一首《北中寒》完完全全解释了北刀十三斩的第一刀。 挥刀如挥动笔墨,写下一首完整的北中寒。 方子轩大为惊叹,知道北刀十三斩是天下第一刀法,却没有想到这刀法之中涵盖了诗文。 “这是第一刀!北中寒!”张意知大喊一声,身上多余的气劲消减下去百分之一。 “竟然真的散去了!难道这真的不是突破化境的气劲?” 张意知心里思忖,见方子轩对他挥出的第一刀北中寒甚是感兴趣,亦未表现出急不可耐想要学习的样子,大概明白方子轩是真的为他好。 “恩公!”不知道何时,张意知潜意识里已经不叫方子轩为方兄,而是称之为恩公。 “恩公看好!这是第二刀!葬花吟!” 张意知挥舞树枝,腰间犹如捆绑了重达千斤的石块,腰不动,身子动,手中树枝更是随着外露的气海,搅动四周自然之气。 方子轩惊诧不已,北刀十三斩的第二刀居然是这样的柔中带刚。 第一刀冷冷的寒意,第二刀却异常温软,不知道还以为是美人在跳舞。 方子轩摇摇头,看着跳舞的美人是张意知,缓上一口气,差点被吸入的空气呛到。 “张兄,北刀十三斩果然奇特!” 张意知也点点头,方子轩所言的奇特正是自己初学北刀十三斩的时候,所思所想。 “恩公看好了,这是第三刀!” 张意知挑起树枝,点在地面之上,地面上顿时炸起一层泥土。整个山洞都抖动起来,方子轩也被这震动给惊得站起来。 “这一斩叫什么?”方子轩站好步子,急忙发问。对于这惊天动地的第三斩,方子轩兴趣盎然。 “第三斩名为碎山河!”张意知解释道。“所谓碎山河之意就是惊天动地。” 方子轩十分赞同,这第三斩和惊鸿极其相似,只是惊鸿是依据个人的武学造诣来决定惊鸿一剑的威力,而碎山河更像是拥有其原本的所固定的力量。 “很惊天动地了!”方子轩拍手叫好。 张意知见方子轩经历过碎山河之后依旧能够临危不乱,更加笃定方子轩的人品。反倒希望将全部的刀法都展露给方子轩看。 “恩公,对于我张意知恩同再造,接下来这九重刀法,就请恩公一并看完再做点评。” 第四刀,初入峡。 张意知翻滚横来一刀,手上的树枝此刻如利刃划在石壁之上,石壁上面被树枝划开一道刻痕,刻痕之深犹如锋利的石斧所劈。 第五刀,卖刀剑。 张意知来回拉扯手中树枝,好像有人在夺取他手中的那把宝刀,就在千钧一发之计,持刀者松开宝刀,侧身飞踢,翻滚两下接住从头而降的树枝。 第六刀,斩楼兰。 张意知接住树枝,转身一刀劈在空气中,发出噌噌的响声。噌噌声响带着极其浩瀚的内劲,空无一物的刀锋上炸出一道灰尘,就连张意知手上的树枝都被炸断。 第七刀,咏柳。 张意知不顾手中的树枝已断,继而挥舞手中的“刀”,刀挥动极快,让人琢磨不清,影子更是合到一起,看起来好像一根细细的长柳。 而长柳打人,相信有童年的乡下孩子们都知道是什么威力。 第八刀,霸王怒。 张意知再次挥动手里的长“刀”,却没有了力气,直接倒在地上。 他感觉到体内原本汹涌澎湃的气劲现在少了一半,再也没有了先前好像即将突破的感觉。 正当他为郁闷方子轩让他舞刀的好处坏处时候,方子轩已经走到他的身旁,拽过手腕为他搭脉。 方子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深吸一口来自北刀十三斩第八刀霸王怒的怒气,微笑道:“张兄,多亏这北刀十三斩的前八式救了你的命呐!” 张意知不解,想要细微深入地了解方子轩所说的话,可突然又感觉到头疼难以呼吸。 方子轩一摸经脉,心里已有底,双指点住张意知胸口大穴位。 “张兄深呼吸!” 张意知闻声,用尽力气深呼吸。 一口浊气从胸口喷涌而出,张意知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血脉畅通开来,有一种外来自然之气都能尽数吞吐的感觉。 “张兄不要多想,十日时候,除夕将至,我们先感受一下萧条许久的皓月山如何热闹,后面就水来土掩吧。” 方子轩不知何时手上又多了一把折扇,他打开折扇,扇起双鬓长发,看着坑洞外的繁星,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大雪天也能看见满天繁星啊。” 张意知被方子轩怡然自得的样子给完全收服了,目光跟随着方子轩的话语,看向山洞外的繁星。 繁星以北,是为北斗。 “门主,我定要找到你!我们要为死去的十位师兄弟报仇!”张意知将报仇的心声说出。 方子轩转过身,应然。 “对付陈年霄,恐怕还需要做很多。” 第一百一十五章 闰腊月 新明二年腊月三十,除夕。 方子轩坐在洞口,手指尖一股剑气游走,从指尖滑落到经脉各处。少年再次将气海内的功力散开,掩藏自身入神巅峰的造诣。 张意知这几日无聊至极,和小狼交成了朋友,每日与狼在后山奔跑,身上的外伤恢复之后内伤逐渐也痊愈。 只是身上的内力越来越稀薄,最近寒风入体也不能抵抗了。 张意知奇怪,想来询问方子轩,忽然发现方子轩的气海外露也消失了。 “恩公,你的内力也?” 方子轩起身,看见满脸惊诧的张意知,笑而不语,缓缓走到他身旁。 小狼绕着张意知转圈,方子轩蹲下身子将小狼抱起,狼腿变得壮硕起来,寒冬过后,小狼也该长成一头凶猛的公狼了。 “张兄,你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有些事不得不告诉你。” 方子轩一掌拍在张意知背后,张意顿觉灵魂出窍一般,体内稀薄的内力消散的一干二净。 自己的内力都没了,张意知愣在原地,突然发疯,转身不顾方子轩怀里还抱着小狼,抓住方子轩的衣领质问道:“你做什么?还我内力!” 方子轩甩开张意知,大声吼道:“你认清自己,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体内内力越来越稀薄?” “稀薄?你怎么知道!”张意知扶着石块想要站起身,只感觉双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因为你体内的内力本就是我输进去的剑气,而你早已是个武功全废之人了。”方子轩放下小狼。 万物有灵,小狼呲溜跑开,生怕被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势头给波及。 而方子轩此刻心底清楚,一昧地隐瞒也到了该让张意知知晓真相的时候了,现在的张意知外伤恢复,内伤痊愈,身体完全可以承受住失去功力的打击,就是能不能走出失去功力的阴影得靠他自己的内心。 “我?武功全废?”张意知起不来身,眼神死死盯着手掌的脉络,明明这几天都可以正常奔跑了,还以为稀薄的内力只是重伤初愈的后遗症,再休养几日说不定能借势突破至秋水巅峰,一步化境。 可是现在,武功全废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一道雷正中自己的脑门,任谁都无法承担。 “恩公,我知道了……”张意知面无表情,闭上眼睛。 方子轩见此也觉得凄凉,突然想到小道姑手中有一颗丹药,可以帮助人恢复内力来着,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折返襄州,为张意知去向小道姑要药,更没有理由让小道姑把如此贵重的药给他。 “其实武功全废不代表不能恢复如初。”方子轩走到张意知身旁,想要扶起他,只是不管花多大力气,张意知只瘫在地上,毫不配合。 方子轩无奈,厉声喝道:“从来没有废人,只有自甘堕落的废物!” 说着放在心再一次拉起张意知,依旧拉不动他。 诚然,这样的打击,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拯救的。 “真武殿的灵药,张兄,我方子轩若不能让你内力恢复如初,可以一死。” 方子轩死字出口,张意知这才愿意出力站起身。 “恩公,……言重了。”张意知半天憋出一句,声音却十分小。 “张意知,你听见没有?”方子轩立马脱开话题,指着洞口。 洞口狭小,极易吸纳声音。 皓月后山,闻见皓月楼的位置鞭炮声噼里啪啦,虽然听不见更多的声音。 皓月门萧条近月余,除夕之日,依旧可以一翻新景,爆竹声中一岁除,旧年去,新年来。 生活还要继续,过去的所有不美好,终究要抛之脑后。 张意知也听见爆竹声,脸上的丧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林门主和林师姐也和你一样,他们依旧能看到希望,而张兄,我自有方法让你恢复如初,只要你愿意相信。” 张意知连连点头,对方子轩深信不疑。这可是救了他命的恩公,对自己就算隐瞒了武功全废的事实也是为了保自己的性命,现在又说可以恢复自身武功,恩同再造。 “张某今生誓当追随恩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意知跪下,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方子轩见此,心里已经打算等张意知武功恢复之后,引荐他入羽林卫。只是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在三月之前去往北域。 “张兄言重了,日后有事必然也会麻烦你。”方子轩扶起张意知。 张意知岔开话题,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墙壁来到洞口。 “明日是春节了。” 方子轩摇摇头,打开扇子,笑言:“今年可是闰腊月,明天可是腊月初一。” 闰腊月,上一次还是均朝,相隔近一千年。这一次闰腊月,钦天监说与十五年前的天降陨石有关,而天陨又和方子轩有关。如果按钦天监的说法,那么闰腊月是因为方子轩出生。 那么上一个闰腊月又是因为谁出生呢? 下一个闰腊月又是因为谁出生呢? 上一个闰腊月,北均武皇帝东方泽出生。天降异象,十八年后,东方泽以道门十三剑,领武林一众,灭启,统一南北,最终成就均朝大一统九州、北域。东圣神州岛、西域七十二国,纷纷参拜中原皇帝,万国来朝。 下个闰月,还不得而知。 “走,张兄,我们今晚得年夜饭有着落了!” 方子轩单手放在张意知肩上,打入一道剑气。剑气化作内劲存于张意知气海之中,顿时张意知感觉经脉重新顺畅起来,手脚又有了力量。 他微笑问道:“恩公说的这年夜饭?” 方子轩悄然合起折扇,扇头指向皓月楼处,嘴角微微上扬,拉上张意知,直奔山下。 皓月楼内。 林霜上身穿着青萝短袄和水兰发绣,下身是深桔黄掺针绣蜡防印花百褶裙,披了一件古金色鹤街灵芝图顾绣賨布披肩,头发绾起。 精致的云鬓点缀,耳上挂着烧蓝密玉耳坠,细腰曼妙系着蝴蝶结子长穗五色网绦,上挂了个绣双喜纹杭缎荷包。 除夕辞旧迎新,少女穿上自己最心爱的衣裳,打开窗户正杵在那里吹着冬日阳光下的暖风。 鞭炮声后,皓月楼又恢复了往日的萧条景象,就连颜如玉也说要回老家寻亲,昨日离开了皓月山,南下南洲。 林如剑放完鞭炮回来,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桃木梳,走到女儿身后。看着一身新衣的女儿,打开她绾发的发簪,轻抚秀发,用桃木梳为其整理。 “霜儿怎么穿了一身新衣,却不好好整理头发呢?”林如剑疼爱地询问女儿,手上的桃木梳顺滑地落到发梢。 冬日暖风、暖阳,投射进窗户,散落一地。 “霜儿只是想,往日的繁华,今日不再,有些无奈,也有些烦扰。” 林霜已然不是一无所知的少女,她能感受到世间冷暖,对皓月门现在的处境十分清楚。 “父亲,你说今年两个除夕,意味着什么?” 林如剑摇摇头,好奇地追问:“意味着什么?” 林霜若有所思道:“女儿看过汤先生的一本书,上面有提到闰腊月,每一个闰腊月都是因为世上有奇人出现,每当奇人年至十八的时候就会闰腊月。” 汤秋生,可是皓月门最有博学的先生。 