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的剑》 第一章 除夕夜论功行赏 大年除夕之夜,冬日的天黑的特别早。 千家万户已是万家灯火、热气腾腾、喜气洋洋,爆竹声中过大年。 千佛山山脚下的官道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却还在风雪之中驰骋。骏马之上,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的白貂裘少年目光冷峻、唇角僵紫。虽然天上飘落的细碎的雪花不是很大,可那骏马跑得实在太快,骏马和白貂裘少年身上都落满了雪;虽然风刮得不是很大,可那骏马跑得实在太快,白貂裘少年呼出的气息都瞬间变成了水雾。 心是热的,脸却是冷的。唉!真是个可怜的苦逼人,奔忙劳苦一整年,连回家过个年都要赶那么急,眼看就快要赶不上。 除夕之夜,西山血手门的千佛山总舵大红灯笼高高挂,宴会大厅张灯结彩,美酒飘香,杀牛宰羊。 宴会大厅之中,十大箱白花花的银元宝、二十坛闪着黑色亮光的大酒坛、三十锅煮熟的牛羊肉,堆得小山也似。看来这又是一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的好日子。 威武彪悍的西山血手门掌门徐一刀,身穿一件暖和的黑貂裘,腰挎宝刀、红光满面,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大厅里的一切。 这一年,他过得很开心、活得很舒心、浑身很舒坦,他的血手掌练已得炉火纯青,一掌可穿透五人;他的一刀斩也大有长进,一刀可劈开四层铁甲。 这一年西山血手门在他的率领下,更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手下的四大护法、八大舵主个顶个的强,无往而不利、无索而不取、无攻而不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江湖上的名声那是响当当,用两个字说就是:好使。 “不怕鬼叫门、就怕血手门”,江湖上的传言那可不是吹的。 除夕之夜,各分舵舵主、众头领济济一堂,都换上了崭新的裘皮新衣服,这是西山血手门的传统,各分舵舵主、众头领一年中最开心的就是这一日,这是一个论功行赏的好日子。 除夕夜的晚风还很冷、但在大门口守门的张老三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早早换上了那件一年四季都不舍得穿、洗得干干净净的薄棉袄,看着大门上贴的红色对联他就觉得喜庆。 每一个人进来,他都真诚地弓着腰、咧嘴一笑,“过年好、过年好”,虽然一张憋屈且沧桑的脸即使笑起来也不甚好看,但今天各大护法、各分舵舵主、各大小头领进入千佛山总舵大门,都会豪气地甩给他半吊子铜钱,“张老三,拿去打酒喝”。 每接到打赏,张老三都会开心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深鞠一躬,“祝您吉祥。”手中握着沉甸甸半吊子铜钱,暗自偷偷高兴。 宴已开席,酒已半酣,千佛山宴会来到了最高潮的时候。十大箱白花花的银元宝全部抬到宴会大厅正中央,大厅正中央的高台之上,血手门掌门徐一刀身后站着一排衣着暴露、身材火辣、手捧银元宝的女奴,那沉甸甸的银元宝压得她们的手中的盘子都快端不稳,看得宴会厅一群痞子流氓、猥琐男人直淌口水。 血手门掌门徐一刀拿出功劳簿,开始论功行赏。 徐一刀高声道:“第四护法鬼刹刘三,独力灭河北大刀帮,赏五千八百两,外加女奴一个。” 一个头发蓬松、身材魁梧的大汉起身走向徐一刀,从一名女奴手中接过一大盘银元宝,向徐掌门行了个九十度鞠躬大礼,一转身拉着那名神情慌张脸色惨白而又不失娇艳的女奴趾高气扬地便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哈哈坏笑道:“各位兄弟,不好意思啦,刘某人先拔头筹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欢呼声和羡慕声。“禽兽,真想上去杀了他,把银元宝和女奴窃为己有。”估计这是不少人内心的龌龊想法。 徐一刀笑了笑,继续论功行赏,“第二、第三护法黑白无常兄弟,双刀灭江西威远镖局,赏每人六千八百两,外加女奴两个。”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兄弟,一人着白衣服、一人着黑衣服,一起走向徐掌门,每人都接过一大盘银元宝,顺手就递给旁边的两个女奴,两人突然默契地跳起一段滑稽却又张扬的魔鬼夜行舞蹈,乐得众人一片哄堂大笑。 这黑白无常两活宝兄弟,做什么都一起,吃饭睡觉一起,杀人放火一起,就连玩女人也都在一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看着那瑟瑟发抖的两名女奴,很多人都小声嘀咕道:“唉!那俩女奴今晚怕是要惨了。”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 徐一刀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护法修罗阎王罗云超,一战灭淮南兴盛盐帮,赏八千八百两”。 一个凶神恶煞、脸上大块刀疤的大汉起身走向徐一刀,一只手接过沉甸甸的一大盘银元宝,一把拉过旁边那名哑然失色胸口起伏的女奴,轻轻用力就把女奴举过头点,哈哈大笑着就往下走。 在一片喝彩声中,大部分人都摇摇头,都心生悲天悯人之情,“唉!落在这病态罗手里,这女娃今晚过后,估计是活不了。” 四大护法赏完、剩下的是八大舵主。一样的大盘银元宝,一样的性感女奴,一样的欢呼雀跃。 ........... 每个被念到名字上台的人,捧着银元宝、拉着女奴走回来的时候,都抬头挺胸、趾高气扬,都会引起台下一阵喝彩声、欢呼声。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人,那是一个猫抓狗挠、心痒难耐,羡慕嫉妒得不行,都暗暗下定决心,明年一定好好干、绝不再心慈手软、一定狠狠-干几票大的,捧得银子和女奴归。 论功行赏之后,所有的箱子都空了、女奴也不剩了,徐一刀举起酒碗,高声笑道:“兄弟们,好好干,明年争取到台上来,我徐一刀绝不会亏待你们。”“干”,众人共同举杯、齐干一碗酒,宴会又继续开始,依旧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西山血手门就是那千里吃肉的狼。 西山血手门近年来横行江湖、手段残忍、无恶不作、所向披靡。看中的镖局、盐帮、水陆码头、钱庄当铺、赌场妓院,都一一抢来。被血手门杀害之人,除了受刀剑之伤,胸前都有一个大大的五指血手印,是被内力震碎五脏六腑而死的。 一生大醉能几回, 何不豪饮到天明? 再凶恶的人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每年除夕夜的千佛山,血手门都是要豪饮到天明,不醉不休、不倒不休。 守门的张老三也分到了一壶酒、一块肉。 张老三正喝着火辣的烈酒、吃着满嘴油的手抓羊肉。突然,他看见,风雪中走来一名身材挺拔、浑身精悍的俊美少年,一身白貂裘,一把长鞘剑,步履矫健、缓缓行来。 第二章 西山血手门 张老三心里嘀咕,“真是个不长眼的家伙,现在才来,金银都分完了,女奴也被抢光了。刚出茅庐的臭小子,长得白、长得俊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罢了,现在才到,只能是喝寡酒、吃剩菜了。” 那白貂裘少年瞟了一眼一脸憋屈模样的张老三,随手就丢过来一小个银元宝,张老三一把抓住,眼睛瞪得像铜铃,瞬时惊呆了。 握着温暖的银元宝,张老三才知道他眼中这个一无是处的白貂裘少年才是今晚最阔绰的主,守了一辈子大门,原来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等那白貂裘少年走远,张老三才想起一句话,伸长脖子尖声喊道:“祝您吉祥。” 徐一刀醉眼朦胧、放飞自我、放浪形骸、感觉天下我有之际,他也看到了一名手提长剑的白貂裘少年从宴会大厅门口直挺挺走了进来,那白貂裘少年悄无声息地走进宴会大厅、悄无声息地抽出长剑、悄无声息地提剑杀人。 他见人便砍、逢人便刺,离大门口最近的几个徐一刀的好兄弟几乎是毫无抵抗、稀里糊涂就做了冤死鬼,而远一点的哪些好兄弟却还在自顾自的猜拳赌酒、豪饮行乐。 那场面极其诡异、极其不合理,只是它真真切切发生了,就发生在徐一刀的眼前。 这就是最嗨的欢乐场吧,欢乐得每个人都只有自我了。 女人如衣服,男人如手足,徐一刀最疼爱的就是他的好兄弟,他的庞大产业,他的尊严和地位,也都是他的一个个好兄弟不怕流血、不舍性命,一刀一剑拼下来的。那剑砍在他兄弟身上,就像是砍在他的身上,他九分醉意一下子就吓醒了七分。 徐一刀把酒碗往地上猛地一摔,“砰”的一声巨响,酒碗碎片四溅乱飞的同时,徐一刀大喝一声:“住手”。 这霹雳一声怒喝长啸,宴会大厅一下子安静了,所有醉酒的人都吓醒了、惊呆了,众人这才发现那名胆大包天、杀人不眨眼的白貂裘少年,以及地上躺倒的好几个他们拜过把子的好兄弟。 可白貂裘少年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依然还在毫无顾忌、不管不顾、目中无人地杀人。 众人都懵了,居然都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一刀抽出宝刀,又是一声大喝:“杀了他”。 众人这才彻底醒悟过来。如此猖狂的白貂裘少年,实在是胆子太大了,这就叫在太岁头上动土,欺人欺到家里了。所有人都拿起刀、抽出剑,一起杀向那白貂裘少年,泰山压顶般向白貂裘少年头顶砍去。 只见那白貂裘少年一个快速旋转横扫,在周身舞出一圈剑光,只听“铿铿锵锵”刀剑撞击之声,哪些碰到剑光的刀、遇到剑光的剑都被震得飞了出去。 谁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剑法、谁也没见过这么猛的招式。 “血手掌。”徐一刀急得又是一声大吼大叫。 血手门四大护法、八大舵主一跃上前,将那白貂裘少年围在中央。四大护法、八大舵主围着白貂裘少年转了一圈,突然立定,一齐气沉丹田、伸出双掌,猛然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一连十个回合,他们的手掌慢慢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大、越来越厚、越来越红,就像是烧红的铁块,竟比原先厚了至少三个倍。 四大护法、八大舵主一齐挥掌前推,一共二十四掌血手印从四面八方击向白貂裘少年。这每一掌血手印,他们都至少杀死了一个人。 白貂裘少年站在中间、避无可避、必死无疑。 在血手门历史上,这么多人一起出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享受这样的待遇。 突然,平地起旋风,那白貂裘少年的身体突然如龙卷风一般飞速旋转起来,他的长剑外指,也旋转起了一圈耀眼的剑光,那二十四只血手掌竟硬生生被他的利剑斩断了。半截手掌乱飞。 血手掌变成了真正的血手掌。 只见四大护法、八大舵主全都抱着双手疼痛哀嚎着,大厅里又舞起漫天剑光,那些小头领更是无一人能够阻拦,有的人甚至都还没看清白貂裘少年的模样,就被他从后背捅到前心,捅了个透心凉,在醉意中恐惧地倒下了。 徐一刀忍无可忍,他挺起宝刀,跨步上前、平地一跃,一掠飞起三丈高,双手握紧刀把,凌空一刀斩,直朝那白貂裘少年头顶砍去,这一刀至少能破四层重甲。 只见那白貂裘少年提剑迎空一挥,只听“铿锵”一声,徐一刀的刀和人就被震开到五丈之外。 徐一刀眼睁睁看着,那白貂裘少年更加放肆、更加猖狂、更加疯狂了。 鬼刹刘三被砍下了头颅,黑白无常兄弟被一剑穿两心而死,修罗阎王罗云超直接被削去了半个脑袋。那些舵主、头领、护卫,在那白貂裘少年面前,基本是毫无还手之力,胆敢上前的,一剑就死;夺路奔逃的,也被追上,一剑穿背而死。 唯一活命的只有那惊叫连连、四散奔逃的女奴。 徐一刀的心头在滴血,只半个时辰的时间,血手门一百四十八名门徒高手,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是谁?血手门与你有何冤仇?”徐一刀咬碎钢牙吼出一句话两个问题。显然他的第二个问题有点多余,这些年他结下的冤仇,估计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白貂裘少年不屑地冷笑一声,飞跃而起、一剑劈下,徐一刀急忙挺刀格挡,这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刀,只听“咣当”一声,他的手臂一麻,手中宝刀已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跌落十丈之外。 徐一刀咬破嘴唇,他的嘴角在滴血,他难受到了极点,他苦心创办盛极一时的血手门就这样灰飞烟灭了,他不甘心。 徐一刀刚刚站起,只见那白貂裘少年伸剑前指,一个箭步飞掠上来。徐一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双脚蹬地,猛地迎剑一掌推出,五个清晰可见的巨大的血手印,迎着那白貂裘少年罩了过去,那就是令江湖胆寒的一掌血手印。 但那威猛凌冽的一剑带着一层剑光,就像带着金钟罩一般,罩住了白貂裘少年的身子,那血手印打在剑光上,一下就被弹开了,那一剑穿过血手印直接刺穿徐一刀的手掌、直接刺入徐一刀的胸膛,还借着冲劲飞起,将徐一刀狠狠地钉在了他宽大的座椅上。 “你是谁?”徐一刀不甘心的又问了一次。 看着徐一刀乞求的眼神,那白貂裘少年突然有些心软、突然有点于心不忍,嘴角微微一动,“你记住了,我来自桃花山庄。” 白貂裘少年缓缓抽剑,用徐一刀的黑貂裘擦了擦剑上的血迹,那剑身瞬时明亮如新。 他满意地一笑,收剑入鞘,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去。 来也潇洒、去也潇洒。 “桃-花-山-庄?”徐一刀有点不敢相信,他记忆中,跟桃花山庄从来就没有什么仇怨、没有什么过节。 徐一刀看着白貂裘少年远去的背影,再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瞪大的眼睛感觉有些恍惚,一偏头就栽倒在了他宽大的座椅上。 他死不瞑目。 第三章 天下第一山庄 相传,靖节先生陶渊明任彭泽令时,曾游武陵、以诗会友,偶遇武陵捕鱼人,沽酒尝鲜,闻武陵捕鱼人偶闯桃花源故事。 靖节先生感桃花源人间仙境,亦曾寻之,终不得见。靖节先生日思夜想,竟然成梦,心向往之、身不能至,遂作《桃花源诗》,题《桃花源记》。 又一日,靖节先生梦携母居南山下田园,种豆采菊,备饭奉茶,母悦花香,桃果芬芳,恰似心中之桃源,遂弃彭泽令之职,归去来兮。 自此,《桃花源诗》和《桃花源记》流传天下,无数文人学士、武侠剑客慕名而来,趋之若鹜,莫不以寻桃花源为己任,莫不以入桃花源为己愿。 真是 生欲为桃花源中人,死欲埋桃花源中林。 自东晋至南宋八百余年,桃花源似镜花水月,竟无一人再能寻得。 只闻寻桃花源之人,再不闻桃花源中人。 贤者避其世,怡然有余乐。从此世间只有《桃花源诗》和《桃花源记》。 大唐一百零八年间,武陵城突然来了一名陶姓富商,在沅江上游依山峦走势建起了一座桃花山庄,历经四百余年,陆续栽种了百万棵桃树,三万亩桃林。 至南宋一百三十一年,整个山庄随着桃花林的扩张、随着桃花山庄人口的增长而不断变大,最终覆盖了几十座山岗,方圆十余里。 桃花山庄共建有三栋主楼:桃花楼、赏花楼、香满楼,三栋楼均拔地倚天、高耸入云,飞檐翘角、斗拱青瓦,雕梁画栋、栩栩如生,甚是雄伟壮丽。 山庄内还有各式亭台楼阁、曲折回廊无数,特别是桃花湖边小山岗上的一座九层高塔,高高耸立、如剑穿云,就像是镇妖的宝塔,镇守着整个桃花山庄。听说那九层高塔之中藏有武学经典上千册、名剑宝刀数百把,还有一名武学绝顶、为剑痴狂的剑魔在塔中像奴仆一样镇守,传的是亦玄亦幻。 数条溪流从山庄之间流过,溪水潺潺,流水飘花,在山脚形成一座桃花湖,湖中有数十万尾鳜鱼硕大肥美,时而跃出湖面,吞食飘落的桃花,甚至漂亮;那桃花湖就像是天地间的一块宝石,能倒映整个桃花山庄。远远望去,那桃花山庄方圆十余里,仿若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每逢春暖花开,桃花开得漫山遍野,红得遮天盖日,桃花山庄的主人就采集新鲜的成熟的桃花瓣酿制桃花酒,酒名为:武陵桃花酒。 据传这武陵桃花酒使用的是陶家祖传制酒秘方,此方为靖节先生陶渊明所创。那一坛坛桃花酒铺满了桃花山庄,该酒酒色饱满红润,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开坛芳香四溢,入口甘甜醇厚,饮下却浓烈似火。文人学士从中品出了诗酒人生,武侠剑客从中尝到了快意恩仇,该酒一时名满天下。 江南武陵一带,上至朝堂达官显贵,下至村野贩夫走卒,招待亲朋好友、远方宾客,莫少不了一坛武林桃花酒。没钱的,就买新酿的、平价的桃花酒;有钱的,就喝陈年的醇厚的价高的桃花酒。每个人都能从中品尝各自的滋味,喝出各自的人生。 桃花酒是桃花山庄一绝,桃花山庄还有第二绝,那就是桃花蜜。 有花的地方就有蜜蜂,有蜜蜂的地方就有蜂蜜。 十里桃花十里香,每年三四月间,这十里花香引得蜂蝶成群,遮天蔽日、飞花采蜜、辛苦忙碌个不停。那金黄的桃花蜜中还带着一丝丝的粉红,不仅甜蜜软糯,还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桃花山庄的桃花蜜一直都是女人的手中宝、口中蜜、脸上香。轻微的感冒发热、嗓子沙哑,只要喝一杯桃花蜜-汁水,保准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完好如初;手上要是皴裂了,抹一点桃花蜜,保准几日后肤如凝脂;脸上若有雀斑黄斑、每晚用那桃花蜜敷脸,必定是又白又嫩,吹弹可破。这桃花蜜一直都是官宦女眷、千金小姐必备的宝物。 若论财富规模、历史积淀、声名荣誉,桃花山庄已俨然天下第一山庄。 每年的三四月间,桃花山庄都会变得特别的热闹,游人如织,穿梭如麻,达官显贵、香车宝马,俊男少女、鲜衣怒马,市井小民、背担负浆。 整个武陵城万人空巷,纷纷前往桃花山庄,人们穿着崭新的衣裳、崭新的鞋子,走进桃花山庄,漫步桃花林,踏过青青的草地,一步步欣赏十里桃花。他们泛舟桃花湖,尝新酒、赋新文、唱新歌、识新人、交新友,比每一年过大年都还要热闹。 真是:最美不过四月天,采花喝酒桃林间。十里桃花十里人,天下子民在桃林。会当一饮三百杯,不羡李白不羡仙。醉卧花丛君莫笑,来生还做武陵人。 武陵城三四月份的日子,正是把酒言欢、把酒纵歌、晚风篝火、赏花赏月的好日子。如果你有足够的好运气,说不定在这里还能遇到心仪的人,交一个大大的桃花运。 人生苦短,何不纵情一醉、忘却一切、欢笑一场、长解忧愁,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个平平凡凡、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快乐神仙。 但是,在这美好的春光里,也有一些纨绔子弟、膏粱弟子,带着豪奴恶仆,专门来到这人群中寻欢作乐。 这些纨绔子弟、膏粱弟子都是些仗势欺人的地头蛇、趁机揩油的痞汉子,见着俊俏小娘子、清纯小少妇,个个都眼神放光。更有艺高人胆大的,紧随不放径往人群中挤,趁机捏手、拍臀,手法老道干练。要是遇上那不要命、装好汉、敢挺身而出的,保准就是一顿群殴狂踩,待人奄奄一息再四散了事。 人生百态,真是光怪陆离、祸福难料。 幸好,这里是桃花山庄。桃花山庄有四大护花使者,这四大护花使者,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论武力剑道至少都是八品上。四大护花使,顾名思义,既保护桃花山庄、也保护如花似玉的赏花人。 特别是那第一护花使陶无伤,在四大护花使中年纪最轻、武功最强、脾气最暴躁、下手最狠辣。十里桃花从第一朵花骨朵开到最后一片桃花瓣,每年都要持续一月之久,在这一月之间,陶无伤都要生气十回八回,每生气一回,都要打伤打残好几个纨绔子弟。 更有甚者,直接被他扔到桃花湖淹个半死、淹个奄奄一息才捞上来,保准让那人下次再来到桃花山庄就心有余悸、腿脚颤栗、不敢放肆。 无伤却总是让人伤,他的这个名字,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第四章 武陵古道十里亭 公元一千二百五十八年,大宋二百九十八年,南宋一百三十一年三月下旬,又一个艳阳高照、春风送爽、草长莺飞、桃花盛开的好日子。 草色青青柳絮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武陵古道十里亭,轻马醉酒笑春风。 武陵城外十里官道上,一间酒肆酒旗随风猎猎飘扬,高高的酒旗杆上“十里亭”三个大字鲜红夺目,仿佛在向人招手。 两名白衣少年骑着两匹高大的黄鬃马缓缓行来,就在“十里亭”酒肆门口停了下来。 一名白衣少年向酒肆内扫了一眼,朗声道:“店家,可有上好的武陵桃花酒”。 门口迎宾的店小二急忙迎上去,拍着胸脯道:“客官,小店有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绝对是当前市面上最好的了”。 两名白衣少年互相对视了一下,点点头一同下马。 刚才说话的少年接着道:“店家,给两匹马准备一点精草料。” 店小二满脸堆笑,“客官尽管放心,小店精草料充足得很,外面风大、快里边请。” 早有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短衣少年从后面马棚跑了出来,利索地牵着两匹黄鬃马。 那店小二转回头高声招呼道:“刘三,给二位公子的好马准备上好的精草料,再加几桶井水。” 两名白衣少年满意地跟随店小二走进酒肆,刚才开口的那名白衣少年特意叮嘱道:麻烦找一间上好的雅座。 店小二应声道:“二楼有上好的雅座,正好靠窗,可一边饮酒一边观赏武陵古道与沅江风景,在这时节是极好的了,两位客官请往上走。”说话间便带着两位白衣少年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雅座坐下。 店小二欠身道:“客官远道而来,小店可有十大招牌菜,酱香熟牛肉、清蒸鳜鱼、辣酱板鸭、土家腊肉、花溪炸笋、药膳扒鸡......”一道一道介绍起十里亭酒肆的招牌好菜。 两名少年相对而坐,刚才开口的少年把手中的长剑往桌上一摆:“一壶龙井春茶,一坛上好的武陵桃花酒,两斤熟牛肉,一条武陵清蒸鳜鱼、一份花溪炸笋”。一听就知道对武陵的好酒好菜很是熟悉。 店小二高声应道:“好咧,一壶龙井春茶,两斤上好的武陵桃花酒,两斤熟牛肉,一条武陵清蒸鳜鱼。客官稍候,菜马上到。” 约摸盏茶功夫,二楼雅座间就陆续坐下了四拨客人。紧挨着两名白衣少年坐下的一桌客人显得尤其怪异。 上座一人身长八尺有余,着一身青衣道袍,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精瘦修长的身躯显得他的道袍又宽又大,他后背背一把古鞘长剑,确实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其左手边是一名西域武士,黄发碧眼,皮肤又白又红,短短浓密的络腮胡也是红颜色的,手提一把三尺短剑,剑身宽阔厚重,身后还背一块黑铁盾牌; 其右手边是位黑衣剑客,紧身束服,更显得他一身的钢筋铁骨快要撑破了衣服,手提一把四尺长剑,剑身又细又长; 对面坐一个胖胖的和尚,手胖、腿胖、肚子胖,赘肉横生,肥头大耳,手中一把水磨禅杖估计不下八十公斤。 只听那胖和尚率先开口:“店小二,十斤熟牛肉,四条武陵鲜鱼,四壶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 店小二笑脸相迎:“诸位大侠,明天桃花山庄就要召开十年一届的“桃花酒会”,所以这段时间桃花山庄没有陈年酒供应,再加上最近客人特别多,所以小店现在只有五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 那胖和尚摇摇头,骂骂咧咧地道:“什么破店,废话少说,那就先来四坛五年陈酿的。” 店小二高声应道:“好咧,四坛五年陈酿的桃花酒,十斤熟牛肉,四条武陵鲜鱼。诸位大侠稍候,酒菜马上到。”说话间就飞奔下楼去了。 那胖和尚嘟哝道:“桃花酒会是什么破酒会,害我们不得好酒喝?” 为首的青袍道士故作神秘地道:“各位可曾见识过桃花酒会?” 见众人都摇摇头、不说话。 胖和尚偏着脑袋,“难道你见识过?” 青袍道士摇摇头,胖和尚叹一声气,“问了也是白问。” “可我听说过。” 胖和尚来了兴趣,“快说来咱家听听。” 青袍道士娓娓道来,“我听一位参加过桃花酒会的大侠说过,桃花山庄桃花酒会十年开一次,每次酒会为期三天,共发放六百六十六张邀请券,所有受邀进入山庄的人员,都可以免费品尝武林桃花酒,参加桃花美食宴。听说宴会上所喝的都是三十年以上陈酿的好酒,在市面上难得一见。我还听说这些美酒都来自桃花山庄的藏酒坊,那藏酒坊埋的都是桃花山庄几辈人酿造的、一代代传下来的美酒。” 青袍道士说得众人酒虫都睡醒了,酒瘾都病发了,莫不想左手一坛、右手一坛,喝个痛痛快快。 青袍道士见众人情绪都上来了,接着又夸耀道:“那桃花酒会,美酒自是一绝,各位可知桃花美食宴上的菜肴,据传都是宫廷秘制,是前朝御厨传下来的手艺,在民间难得一见、难得一尝;再加上使用的是武陵地区的特色食材,那味道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袍道士说得众人直淌口水,仿佛一坛坛美酒、一盘盘美味佳肴尽在眼前,不觉口舌生香、口干舌燥、口渴难耐。 那胖和尚更是食欲难遏,急迫地道:“我们明天就一起去参加桃花酒会。” 青袍道士摇摇头,“桃花酒会可不是谁想参加就能参加的,需要收到邀请券,凭券赴会。” 那胖和尚生气地道:“这桃花山庄也是有眼无珠,居然也不给我发邀请券,下次一定要叫他好看。” 一桌的四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那胖和尚却认真严肃地道:“我说的可是认真的,大家快想想办法,哪里可以搞到邀请券,这桃花酒会我是必须要去的,邀请也要去,不邀请的话老子闯也要闯进去。” 青袍道士笑了笑,“笑面和尚真是食色之人,本性不改。” 原来那胖和尚叫做笑面和尚,那脸圆圆的、胖胖的,就像是一张天生的可爱笑脸,即使是生气恼怒,仿佛都带着笑意。 一直沉默寡言的黑衣剑客突然冷笑一声,“真想要去这桃花酒会,这还不简单。” 第五章 桃花山庄大少爷 笑面和尚急切问道:“难道老兄还有什么好办法?” 黑衣剑客接着道,“找有邀请券的人借不就行了吗?” 笑面和尚突然高兴地手舞足蹈,一会却又摇摇头,双手一摊,无奈而又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明天桃花酒会就召开了,现在到哪里去找有票的人;再说即使找到了,人家也未必肯借,未必会借啊。” 其他三人都被笑面和尚的话逗得笑出了声来。 青袍道士打趣道:“你这个笑面和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悲啊。” 黄发碧眼的西域人也插上一句,“你要借的东西,我还没有见过别人不肯借的,别人家的脑袋你也借了十多回了吧。” 笑面和尚一阵大笑,“那些人参加酒会喝三十年陈酿的桃花酒,完全就是糟蹋,完全就是暴殄天物。我那么做也是功德无量,想必这桃花酒会,今年是少不了我们的了。” 青袍道士突然正色道:“想喝酒还得凭本事。” 笑面和尚有所不解,“此话怎讲?” 青袍道士压低声音,认真道:“我听说桃花山庄有四大护花使者,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第一护花使陶无伤、第二护花使陶不同、第三护花使陶不理、第四护花使陶无崖。四大护花使者是桃花山庄最顶级的高手,第一护花使陶无伤比其他三人都要高上一筹,而且脾气火爆、手段凶悍,若是落在他的手里,绝对让你生不如死。他们向来只听命于陶震泽庄主,可想而知,陶庄主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江湖上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四大护花使者能够忠心耿耿听命于他,想必他的武功必定在四大护花使者之上,我们可千万不可意。” 黑衣剑客拍了拍手中的长剑,不屑地道:“莫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刀头舔血的事情也干得不少,从来只听过采花大盗,从来不曾见护花使者。” 笑面和尚也不屑地冒出一句,“哪有护花使者干得过采花大盗的啊。” 众人又被逗得一阵哄堂大笑。 西域武士也不屑地道:“传说中的高手,都是传说中的;又有谁人见过,又有谁人见识;只怕是虚张声势、吹大牛罢了。” 黑衣剑客一声冷笑:“莫说传说中的高手,在江湖人的眼中,在座的谁又不是传说中的高手呢?” 青袍道士叹道:“传说的并非都是空穴来风,总会有些依据道理、风影眉目,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我再请问各位一个人,大家有没有听说过?” 众人齐问道:“什么人?” 青袍道士见众人都提起了兴趣,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神秘地道:“桃花山庄大少爷?” 众人都摇摇头。 黑衣剑客插过话,“芳龄几许?师从何门?” 青袍道士道:“芳龄几许,师从何门,我也不曾见识过,只是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过,他是陶震泽的大儿子。” 笑面和尚鄙夷地打趣道:“不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无毛小子,只怕是提不动爷爷的水磨禅杖。” 青袍道士面色凝重,此番武陵之行他总有一丝丝隐忧。 他盯着笑面和尚,不苟颜色地道:“不瞒各位,我曾听一位拜访过桃花山庄,且与桃花山庄交情不错的武林人士说过,桃花山庄大少爷,是一名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笑面和尚也来了兴趣,突然收起笑脸正色道:“何奇之有?” 青袍道士抖了抖长袍,“听说桃花山庄上下所有的人,谁也不知道桃花山庄大少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自悟自创了一套剑法:名叫桃花剑法,自那以后,他就像是横空出世的星星,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就连名动天下的桃花山庄四大护花使者都曾败在了他的剑下。” 黑衣剑客道:“桃花山庄大少爷是桃花山庄少庄主,也是未来的桃花山庄的庄主,莫非四大护花使未尽全力、故意礼让之。” 青袍道士正色道:“我看未必,在陶老庄主的眼皮底下,四大护花使岂能轻易作假。再说凭借四大护花使的地位和年纪,最多也是不伤到他,岂能故意输给他。” 黑衣剑客点点头,“此话倒是不假,可从来不曾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年纪多大,样貌如何,高矮胖瘦,是俊是丑,也没有听说过他在江湖上和哪位高手正式比试过。” 青袍道士接着道:“听说只有二十多岁,我没有亲眼见过,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笑面和尚哈哈笑道:“那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怕它作甚?” 青袍道士压低声音正色道:“各位可曾听说过血手门?” 笑面和尚突然收敛了笑容,“你说的是可是西山血手门?” 青袍道士肯定道:“是的,就是西山血手门。” 笑面和尚突然不笑了,心有余悸地道:“不怕鬼叫门,就怕血手门。你说的莫非就是这个?” 青袍道士点点头,“就是这个。” 笑面和尚摆摆手,“若不是喝多了脑子不好使,好日子过多了想找死,谁会去招惹血手门这种丧门星,本和尚倒是还想多喝点酒、多吃点肉、多欺负几个女人,惹不起还躲得起。”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青袍道士突然陷入了沉思笑不出来,过了一会才继续道:“各位可知,西山血手门这几年如启明星一般不可阻挡地崛起,是一个让江湖武林胆寒的门派,西山血手门由血手门掌门徐一刀和四大护法、八大舵主组成,近年来横行江湖、手段残忍、无恶不作、无法无天。被血手门杀害之人,胸前都有一个很大的血手印,是被血手掌震碎五脏六腑而死的。” 黑衣剑客接过话道:“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西山血手门的事情也听得多了,淮南兴盛盐帮、江西威远镖局、河北大刀帮、无极穿心掌等,都是江湖上称雄一方、响当当的门派,可一朝一夕之间就被血手门灭门了。” 笑面和尚惊得不轻,“如此狠毒手段,只怕和尚我也做不出来,阿弥陀佛。”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黑衣剑客接着道,“这些年,血手门确实很狂很嚣张,江湖上大部分人都是惹不起、躲得起,敬而远之。西山血手门,轻易还是不要去的好。” 青袍道士又压低声音,极其神秘地道:“各位可曾听说,大约两个月之前,大年除夕之夜,血手门除夕宴会、论功行赏,四大护法、八大舵主、大小头领、各路高手齐聚一堂。可血手门掌门徐一刀连同四大护教、八大舵主,一共一百四十八名门徒高手,就在血手门总舵千佛山被人给灭门了。” 其余三人一时惊得目瞪口呆,“谁干的?” 第六章 抽刀断水水不流 青袍道士坏坏的一笑,“你们猜猜看。” 血手门这么强悍霸道的门派,而且是在总舵千佛山,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斩草除根,不由得不让人震惊不已,不由得不让人感叹风水轮转,不由得不让人感叹天道轮回,不由得不让人感叹不可思议。 黑衣剑客道:“听说血手门的八大护教都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人人身怀金钟罩体之技、个个都有刀枪不坏之身。特别是那血手门掌门徐一刀,一手血手印、一手一刀斩,猛辣无比,江湖上无人敢挡。要我猜,除非是终南山的风云阁。” 青袍道士摇摇头,“风云阁虽然有江湖风云榜,势大力强,但从来不管江湖的事。” 笑面和尚叹息道:“虽然血手门人人该死,但血手门终究是没能过个好年,只是我真的猜不出这次灭门血案是何方神圣所为。” 黑衣剑客继续猜测道:“莫不是称霸一方的九城联盟?” 青袍道士摇摇头,“也不是。” 笑面和尚不满地道:“道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青袍道士面色凝重、面带忧郁,声调沉重地道:“听说灭掉血手门的并不是什么更加强大的势力,西山血手门灭门一案,正是桃花山庄大少爷一人一剑所为。” 笑面和尚惊得不轻,手中茶杯一不小心就掉在了桌子上,瞬间又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一个人,一把剑,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事情,除非剑魔剑神转世,何况他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黑衣剑客也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可是血手门的老巢千佛山,一人一剑,就手刃掌门徐一刀、四大护法和八大舵主等一百四十八名门徒高手,只怕是再锋利的剑,也怕是要卷刃了、折断了。” 青袍道士点点头,“那徐一刀的血手掌也是凶悍霸道得很,已经练到血手印可随意发出,三丈以外指哪打哪;他的一刀斩也是凌冽得很,一刀并可劈开四层重甲。我看呐,除非那断水刀重生,否则绝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断水刀?”黑衣剑客偏着头问,仿佛有点孤陋寡闻的样子。 青袍道士点点头,“是的,断水刀。” “什么是断水刀?”黑衣剑客继续问道。 笑面和尚斜瞄黑衣剑客一眼,感觉在说真是个年轻人,竟然连断水刀都没有听过,自己却凑过头道:“道长,江湖上真有断水刀?” 青袍道士点点头、瞬间又摇摇头,“我也是听一位前辈说过,也没有真正见过,所以我也不很确定。只听说那断水刀法,可斩断流水、劈开天地,那是一种十分威猛霸道的刀法。” 黑衣剑客接过话道:“抽刀断水水更流,水是至柔之物,这断水刀如何能斩断流水?” 青袍道士摇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断水刀法,威力巨大无比、无穷无边,可劈开河流,劈开山川,阻断流水,让河流改道,所以才叫做断水刀。” 黑衣剑客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只是这传说也太玄乎了,那根本就不是人,那是神。 笑面和尚摸摸手边的禅杖,“道长,莫非那断水刀比我这禅杖还威猛厉害?” 青袍道士冷冷笑道:“莫非大师这禅杖可劈开河流,劈开山川,让河流改道,阻断流水?” 笑面和尚又摸摸手边的禅杖,摇摇头道:“咱家这禅杖劈开脑袋倒是如砍瓜切菜,劈开山川河流这倒是不能。” 西域黄发猛士似乎听懂了,摇摇头道,“一刀劈开山川河流,莫不是太夸张,拿来吓唬人的。” 青袍道士也摇摇头,“有没有夸张,我也不知道。” 黑衣剑客接过话道:“如果血手门一案真是桃花山庄大少爷一人所为,那这桃花山庄大少爷的剑法,可比得上这断水刀法?” 青袍道士摇摇头:“断水刀法是传说中的刀法,听说那断水刀重达三百斤,并是不每个人都可以练就的,必得天赋异禀之人、内力深厚之人、身材魁伟之人、力大无穷之人方才可练就,而且缺一不可。依我所看,这江湖上,是没有任何一种剑法可以与断水刀法相媲美的。” 黑衣剑客接着道:“这桃花山庄大少爷,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若血手门一案真是其所为,不知他用的是什么剑法?” 青袍道士分析道:“桃花山庄九层剑塔藏剑阁、武学典籍颇多,陶氏三十六式追魂剑法也是名不虚传,威震江湖。不瞒各位,我也曾与桃花山庄的高手比试过,虽然陶氏三十六剑奇妙无比,但是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大的威力,若是一人一剑灭门血手门,单凭追魂剑法,那也是做不到的。如果有,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桃花剑法。” 众人都点点头。青袍道士接着又道,“不过传言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希望这只是一个传言。” 笑面和尚唉声叹息道:“这桃花酒会,看来还是不要硬闯的好。” 青袍道士微微一笑,“和尚莫心急,此行目的只是袭扰,虽然硬闯有难度有风险,但是智取倒也不难。” 笑面和尚一听有办法,顿时眉开色笑,急切问道:“如何智取?” 青袍道士看看笑面和尚那心急的样子,顿觉好笑,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易容术。” 那三人一下子恍然大悟,青袍道士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易容高手。 青袍道士嘿嘿一笑,“现如今,来到武陵城参加桃花酒会的人络绎不绝,半路上劫杀几个宾客,通过易容术,化妆成宾客的模样,拿着宾客的邀请券,大摇大摆地进入桃花山庄,做桃花酒会上的座上宾了,岂不快哉。” 众人齐呼:“妙!妙!妙!” 笑面和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哈哈笑道:“幸得道长成全,真是不虚此行,今晚可要好好尝尝这桃花酒,先开开胃,明晚才好大快朵颐。” 黑衣剑客和西域武士都被笑面和尚的贪吃模样逗得笑了出来。一张桌子上洋溢着幸福欢乐的气氛,感觉人生都很美好。 第七章 一壶酒惹的祸 说话间对面那桌的菜肴已经上齐了。 那名店小二从楼下走上来,捧着一坛“武陵桃花酒”放在那两位白衣少年的桌子上,欠身道:“两位客官,菜已上齐,这是你们要的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请慢用。” 店小二转身刚要走,突然一把巨大的水磨禅杖横挡在胸前,挡住了店小二的去路。 挡住店小二去路的水磨禅杖正是那笑面和尚的水磨禅杖。 那笑面和尚听得“十年陈酿”四个字,一时血气上涌、气涌心头,大声怒道:“不是说没有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吗?这桌怎么会有?”说起喝酒这事,笑面和尚耳朵灵的很,那可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主。 店小二吓得面如土灰,颤声道:“这位大侠,刚才这两位公子先到一步,他们要的这坛酒已经是小店最后一坛了,小店确实已经没有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了。” 笑面和尚瞪大眼珠,怒喝道:“这个我不管,酒的事,我说了算。” “算”字刚说完,笑面和尚的水磨禅杖就伸到了两名白衣少年的桌子上,笑面和尚手腕一个翻转,刚才送来的那坛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就到了水磨禅杖的斧头上。 笑面和尚正要往回收水磨禅杖取酒,突然,刚才说话的白衣少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禅杖,那禅杖仿佛被粘住了一般,却是动也不能动。 笑面和尚双手使劲用力,只见他那颗硕大无比、圆润光滑的光头上青筋暴出、汗珠直冒,那禅杖就好像被铁水焊住一样,竟然还是纹丝不动。 再看那白衣少年,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很淡漠的样子,对笑面和尚都懒得看上一眼,仿佛那水磨禅杖和他的手指本就是一体似的。 白衣少年突然两指一松,再顺势一推,笑面和尚连同他的水磨禅杖一起滚出三丈开外,直接撞翻了一桌客人;而那坛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竟然轻轻地落在了那白衣少年的手上。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笑面和尚受了这般羞辱,如何气得过。只见他立马一个翻身、提起水磨禅杖飞奔过来,平地一跃举起禅杖就向那白衣少年当空砸去。 这霸道的和尚这一杖砸下去估计得有千斤之力,若是砸中的话,即使是老虎脑袋也怕是个要砸个稀巴烂。 躲退到四边的食客都惊得张大了嘴巴,都在心里默默期待这白衣少年赶快闪开;有些胆小的甚至已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这样的血腥画面。 那白衣少年竟然还稳稳坐着,动也不动,甚至看也不看笑面和尚一眼,仿佛他脑后就生着两双眼睛,早已看穿身后发生的一切。 就在那水磨禅杖离白衣少年头顶不到三公分的距离,忽然一道白色的剑光一闪,那八十多公斤的水磨禅杖竟然硬生生断作了两截,笑面和尚连同他手里的一截禅杖已被震得飞到了二楼酒肆墙面的立柱上,又重重地摔了下来,那立柱还被砸得凹进去了一个大坑。 再看那白衣少年,还是一副极其淡漠的模样,坐在那里仿佛就没有动过。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竟然没有人看出来他的剑是怎么拔出来的,又是怎么收回剑鞘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青袍道士、黄发西域武士、黑衣剑客闪电般站了起来。 高大清瘦的青袍道士拔出了古鞘长剑, 黄发碧眼的黄发西域武士一手拿着黑色铁盾,一手拿着阔身短剑, 青筋爆出的黑衣剑客也拔出了他的三尺长剑。 三人向着两位白衣少年呈战斗姿态,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他们都感觉到了,眼前这个温温柔柔、白白净净的白衣少年必定是个身手不凡、深藏不露、不太好惹的高手。 青袍道士斜瞄了一眼瘫倒在一边的笑面和尚,那和尚已然伤得不轻,头都不能抬起来。随即转回头盯着白衣少年道:“刚才稍有得罪,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那白衣少年轻轻打开那坛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斟满两盏,递给对面的同行少年一盏;自己端起一盏,竟慢慢地品尝起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那白衣少年喝完一盏酒,这才缓缓道:“在下诸葛无恙。” 青袍道士惊呼道:“难道是江宁诸葛世家的人?” 那白衣少年轻轻点点头,青袍道士不禁紧张得后退了一步。 身边的黄发西域武士、黑衣剑客不知何故,但也感觉到青袍道士的紧张,也同时跟着后退了一步。 黄发西域武士不明就里,“道长何惧诸葛世家?” 青袍道士缓缓道:“你从西域来,对江南武林的事情有所不知,江宁诸葛世家在江南一带是个豪门望族,也是江南有名有望、颇有渊源的武学世家,对诸葛世家的人切不可大意。” 诸葛无恙又饮了一盏酒,才淡淡地道:“你们就是阴山四鬼?” 青袍道士突然面色大惊,两个月前,他收到一封密信,有人出价一千二百两银子,让他到武陵一会、共饮桃花美酒,此行的起点是在阴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他到的时候,遇到了一同受邀的黑衣剑客、黄发西域武士和笑面和尚三人。当时一名黑衣蒙面人找到了他们并将他们召集在一起,让青袍道士带队,统一行动,并为他们起了一个名号,就叫“阴山四鬼”。 这事时间很短、又极其隐秘,这个白衣少年如何得知。难道诸葛世家已经打听到了他们的行动、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青袍道士既不否认,也不回答,只是警惕地注视着诸葛无恙和他旁边的另一名白衣少年。 注视了一会才道:“是又如何!” 只见诸葛无恙又饮了一盏酒,慢慢放下酒盏,头也不抬,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你们,还知道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青袍道士内心又是一惊,看来他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刚才笑面和尚只是吃了不设防的亏。对面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现在他们三人对一人,胜算依然很大,遂无畏地道:“知道又待怎样!”。 第八章 阴山四鬼 诸葛无恙又喝了一盏酒。 才接过话道:“你叫崔魁,武当派第四十六代大弟子;黄发西域武士叫赫连铁山,西域拜火教四大护法之一;黑衣剑客名叫钟离剑,一向独来独往;至于那个花和尚,则是出身于嵩山少林寺。” 青袍道士、西域武士和黑衣剑客一下子变得有点懵,怔怔地愣在原地,眼前这个自称诸葛无恙的少年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但他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名字的。