可惜,卷入武林纷乱,死于暗杀。 “汤先生确实是国之重器。两位汤先生,一个为国为民,在朝为官;一个独善其身,游在江湖。可惜……” 林如剑现在还不知道汤先生是被陈年霄所杀,即便林霜有所猜测,也不能确定。 正当两人为汤先生死而感到遗憾时,皓月楼的大门被人敲响。 一个月来,除了羽林卫和颜如玉外,皓月楼的门从未被其他人敲响过。现在羽林卫和颜如玉都回去过年了,今天这门被敲响,又能有谁? 林霜起身,示意林如剑正堂坐好。 “爹爹坐好,若是回来的弟子,您这个门主可不能去亲自开门。” 言罢,少女散着长发打开皓月楼的门。 大门打开,少女愣住神,手挡着微微张开的玉唇,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外的少年。 “方……方师弟!” 方子轩憨憨一笑,拉着身旁的张意知。 “林师姐,不欢迎我和张兄弟嘛?” 林霜激动地招手,朝着皓月楼内的林如剑喊道:“父亲!是方师弟!” 林如剑闻言,急忙从椅子上站起。 “方?” 能让林霜如此激动的必不可能是方安同,只能是方子轩! “皇上!”林如剑心头一惊,疾步走到门口。 方子轩见林如剑,一拍张意知的后背,抱拳道:“林叔叔,子轩来蹭年夜饭了。” 张意知也一起抱拳:“北刀门弟子张意知见过林门主!” “北刀门!”林如剑也回礼抱拳。 “林叔叔,我们可以……”方子轩扇子指了指皓月楼内。 “快请进!”林如剑伸手欢迎。“霜儿,快下山买菜,今晚为子轩和张小兄弟备上一份最丰盛的年夜饭。” 林霜领命出门。 林如剑请方子轩和张意知进入皓月楼。 皓月楼隔层分明,四层高楼阁间皆排满各种书籍和武器,满目琳琅。 张意知虽然是第二次来皓月楼,但是第一次并没有仔细参观,而这一次静下心来,才发现皓月楼名如其实,真的是满楼奇门,明如皓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至东拳门 满桌好菜,方子轩一眼看到中间那道。鱼肉鲜美,香菜散落圆盘四周,鱼身穿入白嫩晶莹的豆腐。 林霜微起身,嫣然一笑。 “这道菜,叫做迎龙入府。” 林如剑满意笑言:“子轩尝尝?” 方子轩夹起一块鱼肉,林霜跟着用调羹挖上一块豆腐盖在鱼肉之上。 “鱼肉鲜美,还需豆腐衬托。” 美味入口,鱼肉香味伴随着豆腐之纯,在舌尖上绽放开来。方子轩点头叫好,示意林如剑,林霜,张意知。 “你们也吃呀。” 林如剑答应一声,继而动筷子,林霜和张意知才跟着用餐。 半响过后,酒足饭饱。 等林霜和张意知都回房休息,林如剑原有醉意尽数消散,起身抱拳下跪。 “公子,皓月门如今人去楼空,老夫愧对先帝,还请公子责罚!” 方子轩知道林如剑有些醉了,而他可没有醉。酒入喉咙,天地剑诀的心法总会将酒劲化作七分剑意,三分醉意。 “林叔叔起来吧,皓月秘宝之事在武林掀起的风浪,也该平静一段时间了。” 林如剑起身,看着方子轩棱角分明的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十六年前的方泠也是这副模样,若是方泠还在…… “嗯,多谢公子原谅。”林如剑端起一杯酒。“老夫有一言不知该问不该问?” “林叔叔但说无妨。” 林如剑一饮而尽,酒壮怂人胆。 “公子接下来做何打算?” 林如剑本没有资格去询问方子轩要做什么,可是作为方泠多年的好友,鉴于方子轩的身份,这些种种对于林如剑来讲,方子轩的将来关乎这武林和朝廷的格局变迁,他作为朝廷下属的皓月门门主,不得不了解一二。 “我打算先去一趟东拳门,先把易融剑还给万欣怡,随后去一趟北域。” 去往北域? 林如剑本该惊讶于去往北域的计划,可当听到天下第三剑的易融剑时,林如剑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天下第一剑是一把巨剑,兰格叛乱时候,曾有人目睹兰格布拉机手持天下第一剑,而后张玄歌平定叛乱,天下第一剑便在西域大漠之中失去了音讯。 而天下第一剑则是杨不爽这个人,杨不爽虽然现在江湖之中到处传言说他未死,只是武学造诣下降。 其实林如剑清楚的很,杨不爽的尸首就埋在皓月山上,和他一起被埋葬的还有北刀门门主张玄歌。 这些,林如剑曾命人前去挖坟掘墓求证过。 但是张玄歌之死,林如剑根本不敢公布于众。北域看中原早已虎视眈眈,这些冰域勇士所忌惮的根本不是中原的兵将,他们忌惮的只有北刀门,如没有北刀门的张玄歌,北域妄王就会举兵南下,到时候中原百姓必然是生灵涂炭。 排除这些先不谈,方子轩手里的易融剑,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 “公子手中剑真的是易融?”林如剑有些不敢相信,即便方子轩是天子,东拳门也不可能将这天下第三剑为他所用。 方子轩点点头:“林叔叔,子轩手中确实是易融。” 林如剑握住方子轩的手,感概道:“公子,天下第三易融,可化万物之力,切不可归还东拳门。” 方子轩不解,这剑本就是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还回去。再说,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这样的君主,百姓如何能够认同。 林如剑也顾及到方子轩所想,虽然喝了不少酒,脑袋也还算清醒,急忙解释:“公子有所不知,东拳门野心一向不小,化境高手也是四大宗门之中最多的,而且易融剑丢失都不派人寻找,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易融剑在您手中。” 方子轩依旧不明白林如剑的意思,林如剑有些焦急,换一种思路解释道:“倘若现在您去东拳门还剑,即便您亮出天子身份,他们也不会信,只会以偷剑身份来致您于死地。” 方子轩摆摆手:“林叔叔多虑啦!” 言罢,方子轩将周身散开的内力汇聚于气海,身上的气海外露展现无疑。 来自入神巅峰的压迫感从身上流走,林如剑以为是自己醉了,不自然地跪在方子轩的面前。 这不是来自皇帝尊位的压迫感,这是武学造诣上完完全全的压制。 林如剑抬起头,看着面前还未到十八岁的少年,心中油然生出敬意。 “原来公子已经入神,是老夫肤浅了!” 方子轩扶起跪着的林如剑,用着亲切的口吻应答道:“还请林叔叔照顾好张兄,我此去东拳门只为还剑,不会搅动武林局势。” 林如剑闻言也放心许多,方子轩的武学造诣倘若被武林中人到处传遍,恐怕会引起陈年霄的注意,半步臻极发武林盟主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年轻天子拥有着入神巅峰级别的实力。 方子轩抱拳道:“林叔叔放心,子轩自有分寸!” 言罢,方子轩提起皓月楼内挂在剑架上的易融剑,退出皓月楼外。 繁星点点,皓月山上的夜景可谓是京州一绝,就连距离皓月山只有一百里的东拳门都无法媲美。 东拳门。 万欣怡这几日一直在隐瞒易融剑丢失的情况,万东闰也是放心,对自己的女儿,坐父亲的一直是放心至极。 即便这一个月多月来,老家伙根本没有看到易融剑。 闰腊月一日。 方子轩寻得日行千里马,一夜便至东拳门。 东拳门坐落在京州东部沿海平原,此处竹林茂盛,也有青松满地,冬日下的东拳门外围翠绿一片,被武林之中誉为翠海东拳。 方子轩也不多忌惮,直接停马翠海之外 只身一人手持易融剑,经过跋涉来到东拳门山门前。 守门弟子四位,个个面露凶相,和东拳门存于东海岸边,应该清秀为主的形象相悖甚远。 方子轩也不顾这些人多么的凶残,用布匹裹着易融剑,来到山门,恭敬抱拳。 “在下南剑门方子轩,奉新门主命,特来拜访东拳门主,还请守山师兄予以通行。” 守山弟子其中一位,桀桀一笑,伸手言道:“听闻南剑门极其有钱,哥几个最近也在为过年回家犯愁,小兄弟要不拿些钱来,我等自然放行。” 方子轩闻言,心中漫不经心地予以嘲讽:“东拳门也是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就这样,怎么让人信服?” 方子轩所言,让守山弟子一下子面红耳赤。 “你小子,知道什么!”那位让方子轩花钱过路的弟子勒起沙包大的拳头警告道:“你话很多,我们一拳下去,你可能连命都没有!” 方子轩冷笑道:“怎么,守山师兄想要试一试南剑门的剑法?” 此一言直接点燃了东拳门四名守山弟子的脾气。 “一个落寞的宗门,这么狂妄?” 让方子轩花钱过路的弟子率先打出一拳,直接砸在方子轩用布裹起来的易融剑上。 易融剑可化万物,那名东拳门弟子直接被易融剑化去力道,方子轩也以剑意将其震飞出去十步。 守山弟子直接摔在山门的石柱子上。 其余三位一见打了起来,纷纷动手。 方子轩扫视一眼,三名守山弟子实力都在秋水初期。 这实力如果放在武林江湖,确实是很厉害的存在。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所遇见的乃是当今新明少帝,而且还是十七岁的入神巅峰。 “死吧,黄毛小子!”三个守山弟子异口同声道。 方子轩后撤一步,抽开裹着易融剑的布匹,易融剑的剑鞘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 东拳门弟子一眼认出门派镇派之宝,已经打出的拳头也控制住收回,他们自觉地跪在地上,朝着手持易融剑的少年低头。 易融剑出,东拳臣服。 东拳门弟子都认识他们的镇派之宝易融剑。 “您是?” 剩余三位东拳门守山弟子不敢多言,颤颤巍巍地抬起双眼,看着手持易融剑的少年。 方子轩思来,正声道:“我只想见万门主,还请守山师兄为我引荐。” …… 东拳门内,万东闰正在修习新创拳法,忽然听闻屋外匆匆脚步,还没等守山弟子报命,已然打开屋门等待。 守山弟子见到门主在等自己,心底惊讶于门主盖世神功,膝盖已经为其跪下。 “门主!山下一南剑门弟子手持易融,要拜访您!” 万东闰闻言,眉头紧锁:“你说易融?” 守山弟子连连点头:“确实是易融,我等在东拳门十年有余,不会认错的!” “哈哈哈,易融在欣怡手中,即便丢失,也不可能在南剑门弟子手上,你……” 万东闰本想着让守山弟子打发走这个南剑门弟子,忽然意识到万欣怡回来这么多日,确实没有见到万欣怡拿出过易融剑,赶忙换言。 “来,让此子上来,老夫要会一会这南剑门弟子,若真是易融,杀!” 万东闰扶着茶杯的手忽然捏成拳头,茶杯碎裂。 东拳门山门前,方子轩收敛气海,与其余两位正常的守山弟子面面相觑。 他能感受到东拳门深藏不露的实力,以及接下来要面对的艰难荆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掌中拳 “请南剑门弟子入我东拳!”守门弟子奔走相告。 翠海四周传来回音,带着雷厉风行的气劲。三位守门弟子还没反应过来,站住的步子被击溃,纷纷翻倒在地。 三个人目光停在纹丝不动的方子轩身上,啧啧称奇。 这是东拳门对待外来宾客的“礼仪”,一般来讲,只要不是身份显赫的贵人,都会经历一次来自翠海的气劲。 翠海竹林的构造是由千机门依据数千年前的道门法则所设计的机关。只需要人站在半里外的台阶上,稍作内功喊出声音,确保声音能够传到竹海中间。 到了竹海内的声音经过道门法则所铺设的机关方位,将这股声音回荡出去,同样由于有道门法则的加持,这股气劲会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上三倍。 秋水初期的呐喊,经过竹海道门法则机关的加持,自然转变成了秋水巅峰一步化境的力道。 所以其他的守门弟子也受到了波及,被震翻在地。 然而秋水巅峰发出的力量,在入神巅峰面前,犹如蚍蜉撼大树。 “少侠好功夫!” 刚刚挑衅不服方子轩的守门弟子一个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纷纷抱拳表示歉意。就连从台阶上下来的另一个守门弟子也觉得自己动用机关的行为不妥,小跑下来急忙解释。 “少侠,门主已在长亭等候。” 方子轩点点头,跟着守门弟子往东拳门深处走去。 东拳门西山小筑内,万欣怡擦净琴盘上的尘灰,哈了一口气。 热气和寒冷打架,琴盘上浮出一层露珠。露珠晶莹剔透,很快又凝结成霜花,贴在琴盘上,琴弦也被这结霜的微弱力量带动了琴音。 “商……” 商音被拨动,短暂清脆,扣人心弦。 方子轩走在去往长亭的路上,听见一声,不由停住脚步。他是有想过,如此清雅独具一格的东拳门,琴音绕梁应该是家常便饭。一路留心,却没有想到只听到了一瞬间的琴音。 “这是哪里的琴曲,怎么就一道就没了?” 守门弟子也随之眺望西边,摆摆手示意方子轩不要多问。 弟子心里明镜似的,刚刚那道琴声是来自晓木琴,是东拳门门主万东闰亡妻遗物。而能动此遗物的除了万东闰本人外,只有娇生惯养,脾气时好时坏的万家大小姐,万欣怡。 “怎么了?”方子轩看守门弟子神色不对,越是想刨根究底。 守门弟子自度,面前的南剑门弟子深藏不露,只好稍作答复,就算多个朋友多条路罢了。 “这琴音是小姐所弹,其他在下一概不知。” 小姐? 方子轩点点头,守门弟子口中的小姐,应该就是万欣怡。这次方子轩来东拳门还不是为了还她的剑,若不是还剑,少年真不想和这个父亲临终时所嘱托堤防的东拳门有所瓜葛。 他没有再为难守门弟子,随其继续前行。 东拳门道路宽敞,沿用了千机门的自然成道法则,选用草坪铺设道路,任由弟子们行走,半月后依据草坪形状设计出宗门独有的道路。 “少侠前走两百步便是长亭,在下还要守山护宗就先行告辞。”守门弟子面露难相,仿佛有一种将方子轩送进刀刃上的羞愧。 说完,就急不可耐地往反方向跑着离开。 方子轩瞥一眼守门弟子离开的背影,蹲下身子将易融剑再次用布匹裹好。 他盲猜手持易融剑将会处于一种尴尬的位置。 如果有人借势说自己偷剑必然会和东拳门人起冲突。这样一来,江湖局面被搅动,吃亏的虽然是自己,吃苦的却是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 方子轩背好裹着的易融剑,步入长亭。 “小子南剑门弟子,剑子天,见过东拳门主。” 长亭内,万东闰闻言转身,顿时感觉长亭边说话之人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这股气质不来自于武学的造诣,更像一种与生俱来。 “剑子天……”万东闰念叨一遍方子轩的名字,回味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玄机。而且这个剑姓也是自己第一次听说,至于南剑门这位弟子的实力,一眼洞穿,估摸着秋水初期左右。 “听说小兄弟手上有易融剑?” 万东闰大致上确实了方子轩的武学和姓名,也不去唠嗑什么家常,直截了当地奔向主题。 方子轩闻言取下身后背着裹好的剑,变着语言回答:“小子捡到剑,却不认识剑,特地找了京州最有名的工匠师傅问,才知道这是东拳门至宝,特来归还!” 本想用偷剑为借口杀了这个南剑门弟子的万东闰一下子乱了方寸,只好连连点头,心底继续盘算着可以用的借口。 这南剑门弟子,他必杀之。 只是堂堂四大宗门之一的泰山北斗东拳门,动手,需要一个正当理由。 万东闰走向长亭边,双手背后,体态佝偻,像极了背着罗锅,背着龟壳。 方子轩也将裹着布的易融剑放置在长亭竹板上,往后挪了一步。 万东闰距离方子轩越来越近。 就在两人之间不到十步距离之时,长亭旁竹林深处竹屋之中忽然传来一声:“门主止步!” 万东闰十分警觉,停住脚步,拳头握紧,盯着方子轩。 方子轩不知什么情况,不过万东闰外露游走的深厚内功告诉自己,东拳门敌意满满。 “这是?”方子轩伸出手,易融剑由剑意操控,回到手中。 竹林深处,老妪手持拐杖,一个移步来到万东闰面前,褶皱的脸上冷冷一笑,带动脸上所有的皱纹扭打到一起。 “小子,老身可是记得你呢!” 方子轩一看,拄着拐杖的老妪正是那日带走万欣怡的古婆婆。 这个时候假装不认识她也不太现实,无奈,方子轩只好恭敬抱拳。 “见过古婆婆。” 老妪并不领情,只有冷漠的眼神面对着少年。 万东闰不知古婆婆什么意思,但是作为百年老忠仆,古婆婆让他止步,必定有她的道理。 “小子,没想到你为了接近小姐,居然敢上东拳门来!”老妪一抵拐杖,竹板一个接着一个裂开,裂开的碎竹板似千万飞刀,笔直飞向方子轩。 方子轩见势,脚下越极轻步步法行云流水,只一息便将所有碎裂的竹板暗器躲过,顺带还拆开易融剑上的裹布。 万东闰一看,果然是易融,心里不禁失落。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欺骗父亲,而且面不红,耳不赤。 老妪见到易融剑,脸上冷漠的表情顿时生出一片杀意,就连没有多少牙齿的嘴巴都能勾起不屑的笑意。 “小子,老身早就说过,蝼蚁岂可配凤凰!为保我宗门血脉纯正,老身不得不杀你来断小姐的心!” 方子轩都没听清古婆婆叽里呱啦地一遭话,就见这老东西莫名地抬起拐杖,就好像握着一把长剑,一剑能够刺死任何一人。 方子轩不可能坐以待毙,就在古婆婆拐杖直直刺来的那一瞬间,易融剑出鞘。 天下万物不过由力道、气劲、身法、根骨所构成。 易融名字由来,便取之于《天下侠誉录》中化力道气劲,易于贯通,融天下外力。 古婆婆横来一拐杖全部刺在易融剑身。 易融剑将拐杖上化境的力量全部化解,方子轩侧身重新执剑,老家伙整个人无力地摔在地上,还摔了个脸着地。 老妪磕掉两颗牙齿,让原本干瘪的嘴巴多增添了几分瘪意。 万东闰先是一愣,愣于古婆婆入神大乘居然被方子轩接力促使其倒地。 随后又嘴角挂笑,这同时证明了易融剑是有多么灵气。 若是自己也是用剑高手,或者东拳门也研习剑法。到时候再加上这易融剑,如虎添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小子!”万东闰跃然,嘴里谩骂道:“偷剑狗贼!拿命来!” 万东闰也是入神大乘,这奔来一拳,好似猛虎下山,浑厚气魄,不禁让人胆战心惊。 “若是我出剑,恐怕东拳门今日无门主。”方子轩面对万东闰的奔袭,心里暗自感叹。 他不能让四大宗门剩余的两个宗门再失去入神级别的门主,这样恐怕正应了陈年霄的心,也是在帮那些藏在暗处搅动朝廷和江湖矛盾之人的忙。 于是,方子轩后撤一步,脑海里翻腾出万欣怡几个月前在皓月山比试台上使出的那招东拳门绝学。 只见方子轩左手握紧易融剑,将剑背后,右臂伸出,五指由掌变拳。 万东闰心头一惊,少年的起手动作正是他门东拳门的独门绝学,天下第一拳法《掌中拳》。 佝偻老头绝不可能相信他东拳门的绝学会被这个不知名的少年所盗,又见少年身后易融剑,心中怒火更是难以遏制。 “死吧!”万东闰闷喝一声。 两人拳头触碰到一起,只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妪爬起来,脸上带着嘲讽,用冷漠的眼神看向方子轩。 直到看见方子轩平静的脸上,带着的肃杀之气,她满眼惊诧,大声喊道:“小子大胆!休伤我门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易融弃剑 休伤我门主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其他声音,那边是长亭外竹林边的少女,抱着古琴,一手捂住胸口,一手伸手呐喊。 “别伤我父亲!” 不过万欣怡的声音被古婆婆所掩盖,就算这样,方子轩还是听见了少女无力的呐喊。 原本就没打算对万东闰下死手的方子轩,情急之下所用的是东拳门的绝学,那招傲然于江湖武林的《掌中拳》。 两拳相互碰击,方子轩拥有天地剑意护体,月读花洗髓,万东闰那拳的力道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鸡蛋碰石头。 最后的结果就是鸡蛋碎裂,蛋清和蛋白飞满地都是。 万东闰后退几步,佝偻的背都被疼得站直。明显突出开的琵琶骨,将站直后的后面硬生生推出一道骨头支起来的山峰。 老东西胸口一阵翻滚,吐出口浊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万东闰来不及多想,只怀疑这个偷学了东拳门绝学的少年不可能和他看到的少年是真正的少年样貌。 若是非要说,易容术是最好的解释。而如今这世上入神巅峰实力的屈指可数,最有可能的只有两个人。 “你是风间舵,还是杨不爽!” 万东闰想起了江湖传言的杨不爽未死事件,又感受到方子轩身上的剑气萦绕,他有些肯定,面前的少年只可能是这两个人。 方子轩此刻已然停手,握剑的手没有了事先的坚定,他知道自己这一拳还是将万东闰打伤,这次世间过后,江湖之中难免会讲他一拳打伤东拳门门主的事迹。 现在避免此事的唯一路径,就是千万不能让长亭外的万欣怡和一旁的古婆婆说出他的真名。 “在下此行,只为还剑,伤及万门主,实属自卫。” 方子轩解释同时后撤一步,本想着放下易融剑,用越极轻步直接开溜。 可正当他弯腰放置易融的时候,古婆婆大吼一声:“该死的蝼蚁!拿命来!” 苍老的声音伴随着被抛来的拐杖一齐刺向方子轩。 方子轩弹越而起,易融出鞘,削铁如泥。 古婆婆投掷的拐杖被一剑斩断。 于此同时,老妪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一把打磨的堪比利剑的细丝武器。看样子是从拐杖中抽出来的暗器。 细丝锋利笔直,老妪用尽全力刺向方子轩,想要至他于死地。 方子轩眼手合一,食指与中指夹住细丝武器,嘎嘣一声,细丝断开,锋利的部分掉落在地上。 天地剑意! 老妪被方子轩周身剑气所伤,退出去十步,撞在长亭栏杆上,栏杆断裂,人被余劲击飞出去摔在冰化成水后泥泞的土地上。 方子轩顺势以越极轻步跟上被击飞的老妪,一剑抵在古婆婆的脖颈之上,剑锋逼人。 老妪仰着头,连连吐出几口鲜血。 她没有想到自己百年功力,入神大乘的境界,在这位被自己一直称之为蝼蚁的少年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万欣怡扶起万东闰,见方子轩剑锋逼入古婆婆的脖子,急忙大喊:“住手,方子轩!你可还欠我人情?” 方子轩? 万东闰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他脑海里记忆深刻,上一次听见方子轩三个字是在十七年前,天陨落坑,皇子降世。 陌武帝召集天下英雄,给其子起名叫做方子轩。 “皇帝?” 万东闰一只手臂只能直直地撑着,另一个手捂着胸口。 他满脑子都是面前少年若是皇帝,少年天子如此武学造诣,外加蜀王方演在左,大批顾君辞这类的文官集团在右,即便没有所谓的九州秘宝,又有谁能撼动朝廷? 方子轩听得见万欣怡的声音,循声看向少女。 少女脸上挂着惊诧与不解,她依旧一手抱着古琴,一手伸着,劝阻自己。 此时万欣怡所惊诧的是本该一无是处的方子轩竟然能用她从未见过剑招和步法,轻松将古婆婆击败。 不解的是压根不可能有人教会他使用掌中拳,可是刚刚重伤她父亲的拳法就是掌中拳。 “别杀古婆婆!”万欣怡看着方子轩的眼睛,两人对视,少女使劲摇头。 方子轩眼睛微闭,躲避万欣怡的目光,叹口气:“可她想杀我。” 少年冷漠的样子,让少女心悸,她哪里知道一个多月前还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年,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万欣怡哪里知道,一个月前的方子轩不过没有在自己面前透露过真正的势力。 