看来他们此行的秘密终究还是泄露了。 崔魁不屑道:“看来你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也是为难你了。” 诸葛无恙继续道:“我不仅知道你们的名字,还知道你们犯下的罪、犯过的错。” 崔魁冷冷笑了起来,“诸葛公子说得好笑,我们何曾犯下什么罪?又何曾犯过什么错?” 诸葛无恙冷冷回道:“难道你们犯下的罪、犯过的错,竟然麻木得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听着诸葛无恙的话,青袍道士、西域武士和黑衣剑客顿时陷入了各自的回忆之中。 原来为首的又高又瘦留着山羊胡子的青袍道士名叫崔魁,是武当派第四十六代大弟子,在武当派第四十五代掌门病危之际,掌门将同门师兄弟叫到床前交代后事,竟然选择了武功不如自己、资历不如自己的二师弟继承掌门之位,还要求崔魁对天发誓:永远服从二师弟、永远遵守武当门规,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崔魁当时无奈发下毒誓。后一夜,崔魁越想越气不过,越想越意难平,竟趁人不备,深夜潜入师傅卧室,趁师傅卧病在床、不能动弹之际,逼迫其师交出掌门令牌,改立掌门;可任凭崔魁百般恳求、百般劝说、威逼利诱,其师竟死不开口、誓死不从,崔魁一怒之下便掐死了其师,做出了欺师灭祖的事来。后来武当派对崔魁发出追杀令,但崔魁从此隐姓埋名,竟不知所踪。 黄发西域武士名叫赫连铁山,是西域拜火教四大护法之一,因丢失拜火教祭天金人被拜火教免去护法之位,后听说丢失的祭天金人流落大宋朝,遂潜入大宋朝暗中寻访神器,以期重回拜火教,赫连铁山在寻找法器的过程中,残忍杀死了很多无辜之人。 黑衣剑客名叫钟离剑,原是一名独行剑客,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钟离剑的来历和武学门派,其剑法唯快、唯准、唯狠,总是比别人能快上一分。钟离剑曾受人之托,一人一剑独闯大漠边城,从赌场地牢之中完完整整带出来了一个活人,而且毫发无伤,听说那一仗他一共杀死了十七个人,真正的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肥头大耳的笑面和尚则出身于嵩山少林寺,法名释又贤,在少林寺达摩院修炼期间犯了酒戒和色戒,被戒律院首座罚了四十杖后逐出了少林。后来笑面和尚彻底解脱了自己、彻底释放了自己,又陆续破了赌戒和杀戒,这些年在江湖上奸-淫杀戮、无恶不作。 这一次四人均是收到密信,受人所雇赴武陵桃花山庄共饮桃花酒。可他们知道,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破坏干扰桃花山庄的桃花宴会,只是具体的任务和行动细节,要到武陵城才能知晓,因为召集他们的那个黑衣蒙面人说,他会在哪里等着他们,同时支付一半的报酬。 崔魁心中暗暗盘算:这次诸葛世家的高手出现在武陵城外的十里亭酒肆,是受邀参加“桃花酒会”,还是特意针对他们“阴山四鬼”,或者是针对他们四人的雇主。而且还先他们一步,好像是故意在这里等他们。眼前这名自称诸葛无恙的少侠轻描淡写、不经意间就重伤了笑面和尚,其功夫必定深不可测,一定是诸葛世家的绝顶高手。崔魁在武当山曾听闻掌门提及,诸葛世家的追风剑,虽名追风,但比风还快,比风还飘逸,比风还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崔魁曾与笑面和尚私下有过切磋对招,也至少要走上五十招才能觅得先机。这一次虽说笑面和尚有些许大意,中了圈套;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一剑就把笑面和尚伤成这样,想来也是让人不可思议的。 眼前这个少年自称诸葛无恙,虽然江湖上还没有传扬过诸葛无恙的大名,但是各大世家的高手,时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也只是看家护商而已,真正的高手都是隐藏在幕后,专行秘密私情之事。 崔魁又暗暗思忖:而且现在还有要事在身、任务未完,不宜过多纠缠,不如先走一步,以后再从长计议。 这些年的亡命天涯、颠沛流离,崔魁早已明白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早已学会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处处争一时之长短、也早已学会了忍辱负重地活着。 崔魁又想到自己与诸葛世家并无什么过节,没必要因为一壶酒、一个相识不久的笑面和尚以命相搏,遂客气道:“在下与诸葛世家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刚才我的朋友多有叨扰,就此别过,他日再登门赔罪。” 崔魁对赫连铁山和钟离剑使了一个眼色,赫连铁山和钟离剑遂走到笑面和尚身旁,扶起笑面和尚就要往楼下走。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留步。” 虽然那声音很小,可崔魁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那是陌生的声音,也是熟悉的声音,那是诸葛无恙发出来的声音。 崔魁四人仿佛中了魔怔一般,突然变得很听话,竟乖乖的站住了。 诸葛无恙站起身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这是一个俊美的美男子,秀挺的鼻梁,浓密的剑眉,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镶嵌在他白皙温润的脸庞上,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得有棱又有角。一头乌发束着一根蓝色镶金边的丝带,腰间束一条蓝色镶金边的长穗绦,上系一块和田羊脂白玉,手中却只拿着一把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长剑。 诸葛无恙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少年,近看才发觉眉目间多了几分老成稳重,英气逼人、雄壮挺拔。看不出他的心情和脸色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刀剑兴于左而目不瞬,完全没有二十多岁青年该有的稚气和活泼,那种冷静沉着的神态,仿佛一个三十多岁、经历过各种人生磨砺的中年人。 崔魁转过身,紧紧地把剑柄握在手中,多年的亡命江湖告诉他,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拔剑、随时临敌。 高手对决,拔剑的速度比对手快一分,对决时胜算就多了一分,胜负往往就在这一分之间、死生往往就在这一分之间。 第九章 借个脑袋 诸葛无恙从怀里掏出两张红色的邀请函,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只见邀请函上写着“桃花酒会”四个大字,一看就是桃花山庄桃花酒会如假包换的邀请函。 诸葛无恙指着桌子上的邀请函,“我诸葛世家受邀参加桃花山庄桃花酒会,我这里正好就有两张邀请函,不知你们是借也不借?” 崔魁急忙假笑着恭维道:“诸葛世家的邀请函,我们如何敢借。若要进桃花山庄、去桃花酒会,我们自会去向陶老庄主讨要,就不必叨扰诸葛公子了。” 诸葛无恙不依不饶地道:“陶老庄主乃家父的老朋友、好朋友,而且赶巧了,那桃花山庄大少爷又是我的老朋友、好朋友。现在有人在我背后,明言要害我的朋友。如果换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说你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一句话把崔魁问糊涂了,慌忙解释道:“怪就怪这笑面和尚好酒贪杯,一时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我们也确实是仰慕桃花酒会,只是想去讨杯酒喝。” 诸葛无恙冷笑一声,“这笑面和尚恐怕也不是一时口误,你们受人所雇,到桃花山庄,就是要干扰破坏桃花酒会的,如今嘉宾在座,怕是容不得你们如此恣意妄为。” 崔魁见话已挑明,只得悻悻地道:“这桃花酒会,我们不去也罢。” 诸葛无恙是有备而来:“我听说笑面和尚这两年为酒杀人、为色杀人、为财杀人,不知灭了多少良善人家、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华山派掌门的小女儿就是被她糟蹋的吧?” 崔魁摇摇头:“人生在世,无非酒、色、财三字,行走江湖的都是刀口舔血之人,岂非能无酒无色五财,那岂不是索然无味;他犯下的罪与错,自然有华山派找他清算、向他寻仇,我也不便过问。” 诸葛无恙看向黑衣剑客钟离剑,“你就是钟离剑。” 钟离剑看向手中的剑,握剑的手还有些温热,剑不离手、手不离剑,他这些年的名声可都是这一剑一剑千百剑斩出来的,钟离剑抬头,冷冷地道:“我一直想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诸葛无恙冷哼一声:“这些年你为钱财杀人,什么活都接、什么钱都要、什么人都杀,去年振威镖局为南宋大军护送粮草军饷,振威镖局的总镖头孙铁彬就是在半路被你所劫杀的吧。” 钟离剑不屑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乃江湖中人以信立身之本,收了别人的钱、当然要办别人之事。怪只怪那振威镖局的总镖头武艺不精、护镖不力。” 诸葛无恙摇摇头,“有些镖可以劫,有些镖不能劫,劫了就是大宋的敌人、大宋的罪人,大宋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钟离剑一声哈哈大笑,“你以为那些官兵所做的杀人放火、烧杀劫掠的勾当,难道就少了吗?” 诸葛无恙叹息一声,“如若杀的是马匪山贼,那自然没有人会追究你,说不定江湖上的人都会仰慕你、尊重你。可你劫了军粮,害得宋军战败,可知要害死多少兵士、要牵连多少百姓、要损失多少土地?” 钟离剑冷冷地道:“一支军队,军粮都护不住,迟早都是要败的,又何必可惜?” 诸葛无恙又叹息道:“至少你不该做劫掠军粮之事,做了就是我大宋的敌人、大宋的千古罪人。” 钟离剑哈哈大笑道:“简直就是笑话,我自幼生在汴州、长在汴州,大宋又何曾把我当做子民?” 诸葛无恙无奈地叹叹气又摇摇头,随即看向赫连铁山,一字一句问道:“你就是赫连铁山。” 赫连铁山不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诸葛无恙追问道:“你受蒙古人指使,潜入我大宋,我大宋将军韩亦城是否为你所杀。” 赫连铁山冷冷地道:“怪只怪他抢走了我拜火教祭天金人,向他讨要他又不承认,死活不舍得还给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审问了他几个时辰,他就经受不住拷打,一命呜呼了。” 诸葛无恙指责道:“你收蒙古人的钱,为蒙古人做事,以寻找祭天金人为名,至少已杀害了我大宋三位将军了吧。” 赫连铁山哈哈一笑:“这也是你们宋人告诉我的,是他们抢走了我拜火教祭天金人,这只能怪他们命不够好。再说了,以他们的武艺也配当将军,都不知道是花了多少银子才买来的官位,又何曾打过一场胜战,死何足惜?” 诸葛无恙咬着牙道:“再怎么说你都是我大宋的敌人,非我族类;我也给你算了一卦,你今天的命也不太好。” 赫连铁山冷冷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用你算。” 诸葛无恙再次看向崔魁:“这些年你也是藏得深、躲得远,本来藏得好好的、躲得好好的,这次怎么为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又跑出来了。” 崔魁冷冷地道:“这老天不公,对我不义,就莫要怪我无情。” 诸葛无恙摇摇头,“老天不公,这与凡人何干,与师门干戈,又与天下何干?” 崔魁一脸激动地道:“人生一世,莫非名利二字,是他们违背诺言在先,对不起我,卑鄙下流、偷蒙哄骗,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掌门之位。他们把我高高的举起,又把我重重地摔下,问世间又有多少人承受过这样痛苦。他们毁了我名、夺走我的利,难道我就不该奋起反抗?爱憎分明,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这又有什么错?” 诸葛无恙反问道:“峨眉大师青梅居士与你何干,竟杀她全家。” 崔魁一听青梅居士,更激动了,“青梅居士那个老巫婆,居然怂恿并促成峨眉派与武当派结盟,共同发出追杀令追杀我,害我一直亡命天涯,不得安生。实在是他们苦苦相逼、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条活路,害我人不人、鬼不鬼,是她先要找死。在我眼里,她就是该死。” 诸葛无恙无奈地摇摇头,“总的来说,你自幼父母双亡,武当老掌门把的抚养长大,教你识文学字,传授你武功剑法,与你情同父子。只是你性格太过于偏狭,太在乎个人得失,不适合做一派之掌门,所以才最终改变主意。你也不扪心自问,武当老掌门到底还有哪里对不起你。” 崔魁不觉有点湿润了眼睛,每个人都有犯过错,只是他犯的错太过于大、太过于重,他实在是承受不起而已。他也不是真的想杀师灭祖,只是一时失手,但大错已经铸成,已不可挽回,所以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些年来,除了偏狭的仇恨和为了活命的东躲西-藏,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些,也从来不曾听过这样的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诸葛无恙又道:“你们事先要抢我的酒,后来又要借桃花山庄宾客的邀请函。我诸葛世家此番受邀参加桃花酒会,正愁无礼相送,那我也向你们借一样东西吧。” 崔魁、钟离剑、赫连铁山齐声问道:“借什么东西?” 诸葛无恙看着他们,很随意地道:“就借用一下你们的脑袋。” 钟离剑恨恨地道:“诸葛小儿,你也太狂太目中无人了,脑袋也是可以借的?” 第十章 追风剑出江湖冷 崔魁这才从刚才的冥思中回过神来,脑袋是吃饭喝酒的家伙,借脑袋就是要杀人。 这是你死我活的决斗,崔魁已经动了杀机:“刚才听你聒噪不已,权且让你三分,你却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想要我的脑袋,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赫连铁山也怒吼道:“嘴上无毛的小贼,竟然这般口出狂言,要借脑袋,还要看爷爷的铁剑答不答应。” 三人一齐拔剑在手,一起攻向诸葛无恙。 天下武功, 唯快不破。 快一分,胜算就多一分。 三人中,钟离剑的剑最快。 钟离剑的剑又细又长又快,刹那间他已经连续刺出了八剑,这八剑又猛又狠又准,这八剑带着剑光从八个部位刺向了诸葛无恙,他以前遇到的剑客和对手,大部分都猝不及防死在了这快如闪电的八剑之下。 但是这一次,钟离剑这快如闪电的八剑却离奇般刺空了,这八剑居然都没有碰到诸葛无恙的半个衣角。 剑快说明出招就快,出招快死得也快。 不是别人死就是自己死。 不知诸葛无恙是如何躲过钟离剑那闪电般的八剑的,只见诸葛无恙只刺出了一剑,就深深地、又稳又准又狠地洞穿了钟离剑的咽喉。 这时他们才看清楚诸葛无恙手中的剑,他的剑比钟离剑的更长、更细、更薄,剑身还有淡淡的鱼鳞波纹,但是却没有一丝光亮,仿佛可以吸收光亮、隐于无形一般。 钟离剑眼睛直直地盯着诸葛无恙手中的剑,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奇怪的剑。 作为一名剑客,他最爱的是剑,最熟悉的也是剑。 只是他也没有看清楚这诸葛无恙的剑是怎么刺向他喉咙的,他也没有想清楚,这鱼鳞波纹的剑为什么没有耀眼的剑光。 只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来不及想了,只见钟离剑的手一松,他的长剑就掉在了地上。先前黑衣劲服、高大挺拔、浑身钢筋铁骨的身躯,就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散了架、缓缓地倒了下去。 崔魁的长剑和赫连铁山的阔剑紧随着钟离剑的快剑,如山岳般同时向诸葛无恙的头顶劈了下去。 当双剑快离诸葛无恙头顶三公分的距离,诸葛无恙的长剑已从钟离剑的喉咙中抽了回来,轻轻一挡就挡开了崔魁和赫连铁山凌空劈下的双剑。 赫连铁山原地旋转三圈,用尽全力甩出手中的黑色铁盾。 那铁盾据说是天上落下的陨铁所铸,坚硬无比、金石可开,只见那黑色铁盾高速旋转着飞向诸葛无恙,那高速旋转的铁盾卷起一圈黑色的旋风,直吹得桌椅、门窗、杯、盘、碗、碟啪啪作响。 赫连铁山也凌空跃起,双手紧握三尺阔剑,紧跟着旋转的铁盾、黑色的旋风再次劈向诸葛无恙。 诸葛无恙迎着飞来的铁盾顺势凌厉一劈,只见剑光一闪,那黑色的旋风散开了,啪啪作响的桌椅、门窗、杯、盘、碗、碟都安稳了,那飞旋的铁盾被一剑从中削成了两半,分别向着两扇窗户飞了出去。 赫连铁山还在空中,双手中的阔剑还没有劈下,诸葛无恙的长剑已顺着劈开铁盾的方向,劈断了赫连铁山手中的阔剑,劈开了赫连铁山的脑门,赫连铁山的阔剑连同他的身躯,便重重的跌落在了诸葛无恙的面前。 只见他的脑袋正中多了一条红色的血线,鲜红色的血迹正沿着红色的血线滋滋冒了出来。一转身,就扑面倒在了崔魁的脚下。 崔魁长剑在手,竟怔怔的看呆了,顷刻间三位江湖一流高手,死了两个,瘫了一个,而且对方几乎只用了三招。 江湖上曾有传言:追风剑一出、风吹江湖冷。 江湖上还没有听说过有谁破得了诸葛世家的追风剑。 崔魁坚信,诸葛无恙刚才使出的一定是追风剑法,只有那么快的剑法,才让他自己连一招一式都还没有看得清楚。 崔魁作为武当派的大弟子,做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武当派、峨眉派联合在江湖上广发“追杀令”,在武当派、峨眉派众多高手以及友好门派联合追杀之下,崔魁居然能逃了十年之久、活了十年之久,也是有其过人的本事的。 他的本事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活着总比死了强。 秉承着这个理念,崔魁练就了一身上乘的轻功,学会了足以以假乱真的易容术,他就是凭着这身上好的轻功和以假乱真的易容术逃过了几大门派无数次追杀、无数次的围追堵截,再加上他特别能忍,这才在江湖中整整逃亡了十年。 崔魁在原地只愣了一秒钟的时间,手一抬,近距离猛地向诸葛无恙射出三根飞针,几乎就在同时,他立马转身,向着窗口猛地一跃。 崔魁对自己的轻功很有信心。 崔魁对自己逃亡的技术也很有信心。 原来他袖中藏着一把暗弩,他手一抬,暗弩就启动机关,弩机中的飞针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出,近距离射向最近的敌人,这是最难以防的。 他与人比试的时候从来不用暗弩,暗弩只在他要逃跑时才使用。在暗弩射出飞针的同时,趁对手躲避飞针的间隙,他立即转身就走,不管暗弩射出的飞针是否射中敌人,他都一概不管,只顾着自个逃命,所以他每次都能比对方快一步,每次都能逃出生天。 这十数年以来,他一次都没有失过手;当然,如果失手一次,也许就永远没有下一次。 这次,他也很自信。 眼看崔魁就要飞出窗口,再次逃亡江湖,只见两道银白色的光亮,极速飞进了崔魁的后背,射进了崔魁的后心,崔魁就重重地跌落在了酒肆二楼窗户外的地面上。 众人向诸葛无恙的方向看去,只见他对面的白衣少年已经起身,慢慢收回发飞针的右手,才明白那两根飞针原来是这个少年所发,却没人看出那飞针是何时所发,是怎么发出来的。 原来诸葛无恙提剑击落崔魁的暗弩飞针的时候,诸葛无恙对面的白衣少年同时伸出右手,向崔魁射出了两根银白色的飞针。 崔魁防住了诸葛无恙,却忘记了防范诸葛无恙对面的白衣少年。 总之,崔魁这次失了算、失了手。 杀师灭祖的崔魁以后再也不能为害江湖了。 诸葛无恙望着对面的少年,叹息道:“只可惜了这一身好轻功。” 那白衣少年也很无奈地道:“我也是看他逃得辛苦,他以后再也不用辛苦逃亡了。” 第十一章 桃花书院 晚风依旧飞柳絮, 物是人非十里亭。 十里亭酒肆早已物是人非、一片狼藉。 诸葛无恙看着吓得缩在一边的店小二和店掌柜,带着歉意地道:“店家,一不小心就把你的店给搞得这么乱,实在是不好意思。” 店掌柜哆哆嗦嗦的回道:“少侠为民除害,损失些桌椅板凳,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诸葛无恙从怀中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放在桌子上,“损失的桌椅板凳是要赔的,还请店家给我找一辆马车,再准备一根绳子;然后帮买三副薄木棺材,把这三个恶人都埋了吧。” 店掌柜颤颤巍巍地恭维道:“少侠宅心仁厚,以德报怨,世间少有,小的这就立马去办。” 诸葛无恙顿了顿又吩咐道:“再帮我准备三个木盒,把他们的头颅都放在木盒里,顺便把木盒放在马车上,他们的头颅我还有用。不知这五十两银子够不够?” 店掌柜大着胆子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那锭五十两的银子掂了掂,急忙说:“五十两银子已经绰绰有余了,请两位少侠稍坐,小的立马就去准备,一定都办妥了。” 说完话店掌柜就召集其他店小二把钟离剑、赫连铁山的尸首抬了下去。 诸葛无恙看着对面的少年,悠然道:“这沅江真是清、武陵古道的风景真是美啊,小菜尚有余温,可不能辜负了这坛十年陈酿的桃花酒。” 对面的少年拿起那坛桃花酒,继续斟满酒盏,高兴地道:“跟二哥出来,真是又长见识、又开眼界、又好玩、又刺激,还能为民除害,真是大快人心。” 诸葛无恙微微笑道:“既然出来就要守规矩,以后千万不要再出手了;万一让父亲大人知道了,又该骂我、罚我了。” 对面那白衣少年居然吐了一个舌头,满不在乎地嘿嘿笑道:“我愿意陪二哥一起受罚”。 诸葛无恙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被人劫持的样子, 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那坛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已经喝到见底了,恰好此时店掌柜拿着绳子跑上楼来。 店掌柜向诸葛无恙复命道:“两位大侠,你要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那三个恶贼的头颅已经装在木盒里了,就放在楼下的马车上。” 说着就递上一根长长的绳子,“这是大侠要的绳子,不知道适合不适合”。 诸葛无恙道了声谢,拿过绳子就把瘫坐在地上的笑面和尚捆了起来,两个手指轻轻一勾就提着向楼下走去。 诸葛无恙把笑面和尚轻轻一抛,就丢进了马车车厢里。 店小二早已牵过来两匹喂饱了的高大的黄鬃马。诸葛无恙脚尖轻轻点地,一掠就飞上了马背。 诸葛无恙回头对着少年道:“走啦,去桃花山庄。” 那白衣少年也跟着诸葛无恙跃上马背,一拍马就跟了上来。两匹马和一辆马车,就走上了武陵古官道。 那白衣少年拍马跟上诸葛无恙,不知所以地问:“二哥,桃花山庄大少爷是你的朋友。” 诸葛无恙道:“是的。” “好朋友?”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曾有一面之缘。” 那白衣少年反问道:“一面之缘就为他打抱不平,一出手就杀三人伤一人啊。” 诸葛无恙又是哈哈一笑,“虽是一面之缘,却也是一见如故;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像是品行相同、习性相通的两个人,通常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够成为要好的朋友。” 那白衣少年抬头,“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诸葛无恙看着那白衣少年,“当然是在桃花山庄。” 那白衣少年眨着眼睛,“桃花山庄真的很漂亮吗?” 诸葛无恙点点头,“桃花山庄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最漂亮的、最雄伟的山庄,那里有十里桃花、三万亩桃林、数万斤美酒。” 那白衣少年啧啧称奇,“这规模确实比诸葛世家还大,只不过,藏那么多酒,难不成桃花山庄个个都是大酒鬼?” 诸葛无恙被逗得哈哈大笑道:“酒鬼倒是不少,不过那里的酒鬼都很和气,也很有礼貌,来了的朋友都有好酒相待。” 那白衣少年依然有点不敢相信,“桃花山庄真的有十里桃花,真的比我们家还大吗?” 诸葛无恙一时陷入回忆之中,慢慢才道:“桃花山庄可比我们家大多了,听说桃花山庄建立至今已经五百三十多年了,那里有十里桃花、三万亩桃林,还有一个碧波万顷的桃花湖。春天的时候,三万亩桃林开遍山坡,十里桃花倒映湖水,真是一步一幅画、十步不同天。桃花盛开的时候,游人如织,蜂蝶成群,人在花中走、犹如画中行,那真是一幅绝美的山水画。最美味的还是那桃花湖中专门吃桃花瓣的肥美鳜鱼,在山野间烤着吃,真是又香又甜。” 那白衣少年听得痴了,忍不住咂咂嘴,流着口水焦急地道:“二哥,我们还不快马加鞭,今晚就赶过去。” 诸葛无恙哈哈笑道:“天都快黑了,到了也看不见,不用赶得那么急。” 那白衣少年抬头看看天上升起的月亮和一闪一闪的星星,一时心就凉了半截,恹恹道:“桃花山庄可还有什么好玩的?” 诸葛无恙接着道:“桃花山庄还有一个桃花书院,是最好玩最有趣的地方。” 那白衣少年急切地道:“二哥,快跟我说说桃花书院。” 诸葛无恙骑马向前,娓娓道来:“听说桃花书院开办至今也已经四百多年了,在这四百年间,所有陶氏家族的子弟,五周岁以后都要进入桃花书院学习,并教授武学功夫。桃花书院有磨剑坊、酿酒坊和济世坊三大坊,对于体格强健、有武学天赋的陶氏子弟,就选送入桃花书院磨剑坊,学习桃花山庄珍藏的各种武功秘籍;对于体弱多病、无心学武的,就送入桃花书院酿酒坊或济世坊,在酿酒坊学习栽培桃树、酿制桃花酒、制作桃花美食的绝技;在济世坊学习坐商行商、医学医术等技能。经过这四百多年的发展,桃花书院一步步从小到大,现在每年都有常驻学子数百人。桃花山庄依托桃花书院教育出来的人才,现如今在江南一带已经营着上百间酒肆、上百间商铺和几十间医馆,人才众多、财力雄厚,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势力,在江南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了。” 那白衣少年听着诸葛无恙的叙说,如痴如醉、啧啧称奇,“我也想到桃花书院学习。”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第十二章 九层剑塔藏剑阁 那白衣少年不服气地道:“为什么?” 诸葛无恙神秘地一笑,“桃花书院收弟子是有很高的标准的,并不是想来就来,想进就进。” 那白少年不服气地道:“什么标准?” 诸葛无恙嘿嘿一声坏笑,“桃花书院一般只收陶氏弟子。” 那白衣少年很是不屑,“这是什么狗屁标准,难道就只有陶氏子弟才配得上桃花书院,他们如此固步自封,自绝于人,只怕这桃花书院也办不好,更办不长久。” 诸葛无恙哈哈笑道,“不错不错,看来你年纪不大,还是有点见识的。” 那白衣少年得意地道:“那是当然,我看他们迟早要倒闭,不去也罢。” 诸葛无恙点点头,“桃花书院确实最先只收陶氏子弟,不过,后来随着名气越来越大、武学也需要交流融合,桃花书院也打开大门、敞开怀抱,吸收外来优秀学子、练武奇才,各大门派、各大世家的子弟也都争相送入桃花书院学习交流。” 那少年得意地笑道:“我就说了嘛,要是一直固步自封,那不就变成了老古董、冥顽不灵了。”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每年至少都有数百学子想进入桃花书院学习,可人家每年只收十名外来学子,还要经过严格的考核选拔,排名前十的才能进入桃花书院。” 那少年轻轻抬手,撇着嘴道:“到时候就让他们尝尝我的绝世飞针。” 诸葛无恙调侃道,“就你这几手飞针,小心遇到真正的高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白衣少年自信地道:“我就没有见过有哪个高手,能逃得了我的绝世飞针。” 诸葛无恙笑着恭维道:“是了,是了,你的飞针天下无双、射遍江湖无敌手,连我都怕的。” 白衣少年瞅了诸葛无恙一眼,“哼,你又挖苦我,莫非这桃花山庄还有很多绝世高手。” 诸葛无恙眼中仿佛有一种光亮,“实话告诉你吧,桃花山庄有四大护花使者,个顶个都是当世绝顶高手,武功至少也是八品上,特别是第一护花使陶无伤,只要遇上他,就没有不带点伤的,他的武功至少也是正九品。” 白衣少年啧啧称赞道:“二哥,你说我的飞针能到几品?” 诸葛无恙笑了笑,“就你现在的功力,够得上七品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白衣少年生气道:“哼,你又欺负我,到时候我就让那个陶无伤尝尝我的飞针,看看到底是他受伤还是我受伤。” 诸葛无恙一直笑个不停,此时却急得不行,“别!别!别!小心他收了你的飞针,再反过来用你的飞针射你。” 那白衣少年吓得一个激灵,“你唬我。” 诸葛无恙无奈地道:“我可是亲眼见过,抽刀砍他的人反被他夺了刀,砍到自己身上。拔剑刺他的人反被他夺了剑,刺到自己身上。” 那白衣少年又被吓得一个激灵,但依然嘴硬地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他能夺得了我的飞针。” 诸葛无恙笑了笑,继续道:“其实,除了四大护花使者,桃花山庄还有一座神秘的九层剑塔。” “九层剑塔?真的有九层?”白衣少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诸葛无恙的眼中仿佛有一种期望,有一种向往,“其实九层剑塔不止九层,地上九层、地下三层,整整十二层,里面珍藏宝剑名剑无数、武功秘籍无数、剑谱绝学无数,又叫九层剑塔藏剑阁。” “明天就带我去。”白衣少年坚定地道。 诸葛无恙无奈地笑笑,“我都没有进去过。” 白衣少年瞪大眼睛,“不会吧。” 诸葛无恙点点头,“听说里面住着一个痴迷武学性格古怪的绝世高手,武功级别至少也是上九品;他手下还有四大剑奴,武功估计不会低于正八品。他们五人吃饭睡觉都在阁中,从来不出阁半步,除了钻研武学,就是守护九层剑塔藏剑阁,一般人都近不了他们的身。若无令牌闯进藏剑阁,无论你是好是坏、不问你是敌是友,都一律诛杀,抛尸塔下。” 那少年心中一颤,“他们这么凶,那不是没有人进得去?” 诸葛无恙点点头,“我只听说死在塔下的已不下百人。试想这么一个藏剑阁,哪个痴迷武学的武林人士不想进去看一看的。就是不偷学武功秘籍,只是看看那里面珍藏的宝刀名剑、闻闻里面的书卷气,那也是不枉此生的。” 白衣少年听说塔下已死了上百人,那可不是有上百个冤魂,不禁心内一颤,“罢了、罢了,他们那么凶,不去也罢。”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 那白衣少年一拳就挥在诸葛无恙手臂上,“忽悠我半天,可以进去还不快说。” 诸葛无恙握着手臂坏坏的一笑,“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有令牌就可以进去?” 白衣少年生气地道:“怎样才能得到令牌?” 诸葛无恙叹息一声,“这令牌只有一个,要得到令牌也只有一个办法。” 白衣少年着急问道:“什么办法?” 诸葛无恙娓娓道来:“就是在桃花书院磨剑坊比武中一举夺魁,才能得到那块令牌,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九层剑塔藏剑阁学习修炼一年,任意观看武学典籍和刀法剑谱,那痴迷武学性格古怪的绝世高人和四大剑奴也会予以指点迷津,进入九层剑塔观剑阁修炼的人,都能在一年之内精进武艺,提高武学品级至少一个等级。” 那白衣少年听得入了迷,咬咬牙,“我一定要去九层剑塔藏剑阁。”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桃花书院都还没进去,就想着进九层剑塔藏剑阁,看来你志气不少啊。” 那白衣少年撇撇嘴道:“你敢小瞧我。” “哈哈,不敢!不敢!” 白衣少年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入桃花书院、进入九层剑塔藏剑阁,跟那痴迷武学性格古怪的绝世高人老爷爷好好学习学习。 那少年臆想了一会,又问道:“你和桃花山庄大少爷是怎么认识的啊?” 诸葛无恙慢慢回忆起当年的场景,有点向往地道:“那是三年前,也是个春暖花开、万花争艳的好日子,桃花山庄的桃花书院举行一年一度的磨剑坊论剑。我跟随父亲大人前往桃花山庄拜访陶庄主,有幸参观了当年的磨剑坊论剑会决赛比试,第一次见识了桃花山庄大少爷的剑法,在后来拜访的日子,还喝过他的一壶桃花酒,他的桃花酒可比刚才喝的好喝多了。” 那白衣少年咂咂嘴道:“刚才喝的酒已经很好喝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好喝的吗?那究竟是什么味道?” 诸葛无恙笑了笑:“那味道无法用语言描述,只有喝的人才能自己体味,如若和两相比较,今天喝的这个就像是清水一般。” 那白衣少年又啧啧称奇一番,恨不得现在就找桃花山庄大少爷讨要一壶桃花酒。 那白衣少年想了一想,略带羞涩地问道:“二哥,桃花山庄的大少爷多大年纪了,长得帅不帅啊?” 诸葛无恙哈哈笑道:“桃花山庄大少爷已经四十多岁啦,长得又矮又胖,又黑又丑,而且还是个大酒鬼。”说完又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那白衣少年生气道:“二哥,你又欺负我,看我回去就告诉爹爹你做的坏事。”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继续打马向前走去。 那白衣少年又气急地道:“二哥,等等我。” 第十三章 桃花楼 星河璀璨星光闪, 光影夜照桃花楼。 桃花酒会前的午夜,星河璀璨,星光烂漫。 桃花山庄最大的一栋楼阁灯火辉煌,这栋楼宇正是桃花山庄的桃花楼。 桃花楼是桃花山庄的主楼,占地约十二亩,是一栋三层全木式建筑,包括一栋主楼和两栋副楼。该楼历经三次改建、扩建,陆陆续续耗时五十七年才建设完成,所使用的木材全是沅江两岸深山中的百年铁木,主梁使用的更是三人合抱的千年铁木。 此时此刻,桃花楼二楼大厅的大堂之上,一个威严中带着慈祥的五十多岁的长者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他的左下手站着一个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身形略显消瘦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干净整洁的灰麻长衫,一副书生模样,显得比较儒雅。最明亮的是他的眼睛,透着智慧和精明。 只见那中年男人汇报道:“禀报庄主,这届桃花酒会,共发出邀请函六百六十六张,目前回信确定参加的有六百四十八人,有十八人因身体不适或办理婚丧等事宜无法参会。目前少林、武当、青城、昆仑、峨嵋、华山、崆峒、丐帮等八大门派的人员都已经住进了桃花山庄的赏花楼;江南四大世家的慕容世家、上官世家、南宫世家的人也都住进了桃花山庄的香满楼;诸葛世家的人还在路上,根据线报已经到了武陵城;其余受邀门派、江湖义侠、文人学士大部分都到了武陵城,一部分已经住进了香满楼和赏花楼,其余的预计明日就可以进入桃花山庄。” 原来那位正襟危坐在大堂之上的长者正是桃花山庄庄主陶震泽,一旁汇报酒宴筹备情况的正是桃花山庄大管家陶小林,看来这桃花酒会的筹备工作,也累坏了大管家陶小林。 陶震泽庄主一边听一边问,“六百多人赴会,安全当属第一,酒会的护卫可有安排妥当?” 大管家陶小林继续汇报道:“山庄四大护花使已经带领桃花书院磨剑坊十大高手和众弟子分作四路,把桃花山庄划分为四大区域,正昼夜不间断分区域巡视桃花山庄,重点是守住桃花山庄正大门和各处隐蔽小道。” 陶震泽庄主满意地点点头,“江湖上的各路朋友,可有什么异动?” 大管家接着道:“根据目前在武陵城各门店掌柜汇总过来的情报,估计有二千余名未受邀的江湖侠客、文人学士也来到了武陵城,有专程赶来赏花饮酒的,有出高价购买邀请函的,也有声称要抢夺邀请函的,甚至还有声称要硬闯桃花酒会的。目前来看,确实存在部分没有收到邀请函的武林人士、有硬闯桃花山庄的意图和可能。不过请庄主放心,有四大护花使者坐镇,那些人空有贼心,实不敢有贼胆。即使遇到个别不怕死的,也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陶震泽庄主又点点头,“藏酒坊的桃花酒还有多少?” 大管家如数家珍地道:“藏酒坊里三十年以上的桃花酒还有一百二十余坛,二十年至三十年的桃花酒还有三百余坛,十年至二十年的桃花酒还有八百余坛,十年以下的桃花酒估计不下三千余坛,所有的都是一百公斤的标准大坛。” 陶震泽庄主边听边思索,顿了顿才慢慢道:“那些没有接到邀请函的,也是不远百里、千里来到武陵的江湖剑客、文人学士,莫不是为观赏这三千亩桃花美景,莫不是为尝一尝这武陵桃花美酒;那些意图对桃花山庄不轨的毕竟只是极少数。虽说桃花山庄自建庄以来广施仁义、以德报怨,江湖侠客缺少忌惮,但是四大护花使都在,八大门派和四大世家的朋友都在,也不是他们想闯进来就能闯进来的。” 大管家连连点头,连连称是。 陶震泽庄主接着又吩咐道:“明天安排人手向武陵城运送三十坛二十年以上的、一百公斤装的桃花酒,通知桃花山庄在武陵城开设的各店号掌柜,明天一早就打出标语告示:所有桃花酒向来到武陵城的各路江湖侠客、文人学士免费提供三天,务必尽兴。” 大管家惊叹道:“三十坛二十年以上的桃花酒,这也太多太奢侈了吧!” 陶震泽庄主摆摆手,“桃花酒会十年才举办一次,来者都是客,这点酒,桃花山庄还拿得出、给得起。” 大管家不禁对陶庄主竖起了大拇指,“如若这样,那武陵城必定会举城同欢、举城痛饮了,我们桃花山庄的桃花酒会也会顺利得多。” 陶庄主感慨道:“江湖朋友来一趟武陵城也不容易,千里单骑、风尘仆仆,这点酒我们还是有的。就是略表一点心意,真心交个朋友、做个人情,以后在江湖上也好行走。” 大管家不禁拍手称采,“庄主对江湖朋友的厚爱,一定会随着桃花酒的酒香英名远传的。” 陶庄主摇摇头,“这是小事,我桃花山庄为天下人酿桃花酒,这酒,本来就该与天下人分享的,只是要辛苦大管家了。” 大管家摇摇头,“这都是我分内之事,一点都不辛苦,十年一次的酒会,我也是很期待的。”他似乎意见看见了武陵城举城同欢、举城痛饮的欢快场面了。 陶庄主接着问道:“那两个小子呢,都在干些什么?” 大管家回过神,疑虑地反问道:“庄主问的是大少爷和二少爷?” “不是他俩,那还有谁?” 大管家叹息道:“自从小蝶姑娘失足跌落山崖不幸逝去后,大少爷每天只是在小蝶姑娘坟前种花饮酒,用酒精麻痹自己。现如今都已经快三年了,他从来都没有主动下过山,也没有主动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三年了,他还是没能自己走出来,准确地说是没能完全走出来。” 陶庄主有些生气地道:“他到底想要怎样?” 大管家宽慰道:“庄主莫要生气,这几年,大少爷还是按照庄主的吩咐,执行了几次秘密任务,每一次执行任务,都特别成功。特别是消灭血手门一战,干净利索,做得特别漂亮,庄主也是亲自称赞过、亲自表扬过的。” 陶庄主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我是知道的,只是相较于目前的形势,他做的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 大管家感慨道:“可惜大少爷也是个真正的情种,爱的越深就越难走出来。想当年,小蝶姑娘在桃花书院时,大少爷和小蝶姑娘每天都在一起采花酿酒、习书练剑;大少爷那时候雄姿英发、风度翩翩,小蝶姑娘也是貌若天仙、楚楚动人。大少爷和小蝶姑娘在桃花山庄、桃花书院,那可真是神仙眷侣一般啊。” 大管家说着说着都不由得再次叹息起来,语气充满了可惜,眼中似乎快要流出痛惜的泪水。 陶庄主也跟着叹息道:“可惜了,小蝶那么好的姑娘。” 大管家也一同叹息:“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小蝶姑娘。” 陶庄主和大管家又叹息了一会,陶庄主才道:“二小子好点了吗?” 第十四章 庄主的心事 大管家接着回道:“二少爷的身子一直很羸弱,再伴有哮喘病,每次练剑都很吃力,练着练着就喘气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到如今都还没有谁看过他完整地演练过一套追魂剑法,整体情况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陶老庄主抹抹泪,二少爷的身子其实他是知道的。 大管家继续回道:“桃花山庄第一神医陶无涯曾给他看过好几次病,也开了很多药方,吃了很多年的药,只是没有太大的改变。第一护花使陶无伤、第二护花使陶不同、第三护花使陶不理都分别为二少爷诊治过,效果都不是太好。四大护花使者还做了三次会诊,曾一致断言,二少爷的身子根本就不适合练剑。二少爷的体质以及他不适合练剑的论断,让他一度变得很是沮丧,他不懂、也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上天为何要如何待他,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努力,这所有的一切让他一度变得自暴自弃。” 陶庄主心中不免也泛起了长久的忧伤,他的这个二小子陶剑卓从小到大,大病不少、小病不断,活脱脱就是一个药罐子。 江湖中人,不适合练剑就像是一个十年寒窗苦读而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一样,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前途、所有的梦想都被毁灭了。 并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一生下来就缺少练剑的权利,一生下来失去了一生引以为傲的东西。 陶庄主夫妇也是用尽了心、操碎了心,他们一度用尽了各种名贵药材,延请了各路神医、御医,虽然止住了病情的恶化,却是一点明显好转的效果都没有,这也是他和夫人心中永远的刺、永远的痛,每每深夜想起,总会让人愁到天明。 所有人都放弃了的时候,可是这个二小子还是很倔强,一直都没有放弃,一直都在练剑,虽然他从来没有练过一套完整的剑法,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大管家接着道:“不幸中的万幸是,二少爷久病成医,他对医药从小就有接触、也很熟悉,也在慢慢地在医药上找到了兴趣、找到了自信,慢慢喜欢上了医药,慢慢展露出他在医学上的天赋。药剂坊的大师傅很是喜欢他,听说二少爷已经自己研究了几种新药方,配制了几种新药,特别是桃花止血散,药效很好、很好卖、在市面上供不应求。” “这是真的吗?”陶庄主不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然是真的,听说二少爷的医术都快赶上第一护花使陶无伤了。” 陶庄主的笑容变得更慈祥了,他慢慢回忆起二少爷的点点滴滴:二小子是个早产儿,整整早产了三十八天。二小子生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正常婴儿的二分之一大,而且全身都是红得发紫,连奶-水都不会喝,喝下去下去一点点都还要干呕着吐出来。大家都以为这个孩子活不下来,是陶夫人一刻不离的捂在胸口,用胸口的温暖保护着他,后来二少爷居然慢慢的顽强的活了下来。这个二小子自从一出生就病痛缠身,他和夫人也管教得要多一些,二小子从小就吃药,那些药一度让他作呕发吐。有一段时间,二小子瞒着陶夫人,偷偷地把药水倒掉,换成桃花蜜糖水,后来病发事露,陶夫人大哭了一场,每次吃药都陪着二小子一起吃药,他二小子才坚持了下来。 大管家看着陶庄主陷入了沉思,接着宽慰道:“二少爷从小到大,遭受了很多罪,如今能寻找到自己的爱好,也算是圆满了,也算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桃花山庄陶震泽老庄主的夫人柳菁菁一共为他生育了两男两女,除了大儿子陶剑芳、二儿子陶剑卓,还有三女儿陶菲菲、四女儿陶毛毛。 他的三女儿陶菲菲自小就生得白白净净、清清秀秀,一整天泡在书堆里,长成了一个知书达礼、温良俭孝的窈窕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女工女红无所不会,活脱脱的一个大家闺秀,陶菲菲也是陶庄主夫妇最贴心的小棉袄。 一年前,他的三女儿陶菲菲年满十六岁,就远嫁到了临安城的南宫世家,嫁给了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南宫飞鸿,自从嫁过去之后,陶庄主拢共也就只见过一回。 他的四女儿陶毛毛今年才满十五岁,跟她姐姐陶菲菲比起来,完全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从小就是个精灵鬼,最爱调皮捣蛋、捉弄人,经常带着一帮小男孩玩泥巴、捉泥鳅,骑马射箭、舞刀弄棒,一整天脏兮兮的,不是伤着这里,就是摔着那里,完全就是一个假小子,尽给陶庄主夫妇惹事情,现如今还在桃花书院学习呢。 虽然陶毛毛惹事最多,但也最是口齿伶俐、聪明活泼,她还有一项特殊的绝技,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四书五经背得溜溜的,如果是个男孩子,她肯定能考个状元。她还时常给陶庄主夫妇讲道理,一个人都说不过她,从小到大,陶毛毛带给陶庄主夫妇不知多少的欢乐。 陶庄主又想起他的大小子。 现如今,他最期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大小子陶剑芳。 陶庄主一直都把桃花山庄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大少爷的身上,大少爷在剑法方面极有天赋,可以毫不夸张、毫不谦虚地说,他的大小子、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剑客。 他一直看着他的大小子长大,陶剑芳从小一直都很自律,做事很认真,练剑很刻苦,决心很坚定,意志很顽强,求胜心也很旺盛。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为人很谦逊、很有礼貌、很有正义之心。 他的剑法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特别是五年前的那场磨剑坊论剑决战,大少爷自创的那套剑法,一鸣惊人、一举夺魁,已经成为了桃花山庄新的偶像。 可是自从小蝶姑娘逝去后,大少爷就一直沉沦在痛苦中,一直都没有走出来,整天都泡在酒里、守在山上,如果再不走出来,再这样沉沦下去,多半怕是要废了。 