入神境界,不管是初期,中期,佳境,大乘,还是巅峰,都是中原武林极其稀有的存在。 除去四大宗门门主外,琴王萧寒策,千机门门主风硕。 更不用提变态的臻极境高手,和半步臻极的玄关高手。 江湖之中能让人知晓的入神以上高手,只手可数。 而少年有成的入神境界高手,现如今只有方子轩一位。 他可谓是,人间无敌。 也可谓是,真正天子。 万欣怡面对这样的方子轩,竟然也有些无力反驳。 万东闰看出来女儿和方子轩关系匪浅,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你可是当今天子?” 方子轩还没听清,站在万东闰身旁的万欣怡哪里敢信,自己的父亲居然问出这样的话。 若方子轩真的是天子,那和方安同那种杂碎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在皓月山下被这种所谓的王公贵族的看了身体,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所期待着的,是方子轩的摇头。 方子轩闻言,已然知晓是万欣怡喊自己名字被万东闰听到了。 天子的名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四大宗门门主定然是知晓的。 方子轩只好冷冷一笑:“天子何以?非天子以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言罢,方子轩丢掉手中的易融剑。 “这是你们东拳门的剑,当日万小姐遗失在皓月山,我以朋友身份代其保管,现金东拳门待我如此,四大宗门,真让人好生发笑。” 说完,方子轩移步至万东闰身旁,手起神速,直接将老东西打折的手臂接好。 下一刻,已经人在长亭外。 万欣怡来不及多想,方子轩并没有承认自己天子的身份,少女是开心的,她只转身大喊:“你真的只当我是朋友?” 方子轩背对着所有人,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至少,东拳门没有当我是友。” 少年从腰间抽出折扇,扇子张开,风随之而起,竹海此起彼伏,仿佛在向少年天子低头跪拜。 万欣怡看着方子轩消失的身影,瘫倒在地,脸上挂着愁容,一行热泪夺眶而出。 “父亲,你们为何如此待他?” 万东闰连连咳嗽,指着竹海。“我们为何待他?那你看到的是他待我们如何?” 万欣怡无言,确实是方子轩在虐杀自己的父亲和古婆婆。 可是明明在方子轩的脸上看到了对东拳门的嘲讽。方子轩这样的态度,她以后如何和方子轩再见面,见面之后又有什么话可以再说。 刚刚方子轩的态度,已然明了。 “他当我是朋友,可我们东拳门一直看不起他。” 说着,万欣怡将目光投向古婆婆。 老妪的眼睛里具是恐惧,直勾勾地看着插在地面上的易融剑。 易融剑居然不断闪烁着异彩,好像在为被方子轩所弃而感到悲伤。 这是一把排名第三的剑,万物皆有灵。剑亦如此,陪伴了方子轩一个多月的易融剑,斩杀不知多少化境以上的绝世高手,死在剑下的秋水高手更是数不胜数。 这是一把宝剑最喜欢的生活,而不是被高高挂在一处供人瞻仰,即便有万人跪拜,万人之上,还不如一人之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易融剑,你也舍不得他吗?”万欣怡松开抱着的古琴,古琴摔在地上,琴弦被外力拨动,发出难听的旋律。 少女走到易融剑旁边,伸手握紧剑柄。 无论万欣怡用多大的力气,都拔不动易融。 “易融剑,我带你去找他?”万欣怡仰望天空,东拳门欠方子轩的,万欣怡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补偿。 剑被轻易拔出,剑锋之上竟然流出一滴血水。 都说易融剑,剑不沾血。 万欣怡一惊:“父亲,这是?” 万东闰大惊失色:“易融沾血,东拳大劫!”说着,老东西扑通跪向长亭外的那一片竹海。 古婆婆也爬到长亭中,对着长亭外的竹海叩首。万欣怡听不清父亲接下来的话,却把古婆婆口里念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东拳老祖,易融剑锋藏血,当年半仙道佛生占卜东拳门未来,所言易融沾血,东拳大劫,还请老祖显灵救我东拳。” 老祖显灵? 万欣怡不知为何,感觉这两位自己原本十分敬重的大人,现如今十分可笑。 她将易融剑上的血迹用方子轩留下的布匹擦拭干净。易融归鞘,少女只身奔出长亭,远离这可笑之地。 “方子轩,等我!我与东拳门,不是一起的!” 少女口中念念有词,她停在翠海外,看着辽阔的京州平原,竟不知方子轩会去往何方? “皓月门?”万欣怡自言自语,往西边直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古淮京 回到皓门,方子轩来不及停留时日,只身前往后山狼洞深处,取回插在石壁上的黑鞘剑。 黑鞘剑剑身黝黑,在火把照明下才看见深深插在石壁上的它。 石壁上,布满青苔。 按理来说 这里一点光亮打不进去,不应该有青苔生长。 少年带着疑惑,将黑鞘剑带离开此处。 狼洞外,母狼带着小狼站在洞口远处张望,直到方子轩出来。 青金色的瞳孔这才有所放松,两只两前脚后脚消失在丛林之中。 方子轩惊叹万物皆有灵,在白天的阳光下,仔细打量手中的黑鞘剑。 虽然它在剑排行图谱上没有,但是黝黑剑身的它,一点都不输给其他宝剑。 这是在宁州西门关,周无言的侄子周概所赠之剑。据说是由陨铁打造,多少也曾陪伴过戍守边关的将军,剑身黝黑,与鲜血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这黑鞘剑当初也是一把令侵略者害怕的“神器”! “这一段时间易融剑用惯了,黑鞘剑的手感更像一把重剑了。”方子轩自言自语,走到用惊鸿剑法吓坏方安同的地方。 晃动天地的那一招式留下的痕迹,自然还未将其修复。 倒塌的山石和巨树,慢慢地四周有新的树木开始延伸,石块也逐渐风化。再有个小半年,这些痕迹就可能会消失。 但这些痕迹即便消失,方子轩在方安同心里不可磨灭的憎恨怎么也不会消失。 林如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小院后,身旁还站着林霜和张意知。 休养不少时日后的张意知已然痊愈,站在林如剑的身旁,与方子轩四目相对。 方子轩扫了一眼众人,刚准备抱拳行礼。张意知向前一步,喊道:“恩公!你真的要赶在寒冬上北域吗?” 少年移步至张意知身旁,将手搭在起肩膀上,不再为其注入剑气,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兄,皓月门有林叔叔,你自可静养,来年春暖花开日,便是我归来之时。” 张意知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籍,递到方子轩手中。 “这是?”方子轩接过没有编著书名的书籍,心里却已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张意知握紧方子轩的手,心情激动,浑身不自然地颤抖,就连声音也略显沧桑。 “恩公收下吧,这是我张家绝学,也是北刀门绝学,《北刀十三斩》的全部!我这几日连夜写下来,希望恩公能够带着我的那份,为宗门报仇!此去北域,寻得门主!” 方子轩收起刀谱,抱拳告别。 走到院子前,林霜追了上来。 方子轩感受到少女轻盈的脚步,和他最初来皓月门时,一模一样。 少女见方子轩驻足,笑然。 “方师弟!” 方子轩回首,看见林霜眼角划过的泪水,不禁有些动容。 “林师姐怎么了?” 林霜自知有些失态,赶忙掩住眼睛,稍作擦拭,眼带笑意道:“方师弟保重!” “师姐保重!”方子轩举起手中黑鞘剑,转身离开皓月山。 皓月山位于京州西边,北上之路平坦,直至中州约莫千里,西为巴蜀,西北冀州,东至东拳门,再东便是东海。 海河丘陵平原集于一身,是为京州。 陌朝开国祖皇帝于京州定都陌京,至此已有四百年整。 少年迎着寒风,来到一座小城。 小城门口不见一个守城官兵,若不是城门口进出有序的百姓和行人,方子轩还真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城门上有古篆体写的两个字淮京。 淮京? 也是一座京城? 没错,这里便是颜朝旧都淮京。 只不过,千百年的战火纷飞,此处早已无法作为朝代立国的根本,所以早在均朝,这里便改名为淮城。 只是地方和朝廷交互的参差,于是这里依旧被当地人称之为淮京,城墙上的城名也没有做过改变。 方子轩并不知道,他侧身扶着身后的老伯来到他的前面,老伯吓得连连摆手。 少年疑惑:“老伯,为何您不需要站我前面,寒风凛冽,我看您好像挺急着进城的。” 老伯一边摆手一边睁开眯着的眼睛:“小伙子是外地来的?” 方子轩点头,他四下打量老伯,老年人的脸都被寒风吹的通红,看样子是皮肤在寒风里经历着击打,疼的通红。 老伯见方子轩点头,继而解释道:“咱们这儿啊,是老前朝的国都,这里也多为老颜朝的后人。” 方子轩听得入神,虽然不明白这不能插队进城和老颜朝后人有什么关系,依旧听着老伯讲着缘由,自己也津津有味地听着。 老前朝西颜太祖皇帝颜简统一九州之后,设九州郡县制,同时颁布城管法,重用道家无为而治思想,自淮京中央去往九州地方,行秩序进城制度。 后颜朝灭亡,步入乱世。 前朝法律失效,九州百姓多破法自立,只有淮京百姓和颜朝后人一直坚守律法,秩序进城制度沿用千年。 古淮京也在这样的秩序下,生活节奏缓慢,成为了许多真正想要大隐于世的文人雅士避世修习的绝佳之所。 方子轩听完拍手叫绝。 如今九州经济发达,百姓安居乐业,达官贵人开创花船游湖,百姓也不甘平凡,夜市,酒楼等文化层出不穷。 如今的陌朝百姓多以金钱为本,每日辛苦劳作,节奏快,生活早已变得物质化。 淮京之城与之恰恰相反。 方子轩笑然:“老伯所言,确实是小子唐突了,还请老伯原谅。” 老伯讲完,见方子轩积极认错,当然也不会与其计较,老实本分地站到方子轩的身后,即便吹着寒冷的北风,依旧是笑脸盈盈。 方子轩惊叹不已,踏入这座古淮京城。 淮京城中,路边没有叫卖的商贩,家家摊位摆在街道两侧,行人挑选物品,也不见得有人争吵。 “少侠,少侠!” 方子轩拿着剑,他环顾四周,街道右侧的商铺探出的一个脑袋,朝着他的位置招手。 “是在喊我吗?” 脑袋点点头,继续朝着方子轩招手。 方子轩无奈,只好走到商铺门口,恭敬地问道:“老板有何事情?” 商铺老板这才稍微打开些商铺门,脸上挂着投机取巧的笑容,一眼就让人看得很透彻。 “少侠手上的这把剑,小老儿看着不错,少侠可有意向卖?” 方子轩闻言,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黑鞘剑,再看向老板那张满脸笑容的脸,竟然也看不出来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无奈,他只好谢绝:“多谢老板称赞宝剑,只是这把剑我不卖。” 老板也是个明事理的,见方子轩不愿意卖,点头微笑,示意方子轩进来。 方子轩看不出老板是什么意思,不过初来淮京感受到的是来自前朝后人的秩序井然。 于是乎,他对这座城的百姓充满好感。 “那少侠在我这休息一下,歇个脚,也算是我和这把宝剑有缘。” 方子轩点头同意,毕竟自己一个外地人也不好谢绝本地人的热情,这样只会让淮京人对外地人有意见。 