陶庄主想着想着,恨恨地道:“如今北复中原尚且无望,蒙古大军又对我大宋虎视眈眈,生在乱世、身入武林,还容不得他整天泡在酒坛里,自顾自地沉沦儿女私情。现如今都已经三年了,他也该完全走出来了,也必须要完全走出来了。等这届桃花酒会开完,再来收拾他,否则这山庄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大管家也点点头附和道:“庄主说的是。” 第十五章 青云下峰桃花湖 青云峰下, 武陵山麓。 桃花湖畔, 桃花山庄。 桃花山庄坐落在沅江上游的武陵山麓,青云峰下。青云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就像矗立在天地间的一把宝剑。 青云峰下原本有一个不知名的、清澈的湖泊。自从桃花山庄建立起来以后,每年春天,三千多亩桃花开得漫山遍野,桃红叶绿、百花齐放、蔚为壮观。三千亩桃花林美景倒映湖中,桃花瓣飘落湖中,一池碧绿的湖水一半粉红、一半翠绿,从此得名桃花湖;戏水湖中的数万条鳜鱼也是一半红、一半绿,有如游在瑶池中。 诸葛无恙带着那白衣少年走走停停,一边欣赏沅江沿岸的风景,一边品尝武陵城的各种小吃,还在武陵城逗留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下午酉时一刻,才慢慢悠悠地赶到桃花山庄。 桃花山庄的大门就设立在桃花湖畔,说是大门,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牌坊。 诸葛无恙看向那高耸的牌坊,只见牌坊顶楼上镶嵌着四个红色的飘逸大字:桃花山庄。 那字就像是宝剑雕刻的一般,刻得很深、字体很细,很像是“瘦金体”。牌坊左右两边的立柱上还有一副门联。 上联为:三千亩桃林酿世间芬芳, 下联为:五百年道义佑天下安平。 诸葛无恙边看对联边感叹道:桃花山庄这些年来广施恩泽、匡扶正义,确是武林之表率、大家之风范。 桃花山庄大门两边已有众多带剑护卫拱卫,诸葛无恙递上两张邀请函,为首一名身材高大却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形态可掬的护卫看了邀请函上的诸葛世家四个字,就知道这最后的客人也已经到了。 那为首的护卫笑容可掬地道:在下桃花山庄护卫统领陶一凡,我家庄主已在宴会厅恭候多时,诸葛公子请随我来。 诸葛无恙看着护卫统领陶一凡娃娃一般的笑脸,就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麻烦陶统领带路。” 陶一凡跃上旁边的一匹高头大马,回首道:“请诸葛少侠随我来。”遂带着诸葛少侠一行前往桃花山庄桃花楼。 桃花楼就是这次桃花酒会的主宴会楼。 桃花楼位于桃花湖畔、处在桃花山庄的正前方、修建在一座比较平整的小山岗上。 桃花楼是一座三层高楼,共有八十一个房间,三个大宴会厅,六个小宴会厅,等级最高的宴会大厅位于三楼正中央,在这里可以远眺整个桃花山庄、遍览桃花湖全景,是整个桃花楼视野最好的地方。 护卫统领陶一凡带着诸葛无恙和那白衣少年来到三楼主宴会厅。 在诸葛无恙的嘱托下,陶一凡的一名随从提着瘫作一团的笑面和尚、三名随从捧着三个木盒也跟了上来。 诸葛无恙走到三楼的时候,宴会厅灯火辉煌、宾朋满座。少林、武当、昆仑、青城、峨嵋、华山、崆峒、丐帮等八大门派和慕容世家、上官世家、南宫世家等三大世家的人员都已经登堂入座了。 温文儒雅的桃花山庄大管家陶小林正在主宴会厅门口迎接,直接把诸葛无恙和那白衣少年带到陶庄主右手边第一排的座位上。 诸葛无恙和白衣少年向宴会厅大堂之上看去,只见桃花山庄庄主正端坐在宴会厅大堂之上,诸葛无恙远远望去,陶庄主正襟危坐、身形挺拔,威严中带着慈祥,比起三年前不同的是,威严中带着更多的神采、荣光,那是东道主的荣光,五湖四海高朋满座的荣光。 陶庄主左手边坐着两个人,右手边也坐着两个人,一律白衣轻衫,他们衣服胸口上都绣着一朵粉红色的桃花标志。 桃花山庄庄主左手边第一人约莫四十五六岁的样子,胸膛挺拔,皮肤黝黑,中等个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精悍;左手边第二人是个须发尽白、清癯有神的白发老人。 桃花山庄庄主右手边第一人也是个须发尽白的白发老人,只是身型稍胖,脸色红润,一定是深得养生之道。右手边第二人长得高大魁梧,头发虽然都白了,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直不苟言笑,一双深邃的眼睛冒着凶悍的目光,看起来比陶庄主还要严肃好几倍,让人看一眼就有点害怕。 那白衣少年看了一久,才低声问道:“陶老庄主旁边的人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吧?” 诸葛无恙只是微微笑了笑。 那白衣少年看得心里有些失落,自己心目中的、想象中的桃花山庄大少爷是一个翩翩公子、俊美男子,陶老庄主身边坐着的那位,居然和二哥说的一模一样,是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中等个子的男人,虽然浑身上下透着精悍,但似乎总缺少了些什么。 诸葛无恙转头低声问道:“你嘀咕什么呢?” 那白衣少年正在遐想,惊了一下,突然红了脸道:“没有什么。” 这时,只听宴会司礼向着大厅高声呼报:“江南诸葛世家已入席。” 陶庄主把目光看向诸葛无恙,礼貌地点点头。 诸葛无恙站起身来,对着桃花山庄庄主拱手道:“陶老庄主,我家父亲近来身体有恙,这次派晚辈前来,特向陶老庄主贺喜、向桃花山庄贺喜。” 陶庄主回道:“代我向你父亲问好,祝愿他早日康复。” 诸葛无恙回复道:“多谢陶老庄主关心,这次赴会,晚辈还给陶老庄主带了一件贺礼。” “诸葛少侠带了什么贺礼。” “一个和尚和三颗脑袋。” 参加宴会的各大门派、各大世家的人都议论纷纷起来,眼前这位诸葛少侠是耍的什么花招,这喜庆的宴会,送什么礼不好,居然送一个和尚和三颗脑袋,未免太过于血腥和奇怪了。 陶老庄主看了看诸葛无恙,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桃花山庄一向如此近来无敌无仇,不需要仇家的脑袋,可看诸葛无恙气定神闲的样子,遂高声道:“礼在何处?” 诸葛无恙转头看向门口,“就在门外。” “带上来。”陶庄主向大管家使了一个眼神,大管家随即向着门口高声道:“带贺礼。” 护卫统领陶一凡随即带着随从,把带着头套的一个肥胖男人和三个木盒带到了宴会厅陶老庄主座前。 诸葛无恙走上前去,轻轻一扯取下肥胖男人的头罩、取出塞在他嘴里的布帛,这时少林、武当、华山、青城等八大门派和慕容世家、南宫世家、上官世家三大世家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长衣飘飘、面容苍老憔悴、苦大仇深的华山派掌门柳青青看见瘫坐在地上的和尚,突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此时笑面和尚已经是垂头丧气、伤痕累累、萎靡不振、奄奄一息,可是他的身型、外貌基本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其实就是有再大的变化他也认得出来,即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柳青青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惨死的情景一直在他心里、早已成梦魇,这些年来,为了寻仇复仇,他不知去过多少个地方、闯了多少寺庙、流过多少眼泪、长了多少白发,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苍老十岁。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总寻不见的仇人,怎么可能就坐在他的眼前。 柳青青迅速跃过去,双手抓起笑面和尚垂着的头,这才真真切切看清笑面和尚那张早该千刀万剐的脸,嘴里喃喃自语道:“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一定不会错、一定不会错。” 第十六章 诸葛世家的礼物 柳青青突然后退一步,拔出长剑,怒喝一声,一剑就刺穿笑面和尚的左肩胛。 笑面和尚突然清醒过来,疼得惨叫一声,双手捏住剑刃,痛苦地挣扎着。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诸葛无恙急忙劝道:“柳掌门,可不能让恶贼这么容易就死了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柳青青慢慢拔出长剑,随即食指在笑面和尚的身上穴位使劲一点,瞬间封住穴位、止住血,口中还喃喃自语道:“对!对!对!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看着笑面和尚气息尚存,柳青青才回身看着诸葛无恙,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大礼:“多谢诸葛少侠大恩,我华山派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查这个恶贼,今日诸葛少侠亲自送来,实在是感激不尽,不知何以报答。” 诸葛无恙也拱手回道:“这些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柳青青又看向陶庄主,“陶老庄主,可否将这个恶贼交给我华山派处置,我誓要将他带回华山、碎尸万段。”碎尸万段四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陶庄主看着布满学习的柳青青,动情地道:“此恶贼万死不足以赎罪,但请柳掌门自行处置。” 柳青青随即带着两名华山派弟子,将笑面和尚提出了宴会厅。 众人又将目光聚集到这三个木盒之上,大家都知道木盒之中装有三颗脑袋,却都不知道装的是谁的脑袋。只见诸葛无恙抬起右手,轻轻一挥,大厅随即旋起一股微风,那微风的力道刚刚好,轻轻地就把三个木盒打开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聚集到这三个木盒之中。 一身道袍、威武高大的武当派掌门张世杰一看见崔魁的头颅,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跃跳到装崔魁头颅的盒子面前,再次睁大眼睛,确认是崔魁无疑,突然双膝跪地、大叫一声:“师傅,逆贼已死,大仇已报,你安息吧!!!” 一身长衫,虎背熊腰却又仙风道骨的峨眉派掌门陆中元也一直在寻找崔魁的下落,看到武当派掌门张世杰的激烈反应,也确信这木盒之中的头颅就是崔魁无疑,心头一紧,眼中不免涌出了泪水,峨眉大师青梅居士的大仇也终于得报了,虽然自己不能手刃仇人,但也是了却了多年的心愿,青梅居士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武当派掌门张世杰和峨眉派掌门陆中元这时也转身过来,一起向着诸葛无恙深深鞠了一躬,诸葛无恙赶紧扶起张世杰和陆中元。 张世杰掌门郑重说道:“师傅大仇今日得报,大恩不言谢,今后如果有需要我武当派的地方,必定万死不辞。” 峨眉派掌门陆中元也满怀诚意地道:“我峨眉派大仇今日得报,全赖诸葛少侠之力,今后但有用得着峨眉派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诸葛无恙有点腼腆地道:“匡扶正义、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一直都是我们诸葛世家的处世准则,也都是晚辈应该做的,不敢担此大礼。” 武当派掌门张世杰和峨眉派掌门陆中元一齐捧起木盒,走到陶庄主面前,张世杰含泪道:“陶庄主,这个厚礼我们就承让了。” 陶庄主拍了拍张世杰和陆中元的肩膀,“这是好事、好事。” 张世杰和陆中元说了一声“多谢”就转身离去。 身着劲服、皮肤黝黑、目光如鹰、身型健壮的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孙浩也在,他看见钟离剑的头颅,眼中的泪水早已湿润了眼眶。 威远镖局上一任总镖头正是他的父亲孙铁彬,而孙铁彬正是死在了钟离剑的剑下,那一次走镖护镖他也在,只是钟离剑的剑太快。 那一战,威远镖局除了总镖头孙铁彬,一共还战死了十八名镖师;他也中了三剑,倒在了血泊之中,是后来的一场大雨浇醒了他。 那一战,他痛苦、屈辱、悲伤,怪只怪他学艺不精,眼睁睁看着自己敬爱的父亲、从小陪他长大的那些镖师,一个个倒下;眼睁睁看着钟离剑带着一群人抢走了他们护送的军粮。 他身中八剑,伤得趴在地上,无力动弹,无能为力;只能独自哀嚎、流泪、把牙咬碎了也没有办法。 这仇恨一直压在孙浩心底,他每日刻苦练剑,不知疲倦、不论寒暑,只为早一日能报得大仇。 如今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虽然不是他亲自手刃你,但是也足以告慰他的父亲、以及那十八位从小陪他长到大的镖师了。 孙浩的情绪已经不能自已,只是走近诸葛无恙深深的鞠了一躬。 诸葛无恙急忙扶起孙浩,拍拍他的肩膀,“孙总镖头节哀。” 苏浩捧起装着钟离剑头颅的盒子,向陶庄主也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大礼,默默地走了出去。 宴会厅中央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盒子里的黄毛怪人,众人都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陶老庄主也看不出一点眉目。 待众人慢慢平静下来,陶老庄主高声道:“请诸位先入座,我们请诸葛少侠给我们讲讲,是如何为武林击杀这四个恶贼的,这样可好?” 各门派人士纷纷点头称是,随即各自走回了自己座位。 诸葛无恙走到宴会大厅中央,向着陶老庄主、以及宴会厅四个方向的嘉宾分别深深鞠了一躬。 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半个月前,我诸葛世家偶尔得到到一个消息,有人发出邀请帖,招募了一帮十恶不赦的武林败类到武陵城饮酒宴会,并开出了很高的价码;同时指定了一些召集人,由召集人组织,每组有三至四人,分别组队前往武陵城赴桃花酒会。我们同时得知,崔魁已被招募为召集人之一,并负责召集笑面和尚、钟离剑、赫连铁山三人,一起前往武陵城,他们具体要做何事我们尚不得而知。只知道笑面和尚、钟离剑、赫连铁山三人的价码是每人八百两银子,崔魁的价码是一千二百两银子。” 八大门派、三大世家以及众多高手听到这么高的价码,一下子纷纷议论起来。 陶庄主也是凝神思索:武陵城周边,目前比较大的活动就是桃花山庄的桃花酒会。能够花那么多钱,找到并邀约、组织这么多隐藏江湖的武林人士来武陵城,应该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至少应该是一个大门派、大世家、或者一个大的组织,但武林中的八大门派和四大世家,以及叫得上名的那些门派,向来都与桃花山庄无冤无仇,而且都在受邀名单之列,怎么可能向桃花山庄动手?目前,我在明、敌在暗,且先看他如何行动。 待众人议论稍息,诸葛无恙继续道:“家父怀疑这些武林败类可能会意图破坏今年的桃花酒会,并让我暗中跟随,相机行事。恰巧,在武陵城外十里亭酒肆,那笑面和尚主动与晚辈发生冲突,晚辈就顺手打伤笑面和尚,当场剿灭崔魁、钟离剑、赫连铁山三人,也权当作一份贺礼,敬献陶老庄主和各位武林前辈。 陶庄主点头称谢:“他们都是犯下累累罪行的恶人,罄竹难书也不为过,多留他性命一日,他就要多危害武林一日,诸葛少侠这件事做得漂亮,我代表在座的武林同道谢谢诸葛青云、谢谢诸葛世家,这份大贺礼老夫收下了。” 诸葛无恙站起身:“陶庄主,晚辈还有一个请求。” 第十七章 桃花酒会 陶老庄主道:“诸葛少侠但说无妨。” 诸葛无恙随即高声道:“谢老庄主成全,只是这赫连铁山的头颅,还需要差人送往大宋军营,为死难的几位将军祭奠。” 陶庄主道:“诸葛少侠所言极是,老夫这就差人送往大宋边军营寨,以壮我大宋军威。” 众人听诸葛无恙轻描淡写地就打伤了笑面和尚,除去了崔魁、钟离剑、赫连铁山三个武林败类。这四人的功夫在江湖中也是属于一流高手了,特别是崔魁和钟离剑,那也是闻名江湖、声震武林的。不由得对诸葛无恙多了几分敬意,不期诸葛世家又出了这么一位英俊潇洒、义薄云天的少年英雄。 可以说,宴会大厅之中,诸葛无恙就是那个最亮眼的、最帅的少年英雄。 一部分宾客听诸葛无恙说起有人收买、招募、聚集了一批武林败类,且已经来到了武陵城,极有可能对桃花酒会意图不轨,又纷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陶庄主与左手边约莫四十多岁的精悍男人耳语了一番,那男子起身就带着旁边的一名白发清癯的老人离开宴会厅下楼去了。 陶庄主从主座上站起来,一股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开口道:“诸位稍安,诸葛少侠刚才所言之事,桃花山庄亦有所掌握,并已做出了安排。目前,桃花山庄各入口要道守卫森严,已经组建巡防队不分白昼不间断巡逻,必定能保宴会无虞,请大家先入座。” 众人听陶庄主这么一说,遂安下了心、纷纷入座,毕竟这桃花楼的桃花酒会,才是此行的目的,才是大家最期待的。 桃花山庄名传江湖五百余年,这五百年间,各代庄主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乐善好施、广施仁义,广结善缘、经营有方;陶家子弟也是人人奋进、敏而好学,诗文武学、人尚其志,实业兴邦、各司其职,这五百年来,财富越累越多、势力越积越大,早已成为江湖公认的江南第一山庄。 莫论其他,单凭一个武陵桃花酒,一年不知要卖出多少美酒、收入多少钱财。其财力、武力岂是一般人、一方势力能撼动的。再说今日八大门派、四大世家的高手都在,谁还有胆硬闯桃花山庄? 大管家不知何时已走到陶庄主身旁,在陶庄主耳边轻轻耳语了一番。 只见陶庄主点点头,大管家便趋前一步向着大厅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开宴。” 刹那间,桃花山庄一队队庄丁移花接木般便把桃花宴各种美味佳肴和一坛坛五十年陈酿的桃花美酒迅捷地摆在了嘉宾座前的桌子上。 这桃花宴真是国色天香、名不虚传:有用银耳、莲子、百合、枸杞、薏米、糯米掺杂桃花瓣熬制而成美容养颜的桃花羹,有专门吃桃花、桃树叶和蟠桃长大的肥美的桃花鳜鱼,有用桃花酒腌制再用猛火爆炒的香醉桃花脊肉,有用桃树枝、桃花瓣烟熏而成的桃花腊肉,有用桃花汁浸泡炖熟的软糯、香鲜的桃花麂鹿,有吃桃花瓣和蟠桃长大的黄灿灿、滋滋冒油的桃花烤鸡,还有香酥甜软入口即化的桃花酥饼,琳琳满满一大桌子,摆的煞是好看。 诸葛无恙身边那白衣少年,看得直淌口水,还不待陶庄主举杯开席,就偷偷的吃了起来。 陶庄主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全场嘉宾也都随着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陶庄主一股浑厚的声音道:“桃花山庄五百年,天下宾朋在眼前,诸位满饮此杯,开席。” 众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整个宴会厅六百多位侠客,一起品尝桃花美食、一起畅饮桃花美酒,气氛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一群衣着桃花裳的妙曼少女就从门口款款而来,众侠客都看呆了眼睛。 只见他们刚走到宴会厅的正中央,宴会厅一角的乐队便奏起了钟鼓琵琶之乐。那群少女便跳起了桃花羽衣曲,唱起了桃花姑娘歌。 歌云: 彩虹边的当阳坡有一座桃花山 桃花山上种桃树,十里长芬芳 有一个长裙姑娘十八的模样 手中一把桃花扇,她煽起了桃花香 桃花芳香,随风飘散 姑娘倩影,在我心上 我在香味中徜徉醉了无人管醉了无人管 桃花姑娘眼角带忧伤,你这是为了谁不下桃花山 桃花姑娘唇齿有余香,你这是在等谁守在桃花山 桃花山的溪水畔清泉长流淌 泉中飘落桃花瓣,鱼儿戏水欢 有一个桃花姑娘身着桃花裳 静静伫立溪水畔,她舀起了溪水尝 溪水香甜,有点清凉 姑娘倩影,思念悠长 她手中一捧桃花瓣酿酒有清香酿酒有清香 桃花姑娘独自歌唱,你这是为了谁长留桃花山 桃花姑娘把酒言欢,你这是思念谁酿酒装满缸 我在桃花山彷徨,想听姑娘歌唱 歌声中有许多事,能抚平我忧伤 我想尝尝桃花酿,醉了来花下眠 不知花开又花落,芳香了多少年 桃花姑娘眼角带忧伤,你这是为了谁不下桃花山 桃花姑娘唇齿有余香,你这是在等谁守在桃花山 桃花姑娘独自歌唱,你这是为了谁长留桃花山 桃花姑娘把酒言欢,你这是思念谁酿酒装满缸 你这是思念谁酿酒装满缸。 音乐珠玉圆润,歌声婉转动听。 这桃花羽衣曲和桃花姑娘歌,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看得如梦如幻。 诸葛无恙今日带来了三个恶人的头颅、生擒了一个笑面和尚,为华山派、武当派、峨眉派和威远镖局报了大仇、宿仇,一下子受到各大门派和各大世家的关注,仿佛宴会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江湖上涌现出这么一个武艺高强、义薄云天、年轻有为的侠客,实在是正义之幸、江湖之幸。 已回到宴会大厅的武当派掌门张世杰、峨眉派掌门陆中元、华山派掌门柳青青、威远镖局总镖头孙浩轮流走过来,诚心诚意地向诸葛无恙敬酒,又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 其他门派、世家的人,也争相结识诸葛无恙,诸葛无恙一时忙得不可开交、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坛五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 除了宴会主人陶震泽老庄主,诸葛无恙很显然就是宴会大厅最忙碌的英雄少年。 诸葛无恙旁边那位白衣少年,却只顾盯着那些好看又好吃、色香味俱全的桃花宴美食,独自吃个不停。渴了就自斟自饮一口桃花酒,一边吃一边赞叹道:这五十年陈酿的桃花酒,比在十里亭酒肆喝的十年陈酿的不知又要好喝多少倍。 这宴会上的桃花酒,入口甘醇,清香绵柔,好像在每个人口中会有不同的味觉变化,能自动匹配每个人的口味和心情。 那白衣少年自顾自吃喝了半个时辰,竟再也撑不下去了。 第十八章 少年夜闯藏酒坊 那白衣少年看着这觥筹交错、热热闹闹的场景,很是不适应。 这是各大门派、各大世家、各路江湖朋友交换名帖、友好结交、以酒量情的盛会,诸葛世家已有二少爷诸葛无恙在一心应对,那白衣少年自己实在是无所适从、不甚喜欢。 只见那白衣少年转过身,看见窗外桃花山庄的夜景,逢着这次盛会,也是到处灯火点缀,如同夜空中的天宫、星海,看得满心欢喜,一颗心早已飞到窗外去了。 那白衣少年扯了扯诸葛无恙的衣角,咬着牙、皱着眉、弯着腰,口中喊着“疼...疼...”,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示意要去如厕。 诸葛无恙正忙着与众门派、世家的高朋盛友结识、攀谈,听他一声声喊着疼,便点点头,随他去了。 那白衣少年下得楼来,一路上桃花山庄的家丁、护卫有上菜的、有捧酒的、有引路的,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也没有人顾得上管他。 一路上所有的家丁、护卫都穿着统一的衣服,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统一的桃花图案,虽然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却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那白衣少年逮着一名家丁便问:“这位大哥,这香满楼不知该往何处去?” “酒宴还没有结束,贵客就要回房休息么?” “这桃花酒实在是好喝,不觉多吃了几杯,到又实在是不胜酒力,先回房休息一下。” 那家丁自豪地道:“小的叫陶三金,这桃花酒会都服务第二次了,就没有见那个贵客说不好喝的。” 那白衣少年点点头,嘿嘿一笑,“菜也好吃的,怪不得我又贪杯又贪吃。” 陶三金憨厚地哈哈一笑,“贵客这边走。”先前一步便引领着白衣少年往香满楼走去。 这次酒会给诸葛世家来的客人安排的房间就在香满楼。香满楼也是一栋三层高的飞檐画栋的高楼,离桃花楼并不远,就在桃花楼的左边三箭之地。 不一会,陶三金带着白衣少年就来到香满楼前,急匆匆告别白衣少年,回头就向桃花楼走去,那里还有更多的客人、更多的任务。 此时此刻的香满楼,虽然也是灯火通明,虽然门口也有一群等待的家丁护卫,可比起此时此刻的桃花楼,就显得寂寥安静了许多。 今晚的桃花山庄,各条大路、小路都挂满了粉红的桃花形状的灯笼,这不是红红的大红灯笼,而是粉红色的桃花灯笼,此情此景,恰如一个粉红色的少女,另有一番景象。 那白衣少年并没有走进香满楼,他喝下去的桃花酒正挥发着热量,他浑身上下都流淌着一股暖流,桃花湖畔的晚风吹来,让他感觉特别的舒服。 那白衣少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转身走上了一条挂着桃花灯笼的小路。这灯笼粉红粉红的,四周印着一些淡红色的、粉色的、黄色的、粉白色的,各种颜色、各种式样、各个品种、各个花期的桃花,煞是好看。 那白衣少年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越往深处,桃林越密、桃树越大,桃花的清香越浓。 那白衣少年凭着酒劲,胆子也大了不少,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直到走到了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只见院子房门之上写着三个大字:藏酒坊。 房门却被一把大锁锁住了。 那白衣少年心想,在十里亭酒肆听闻的藏酒坊难道就是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刚才在桃花酒会上喝的酒是五十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已经是自己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了,这“藏酒坊”藏得这么深,在江湖上也久负盛名,会不会还有年份更久远、更好喝的酒呢。 那白衣少年见四下无人,院墙也不高,心想何不进去探个究竟,也好在二哥面前显摆炫耀一番,遂凭着酒劲,轻轻一跃,便翻墙而入,闯进了藏酒坊。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白衣少年翻墙进来以后,里边还有一道木门。 白衣少年走到门前,那木门居然没有锁。 白衣少年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走进里边,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又一排的武林桃花酒。 每一排都看不到尽头,每一坛都是一百公斤装的大坛,每个酒坛上都有一个红色的大大的“酒”字,远远望去,煞是壮观。 看来这桃花山庄的藏酒坊,真是名不虚传啊。 那白衣少年这坛摸一下、那坛敲一下,每一坛都传来沉闷厚重的声音,都是装得满满当当的桃花酒。 那一坛坛桃花酒就像是他的玩具一般,他穿梭在这藏酒坊大厅,感觉所有的酒坛都是他的一样。 那少年玩了一会,在一个大坛面前停了下来,他又敲了敲酒坛,摸了摸泥封的盖子,正欲打开一坛桃花酒。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个声音焦急地道:“不好,有人闯入藏酒坊,门被打开了。” 另一个声音急促地道:“你们两个守住门口,其他的人跟我一起进去。” “哒!哒!哒!哒!”只听得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藏酒坊一下子就闯进来了七、八个身形矫健的黑衣大汉。 那白衣少年急忙弯下腰,倒退着往藏酒坊深处躲去。 黑夜之中,隐约看见一个领头的大汗使了一个手势,那七、八个身形矫健的黑衣大汉,一下便四散开来,两人一排,逐排搜索过来,无死角、地毯式地往大厅深处搜索前进,很快就要追上那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一时变得紧张焦急起来,额头手心都是汗,慌乱倒退间不知路径,忽然拌到了一个东西。“啊”的一声,白衣少年差点跌倒。 突然,一只大手一把把他拉住,他惊得回头正要惊叫,另一只大手立即就捂住了他的嘴,轻声在他耳边说:“嘘!!!不要出声。” “这边有动静。”一个大汉高声道。 八名大汉突然加快脚步,朝着那白衣少年躲藏的地方搜索过来。已经不到十步之地,那白衣少年吓得蜷缩着身子、不敢呼吸。 刚才撞到的那个人又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又说道:“跟我来。” 那白衣少年已无退路可走,早已来不及分辨这人是敌是友、是好人还是坏人,只得很听话似的跟着他走。毕竟来藏酒坊抓小偷的有七、八个身形矫健的黑衣大汉,而自己撞到的这个人,也许跟自己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个喜欢猎奇、想偷点酒喝的小偷罢了。 第十九章 两个偷酒贼 那只大手拉着那白衣少年,轻手轻脚,七拐八拐,就走到了藏酒坊的一面墙角。 只见那人轻轻按动墙角的一块石砖,那厚重的墙体居然轻轻打开了一道小门,那人拉着白衣少年,就从那道小门溜了出去,就完全逃离了藏酒坊,来到了藏酒坊院墙外面的桃花林。 透过月光,白衣少年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把她从藏酒坊带出来的那个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灰色麻布衣服,很随性地穿在身上,略显散漫。 一张俊俏绝美的脸就像是精雕细刻过一般,多一分就多,少一分就少,两鬓仿若剪裁,双眉长如柳叶。大大的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似醉非醉,长长密密的睫毛,纤巧挺立的鼻梁,特别是那红润的两唇就像两片淡淡的、正在开放的桃花瓣,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不经意间流露出丝丝的不屑。 他的眼神淡而无光,就像一池平静的湖水,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对任何变化都满不在乎,仿佛有种不知名的忧郁;竟看不出他有一丁点从藏酒坊成功逃出来的喜悦。 那白衣少年看得有点呆了,世间竟然会有这么雄壮俊美、平淡忧郁的男子,竟然比他二哥还要帅气,突然怯怯的不知所措地问出一句:“你是来偷酒的吗?” 那人怔了一下,反问:“你也是来偷酒的?” 白衣少年连忙答道:“我本是来参加桃花酒会的,刚才一路欣赏着桃花灯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看见“藏酒坊”三个字就忍不住,总想进去看看。” 那人点点头,“进去了又出来了,这藏酒坊感觉怎么样?” 白衣少年依然兴奋地道:“桃花山庄藏酒坊真是名不虚传,比江湖上传说的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真的是开了眼界。” 那人继续道:“酒会的菜不好吃吗?怎么还没有散场就跑出来了?” 白衣少年又兴奋地道:“酒会的菜太好吃了,我就是一直忙着吃菜,所以才吃一会就吃撑了,才跑出来逛一逛的。” 那人轻轻说道:“参加酒会怎么不趁着机会结交各大门派和各大世家的朋友,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好有个照应。” 那白衣少年不屑地道:“我一直都不喜欢做结交江湖朋友的事,这次我是和我二哥一起来,结交江湖朋友事情自有我二哥一力承担。” 那人眼前一亮,轻轻道:“看来你还没有喝醉,还是个喜欢清静之人。” 那白衣少年嘿嘿一笑:“菜倒是吃多了,酒只是个半饱。” 那人点点头道:“来到桃花山庄参加酒会的,酒不喝个够,怎么能行呢?” 说话间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坛酒,晃了晃道:“还敢不敢再喝一杯。” 那白衣少年大胆地道:“有何不敢。” 那人轻轻一声:“敢就跟着。”说着转身就往桃林深处径自走去。 那白衣少年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 那人带着白衣少年,不走寻常便道,专走无人小路。 不知转过几个路口,经过多少次攀爬,便来到了一座独立的小山峰的半山腰处。 这里有一块一亩见方的平地,种着三棵碗口粗的桃树,平地靠峭壁的一边,一股细小的泉水从一个石洞里缓缓流淌出来,一根细长的竹子接引着泉水,流入悬崖边的一个石臼之中,在石臼中形成清澈见底的的一池。 只见那人走到石臼旁边,拿起一个木瓢,舀了一瓢水,一口气就喝了个酣畅淋漓、干干净净。 白衣少年走了那么多的路,不自觉的也感到口渴了。 正寻思间,那人又舀了一瓢,转身就递给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也不及道谢,接过来就大口喝了起来,只感觉这泉水清冽甘甜、透心凉爽,也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在靠山崖的一棵桃树之下,竟然有一块平整的长方形的大青石,就像一张长长的大床,也像一张长长的大桌子,约莫可坐得下十多个人。 那人径直走过去往大青石上一坐,白衣少年便也跟着坐了过去。 这个地方位置极好,坐在这大青石上,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桃花山庄。今晚的桃花酒会正酣,桃花山庄的桃花楼、香满楼、赏花楼灯火璀璨,各主要道路也是花灯闪闪,这美景映衬着天上的繁星银河,仿佛一幅绝美的江山图画,仿佛就像是天宫,不像是人间,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此时此刻, 清风吹来, 桃花芳香, 沁人心脾, 让人好生温暖,让人不觉沉醉。 那人从怀中摸出两个酒盏,往大青石上一放,打开怀里的那坛桃花酒酒,倒满两盏,自己拿起一盏,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待他喝到第三盏,那白衣少年也拿起一盏,闻了一闻,轻轻抿了一口。 这入口的桃花酒香甜浓郁,竟入口即散、透人心脾,满嘴都是浓浓的桃花香,浑身似有甜甜的桃花蜜。 白衣少年偷偷看着那人,这人面貌俊俏,仿佛天然生成,可又不修边幅、不苟言笑。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千年的忧伤,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藏着不可言状的忧郁,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猜不出他的心思情思。 白衣少年越来越感觉讳莫如深:一个偷酒的居然长得那么的可心帅气,而且对桃花山庄还这么熟悉;自己和他只是一面之缘,为了一壶酒,也居然跟着他走了那么远的路,他心中顿时涌起了很多疑问。 白衣少年好奇心一时喷涌、隐藏不住,不自觉的问道:“你经常去那里偷酒喝吗?” 那人一声苦笑:“你说的是藏酒坊?” 白衣少年点点头:“是的。” 那人看了白衣少年一眼,边到酒边问道:“你怎么这样认为?” 白衣少年闪着一双雪亮眸子,“我感觉你对藏酒坊很熟悉,甚至比那群黑衣大汉还熟悉,要不然,今天晚上我们一定凶多吉少了。” 那人又苦笑道:“那是他们有点笨。” 白衣少年也被逗得笑了,刚才一颗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白衣少年眨着眼睛道:“我想你一定去那里偷过很多次酒吧?” 那人怔了一怔,摇摇头道:“我是去取酒,那不叫偷。” 白衣少年听他把偷酒说成是取酒,想不到偷酒的人还可以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便恭维道:“不过你取来的酒可真好喝。” 那人又是一声苦笑:“好喝你就多喝点,不够我再去取。”说着便给白衣少年又斟满了一盏。 白衣少年举起酒盏,一仰头便一饮而尽,口中不停说道:“好酒、痛快。” 那人又给白衣少年斟满了一盏,白衣少年紧接着追着问道:“你不怕被抓到吗?” 那人顿了顿,喝完一盏,认真而淡定地道:“至少目前还没有被抓到过,他们那么笨,又怎么会抓得到我?” 第二十章 小桃子和小燕子 白衣少年又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他心里特别轻松,他又想起那群黑衣大汉笨笨的模样。 白衣少年又看了看那人的身形,虽然也算矫健,可和那些黑衣大汉比起来,就显得瘦弱多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禁为他担心了起来,“万一被那些大汉抓到呢?” 那人轻微一笑,“那就赔他们酒钱吧。” 白衣少年这才安下心来,如果只是赔钱那就好办多了,“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一怔,想了一想,才轻轻地道:“我原本是桃花山庄种桃树的,桃花开的时候,也帮忙跟着酿酒。刚才那个藏酒坊,我酿酒的时候,不知去了多少回了。” 白衣少年点点头,他的心终于安定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那么熟悉,如果以后我想喝酒,可就全仰仗你啦。” 那人听完不自觉轻轻笑道:“喝酒的事,小事一桩。” 白衣少年突然大胆地问道:“不知公子芳名?” 那人又是一怔,嘴角轻轻一笑,上一次有人问他名字,不知道是多少年了。这次,有人又问他姓名,还要仰仗他喝酒,还夸他的酒好喝,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被需要、被赞美的感觉,他的眼中突然透进了一丝光亮,可迅即又被那深深的忧郁淹没了。 “在下小桃子。” 白衣少年偏着头问:“桃花山庄小桃子。” 那人点点头,“是的,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白衣少年呵呵一笑,“在下诸葛南燕。” “诸葛世家小燕子?” 白衣少年莞尔一笑:“哈哈,是的。” 小桃子端起酒盏,碰了一下诸葛南燕的酒盏,“小燕子,今天就算是初次认识了,这酒要满饮才够味。”说完微微抬头一仰,满满一盏酒就见了底。 诸葛南燕也抬起酒盏,仰头就把那盏酒一口喝下肚去,“小桃子,很高兴认识你,还请我喝这么好喝的酒。” 那盏酒一喝下去,诸葛南燕感觉那沁人心脾的桃花酒已经流淌到浑身的每一个角落,似乎从桃花山庄迎面吹来的风也变得更加暖和了,心里现在是满满的满足感,感觉这小山顶就是这世界最美的地方,在这里喝酒可比在桃花楼舒服多了。 小桃子转回头,“小燕子尚能饮否?” 诸葛南燕毫不示弱:“当然,满上。” 诸葛南燕看着小桃子倒酒,在这明月光之下,在这么近的距离,仔细看起来,小桃子一张俊俏的脸更显唯美,帅气中还有些贵气,如果再穿上一身干净的漂亮衣服,那应该就是画中人、画中的翩翩贵公子。 诸葛南燕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仿佛身边的这个小桃子陌生又熟悉。不知不觉问道:“你的这壶桃花酒,好像比桃花宴上的还好喝。” 小桃子点点头,骄傲地道:“那当然啦,桃花宴上的酒是五十年陈酿的,这桃花酒可是一百年陈酿的。” 诸葛南燕一惊,咂咂舌道:“一百年!!” 小桃子淡然地点点头,“是的。” 小燕子依然不太敢相信,“居然有保存那么长久的酒!!看来这桃花山庄的藏酒坊,真是名不虚传啊。” 小桃子点点头道:“桃花山庄的藏酒坊,再怎么说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有一百年的藏酒,也不算是太稀奇。” 小燕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个地方好美啊,你经常来吗?” 小桃子点点头,“我就住在这里,自然是经常来的。” “住在这里?”诸葛南燕惊掉了下巴,“这里怎么住人啊?” 小桃子拍拍大青石道:“这大青石,白天可为桌椅,晚上自然就是我的纯天然大床啦。” 诸葛南燕忍不住摸摸大青石,感觉还是冰凉冰凉的,“睡在这里晚上不冷吗?” 小桃子微微一笑,“每晚一坛桃花酒,自然是不会冷的。” 诸葛南燕偏着头问:“你一个人难道不害怕吗?” 小桃子无所谓地道:“桃花山庄那么多高手在,自然没有坏人敢闯进来,这几百年间,倒是曾听闻闯进来了几个,但是来了就都没有出去,我自然不会害怕。” 小燕子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 小桃子解释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热闹,好些年了,只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这样没有烦恼,也不会打扰别人。” 诸葛南燕听着不禁觉得有些凄凉,感觉小桃子一定是有很深、很重的心事,但又不好得继续追问,不好得去揭开过去的伤疤。 小燕子换了一个话题:“我听我二哥说桃花山庄有个桃花书院,你去过吗?” 小桃子点点头,“桃花山庄的人,这个桃花书院肯定是去过的。” 诸葛南燕极目远眺,四处张望着,“桃花书院在哪里?这里能不能看见?” 小桃子摇摇头,“桃花书院在桃花谷,要天亮了才能看得见。” 小桃子又问道:“听说桃花书院有磨剑坊、酿酒坊和济世坊,你是去过哪个坊?” 小桃子又喝完一盏酒,“像我这般爱喝酒的人,去的最多的自然是酿酒坊了,磨剑坊和济世坊也去过,不过去的要少很多。” 诸葛南燕心中暗想:小桃子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是亲切;小桃子这个人,虽然有些忧郁,但处起来感觉就像邻家的大哥哥一样,今晚还出手搭救了自己,不如交个朋友,以后也好再来这个地方,欣赏这绝美的桃花山庄。 遂拱手道:“小桃子大哥,多谢今晚搭救之恩,不知可否与你交个朋友。” 小桃子听到朋友二字,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这朋友二字,已经好些年没有听到过了,这些年来,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饿了、渴了就到山下去取些酒水、吃食;醉了、困了就在这桃花树下、大青石上和衣而眠,他从内心是拒绝任何的朋友,也没有人会主动跟他交朋友。遂反问道:“为什么要交朋友?” 诸葛南燕面露羞涩却又顽皮地道:“这里这么漂亮,视野这么好,小燕子以后还想再来啊,而且这里是你的地盘,交个朋友,才好不请自来啊。” 小桃子哈哈一笑,“你倒是真的不客气。” 小燕子嘿嘿一笑,“太客气多不好,太客气太累心。” 小桃子点点头,“这里倒是观赏桃花山庄的好地方,这里得视野可比桃花楼好多了。” 诸葛南燕继续顽皮地道:“你的酒也比桃花楼的酒好喝多了,以后还想再喝你的酒,只有交个朋友,要不然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小桃子居然被诸葛南燕的顽皮借口逗得一笑,“小燕子原来也是个好酒好色之徒啊。” 诸葛南燕嘿嘿一笑:“那你是同意啦。” 小桃子感觉像是被强迫着交朋友,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如果拒绝,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小气,不舍得自己的酒。遂勉强地道:“那就交个朋友吧。” 第二十一章 酒醉不知身是客 听到小桃子说同意的话,诸葛南燕一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好像一下子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心愿,好像办成了一件特别成功的事情。 小桃子看着身边这么活泼、这么有趣的一个小兄弟,感觉这沉闷的心绪突然间纾解了许多、缓和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 诸葛南燕端起酒盏,满怀喜悦地道:“那小燕子在此,敬小桃子大哥一杯。” 小桃子感觉无奈而又好笑,紧锁的眉头似乎也慢慢舒展了开来,也端起酒盏,和诸葛南燕碰了一下:“祝小燕子前程似锦、燕飞万里。” 两人举起酒盏,又是一饮而尽。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天上地下、无边无际、海阔天空地说个没完没了。 诸葛南燕把桃花山庄、桃花书院的事逐一问个不停,小桃子也随性的说着,小燕子问到那、小桃子就说到那,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就停不下来。 小桃子每回答完一个问题,诸葛南燕就无限向往的称赞个不停,真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就像是个深藏闺中、不经世事,初出茅庐、天真无邪,好奇心特别强的小孩子。 将近午夜,从桃花山庄吹过来的轻轻的、暖和的晚风,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味。 小桃子感觉这三年来,所有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都还没有今晚说的多。 这个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小燕子兄弟,又何尝不是自己曾经想要活成的样子,又何尝不是自己曾经的样子,竟有点羡慕起来。 桃花酒会第一晚的子夜时分,桃花楼的桃花宴会也将近尾声了,诸葛无恙一直等不到诸葛南燕。 诸葛无恙在宴会期间还走下桃花楼找了两次,可一次也没有找见,他仔细询问了几个庄丁也都不曾看见。 如今酒会都快散完场了,诸葛南燕还没有回来,诸葛无恙心里越发地焦急了。 各大门派、各大世家的宾客早已喝得尽兴、喝得畅快、喝得迷糊,个别不胜酒力的,早已被桃花山庄的家丁护卫护送回赏花楼或香满楼休息了。 这时,那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精悍男子带着那名头发尽白的清癯老人也走了进来。 精悍男子低头在陶庄主耳边耳语一番,并照旧坐回自己原先的座位上。 陶庄主站起身来,往大厅下拱了拱手,一股浑厚的嗓音道:“诸位掌门、庄主、大侠、朋友,今日大家尽兴,不醉不归;明日早膳后游览桃花山庄,明日下午继续在此宴会。” 尚还清醒的掌门、宾客也急忙拱手回礼:“多谢陶老庄主盛情。” 众人渐渐散去,诸葛无恙急急走到陶老庄主面前,拱手道:“陶老庄主,随我一起前来参加酒会的诸葛南燕,席间下楼如厕,至今尚未回来,我也曾询问过几名庄丁,都没有见过,还前往香满楼寻找,也不见踪迹,不知这小子一时顽皮跑到哪里去了,还请陶老庄主帮忙寻找。” 