天子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在九州之内发生,更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板明白方子轩没有拒绝,赶忙招呼店铺内的女儿去城里酒楼买菜。 店铺里,女子气呼呼地打开帘子,刚想要掐腰问候她的老父亲,一眼看见门口站着的风华绝代的少年,眼睛都直了,压根记不得接下来要和父亲说的话。 “在下……穆子天,南剑门弟子。” 方子轩瞅见女子看她的眼神不对,赶忙抱拳自报家门。 他不可能再使用真名,时刻堤防着知晓天子姓名的江湖中人。 穆子天就是他的新化名,穆与陌几乎同音,而子天和子轩也是同音,子天也是天子倒过来写的意思,意味着自己现在就是本末倒置地在江湖行走,完完全全不算做一个皇帝天子。 “穆少侠,小女子笑笑,这是我爹爹,咱们'这里人都叫他剑老痴。” 老板一听自己的女儿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叫起自己的外号,脸上挂不住。 笑笑也感觉到老爹的气愤,赶忙跑出门去。 剑老痴憨憨一笑,走到柜台的地方。 方子轩这才发现,这是一家武器铺,柜台后面挂着的兵器数不胜数,而且他一眼看见了当初在西域西门关所见的那把巨剑。 “老伯,那把可是天下第一剑?” 方子轩指向剑老痴身后巨剑,剑老痴一笑,转过身叹了口气。 “那倒不是,这只是一位大师的复刻手笔,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据说被北刀门主张玄歌斩断在西北大漠之中了。” 方子轩惊诧,就连张玄歌与兰格布拉机的事情,这位老伯都听说过。 少年打量这老伯的面容,总觉得老伯不该是这个样子,只是这种感觉没法详细言说,他只好坐下,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老伯也是自顾自地擦拭起柜台上兵器的灰尘,没有了之前的那份热情。 方子轩瞅着老伯擦拭柜台的手,看着满柜台的灰尘,慢慢地思绪有些模糊,知道听见少女的脚步声。 “爹爹,菜品买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颜朝后人 少女拎着一篮子蔬菜瓜果肉,喜笑颜开,还不忘偷偷瞥一眼坐在一旁喝水的少年。 少年气质非凡,让人流连忘返。 方子轩客气起身,发现袖子上沾了一层灰。只是他来不及多想,对于剑老痴和他女儿笑笑的热情,若是还加以怀疑,岂不是有失身份且冒犯他人。 剑老痴也瞅见方子轩袖子上的灰尘,从柜台里拿出一块抹布,急忙上前为其打扫干净,弯着腰背解释:“少侠莫怪,老头子我这商铺多年不见有人,所以灰尘多了些。” 方子轩自是不会介意,放下黑鞘剑,沿着店铺里的道,走到后厨房。 厨房内,笑笑姑娘正在生火。 灶台上也是一层灰土,最奇怪的是,灶台里没有一点火心,倒像是许多年没有做过饭一样。 若是按照剑老痴的说法,他家店铺是因为很少有人光顾才落的满是灰尘,可后厨是每日餐食必须使用的地方,一样也是布满灰尘,这倒是让方子轩起疑。 方子轩靠在灶台旁,左手背后,抹了一把台上灰尘,厚实的灰尘盖住灶台,手指划过都觉得费劲。 这灰尘连油灰都不是,其深度如同多年无人使用,落下的层层污秽。 “笑笑姑娘,这里是你家吗?”方子轩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打量手指上的灰尘。 笑笑恰好生着火,站起身点点头:“当然是我家。” 少女说话间毫不犹豫,方子轩竟也看不出是真话还是假话。 由于笑笑看起来十分真诚,方子轩便跟在少女忙作的身后,继续追问:“这满屋满堂的灰尘,是很多年没住?” 此话一出,少女停下手里择菜的动作,奇怪地打量方子轩,再也不是之前那样欢喜的眼神,反倒有些厌烦。 “为什么说我们没有人住?”笑笑脸上挂着不愉快。 方子轩伸出手,手指上厚重的灰尘。 笑笑弯着眉毛,适才脸上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捂着嘴笑笑:“那是因为,我们从来不打扫呀。” 方子轩惊诧,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很多年不打扫。 笑笑看得出方子轩的疑惑,手上开始择菜,嘴巴也涛涛不绝讲述缘由。 “少侠不在淮京,咱们这里多是颜朝后人,而咱们这种非颜朝后人就不能常住,所以只要我们不打扫,县府衙役来查,就说暂住,那人家看这一屋子的灰,根本不会怀疑我们是常住。” 方子轩闻言豁然开朗,心里也对适才自己夸奖的淮京有了一定的改观。 “这样啊,那这颜朝后人是淮京城的县官吗?” 因为笑笑提到县衙,方子轩自然想到一座县城既然能动百姓,起码要达到县令的地位才行。 笑笑莞尔一笑,打上一桶井水把择好的菜浸进水中。“少侠难道以为只有官才能动官嘛?” 方子轩点头,在他的认知里确实是官才能动官啊,若是非官都能差遣官吏,那朝廷法度何在,历朝历代天子与丞相实践出来的官吏制度何在? “颜朝后人可没有当官,他们有的是金钱和人脉。” 一句话,让方子轩愣在原地许久。 不一会儿,笑笑做好饭菜,剑老痴打扫干净桌椅,从后厨提上一坛好酒,招待方子轩入座。 看着干净利落的桌椅和布满灰尘的大堂,两者鲜明对比,不禁让其瞠目结舌。 剑老痴示意女儿落座,倒下一碗白酒,端到方子面前。 “穆少侠,小老儿我与少侠一见如故,更是喜欢少侠手上的黑鞘宝剑,如此缘分,我敬你一杯!” 说着,端起一碗白酒,一饮而尽。 方子轩也客气地端起白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犹如火烧。 “好酒啊!”方子轩第一次喝到这样的酒,虽然被天地剑意化去了七分酒劲,依旧能让方子轩如痴如醉。 剑老痴大笑,为其女儿也倒上一碗。 “少侠若不嫌弃,小老儿我让笑笑也敬你一杯!” 老头的热情无法阻挡,方子轩也恭敬不如从命,端起剑老痴为他倒好的酒碗 ,侧身面向笑笑。 “笑姑娘的手艺绝佳,我敬你一杯!” 酒过三巡,方子轩已然醉得飘然,为了使头脑能够清醒,他催动气海剑气,尝试着慢慢将剩下的三分酒劲化去。 就在气海周转期间,店铺大堂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敲门声伴随着不清不楚的谩骂。 剑老痴也醉醺醺地,只有喝了一碗酒的笑笑还稍微有点清醒,起身就要去开门。 方子轩起身想要帮笑笑,倏忽间嗅到一丝血味,于是乎他拉住少女的手腕,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少女切勿出声。 敲门声越来越大,谩骂声也逐渐清晰。 “他娘的,都说这家店有人住,年年查,年年扑空!” 男人还在敲打这门板,门板上落下阵阵灰尘,呛得其他捕快纷纷捂住鼻子、嘴巴、眼睛。 “我们走!”男人愤怒地擦干净帽上的尘土,忽然又站在了脚步。“不对,不能走,没有人怎么可能反锁门!” 屋内,方子轩听得一清二楚,他眼神示意笑笑不要发出声音,放缓脚步走到门后,将手按在门栓上。 手掌上汇聚着内力,力量从门栓分散到门板的每一处,均匀开来。 屋外,男人大手一挥,身后捕快一个个闭好眼睛,使尽全力撞击门板。 门板被撞的咚咚响,灰尘犹如雨下,捕快们的衣服帽子深蓝色变得灰白,他们的肩膀也撞的酸疼。 “停!”男子见捕快们撞门不成,自己倒想试试看这门板到底有多结实。 “一群废物,让开!”男子吼道,搓手啐吐沫。 方子轩在屋内听得清楚,他松开手,轻轻抽下门栓,后退几步,微微一笑。 轰隆一声巨响,男子摔在地上,身后的捕快全都哈哈大笑,只有男人愤怒地蹦起来,转身骂道:“一群废物!” 捕快们迅速闭嘴,指着男子身后。 男子本就无比愤怒,见一众捕快指着自己身后装神弄鬼,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转身骂道:“难不成白天有鬼!” 说话间,方子轩站在门前,憋着的一点酒劲导致满脸通红,不仔细看还真像赤面獠牙的厉鬼。 男子被吓得瘫在地上,手里的刀都飞了出去。 “来人来人,快扶我起来!”男子瘫在地上,好不容易看清了方子轩的脸,虽然满脸通红,但细看还算正常,一点都不像话本故事里面的獠牙厉鬼。 捕快们上前扶起男子,男子跺了跺脚,壮好胆子,目光停在方子轩身上,不经意间又扫到其身后头发错乱的少女和醉倒在地上的老头。 男子咽了一口吐沫,心想面前这人虽然看着不像鬼,可所作所为与魔鬼又有什么区别! 他以为方子轩杀了老头,侮辱了少女。 “混账,居然敢在我颜氏的地盘上!我颜霄今天必然送你下地狱!” 颜霄怒骂一声,举起手上的长刀迎着方子轩的面就砍下来。 方子轩一个侧身,脚踩在劈空的刀背上。 颜霄也被这一脚的力量振到手软,长刀脱落,吓得其接连后退,捕快们也吓得拖着颜霄就要逃离。 颜霄在这淮京城也是个一等一飞剑巅峰的高手,居然能被面前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一脚卸掉武器,捕快们见过世面自然落荒而逃。 方子轩移步到街道上,手上扇子打开背对着一众捕快和颜霄,身后一道剑气震出,逼得捕快与颜霄又退回到店铺门口。 时至中午,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一来躲淮京城的捕快们敲诈勒索,二来确实是很多家到了午饭时间。 方子轩转身,脸上的酒劲已经全部散去,他合起扇子指向颜霄:“你叫颜霄?是颜朝后人?” 颜霄闻言狂笑,原本害怕的神情尽数消散,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 当他知道面前的少年是真人之后,不忘宣示自己的地位。 “我乃大颜太祖皇帝后人,正明皇帝之十二代嫡孙,淮京城颜家长子颜霄!” 方子轩汗颜,又是一个前朝余孽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皇族。 颜霄见方子轩一副愕然的样子,继续狂笑:“小子,害怕了吧!在这淮京城,我就是天!” “额,你的意思是,淮京城外你什么也不是对吗?”方子轩走到颜霄面前,两侧原本想包围起方子轩的捕快,感受到来自高于他们不知多少境界的入神境高手的威压,一个个手握宽刀却不敢靠近。 颜霄抓玉牌的手有些颤抖,恰好此时方子轩腰间的玉佩也滑落到地上。 颜霄低头,刚好看见阳光下的玉佩上刻着新明二字。 “新明?”颜霄念出声。 方子轩点头:“对啊,新明,你不知道现在是新明二年闰腊月初九?” 颜霄砸吧砸吧嘴,昨天确实是喝了一碗腊八粥。 不过下一刻他反应过来根本不是什么腊八粥不腊八粥的事情。 刻有新明二字的玉佩,只有当今天子才能随身佩戴! 颜霄啪叽跪在地上,捕快们也都傻了眼。 “您不会是,新明……” 方子轩冷冷一笑:“收起你的想象,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话音落下,街道上空传来一声:“何方肖小,胆敢威胁颜朝后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颜氏 “颜老,救我!”颜霄跪着伸手大喊,救命稻草就在身旁,如今虽然面对新明天子,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方子轩也感受到不远处有高手正在赶来,而且传音武学不亚于风间舵。 对于传音武学,方子轩依然记得当时风间舵的大音希声可是能将易融剑震退,让自己的剑气错乱。