陶庄主回道:“诸葛少侠勿慌,宴会开始前,听诸葛少侠善意提醒,以及我桃花山庄掌握的情况,我们派出了第一护花使陶无伤、第二护花使陶不同前往各路口要道巡视,刚才第一护花使陶无伤回来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闯入桃花山庄。三名夜闯桃花山庄的剑客,已死在了陶无伤的剑下。” 诸葛无恙听陶庄主亲口说出今夜有三名江湖剑客夜闯桃花山庄,虽然说已经死在了第一护花使陶无伤的剑下,但还是惊出了一声冷汗,一颗心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心想诸葛南燕可千万不要遇到什么歹人、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突然,陶一凡走进来,在陶老庄主耳边耳语了几句。 陶老庄主若有所悟地道:“诸葛少侠请安心,我大概知道了你要找的人是在哪里了。” 诸葛无恙一时喜上眉梢,急切追问道,“是在哪里?” 陶老庄主回道:“刚刚护卫统领陶一凡回报,今夜有人闯入了藏酒坊,看身型,是一位白衣少年,与你要找的人高度吻合。” “那现在人在哪里?” “今晚有几位家丁进入藏酒坊搬酒,发现藏酒坊门是被打开的,后来搜索了一番,但是让对方走脱了。其中一名家丁只看到了一眼对方的身形,但能确定是一名白衣少年。” “那可如何是好?” “如此看来,很可能是与诸葛少侠一起前来的那位公子在山庄闲逛,误入了藏酒坊,藏酒坊人员并未与诸葛公子交手,诸葛公子必定还在山庄之中。我们这就多派人手,打着火把,呼找诸葛南燕公子,诸葛南燕听到、自会出来相见。” 诸葛无恙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心来。连连拱手道:“多谢陶老庄主,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诸葛少侠今日所送贺礼还无以为报呢,我们一同前去寻找吧。” 陶老庄主带着大管家、四大护花使、护卫统领陶不凡、以及一群庄丁护卫,和诸葛无恙一起走下桃花楼去, 陶不凡组织一众庄丁护卫,每人打起一个火把,分作三路,径往藏酒坊方向呼喊寻找诸葛南燕。 酒醉不知身是客。 小桃子和小燕子早已经把那坛百年陈酿的武林桃花酒喝完了。 他们聊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小燕子的问题还是问个没完没了,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样,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都想问个究竟。 小桃子也是知无不答,他感觉这么多年说的话,都没有今晚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在陌生人面前,反而才能打开心扉、才能无所顾忌、才能肆意漫谈。 忽然,小燕子看到山下有三条长长的火把队伍,就像三条火龙一般,蜿蜒着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慢慢游来,就像三条火龙夜游,煞是明亮耀眼,又给这多姿多彩的夜晚平添了很多乐趣。 小燕子兴奋地抬手指着让小桃子看。 小桃子抬头顺着小燕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三条夜游的火龙。 再倾耳细听,直听到那火龙中有人在呼喊:诸葛公子、诸葛公子,一下就明白那三群人正在寻找身边的这个顽皮迷路的少年。 小桃子转回头,看着小燕子道:“燕子兄弟,他们这是在找你呢?” 小燕子也竖大耳朵,仔细听起来,除了轻微的风声,却是什么也没有听到,迷糊地问:“怎么我听不到?” 小桃子淡淡地道:“若你也在这山顶住久了,这风吹来的声音,你也听得出来的。” 诸葛南燕这才想起离开桃花楼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他二哥找不见人,也要心急了,这下回去又要挨骂了,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小桃子问道:“小燕子也有烦心的事。” 小燕子突然又高兴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道:“小桃子大哥,我想到了一个不会受罚的好主意。” 第二十二章 夜宿高楼暗香来 小桃子看到诸葛南燕一下子这么欢呼雀跃,小桃子不由得也跟着高兴起来。 原来他内心深处的情绪还是会有变化的,这是三年来的第一次,他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的欢乐而欢乐。 还等不及小桃子问是个什么好主意,诸葛南燕就激动地说了出来,“到时候我就说我喝多了酒,浑身热得要命,就跑出来吹吹风,后来就在桃花林中闲逛,不知不觉就醉了,就靠在一棵桃树树干上睡着了,听到他们的喊声才醒过来的。”说完便自个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桃子也不由得赞叹道:“诸葛公子真是冰雪聪明啊,要怪就怪这桃花酒,喝时让人馋,喝后让人醉。” 小燕子不住地点头,“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醒。唐寅大才子的诗好像写的就是我自己。” 小桃子听着诸葛南燕念出唐寅的诗歌,也不住地点点头,这诗歌写的又何尝不是自己。 小桃子把诸葛南燕送下了小山峰,带她走进了一条林间小路,走到小路的尽头,有一个岔路口,在这里已经能看到明亮的火把,也能听到人群的呼喊声,小桃子指着火把队伍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能遇到你二哥了。” 诸葛南燕点点头,“谢谢小桃子哥哥请我喝酒、送我下山,等有机会,我也请小桃子哥哥喝一杯。” 小桃子点点头,嘴角不经意地笑了笑。“快走吧,他们都快担心得不行了。” 诸葛南燕恋恋不舍地走上了小桃子指引的路,小桃子一直看着诸葛南燕往前走去,直到她走到了桃林深处才慢慢地转身离开。诸葛南燕也是三步一回头,直到小桃子消失在这深夜的桃林里,才大踏步地往前赶去。 诸葛南燕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一条火龙的方向快步奔跑过去,那感觉就像是捉迷藏,又像是过年的时候耍火龙,她感觉开心极了。 渐渐的她能听见他们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待到近处,声音越发清晰,也看到了他的二哥正在那条火龙队伍之中。 诸葛南燕高声喊着“二哥…二哥…”,并朝着诸葛无恙的方向奔跑过去。 诸葛无恙看到诸葛南燕从桃林中跑了出来,又惊又喜、又怜又怨,“死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哪里去了,害得大家到处找你。” 诸葛南燕也感到有些难为情,使劲低着头,把刚才想好的借口努力地说了一遍:我刚才喝多了,浑身发热就走进桃花林中闲逛,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就醉了,就靠在一颗桃树上睡了一会,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诸葛无恙看她低着头说话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在说谎,感觉又气又好笑,他担心的不是他她乱走,而是担心她的安全。 桃花山庄大管家微笑着走上来,“诸葛公子,五十年的桃花酒,确实酒劲比较大、后劲较猛,诸葛公子不胜酒力,确实容易醉,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并无大碍。” 诸葛无恙很感激大管家的圆场,连忙向陶庄主和大管家拱手道:“今晚叨扰陶老庄主和各位前辈了。” 陶庄主摆摆手,“诸葛少侠不必客气,既然诸葛公子已经找到了,都完完好好的,大家也只是虚惊一场,这也是个好消息,那大家就早些休息,明早我们再一起踏青、一起观赏桃花林。” 同行的人都点头称诺,当晚大家便各自散去。 诸葛无恙和诸葛南燕被一名庄丁带到香满楼住下,诸葛无恙拉着诸葛南燕细细询问起来,诸葛南燕高傲地挺起头,心中是满满的得意。 听着她二哥诸葛无恙焦急的询问,诸葛南燕一时也来了兴致,心想不能让二哥小觑了自己,就把自己今晚的传奇事迹,如何走进桃花林、如何闯入藏酒坊、如何结识小桃子,一桩桩、一样样,完完全全、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最终只是隐瞒了和小桃子交朋友的事情。 诸葛南燕很期待听到她二哥诸葛无恙的赞叹和赞美,最终却只换来严肃的一句,“下次再敢乱跑,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诸葛南燕撅着嘴,“哼”了一声就拉过被子蒙着头睡去了。 诸葛无恙冷笑一声,想让我夸你,想得美,可不能让你骄傲膨胀了。 子夜之后 各大门派掌门、各大世家宾客都已经趁兴而来、尽兴而归,早已醉卧在桃花山庄香满楼、赏花楼了。 桃花山庄三月底的子夜, 仿佛桃花也睡着了。 夜宿高楼, 月明星辰。 微风徐徐, 暗香袭来。 这晚的夜特别的安静祥和,特别容易让人入眠,这是个睡着都会有好梦的好日子。 但是诸葛南燕还是难以入睡,原来诸葛南燕是诸葛世家的三小姐,这次跟着二哥诸葛无恙来桃花山庄参加桃花酒会,是她求了她爹爹诸葛青云很久,才获准同意的。 诸葛青云还立了四条规矩:不乱跑、不喝酒、不露武功、女扮男装。 诸葛南燕一路上都充满惊奇,除了女扮男装外,她现如今已经坏了三条规矩了。 整整一天晚上,他都在想着那个不期而遇的、英俊帅气、潇洒不羁的“小桃子哥哥”,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她细细回忆着,她想起来了,她曾经梦见过一个雄壮俊美的男孩子,和小桃子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梦中的男孩子,阳光、潇洒、衣袂飘飘,今晚遇见的小桃子,却写满了沧桑和憔悴、不羁和随意。 诸葛南燕不知道“小桃子”哥哥的过往,她也没来得及告诉“小桃子”哥哥自己的过往,诸葛南燕迫切地想知道“小桃子”哥哥的故事,他也迫切的想和“小桃子”哥哥分享自己的故事。 诸葛南燕不知道,这么深的夜晚,“小桃子”哥哥是否真的就在那块大青石上睡着了,他会不会着凉、会不会冷。 诸葛南燕越想越害怕,会不会有山林之中的老虎、豹子、狼、蛇、虫等惊扰了他、咬到了他、伤害了他。 诸葛南燕急得浑身都冒冷汗了,但她胡思乱想多了,反而释然了,“小桃子”哥哥已经在那里住了那么久了,他身手那么了得,那些老虎啊、豹子啊、狼啊、蛇啊、害虫啊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肯定都要绕着他走的,说不定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好朋友,早已经和谐相处了呢。 诸葛南燕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中煎熬了大半夜,才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心里胡思乱想的“小桃子”哥哥根本就没有想起她,他的心已经装满了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位置、任何缝隙留给其他的人。 他三年如一日,依然保持着一个习惯,一躺在大青石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桃花林后的小山峰, 春风吹不息, 为有暗香来。 第二十三章 密室 子夜之后, 桃花楼三楼的一间密室里,陶老庄主陶震泽端坐在上首,神情严肃。 桃花山庄大管家陶小林、第一护花使陶无伤、第二护花使陶不同、第三护花使陶不理、第四护花使陶无崖、磨剑坊第一剑客陶佳佳、护卫统领陶一凡分别围坐在两旁,他们都和陶老庄主一个样,表情肃穆,不苟言笑。 在进密室之前,他们都已经知道,今晚有人硬闯桃花山庄,还打伤了桃花山庄的十几名护卫。 脾气暴躁的第一护花使陶无伤早已忍耐不住,一开口语气铿锵有力,连珠带炮,“今夜有三兔崽子硬闯桃花山庄,这三个人闯的是桃花山庄正大门,他们戴着面罩,既不通报姓名,也不说明来意,拔剑就乱砍乱杀,一共伤了我十八名护卫。” 陶庄主严肃地道:“桃花山庄正大门的护卫都是身兼百战的猛士,三人伤我十八名护卫,他们用的是什么剑法?” 陶无伤道,“这三个人使用的是带有弯钩的长剑,极其少见、极不一般。” 陶庄主道:“这种剑倒是很少有人用,莫非用的是越女剑法?” 陶无伤恨恨不平地道:“这三人一律都是黑衣劲服、戴着面罩,我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警告他们,谁知他们依然不听劝告,不惜以命相搏,我一时没有忍住,拔剑就出了杀招,没有走上九剑就送他们三人去见了阎王,也实在没看出来他们用的是什么剑法。” 面色红润、身形微胖的陶不同笑了笑道:“陶无伤、陶无伤,出手非死即伤,果然是名不虚传、不同凡响。” 陶无伤略带歉意却又无奈地道:“他们这般无理,完全就是不把我桃花山庄放在眼里,竟然敢伤了我们十八名护卫,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剑法了得,谁知道,那弯勾剑还是没有练好,再说我手中这把龙泉剑也不是吃素的。”陶无伤边说边亮出他珍爱的龙泉宝剑。 陶庄主对陶无伤的剑法一直都很放心,作为桃花山庄第一护花使者,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武学天赋极高,认死理、下苦功,剑法武功却远在他人之上,他现在只关心山庄的护卫,“山庄护卫的伤势如何?” 大管家陶小林接过话,“庄主放心,所有伤者都已用了金疮药,都已经止住了血,现在都已送入济世坊疗伤,尚无性命之忧。” 陶无涯补充道:“受伤的护卫,我都看过了,只伤皮肉,未伤骨头,包扎止血消炎就好,并无大碍。” 陶老庄主点点头道:“可查清来者何人?” 陶无伤回道:“后来我摘下他们的面罩,发现他们三人是被点苍派清除出师门的三个人,唤做薛刚、薛勇、薛胜。原本是同门三兄弟,臭味相投、脾性相同,听说在点苍派的时候做了败坏师门的事情,也就是抢了几个民女,事发后被逐出师门。这几年在江湖上他们三人倒是同吃同住、一起行动,很是霸道蛮横,也很有一些名气。我曾在岳阳楼的时候见过他们一面,所以识得他们三人。” 大管家接过话来,慢慢分析道:“薛刚、薛勇、薛胜虽然作恶多端,但与桃花山庄却是没有交集,可以说是无怨无仇,此番他们三人如此以命相搏,不顾生死、不问所以、不知进退,莫非是被人控制、受人指使?” 陶无伤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他们的行为与常理不通、较为奇怪,若是为了闯桃花酒会讨杯酒喝,万不该搭上自己的小命啊,对他们来说这样很不划算,确实是不符合江湖规矩,莫非点苍派三剑客只是一种试探?” 大管家继续分析道:“他们有可能是在桃花山庄正门口故意制造事端,故意打草惊蛇、引人耳目,吸引桃花山庄的注意力,好让别人做暗度陈仓之事。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桃花山庄大门口有第一护花使陶无伤亲自镇守,不成想搭进去了三条小命。” 陶无伤得意地道:“莫不是怪他们命不好。” 身形高大魁梧、不苟言笑的陶不理恨恨地道:“这三个兔崽子要是遇见我,命也不会好。” 陶无伤点点头,“那是自然。” 陶不同摇着胖胖的脑袋,疑惑道:“难道其他地方才是他们的目标?” 陶庄主道:“其他地方可有异动?” 长得一张娃娃脸的护卫统领陶不凡,此时已不再是笑容可掬的模样,严肃认真、条理清晰地道:“今天晚上,连同磨剑坊弟子,我们共组织护卫人员一百九十三人,分别守住三个要道、八条小道。同时还组织了三个二十人队在山庄内划区域不间断巡逻,目前,除了点苍派三剑客,尚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陶庄主还是不放心,“发现不一定是坏事,不发现不一定是好事。” 陶不凡点点头,“庄主所言极是,我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不管他躲得多深、藏得多深,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把他挖出来。” 大管家接着分析道:“桃花酒会一共三天,今天晚上是第一天,诸葛无恙在十里亭酒肆亲手手刃了崔魁、笑面和尚、钟离剑、赫连铁山四人。如此看来,那四人跟薛刚、薛勇、薛胜三兄弟可能同时受雇于共同的雇主,只是属于不同的小组。十里亭酒肆诸葛无恙的突然出手,有可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目前,根据桃花山庄各酒肆、商铺、药房汇总来的情报,近日之内,武陵城确实突然出现了一些不知名的、行为怪异的、风格不同的侠客,只是还不知道牵引他们的线究竟是握在谁的手里。” 陶无伤握紧拳头,不屑地道:“好久没有遇到什么高手了,管那黑衣蒙面人是谁,管他们雇主是谁,我也给他捏个粉碎,把他的线给扯断了。” 身形高大魁梧的陶不理问道:“要不,老夫去一趟武陵城,去会一会那些个行为怪异的江湖败类,省得他们再跑到桃花山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个不休。 第二十四章 庄主行令 陶庄主听着大管家、陶无伤、陶不凡的汇报和分析,一时思绪万千,桃花酒会可不能让这些宵小之辈破坏了。 桃花山庄建庄五百三十多年了,人丁兴旺、产业繁荣、家大业大,特别是最近十多年以来,桃花山庄的生意越做越大,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除了武陵桃花酒,还有久负盛名的桃花蜜,以及开遍江南各大城市的桃花酒楼、桃花药房、陶氏货栈,已经融入了大宋社会的方方面面。 桃花酒楼已成为江南地区最大的连锁酒楼,在江南地区的每一个城市都是开在最繁华、最热闹的位置,档次也是最豪华的。凭借着武陵桃花酒和桃花美食宴,桃花酒楼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桃花药房自建立以来,一直广施惠泽,普济四方,定期向广大穷苦百姓送药赠方。各大药房都由济世坊的学子充任,并不以盈利为目的。对于贫穷百姓,采用“送药看病”的模式,病人自采山中常见草药送给桃花药房,桃花药房免费开方治病,得到了广大贫苦百姓的欢迎。同时,桃花药房还在桃花林下种植中草药,再兼百姓自采送药,逐步实现了医药平衡。 陶氏货栈这些年来生意规模越来越大,随着蒙宋战争的进行,盐、铁、粮食、材料、布匹、皮革等各种物品都成为双方争夺的战略物资,桃花山庄利用陶氏货栈,大量累积储存各种战争物资,积极支持大宋军队与蒙军作战,在物资调运、流通、储存、保障等方面为大宋朝立下了不世功勋。即使是在大宋朝堂之上,桃花山庄也是说得上话的。若不是遵守不入仕、不做官的古训家训,陶氏族人在朝堂之上,必有立足之地。 这些年来,桃花山庄极少参与、过问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对于一些恶贯满盈、十恶不赦、出卖大宋利益的恶人,才会出手予以惩戒,而且每一次出手都是秘密进行,从不宣扬伸张。这十年一次的桃花酒会,实则是为了答谢江湖上各帮各派的朋友。 桃花山庄庄主陶震泽暂时还想不出得罪了什么人,仇怨是在什么地方,想必这一次,对方胆敢在桃花酒会召开之际出手、胆敢在天下武林人士齐聚一堂之时出手,应该是有一个庞大的势力在后边操纵,可是这个庞大的势力是谁,他们目的何在,自己还是了无头绪。 陶庄主想到这里,突然抬起头道:“不管这背后的势力是谁,不管那召集他们的黑衣蒙面人是谁,不管他们究竟何意,他们的目的尚未达成,桃花酒会期间必定还有其他动作、引发其他的冲突;现在离酒会结束还有两天,各大门派的高手都在,我暂时还想不出有何方势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此时与桃花山庄为敌。不过既然要为敌,就别怪我们没有手下留情,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打惨了、打怕了,他们才会露出马脚、走到前台的。” 陶无伤兴奋地道:“有庄主这句话,那就好办了。” 陶不离附和道:“庄主说得是,老夫也是手痒脚痒,正愁没处挠痒痒,今晚我就守在桃花林,一有风吹草动,看老夫踏平了、碾碎了再说。” 须发尽白、清癯有神的桃花山庄第一神医陶无涯也点点头,“打伤的不要,莫要浪费了老夫的宝贵药材。” 身形稍胖脸色红润的陶不同摇摇头,“还是抓个活口,问问后面的主谋也好。” 大管家接过话道:“接下来的两天都比较关键,我看我们还是采取外紧内松的防护措施,这样就不至于引发恐慌,我相信,有四大护花使坐镇,桃花酒会一定会顺顺当当的。” 陶老庄主环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不管怎么样,要伤害我桃花山庄、伤害我陶氏子弟、破坏我桃花酒会,那就是我们的敌人,大家便宜行事就好,不要有所顾忌。” 众人一起道:“庄主英明。” 陶老庄主继续道:“诸位听我安排。” 众人都看向陶老庄主,这是要下命令了。 陶老庄主看向陶不凡,“陶不凡,继续率领山庄护卫人员严守各个路口,一有风吹草动,及时上报,不可大意、也不可轻敌。” “请庄主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不分昼夜日夜巡守,未经允许,一只麻雀也休想飞入桃花山庄。”陶不凡说完话就起身走出密室。 陶老庄主继续道:“无伤、不同、不理分别继续率领各自人马、按照既定区域巡查,如有擅闯者,该打则打、该杀则杀,不必请示。” 陶无伤、陶不同、陶不理齐声应诺。 第三护花使陶不理的嗓门最大,“请庄主放心,若擅闯者遇到我,一定先警告,警告之后再制服,如若还是不听劝告,老夫出手可就没有轻重缓急之分,是死是伤就要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第四护花使陶无涯捋了捋飘逸的白胡须,“桃花酒会期间,已免费分发了三十坛二十年以上的、一百公斤装的桃花酒,如若还要硬闯桃花山庄,那就是成心找麻烦,老夫遇到的话,也是不会客气,不会手下留情的,也不会帮他医治的。” 陶庄主点点头,算是予以认可,他看着身型稍胖、面色红润、满面红光的陶不同,这四大护花使中,就数他最是机灵,“不同不同,与众不同,你巡查的区域交给陶佳佳,你率一组人员前往武陵城,探查城内异常情报,想办法寻找幕后势力的蛛丝马迹。” 第二护花使陶不同点点头,“庄主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一定挖出那背后的黑衣蒙面人。” 面容冷峻的磨剑坊第一剑客陶佳佳也保证道:“庄主放心、不同叔叔放心,我一定守好不同叔叔的那一片防区。” 陶庄主满意地点点头,他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究竟那黑衣蒙面人有多大本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看他的了。 第一晚的桃花酒会就在初春的夜幕中结束了。 第二十五章 一只蝴蝶翩翩舞 三月江南百花秀,青溪曲曲水如苔。 桃花湖岸杨柳风,微波闪闪桃花水。 江南三月下旬的清晨, 风特别的暖,草特别的青,阳光特别的明媚。 三月底四月初,是桃花山庄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各色桃花都挂满了枝头,粉红的、粉白的、淡黄的、深红的......一朵朵含羞待放,一朵朵娇艳欲滴。 那桃花树上,向阳的枝头开得最是娇艳,迎着阳光,开得自信豪放、开得互不相让;背阴的枝条还躲在树叶丛中,偷偷地冒着骨朵,一枝枝一朵朵在翠绿的桃叶间,显得特别羞涩。 桃树下铺满了一地的青草,青草间还夹杂着一些白的、红的、粉的不知名的野花。 树下树上,开得错落有致、特别烂漫。 小桃子早已从大青石上醒来, 每天清晨,东方才刚刚露白,小桃子就已经从睡梦中醒来。 每天清晨,阳光洒满桃花林,小桃子都会准时来到一个地方。 在那座独立的小山峰的山脚下,在桃花林山谷中的一个向阳坡,有一块大约五亩见方的平整的草地。 每天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就能照射到这里。 在这块平整的草地的中央,耸立着一座特别干净、特别整洁、特别漂亮的坟。那是一座很特别、很特别的坟,如果坟墓里躺着的人真的知道这堆坟的样子,想必在阴曹地府,她也是会开心欢笑的。 桃花山庄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堆坟。 那是一座很漂亮、很漂亮的坟,也许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一堆坟。 那是一座很干净、很整洁的坟,也许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一堆坟。 这堆坟的四周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有黄色的菊花、白色的菊花、粉色的菊花,有红玫瑰、白玫瑰、黄玫瑰,有紫色的曼陀罗、粉红色的山茶花、白色的满天星,以及各种认不出名字的五颜六色的花。 花丛的四周,是一片翠绿的草地,红花还要绿叶配,这绿草茵茵,更显出花儿的高洁鲜艳。 花丛的外围还整齐地种着一圈粗壮的桃树,把这些花草和这座特别的坟紧紧地围在中间。 让人特别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一堆坟居然没有一根枯草和一片枯叶,想必是每天都有人认真地清理。 矗立在坟头的墓碑上雕刻着几个大字:“爱妻梅小蝶之墓。” 小桃子手里提着一壶酒,缓缓走到梅小蝶的墓碑前,他巡视了一圈,清除了四根杂草,然后缓缓走到梅小蝶的墓碑前坐下,从怀里摸出两个酒盏,慢慢斟满两盏酒。 小桃子端起一盏,轻轻的碰了下另外一盏,便慢慢地喝了起来,待喝完半壶,许多前尘往事便恍如昨日般清晰地闪现在了眼前。 斯人已逝, 思念不已。 花开漫天, 心如寒冰。 小桃子清晰地记得,那是五年前三月下旬的一个清晨,那是桃花山庄最美丽的一个日子,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带着一众师弟师妹,正在桃花书院磨剑坊跟着第一护花使陶无伤练习陶氏追魂剑法。 桃花山庄大管家陶小林领着一个婷婷少女走了进来,众师弟师妹一时都愣了神、乱了心、停住了脚步。 那少女一身绣着花边的白色绸缎衣服,手中一把银鞘长剑,乌发如漆,肌肤如脂,红唇鲜润,皓齿光洁,举止温文娴静,仪容柔美和顺,姿态温婉灵动。特别是一双又嫩又长的玉手洁白无瑕、纤细修长。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仿佛会说话,眉目间隐然有一种天生的书卷气息;待她一顾一盼、一颦一笑,又像个顽皮的孩子,天真无邪而又浑然天成。 她站在那里,话未出口,却已呵气如兰,她既不施胭脂,也不施粉黛,却已让这千亩万亩桃花失了颜色。 大管家向第一护花使陶无伤拱了拱手,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新入学的学妹,名叫梅小蝶,以后就在桃花书院和大家一起学习,请大家欢迎小师妹。”众人这时才看到那白衣少女身后跟着一对夫妇,都是一身白色衣服,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长剑。 梅小蝶姑娘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手拿长剑,轻启朱唇,拱手道:“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众师兄弟这才缓过神来,齐齐还礼:“见过小蝶师妹、欢迎小蝶师妹。” 磨剑坊一众陶家女弟子便齐齐走上去,把梅小蝶拉到一边,一个师姐赞美道:“小蝶师妹可真漂亮。” 梅小蝶羞涩地摇摇头,“各位师姐也很漂亮。” 一个师姐由衷赞美道,“小蝶师妹平日里都吃什么,生的这么美?” 梅小蝶抿着嘴呵呵笑道,“就我这点浅薄的姿色,哪及得师姐万分一的帅气。” 那师姐点点头,开心满意的笑了笑。 一个师姐由衷赞赏道,“小蝶师妹多大了,怎么会长得这么水灵?” 梅小蝶依旧羞涩地摇摇头,“每天待在闺房里,虽然十七岁了,只生得个体弱多病,不像各位姐姐,英姿飒爽、美丽又健康。” 一个师姐笑了笑道:“小蝶妹妹真会说话,人那么美,嘴那么甜,我要是个男儿身,一定非小蝶妹妹不娶。” 梅小蝶呵呵笑了笑,羞涩地不敢答话。 一个师姐提议道:“小蝶妹妹,我们带你参观桃花书院吧。” 梅小蝶点点头,“谢谢各位师姐,我对桃花书院仰慕已久,早就想看了。” 一群师姐就拉着梅小蝶,簇拥着梅小蝶游览桃花书院去了,剩下旁边一群师兄却是百无聊赖,也无心练剑,只得死皮赖脸的在后面跟着,装摸做样的拿本四书五经、武学剑谱慢慢的看着。 梅小蝶走在这桃花书院,看古木参天、享浓荫蔽日,看着那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古籍书柜、篆刻着古诗古词的石碑木雕,都看得出了神,时而驻足观看、时而翻阅询问,仿佛是个乐此不疲爱好学习的小孩子,仿佛天生就是个喜欢文学、喜爱书籍的小女孩。 整整一个下午,才把桃花书院里里外外逛了遍。 他们还约好了,第二天练完剑后带梅小蝶去做一艘桃花舟,泛舟桃花湖,去看桃花湖里的龙门阵。 第二十六章 桃花舟 青云峰下的桃花湖。 是桃花山庄众学子最喜欢去的地方。 这一湾湖泊,承载了他们最美好的记忆。 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泛舟桃花湖,看山、看水,看半湖瑟瑟半湖红。 男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泛舟桃花湖,个别水性好的,光着膀子一跃湖底,不一会就能抓起一条又大又肥的桃花鳜鱼,足够他们在山林间美美的吃上一顿。 第二天才练习完剑法,陶无伤才说下课,桃花书院的大师姐陶乐乐、小师妹陶毛毛就拉着梅小蝶去闺房换了一套桃花裳。 大师兄陶剑芳则带着他的小伙伴追魂六剑陶剑文、陶剑武、陶剑桥、陶剑书、陶剑成、陶剑久,以及一干子弟向桃花湖冲去了。 大师姐陶乐乐、小师妹陶毛毛就拉着梅小蝶,带着一群穿着桃花裳的师姐师妹,漂漂亮亮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桃花湖。 泛舟桃花湖,最有仪式感的就是自己动手制作桃花舟。 看到陶乐乐带着一群桃花仙子过来,大师兄陶剑芳早已带着一群小伙伴抬过来四只小木舟。 梅小蝶看着这几只小木舟,懵懂地问道:“乐乐师姐,这桃花舟要怎么做呢?” 陶毛毛-大大咧咧抢问道:“小蝶姐姐,你不会以为桃花舟是用桃花做的吧。” 说得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梅小蝶有点羞涩地看着陶乐乐,陶乐乐爽朗一笑,轻轻拍了陶毛毛一巴掌,“陶毛毛一个小屁孩,就知道欺负新来的啊,胆子可不小呢。” 陶毛毛捂着嘴嘿嘿一笑,一下就跳往一边。 陶乐乐拉着梅小蝶的手道:“小蝶师妹,桃花舟顾名思义就是用桃花装饰的小舟。桃花舟其实也很简单,这桃花湖的小舟都是用桃木做的,我们只是在桃木舟的四周用桃花颜料,画上一些桃花图案,把里里外外画得满满当当,再在舟里撒上一些桃花瓣,这就算是桃花舟了。” 梅小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陶乐乐拿出一大盒桃花颜料,递给梅小蝶一支画笔,“小蝶师妹,你就拿这支画笔画桃花吧。” 梅小蝶拿着画笔,有点担心地道:“乐乐师姐,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木舟上画画,万一画不好,可怎么办啊?” 陶毛毛又不知从哪里伸出个小脑袋,“画不好,一会会被湖里的大鱼拖走。” 众师姐又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陶乐乐正待要伸手打桃毛毛,桃毛毛一扭身就泥鳅般滑走了,再一转身,吐了个大大的舌头,得意地摇了摇脑袋。 这一下,也把梅小蝶逗乐了。 大家就一齐动手,不一会三张小木舟里里外外都画满了自己心中的桃花瓣,梅小蝶画了十六朵,虽然是第一次在木舟上作画,却依然画得有模有样、栩栩如生,让众师姐惊叹不已,都夸小蝶师妹的画功了得。 四只桃花舟一做好,大师兄陶剑芳手一挥,一群小伙伴就抬起桃花舟,走向桃花湖。 一群人分作四组上了四只桃花舟,每组十四人,男学子七人、女学子七人。他们有一个保留的节目,就是行舟比赛。当然,陶剑芳带着他的追魂六兄弟和陶乐乐、陶毛毛、小蝶师妹坐在一条舟上。 小蝶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要拖大家后腿了。” 陶毛毛拍拍胸脯,骄傲地道:“小蝶姐姐,只要我大哥在,我们一定能赢,你就放心吧。” 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蝶姑娘这才知道,陶毛毛的大哥就是她们帅气的大师兄陶剑芳。 陶剑芳微微一笑,“陶毛毛,一会不许捣乱,你牵好小蝶姑娘的手,可要坐好啦。” 陶毛毛嘿嘿一笑,“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坐稳了,绝对不会掉到湖里去。” 陶剑芳摇摇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随着一声哨响,四只桃花舟一起发力,向着湖中心飞驶而去,比赛的终点线正在湖中心。在一片加油声中,陶剑芳带着他的追魂六兄弟,以手当桨,奋力拨水,他们乘坐的桃花舟就如脱缰的野马、离弦的弓箭一般,一下子就把其他三只桃花舟抛开了很远。 当然,这一次,毫无意外,陶剑芳带着他的追魂六兄弟,又一次赢得了比赛的胜利。他们冲过终点,停在湖中央,突然,舟底冒出无数水泡,不一会,一大群鳜鱼一下子涌将上来,围着桃花舟游了一大圈,就好像是跟他们比赛一般。看得梅小蝶目瞪口呆、甚是惊奇。 待四只桃花舟都冲过终点线,他们还有一个保留节目,那就是徒手抓鳜鱼,看谁抓得最大。最后选最大的四条鳜鱼,到他们的野炊基地烤鳜鱼。 陶剑芳脱去上衣,站立船头,露出一身雪白的壮美肌肉,引得一众师妹瞪大了眼睛,差点犯了花痴。陶剑芳微笑着道:“一刻钟的时间,看谁抓到的鳜鱼最大,说完纵身一跃,一个猛子就扎到桃花湖里去了。” 追魂六兄弟陶剑文、陶剑武、陶剑桥、陶剑书、陶剑成、陶剑久和其他一众师弟也紧随着大师兄陶剑芳,纵身一跃,一个猛子就扎到桃花湖里去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家都浮上了水面,手里都抱着一条肥大的鳜鱼,开心地笑着,追魂六兄弟都已经浮上来了,陶剑武抓到了一条大鱼,兴奋地把鱼举起来,大家都惊呼道:“我的天,这么大的鱼,还是头一次见到。” 有人开始估算,“应该有十五斤重吧?” 另一个人摇摇头,“可不止,应该不少于二十斤。” 所有的人都浮出水面了,人群里却迟迟不见陶剑芳,他可是入水最早的。 一个声音突然道:“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这该死的一句话把大家吓得不轻。 另一个声音否定道:“不可能,大师兄水性那么好,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没有看见大师兄浮出水面。大家都在四处寻找,看看哪里的水波有异动,梅小蝶也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有的人甚至开始大声呼喊:“大师兄,大师兄”,一个个焦急得不行。 第二十七章 心动的感觉 人群中,只有陶毛毛一直稳稳当当地坐着,确实是人小鬼大、胆子不小。 陶毛毛偷偷扯扯梅小蝶的衣服,“小蝶姐姐,别紧张,没事的,我告诉你,我哥可以在这湖底待上两个时辰呢,都不带上来换气的。” 梅小蝶惊大了眼睛,“不会吧?你说的是真的?” 陶毛毛狠狠地点点头,“是真的,我见过好几次了,他一定是抓大鱼去了。” 梅小蝶这才稍微宽了点心,不过她还是很焦急。 突然,湖中心水波开始翻滚震动,滚起一层层浪花,那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个英俊少年,睁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明亮的桃花眼,犹如一条小白龙出水一般,从湖中央飞升起来,双手死死地抱紧一大条三十多斤重的桃花鳜鱼,稳稳地落在陶毛毛和梅小蝶乘坐的桃花舟上。 “哇!太帅了!” “哇!太厉害了!” “哇!太精彩了!” 这一番白龙出水,引得众人一片欢呼喝彩。 陶毛毛激动地拉着梅小蝶的手,哈哈笑道,“小蝶姐姐,快看快看,我没说错吧。” 梅小蝶点点头,摸了摸陶毛毛的头笑道:“你说的对,还是你最了解你哥,他的眼睛真好看。” 陶毛毛骄傲地笑道:“那是,跟我的一样好看。” 梅小蝶呵呵一笑,陶毛毛又笑道:“但还是没有小蝶姐姐的好看。” 梅小蝶嘿嘿一笑,“哪里,哪里,都好看,都好看。” 陶剑武看着自己手中的大鱼,再看看陶剑芳手中的大鱼,摇摇头只能自叹不如,惨兮兮地道:“唉!第一名又被陶剑芳抢走了。”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保留节目,那就是烤鱼。 经过评选,陶剑芳和陶剑武抓到的鱼是最大的两条,其他师弟抓到的鱼就又都放回桃花湖了。这就是桃花山庄古老的人和鱼的和谐共生吧。 陶剑芳带着众师弟把两条大鱼带到他们烧烤的营地,那是一条秀美的山谷,谷中一条溪水缓缓流过,溪水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泉水清潭。 夜幕降临,陶剑芳带着众师弟捡了一些干枯的桃树枝,燃起两堆大大的篝火,追魂六兄弟早已做好两个大大的烤鱼架子,将两条肥大的鳜鱼洗干净,架在架子上就烤将起来。 月光下,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就等着吃鱼。 看着那慢慢滋滋焦黄的鳜鱼,陶毛毛告诉梅小蝶,“小蝶姐姐,用这桃树枝烤鳜鱼,烤熟后撒上井盐,吃起来才是最美味,焦香中还带着淡淡的甜,那可是人间美味啊。”说得梅小蝶都直流口水。 陶剑芳偷偷看了一眼梅小蝶,月光下、篝火中,梅小蝶的一双桃花眸子更加闪亮,一张古典精美的脸更加红润、更加粉嫩,更加让他喜欢。 梅小蝶后来说,哪天吃的鳜鱼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鱼,她实在忍不住,她都快撑破肚皮了,她吃了至少一斤。 梅小蝶很快就融入了桃花书院磨剑坊,很快就和众师兄师弟、众师姐师妹熟络了起来。 在接下来一起学武的日子里,肤白貌美、温柔娴淑、天真可爱、乖巧懂事的梅小蝶,很受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的照顾和垂怜,可以说是除了陶剑芳意外,桃花书院人缘最好的人。 特别是一众师兄师弟,特别是桃花书院的追魂六剑客,陶剑芳的六个小伙伴陶剑文、陶剑武、陶剑桥、陶剑书、陶剑成、陶剑久,对梅小蝶的爱慕之意更是难以言表、且又不敢言说,梅小蝶是那么的纯洁、圣洁,谁也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如有一丝邪念,仿佛就是在犯罪。 他们只能在私底下拌拌嘴、斗斗气、甚至来一场耍剑比武,比个谁高谁低。因为他们都知道,梅小蝶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人,那就是他们的大师兄陶剑芳。 陶剑芳作为大师兄,不仅长得最帅,练剑也最能吃苦,还有一颗热心肠。磨剑坊大大小小的事情,陶剑芳都能一一处理;每个师弟师妹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情绪,只要找到他,他都能很上心地处理好;大家有什么心事、忧愁,也都愿意说给他听。 陶剑芳不仅仅是大师兄,还是桃花山庄大少爷、少庄主,未来的桃花山庄庄主,他自小就有一份异于常人的责任感、使命感。在别人眼中,他身上天然带有让心安心舒心的安全感。 可如此优秀、如此出类拔萃的大少爷陶剑芳,在梅小蝶面前,也是一副憨憨的、呆呆的模样。很多时候,陶剑芳只敢对她说:“喏,这个给你。”说着就递给梅小蝶一个新鲜的水果,说完红着脸转身就走开了,都不敢正面多看几眼。 陶剑芳的反常行为是众师兄师弟、众师姐师妹从来没有见过的,惹得桃花书院一众女弟子心生羡慕嫉妒,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很喜欢她,他一定是恋爱了,而且还是初恋。但他们却又是由衷的祝福,所有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都觉得,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郎才女貌、万般般配,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陶剑芳也觉得自己是恋爱了,他的心里每天都装满了她,他做什么都那么有动力,他考虑问题也更全面了,做什么事情都更细心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最先想到她,都要给她留一点、分一点,看她吃着了他才开心。他的一个心每天都随着他的一言一行波动不已,天冷了就怕她受冻了、天热了就怕她渴着了、下雨了就怕她淋雨了。虽然心中万分甜蜜,却又有各种焦虑,虽然觉得自己千般幸运,却又不能自己。真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还是陶毛毛人小鬼大,最是机灵,她拉着梅小蝶的手,“小蝶姐姐,你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善良,你要是能做我嫂嫂就好了。” 陶毛毛说得梅小蝶羞涩地低下了头,陶毛毛还不依不饶,自顾自地开出条件,“小蝶姐姐,你要是当我嫂嫂,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以后再也不捣乱了。” 梅小蝶羞涩地抓着陶毛毛的手:“你骗人,你是个小骗子。” 陶毛毛告饶道:“我说的是真的,这次绝不骗你。” 梅小蝶突然醒悟过来,“哼,我才不怕你捣乱,你敢捣乱,我就去跟你哥说。” 陶毛毛突然就比以前更加淘气捣乱了,反而噘着嘴、扮个鬼脸,坏笑着道:“你快去跟我哥说啊。”梅小蝶突然发觉自己掉入了这个小机灵鬼的圈套。 第二十八章 一个呆子 陶剑芳作为大师兄,对初来乍到的梅小蝶姑娘自然是关心得最多、照顾得最多。 小到洗脸的木盆、毛巾、靴子、袜子等洗漱用具,大到卧室、被褥、睡床等生活用品,陶剑芳都亲自一一过问、细细检查。 陶剑芳捧着柔软暖和的绣着桃花图案的蚕丝被,睁着大大的桃花眼,呆傻地望着梅小蝶,“小蝶师妹,你看这蚕丝被的颜色,你还喜欢吗?” 梅小蝶眼睛一亮,抚摸着桃花蚕丝被,“这粉粉的桃花蚕丝被,最是温馨浪漫,晚上睡着,一定很暖和,谢谢大师兄。” 陶剑芳搬来一个大大的桃花木澡盆,又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憨憨地望着梅小蝶,“小蝶师妹,快来看看这澡盆,如你练剑累了、乏了,晚上烧一大盆热水泡个澡,一定养容又美颜。” 梅小蝶会意的笑笑,“让大师兄费心了,我每天晚上都要泡一泡,师兄们的剑术都很高超,我也要勤学苦练,才能尽快赶上啊。” 站在一旁的梅婷、梅竹夫妇嘿嘿一笑却又暗暗叫苦,“唉!这陶大少爷的一颗爱心,太费水了。每天晚上又得疯狂砍柴烧水了,这大的澡盆,不知要多烧几锅水。” 陶剑芳这次是有备而来,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剑谱,双手奉上,“小蝶师妹练剑的时候可不要太心急,勤学苦练是一种办法,静思开悟也能快速提高剑法。我这有一本玉女剑谱,是修心练气的上乘功法,正好给师妹参读参读,小蝶师妹悟性那么高,如果悟到了什么大道理,还可以教给我们。” 梅小蝶接过剑谱,仿佛如获至宝,眉目中都闪烁着笑意:“谢谢大师兄,我一定勤加苦练,一定不辜负大师兄的一片厚望。” 梅小蝶需要、不需要的所有生活物品,包括款式、颜色、用料,陶剑芳似乎都很上心,都要符合了小蝶姑娘的心意。 其实陶剑芳都想多了,小蝶是个很善良、很随和、很勤俭的姑娘,陶剑芳送来的每一件物品,梅小蝶都很喜欢,她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大师兄,可不要对我太偏心了呀。” 陶剑芳害羞的抓抓头,笑了笑,“小蝶师妹放心,其他的人都有的,你才刚来,好多东西都要备齐才好。” 梅小蝶那么冰雪聪明的人,她也知道陶剑芳大师兄的心意,只是那么多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时常在背后偷偷笑他,说他像一个傻子、呆子,梅小蝶就是怕他太难堪了。 其实对于师弟师妹的窃窃笑语,陶剑芳根本就不在乎,他不怒反喜、乐在其中,陶剑芳突然发现,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个样子,他都觉得他自己变得也太多了。 慢慢的,两颗年轻的心就慢慢的互相靠近、心生好感、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一天,陶剑芳看到梅小蝶在给一株院前的花除草施肥,原来他的小蝶师妹还是一个喜欢栽花种草的人。 陶剑芳打定主意,他陆陆续续搬来一盆盆花,就种在梅小蝶的房子外,整整一百零八盆,满满当当围成了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有月季、山茶、雏菊、牡丹、君子兰、郁金香、紫罗兰、夜来香,琳琅满目,十分养眼、十分好看。 陶剑芳每天都来帮着小蝶师妹浇花施肥。 “大师兄,这兰花喜阴喜静,要放在最里边,可不能让太阳晒伤了。” 陶剑芳抓着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都有些发黄了。”说着就和梅小蝶一起把三盆君子兰小心翼翼地挪到阴凉处。 “大师兄,这些花可不要天天浇水,水浇多了,水分吸收不完,容易烂根的,花就会生病了。” 陶剑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不到养花还有那么多学问啊?” 梅小蝶笑了笑,“花也和人一样,是有生命的,它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作为一个花奴,是要细心观察,用心体会,才能照顾好它们。” 陶剑芳点点头。“看来花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梅小蝶笑了笑,“喜欢就好,乐在其中,就不觉得累了。” 陶剑芳傻笑着连连点头称是,他深有感悟,他现在就是乐在其中。 就这样,陶剑芳和梅小蝶朝夕相处,陶剑芳每天都聆听梅小蝶说花的故事、讲花的习性。 剩余的时间,他们还是一同练剑,在剑法修学上你追我赶,在日常生活中互帮互助,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快,每天的心情都是愉悦的、快乐的。 陶剑芳天资聪慧,风流倜傥又乐于助人,特别是武学天赋极高,把桃花山庄三十六式追魂剑法舞得随心所欲、出神入化,演化出七十二式剑法,在磨剑坊和追魂六剑、以及众师弟师妹的剑法比试中所向披靡、从未有过败绩,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下一年年满十八岁时候的磨剑坊比武。 在生活中,陶剑芳时时刻刻都能给予梅小蝶无微不至的照顾,很受梅小蝶的依赖、崇拜和仰慕。 梅小蝶姑娘聪明伶俐、兰质蕙心、楚楚动人,在剑法练习中不怕辛苦、坚强勇敢,她对剑法的认识仿佛更有灵性,经常会提出一些让人脑洞大开的奇思妙想,让陶剑芳受益匪浅,也让陶剑芳感受到了独有的甜蜜。 年轻的少男少女,那是真的好。就像春天的青松青春茂盛,就像夏天的玫瑰娇艳无双,就像秋天的菊花光彩照人,就像冬天的雪花随风飘摇,看着都让人羡慕。 年轻的少男少女,春心萌动,在一朝一夕之间情愫初生,在一招一式之间芳心暗许。 一个夏日的傍晚,夕阳西下,火一般的云彩挂在天边,染红了半个天际,陶剑芳乐颠颠地给梅小蝶送一些驱蚊虫的香料过来,刚到门口,陶剑芳就像个功臣一样,得意地喊:“小蝶、小蝶,来看看这个驱蚊虫的香料,你闻不闻得惯。” 陶剑芳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小蝶师妹的回应。 此时此刻,梅婷、梅竹夫妇正在生火烧水,梅竹听到陶剑芳的声音,回道:“小蝶在花园里呢,说是一盆山茶花生病了,要换花肥和土壤。我们还要烧三锅水呢。” 陶剑芳径直走向小花园,小花园里却不见梅小蝶。 “小蝶……小蝶……”陶剑芳一边高喊一边搜索着。 突然,他看见地上躺着的梅小蝶。陶剑芳心一紧,一个箭步冲过去。他的脸一下就惊得煞白。 第二十九章 竹叶青 陶剑芳看到,梅小蝶雪白的手腕处有两点血痕,手腕旁边还卷缩着一条通体翠绿的手腕粗的毒蛇竹叶青。 那竹叶青看见人来,瞬时立起头,凶狠地滋滋地吐着血丝。 陶剑芳吓了一跳,这么大的竹叶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很明显,梅小蝶一定是被这条竹叶青咬伤了、中毒了,凶手就是这条毒蛇竹叶青。 陶剑芳怒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面对咬伤梅小蝶的凶手,他已经顾不得自身安危。陶剑芳咬着牙,怒吼一声,飞起一脚,直踢那竹叶青的脑袋。 那竹叶青也偏转头,张开一百八十度的血盆大口,露出三颗长长的恐怖的毒牙,上颚两颗、下颚一颗,照着陶剑芳的脚就咬了下去。 陶剑芳的怒气更强、恨意更重、杀意更强,他心中的怒火战胜了他对竹叶青的恐惧:退一万步讲,你咬我都可以,就是不能咬梅小蝶。 陶剑芳的脚尖比竹叶青的牙齿快了轻微的一小点,就这轻微的一小点,陶剑芳一脚踢碎了这条竹叶青的上颚和上牙,手腕粗的竹叶青也被踢得飞出十丈之外,满地翻滚。 陶剑芳立即趴下去,拉起梅小蝶受竹叶青咬伤的手腕就使劲吮吸起来。陶剑芳一边吮吸伤口一边回想起小时候看到过的那些被毒蛇咬伤后中毒死亡的惨相,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用力,不一会,梅小蝶雪白的手腕都被他吸得发紫了,他拼了命也要把梅小蝶身内的蛇毒吸干吸净,他才不要让美美的小蝶师妹变成那种样子,受那样的苦,那样的话,她一定会伤心得受不了的。 陶剑芳拼命吮吸梅小蝶的伤口,慢慢的,他感觉到嘴唇有点发麻肿胀,舌头也有点发麻肿胀,头有点晕、眼有点花、意识有点模糊,头一歪就倒在了梅小蝶的身旁。 陶剑芳醒来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看到了梅小蝶,梅小蝶捂着嘴对着他呵呵地坏笑,梅小蝶既心疼又难过,可她还是忍不住间隙性地捂着嘴呵呵坏笑,“大师兄,多喝点热水,大夫说了,喝水有利于排毒。” 因为,陶剑芳的两片嘴唇肥肥的、胖嘟嘟的,虽然已经消肿了好多,但还是比原先时候肿了三到四个倍,就像是两片肥肥的马舌头,甚是可爱,实在是太好笑了。 陶剑芳也知道自己肿的不成样子,可当他真正从铜镜里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肥头大嘴的人,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桃花书院最帅最英俊的大师兄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怎么让人接受得了。 陶剑芳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看铜镜里的自己,忧伤地道:“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一个丑八怪了。” 一听到“丑八怪”这个词,梅小蝶就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四大护花使医术最高超的陶无涯在一旁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地安慰道:“少庄主不必忧虑,解毒以后一定会完好如初的。” 陶剑芳实在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就这样子,不死就是好的了,完好如初我是不敢想象的了,看来真要毁容了。” 陶无涯依旧不苟言笑,严谨地道:“这竹叶青毒确实厉害,不过发现的及时,小蝶姑娘被蛇咬伤,这不都没事了;你是毒从口入,大部分也都吐出去了,进入体内的也差不多都被唾液和胃酸杀死了,现在只有口中之毒,得慢慢解。” 陶剑芳深深叹了口气,“唉,这口中之毒才最是要命,要是毁容了,我就都不想活了。” 陶无涯苦口婆心地道:“大少爷就放心吧,竹叶青咬伤的人,老夫已经治愈过好多例了,绝对能完好如初。” 桃花山庄第一神医陶无涯越想越有点不对劲,这大少爷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他看了一眼一旁娇羞不已的梅小蝶,这才恍然大悟,人家这是在谈情说爱呢,于是识趣的拿起药箱就走,“还有个病人要治,两个时辰后再来。” 陶剑芳听陶无涯走远,张开一只手掌,打开一条缝,偷看梅小蝶一眼道:“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我不就不敢出去见人啦。注定要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一生了。” 梅小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师兄也有需要她安慰的时候,“大师兄别担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许骗人啊。” 梅小蝶点点头,“肯定不骗你。” “也不许反悔啊。” 梅小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绝对不反悔。” 后来听梅婷、梅竹夫妇说,陶剑芳帮梅小蝶吮吸蛇毒以后,自己也中了毒,但大多集中在脸部,整个头部都肿得厉害,最厉害的就是两片嘴巴。梅小蝶体内的蛇毒绝大部分都被陶剑芳吸出来了,所以苏醒得很快、恢复得很好。 至于那条伤人的竹叶青,被陶剑芳一脚踢没了半条命,又被梅婷、梅竹夫妇找到,乱刀剁成了肉泥,也算是为梅小蝶报了仇。 据梅小蝶所说,她在为山茶花换泥土的时候,那竹叶青就躲在花盆里的叶子下,一时大意没有看清,才被竹叶青咬了。 竹叶青本来是生活在竹林里,桃花山庄又没有竹林,哪来那么大的竹叶青。至于这竹叶青为什么突然从竹林里跑到花盆里,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陶剑芳肿着嘴、肿着舌头,渴只能喝凉白开水,饿了只能喝点米粥。为了补充营养,梅小蝶亲自下厨,为陶剑芳熬制八宝粥。 梅小蝶一手端碗,一手拿勺,舀了一勺粥在嘴前吹了吹,“大师兄,慢慢吃啊。” “好香!好香!好吃!好吃!”陶剑芳边吃边点头,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若不是这次中毒受伤,他还不敢奢望这样的待遇呢。 这一次中毒事件,陶剑芳和梅小蝶的感情又迅速升温,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两颗心也慢慢靠近,靠近了不止一点距离。毕竟,他们一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也看了他能为了她奋不顾身、舍命相搏。 陶剑芳的伤势痊愈以后,带着梅小蝶游遍了桃花山庄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 他还带她去看他从小到大的神圣的梦想:九层剑塔藏剑阁。 第三十章 非她不娶 九层剑塔藏剑阁是桃花山庄每一个习武的男儿心中最神圣的梦想,也是江湖上众多武林人士心中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一层、二层、三层、四层......九层。”梅小蝶一层一层数着九层剑塔,“大师兄说的没有错,确实是九层剑塔。” 陶剑芳得意地笑笑,“其实地下还有三层,一共十二层。” 梅小蝶一惊,“不会吧,这么高。” 陶剑芳骄傲地道:“这是陶氏先祖建造的,镇守桃花山庄的宝塔,想必是花了很多心血、很多时间。” 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剑塔,梅小蝶也是心神荡漾,“大师兄,我也想去这剑塔里面看看。” 陶剑芳无奈地摇摇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进去过,要有令牌才能进去。” 梅小蝶可惜地叹了口气,“大师兄,这么高的剑塔,里面住着的是什么人呢?” 陶剑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进去过,只听说里面住着一个痴迷武学、性格孤僻、脾气古怪的老爷爷,还有四个武功高强的守塔剑奴。” 梅小蝶瞪大眼睛,“不会吧,他们不出剑塔吗?” 陶剑芳点点头,“他们已经发过毒誓,已经把生命献给了九层剑塔,要一辈子守在这剑塔之中,除非有桃花山庄庄主的黑色桃木牌,才可以调他们出塔。” 梅小蝶担心地道:“那他们吃饭怎么办?” 陶剑芳接着道:“他们的吃穿用度每天都有人专门放在一个特制的竹篮里,他们用绳子拉到塔上。他们五人吃饭睡觉都在阁中,从来不出阁半步,除了钻研武学,就是守护九层剑塔藏剑阁,一般人都近不了他们的身。若无黑色桃木牌闯进藏九层剑塔,无论你是好是坏、不问你是敌是友,都一律诛杀,抛尸塔下,据说到现在,至少已经有几十人命丧塔下。” 梅小蝶心中一颤,拉着陶剑芳的衣袖,“他们这么凶,我们还是走远点,不要进去的好。” 陶剑芳哈哈一笑,“你可知道,进入九层剑塔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也是桃花书院所有人的梦想。” “那老爷爷和四大剑奴不是不让进么?” “除了桃花山庄庄主的黑色桃木牌,还有一块粉色桃木牌也可以进去。” “什么是粉色桃木牌?” 诸葛无恙娓娓道来:“粉色桃木牌是桃花书院所有,年满十八岁,就可以参加一年一度的桃花书院磨剑坊比武,如若在磨剑坊比武中一举夺魁,就能得到粉色桃木牌,进入九层剑塔藏剑阁学习修炼一年,任意观看武学典籍和刀法剑谱,那痴迷武学性格古怪的老爷爷和四大剑奴也会予以指点迷津,进入九层剑塔观剑阁修炼的人,定能在一年之内精进武艺,提高武学品级至少一个等级。” 梅小蝶点点头,“原来如此,凭大师兄的剑法,明年的磨剑坊比武,你一定能一举夺魁的?” 得到梅小蝶的鼓励,陶剑芳有了更多的信心和勇气,他知道,追魂六剑陶剑文、陶剑武、陶剑桥、陶剑书、陶剑成、陶剑久以及一众师弟师妹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对手只有那个连续六年独占鳌头的磨剑坊第一剑客陶佳佳。 陶剑芳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赶上他。 接下来的日子,陶剑芳练剑更刻苦了,白天除了在桃花书院学习、在磨剑坊练剑,陪伴梅小蝶养花浇花、修枝剪叶。 除了和梅小蝶一起练剑,他还一个人独自练剑。睡觉前练剑、睡醒时练剑,没日没夜、几近走火入魔。 这段时间,他的剑法进步很快,他和梅小蝶的情愫也进展很快,情意浓浓。 他们在磨剑坊诵书,纸短情长。 他们在桃花湖泛舟,捉鱼戏水。 他们在桃花林采集桃花瓣,在桃花谷汲取山泉水,在酿酒坊酿制桃花酒。 他们在桃花林练剑,你追我赶。 他们在山峰顶习武,你来我往。 最温馨的是,他们练剑累了,就坐在桃花树下的芳草地,背靠背地歇一歇。 有时,她实在累了,就靠着他,美美的睡一觉。 有时,他实在累了,就靠着她,美美的睡一觉。 …………… 他们出双入对,比翼双飞,是桃花山庄、桃花书院最美丽的一道风景,每个见到他们的人,都会给予由衷的祝福、都会产生无法克制的羡慕。 陶庄主和陶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梅小蝶姑娘优雅大方,彬彬有礼,甚是讨他们喜欢;陶剑芳和梅小蝶年纪相仿,相貌相配,习性相同,如能成就一桩好事、一桩美事,他们那是非常的满意、非常的祝福。 三年前清明节前的一个家宴。 桃花山庄庄主陶震泽携陶老夫人与大少爷陶剑芳、梅小蝶姑娘、二少爷陶剑卓、三女儿陶菲菲、小女儿陶毛毛-共进晚餐。 一顿饭吃得快快乐乐、融融洽洽,饭吃到一半,一直有点紧张、怀着心事的陶剑芳突然站起身来,对陶庄主和陶夫人深深鞠了一躬,当着陶氏家族列祖列宗的牌位,当着梅小蝶姑娘的面,郑重向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提出请求,“请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为孩儿做主,向小蝶父母提亲,今生今世,孩儿非小蝶姑娘不娶。” 陶剑芳语气坚决,态度诚恳,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梅小蝶害羞地低着头,虽然他们早已芳心暗许,早已表明心迹,虽然陶剑芳先前就跟她说过,要当面向他父亲提出请求,她还是很紧张、很害羞。 陶菲菲很看好他们这一对,竖了一个大拇指,微笑不语,她心里永远为她大哥陶剑芳和梅小蝶祝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应该在一起。 陶毛毛却是眉飞色舞,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可要保证,一生一世不许欺负小蝶姐姐。” 陶毛毛一句话惹得大家偷偷的笑,很是能缓解紧张的气氛,特别是梅小蝶,紧张的情绪一扫而光,真是个救急的小活宝。 陶剑芳红着脸,大声道:“我保证,一生一世都不欺负小蝶姑娘,一世一生都要对她好。” 陶震泽庄主和陶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他们的大儿子终于长大了,鼓起勇气追求自己的心上人了。 陶夫人扶起陶剑芳,“芳儿的心意,为父为母的早已知悉、怎会不知,小蝶姑娘为娘的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待过了清明节,祭祀了祖宗,我与你阿爷就前往梅家,正式向梅小蝶父母提亲”。 陶剑芳再拜道:“多谢娘亲和阿爷,我一定好好对待小蝶,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陶夫人笑道:“你敢,小蝶可是为娘的亲闺女,你要是敢对她不好,看为娘的不收拾你。” 第三十一章 芳华落 梅小蝶在一旁认真而又安静地听着,既高兴又害羞,她又何尝不想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她又何尝不想做陶剑芳大师兄的新娘子。 陶老夫人拉着梅小蝶姑娘的手,慈祥地看着小蝶姑娘,“小蝶姑娘,你就把桃花山庄当做自己的家,要是芳儿欺负你了,你就告诉阿娘,阿娘为你做主。” 梅小蝶害羞地点点头,她内心也期待着这一天。 陶老夫人拉着梅小蝶姑娘的手,就像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的好听话,说着说着就从手上摘下祖传的翠绿满色的翡翠手镯,戴在梅小蝶姑娘的手上。 “夫人大礼,小蝶不敢收。”梅小蝶面对如此大礼,一时连连推辞、怔怔的不敢收。 “这是陶家传给儿媳的,是陶家传了几代的规矩。”陶夫人拉着梅小蝶的手,轻轻地就戴在了她的手上,不容得小蝶姑娘不答应。 梅小蝶对陶剑芳也是心思相许多时,对于儿媳妇的身份,也是心心念之,对于陶夫人的翡翠手镯,不管是仪式也好、还是重礼也好,终是推辞不过,就十分珍重地收下了。 梅小蝶戴好手镯,轻轻地跪在陶夫人脚下,向陶夫人行了跪拜大礼。陶夫人满意的拉起梅小蝶,就挨在身边,不知有多亲。 清明节后第三日,陶老庄主和陶夫人亲自登临梅家,带去了隆重的聘礼,正式向梅小蝶父母求亲。 梅小蝶父母也是高兴之至,欣然应允,能和陶家结亲,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一桩美好的姻缘就这样定下了。 陶老庄主和陶夫人按部就班地为陶剑芳和梅小蝶姑娘的婚事操忙着、准备着,聘礼、婚房、请柬、酒宴......一桩桩、一样样,他们忙得不亦乐乎。 陶剑芳和梅小蝶也一起憧憬着成为夫妻双宿双飞的幸福日子,他们还想要生两个女儿、两个儿子,热热闹闹的,教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武艺剑法。 那是一个天清气朗的傍晚,陶剑芳带着梅小蝶到山后的青云峰踏青,看桃花山庄最美的日落、晚霞。 陶剑芳和梅小蝶看到山顶上有一棵红红火火的马缨花,特别的好看,陶剑芳就让梅小蝶在原地等他,他去采一把红红火火的花儿来给梅小蝶。 当陶剑芳拿着一把红红的花儿回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的小蝶姑娘。 “小蝶,小蝶。”陶剑芳使劲呼喊着。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却没有任何的回声。 突然,陶剑芳看到山崖边有一条长长的脚印滑痕,陶剑芳急忙冲过去,他看见山崖边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块丝巾。 陶剑芳睁大眼睛,他惊呆了,那正是小蝶姑娘独一无二的丝巾。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难道小蝶姑娘已经失足跌落一千二百八十多尺高的山崖,香消玉殒在桃花谷之中。 可他找遍了整个青云峰,却一点梅小蝶的痕迹都没有。 陶剑芳发了疯似的冲下山谷,当他终于找到小蝶姑娘的时候,他的衣服早已被树枝刮破,一张俊俏的脸满是带血的划痕,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受了重伤的逃兵、更像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 陶剑芳找到梅小蝶的时候,小蝶姑娘尚余一口气,陶剑芳把梅小蝶抱在怀里,梅小蝶看着陶剑芳,满足的会心一笑,话都没能说一句,就在甜蜜的微笑中走了,她走得很安详、很安心。 她是不幸的,她又是幸运的,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死在爱人的怀抱里。 陶剑芳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地动山摇,他满怀自责、满怀愧疚。 他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小蝶,自责自己为什么那么大意要带小蝶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自责为什么自己活着而小蝶姑娘却死了,他自责为什么死的是小蝶姑娘而不是自己。 他是那么的渺小,他是那么的无力。 他的哭声响彻山谷,谷中会飞的鸟、能跑的兽都吓得逃走了。 他哭的时候,哭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深深回响,不要说飞鸟走兽,就算是恐怖的厉鬼也都吓跑了。他哭累了,哭声停止了,山谷中就死寂得可怕。 陶庄主带着众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紧紧的抱着梅小蝶,他的泪水早已流干了。 他已经哭得喉咙嘶哑,竟失声了。 只剩下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而无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陶剑芳抱着梅小蝶坐进了马车, 他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而空洞,面容苍白而憔悴,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他眼中只有梅小蝶。 他轻轻地擦去梅小蝶身上沾染的泥土,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尘不染。 七天之后,梅小蝶被安葬在他亲自选好的那块坟地。 在这七天里,他除了跑遍桃花山庄为梅小蝶找了这块温暖的坟地之外,就一直守在梅小蝶的棺椁前,任谁也没能把他拉走。 整个桃花山庄都沉浸在悲伤、痛惜之中。 这悲伤既有失去一个好姑娘、好朋友、好儿媳的悲伤,也带有无尽的可惜,可惜芳华不在,可惜青春破碎,可惜良缘未结。 陶老夫人也是哭红了双眼,陶老庄主和陶老夫人一生闯荡江湖,年近四十才生下大少爷陶剑芳,也算是老来得长子,甚是宠爱。 陶剑芳自幼天资聪慧,天赋极高,又勤奋好学,做什么事情都认真执着,他们一直都很欣慰,特别是陶剑芳遇到自己的真爱、人生的伴侣梅小蝶以后,陶老庄主和陶老夫人的日子就更幸福了,他们一直在憧憬着抱孙子,享天伦之乐的好事。 现如今将近耳顺之年,却要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承受这无尽的悲伤,这七天之内,他们的头发竟全都白了。 陶菲菲和陶毛毛也哭成了泪人,梅小蝶是她们共同的好姐妹,也是她们的好嫂子,她们也实在是觉得上天太不公平,上天对梅小蝶、对陶剑芳太过苛刻,为何要让这善良的人、人人都喜爱的人遭遇这样的意外。 桃花山庄全庄人员的心头增添了更多的压抑和沉重。 梅小蝶的父母一得知消息,也第一时间赶来了,他们是一对特别慈祥的父母。梅小蝶的母亲早哭得不能自已,满眼泪光,要两个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梅小蝶的父亲虽然没有哭,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出,他强忍的痛苦悲伤一点也不比不比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少多少。 第三十二章 步步花开再无你 小蝶姑娘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这个唯一的女儿又生得如此美丽、如此乖巧、如此聪慧、如此善良、如此贴心,如此让人羡慕,从小到大,都是他们的贴心小棉袄。 如果有可能,梅小蝶的父亲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女儿的生命。 小蝶姑娘是他们的唯一寄托,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可是现在,梅小蝶已经不在了,已经永远地离他们远去了,他们的寄托不在了,他们的精神支柱垮塌了,他们的心已经空了。 这以后的日子,梅小蝶的母亲只能由他安慰了,所以他千万不能倒下。这以后的岁月,他们只能互相扶持、相依为命了。 他们来到桃花山庄,没有说过多余的一句话。他们基本上就没有说什么话。他们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 面对陶老庄主和陶夫人的自责和歉意,面对桃花山庄所有人的歉意,他们没有明确接受,也没有明确拒绝。 他们除了悲伤,还是悲伤,无尽的悲伤。 他们除了悲伤,他们都来不及去想该要去责怪谁。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可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力气去原谅谁。 梅小蝶的父亲本来是要带梅小蝶回梅家安葬的。 可听梅竹、梅婷夫妇述说了梅小蝶在桃花山庄、桃花书院三年快乐幸福的学习生活,以及她和师姐师妹、师兄师弟们的感情,最特别的和桃花山庄大少爷之间的山盟海誓的爱情,也是极为感动。 陶剑芳的心伤,他们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他们也不希望他那样悲伤,可他们都管不了自己,还如何能管得了别人。 梅夫人的身体一度很虚弱,梅小蝶的父亲又担心梅小蝶坟墓常在眼前、梅夫人睹物思情承受不了,才同意将梅小蝶安葬在桃花山庄。 他们默默地来到桃花山庄, 他们又默默地离开桃花山庄。 他们悲伤地来, 他们悲伤地走。 跟随梅小蝶来到桃花山庄桃花书院、护卫梅小蝶的梅竹梅婷夫妇,在小蝶姑娘下葬以后,便在他们一直生活居住的小院,双双自尽而亡了。 对于他们来说,死也许是一种解脱。 虽然小蝶姑娘失足跌落山崖与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作为小蝶姑娘的贴身护卫,他们没有随时随地地跟着,他们内心的自责也是一日更胜一日,直到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压得他们无法呼吸。 梅竹、梅婷之死,人们在感叹他们的义气、忠贞、忠诚的同时,又给桃花山庄伤感叹息的人们心头又增添了更多的压抑和沉重,给庄严肃穆的桃花山庄又罩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乌云。 斯人已逝去,时光难倒回。 梅小蝶下葬的地方是桃花林山谷中的一个向阳坡,那是一块大约五亩见方的平地。 陶剑芳知道小蝶姑娘怕冷,喜欢阳光、喜欢温暖,所以他亲自走遍了整个桃花山庄,爬遍了每一个山坡,才找了这个绝好的向阳坡。 每天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就能照到这里;每天太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还能照到这里;这里是整个桃花山庄最温暖、最阳光的地方。 梅小蝶的墓就在这块平地的正中央。 梅竹、梅婷夫妇的坟墓就在梅小蝶坟墓的两边,一左一右永远守护着她。 每天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就能照到这里,陶剑芳也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这样, 小蝶姑娘也就不会冷了。 小蝶姑娘也就不会寂寞了。 陶剑芳拔净了这里的每一根杂草,种下了小蝶姑娘生前最喜欢的菊花、玫瑰花、山茶花、白玉兰、月季、山茶、牡丹、君子兰、郁金香、紫罗兰、夜来香......把这里变成了一个花天锦地的大花园。 沿着花园的四周,陶剑芳种了两圈桃树,把梅小蝶的坟和梅竹、梅婷夫妇的坟围在中间。正好可以挡住外面的风尘。 他每天都守在这里,看着墓碑上梅小蝶的名字,他就能记起梅小蝶的所有的音容笑貌,他就在这里看着梅小蝶,陪梅小蝶说话。一边说话一边喝酒,借酒消愁、借酒麻醉。 有时候喝醉了,他就仰天躺在这里,任凭风吹日晒,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离梅小蝶近一些,他心中的痛才会稍微少一些。 有时候,他的小伙伴们,磨剑坊第一高手陶佳佳、追魂六剑陶剑文、陶剑武、陶剑桥、陶剑书、陶剑成、陶剑久也会相约着上山来陪他喝杯酒。他们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喝的,也会给陶剑芳留一份,用油纸包裹着送上来,一样都不会少。 陶剑芳知道他们的心意,可他实在是不想说话,他的内心那么疼、锁得那么紧,根本就无法打开,一旦强行打开,他的心根本就受不了,那样他的心会崩裂的、他也会崩溃的。 他们都习惯了,他们都知道他的习性,一向活泼开朗、喜欢打闹的追魂六兄弟来看他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多的话,他们喝完带来的酒,他们就各回各的家、各醉各的心事。 有时候,他的弟弟陶剑卓也会送些酒食上来,陶剑卓自小体弱多病,他的身子不能饮酒,他只是默默地为他心爱的哥哥斟酒,默默地看着哥哥饮酒,等到哥哥醉了,他就收拾好草地上的物品,一个人独自下山去。 有时候,他的三妹陶菲菲也会送些酒食上来,大多是些点心、小吃、干肉之类的,虽然也带了些酒,但还是叮嘱他要少喝点酒,多多保重身体。 有时候,他的四妹陶毛毛也会上来陪她喝一杯,陶毛毛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在桃花书院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她自己有什么烦心事、她那天又被调皮捣蛋被父亲责罚了.......她什么事都跟她哥哥说,陶剑芳就静静地听着,有时候还会露出一丝难得的危险。那是他心里唯一有点慰藉的时候。 寒来暑往,这一晃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陶剑芳一次又一次走过他和梅小蝶走过的所有的路。 这三年里,陶剑芳一次又一次去到他和梅小蝶去过的所有的地方。 这三年里,他每天都要练一套剑法给梅小蝶看,仿佛梅小蝶就在一旁指点着他,为他喝彩。 这三年里,陶剑芳每天行走在桃花林,他心里塞满的都是梅小蝶的影子,他眼里看到的都是梅小蝶的样子。 梅小蝶在桃树稍,梅小蝶在桃花瓣; 梅小蝶在芳草地,梅小蝶在溪水畔; 梅小蝶在桃花湖,梅小蝶在彩云间。 只可惜 三千亩桃林,十里桃花。 十里桃花十里路,步步花开再无你。 这三年里,陶剑芳唯一去找过的人,是一同住在山上,号称“桃花老人”的云游子。 第三十三章 古琴云游子 云游子是陶氏家族的一个前辈,比陶震泽庄主还大一辈,比陶剑芳自然是大上两辈。 云游子一生酷爱云游四海,世人称为云游子;除了酷爱旅游,对于音律和剑术,也是颇有建树。 云游子一生游历极多,他见识过几乎所有的名山大川,见识过几乎所有的江河湖海,见识过几乎所有的风花雪月,见识过几乎所有的人文历史......可谓是知识渊博,见多识广,胸有韬略。 不管是遥远的大漠,还是北方的边城,不管是江南的水乡,还是东南的夷狄,他都去过,听说他还去过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地方,去过蒙恬修筑云中长城的地方,去过曹操东临碣石有遗篇的地方,去过苍穹神仙司马玄在终南山中的风云阁...... 要是听他说他云游四海的故事,估计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云游子一生云游四海,让他终生最不敢忘的是最后一次,他带着心爱的妻子云游襄阳城。那一次,在襄阳城,他给他心爱的妻子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缎子、很多香香的胭脂水粉、很多漂亮的金银首饰,足足装了两大箱。出城以后,他们就被一伙马匪盯上了,在一处僻静的柳树林,他们遭到了马匪的打劫。他虽然拼尽全力、拼死力战,杀死了所有的马匪,可他最爱的妻子还是中了马匪的一刀,惨死在陪他云游四海的路上,都等不到他送到医馆就断气了。 后来,云游子将爱妻送回了桃花山庄,安葬在桃花林的后山上,在他爱妻的坟墓边,盖了一间茅草屋,就这样守着他的爱妻。 时间长了,他还开辟了一块小小的菜圃,这小小的菜圃里,种的都是他的爱妻喜欢吃的豆角、南瓜、青椒、番茄、小白菜...... 一段时间,桃花山庄庄主陶震泽就会派人送上来一些大米、干肉和桃花酒,他也就在这里住下了,一住就是四十年,早已从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清癯老头。 云游子的爱妻有两大爱好,一个爱好是坐在半山腰,静静地欣赏这桃花山庄的十里桃花,轻轻地闻这十里桃花的清香,远远地看天边的火红晚霞。另一个爱好是安静地坐在云游子的身边,静静地听他弹他手中那把桐木古琴。 那把桐木古琴是云游子和他的爱妻在云游途中,访得一方古桐木,云游子用刻刀一刀一刀亲手做的,弹起来音色明亮、声音细腻、音调清脆、余韵悠长。云游子的爱妻能从他的琴声中听到大自然的安静悠远,听到花开、鸟鸣、鱼游、虫叫,听到生活的气息,听到人性的光明,听着这琴声悠扬,她身静、心也静。 特别是云游子弹的《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悠悠扬扬、情意深长,乐声袅袅,韵味十足,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冬去春来,和风荡漾,大地复苏、雪竹琳琅,万物欣欣向荣。那可真的是“太古之音”、“天地之音”。 他的爱妻总能沉浸于其中,余音入耳终日不绝。 他的爱妻走后,在这茅屋之前,云游子每天就这样弹着《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沉浸在自己独有的回忆中,优哉游哉、不知不觉就过了四十多年,说快也快,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前尘往事恍如昨日;说慢也慢,一别四十年,满头青丝变白雪,翩翩公子已是白发老头。只有一颗爱的初心不曾更改。 每次来,陶剑芳都会带上一壶桃花酒,“云游子爷爷,这一壶酒,是我昨晚就冰镇了的,现在喝劲道够足。” 都说隔辈亲,陶剑芳和云游子也不意外,其实他们不只是隔辈亲,他们还有共同的经历,他们共同失去了他们最心爱的人,他们尝过共同的苦痛滋味。 云游子看着那熟悉的酒坛,心下也有些许慰藉,“还是你小子知道记挂着我,今天想听什么曲子?” 陶剑芳苦苦一笑,“你是知道的,我只听《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 云游子爽朗一笑:“哈哈,又是一个痴情种,先喝两杯,解了酒馋再说。” “好咧!”陶剑芳拿出两个酒碗,倒满了两大碗,递给云游子一碗,“云游子爷爷,来,先干一碗。” 云游子接过碗,“好,干。” 只听得“咕咚咕咚”烈酒流过喉结的声音,那两碗冰镇的桃花酒一下就喝了个底朝天。 “痛快!”云游子高叫一声,“还是这冰镇的桃花酒最适合我的肠胃。” “再来一碗。”陶剑芳说着又倒了满满两大碗。 待喝完第三碗,云游子就弹起了他最熟悉的《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 真是奇怪,陶剑芳听着云游子弹奏的《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他的心会有特别的慰藉,听着那清清脆脆、韵律十足的天籁之音,感觉他的爱妻梅小蝶就真真切切在他的身边一样。 陶剑芳听着琴声,突然拔剑而起,随着这天籁之音,尽情地挥舞手中的长剑,他手中的剑,随着音律的变动而变动,时急时缓、时快时慢。那音律就像是梅小蝶的话语,引导着他,徜徉在他的桃花剑法之中。 云游子的琴声也有了更多的节奏变化,随着陶剑芳的剑招快慢,他拨弦的手指也时快时慢,慢时不动如钟,快时翻动如轮,仿佛能快上一倍、两倍、三倍......直至十倍,音乐爆出,仿佛雷声轰隆。陶剑芳的剑招也能快上一倍、两倍、三倍......越来越快,直至快如闪电,风卷残云、电闪雷鸣、日月无光。 一曲终了,万籁寂静,云停风止,剑光敛息,陶剑芳收剑入鞘。 “好!妙!”云游子高声喝彩道,“这两年来,你的桃花剑法进步神速,超乎想象,运剑随心所欲、予取予求,至少也是九品上,要是再评江湖风云榜,一定榜上有名。想当年,老夫要是也有这么一把长剑,也学得这一招半式剑法,也许我的小桃红就不会死了。”一席话说得陶剑芳无尽唏嘘。原来云游子痴痴守护了四十多年的爱妻就叫小桃红。 “这剑法再精妙又有何用?可惜我的小蝶再也看不到了。”陶剑芳深深地叹息一声。叹得云游子愕然。 这一天的清晨,风特别的轻柔,天气特别暖和、阳光特别明媚。 在梅小蝶的墓碑前,陶剑芳独自自斟自饮,独自黯然神伤。 陶剑芳的酒刚喝到一半,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脚踩青草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离陶剑芳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第一剑客 等陶剑芳再喝完一盏酒,那人才开口道:“剑芳兄,别来无恙。” 陶剑芳从他的声音中,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头也没回,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酒盏,顺势往旁边一摆,拿起酒壶就倒满一盏,“无恙公子,请稍坐。” 诸葛无恙走过去,坐在陶剑芳的身边,拿起那盏酒,慢慢地喝了起来。 陶剑芳再也没有说话,一个人自顾自地喝着酒。诸葛无恙也没有再开口,他喝完一盏,陶剑芳就再给他斟满一盏。 就这样,他们各自喝着各自的酒,各自回忆各自的往事。 诸葛无恙清晰地记得,五年前,他随同家父诸葛青云拜访桃花山庄陶震泽老庄主,哪一年,陶剑芳十八岁,诸葛无恙十七岁。 那时候,恰逢桃花书院磨剑坊举行一年一度的比武论剑会,陶剑芳十八岁刚好可以参加论剑比武,诸葛无恙第一次见识了陶剑芳在论剑会上的最后决战。 陶剑芳经过十八轮的比试,才得到了决战的资格,他决战的对手是磨剑坊第一剑客陶佳佳。 陶佳佳,人如其名,人品佳、学习佳、气质佳、剑术更佳,三十五的岁月,他做什么事情都追求最佳。他在生活中极其自律,虽然身在桃花山庄,但是他从不饮酒、从不赌博、从不流连女色,每天都是早睡早起,睡觉前练剑、起床夜练剑,他几乎没有自己的个人爱好、个人情趣,仿佛就是为剑而生、为剑而活,比九层剑塔藏剑阁中的剑奴更名副其实。 陶佳佳在剑法修学上极其认真,他的剑时刻都不离手,即使是吃饭的时候,剑也摆在桌边,即使是睡觉的时候,剑也放在枕边,每一招每一式,他都至少练习了十万八千遍,他浑身的肌肉对每一招每一式都有了瞬时记忆。 陶佳佳练剑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就像是个剑痴、更像是个剑魔,他几乎从不犯错,外人都叫他剑痴陶佳佳。 磨剑坊的论剑比武对决是桃花山庄一年一度的大事,陶庄主、大管家、四大护花使者,以及磨剑坊所有弟子、酿酒坊和济世坊所有学员都在围坐在磨剑场。 今年的这场决赛,又和往年不一样,又显得很特别,因为这一年,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来到了决赛场,那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 陶剑芳也是一个剑痴,一个年少的剑痴,一个天资聪颖的剑痴,为了和陶佳佳区分开来,大家都叫他“小剑痴”,他也从来没有失过手。 桃花书院磨剑坊建立时曾定下了一个规矩,所有年满十八岁、不超过四十岁的学子才可以参加磨剑坊论剑比武;毕竟十八岁的年纪,心性已经成熟,出招收招也更加自如,才不至于误伤、重伤了自家子弟。年满四十岁以后,就不能再参加论剑比武,毕竟还要给年轻的学子更多出类拔萃的机会。 每一年的磨剑坊论剑,都为桃花山庄选拔出了很多优秀的武学苗子,他们中的佼佼者将会被选拔进入护卫队,就可以在日后的护卫桃花山庄,保护桃花山庄的桃花酒楼、陶氏货栈、桃花药房的生意中,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用剑书写自己的汗马功劳。 毕竟自家人保护自家人,自家人保护自家人的生意,总是可以舍生忘死、奉献生命的。 论剑比武一举夺魁的人,称为剑主,就可以得到粉色桃花木牌,进入九层剑塔藏剑阁学习一年。每一年的磨剑坊比武,采取直接淘汰制,获得最后胜利的选手,就可以挑战上一年的剑主。 六年了,桃花山庄磨剑坊的剑主从来没有变过,那就是第一剑客陶佳佳。在磨剑坊的比武对决中,他已经连续赢了六年,他也在九层剑塔藏剑坊中学习了六年。每一年,他的剑法都有很大的进步。 桃花山庄的每个人都在期待这一场对决。 这是两代剑痴之间的对决。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磨剑坊论剑比武。 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的剑法自小就在桃花山庄广为人知,看过他练剑的人,都不由得由衷赞叹,都对他的天资和悟性感到惊奇。 究竟是大剑痴压过小剑痴,还是小剑痴压过大剑痴,还需要一场真正的比武论剑,真正的宝剑还需要鲜血的涵养,那年的磨剑坊论剑,就是第一次实战检验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剑法的时候。 这一次磨剑坊论剑还有另外一层意义,大少爷陶剑芳在某一方面寄托着桃花山庄的未来,毕竟未来的庄主之位按例是要传到他手中的,江湖中向来以武学为尊,桃花山庄庄主的武学修为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桃花山庄的排名和地位,是一种实力、势力的象征,所以,这一年的论剑比武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天的决战,大少爷陶剑芳和磨剑坊第一高手陶佳佳也都很重视对方,为了这一天,他们都准备了很久、也期待了好久。 陶佳佳注视着陶剑芳,陶剑芳也注视着陶佳佳,他们都没有说话,或许每说一句话都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互相注视了好久,突然,他们几乎是同时拔剑、同时出手,闪电般击出,大部分人都没看清他们拔剑的动作,他们只听到了两把宝剑相击时“叮叮当当”“铿锵铿锵”的声音,以及剑刃撞击时闪出的无数火花。 剑光流动,他们已完全进入了完全忘我的境界。 他们使出的都是陶氏家族独有的追魂三十六剑。 追魂三十六剑,首重剑招的变化,却更重剑式的灵魂,每个人的思想不同,对剑招的理解不同,他们使出来的力道、变化又各有不同,每一剑都有无限的变化,这三十六剑,可变化为七十二剑、一百零八剑只至无穷,这每一剑的微妙变化都有可能获胜。 剑招太快,在场的人都很紧张,都手心里捏了一把汗;陶佳佳和陶剑芳快速交缠着,有时只能通过衣服辨别那人是谁。 两位剑痴都把追魂三十六剑舞到了极致,他们竟然都抓不住对方的任何一点破绽,直到追魂三十六剑全部使完、七十二剑全部使完、一百零八剑全部使完,却是谁也不落下风。 突然,刚才还流动不息的剑光突然停止了,陶佳佳刺出了极慢及平缓的一剑,直刺中陶剑芳胸口,这一剑似乎有万钧之力,把所有的力量、光芒都凝聚于剑尖之上。 陶剑芳一时不知如何躲闪,急得倒退了三步。 第三十五章 桃花剑法 情急之中,陶剑芳的长剑轻灵而又迅捷的一个翻转,突然旋转出漫天的剑光。 这剑光就像是清晨的阳光一样,旋转着向陶佳佳的头顶罩射下去,陶佳佳的剑已出手,此时他躲无可躲、挡不能挡,一下子惊得满头大汗。 在这密不透风的剑光里,就算是一只蜜蜂也只怕飞不出去。 那漫天的剑光快速旋转着,愈来愈快、愈来愈快,只“听叮”当一声,陶佳佳的长剑就被击落在了地上,陶剑芳及时收手,漫天剑光慢慢收回,陶佳佳被震退了三大步,握剑的手也被震得颤抖发麻。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整个磨剑坊静得连一颗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三秒钟之后,磨剑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欢呼声,这是赞美的声音,这是对自家人由衷的赞美的声音,这声音经久不息。 每个人都感到很高兴。 陶老庄主为生子若此而高兴。 四大护花使者为后继有人而高兴。 磨剑坊众学徒弟子为新的偶像高兴。 陶剑卓、陶菲菲、陶毛毛为自己的哥哥高兴。 梅小蝶为自己的心上人高兴,为他实现进入九层剑塔藏剑阁修炼而高兴。 诸葛无恙为能见识到这么精彩的剑法对决而高兴。 对于陶氏家族来说,这是自己家的高兴事,这是整个桃花山庄的高兴事。 桃花山庄大少爷使出的这种剑法,在场的所有人,既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 这是一种奇妙的剑法、一种无敌的剑法、一种举世无双的剑法、一种前无古人的剑法。 没有谁能看出这剑法的破绽,没有谁能找到这剑法的破解之法。 或许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剑法,这是剑法的升华,是剑招的另外一层境界,此招之下,所有的剑招都不过是败招。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陶剑芳弯腰捡起陶佳佳掉在地上的长剑,恭敬的递给陶佳佳,并向在场的陶老庄主、大管家、四大护花使和众位学徒学子行了九十度鞠躬大礼。 这时的掌声更热烈了,在场的人刚才是为大少爷的剑法而欢呼,现在则更多的是为大少爷陶剑芳的人品而欢呼。 能做到败而不馁,那是心中有一股复仇的决心、复仇的勇气;能做到胜而不骄,却是在江湖侠客中最是难得。那是真正的人品,或许只有传说中的那些大侠,才能如此淡泊名利吧。 大少爷陶剑芳十八岁的年纪就能如此这般谦逊有礼,想来日后必成大器。如若将来顺利接任桃花山庄庄主之位,则桃花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桃花山庄大少爷的名气在磨剑坊决战之后就渐渐传扬开了,最先只是在桃花山庄内部传扬,后来在一些江湖世家之间传扬,最后在江湖上传扬,而且越传越玄乎。有人说,陶剑芳是剑魔附体了;有人说,陶剑芳是得到了天上不死神仙的真传;有人说,陶剑芳是得到了一本远古大侠留下来的剑法秘籍;还有人怂恿着要来夺取这本秘籍。 那一战,梅小蝶姑娘和诸葛无恙都看到了最后那神奇的一剑。 所有的人都在问桃花山庄大少爷使用的是什么剑法,怎么这么奇妙,为什么这么多人从来也没有谁见过?还有人还猜这剑法是不是消失的远古剑客的剑法? 后来陶剑芳跟梅小蝶说:那是年前的一个春天的下午,陶剑芳在桃花林中练剑,整整连续练了三天三夜,后来他练累了,就躺在桃花林中的草地上沉沉地睡着了。