即便如今这位赶来的高手并没有风间舵臻极玄关的实力,传音武学依旧能够引起方子轩的注意。 少年一脚将想要站起来的颜霄踢翻在地,蹲下身子捡起玉佩,脸上神色自若,手指划过扇子的穗子上的吊坠,眼睛闪过警觉。 “老前辈真要维护前朝余孽?” 方子轩知道这位老者已至,天地剑意早已探得其方位正北,立于城楼顶上。 老者戴着斗笠,挡不住其白胡白发,以及半张露在裹布外,布满褶皱纹路的脸。 “小子,何为余孽?何为后人,不过是立场不同,如此坚定不已,何不贻笑大方!” 老者站在城楼之上,气海外露。 化境高手的气海威压镇得街道上的捕快不自然地想要下跪。 可捕快们心里清楚面前这位少年所发出的威压,远远超过老者。 只是此时的胆怯已然让他们失去了喊出声音,描述压力的动力,只好耷拉着脑袋,任凭高手的发落。 正如世间道理,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方子轩打开折扇,抬手看向城楼高耸之上戴着斗笠的白发老者,脸上轻松自在,笑然应答:“老前辈说的很有道理,可是陌朝天下四百年之久,千年之前颜太祖复兴盛世,颜明宗正明之治,颜幼帝明宣中兴,虽然只有一百五十六年,六位皇帝,三位明君,两位守成,一位暴厉。” 方子轩的话还没有说完,老者眼角忽然流出一滴眼泪。 老者为其所感动,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能够说出颜朝一百五十六年的辉煌! “可惜,王朝更替,天下南北对立,西启叛国,也是历史趋势。”方子轩扇子微微扇风,谈及历史,他可谓是通背如流。 老者此刻竟然对欺辱颜朝后人的少年生出好感,只见他跳下城楼,走到方子轩面前。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方子轩合起扇子,抱拳应答:“晚辈新明帝方子轩。” 扇穗上的吊坠映入老者的眼帘,老者颤颤巍巍,虽然心中一万个不相信,但是却明了万分。 “少帝真是英姿飒爽,少年有成!”老者作揖,说话却有些哽咽。“草民颜正鑫。” 方子轩惊愕,老者竟然是书神颜正鑫! “颜老!” 方子轩自幼临摹颜正鑫手法,同样写得一手好书法,可他总觉得颜正鑫的书法之中有一股子杀气,也曾多次追问太子太傅。 太傅告诉他的是文人常佩剑,有武不彰显。颜正鑫书法之中虽有杀气,但是不真实,徒有其表罢了。 方子轩心想,若是太傅先生见到这样的颜正鑫恐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早些年说过的什么徒有其表,啪啪的打脸。 颜正鑫见方子轩这番态度,也是茫然,赶忙拱手,想者先观摩方子轩的态度。 只有倚着门板不知所以然的颜霄,愣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己家几百年流传下来的护国国姓爷和当朝少年天子两人一拍即合的样子。 “颜老!他可是新明……”颜霄的话来不及全部说出,颜正鑫怒目而视,伸手拉起颜霄。“公子,老夫于情救你,于公确实不能伤害当朝天子。” 颜霄木然,捕快抬起他就往城里去。 淮京城内逐渐恢复到热闹的氛围,街道两边的小贩叫卖起他们店铺的商品,路人讨价还价,一切归于正常。 颜府内,颜霄躺在大堂中间,呆若木鸡,神情茫然。 “颜正鑫那个混蛋!居然敢重伤我儿,混蛋!” 颜霄的父亲颜极愤懑不平,却又顾忌颜正鑫化境初期的实力不敢骂得太过难听,考虑到这点,颜极便站在道德的最高点责骂道:“混账颜正鑫,不忠不义之人!” 骂声过后,颜正鑫恰好跨入府门,老者的目光锁在颜极身上,苍老的面容不带一丝血色。 “老爷如此骂老夫,意欲何为?” 颜极看颜正鑫面无表情,心底虽然害怕,但仍旧不依不饶。 “颜正鑫,你祖上乃是我颜朝护国公,文宗皇帝赐国姓,现在你谄媚陌朝,是为不忠!” 颜极歇斯底里,面部狰狞,好似要用道德压垮颜正鑫。 “颜正鑫,你帮那小皇帝,重伤我儿,作为家仆,就是不义!” 颜正鑫听完颜极的解释,脸上忽然犹如抽搐一般笑出声音。 “老爷还真的是将这道德绑架发挥的淋漓尽致呢!” 颜极一看颜正鑫明显不服,也不想太多纠缠下去。 失去化境高手的庇护固然会对颜朝后人在淮京城的势力造成影响,但是如果不在道德制高点摧毁掉这个化境高手,以后颜朝后人的路子恐怕会很难走。 “颜……不,你不配姓颜,钱鑫,老夫这就收回文宗皇帝赐你的国姓,收回先父赐你的正字,你滚吧!” 颜极怒不可遏,心里却暗自窃喜。 这样的高手,他颜氏不能够将其灭亡,却能在道德制高点上将其毁灭! 化境高手虽然谈不上比比皆是,一座城隐藏一个化境高手也算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摧毁掉淮京城唯一的化境,他便是众人眼中的众矢之的。 “颜老爷,你如此恶语中伤颜老前辈,算不算的上不义之人?” 正当颜极为他言语几句便能摧毁化境高手,暗自窃喜的时候,颜府大门处传来方子轩的声音。 颜极闻言,大吼:“什么玩意,在此装神弄鬼!” 话音落下,方子轩青衣摇扇,步入颜府。 颜极扫视少年,不禁嘲讽大笑:“少年书生,说话不过逻辑,真是聒噪!” “是嘛?”方子轩合起扇子指向颜极,脚步停在颜府门口的门槛处,眼神犀利。“那么,颜老前辈护你颜氏几十年,你现如今过河拆桥是不是不义?” 此言一出,顿时怼得颜极哑口无言。 颜极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被一个少年问住,按理来说,自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不可能被少年一句话怼住。 他暗自打量少年,却没有想到捕快将颜霄带回来时候说的天子二字。 “你什么人,我颜府家事,轮得到你发言?” 颜极不知道怎么反驳方子轩,于是岔开话题,以家事为理由,劝方子轩不要多管闲事。 方子轩闻言冷笑:“怎么?刚刚颜老爷不是说已经将老前辈逐出颜家了,怎么还是颜家家事?” 方子轩故意将颜老前辈改成老前辈,这样自己也不会因为说错一个字而让颜极有话可讲。 “你!” 颜极此时不知如何对付门口的少年,只怒狠狠地指着。 方子轩有所发觉,颜极现在的眼神就是要杀了自己。 “别急啊,颜老爷,我还要说你个不忠。”方子轩仍旧纹丝不动,只冷言相对。 “不忠?” 颜极原本正在为他不知如何反驳少年而苦恼,他怎么也没想到少年书生看似聪明,却也是自恃聪明,放出这么大漏洞来让他逃脱。 “书生还真是不行啊,你说我不忠?我乃颜朝后人,死守颜字,忠于祖宗,何来不忠?” 方子轩知道颜极会这么说,只手指着天:“这天下不是你们颜朝的天下,当然也不是陌朝方氏的天下!” 颜极刚要反驳说是方氏的天下,却被方子轩后一句话塞了回去。 方子轩说完,又指向大地。 “这九州大地也不是你颜朝的土地,也不是方!” 颜极不屑一笑:“那你说什么!” 方子轩折扇打开,风声带着剑气,入神巅峰气海外露,周身气场全开,犹如神明降临。 “颜老爷,你身为天地之间的人,却依靠所谓前朝后人之尊贵,欺压百姓,说什么死守颜字,却又和你不服的朝廷县官勾结,难道算不上不忠?” 方子轩的话和气场双管齐下,颜极扑通跪在地上,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方子轩。 他突然反应过来,刚刚捕快抬回颜霄的时候说颜正鑫和少年天子在一起,这才打击到了颜霄。 颜极伸出手,看着停步门槛处的少年,脑海里浮现出武帝方泠的身影。 平北三年的时候,方泠北上御敌曾经路过淮京。 他依稀记得方泠留下的话,方陌王朝的后世,不可能允许前朝后人的存在,就像当初颜太祖允许了北杨的存在才造就了北杨王世子杨珏的复辟。 “算了,可怜之人。”方子轩转过身。“颜氏后人的府苑,朕给你们尊重,也是给颜太祖复兴帝的尊重。” …… 京州,皇宫。 清河殿内,李氏一巴掌甩在李弯的脸上。 “小李子,如果,哀家在听见小皇帝在江湖中到处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就以死谢罪吧!” 李弯吓得跪下,连连磕头。 李氏挥手,身边的丫鬟拉好帘子,紫红色的帘子外,李弯的脸上扭曲狰狞。 方子轩在淮京城的事情又传到了京师。 虽然不知道小皇帝北上何事,但是既然处于中州之地…… 那么死于北域妄王手下,或者水土不服,也不像有人刻意为之吧,就像武帝方泠一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北兵遗亲 越是往北,天气越是寒冷。 过淮京之后,中州已过半截,城楼建筑逐渐从尖顶变成平顶。北寒而干燥,平顶房屋利于御寒和保持水分,故而形成了北方的一道美丽风景。方子轩看着一排排平顶房屋俨然挺拔,心里滋味就像抹了蜜,欣慰不已。 自新明开元以来,这是方子轩第一次来到真正的北方,面前虽然只是一方村落,但是一排的标志性建筑告诉他,他已经到中州北部地区,他父亲方泠当年征战北域,就是在此患上风寒,回京不久便赫然驾崩。 村落南头,一群孩童追逐打闹,嘻嘻哈哈不停。听着就让人觉着吵闹,不禁联想到维护孩子的父母爷奶。少年走上前来,还没有问话,那孩童里个子高的,穿着干净且厚实的大孩子拿手里从树干上折下来的梅花枝条指着方子轩。 “什么人!胆敢闯丘庄!” 孩童的责问,方子轩并没有放在心上,笑着自我介绍的同时,他也知晓此处名为丘庄。 “穆子天,你这个名字真难听,我叫丘生龙。”大孩子将其他孩子拦在身后,像极了老鹰捉小鸡游戏时候,母鸡的扮演者。 此间的民风淳朴,大孩子在面对陌生人造访时,本能地保护其他小孩,这是属于有勇气。自古人们在面临强敌的时候,最缺乏的就是勇气。最早西域、北域祸乱中原九州时,一个西域武士能够在一个村落里面横行霸道,没有人敢于反抗,而今盛世,亦不可缺少骁勇之人。 方子轩蹲下身子,与大孩子平齐,脸上笑容自然,这才让丘生龙稍微放松警惕。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虽说放松了警惕,大孩子依旧追问方子轩来丘庄的意图。 丘生龙的脸上浮现出想象,手里的梅花枝条仿佛一把利剑。 方子轩从大孩子的脸上看到了杀气。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有杀气!”方子轩站起身扫视四周,忽然发现这座村子两边竖着两座石像,石像上立着石碑。 龟驮着石碑的故事相传在上古时期,霸下常背起三山五岳出来兴风作浪。后被大禹收服,为大禹治水立下了汗马功劳。 治水成功后,大禹担心它“旧病复发”又开始捣乱,就命人搬来一块“顶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霸下治水的功迹,让它驮着石碑。这也正符合了霸下扬名的心愿。从此,它就以碑下龟的形象出现了。 “阿龙!我去叫村长爷爷!” 方子轩摆摆手:“快去!” 和这些孩子说不清什么,进村子也不是这些孩子能决定的。只是方子轩不想和这个村子的百姓发生争执,有村长在就好办的多。 “别去!”丘生龙指着方子轩。“小子,我看你不像个好人啊!” 方子轩一愣,这个看起来可能十岁都没有的孩子居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不像好人,还真是稀奇, “我怎么不像好人?”方子轩来了兴趣。 丘生龙说不出,他挥动手里的梅花树枝,梅花掉落,翩翩起舞。 方子轩一把拎起丘生龙,剃掉其手中的梅花树枝,竖起手里的黑鞘剑。 “剑下留人!” 方子轩闻声松手,他本来就没想用剑伤害这个勇气可嘉的大男孩,只想着吓吓而已。 