睡梦中他自己还在不停地练剑,不知不觉之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有无数的桃花瓣从桃树上飘落而下,一朵一朵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突然,那一片片桃花瓣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飞刀,差点就要射穿他的身体,他在梦中拔剑、使劲挥剑,把那从天而落的飞刀一一击落,可那天而落的飞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只累得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后来,他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就看到漫天的桃花瓣在他的眼前随风飞舞、随风飘落。他站起身,拔出长剑,随风追逐眼前的每一片桃花,那风吹得飘逸灵动,他的剑也变得飘逸灵动,剑随风舞,所有的花瓣竟然随着他的剑尖聚拢、飘散,又聚拢、又飘散,慢慢地他就能做到随心所欲、收放自如。那随风飘来的万千花瓣也近不了他的身,他的剑光已能笼罩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光墙,仿佛创建了一个世界。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剑法,也许是他练剑练得太刻苦、太痴情,上天冥冥之中赐予他的。 也许真的是机缘巧合,传说中的远古剑神附体留下来的。 其实, 一个人练剑太刻苦,忘却了自我,到了那个时候,到了那个境界。如有一个机缘巧合,有一个顿悟,也许就会突破、就会升华、就能创新、就能够绝世而独立。 陶剑芳的那神奇的一剑就是他对陶氏追魂三十六剑的突破和升华。 他已经把追魂三十六剑练习了无数遍,他已经穷尽一切努力,把三十六剑演化成为七十二剑,又把七十二剑演化成一百四十四剑,他已经让追魂三十六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突破。 但是不管是三十六剑、七十二剑还是一百四十四剑,都没有那一剑那么神奇。 这完全是他首创的剑法,是剑法的突破和升华,也是他个人的突破和升华。 梅小蝶听完他练剑的故事和心得,也是惊叹不已,这剑法是从随风飞舞飘落的桃花瓣中感悟出来的,梅小蝶顺口给起了个名字,“剑芳哥哥,你看那桃花纷飞如流水,桃花漫天透剑光,不如就叫它桃花剑法。” “桃花剑法!”陶剑芳乍听这个名字,很高兴、很喜欢、很激动、很符合他的意境,“还是小蝶妹妹冰雪聪明,兰心蕙质,起得这么好听的名字,这就是我想要的剑法。” 梅小蝶展颜笑道:“是剑芳哥哥剑法精妙卓伦,绝世无双,就像这十里桃花,开得无限娇艳,那里也找不到第二家。” 陶剑芳点点头,“桃花山庄有桃花剑法,这是偶然也是必然,这剑法是桃花赐给我的吧,它赐我剑法,我还它桃花。” 梅小蝶拍手道:“妙哉,妙哉,就让它赐你多多的剑法,你还它多多的桃花。” 陶剑芳告诉了桃花山庄的每一个人,他的剑法就叫做“桃花剑法”,就像桃花山庄的桃花,要开得无限娇艳。 第三十六章 江湖风云榜 在梅小蝶的陪伴和鼓励之下,陶剑芳更加刻苦练习他的“桃花剑法”,更加痴迷琢磨他的“桃花剑法”。 日复一日,寒来暑往。 剑舞飞花,披星望月。 他的“桃花剑法”日臻完善,已达化境,一共创出了桃花三剑,一剑十二招,一共三十六招。 第一剑:桃花落地式,一共十二招,剑招由下而上,可挑破随风飘落的万千桃花,可挑起一切站立地上的人和物,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第二剑:春光照花式,一共十二招,剑招由上而下,也可由下而上,剑如春光普照,剑光旋转罩下,如天降神兵,如日月光芒,让人无所遁形。 第三剑:桃花流水式,一共十二招,剑招由慢到快,再由快到慢,慢时如小河淌水,快时如大江奔涌,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自此 每一次磨剑坊论剑比武,只要大少爷陶剑芳的桃花剑法一出,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过三剑中的任一剑。 七大门派、四大世家较为熟识的高手也曾慕名而来,私下以武会友,但是一剑三招之内,都一一败在大少爷的桃花剑法之下。 也没有人能够完整的见识一下他的桃花三剑,除了梅小蝶。 武当派的前辈,号称“剑痴”的无心真人,一生为剑,终生未娶,一生比试无数次、赢了无数次,从未输过一招半式,在陶剑芳的桃花剑法之下,也没有走过三招,第二招就惨败了下来。 “剑痴”无心真人后来闭门苦思十日,也无破解之法,遂把宝剑沉入武当山黑龙潭,从此归隐山林。 华山派的逍遥子,号称华山剑法第一人、轻功第一人,在华山绝壁上如履平地,只有他杀人、没有人杀他,在陶剑芳的桃花剑法之下,也没有走过三招,他手中的剑就被击落在地。 逍遥子把剑埋入华山剑冢,誓言:此生再不下华山。 桃花山庄大少爷的“桃花剑法”,一年之内就在江湖中隐秘地传扬开来,让人不可企及又心生忌惮。 诸葛无恙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次他和父亲诸葛青云拜访桃花山庄,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观仰终南山风云阁一百八十八岁的老阁主苍穹神仙司马玄。 终南山玉案峰下、太乙池畔,有一座道教圣地风云阁,风云阁阁主就是一百八十八岁的苍穹神仙司马玄,他几乎从不下山,很少有人近距离看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有的只是他驾鹤飞天的传说。风云阁每三年发布一张江湖风云榜:一是评判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是非恩怨;二是对死去的武林名士善恶是非做一个盖棺定论的评价;三是罗列出江湖中各门各派的英雄好汉。 当然,各方武林人士、江湖豪杰最看重的,一直都是江湖风云榜上罗列的英雄好汉,以及英雄好汉在江湖风云榜上排名。 自从有了这江湖风云榜,喝酒斗嘴、亮名斗气、争权斗利的时候,谁在榜上、谁不在榜上,谁先一名、谁后一名都能争论个没完没了。在榜上的压榜下的,谁先一名都要压他人一头,谁后一名都要低他人一分。 这前一名、后一名,也有很多人不服气,本来我的武功就是比他高,凭什么我要排在他身后;本来我的剑法就是比他强,凭什么我要排在他身后。既然决定不了江湖风云榜的排名,既然不敢闯终南山玉案峰下太乙池畔的风云阁,既然不敢找苍穹神仙司马玄的麻烦,那就一言不服、拔刀想见、比一比谁高谁低、谁生谁死,那是再痛快不过的了。 就为了这前一名、后一名,江湖上不知引起了多少打打杀杀、恩恩怨怨。杀了排在自己前面的,当然自己就排在了他的前面,这很公平、很合理。 每个人的武功、武力、剑法、刀法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状况的变化、心情的不同、天气的不同、环境的不同而有所变化,所以江湖风云榜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三年都在变。 只可惜英雄好汉的排名,只排到一百名,可武林人士千千万,一百名根本就不够用。可不要小看这一百名,能上榜的人,武力值至少都是正九品,榜单前五十之人,武力值至少都是大宗师级别。 很多练武之人,一辈子也上不了一次江湖风云榜。 一个人若想出名,就是杀了江湖风云榜上的人,就可以立马扬名立万,排在所杀之人的前面,这也是武林中人一致认可的。 现如今,江湖风云榜排第一百名的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射箭小子,他就是一箭射杀了陆地狂刀胡万三,才占了胡万三的排名和位置,跻身江湖风云榜,自此,他也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大漠神箭东方龙。 江湖风云榜排第二十一名的铁剑横江赵铁柱,原先只排第八十九名,但他与原先排名第二十一名的柳叶刀柳七变进行了一场公开对决,大战了三百六十回,最终,赵铁柱的铁剑破了柳七变的柳叶刀。所以,他们在江湖风云榜上的排名就对调了一下,铁剑横江赵铁柱排第二十一名、柳叶刀柳七变排第八十九名,赵铁柱一跃升入大宗师行列,而柳叶刀柳七变一朝跌下大宗师,名和利都损失极大,终日郁郁寡欢、再也抬不起头,听说比武落败后就病了,从此六柳七变变成了柳七病。 你说这样的变化有意思吗?那意思大了去了,那排名就是名望、就是利益、就是声誉、就是地位。 所以,风云阁的阁主、掌管着江湖风云榜的主人、且在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一、一百二十年未变的苍穹神仙司马玄驾临桃花山庄,游访桃花书院,那是每一个武林人士都想看上一眼的。 传说司马玄是从终南山风云阁驾鹤而来,三千多里的路,一日一夜就到武陵桃花山庄。 诸葛无恙还清楚地记得,司马玄要来那一天,他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天还不亮,他就早早的爬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哪一天绝对是他从小到大最帅气的一天。 可当他来到桃花山庄大门口,他看见,在桃花湖畔、桃花山庄大门口,都已经站满了人,他都找不到一个好位置。 心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今日乘鹤来,驻足又瞻望。 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候着乘鹤而来的苍穹神仙司马玄。 日上三竿,焦急等待的人群突然有了骚动,眼力好的人,都激动得指着湖对面大呼起来:“快看!司马玄!”“快看!真的是司马玄!”他们终于盼到了他们想见的人。 慢慢的,所有人都看见,桃花湖对面,一个一身白衣白靴、一头白发、一缕白须,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正踏波而来。 第三十七章 苍穹神仙司马玄 那须发飘飘的老者行至水中央。 突然,水面上刮起一股轻微的旋风,漂浮四处的桃花瓣纷纷飘向那老者的脚下,一片片聚集、靠拢,在他脚下簇拥成一团粉色的花盘,将他轻轻托起,就像是一叶粉红的花舟,托着他从湖对岸飘摇而来。 粉红花舟上的老者长发飘飘、美髯飘飘,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真仙人也! 不用想不用说,那飘摇而来的老者一定就是苍穹神仙司马玄,除了他,绝对没有人能这样神奇。除了司马玄,绝对没有人有这样的仙风道骨。 突然,桃花湖中的万千鳜鱼,纷纷从水下涌起,紧跟在花舟的两侧,成群结队,就像是两条巨大的鱼龙,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入湖底,画面华丽壮美、神乎其神。 这神奇的一幕,看得各路武林好汉惊叹不已,纷纷拍手叫好,个个睁大眼睛,一丝一毫都不敢错过,错过了就仿佛错过了一辈子。 待到岸边,忽起一阵清风,将司马玄稳稳托起,司马玄一动不动,随风平平升起,又随风稳稳飘落在桃花山庄大门口众多武林人士的面前。 那湖中花舟和两条鱼群也一瞬间就消散在桃花湖中。 待到近前,大家这才看清,司马玄面容红润、目光炯炯有神,仙风道骨,真不愧苍穹神仙的名号。 只见司马玄嘴角上翘、微微一笑,又犹如孩童一般天真可爱,“陶庄主安好。” 陶庄主急忙迎上去,深深鞠了一躬,拜了一拜,“司马公好。” “桃花山庄的十里桃花确实名不虚传,托陶庄主的福,老夫也一饱眼福了。” “司马先生驾临桃花山庄,是桃花山庄的荣幸,那就由晚辈带路,请司马先生进山庄一游。” 司马玄点点头,“劳烦陶庄主。” 拥挤的人群立马闪开一条通道,陶震泽在前引路,一群武林人士紧跟在后,簇拥着司马玄走进了桃花山庄。 诸葛无恙就跟在陶剑芳和梅小蝶的身边,他们都有很多武学问题要请教苍穹神仙司马玄。 一行人游览了十里桃花林,参观了桃花楼、藏酒坊、酿酒坊、济世坊,一路走来,司马玄老神仙频频点头,给了陶震泽庄主最大的肯定。 晚饭吃的是桃花美食宴,司马玄喝了一碗桃花酒,尝了一杯桃花蜜,吃了一碗桃花粥,其他美食菜肴却是一口没动。 “不知这饭菜可符合司马先生的口味?”陶震泽庄主小心翼翼地问。 司马玄点点头,“让陶震泽庄主费心了,这桃花酒,老夫喝来,最是甘甜醇厚;这桃花蜜,与终南山地崖密有得一比,桃花香味却是独有;这桃花粥,香甜软糯,入口即化,老夫还是第一次品尝,口福也!” 苍穹神仙司马玄对桃花酒、桃花蜜、桃花粥的一番赞不绝口的评价,听得陶震泽庄主喜笑颜开,心花怒放,受宠若惊。 “司马先生再来一碗桃花粥?” 司马玄捋着飘逸的长须,“多谢陶庄主美意,老夫今天已经吃得饱了,可以说是这些年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了。” 晚饭后,一群武林好汉又簇拥着苍穹神仙司马玄来到桃花书院磨剑坊,桃花书院磨剑坊早已大红灯笼高高挂,照得磨剑坊比武场亮如白昼。 这是今日的高潮,苍穹神仙司马玄将在这里举行一场武学论对。 待众人坐定,司马玄爽朗开口道:“受陶震泽庄主相邀,今日到桃花山庄一游,桃花山庄的十里桃花和桃花美酒确实名不虚传,听陶庄主所言,各位武林好汉有些问题想当面向老夫赐教。” 司马玄一席虚怀如谷之言,让在座的武林人士莫不肃然起敬。 最先开口的是诸葛青云,诸葛青云站起来拜了一拜,“司马老先生,晚辈曾终日在院中练剑,一日不曾懈怠,但深感剑法不进反退、不精反生,晚辈终日冥思苦想,但不得其法,时常会觉得心烦气躁、苦闷不已,不知究竟为何?不知该如何破解?” 在一百八十八岁的苍穹神仙司马玄面前,所有的人都是晚辈中的晚辈,玄孙辈中的玄孙辈,都已经论不清了。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诸葛青云自称一声晚辈,也一点都不为过。 司马玄点点头道:“终日在院中练剑,犹如坐井观天,只得剑招,不得剑魂。在庭院之中,实在是自己困住了自己、自己缚住了自己的手脚、自己捆住了自己的心神,极难突破自己的境界。唯有走出庭院、走出心门,游历山川河流,用心去感受大自然的无穷变化,用心去感受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方可有新的认识,方可弃剑招、得剑魂。” 众人一片拍手叫好,陶剑芳和诸葛无恙也是深有体会。陶剑芳的桃花剑法就是源自漫天飘落的桃花,诸葛无恙的追风剑法则是来自一场龙卷风的洗礼。 白发苍苍、精神矍铄、七十岁的武当空灵道长起身拜了一拜:“司马老先生,晚辈大半辈子都在游历,天南海北、五湖四海、大江大河,甚至还远渡重洋,游历境外方邦,也曾数次遇险、几经磨难,可与一直在武当山、从不下武当山的空闲师兄比起来,竟是如何也比不过,这又是为何?” 空灵道长的一席话,仿佛是在质疑苍穹神仙司马玄,又引起了在座武林人士的沉思,如果一个人只要走出庭院、走出心门,游历山川河流,就能提升自己,在剑法修为上又大进步,那很多人都亲人经历过,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司马玄满意地点点头,他对大家能如此思考很是满意,“如果只是一味的游历,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空灵道长追问道:“那要如何游历呢?难道这游历还有不同的路径、不同的法子?” 司马玄继续道:“游历当然和路径无关,但一定要带着自己的思考去游历、带着自己的心神在游历中去感悟,在游历中没有自己的思考和感悟,那就是在做无用之功,不会有新的认识和觉悟,只有用心的思考和感悟,才能重新认识世界、认识自我,才能打开了内心觉悟的那道门,才能完成了自我的升华,只有完成自我的升华,才能取得剑法修为上的更进一步。” 第三十八章 武学论对 司马玄的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称是,这是有用之功和无用之功的操作法门,这是死读书和会读书的区别,这是碌碌无为和精益求精的区别。 陶震泽庄主站起身来拜了一拜,问了第二个问题:“司马老先生,晚辈不成想已年愈五十多岁,已过知天命之年,已是两鬓斑白,深感气力大不如前,究竟要如何修习,才可延年益寿,轮回不老。” 司马玄微微一笑道:“长生不老,人人所愿。只可惜,人有七情六欲阻碍了延年益寿,轮回不老。” 陶震泽庄主不解地道:“那七情?那六欲?七情六欲又如何阻碍延年益寿,轮回不老?” 司马玄继续道:“七情:即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即色欲、听欲、嗅欲、味欲、触欲、意欲。情太切伤心,欲太烈伤身。情和欲都是延年益寿、轮回不老的大敌,要控制情和欲那是反人性、反人道的,所以轮回不老也是反人性、反人道的。一个人一生的情欲必得用有限的生命来偿还,只有淡薄情欲、舍弃情欲,才可得到永生。一个人年轻的时候纵情纵欲,早已将身体元气损耗殆尽,年老时若想挽回,必得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补得回来,这必得下大苦力、吃大苦头,方得涅槃重生。” 司马玄这一番大彻大悟之论,人人都听得懂,只可惜,人人都做不到。七情六欲,人之本性也。人啊,也只有在知天命、耳顺之年,才舍得放下一些情和欲。只可惜为时已晚,人的身体元气早就损耗殆尽了。问世间,又有多少人吃得了寂寞清秋冷的苦、又有多少人吃得了涅槃重生的精神之苦和皮肉之苦? 陶剑芳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司马老先生,我等武林人士,初学时,苦行修为终日不倦、痴迷武学竞日不绰、酷暑苦寒甘之如饴;一入江湖,刀光剑影、打打杀杀,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时光太短岁月愁,恶人坏人永除不尽、江湖纷争永不停歇。世间永无宁日,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这是一个有高度、有深度、有广度的问题,在座的人似乎都有同感、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司马玄略一思索,展眉道:“善恶之分、高下之争一直都是江湖永恒的主题,大到国家、再到门派、小到邻里,难免都有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历史长河之中,历史书卷之中,哪些改朝换代、城头变换大王旗的事,也不过是寥寥数笔、稀松平常之事罢了。其实,这所有矛盾的根源都是人的欲望引起的,人之初、性本善,人之长、欲本恶,人越长越大,欲望越结越多,所以世间的恶总比世间的善多。恶就像是一头怪兽、一只魔鬼,无数的恶就像是无数头怪兽、无数只魔鬼。我等武林人士,勤学苦练,本就为了匡扶正义,恶本除不尽,善本扶不完,所以这事是没有尽头的。” 陶剑芳追问道:“那作为武林人士,我们该怎么做呢?” 司马玄继续讲解道:“这就需要我们武林正义之士站在更高的维度,让无数的恶屈服、让无数的恶从善,教人以善、教人文明、改恶从善,恶的果也能开出善的花。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护住这善的本源、不让善的花结出恶的果。” 司马玄洋洋洒洒一通宏论,又一次引得在座众武林人士一片喝彩之声。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完全无恶、完全从善的世界,善和恶可以互相转化、善和恶总是相杀相存,明白了这个道理,对时间的恶就可坦然处之、视之,而不怨天尤人、悲天悯人了。 少林智空和尚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有些弃恶从善之人,还是得不到人们的原谅,人心索求甚也,此番该如何解?” 司马玄看着智空和尚,语出惊人,“屠刀非刀也。” 司马玄的话一处,众人都摇摇头,惊愕不解,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解释,众人都竖立耳朵,等待司马玄的进一步开解。 司马玄娓娓道来:“能伤害他人的不止是屠刀,能伤害他人的都可以叫做屠刀。人世间一切恶意、恶言、恶行,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颠倒、执念,都会伤害到他人,都是心中的屠刀、口中的屠刀、手中的屠刀,放下口中的恶语恶言、心中的恶意、妄想、妄念、迷惑、颠倒、执念,就算是放下屠刀,放下屠刀只是自己从善的开始。人世间,大家所熟知的,就有谋反、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等十恶不赦之罪。一个人所行之恶太多,罪孽太深、太重,他所伤害之人,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已经被深深伤害了,即使他放得下,被伤害的人又如何放得下。所以,这人世间,能原谅别人的过错、罪行,才是真正的伟大、真正的不平凡。” 少林智空和尚:“难道诚心赎罪也不该得到原谅吗?” 司马玄继续道:“赎罪是赎别人之罪,不是赎自己的罪,求得别人的原来才是赎罪的开始,如果不敢面对别人,害怕别人追责,那有如何叫赎罪呢?作为一名武林正义人士,就是要阻止别人犯更大的错、阻止别人犯更多的罪。对于恶贯满盈、拒绝弃恶从善之人予以必要的惩戒也是合理的、公平的、正义的,有时候,不必执念于生死。如果你无辜伤害的人,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他就悲伤难过,你的存在就是一种无形的屠刀,那你舍弃生命,也是一种真正的放下屠刀。” 司马玄又是一番博学宏论,把屠刀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众人听得连连点头、称道不已。 这是四十多年来,云游子第一次离开他的茅草屋,第一次走下桃花林,他也有一个人生的问题要问苍穹神仙司马玄,“司马老先生,对于一个执迷不悟的人,要如何才能让他开窍,让他明白,让他不再执着,让他迷途知返呢?” 第三十九章 九层剑塔闪剑光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问世间。谁又没有糊涂过?谁又没有迷惘过?谁又没有执着过? 执迷不悟到迷途知返,又谈何容易? 这个问题又引起了在座的武林好汉的深思,也许他们都有同感,不管是妻子、朋友、亲人、儿女,也许都有类似的人,好话说了千百遍,就是听不进去,还要去犯哪些很低级很低级的错误。 司马玄点点头,这个困扰大家的问题,对他来说却很轻松,“不瞒大家,我的身边也有执迷不悟的人。就在风云阁,执迷不悟的就大有人在,而且还不少呢。” 司马玄的一番话,让大家很轻松,引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他们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想象自己身边那些执迷不悟的人。原来苍穹神仙司马玄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那就看他如何化解吧。 司马玄继续道:“很多时候,我们在教育一个人,就算是把所有的道理都给他讲清了,讲透了,如果他没有打开心门,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听进去也是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谁来打开他内心的那道心门呢?每个人都不同,有的人生而知之、有的人学而知之、有的人困而知之,打开他内心的那道心门,每个人的方式或许都不一样。最终打开他的心门、改变他的,也许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一件事,或许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一句话,让他在迷惘之中的灵光一闪,瞬间就觉悟了,这就叫做顿悟。” 云游子继续问道:“面对执迷不悟的人,难道就要放任不管了吗?” 司马玄摇摇头,“对于执迷不悟的人,难道是要教育的,只是要用别人习惯的方式方法,千万不能急于求成,有时候,让执迷不悟的人吃点亏、尝点苦、受点伤也是好的。所以别和自己过不去,别和别人闹别扭,缘分不到,你再着急也没有用。这就叫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智慧无边,难渡无缘之人。” 这一番论断,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也许他们内心都太过于迫切,太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了,也不管他人乐意不乐意,所以,这世间,才有了刀剑,听与不听,就用刀剑说话,听则生、不听则死。 ............ 当日的磨剑坊论对,苍穹神仙司马玄一人对天下武林人士,一直持续到午夜子时,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回楼馆歇息。 这一夜,大家收获匪浅。 这是一个神奇的夜晚,很多人都找到了心灵的答案。也许他们穷其一生,执着一生,走了很多弯路,犯了很多错误,伤害了很多人。或许就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或许就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匹夫一怒、拔剑而起、挺身而斗,留下了折磨一生的遗憾,此不足为勇为智也,实在傻得天真可爱,实在是蠢得无地自容。 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聆听一次武学论对,人生之愿足矣。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有人情世故所不能忍者。只有用心修行、磨砺自我,才能做到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我心自足、自信光明,真心生活、用心感受,追随本心,弃恶从善、以致良知,方可得到自我。 第二天一大早,一众武林人士早早的恭候在苍穹神仙司马玄下榻的院子前,他们都舍不得睡觉,当真害怕失去了最后近距离观瞻的机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司马玄今早就要离开桃花山庄,驾鹤西去了。 在陶震泽老庄主的陪同下,司马玄又喝了一碗桃花蜜,吃了一碗桃花粥,心满意足的地走出小院,引着众武林人士走向九层剑塔藏剑阁。 这是苍穹神仙司马玄在桃花山庄的最后一站,参观九层剑塔藏剑阁。 陶震泽庄主和陶剑芳一起,带着苍穹神仙司马玄走进了九层剑塔藏剑阁。对于一百八十八岁的苍穹神仙司马玄,桃花山庄敞开心扉、毫无保留,也没有必要保留。 桃花山庄九层剑塔藏剑阁,只有庄主和得到粉色桃花令牌的人才能进入,这粉色桃花令牌有且只有一块,就是磨剑坊比武之中一举夺魁的人,才能得到这块令牌,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任何人都不敢逾越。 最近一次的磨剑坊比武论剑,陶剑芳就是一举夺魁之人,所以他得到了九层剑塔藏剑阁的粉色桃花令牌,他得以陪同苍穹神仙司马玄进入九层剑塔藏剑阁,第一次得到和司马玄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那是所有武林人士都羡慕嫉妒的事情。 诸葛无恙、梅小蝶、陶剑卓、陶菲菲、陶毛毛,已经四大护花使、追魂六剑,以及一众武林人士、桃花山庄的所有人,都在九层剑塔下静静的等着。他们不知道塔上会发生什么,他们也在期待着能发生些什么,能作为历史的见证人。 司马玄将在桃花山庄九层剑塔藏剑阁游览两个时辰。 所有武林人士都在九层剑塔下面静静的等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塔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有的人或盘腿而坐冥思苦想、或金鸡独立打磨内息内力、或抬眼瞻望屏息倾听九层剑塔上的细微动静。 “快看!有剑光!”陶毛毛一声惊呼。 “真的有剑光!”另一人高喊道。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塔顶,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看到九层剑塔的顶楼闪烁着耀眼的剑光。那剑光密集而神奇、光亮而耀眼、持久而不衰。 诸葛无恙和梅小蝶都很激动,在场所有的人都很激动,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塔顶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他们只能在下面猜测,但他们都知道,那一定是苍穹神仙司马玄在指导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练习完善他的桃花剑法。 因为司马玄手中无剑,只有陶剑芳带着那把长鞘古剑;藏剑塔顶楼只有剑光,没有一丁点兵器相击的声音。而九层剑塔顶楼闪烁的剑光,明显比在磨剑坊见到的时候更加耀眼。 两个时辰之后,陶震泽庄主和陶剑芳一左一右,陪同着苍穹神仙司马玄走下了九层剑塔,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 突然,桃花山庄上空飞来一只巨大的仙鹤。 第四十章 追风追魂 那姿态优雅的仙鹤徐徐落在司马玄的身边,伸着纤长的脖颈,扇动着洁白的翅膀,宛如天上的仙女在飘动着长袖,那高傲的身姿美丽动人,使人陶醉。 司马玄看着那巨大的仙鹤,目光温暖,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爱人。 司马玄脚尖轻轻点地,轻轻一掠就落在了仙鹤背上,回头一句“后会有期”就驾鹤而去。 这潇洒一别,又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人群中,陶剑芳行了一个大礼。 后来有人传言,苍穹神仙司马玄收了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为关门弟子。 只可惜,司马玄再未下终南山风云阁,也再没有来过桃花山庄。 司马玄走后,诸葛无恙又在桃花山庄访学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诸葛无恙和陶剑芳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诸葛世家的追风剑法,陶剑芳也是慕名已久。 追风剑法、追魂剑法,就差了一个字,追风剑法很厉害、追魂剑法也很厉害,但到底是追风剑法厉害、还是追魂剑法厉害,这也一直是江湖武林中热衷讨论的一个话题。 陶剑芳也想看看诸葛无恙的追风剑法。 诸葛无恙也想看看陶剑芳的追魂剑法。虽然陶剑芳有了自己的桃花剑法,可桃花剑法也是从追风剑法中悟出来的,是追魂剑法的升华,多多少少都有点追魂剑法的影子。 诸葛无恙也期待着来一场追风剑法和桃花剑法的对决。 “诸葛公子少年英雄,远道而来,这久事情太多招待不周,不如今晚月明之夜,我藏了一坛五十年陈酿的桃花酒,把它开封了,就当是为诸葛公子接风洗尘。” “恭敬不如从命,让剑芳兄费心了。” 傍晚时分,桃花林后一座小山峰的半山腰处,在一块长方形的平整的大青石上,摆放着一坛桃花酒、三只酒碗,一包酱牛肉、一包叫花鸡、一包精致的小糕点。 陶剑芳、梅小蝶、诸葛无恙三人盘腿而坐。 不用想,那坛酒就是五十年陈酿的桃花酒。陶剑芳一把抓起酒坛,一掌拍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之中。 陶剑芳倒满了三碗酒,陶剑芳、梅小蝶、诸葛无恙三人同时举杯,“我和小蝶敬无恙公子一碗酒,祝无恙公子在桃花山庄有一个好心情。” “这一次桃花山庄之行,获益匪浅,大开眼界,能结识剑芳兄和小蝶姑娘,实在是无比的幸运。” 陶剑芳哈哈一笑,“无恙公子真是实诚之人,来,干一碗。” “好,干一碗。” 说着三人一起举碗,一口气就干了个痛痛快快。 一碗酒下肚,诸葛无恙顿觉口中香甜、心中爽快,“此酒只应天上有,真佳酿也。” 梅小蝶早已拿起酒坛,给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又斟满了一碗,“小蝶可是不胜酒量,剩下的就有劳大师兄和无恙公子啦。” 陶剑芳笑了笑,“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有无恙公子在,这酒喝不完我们可舍不得走。”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剑芳兄所言极是,今晚不醉不归。” 当夜,伴着天上的明月,伴着浩瀚的星海,就着酱牛肉、叫花鸡、糯米糕。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聊了很久很久,从成长聊到追求,以及他们各自对苍穹神仙司马玄武学论对的认识。他们从练剑的苦聊到练剑的快乐,陶剑芳知道了诸葛无恙龙卷风中的剑法,诸葛无恙知道了陶剑芳漫天飞舞的桃花剑法。 一直聊到把那坛桃花酒喝了个底朝天。 他们还约定,第二天一大早,在桃花林的向阳坡,切磋一下桃花剑法和追风剑法。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几乎同时来到了桃花林,他们都带着自己心爱的长剑。 他们共同的唯一的观众就是梅小蝶。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几乎同时拔剑、同时出招。电光火石之间,剑影翻飞、人影翻飞、“铿铿锵锵”之声不绝,一剑空、一剑又空,追魂剑法三十六剑、追风剑法四十八剑,剑剑精妙绝伦,在两个天才剑客的手上,又生出无尽的变化出来。看得一旁的梅小蝶震惊不已、拍手叫好、连连称妙。 只听“铿锵”一声巨响,如惊雷触地,陶剑芳和诸葛无恙猛烈相交又猛地弹开,最终还是站在他们拔剑的地方。 诸葛无恙深吸一口气,再次运足内力,突然平地涌起一股轻风,那风越来越疾、越来越大、越来越劲、越来越猛,那风翻卷着、旋转着,卷起他的长衫、衣袖、披风,卷起地上的树叶、飘落的桃花瓣。诸葛无恙伸剑前指,那猛烈的一股卷风就向陶剑芳吹过去,那北风卷裹着的树叶、花瓣就像一把把锋利的飞刀,直接射向陶剑芳。 陶剑芳伸出长剑,手腕一个翻转,一招春光照花式,卷起漫天剑光,那剑光也旋转着,形成了一道剑光之墙。 那些极速飞来的像飞刀一样的树叶、花瓣,碰到陶剑芳的剑光之墙,就爆发声“叮叮当当”的炸裂声,然后一片片碎成了粉末。 就这样,风不停息的卷,剑光不停息的旋转,一直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风才慢慢停息,剑光才慢慢收敛。 这一幕,看得梅小蝶那是目瞪口呆、一言不发,口齿伶俐、聪明绝顶的她也想不出更多夸耀的词,这一幕,已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能说:“一个字,绝!”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好剑法!” “追风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追魂剑法,确实是天下无双!” 他们随即相视而笑,又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当天晚上,又在桃花林后的那座小山峰的半山腰处,在那块长方形的平整的大青石上,研究摆放着一坛桃花酒、三只酒碗,一包酱牛肉、一包叫花鸡、一包精致的小糕点。 陶剑芳、梅小蝶、诸葛无恙三人盘腿而坐,举杯对饮。 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在梅小蝶的见证下,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割破手指,滴血入酒,以月亮卫誓,结拜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四十一章 一支长箭破风来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陶剑芳、梅小蝶、诸葛无恙三人每天都玩在一起、学在一起、吃在一起、喝在一起,一起切磋武艺,研究剑法,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那是陶剑芳、梅小蝶、诸葛无恙一生中最幸福、最有趣、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后来,诸葛无恙又来了一次桃花山庄。 那是梅小蝶不幸跌落山崖之后,诸葛无恙又来了一次桃花山庄,那一次,他很难过、特别特别的难过。 一方面是为了好友梅小蝶的不幸逝去而难过,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善良之人、完美之人、仙女一样的人,却要遭遇这样的不幸,上天何其不公也,如何不让人扼腕叹息。 一方面是为了陶剑芳的崩溃式打击而难过,一个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俊美公子,大好的年华,突然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何不让他塌方式的垮掉。从那以后,世间少了一个冉冉升起的璀璨的神剑少侠,多了一具徒有皮囊的行尸走肉,而且是一具流浪汉一样满身污垢的行尸走肉,如何不让人扼腕叹息。 对于诸葛无恙来说,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比别人更加感同身受,他是梅小蝶的好朋友,还是陶剑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结拜兄弟。 这个时候的陶剑芳,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什么劝也不管用,哪些要他快点坚强起来、要他快点振作起来的话,看起来是为了他好,其实,那些话也是太过于残忍、太过于强迫人。 一个月后,在沉重的叹息声中、在万分的不舍中,诸葛无恙也默默地离开了桃花山庄。也许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孤孤单单的,才能忘却那些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的回忆。 这一次,是诸葛无恙第三次来到桃花山庄。 待喝到第七盏酒的时候,诸葛无恙慢慢赞叹道:“这里是真漂亮,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是小蝶生前最喜欢的样子。” “三年了,你每天都来这里,小蝶姑娘也可以安息了吧。” 陶剑芳摇摇头,“她走的时候都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也没有做任何安排,我知道她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她又如何安息得了。” “能最后见到你一眼,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她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那是因为看到你,她已经满足了;她把最后的力气都用在看你一眼,看到你,她也就安心了,也就能安息了。” 陶剑芳又摇摇头,“可是我的心也永远随她去了,其实我真想永远随她去了。” “桃花山庄还需要你,陶老庄主和夫人也需要你,我们大家还需要你,江湖武林还需要你,江湖上还有很多纷争、还有很多不公需要你挺身而出,很有很多棘手的事情需要你去做。小蝶姑娘也不会同意你这样的想法的。” 陶剑芳叹了一口气,“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诸葛无恙继续道:“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也会不舍得、她也会很心疼的。” 陶剑芳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会麻木些,才不会痛得那么厉害。” 诸葛无恙安慰道:“其实你并没有什么错,那只是个意外。” 陶剑芳摇摇头,“错了、错了,大错特错,她的死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不带她去那里,不去为她采花,而是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她就不可能失足跌落山崖。”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特别是生死,其他人去过一百次都没有事,可她去过一次就发生了意外,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 陶剑芳摇摇头,“可是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预料到的,我就该预料到那边的山崖会有危险,就应该时刻不离地好好保护着她。” 诸葛无恙叹了一口气,“三年了,即使你再有多少过错,也已经赎罪了。” 陶剑芳继续摇摇头,“我的罪过,即使三十年也难以赎罪,就这短短的三年,又怎么算赎罪呢?有怎么能赎得清呢?” 诸葛无恙也有点伤心,他曾想,三年了,他的剑芳兄应该慢慢走出来了,“你这样,我们都为你感到难过。” 陶剑芳继续摇摇头,“这大可不必,你们看着我难过,其实你们不知道,只有守在这里,我才好过一些。若不然,我怕是早就难过死了。” 不过,诸葛无恙也有些许欣慰,至少陶剑芳愿意跟人说话了,也许话说的多了,好多事情慢慢就淡忘了。 “你对小蝶姑娘的情让我想起一句诗。” “什么诗?” 诸葛无恙吟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陶剑芳点点头,接着自言自语地吟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期”字刚说完,突然,他们耳后传来一阵破风的声音。 这是一种极其细微、极其迅疾的声音,只有武学修为达到那样一个层次的人,才能感觉得到。 那是铁箭破风的声音。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敏感地把头往两边一移,一支长长的铁箭就从他们两人中间贴着耳边飞了过去,深深地钉在了梅小蝶的墓碑上。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同时回头,只见一个身材矫健的黑影已经迅捷隐入了桃花林的深处。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猛然起身,一个后翻、一个箭步追到黑影消失的地方,只见地上留下了一张弓,一张带有桃花标记的黑色雕弓,这是桃花山庄特有的弓,那黑色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折返回去,从梅小蝶墓碑上取下刚才的那支长箭,只见那箭尾上裹着一块白色的布条。 陶剑芳摊开布条,上面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陶剑芳和诸葛无恙都震呆了,陶剑芳拿着布条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陶剑芳口中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那布条上写着:“梅小蝶死于逍遥城城主之手。” 陶剑芳一个字一个字颤抖地念出声来:“逍遥城城主之手。” 第四十二章 千里走双骑 陶剑芳声音颤抖地道:“逍-遥-城-城-主-是-谁?” 陶剑芳从小到大一直都待在桃花山庄,生在桃花山庄、长在桃花山庄、学在桃花山庄、活在桃花山庄,除了执行一些绝密任务,平日里很少到江湖上走动,逍遥城他只偶尔听说过一次,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根本就没有去过,他根本就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诸葛无恙还张大着嘴巴,一字一句道:“逍遥城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陶剑芳抬起头看着诸葛无恙,眼神里充满着仇恨的烈火,紧握的拳头指甲都嵌到了掌心里,牙齿更是咬得吱吱作响,一字一句狠狠地问道:“逍-遥-城-在-哪-里?” 诸葛无恙被他的凶狠模样惊得倒退了一步,他从来没有见过陶剑芳现在的模样,就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诸葛无恙这些年跟随诸葛世家旗下镖局走过多趟镖,走南闯北去过了很多地方,恰巧也去过逍遥城。他看着陶剑芳快要爆发的怒火,非常明确肯定地说:“逍遥城就在宋蒙边境,那是一座遥远的寒冷的边城。” 陶剑芳一转身,提着手中的剑,大踏步就往外走去,“再远再冷我也要去、现在就去。” 诸葛无恙急忙赶上来:“我曾去过逍遥城,我陪剑芳兄走一趟。” 陶剑芳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只留下了一句:“多谢无恙公子。” 多谢就是同意的意思。 “我们是结拜过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也是我的仇。”诸葛无恙快步赶上。 陶剑芳一步不停息地大踏步地向着桃花山庄的马房走去。 诸葛无恙一路紧跟着陶剑芳,他知道去逍遥城的路到底有多远,那边的天气究竟有多严寒,这一路也一定会有很多困难,他一定要跟在陶剑芳的身边。 边城苦寒,至少还有个可以说话、喝酒的人。 快到马房门口的时候,陶剑芳吹了一个口哨,一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就从马房跃奔出来,这马的名字叫骦龙,还是陶剑芳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在桃花书院磨剑坊比武中战胜第一剑客陶佳佳,一举夺魁,陶震泽老庄主专门送给他的。 骦龙可日行千里。 诸葛无恙也向他的高大的黄鬃马吹了一个口哨,那黄鬃马也紧跟着飞跑了出来。 陶剑芳回过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诸葛无恙,他知道,如果有诸葛无恙同行带路,应该能早一些到达逍遥城,早一些找到逍遥城城主,早一点查明真相,早一点为自己的心爱的未婚妻梅小蝶报仇。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报仇。 陶剑芳轻声一掠,就跃上了马背,双手一扯缰绳,骦龙双脚立起,挺起高傲的头颅,嘶鸣一声,离弦的箭一般极速奔出桃花山庄。 诸葛无恙也一掠跃上自己的爱马,一扯缰绳,紧跟着陶剑芳飞也似的跃出了桃花山庄,飞奔上武陵古官道,向宋蒙边境方向一路飞驰而去。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骑马奔出桃花山庄的事情,桃花山庄大门口的护卫人员早已经报给了陶一凡,陶一凡飞速报给了陶震泽老庄主。 陶老庄主、大管家和第一护花使陶无伤、第二护花使陶不同、第三护花使陶不理、第四护花使陶无崖、护卫统领陶一凡、磨剑坊第一高手陶佳佳一同查看了梅小蝶坟墓旁留下来的黑色雕弓和没入墓碑的铁箭,那就是桃花山庄独有的弓和箭。 突然有人来报:有一名护卫被打晕、所持的黑色雕弓和一支箭被抢夺。 他们忽然一下子就明白阴山四鬼结伙前来武陵城、点苍派三剑客硬闯桃花山庄的真实目的了。 原来他们都是为了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而来。 他们先把桃花山庄的注意力转移到外围,潜入桃花山庄,再趁着桃花酒会的掩护,抢夺护卫手中的黑色雕弓,装扮成桃花山庄的护卫,寻找到桃花山庄大少爷,并借用桃花山庄的弓和箭,向桃花山庄大少爷射出了密信。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急匆匆离开桃花山庄的原因,一定就藏在那封密信之中。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已经离开了桃花山庄,他们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目前,谁也无法知道他们的具体去向,他们骑的都是上等的好马、快马,即使现在去追,估计也没有人能追得上他们。 看来这背后的势力使用内外发力的办法,已经达成了他们初步的目的。 陶震泽庄主叹了口气:“他们要做成这样的事,也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和本钱。” 大管家陶小林道:“如此看来,在桃花酒会的受邀人员之中、或者桃花山庄内部,必然存在被那黑衣蒙面人控制、或受命于黑衣蒙面人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把大少爷骗出桃花山庄,最终的目的何在?” 脾气火爆的陶无伤一拍桌子:“奶奶的,所有的宾客都在,一人一人的查,我就不信找不到,找到了看我不把他撕成碎片。” 随和的陶不同微微一笑,“这黑衣蒙面人确实有两下子,召集这么多人,即使损失了阴山四鬼和点苍派三剑客,也不过就是花了几千两银子,就达到了目的,而桃花山庄所有人还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这背后的势力又是谁。” 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陶不理也有些气不过,“这歹毒的孙子,尽玩些背后阴人的招,老夫才不管他背后的势力是谁,要是让老夫遇见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陶震泽庄主终于开口,“依老夫所看,被收买的人还要继续严查,但不能大张旗鼓、大动干戈,否则会怠慢了无辜的宾客。对外还要依托桃花山庄的耳目、势力,多方打听、多处查找陶剑芳和诸葛无恙的轨迹线索,只有找到了他们,才能揭开这背后的势力和他们的最终的目的。 大管家看陶老庄主一脸愁容,宽慰道:“有诸葛无恙公子在大少爷的身边,庄主不必过多忧虑。” 陶老庄主点点头:“这也倒是,至少他身边还有一个伴。” 陶佳佳接过话道:“不知这诸葛无恙公子究竟是何来头?” 第四十三章 传说中的逍遥城 大管家道:“这诸葛无恙公子,正是是江宁诸葛世家的二公子。” 陶无伤道:“听说诸葛世家在江宁府是有名的大家族、也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一,想必这诸葛公子,武功剑法应该也是不错的。” 陶不理道:“这江宁诸葛世家,不知渊源何处?” 大管家接过话,娓娓道来:“要论起来,诸葛世家也许才是最古老的世家,比桃花山庄的历史还要长。” 陶无伤一脸的疑惑不信,“难道比桃花山庄建庄的历史还要长?” 大管家笑了笑道:“据传,江宁诸葛世家是诸葛孔明的后人,是其中的一个分支,历经东晋、西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江宁诸葛世家军事、政治人才也是辈有人出,只是大宋建国以来,大宋朝重文轻武,奸臣盈朝,诸葛世家就弃政避世、耕读行商,习武强身。后世子孙中有武学天赋的,都专心研习诸葛世家世代保存下来的武学经典,学成以后一是持剑经商,保卫家族生意和安全;二是除恶扬善,为民除害,护佑一方安全。江宁诸葛世家积累至今,在江湖上不管是势力还是武力都不可小觑,这是一个既古老又神秘、实力雄厚且源远流长的大世家。” 陶震泽庄主道:“大管家说的没错,诸葛世家的现任家主诸葛青云也是老夫的朋友,论武功、论人品,都江湖中一言九鼎的人物。至于他的二公子诸葛无恙,在桃花酒会之上,大家也都见过了,也是风度翩翩、风姿卓越、大方得体。” 大管家和陶庄主的一席话很是把诸葛世家地位和人品夸耀了一番,也让大家对江宁诸葛世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见大家都认可的点点头,大管家又卖了个关子,“大家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陶一凡问道:“什么话?” “追风剑一出、风吹江湖冷。” 陶无伤道:“这说的就是诸葛世家的追风剑法。” 大管家点点头,“是的。” 陶无伤点点头道:“能凭一把长剑,一个人就斩杀阴山死鬼,诸葛无恙的追风剑也一定是一把绝世利剑。” 一直未开口的陶无涯点点头,“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个帮手,有诸葛无恙这个好朋友、好帮手,陶剑芳此行一定安全很多,庄主还是放宽心吧。” 陶庄主皱着眉头,他心中还是有着深深的隐忧,“看来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陶庄主又看了一眼陶一凡,“一凡,迅速启动桃花令箭,发动所有商铺、货栈、密探,全力搜索,一有情况,快马回报。” 陶庄主手掌一伸,一支黑色的桃木令箭自手掌飘起,轻轻飘向陶一凡。 “诺!”陶一凡庄重地接过桃花令箭,藏入怀中,接令而行。 桃花令箭:专事侦查密探之职。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一路向着蒙宋边境策马奔驰,除了补充马料,让跑累了的马饮饮水、歇歇脚,基本上就没有停下来过。 一路上,陶剑芳都沉默不语,因为他的心里只有复仇,向逍遥城城主复仇。他实在是压抑得太久了,一旦爆发,就是火山一般天崩地裂。 虽然陶剑芳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为什么要设计杀害梅小蝶;他也不知道逍遥城城主长什么模样,高矮胖瘦、是男是女、年纪几何?他更不知道逍遥城是在哪里。他也不知道那射箭的人和逍遥城城主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为什么三年后才告诉他。此时此刻,他心中想的是如何找到逍遥城城主、杀了他,用他的血祭奠梅小蝶的在天之灵。 诸葛无恙去过逍遥城,他虽然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但他知道逍遥城在哪里,那是一座极远极冷的边城。 一路上,诸葛无恙把他所有知道的、所有听说过的逍遥城和逍遥城城主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陶剑芳。 诸葛无恙告诉陶剑芳:五十年前,逍遥城只不过是南宋、蒙古、金国三国边境的一座边关小村镇,严格来说就是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叫做逍遥村,后来边境货物交易规模大了就叫逍遥镇。再后来,逍遥镇上马匹、粮食、铁器等资源交易规模越来越大,甚至都达到了影响战争规模、左右战争进程的程度,这才有江湖人士叫逍遥城。其实,在南宋、蒙古的官方文件上,从来就没有逍遥城的标识和记录。具体位于南宋境内,紧挨着蒙古、金国边境,是三国的接壤地。 陶剑芳知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国家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战争与和平,南宋、蒙古和金国之间也曾有合作、也曾有战争,但是总的来说,合作的时间还是多于战争的时间。那些边境城镇,哪一个不是围绕着战争建立起来的呢。 诸葛无恙告诉陶剑芳:每个国家的资源不同,出产不同,需求就不同。大宋有粮食、有铁器、有布匹、有钱财,但是没有战马,大宋很需要战马。蒙古有战马,有牛羊,但是没有铜铁和粮食,蒙古很需要铁器、粮食和工匠。金国有战马,有牛羊,但手工业不发达,同样需要铁器、粮食和工匠。而三国边境的逍遥城就是各种情报交易、各种资源交换的最理想的场所,所以逍遥城就慢慢地发展了起来。 陶剑芳知道:各国在朝堂之上,庙算战和之策、利益得失,就需要综合考虑各种各样的情报,综合研究各项国仇家恨,全面讨论各番利益得失,计算各种各样的战争资源,调动各种各样的战争潜力。而处于三国交界的逍遥城,就是各种资源交汇之地,要发展起来很快很正常,如若发展不起来,那才不正常呢。 诸葛无恙告诉陶剑芳:现如今,金国已灭亡二十四年了,这座边关小城也建立了快五十年了,原先的边关小城已经发展成为宋蒙边境最大的一个商品交易集散地。逍遥城虽然是商品交易集散地,是边关小城,但并没有什么雄关险隘。逍遥城处在大漠边的一块平原之上,周边无险可守。南宋、蒙古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他们在这里均没有任何驻军,在这里只有货物交易。南宋还需要从这里获取战马、皮革;蒙古还需要从这里获取盐、铁、粮食。他们各有所需。虽然在战时这些物品都是禁止交易的,但私底下的交易却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不过,和平的时候,管制就松,利润就微薄。交战的时候,管制就严,各自急需的商品价格就高、利润就大,就更有人铤而走险,以命搏财。 陶剑芳就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千里奔忙为财死,千千万万无法满足的人心、千千万万无法满足的欲望就形成了江湖。江湖之中,阴谋诡计、口蜜腹剑 、笑里藏刀 、背信弃义之类的事情天天都在重复上演,从来都不会少。 而此时此刻,他和诸葛无恙走出桃花山庄,他们要去的,就是一个江湖中的江湖。 第四十四章 边城只有烧刀子 夕阳西下 残阳似血 边城 寂静寥廓,风大且冷 经过三天三夜马不停蹄地跋涉,陶剑芳和诸葛无恙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来到了逍遥城。 诸葛无恙虽然来过两次逍遥城,但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逍遥城有一名守护的兵士,从来没有听说过逍遥城还有逍遥城城主,更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 这里既没有衙门,也没有管事的人,所以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管。 这里确实很逍遥,逍遥到只有自己才管得了自己。 但是,如何才能找到逍遥城城主?诸葛无恙自己也不知道。 三月底傍晚的边城,风挺大,天挺冷。 冷风扑面吹眼,寒气刺骨钻心,那是真的冷。 马路边唯一的一家酒肆,门前高高的旗杆上,一块破旧的酒旗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酒旗上的字迹早已被风吹得了无痕迹。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把马拴在房子背风之处,一起走进了这家小酒肆。 逍遥城已到,手刃仇人、大仇得报之日可期。 可要报仇,还得先吃饱饭才有力气。 店小二招呼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在一张酒桌前坐了下来,诸葛无恙略带疲惫地道:“店家,可有什么好酒、好菜?” “本店有烧刀子和卤牛肉、手抓羊,本店的烧饼在逍遥城也是独一家。” 诸葛无恙伸出一只手掌,“五斤烧刀子,五斤卤牛肉、五斤手抓羊、五斤烧饼。”他们已经奔波了三天三夜了,这三天三夜,他们只吃了些面饼,喝了些山泉水,到了逍遥城,他们需要好好补充一下。 店小二说着“好咧,两位客官稍后,菜马上就来。”说着转身就准备去了。 终于到了逍遥城,诸葛无恙焦急的心也稍稍安静了一些。 陶剑芳复仇的心却愈加强烈,逍遥城越近,他反而越激动,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复仇的情绪之中,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一句,他恨不得立即找到逍遥城城主,立即将之碎尸万段。 可是他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他现在看到的每一个人,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逍遥城城主,都要认真看上几眼,牢牢记在心里,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 可听了诸葛无恙的话,现在到了逍遥城,陶剑芳除了仇恨,还多了一些忧虑。 最让他忧虑的还是诸葛无恙也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他们究竟要怎么才能找到逍遥城城主呢?他们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找到逍遥城城主呢?陶剑芳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 陶剑芳恨不得立即就去询问酒肆里的每一个客人,并恳请他们带他去找逍遥城城主,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 他只有忍耐,可多忍耐一时,他的仇恨就更深一些。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店小二送上来五斤烧刀子,五斤卤牛肉、五斤手抓羊、五斤烧饼,还有两个酒碗。 陶剑芳抓起一根手抓羊,慢慢地咀嚼起来。边城的手抓羊确实是一绝,香软滑-嫩。陶剑芳吃得很慢,他要把这食物一点点变成他身体里的力量,化为他复仇的决心和勇气。 诸葛无恙斟满两碗酒,轻轻地给陶剑芳递上一碗。 陶剑芳话也不说,端起碗咕咚一口就喝了下去。 他喝的有多快,那酒吐出来就有多快。 陶剑芳吐出来的酒洒了一桌子,引得旁边喝酒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逍遥城虽然也是一座城,但只不过是一个边关小镇、一座边关小城。 逍遥城可比不了武陵城,更比不了桃花山庄。 烧刀子也比不了桃花酒。 边城,边城,就是遥远的城、边远的城,逍遥城就是这么一个边城。 边城,不是中心的城,是边上的城。 越边远越没缺少温暖。 所以边城 寒冷 寂寞 特别的寒冷 特别的寂寞 来到边城的人,内心也是寒冷、寂寞的。一般家庭温暖、生活幸福的人是轻易不愿意到边城来的。 寒冷、寂寞最需要的是热情、火辣,所以边城的酒也特别的热情、火辣。 所以边城只有烧刀子,边城没有桃花酒。 陶剑芳的喉咙辣得干疼、辣得难受,忍不住一阵咳嗽,一张写满风霜的脸瞬间被憋得通红。 诸葛无恙忙道:“这烧刀子太辛辣,剑芳兄慢点喝。”说着便吩咐店小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同时,又为陶剑芳又斟满了一碗烧刀子。 紧挨着诸葛无恙和陶剑芳的一张桌子,独坐着一位六十多岁、蓄着花白山羊胡须的老者,那老者捋着胡须,哈哈笑道:“年轻人,这是第一次喝酒吧,慢点喝,这是酒可不是水。” 诸葛无恙接过话道:“这是我家大少爷第一次喝烧刀子,喝得急了些、猛了些。” 老者点点头又道:“呛过了、辣过了、就好了,没事的。” 诸葛无恙谢道:“多谢老人家关心。” 老者看见店小二端上来的冒着热气的羊肉汤,点点头道:“羊肉汤可是个好东西,特别是这逍遥城的羊肉汤,要是连续喝三碗,就是十斤烧刀子也喝得下去。” 陶剑芳一口气连续喝了三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喉咙的疼痛已经好多了,整个身子也暖和了起来,三碗羊肉汤,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边城的味道。 陶剑芳再端起酒碗,入口的烧刀子虽然还是一样的辛辣,但是他已经能承受这样的辛辣了。待一碗烧刀子喝完,他已经感受到了边城不一般的滋味。 诸葛无恙端起酒碗,对着白胡子老者道:“多谢老人家指教。” 老者笑笑:“不客气,不客气,喝酒呛着的,老夫见得多了,慢慢就好了。” 诸葛无恙喝完酒,接着道:“老人家,边关小城,夜晚寒冷,一人饮酒,岂不寂寞?” 老者喝完碗中的酒,微微笑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寂不寂寞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诸葛无恙又连续敬了白胡子老者三碗烧刀子,整个身子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陶剑芳整颗心整个人都在想复仇的事,诸葛无恙和白胡子老者喝酒,他也跟着喝酒;诸葛无恙和白胡子老者闲聊,他也就在旁边听着,一句话也不插、一句话也不说。 诸葛无恙和白胡子老者慢慢变得熟络起来,互相都感觉有了些一见如故的亲切。 在这边关小城,能遇到个喝酒说话的人,也是件很幸运的事,也许还能打听一些逍遥城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诸葛无恙看白胡子老者桌上的酒也不多了、菜也吃完了,遂邀请白胡子老者道:“老人家,如果不介意,不如坐过来一桌,一起喝碗酒”。 白胡子老者笑了笑:“快哉、快哉,年轻人主意不错,一个人喝酒也缺少点意思,正好我的酒也快喝完了,就再讨碗酒喝。” 白胡子老者随即拿着酒碗走了过来,紧挨着诸葛无恙坐了下来,诸葛无恙为老者斟满了一碗烧刀子,拿起酒碗又敬了白胡子老者一碗。 白胡子老者又回敬了诸葛无恙一碗酒,这才看了看旁边的陶剑芳,开口道:“我观察这位少侠一会了,只喝酒不说话,莫非是心中有伤、眼里有仇。” 第四十五章 边城浪子马师傅 陶剑芳虽然一直不说话,一直在喝酒,却也一直在听着白胡子老者和诸葛无恙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 白胡子老者居然一开口就说透了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就仿佛赤身裸体、被人窥见内心伤口一般,心中痛苦不禁又加重了几分,抬起头又干了一碗,放下碗开口道:“老人家如何这般一口论定,莫非是能掐会算?” 白胡子老者轻轻笑道:“年轻人,你的伤心和痛苦,你的愤怒和仇恨,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刻在脸上,明明显显,我都一把白胡子一把年纪了,如若这样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活了几十年,岂不是个老瞎子?” 陶剑芳的心一阵紧过一阵,这三年来,他每天都沉浸在悲伤、自责和愧疚之中,这悲伤、自责和愧疚确实早已深入骨髓、刻在心上,岂止是写在脸上、刻在脸上。 白胡子老者继续道:“年轻人,边城寒冷,能喝就再喝一碗酒吧,心里暖和些,伤痛也就少一些。” 陶剑芳点点头,端起酒碗,恭敬地和白胡子老者碰了一下,慢慢的又饮下了一碗酒。 这碗酒喝下去,陶剑芳满打满算已经整整喝了八碗酒了,他再也感觉不到烧刀子的辛辣了。他浑身也变得燥热了起来,头上还微微冒着热汗。 诸葛无恙又给两人斟满酒,端起酒碗又敬了老者一碗。开口问道:“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白胡子老者突然哈哈笑起声来,待笑声停止摇摇头自言自语般地道:“尊姓大名?我也不记得了。” 诸葛无恙惊大了嘴巴,“一个人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会记不得?” 白胡子老者轻轻一笑,“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我的名字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叫了,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诸葛无恙略有所悟地道:“也是,如果一个人的名字没有人记得,没有人叫,那这名字又有什么用?” 白胡子老者点点头,“我是个养马的,碰巧也姓马,人家都叫我马师傅。” 诸葛无恙点点头,“马师傅在逍遥城多久了?” “三十多年了。” 诸葛无恙感慨道:“三十多年?当真不少,那一辈子都在这里了。” 马师傅点点头,“是的,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 诸葛无恙又道:“三十年,马师傅是把自己都献给了逍遥城,在逍遥城一定有很多亲人、很多朋友吧?” 马师傅突听到这么一问,心中不禁浮起一些思绪,突然停住了,停在了自己的回忆里,停了一会才转回过来,发出一声苦笑,“在这里朋友倒是有几个,亲人却是一个都没有了。” 诸葛无恙一惊,“少小离家老大回,莫非家人、亲戚都在内地?” 马师傅突然停止了苦笑,陷入了沉思,一会才回过神来,顿了顿道:“家人亲人都不在了。” 诸葛无恙又是一惊,家人亲人都不在了那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大变故、什么大苦难,那可真的是孤独寂寞冷啊。诸葛无恙满脸歉意地道:“恕晚辈冒犯,不该问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马师傅想起了伤心事。” 马师傅苦笑道:“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那么久了,伤口早就结痂了,最先的时候,朋友都还会宽慰一下。现在,也有好多年没有人问过我这个事情了,大家都淡忘了,也不存在什么伤心不伤心的了。” 诸葛无恙又给马师傅斟满一碗酒,无奈苦笑道:“还是这烧刀子带劲。” 马师傅又饮了一碗酒,不知为何,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也许是这些年来,他心中郁结的苦闷,也确实想找个人诉说,此时此刻,酒正好到位,跟萍水相逢的陌生的年轻人,聊聊自己的心事,也能一吐心中郁结。 马师傅打开话匣子,慢慢说道:“三十年前,我还在襄阳城的一家马场帮别人养马,一次偶然的机会,听一个贩马的商人说逍遥城这里有蒙古人赶过来的好马,比起内地价格,那是十分优惠,如果能一路贩到内地卖,至少获利10倍。我和弟弟下定决心,就卖了祖屋祖产,凑了点本钱就从内地到这里贩卖、养马,后来确实挣了点钱,就在这里安了家,娶妻生子,一度也其乐融融、幸福美满、感觉日子有奔头。但后来遇到一伙西北马匪,抢了我们的马,烧了我们的房子,还杀了我的家人,就连我一岁的小女儿都没有放过。我胸前还被马匪砍了三刀、头上被马匪打了一铁棍。最可恨的是马匪的刀居然没有砍中我的要害部位,只是把我打晕了,让我侥幸逃得一命。” 马师傅越说越悲伤起来、越说越沉浸在回忆里,“后来一场大雨把我浇醒,我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后来我安葬了他们,他们都在逍遥城城南边的山坡上,我也只能在这里守着他们、陪着他们,为他们扫扫墓、敬敬酒,直到我死去的哪一天。” 马师傅又埋怨地说了一次:最可恨的是那马匪的刀,居然没有砍中我的要害部位,只是把我打晕了,让我侥幸逃得一命。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听马师傅说起他在逍遥城故事,这是一个极其悲伤的故事,这是一个极其凄惨的故事。马师傅居然没有埋怨马匪杀了他所有的亲人,居然埋怨起马匪居然没有砍中他的要害、杀了他。想必这么多年,他真的是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活着比死了还煎熬,真正是生不如死、忍辱偷生。 陶剑芳也是听得一阵唏嘘,这三年来他心中的苦,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他的心中居然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诸葛无恙又为马师傅斟满一碗酒,满怀敬意地道:“我知道,你活着,也一定是为了过节的时候,有个人能祭拜他们、帮他们扫扫墓吧,其实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他们,他们九泉之下一定都能知道。” 马师傅叹了口气,“年年祭拜他们又有何用?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只不过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陶剑芳听到他们这句话,嘴角不禁有些抽搐,这句话又彻底触动了他的灵魂,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诸葛无恙继续宽慰道:“他们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会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开心快乐地活着。” 马师傅点点头,“是的,我只有好好地活着,待到逢年过节时,再到他们坟前喝喝酒,和他们说说话,这也许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吧。” “逍遥城难道就没有人管马匪吗?” 马师傅冷笑一声,“逍遥城以前是南宋、蒙古、金国三国交界处,是个三不管地界,南宋不管、蒙古不管、金国也不管,所以没有人管马匪。” 诸葛无恙不解地问:“没有人管,岂不是很乱?” 马师傅苦笑一声,“没有人管,所以才叫逍遥城。” 第四十六章 吃人的地狱 诸葛无恙摇摇头,“这逍遥城如果连安全都保障不了,那这逍遥城又有何逍遥可言?” 马师傅哈哈笑道:“年轻人不懂逍遥二字,这里以前是大宋、蒙古、金国的货物交易中心,在这里能买到所有三个国家想要的货物、所有禁止交易的货物。现在金国灭了,但依然是大宋、蒙古的货物交易中心,所有大宋、蒙古禁止的货物,只要你给得上价钱,在这里你都能买到,你说这算不算自由、算不算逍遥。” 诸葛无恙若有所悟点点头,“那就是说,可以做禁止的事情,那才叫逍遥、自由。” 马师傅点点头,“我知道,你认为的逍遥就是自由自在,没有人管;可江湖上的逍遥是,自由自在,没有国法来管,或者说即使有也管不了。” 诸葛无恙又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逍遥。” 马师傅哈哈一笑:“小兄弟悟性不错,所言极是。如果是皇城脚下,有钱有权也要忍三分,可在这里,只要你出得上价,只要你拳头够大,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即使是杀人吃心也没有人说你一个不字,更没有那个捕快敢到这里来抓人,所以,这里是强人、有钱人的逍遥城,却是弱者、百姓、穷人的地狱。” 马师傅的一席话,听得陶剑芳和诸葛无恙一阵胆战心惊。 诸葛无恙还是有些不解,“既然这逍遥城是弱者、百姓、穷人的地狱,那他们为什么不逃离这个吃人的地狱呢?” 马师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逃离二字说得轻松、谈何容易,这里虽然是地狱,可是这地狱又是一个繁忙的地狱。哪些杀了人、犯了事的江洋大盗,只要躲到逍遥城,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也就可以继续吃香喝辣、豪赌烂嫖、逍遥快活。所以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多,这里进进出出的货物很繁忙,所以也有些残渣剩饭,可以养活一些人。所以,地狱也有地狱的活法,活着至少比死了强吧。” 马师傅的一席话,又听得陶剑芳和诸葛无恙一阵感慨唏嘘。 诸葛无恙又敬了马师傅一碗酒,认真地问道:“不知这逍遥城城主是何方神圣?” 马师傅一脸疑惑,“逍遥城城主?” “是的,逍遥城城主。” 马师傅不明所以地道:“恕马某孤陋寡闻,这逍遥城城主,老夫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都错愕不已,一时都惊大了嘴巴。 诸葛无恙追问道:“难道马师傅在逍遥城三十年,一直都没有听说过逍遥城城主?” 马师傅端着酒碗,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陶剑芳听着诸葛无恙和马师傅之间的对话,他复仇的心越来越变得沉重起来。 诸葛无恙曾说他没有听说过逍遥城城主,也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这让他以为找到逍遥城城主可能会有一些困难、需要一些时间。 可是在逍遥城生活了三十年的马师傅居然也没有听说过逍遥城城主,这无异于给他复仇的怒火浇了一大盆冰冷的冷水,将他冻得直打哆嗦,心都冷了。 这逍遥城城主究竟是在哪里?究竟要从何找起?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三天三夜不休息、快马加鞭来到逍遥城,他心心念念的是:只要一到逍遥城,逍遥城城主就在城门口等候与他决斗。他不管逍遥城城主究竟有多少帮手、武功有多强,他都毫无畏惧,他都要一剑杀了他,再将他碎尸万段。 他意志坚定、怒火中烧,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仇人得见、大仇得报,可以安慰梅小蝶的在天之灵。 但是,现在却连一个在逍遥城生活了三十年的马师傅都没有听说过逍遥城城主。那这逍遥城城主想必一定隐藏得很深,他不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他不知道那羽箭上的信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是谁射出的那支箭,目的究竟何在。最关键的是,他身在逍遥城,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找逍遥城城主,他的复仇之路走得越来越黑暗、他复仇的心变得越来越迷惘。 陶剑芳绷着的心真的是累了,他又端起一碗酒,自顾自地喝了下去。随后自己拿起酒坛为自己又斟满一碗,自顾自地又喝了下去,一连喝了五大碗。 陶剑芳一共喝了十五碗烧刀子,他喝醉了,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马师傅看在眼里,叹息道:“你的这位朋友想必是有什么特别悲伤的事吧?” 诸葛无恙也叹息道:“我们家大少爷心中的悲苦,已经压了他好多年了,他承受的悲伤,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马师傅点点头,“他这个年纪,能让他如此悲伤、如此伤感,不是失去了父母亲人、那一定是失去了爱人吧?” 诸葛无恙又是一惊,“马师傅真是独具一双慧眼,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马师傅摇摇头,“能活到我这把年纪,不知道要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生死早已经看淡了。也许等他活到我这个年纪,也能平淡地说起自己的伤心事。” 诸葛无恙点点头,“马师傅说得对,也许再过些年,他也能走出来,平静面对自己的心事;不过,他现在是一个情种,是一个特别痴情、特别痴情的情种。” 马师傅叹了一口气,“唉!谁又不是一个痴情的人呢,不过醉了也好,醉了心就不会疼了。” 诸葛无恙突然有点难过,“可是酒醒的时候,不只心会更疼,头也会更疼。” 马师傅苦笑一声,“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他太年轻、太痴情的呢。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喝这么多烧刀子,不醉才怪。” 诸葛无恙唏嘘感慨道:“也许,能为爱的人伤心也是件幸福的事吧,至少他的心里还有爱情。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也许都没有真正地爱过;或者只是默默地爱着、远远的看着,连爱都不敢说出口,他爱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 马师傅冷冷笑道:“你们还是太年轻,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人生下来本来就是受苦受罪的,哪里还敢奢望什么爱情。特别是这逍遥城,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每天醒来饿着肚子找吃食的人,大部分连生存都是个大问题,吃饱饭不饿肚子才是最大的幸福,那还有什么精力悲伤,也早就不会再奢求什么爱情了。” 第四十七章 一言千金胡一言 日上三竿, 朝阳似箭。 陶剑芳醒来的时候,逍遥城的阳光已经从窗户射进来,直直地照射在了他的脸上。 他只感觉阳光刺眼、喉咙嘶哑、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陶剑芳翻身坐起来,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反胃,接着就把昨晚喝的烧刀子、吃的酱牛肉、手抓羊全部都吐了出来,整个房间瞬间充满了刺鼻的酸腐酒气。 陶剑芳感到口渴难耐,他扫了房间一眼,房间的桌子上正好放着一壶水,一只碗,一盆清水,一块干毛巾。 陶剑芳走过去,提起水壶,连喝了三碗水。随后又用清水洗了脸,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才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房间里弥漫的刺鼻气味又让陶剑芳感到一阵恶心反胃想吐,但是他怎么也吐不出来,他的胃早已吐干净了、早已是空空如也。 陶剑芳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房间里,他走到门口,推开房门便闪了出去。 房间门口,诸葛无恙正依靠在栏杆上。 “剑芳兄,好些了吗?”诸葛无恙关切地问道。 陶剑芳点点头,“刚刚吐完一屋子,现在好多了。” “吐过了就好了,这烧刀子确实太烈了些。” 陶剑芳苦笑一声,“刚到逍遥城就烂醉如泥,想来实在是不应该啊。” 诸葛无恙感慨道:“我也有烂醉如泥的时候,如果我遭遇剑芳兄的事情,怕是早就承受不住了。” “这几天多亏无恙了。” 诸葛无恙真诚地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能为你做点小事,我心里都是高兴的。” 陶剑芳欣慰地点点头,“昨晚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莫非逍遥城真的没有逍遥城城主,莫非这只是一个骗局?” “其实,有逍遥城城主也好,没有逍遥城城主也罢;是骗局也好,不是骗局也好,既然来了,我们总是要查个清楚的。” 陶剑芳狠狠地点点头,“是的,是的,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查个水落石出。此事不该无缘无故,不管我们是被欺骗也好,是被利用也好,那射箭的人,既然他指引我们来到逍遥城,那欺骗利用我们的人,也该是跟逍遥城有关的。” 诸葛无恙点点头,“剑芳兄说的有理。” “以无恙之见,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查起?” 诸葛无恙神秘地道:“我听说逍遥城除了买卖马匹、粮食、草料、盐铁等各类物资,还有一种赚钱的买卖。” 陶剑芳道:“什么赚钱的买卖?” “买卖情报。” “买卖情报?”陶剑芳惊大了嘴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赚钱的买卖。 诸葛无恙点点头,“只要给得上价,任何情报都可以买卖,不管是商业秘密,还是仇人行踪,即使是军事情报、皇宫秘闻,也能搞得到。” “这情报要到哪里去买?” 诸葛无恙继续道:“我听说逍遥城有很多人做买卖情报的生意,有的人卖大情报、赚大钱,有些人卖小情报,赚小钱。但有一个人,他卖的情报卖价最高、赚钱最多、情报最准,他就是情报之王,一言千金胡一言。” 有人会问:情报有价值吗? 当然有价值。 一言可兴邦, 一言可丧邦。 就要看这一言是否真的有价值。 胡一言人如其名,听说他一言九鼎,一言千金,曾经一言赚了三千两。 一言就是一条情报。 诸葛无恙带着陶剑芳来到了逍遥城的张家巷子。 巷子口有一家飘着牛肉香的拉面店,牛肉汤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闻到香味,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口水都流了下来。 “老板,两碗牛肉面。” “一碗二十文铜钱,两位四十文。” 诸葛无恙直接扔过去一小块细碎银子,“老板,剩下的加足牛肉。说完一头就走进拉面馆。宿醉以后,腹胃空空如也,吃碗牛肉面,喝碗牛肉汤那是极好的了。要报仇,也得先填饱肚子,积蓄力量。 不一会,两大碗加满牛肉块的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端了上来,诸葛无恙和陶剑芳狼吐虎咽地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汤都不剩。只吃得肚子圆滚、额头冒汗,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他们又恢复了体力,感觉好多了。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走出拉面店,沿着张家巷子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张家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大院子,大院子的墙就像城墙一般厚,像城墙一般高,大院子的门上挂着三个金色大字:“逍遥楼”。 院门两边居然题了两句小诗:“醉入逍遥楼,梦游温柔乡。” 在这边疆苦寒之地,一栋逍遥楼真能让人又安全又舒适、又逍遥又温暖。 胡一言说过:“此楼真能、此言不虚。” 在逍遥城这边疆苦寒之地,死不如生、生不如死的故事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在逍遥城这刀头舔血之地,哪些有钱赚、没命花的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稀奇。 在逍遥城闯荡的人,如果赚到了钱,绝大部分人都要进逍遥楼逍遥快活一番,在这里逍遥快活,最刺激也最安全。只有到过逍遥楼的男人,才算是真正享受过了人生。 大漠边城冷,弯刀月似钩。 才出死生地,就入温柔乡。 对一众以命相搏的人,历经血与火的洗礼,从生死之地活着出来,是人生的一种幸运。心理上的紧张、生理上的亢奋、精神上的折磨,都是需要释放。在这逍遥楼,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得到彻彻底底的释放。 逍遥楼,对在逍遥城刀头舔血找生活的人就特别有吸引力。 胡一言曾因为一条情报卖了三千两银子,所以他在逍遥楼过了三个月的逍遥快活日子。 胡一言在逍遥楼,三个月都是待在翠云姑娘的房间里。 他出最高的价,当然要选最漂亮、最性感、最柔软、最温暖、最有魅力的女人。 牡丹花开红艳艳, 一朵翠云遮骄阳。 翠云姑娘就是逍遥楼最漂亮、最温柔、最性感、最温暖、最柔软、最可人的姑娘。 翠云姑娘还是最有才艺的姑娘,她一身软功夫天下第一,任何男人只要陷进去轻易都走不出来,除非他已经没有了银子。 翠云姑娘也是逍遥楼最贵的姑娘。 翠云姑娘就是逍遥楼的头牌、花魁。 诸葛无恙走到逍遥楼大院门前,院门口一个迎客的四十多岁的胖乎乎的、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看见诸葛无恙和陶剑芳,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两位大爷,快往里边请,今天正好来了几匹扬州瘦马,都是娇嫩嫩、水灵灵、有才又妩媚的黄花姑娘,两位大爷今晚可是真有福气。” 那中年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挽诸葛无恙的衣袖,“公子可真是英俊挺拔、帅气潇洒。”。 诸葛无恙伸手一挡,“今晚我们只想找翠云姑娘。” 那中年女人不依不饶,继续把充满浓厚胭脂味的身躯往诸葛无恙身上凑,嗲气嗲气地道:“哎呀,我的公子哥,你有所不知,翠云姑娘这几天身体突然有点不适,不方便见人,还是尝尝我们花大价钱从扬州买来的瘦马妹妹吧,保证让公子哥满意,不满意老娘免费。” 第四十八章 翠云姑娘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听着那肥胖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都不禁有点头皮发麻,在听到她要舍身免费,一下子差点没有恶心反胃。 要不是要找人,他们早转身走了。 诸葛无恙强忍情绪道:“我们是翠云姑娘的老朋友了,就是知道翠云姑娘身体不适,特地来看望一下、慰问一番、说两句话就走。” “公子哥是知道的,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翠云姑娘名气再大,她也只不过是个女人。” 诸葛无恙从怀中掏出一锭一百两的银子,在那女人面前抛了抛,直接递到那肥胖女人的面前,“我们就是对翠云姑娘十分挂念、想见上一面,不知道翠云姑娘还方便不方便。” 那珠光宝气的肥胖女人突然看见这么大一锭银子,瞬间两眼发光,笑声如铃,一把就抓过诸葛无恙手中的一百两银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子,头也不抬地连连点头道:“公子哥这么诚心,如果只是见上一面,想必翠云姑娘即使不方便也是要出来见见公子的。” 那珠光宝气的肥胖女人兴高采烈地带着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走进了逍遥楼。 一路上无数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穿着暴露、波涛汹涌的女人纷纷凑上前来,逍遥楼一下子来了两位英俊潇洒、仪表不凡的少年公子,着实让她们也大饱眼福。这在边城逍遥城很是少见,这边糙汉子、莽汉子太多了,这两个花儿一样的公子哥,那是很值得争抢一下。 一个特别开朗、骚气外溢的女人,挺着上下晃动的雪白的胸脯就凑上来,拉着那肥胖女人道,“苏大奶奶,这两位公子哥好帅气啊,姑娘我今晚免费倒贴了。” 另一个清纯可爱模样的小妹妹也一脸娇羞的凑上来,有点花痴的道:“苏大奶奶,不知两位哥哥晚上可否赏光,今晚的宵夜我请了。” 那苏大奶奶笑骂道:“都是些不要脸的、没出息的小妮子,人家小哥哥是专门来找翠云姑娘的,是有钱又大方的富贵公子,一出手就是一百两,哪用得着你们倒贴,你们倒贴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说着就用眼睛瞟了一下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表情很不自然,闭着嘴不搭话,一脸的尴尬。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也不知道好好跟翠云姑娘学学。”苏大奶奶一把推开几个凑上来的小妮子,带着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就往里走去。 众女人被苏大奶奶一顿笑骂给骂开了,啧啧称奇又羡慕不已,芳心乱撞还花痴不已,纷纷叹息道:“真帅、真好看、真大方、真有钱,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女人多的地方就是容易产生羡慕、嫉妒之心。 逍遥楼就是女人多的地方,也是羡慕、嫉妒之心特别浓厚的地方,翠云姑娘就是最让女人羡慕、嫉妒的女人。 苏大奶奶带着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走过一条长长的画廊,穿过两道轻纱拱门,走到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楼前,苏大奶奶站在院门前高声喊道,“翠云姑娘,翠云姑娘,两位富家公子说是你的老朋友,特意来看你了,人家可是一出手就是一百两,就只为了见你一面,妈妈就帮你先答应下来了。” 苏大奶奶连着喊了两遍,楼上都没有半点回应。 突然,小院的门从里面轻轻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秀气可爱的小姑娘,向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轻轻行了个礼,开口道:“翠云姑娘有请两位公子。” 苏大奶奶忙对诸葛无恙和陶剑芳笑道:“翠云姑娘已经同意了,老奴就不打扰两位了。”说着就兴高采烈地摇摆着滚圆的屁股转身走了。 那小姑娘带着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走进小院,直接走上二楼。 这二楼装饰布置得特别别致,一块浅绿色的屏风把客厅遮挡得妥妥帖帖、刚刚好。转过屏风,房间里空无一人,诸葛无恙和陶剑芳望过去,靠窗的地方还摆放着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琴和一盘绯木围棋,一张靠墙的书桌上整齐的放着几本唐诗宋词集,书桌的一角还有一盆开着洁白花朵的空谷幽兰,整个房间显得清香淡雅,一点都没有逍遥楼该有的庸脂俗粉味。 