既然有人喊剑下留人,他自然将丘生龙放下,随带理了理孩子的头发。 “皇上剑下留人!” 方子轩闻言循着声音看去,村口站着一群村民,叫喊出他身份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你知道我身份?”方子轩仔细打量那白发老者,很是陌生。 此处距离淮京城虽然不远,但是民风习俗已然迥异,怎么也不可能和淮京城有关。 白发老者颤颤巍巍地命人将孩子们拉回来,随后带头跪下。 “老头子和丘庄村民见过皇帝,吾皇万岁啊!” 老者并没有回答方子轩的问题,全丘庄的村民就好像排练过一样,一个个跪在村口,参拜少年天子。 “你们这是?” 老者看出天子的疑惑,笑脸相迎,手里还拿着一封白纸书信。 “皇上莫惊,我等原是先帝征北时的兵将家属在此安家,昨日收到皇宫的来信,说是今日天子降临!” 方子轩接过老者手里的书信,盖章是京州府的官印。 信件上写的是:“腊月十七日,天子微服北上巡守其次日必达,诸位兵将遗孤家属,还请好生接待。” “真是神奇,连我哪一天路过此处都能算到,怕是有高人在暗。” 方子轩叹一口气,示意其他村民站起来,自己则拉住白发老者的手,关切问道:“您可是丘庄村长?” 白发老者摇摇头:“老头子不是,村长是老头子的孙子。” “那您的儿子?”孙子做村长不太应该,按照陌朝的宗法继承制,这儿子该是村长才是。 “吾儿,北征战役死在北门关了!” 老者抹了一把泪,眼睛模糊,看着少年天子。方子轩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赞叹:“老人家儿子是国之英雄!” “你是皇帝?” 方子轩侧身,问话的是那个叫丘生龙的大孩子。 “是啊。”方子轩从腰间取下玉佩,想要递给丘生龙。 谁料到,丘生龙忽然性情大变,骂道:“狗皇帝!” 白发老者大为惊愕,他眼神突然一变,责骂道:“丘老头,你家孙子你不管管?” 可村民里,没有一个人走出来。 白发老者一拍脑袋,赶忙向方子轩解释:“老头子忘了,丘老头前几日死了。” 老者话语言毕,丘生龙拿起手上的梅花树枝冲向方子轩。 方子轩迅速避开,以折枝术折断树枝,后退一步。 冲过来的是个孩子,若是一个刺客,怕是已经死在了方子轩的剑下。 丘生龙的“剑”被方子轩折断,满眼泪水,破口大骂:“狗皇帝,还我爹爹命来,还我爷爷命来!” 面对哭的一塌糊涂的男孩,方子轩有些错愕,他从来没有杀过姓丘的人,也没有对任何一位兵将家属动用过刑罚。 “你爷爷和爹爹叫什么名字?”方子轩按住丘生龙的肩膀,急忙询问。 一个十岁的娃娃,是什么能让他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怨气。方子轩必须知道,一来他是天子,被冤枉的是他本人,二来就算自己不是天子 他也不能容忍一个十岁的孩子被仇恨傍身。 “噗!”丘生龙一口吐沫,吐向方子轩,方子轩松开手,有越极轻步傍身,轻松躲过。 白发老者见状,吓得跪下来,挥手让人把丘生龙拖回去。 可是这些村民并不敢动,他们害怕自己受到牵连,被天子诛杀。 这个村落里,没有人喜欢皇帝。 他们都是兵将的幼子老父母,他们的孩子一个一个死在了北征途中。 他们难过,以为方泠水土不服病危回京之后,可以等来他们就不归家的孩子。可是最后等来的是皇帝驾崩带来的怪罪。 这些兵将战死的除外,多数被流放到边境,永生驻守。 他们再也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相见,而他们同时也听说了颁布他们的孩子永生驻守边境的旨意,是当今的孩子皇帝。 憎恨是挡不住的洪流,皇权只是一道大坝,而洪流奔涌,迟早会冲垮大坝。 就像现在,从皇宫来的信,让这些对皇帝憎恶的村民好生对待皇帝,就像再给洪流推波助澜的飓风。 “皇上,您走吧!”白发老者颤抖言语。 老者对天子没有什么怨恨之心,自己的儿子是战死沙场,他懂得战死报国的意义。 方子轩哪里能走,那个被仇怨包围的孩子,已然成为他心头的一块诟病。 “老人家,你听我说,这孩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两个字出口,成为了推波助澜的最后一道强风。 怨恨厌恶的情绪洪流冲垮了大坝,村民们虽然还跪着,他们的心里已经站了起来。 “狗皇帝,你上位就颁布流放令,我们的孩子现在还在北域,饥寒交迫,生不如死!” 方子轩第一次见到张牙舞爪的村民,吓得连退几步。 少年忽然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些百姓听自己解释。 气海全开,入神巅峰。 练武者的武学造诣将周身的气海化作无形的压力,平民百姓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压迫。他们感觉自己的腿犹如千斤沉重,盯着面前的少年天子,心生胆怯。 “皇上饶命!” 张牙舞爪的村民被吓到,他们从未感到过如此害怕。 方子轩释放着入神巅峰的威压,蹲在白发老者的面前。 白发老者吓得连连叩首。 “老人家,你们能听我说完,再做想法吗?” 白发老者听到了一个浑身巨大气海外露的少年,带着哭腔的话语,拼了老命地抬起头。 方子轩的眼里汪着泪水,像极了被冤枉偷了隔壁家西瓜的孩子。 白发老者低下头:“草民,愿意听皇上说。” 其他村民见此,也纷纷附和:“我们也愿意听皇上讲,皇上饶命。” 方子轩叹气愤然,看着一个个伏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百姓,悲从中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寒体苦念,神威一剑 丘庄,源于平北十四年。 陌朝武帝方泠在位十五年,征讨北域七次,平北十四年冬,北域大风雪,钦天监认为此乃反攻北域的最佳时期,方泠征讨年轻新兵十万,整顿北上。 这是方泠第七次北征,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北征。 方泠十九岁登基,二十岁得子方子轩。平北十五年正月,于丘庄感染顽疾,回宫三日便崩。 李氏把握朝政七日,杀言官,流放兵将。 北临大将军丘岐落反对李氏专权跋扈,被李弯在众臣面前一剑斩杀。 …… 天空刮起了风,漂泊大雨将至。 方子轩迅速收回入神巅峰的威压,大喊:“乡亲们快回去避雨!” 大雨倾盆,村民们拖拉着孩子们回村,仇恨覆盖着情感,他们并不想估计方子轩是否有地方躲雨。 白发老者拖着丘生龙,留言道:“皇上去老头子寒舍里避避雨吧,寒冬冰雨……” 方子轩指向村子外的草棚摇头道:“老人家,我有地方避雨。” 言罢,已步入草棚之中。 雨忽急忽慢,北方少雨,偶见大雨也算的是不得了的事情。 村民门关锁门窗,整个丘庄内外平静的只有雨落的噼里啪啦。 方子轩抬头看天,转身又看向村子。 少年心头涌上一股寒流,与棚外雨同温,如风雪夜归人。 “嘿你谁!” 草棚外奔进来一个黝黑的小伙子,小伙子水不拉几的手一把拉住方子轩的袖子。 方子轩转身,黝黑肤色的小伙子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一点儿都不像是冬季的小伙子。 “你是谁?不冷吗?” 方子轩没有回答小黑伙子的话,先一步问他的名字,不过方子轩最好奇的是穿着稀薄破烂,难不成不知道寒冷? “你管小爷是谁,你就说你谁吧,穿的光鲜亮丽的,怎么待在我家!” “家?”方子轩一愣,上下打量黝黑小伙子。 “我叫穆子天,你呢?” 既然是黝黑小伙的家,方子轩作为外来客,怎么也要给予对面尊重。 黝黑小伙闻言嘿嘿一笑:“还真是个好名字,小爷孙宏旭,是神威门弟子。” 方子轩噗呲笑出声:“神威门可是北域大宗门,哪有破破烂烂的弟子。” 破破烂烂说出来,方子轩急忙捂住嘴。 评判别人的穿着和样貌是最不尊重别人的行为,这点方子轩尤其清楚。 “你害羞什么?”孙宏旭嘿嘿一笑,一把拉住方子轩的衣领,还想着抬手看看方子轩的样貌。 方子轩后退一步避开孙宏旭的手,孙宏旭扑空,骂骂咧咧地碎了一句:“大老爷们,害羞什么,以为自己是女孩子?” 说到这,孙宏旭来了兴趣,围绕着方子轩转了一圈:“你不会真的是女扮男装吧?” 方子轩一愣:“你快别搞,话说你真的不冷?” 少年推手,孙宏旭愈发感兴趣,直到方子轩问候他真的不冷,他才感觉冷雨寒风吹在身上确实挺冷。 “确实冷,但是小爷练的是寒体,要的就是寒气入体。” 孙宏旭拍拍自己瘦的就快干瘪的身子,指着自己破烂到能够看见肋骨的衣裳,昂首挺胸。 “姓穆的小子,我看你也听过我们神威门,那你应该知道神威寒体!” 方子轩摇摇头。 “……” 孙宏旭气不打一处来,盘腿坐下,大吼一声:“你且听好,神威天下门,七楼八府,寒体修苦念,一剑定乾坤。” 相传神威门旧时是以长枪为武器的宗门,开宗之主曾一剑一枪闯荡江湖,只收初入江湖的散人弟子。 而后在北域建立神威门,以枪为主,剑为辅助。 秉承着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神威门在各种宗门大会,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最终被旧时的四大宗门盯上。 旧枪门,不是周无言的西枪门,那会的枪门在北,与神威门毗邻,门内弟子多为大境界,以欺压神威门为主。 最终枪门与神威门大打出手,神威门几乎全宗灭亡。 残余的神威门弟子逃到中州北方和北域交接的地方建立了后来的神威门,也就是现在的神威门, 神威枪法全部失传,留下来的只剩下神威寒体和神威一剑。 二者相辅相成,有寒体就会有一剑。 并且想要练就神威一剑,就必须先学会寒体。 练成寒体之后,一剑便能达到口诀之中的定乾坤功效。 方子轩听完孙宏旭的讲述,指着孙宏旭被冻的通红的耳朵问道:“那你这个冻成这样,是不是快练成寒体了?” 孙宏旭使劲摇头:“哪里能,我们神威门寒体一个都没有练成……” 孙宏旭一点都不避讳,毕竟神威门寒体没有一个人练成是事实,而且几乎所有宗门都知道。 不然旧枪门虽然早就解散了,也没有残余势力来对付神威门,而且就连北域狂帝和北域妄王都不派一兵一卒来搜刮神威门。 他们都清楚,神威门穷苦破烂,可能连中原的丐帮都比不了…… “这就是穷苦吧。” 方子轩忽然感概,仔细回味孙宏旭说的那些话:“你且听好,神威天下门,七楼八府,寒体修苦念,一剑定乾坤。”再看向穿着破烂的孙宏旭,他大概明白了是因为什么。 “孙兄弟,照你们宗门这样,我大概明白了,或许啊,是因为这苦念和修寒体是休戚相关的。” 孙宏旭一听,原本嬉皮笑脸的模样变得严肃,他再次指着自己廋骨嶙峋的身体质问道:“难不成这还不够苦?” 方子轩看着孙宏旭的身材,本来想笑,又顾及到孙宏旭的感受,忍住不发声,只微微摇头。 “苦念并不是苦身子,或许要经历过一些苦涩的念头,才能练成这寒体。” 孙宏旭思考方子轩所言,果然开朗。 “穆……你叫穆什么来着?” “子天。” “对对对,穆兄弟,你听我背诵寒体功法的要诀,你看看还能听出来什么?” 孙宏旭一点也不避讳,还没等方子轩说什么宗门武学乃是秘法,怎么也不能说给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吧。 神威寒体需修苦念,苦念已至,须洞察武学四维,维气、维力、维身法、维根骨。 思维集于苦念,可成大寒体,拥脉力,挥剑成大派。 方子轩边听边按照孙宏旭所说尝试着理解这要诀的意思,将四维力道、气劲、身法以及根骨聚集于心脉位置。 虽然他不能理解苦念是什么概念,但是苦是一种情绪,情绪所在的地方就在人之心脉。 一切有为法,如雾亦如电。 忽然方子轩感觉到一阵压迫感从心脉处张开,迅速遍布全身脉络。 脉力? 方子轩睁开眼睛,孙宏旭刚好与其对视,表情错愕。 “穆兄弟你这是寒体?” 孙宏旭吓得站起来,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他又惊又喜。 方子轩也来不及解释,因为身体内的力量就快将他的身体冲破了。 “穆兄弟,快收纳全身脉力于气海!”孙宏旭大吼,随即担心涌上心头。 寒体要诀之中,能够存储脉力的至少要秋水巅峰的气海,可是他怎么看方子轩都看不出来,面前的少年居然一点内力都没有。 “穆兄弟,你没有没有内力?”孙宏惊诧不已。 方子轩没有回答孙宏旭的话,他收纳全身脉力于气海,入神巅峰的气海混进的脉力依附在每一颗气海的内力之上,浅蓝是的气海变得金黄。 “这就是神威寒体?” 方子轩突然感觉燥热,他站起身子将浑身衣物脱下,只留下单薄的内衬。 孙宏旭惊于方子轩的行为,来不及多问,只接过方子轩的衣服。 衣服上的温度犹如火炉外壁,孙宏旭在冷雨寒风之中待了很久,刚接触到这种温暖,心头先是一惊,而后浑身舒畅。 而方子轩已经盘腿坐下,黑鞘剑和行李被丢在一旁,他坐着的干草上缓缓生气烟雾,烟雾萦绕周身,此起彼伏。 “入神?”孙宏旭摇摇头,他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外露的丝丝气海根本不像秋水巅峰,而且比神威门的化境巅峰门主还要离谱。 等了约莫半晌,方子轩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金色光芒,而后全然不见。 “入神境巅峰!穆兄弟你是神吗?”孙宏旭再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把抱住方子轩,这是他与神最近的时候。 “我……我不是神啊!”方子轩微微一笑,他已经将全身脉力都化进气海,现在的他虽然只是小小的入神巅峰,却比任何一个入神巅峰的高手都要高出一个入神巅峰的境界。 也就是说,方子轩等于两个入神巅峰高手。 孙宏旭急忙松开怀抱,半跪在方子轩面前:“弟子孙宏旭参见神威新门主!” 方子轩错愕:“孙兄你这是?” 孙宏旭火急火燎地从破烂的衣服袖子里翻出一本一样破烂脏旧的书籍,递到方子轩的面前。 “此乃一剑,奉前门主遗愿,领悟寒体者就是新门主!” 方子轩接过孙宏旭递上来的书籍,书封面上清楚地写着两个字《一剑》。 神威一剑,可定乾坤。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北初行 方子轩翻看几页,发现这《一剑》剑法之中有不少与《惊鸿》像似。 其实并不是剑法像似,而是在《天地剑诀》的基础下,所阅剑法已然大差不离,是为剑法总诀。 孙宏旭在一旁静看方子轩许久,一边感叹少年惊世骇俗的武学造诣,一边裹着衣物,在冷雨寒风之中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咕噜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方子轩微微一笑缓解尴尬,合上剑法书籍,侧身从包袱里翻出干粮饼和酒水。 这些干粮是在淮京城中,剑老痴和笑笑为其准备的路上吃喝。 若是说剑老痴别无所求,那倒也不是,剑老痴告诉他以后南下可否带着黑鞘剑来淮京为其复刻一把保存在店中。方子轩自是应允,他知道剑老痴根本不是在乎自己的黑鞘剑,而是在乎剑老痴自己的女儿笑笑。 看着这一包袱实实在在的干粮酒水,方子轩也不去想多少,拣起两块饼递到孙宏旭面前。 “门主这干粮饼好吃啊!” 孙宏旭还没开吃,就在饼靠近嘴边,嗅到味道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所谓苦念根本不是身体受苦,而是心境受苦。 苦与乐是相对的,乐在身心,苦也在身心。 只受苦于体,定不能知苦念的含义,可是面前的这位少年明明年纪不大,是经历了什么才能瞬间悟出苦念。 方子轩咬下一块,干涩的饼并没有孙宏旭说的那么好吃,他抬起头,面前的神威门弟子皮肤黝黑,唇口干裂,就连眼睛都快眯成了点,一点都不像个正常人。 这是方子轩第一次全观孙宏旭的外貌,原来书中所说那些苦修的僧人瘦骨嶙峋,模样惨淡都是真的。 现在面前的黝黑小子,只是穿上干净衣物之后稍稍变了些模样。 这样看来,孙宏旭说的好吃,其实是因为他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了。 方子轩立马明白神威门修习寒体的方法本质上就是错的。 自己之所以能够练成,和适才村民们给他的感受有关。 “门主,咱们何时起身去神威门?” 方子轩还在想问题,孙宏旭吃了几块饼,擦去嘴角渣滓,灌下几口白酒,长舒一口气,急忙问道。 这件事可是孙宏旭要做的大事,现门主病危,特让他南下经历苦难,希望能悟出寒体,继承门主之位。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突遇方子轩,成就了神威门百年来第二位寒体。 第一位,乃是开宗门主。 “雨停了之后再说吧。”方子轩言毕,雨逐渐变小,停了下来。 阳光拨开白云,照在草棚之中。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笑:“门主言出必随啊。” 方子轩提起黑鞘剑,侧身示意:“走吧,神威门!” 既然目的地是北域的邺城,那么一路下来能有孙宏旭这样一个简单纯粹的好友陪伴,也能解乏消闷。 孙宏旭开心地不知所措 急忙给方子轩收拾好行装,准备出草棚。 “慢,孙兄,等我像村长告个别。” 方子轩忽然想到丘庄之事还没有解决,即便现在需要赶去北域,也得和白发老者告别以示尊重。 “和这个村子的村民告别?”孙宏旭疑惑不已,他错愕地看着方子轩。“门主,这一村子可都是害了先帝的罪民啊。” 说着,孙宏旭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先帝文治武功,北平狂帝,是我们北方老百姓的福泽,结果这个村子一群南方人,害死了武帝!” 孙宏旭言语激动,显然对这个村子没什么好感,甚至勒着拳头,想要打人一般。 看见孙宏旭这般模样,方子轩也大为不解,他所疑惑的是为何会出现这种说法。 “哎,门主有所不知,当初武帝北征在此歇脚,而后便水土不服,感染顽疾,不觉得蹊跷?” 方子轩还是有些不理解:“有何蹊跷?” 孙宏旭若有所思,随即解释道:“武帝七次北征,为何前六次从来没有发生过水土不服的情况?为什么恰好有是在这个不南不北,一群兵将遗孤遗老的村子里感染了顽疾?” 孙宏旭的两句反问一出,方子轩陡然惊醒。 刚刚白发老者和他说是朝廷来的圣旨让他们接待自己,随后又说村民厌恶天子,以天子为仇人。 前后态度恍如天差地别。 “可恶,没想到这群人敢弑君!”方子轩一拳打在草棚的柱子上,柱子乃是木棍所支,瞬间崩碎。 还好其他三个柱子撑着,并无大碍。 方子轩心态有些失衡,他适才还在为那些百姓而感到惋惜,现在却觉得这些人是咎由自取。 俗话说的真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孙宏旭见方子轩思路清晰,继续补充道:“门主,据我所知,这些村民可是有后台的。” “后台?”方子轩死死盯着孙宏旭,想知道孙宏旭所说的后台是不是自己心里的角色。 “唉,可惜我们神威门势单力薄,不清楚他们身后的人。”孙宏旭摆摆手。“只知道,这些人里面可能还有朝廷的暗卫。” 方子轩脱口而出:“你说的暗卫是羽林卫?” 孙宏旭联盟摆手:“门主,常识啊,羽林卫乃是皇帝亲卫,这暗卫必然是其他宫里的势力所有的,比如阉党啊,太后啊这类人。” 黝黑小伙子打量这面前干干净净的小白脸,有些不敢相信,继续说道:“门主可有看过宫斗话本小说?” 方子轩摇摇头。 孙宏旭来了兴趣:“就是太后搞死皇帝那种故事,或者是太皇太后把我朝政这种。” 方子轩一愣:“太皇太后把持朝政?” “对!”孙宏旭说着走出草棚,指向北边的常道。“门主,你还要去告别吗?” 少年眼神突然变狠:“不去了,我们先去神威门,这儿我会回来的。” 孙宏旭大呼:“好嘞。”像个店小二一样,从草棚后牵出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 方子轩看着这匹干瘪的不像马样的老马,诧异发问:“你这是?” “千里马,日行千里,到北边的镇子卖了,咱们换点盘缠北上。” 方子轩歪着脑袋,有所怀疑的目光看着老马和孙宏旭,微微摇头不语。 他跟在老马和黝黑小伙身后,感觉深深地格格不入。 往北行走三里,市集立马呈现在他们面前。 雨后天晴,市集两边的商贩还没来,略显孤寂。 老马低着脑袋,眼含泪水,貌似自己要被卖掉换钱。 方子轩跟在孙宏旭身后,行走的行人都以为这是押解乞丐北上流放的便衣羽林卫。 沿着市集走了不知多久,孙宏旭突然停下脚步。 方子轩也在身后跟着停下,捏住鼻子,声音就像嘴巴蒙在被子里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 孙宏旭咧嘴一笑:“我的秘密卖家!” 话音刚落,两声咳嗽打破了了市集尽头的安静。 “小旭子,你又来了?” 市集尽头的店铺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老婆婆,只是老婆和蔼的样子让人感觉仿佛是老神仙下凡度化世人。 孙宏旭拽过老马的缰绳,递到老婆婆手上。 “道婆,你说这匹马能卖多少?” 老婆婆摇头:“道婆我看马一向准,这匹马,估计不到一两。” 孙宏旭一听,急忙拽回缰绳:“歪日,道婆你坑我呢,一千个铜板就想买我的千里马?” 老马低着脑袋,甩动马尾,很是颓唐。 道婆又打量了几下老马,心平气和道:“要是别家谁要这匹老马呢,而且我说的可是不到一两,最多给八百铜板。” “你抢劫啊,门主我们走!”孙宏旭牵走老马就要走。 道婆听到孙宏旭喊门主二字,睁开她一直虚眯着的老花眼,才发现孙宏旭身后确实站着一位少年。 只是少年的面容,她极其熟悉。 “你是天?” 方子轩眼神示意,食指停在嘴唇前。 道婆收声。 孙宏旭却听得一清二楚:“怎么,道婆你认识我门主?”孙宏旭听到了道婆说的天字,而他的门主穆子天,名字里面确实有一个天字。 “哦,门主来我这里做过买卖。”道婆赶紧打圆场。 孙宏旭不相信,使劲摇头:“不可能,您老来这才一个月,咱们门主还是刚到不到……” 可是当他说道不到什么的时候,自己却尬住了,因为他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面前这位少年门主。 “孙兄不必惊讶,我和婆婆在京州时候曾见过,那是婆婆还有个儿子。” 说到儿子二字,道婆掩面而泣:“吾儿死在北上逃荒的路上了。” 孙宏旭吓得赶紧安慰道婆:“婆婆,这马,你八百,我卖!” 道婆点点头,不减脸上的悲伤,不忍心地伸出手牵过孙宏旭手中的缰绳,不情不愿地拿出八串铜钱。 一串一百文,这是陌朝货币规定,少一文则会被官府追查,重则半死流放。 孙宏旭接过八串大钱,陪着道婆悲伤。 “走啦!”方子轩拉扯孙宏旭,孙宏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投入的太深刻。 走出城镇,方子轩叹气一笑:“孙兄,这是第几次被人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