书桌后面还有一道拱门,那拱门后面还有一道与门同高的浅绿色屏风,不用想,那一定是翠云姑娘的内房。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翠绿薄裙的女人摇曳着从内房走了出来。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一下就被眼前的女人震惊了,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逍遥楼本不该是她待的地方,她跟外面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她那脸庞就像是精雕细刻过一般,一点朱唇就像粉红的樱桃一样鲜嫩欲滴,一双大大的眼睛,脉脉含情、顾影自怜,一口洁白的牙齿就像乳白色的羊脂玉。 那女人既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着绫罗绸缎。一根细细长长的翡翠簪子,在一头乌黑的长发上显得特别独特,那乌黑的长发就像是挂在翡翠簪子似的,显得很是飘逸。 一袭翠绿色的薄裙将要及地,那薄裙在她身上刚刚好,刚刚包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躯,那翠绿色薄裙就像贴在她身上一样,和她性感的身躯融为了一体。那身材真是多一点不好、少一点也不好,就像一朵含苞欲放却藏不住的娇艳花朵。 她仅仅是淡施粉黛,就犹如国色天香;她仅仅是眉目轻举顾盼,就将要倾国倾城;远的不说,倾逍遥城那是绝对的。她的目光宁静安然,显得平易近人却又不可亵渎,最像是清新脱俗的小家碧玉。 诸葛无恙只看了两眼,都看得有点惊呆了,不自觉有点不自然的感觉,仿佛再多看上几眼,就像是有罪一样。 这就是一块翠绿的美玉。 这样的女人,一颦一笑就能勾起所有男人的原罪。 不用多想、不必多问,对面悠然站着的女人一定就是逍遥楼的头牌翠云姑娘了。 诸葛无恙回过神来,开口道:“翠云姑娘,打扰了。” 翠云轻轻还了一礼,“承蒙公子青睐,不知有何事请教?” 诸葛无恙认真地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小事,还赖翠云姑娘成全,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公子天生富贵、出手大方,在下一介弱小女子,何德何能可成全公子之事?” 诸葛无恙坦白道:“听说翠云姑娘是胡一言的朋友,在下想见胡一言一面,问上一句话,买上一条消息。” 翠云姑娘无奈地道:“胡一言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过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第四十九章 不卖的情报 “胡一言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过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啊!”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又一起长大了嘴巴,一颗期待的心霎时凉了半截。 翠云姑娘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眼角似乎还有一点点的恨意。 诸葛无恙看着翠云姑娘的一双幽怨眸子,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在这逍遥城,翠云姑娘可是胡一言最好的朋友了,翠云姑娘不妨再帮我们好好想想,我们找他也是为了和他做桩小生意。” 诸葛无恙说着,顺便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恭敬地放在翠云姑娘面前的茶桌上。 翠云姑娘拿起银票看了看,凝神静思了一会,又把银票推了过来,“胡一言一年前就下江南了,听说去了秦淮扬州,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说不定都死在那里了。” 翠云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还有一股隐隐的醋意。 诸葛无恙一时感觉进退两难,不知是不是该相信翠云姑娘的话,如果真如翠云姑娘所言,胡一言一年前就去了扬州,那寻找逍遥城城主,不知又要从何找起。 就在诸葛无恙进退两难之际,只见陶剑芳犹如射出的箭一般冲进了翠云姑娘的内房,只听得吱呀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推开窗户,轻身一跃跳下了小楼。 陶剑芳紧跟着那黑影飞身跳下小楼,眼看那黑影正要跃墙而走,只见陶剑芳疾风一掠,奇迹般越过了他,稳稳拦在了他的身前。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拔出,紧紧地压在了那黑影的脖颈之上。 陶剑芳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问道:“你是胡一言。” 那人一脸的懵逼、一脸的紧张,使劲摆摆手,“我不是胡一言”。 陶剑芳的剑重重地压在那人的脖子上,他看那人不承认,就又加了点一分力量,只见那人的脖颈瞬间被压出了一道血痕。 陶剑芳目光如炬,直盯着他,“既然不是,为何要逃?” 那人在陶剑芳的剑下有点瑟瑟发抖,“你们俩个人无故闯进来,又都带着剑,我还以为你们要抢我、杀我,所以我只有拼死逃命了。” 诸葛无恙这时也从窗口飞身下来,凑近那人一看,哈哈笑道:“你就是胡一言。” 那人使劲摆摆手,“我真的不是胡一言。” 诸葛无恙语气坚定,“你就是胡一言。” 那人极其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带着哭腔道:“两位大侠,你们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胡一言。” 诸葛无恙呵呵一笑,“我来过逍遥城,我见过你,也知道你,你就是胡一言,想抵赖是不可能的。” 那人听到诸葛无恙肯定的语气,见抵赖不过,只得轻轻点头承认。 陶剑芳见那人承认就是胡一言,松了松压在他脖子上的剑道:“我们只是想向你买条情报,又不是要杀你,你也不必太担心,更不必逃跑。” 胡一言点点头,“两位大侠恕罪,恕我胡某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的情报只卖给熟人,从来不卖给陌生人。” 陶剑芳不解地问:“为什么只卖给熟人,不卖给陌生人?” 胡一言解释道:“大侠有所不知,做我们这行的,熟人安全些,陌生人特别的不安全,有时候还会赖账。” 诸葛无恙接过话,“熟人也会有背叛的时候,熟人背叛起来那才是最致命的。” 胡一言依然坚持道,“熟人总比陌生人好,熟人有交情,也知道底细。” 诸葛无恙摇摇头道,“一回生、二回熟,陌生人来往多了,也会变成熟人,何必一开始就拒绝陌生人?” 胡一言轻微地点点头,“所以要多处几回才行。” 陶剑芳复仇之心急切,听得胡一言绕来绕去、绕山绕水有些不够耐烦,他松开的剑又重重地压了上去,压得比刚才更紧了,“既然这么说,不知道我们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胡一言曲着腿、弯着腰,他的脖颈上又开始渗出了血迹,颤颤道:“刚才这位大侠说了,一回生,两回熟,我们已经是熟人了。” 陶剑芳冷冷一笑,“看来你还是比较识时务的,这句话说的就比较有道理。” 胡一言依旧颤巍巍地道:“大侠的剑能不能送一送,我有点晕血。” 一直绷得很紧的陶剑芳差点爆笑出来,做这等买卖的,在江湖上混的,特别是在逍遥城那么逍遥自在、开心快活的人,刀头舔血的日子也必定少不了,居然敢说自己晕血。陶剑芳把剑松了松,“死不了的,不要怕。” 诸葛无恙哈哈笑道:“你可千万不能晕啊,我听说晕血的人只能用冷水才浇得醒。” 四月的天气,在边城逍遥城还冷得很,特别是早晚,温差特别大,风也刮得猛,晚上出门,不穿件皮裘那是要挨冻的。 胡一言一想到冷水浇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看两位大侠那么诚心,今天就为你们破个例。可是我的情报很贵的,不知道你带够银子没有?” 诸葛无恙微微一笑,“只要你的情报准确、真实,就是再贵我也买得起。” 胡一言自信地道:“如果我的情报都不准确、不真实,你们也就会不来找我了。” 诸葛无恙点点头,“那你就出个价吧。” 胡一言开口道:“不知两位大侠买的是什么情报?” 诸葛无恙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道:“我想知道逍遥城城主是谁?” 胡一言一惊,面色骇然,有恐惧,也有不安,使劲摇摇头,“这条情报不卖。” 诸葛无恙追问道:“为何不卖?” 胡一言紧张地道:“有的情报可以赚钱,有的情报甚至可以卖大价钱。可是。有的情报却可能害死人,这条情报就很有可能害死人,相对于赚钱来说,我更想好好的活着。” 诸葛无恙笑道:“一言千金胡一言居然有不敢卖的情报,这要是传出去且不让人笑话?且不是坏了名声?” 胡一言可怜地道:“两位大侠饶了小的吧,这条情报真的不敢卖。” 陶剑芳松了松压在胡一言脖颈上的剑,“价格你随便开,我们绝不还价。而且我敢保证,我能确保你的安全,这条情报绝不会害死你。” 胡一言疑惑地问:“你如何保证我的安全?” 陶剑芳盯着胡一言,郑重地道:“我从桃花山庄来,你只要进入桃花山庄待三个月,一切就都安全了。” 桃花山庄的实力和名气,胡一言自然是知道的,胡一言紧皱眉头,内心缠斗了一番,依然哭丧着脸道:“这条情报我还是不敢卖。” 陶剑芳又开始用力,他的剑压得愈加紧了,只要稍微再用点力,那剑尖就要刺断胡一言脖颈上的血管,语气坚定地道:“今天你卖情报,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可如果今天不卖,也许你就活不过今天。” 第五十章 人人都是逍遥王 胡一言从他的言语和语气中感知,这位从桃花山庄来的用剑压着他脖颈的侠客,这一次是认真的了。 胡一言内心又剧烈的斗争着:这世间本就没有不卖的情报,这情报有时效性,也并不一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只是他的情报够准确、够及时、够多,他的名气够大,所以很多人买情报,第一时间、第一念头都是在找他,如果他都没有的情报,相信在别处也买不到。对于搜集情报,他也有他自己的情报网,有一帮人在专门为他服务。对于情报,他不卖,也许他们还能从别人手上买到,说不定价格更低。桃花山庄确实是个好去处,也确实能保护他的安全,只是要暂时离开这逍遥城一段时间,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 害死人的情报总有一个害死人的价格,胡一言在买卖情报这条路上一直是条老狐狸,如果没有这见机行事、见风使舵的本事,死了也不下十八回了。胡一言永远知道每一条情报的价值所在,他永远知道每一条情报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他已经退无可退,生死之间,生在前、生为大,胡一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做出了决定,咬咬牙道:“这条情报要三千两。” 这是胡一言卖过最贵的情报之一。 他上一次卖过最贵的情报也是三千两,那次卖情报一举成就了他的一世英名,也奠定了他在江湖武林情报界头把交椅的位置。 诸葛无恙从怀中掏出三张银票递了过去,每张一千两,正好三千两。 见胡一言开价,陶剑芳也慢慢把压在胡一言脖颈上的长剑挪往一边。 胡一言接过诸葛无恙递过来的银票,拿在手中看了看,“梅花钱庄的银票,这位大侠果然是出手大方,那我胡某人今天就豁出去了。” 诸葛无恙点点头,“谁是逍遥城城主?” 胡一言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地道:“逍遥城的每个人都是逍遥城城主。”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一脸错愕,陶剑芳冷笑一声,“人人都是逍遥城城主,那你这情报说了就和没有说一样,这么说来,你也是逍遥城城主了?” 胡一言哈哈一笑:“大侠有所不知,逍遥城人人都可以自己做主,但又人人都做不了主。” 诸葛无恙不解地道:“人人都可以自己做主,却又人人都做不了主?” 胡一言肯定地点点头,“是的,确实是这个样子。” 诸葛无恙摇摇头,“这句话说了就和没有说一样,听着很有哲理,却是解决不了问题。” 胡一言哈哈笑道:“只要有钱,就可以在逍遥城尽情逍遥,做逍遥城城主。” 陶剑芳警觉地道:“只要有钱就可以做逍遥城城主,这也未必吧。” 胡一言继续解释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最多,当然可以做逍遥城城主。” 陶剑芳摇摇头:“我听说锦衣夜行才能长久,有钱了不露富才活得长久,光有钱恐怕还不行吧。” 胡一言哈哈一笑,“刚才我所说的只是做了一个铺垫,其实,在这三不管的逍遥城,只有最有钱、最有势的,才是逍遥城真正的城主,才是永远的逍遥城城主。那些一夜暴富的,最多做一时的逍遥城城主,不可能是真正的、永恒的逍遥城城主。” 陶剑芳点点头,“此言倒是有理,那在这逍遥城,谁最有钱最有势呢?” 胡一言收起笑容,认真地道:“逍遥城最有钱的老板,除了逍遥楼的张老板,就是金银赌坊的赵老板了。” 诸葛无恙追问道:“逍遥楼的张老板和金银赌坊的赵老板,谁最有钱最有势呢?” 胡一言进一步分析道:“逍遥楼的张老板平日里最是喜欢抛头露面、呼朋唤友,身边随时带着一群豪奴恶仆,最是喜欢干欺男霸女、强抢民女的勾当,表面看来威风得很,但他只有逍遥楼一家妓院。试问一家妓院一年能挣多少钱?而且他养着那么多狐朋狗友、豪奴恶仆,整日里吃喝嫖赌什么都做,花销肯定也少不了。” 诸葛无恙继续问道:“那金银赌坊的赵老板呢?” 胡一言又分析道:“金银赌坊的赵老板一向行踪诡秘、极少露面,在幕后操纵着逍遥城最大的赌场金银赌坊,在逍遥城这十多年,我听说过其他的小赌场总有被抢、被下黑手、有人出老千的情况,但是金银赌坊却从来没有人敢去闹事,也没有人敢在金银赌坊出老千,人人都说金银赌坊安全可靠、足金足银、童叟无欺,所以金银赌坊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诸葛无恙又道:“那赵老板有多少钱呢?” 胡一言摇摇头道:“谁也不知道赵老板有多少钱,听说他的钱,数也数不清,整整装满了三屋子。” 诸葛无恙又问道:“难道赵老板就没有养着一帮打手,在逍遥城做点欺男霸女之事么?” 胡一言哈哈一笑,“赵老板在逍遥城的名声极好,从来没有人看过他做欺男霸女之事,他身边也没有一群打手,相反,他还经常做一些锄强扶弱、施粥舍饭的事情。” 诸葛无恙疑惑地道:“这倒是比较奇怪,那这赵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胡一言思索了一下才道,“我想,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一是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数不清、花不完的钱。二是名声极好,是大家眼中乐善好施、宽厚仁慈的人,是及时雨。三是武艺超群,深藏不露,一把兰花铁扇,能翻江倒海。四是办事公道,一言九鼎,逍遥城的人都很给他面子。” 诸葛无恙纳闷道:“如此说来,赵老板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更不像是个赌场老板。” 胡一言也觉得很奇怪,“我也一直不太懂,在逍遥城,很多人都给赵老板面子。即使是逍遥楼的张老板,他平日里谁的面子也不卖,听说只卖给过赵老板。”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这逍遥城确实是水太深、龙太多。 诸葛无恙继续问道:“难道这赵老板就没有什么嗜好?” 胡一言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嗜好,开赌场却不赌钱,有钱也不会花钱,就连逍遥楼也极少去,仿佛就是不食人间烟火。唉!要是我有他那么多钱,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生活,至少也学学张老板,不枉了人间走一遭。” 诸葛无恙满意地点点头,“张老板和赵老板,就你所知,谁最有可能是逍遥城城主?” 第五十一章 大漠神箭东方龙 胡一言叹息道:“这个我也不敢确定,也许是张老板、也许是赵老板,如果能找到他们,问问他们谁的钱最多,看看他们谁听谁的话,也就能知道谁是逍遥城城主了。” “他们平时都在哪里?” 胡一言摇摇头,“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的行踪,张老板有时在金银赌坊、有时在逍遥楼;赵老板有时在逍遥楼,有时在金银赌坊。但是他们进出逍遥楼和金银赌坊,从来都不走正门,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我猜在逍遥楼和金银赌坊,都有他们自己的密室,或许他们就待在密室里。” 诸葛无恙继续问道:“既然那赵老板那么低调,身边又没有一群豪奴恶仆,而且他又那么有钱,那他在逍遥城岂不是很危险?” 胡一言哈哈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在逍遥城,谁也不敢打赵老板的主意,谁也不敢动赵老板一根毫毛。” 诸葛无恙依然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胡一言微笑着道:“赵老板身边随时都跟着一名贴身护卫,一名形影不离的护卫,手中一把射雕铁弓,指哪射哪,箭无虚发,百步之内谁都近不了身。” 诸葛无恙觉得这话里夸张的成分太大,“你怎么知道箭无虚发、指哪射哪?” “因为我亲眼我见识过。” “你真的亲眼见识过他百步之内箭无虚发?” 胡一言肯定地点点头,“三年前,逍遥城举行了一场射雕大赛,江湖上最有名的十名神射手参赛,一共放出五只神雕,他一人就射下来四只神雕,一举夺魁。所以金银赌坊的赵老板花了大价钱把他雇在身边,一直作为贴身护卫。” 陶剑芳接过话道:“我曾听一位长辈说过天底下的神箭手,大多都是传说中射下九个太阳的后羿的传人,想成为一名神射手,视力要远、眼要准、手要稳、心要静,听他说当今武林,能做到这几点,敢说后羿的传人,综合排名第一的应该是大漠神箭东方龙,而且他还是江湖风云榜上榜之人;只不过上一届江湖风云榜发榜时,他刚刚崭露头角、名声不够大,所以才排在了第一百名。只是不知道那一届射雕大赛,大漠神箭东方龙参加了没有?” 胡一言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能上江湖风云榜的人,武功品级至少也是九品上,而且巧合了,那一届射雕大赛,大漠神箭东方龙参加了,一举夺魁的就是他,赵老板身边跟着的就是他。”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心下一惊,这五年一届的江湖风云榜,他们两人都没有上过,这复仇路上的第一站,就有一个九品上的神箭手在等着他们,这复仇的难度可想而知、必定轻松不了。 陶剑芳接着问道:“只是不知这大漠神箭东方龙究竟师出何门?” 胡一言摇摇头道:“谁也不知道东方龙来自哪里,有人说他来自漠北大草原,从小是被野狼养大的;有人说他是一名边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还听说他曾一人穿行大漠,遇到十个蒙古神箭手,仅凭一张弓、一个人,就射杀了十名蒙古神射手,自己却毫发无伤、未中一箭;我还听说他曾经一箭射下了十只大雁。”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听得目瞪口呆,胡一言口中说的每一件事情,在江湖上都够吹嘘好多年了,陶剑芳点点头,“虽然都是传说,但看来他的箭术真的是天下无人能敌。” 胡一言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东方龙的箭不仅射得快、射得准、而且射得远,一般人还近不了他的身;就我所知,在这逍遥城,死在他箭下的不止十个人,那些可都是亡命江湖的狠角色;他的箭就是三个字:稳、准、狠,而且从来没有失手过。” 陶剑芳继续问道:“如此说来,东方龙是逍遥城武功最高强的了?” 胡一言哈哈一笑,肯定地道:“绝对不是。”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又吃了一惊,陶剑芳追问道:“难道逍遥城还有更厉害的人?” 胡一言点点头:“是的。” “那是谁?” 胡一言一字一句地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我听说金银赌坊的赵老板不仅是逍遥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他还是逍遥城武功最高的人。”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又是一惊,陶剑芳不敢相信地道:“难道赵老板的武功竟然比东方龙还厉害?” 胡一言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陶剑芳难以置信地道:“赵老板练的是什么功夫。” 胡一言无奈地道:“没有人看过赵老板出手,没有人知道他练的是什么功夫,使用的是什么兵刃,只知道他有一把折扇,一把从不离身的折扇,一把精铁打造的折扇,上面有一朵兰花标志,大家都叫它兰花铁扇。” 诸葛无恙接过话道:“我也没有听说过兰花铁扇这种武器,更别说使用兰花铁扇杀人了。” 胡一言道:“我听说赵老板的武功变化多端、深不可测,他手中的兰花铁扇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不过江湖上也没有人看过他出手,也许看过他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他的武功比起东方龙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其实看江湖风云榜的排名就能知道,赵老板排在第二十九名,东方龙排在第一百名。”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心头突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他们知道,江湖风云榜排名前五十的,至少都是大宗师级别,那赵老板也一定是大宗师级别了,而且还靠前。一个九品上、一个靠前的大宗师,真够他们俩喝一壶的了。 复仇之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也许会生死未卜。 陶剑芳咬咬牙,坚定地道:“不管是大漠神箭东方龙,还是兰花铁扇赵老板,总得要去看一看、会一会,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胡一言急忙阻止道:“我奉劝两位少侠,还是不要去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他们不只是地头蛇,他们简直就是地头龙。” 陶剑芳握了握手中的剑,“就算真的是两条地头龙,我也要砍掉它的龙头。” 胡一言好言再劝:“看在这三千两的面子上,我再奉劝两位大侠一句,逍遥城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凶险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反正我是要走了,马上就走,要不我也没有命花这三千两了。” 陶剑芳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伸手递到胡一言的手里,“拿着这块玉佩,到武陵城桃花山庄,一定能保你安全。” 胡一言把玉佩拿在手里看了看,只见白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桃花,这确实是桃花山庄独有的信物,心下安了不少。 胡一言再抬头看时,刚才的两位少侠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二章 赎身 夜已深, 天已黑, 风已冷, 逍遥城的夜真的是冷得很、风大天冷。 胖的人最是怕冷,圆润肥胖的苏大奶奶整整盖了三个被子,才感觉到逍遥城的温暖。苏大奶奶裹紧被子,刚刚要进入梦乡。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哪个挨千刀的短命鬼,胆敢大半夜敲老娘的门,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撕烂你的嘴。”苏大奶奶一边怒骂着一边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开门,门开后,她又一次惊呆了。 苏大奶奶以为自己做梦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还有疼痛感,确定不是在做梦,苏大奶奶随即就转怒为喜。 因为,苏大奶奶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人,两个她今天一直记在心里的富家公子哥。 浑身圆润的苏大奶奶再次见到陶剑芳和诸葛无恙的时候,圆圆的笑脸就像是慈祥的弥勒佛,“两位公子哥怎么找到奴家这里来啦?” 诸葛无恙笑了笑道:“苏大奶奶当真没有骗人,翠云姑娘确实是身体不太方便。” 苏大奶奶咯咯笑道:“哎呦!看来两位公子哥真是谦谦公子,进了翠云姑娘的房门,也没有为难翠云姑娘,更没有把翠云姑娘怎么样。”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出门在外不容易,既然已经是朋友,怜香惜玉的心还是要有的。” 看着帅气挺拔、面容干净、眉目清秀的诸葛无恙和陶剑芳,浑身圆润的苏大奶奶居然犯了中老年花痴,特别是诸葛无恙一双颇有神韵的丹凤眼,仿佛放射着电光,苏大奶奶不禁吃起醋来,“哎呦!奴家也是一个人出门在外,千里万里的从扬州来到这边远之地,怎么不见有人怜香惜玉啊。” 诸葛无恙又哈哈一笑,“这夜太寒冷,正想向苏大奶奶讨杯热茶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百两的一个银元宝,在手里掂了掂,“不知道这够不够一杯茶钱?” 苏大奶奶圆润的脸盘都差点笑出酒窝来,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一把抓过一百两的银元宝紧紧握在肥厚的手里,“够了、够了,老奴今天也老树开花、走一回桃花运,那就给两位公子准备一壶刚上市的龙井春茶。” 诸葛无恙点点头,“那就谢谢苏大奶奶了,多有叨扰了。” 苏大奶奶呵呵笑道:“不叨扰,不叨扰。” 在苏大奶奶的房间,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很悠闲地坐着,坐着看苏大奶奶忙里忙外泡龙井春茶。 苏大奶奶边泡茶边嗲声嗲气地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明前的龙井春茶可是极难得的了,这可是奴家托了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辛辛苦苦才抢购到了半斤,你们知道不?逍遥楼的张老板都还没有喝到呢?” 诸葛无恙笑了笑,“那我们今天可真是有口福了。” 苏大奶奶高高兴兴地给诸葛无恙和陶剑芳端上两杯热茶,诸葛无恙接过热气腾腾的茶,只见茶水色泽嫩绿光润,看着就舒心;诸葛无恙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顿觉口舌生香,滋润、甘醇,确实是难得的上好春茶。 诸葛无恙边喝茶边道:“听大奶奶说家在扬州?” 苏大奶奶点点头,“家在扬州五福巷。” 诸葛无恙问道:“五福巷可是个好地方,如何便来到这逍遥城?” “唉!”苏大奶奶叹了口气,哀怨地道:“还不是阿爷好赌,把奴家作赌注给输了。”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也是一阵唏嘘,“苏大奶奶就没有想过回扬州?” 苏大奶奶又叹了口气,“前些年回过一次,阿爷死了,家也散了,没有根了,回去做啥呢?” “苏大奶奶来逍遥城多少年了?” 苏大奶奶掰着指头算了算,“十四岁被卖,到如今三十八岁,一共二十四年了,两位公子哥还没有二十四岁吧。” 诸葛无恙点点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苏大奶奶对这逍遥楼一定很熟悉吧。” 说起逍遥楼,苏大奶奶眼睛一亮,拍着胸脯自信地道:“我敢打包票,这逍遥楼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热热闹闹那么多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诸葛无恙竖了一个大拇指,“苏大奶奶真不愧是逍遥楼的管事大奶奶。” 在这俊美公子面前,苏大奶奶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的爱显摆,骄傲地道:“那是当仁不让。”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我想认识一下逍遥城的张老板,跟张老板做一桩生意,不知道苏大奶奶可否引荐一下?” 苏大奶奶突然收起笑容,她这才明白,眼前这两个让她赏心悦目的俊美公子哥找她讨杯茶喝是假,问她张老板的事情,让她引荐给张老板才是真,那一百两的茶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苏大奶奶警觉地道:“你们想见张老板干什么?一般的事情我也是能做得了主的。” 诸葛无恙微笑道:“苏大奶奶误会了,我们要和张老板做的生意确实有点不一般。” 苏大奶奶依然警觉地道:“有什么不一般?” 诸葛无恙如实交代:“我想见张老板,实在是想为翠云姑娘赎身。” 苏大奶奶刚喝进口的一口茶一下喷了出来,刚才这个俊美公子所说的为翠云姑娘赎身的事情确实让他吃了一惊,这件事情确实不一般,翠云姑娘是逍遥楼的头牌、花魁娘子,是张老板花大价钱买来的,还一直花大功夫培养,为翠云姑娘赎身且是她能做主的,这是还真的要张老板开价,由张老板定夺。 听到是要为翠云姑娘赎身,这也符合常情,苏大奶奶这才放下了警惕,这样的事情她确实见得多了,身在逍遥楼的姑娘,哪一个不盼望着能有个富家公子为自己赎身,从此配做夫人。苏大奶奶一双含笑眸子紧盯着诸葛无恙,“想不到公子哥还真是个痴情种。” 诸葛无恙苦笑一声,“败家子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 苏大奶奶哈哈一笑,“逍遥楼的姑娘们就喜欢你这样又帅气又豪气的败家子。”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事成之后,必定重金酬谢。” 原来诸葛无恙和陶剑芳离开胡一言后,在逍遥楼偷偷搜索了一番,抓了两个逍遥楼的龟公,也没有问出张老板的行踪,只是得知这逍遥楼平日都是苏大奶奶说了算,可苏大奶奶一直在忙着拉客送客,所以才等到夜深人静,来敲苏大奶奶的房门。 只见苏大奶奶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可惜了!”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一惊,陶剑芳急迫问道:“如何可惜了。” 苏大奶奶叹息道:“可惜张老板这久不在逍遥城,五天前,他带着一群手下下扬州买瘦马去了。” 陶剑芳追问道:“这怎么可能,下午我们到逍遥楼的时候,你不是说刚买回来几匹瘦马吗?” 苏大奶奶红着脸,有点害臊地摇摇头,“你们的面孔那么生,一看就知道第一次来逍遥楼,我说的那些话,权当哄你们开心、做不数的。”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第五十三章 金银赌坊第一赌 第二天傍晚, 月亮才刚刚爬上树梢。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踏上了去往金银赌坊的路上。 这金银赌坊,他们一早就想去了,可是这大清早的,哪家赌场会开门营业,赌场,只有在晚上才热闹。 逍遥城并不大,金银赌坊并不远,金银赌坊就在张家巷子隔壁的李家巷子。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走进李家巷子,比起张家巷子,这李家巷子却是宽宽敞敞、冷冷清清,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很有生活气的张家巷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一直走到李家巷子的尽头都没有遇到一个人。在李家巷子的尽头,有一道黑色的小木门,那小木门刚刚能容得两个人通过,黑色的小木门后面是一座并不太大的四合院。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走近小木门,才看清楚小木门上面简单地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匾,牌匾上面写着几个金色的瘦金体字:“金银赌坊。” 这冷清的金银赌坊和那灯火辉煌的逍遥楼完全是两种境界,不知道的人肯定都会认为金银赌坊已经开倒闭了。 金银赌坊的小木门虽小却还是紧闭着。 诸葛无恙走上前去,照着木门中央敲了三下,竟无一人应答。 诸葛无恙加足了劲,使劲拍了三下,小木门上突然打开了一道小窗,探出一个脑袋,盯着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上下打量一番,“两位公子要干嘛。” 诸葛无恙没好气地道:“本大爷来金银赌坊,当然是要赌钱。” 那人也不耐烦地道:“可有竹牌?” 诸葛无恙窝着一肚子的火,“什么竹牌?” 那人更不耐烦了,仿佛诸葛无恙听不懂人话,“竹子做的牌子就叫竹牌。” 诸葛无恙摇摇头,“来赌场赌钱,要那竹牌有何用?” 那人冷哼了一声,仿佛在嘲笑诸葛无恙是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极不耐烦地解释道:“每个来金银赌坊的赌客都有一张专属的竹牌,是金银赌坊专用的竹牌,记录赌客的身份和等级,只有凭竹牌才能进场赌博。” 诸葛无恙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晃了晃,“第一次来,没有竹牌,只有银子。” 小木门上的小窗随即就关上了,诸葛无恙和陶剑芳正纳闷间,小木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一身黑衣打扮、约莫四十多岁的清瘦中年人走了出来,手一伸道:“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就跟着中年人走了进去。 他们走过狭小的小院,穿过两进门房,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前面是一堵高大的石墙,那石墙仿佛把整个逍遥城都堵在了外面。 只见那人在石墙上面一个突起的地方轻轻敲了三下,石墙上面居然轻轻打开了一道石门,走过石门,就看到一栋高大辉煌的房子,房子正殿是一个宽敞的、高大的大厅,大厅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着一身五彩锦衣的彪形大汉。 走进大厅,里面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这才是想象中的逍遥赌坊该有的热闹景象。整个大厅至少有两百人在赌博押注,还有一百多人围在外围观看吆喝。 看那些赌客的打扮,有走南闯北的商人、有刀口舔血的江湖侠客、有穿着暴露的浪荡女人、也有出卖苦力的穷苦人、还有喝醉酒面红耳赤的酒鬼。 大厅里有各种各样的赌局,有推牌九的、有摇骰子、有打麻将的、有斗蛐蛐的。凡是见过的、听过的赌博类型,这里都有人在拼搏厮杀。 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赌桌,赌桌围着四十多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摇骰盅、掷骰子。 见到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走进来,大厅里立即迎上来一个衣着暴露、胸口开得很大很深、浓妆艳抹、胸大如球的妖艳女人,热情洋溢地向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介绍道:“两位公子,我们赌坊有摇骰子、推牌九、斗鸡、走狗、打麻将......不知两位公子今天想玩哪一种?” 诸葛无恙接过话道:“哪种最好玩?” 大胸女人卖弄地笑着,“两位帅公子,金银赌坊的游戏每一种都很好玩,一定能让公子玩个尽兴。如果两位公子实在不尽兴,小丽也一定能让两位帅公子尽兴。”说着就伸手来拉诸葛无恙。 原来这娇艳妩媚的大胸女人是一个叫小丽的姑娘。 诸葛无恙用手一挡,“本公子是来耍钱的,要玩就玩大的,本公子赢了钱自然有你的打赏。” 小丽嘿嘿一笑,赌场里那些油腻猥琐、盯着她就流口水、天天想着捏她屁股、摸她胸、揩她油中年男人她见得多了,何时见过这么年轻帅气、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忍不住继续伸手在诸葛无恙身上揩油,“公子莫生气嘛,有小丽在,公子一定走大运、一定能赢很多钱。”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哪一种赌得最大,玩的人最多?” 小丽挺着浑圆雪白的胸脯,开心地抚掌笑道:“那当然是摇骰子和推牌九,简单、直接,玩的人也最多,下的注也最大。” 诸葛无恙点点头,“那就先玩摇骰子。” 小丽一把拉着诸葛无恙的袖口,就把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带到了大厅正中央摇骰子的那张桌子面前。 坐在赌桌主持位置的是一个二十多岁,胸口捂得很紧的女人,可那气场却比大大咧咧的小丽强大多了。那女人眼神犀利,眼中透着精明干练,脸上却冷若冰霜,让人不敢亵渎。 她穿着一身鲜红色的紧身丝绸衣服,看着就像是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 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金黄色的骰盅,一看就是个聚宝生财的宝物。 只见她高高举起骰盅,一边使劲摇骰盅一边吆喝众人押大、押小。 突然,她猛然把骰盅往赌桌中央狠狠地砸下去,双手稳稳的压住骰盅,大家瞬间停止了争论,所有的人都倾身静听,只听见那骰子在骰盅里不停地撞击跳动,声音从混乱到清脆,直到听见三个骰子慢慢地停了下来、直至完全静止。 那女人又继续吆起来:“押大、押小,离手开盅啦。” 一连吆喝了三遍。 众赌客手中拿着银子,还是犹犹豫豫不知道押大还是押小。 一个魁梧的汉子声音粗犷地道:“我连续押了三把大,连续输了三把,我就不相信这把不出大,我继续押大。” 说着就把手中的银子砸在了赌桌的大字上。 另一个猥琐的男人声音尖细地道:“我连续押了三把小,连续赢了三把,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算过卦了,今天押小赢的几率最大,我继续押小。”说着就把全部的筹码二百两都压在了小字上。 众赌客也犹豫再三,有的押了大、有的押了小。 诸葛无恙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转身问小丽:“这把押大还是押小?” 小丽也是胸大无脑,认真地抓着头,不知说押大好、还是说押小好。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你胸那么大,这把就押大吧。”说着把一百两银票压了大。 小丽一脸娇羞掐了诸葛无恙一下,心里却是得意得紧。 第五十四章 赌神下凡 那红衣女人轻轻把骰盅打开,里面三颗骰子是四点、五点、六点,加起来一共十五点大。 连续押大的那个人哈哈笑道:“老子终于赢了。” 连续押小的那个人输得脸色都变了,这一把他就输了二百两,他肠子都悔青了,他本不该那么冲动,把三分之二的身家都押在一把上。 旁边一个魁梧的汉子打趣道:“田老三,你算命的功夫还没有到家嘛,明天好好算算再来。” 田老三垂着头,丧气地道:“他妈的,真倒霉。” 那魁梧的汉子继续打趣道:“田老三,下一把一定开小,哪有永远开大的。” 田老三没好气地尖着嗓子骂道:“李老二,我信你个鬼,滚一边去。” 大胸小丽在一旁开心得手舞足蹈,就像是个骄傲的孩子。 诸葛无恙嘿嘿一笑:“还是你的胸好使。”小丽娇羞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胸,确实更加妩媚光辉了。陶剑芳站在旁边也忍不住笑了笑。 谁也没有注意到诸葛无恙,这一把他只赢了一百两,加上本钱,在他面前一共有二百两。 那红衣女人继续组织摇骰盅,待骰子停止跳动。诸葛无恙又问小丽:“你说这把押大还是押小?” 小丽娇羞一笑,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雪白的胸脯,不好意思地道:“押大吗?” 诸葛无恙看着小丽的樱桃小嘴,“看你樱桃小嘴的份上,这把就押小。” 大胸小丽的脸娇羞得更红了,自己胸大嘴小的优点都被他赤裸裸地看透了,这要是在平时,面对那些油腻猥琐的赌徒,她都是一阵怒骂过去。可今天在这个帅气的富家公子面前,她却显得拘束害羞、患得患失、小鹿乱撞。 诸葛无恙把两百两银子压了小,那骰子就像是听了话似的,居然开了个一点、二点、三点,加起来六点小。 这一把田老三居然没有押小,悔得他一顿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 李老二又落井下石地道:“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就是死犟死犟的,故意跟钱过不去。” 田老三只恨得牙痒痒。 这一把诸葛无恙赢了两百两,加上本钱,在他面前一共有四百两。站在一旁的大胸小丽内心高兴、投来了崇拜的目光,这个帅气的公子今天的好运气可都是自己带给他的啊。陶剑芳却隐隐感到,诸葛无恙的赌技确实有一手。 第三把,骰子停止跳动,小丽还在心中纠结该押大还是押小的时候,诸葛无恙果断把四百两都押在了大字上。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提醒道:“小兄弟,赌钱不是像你这样的,虽然连赢了两把,但是也不要过于自信,把所有赌注都押在一把上,万一输了那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很多人就是这样输得倾家荡产的。” 诸葛无恙轻轻笑了笑,“多谢提醒,我觉得上把开小,这把应该开大吧?” 这把居然开了五点、五点、六点,一共十六点大。 中年汉子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小兄弟果然牛。” 就这样,诸葛无恙每次都把桌上所有的钱都押上去,每次都能猜中。站在一旁的小丽从最先的开心、到押注后的紧张、再到开盅后的兴奋与惊奇,实在是太刺激了。陶剑芳倒是越来越坚信,诸葛无恙一定是赌技了得。 那骰盅每打开一次,诸葛无恙身前的银子就翻了一番,小丽紧绷的情绪就更多一倍的刺激,胸前鼓鼓的胸脯激动得一上一下地抖动,实在是赌场上的另一道秀美的风景。 待赌到第五把的时候,赌桌上所有的赌徒都注意到了诸葛无恙。 这张赌桌上的都是些老赌鬼,在赌桌上能连续赢几把的他们也见得多了,运气好的时候,也许他们自己就曾遇到过,但是像诸葛无恙这样,每一把都赌上所有的赌注,还那么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他们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待赌过第六把,诸葛无恙身前已经赢得了三千二百两。 诸葛无恙拿起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小丽手里,小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赏给我的吗?” 诸葛无恙点点头,微微一笑,“都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都是你该得的。” 小丽幸福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他生活十多年了,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钱,今天晚上,她是又刺激、又开心、又有赏银,她从小到大,何时遇到过这样的好事。 此时此刻,所有的赌徒都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少年如果不是运气太好、就是赌技太好,否则就是家里太有钱,输了也无所谓;但是已经有一些赌徒,还是倾向于相信诸葛无恙的赌技。 那红衣女人又一次狠狠地把骰盅砸在了赌桌上,她紧压骰盅的手都微微在颤抖,她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押-大-押-小-,下-注-离-手-,离-手-开-盅-。”每说一个字都拉得很长。 所有的赌徒都在看着诸葛无恙,都在等着诸葛无恙下注,看他究竟是押大还是押小,看他是不是还会押上所有的赌注。 在小丽紧张激动的眼神中,诸葛无恙依然没有任何犹豫,他把全部筹码都推过去,全部押在了“大”字上。小丽紧扯着诸葛无恙的衣袖,他虽然百分之百信任诸葛无恙,但看着三千一百两的赌注,她还是有一点担心:那么多的银子,现在收手该有多好啊,足够花一辈子了,要是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那可怎么办啊。 旁边的赌客再也没有人劝阻诸葛无恙。 诸葛无恙旁边那位先前还好言相劝的汉子,也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大”字上,“小兄弟,这把我跟定你了。” 众赌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纷纷拿出赌注押了“大”,百分之八十的赌客都跟着诸葛无恙押了大,但还是有百分之二十的赌客偏偏还不信邪,选择押了小。 那女人颤颤巍巍地打开骰盅,果然开出一个五点、两个六点,一共十七点,妥妥的大。 “好!!!妙!!!彩!!!”众赌徒爆发出喝彩声、欢呼声。 站在一旁的小丽眼神中充满了崇拜的光芒,她就在一旁,静静地、崇拜地、呆呆的看着诸葛无恙,就像是看自己心目中的超级英雄。 特别是跟着诸葛无恙押大的那百分之八十的赌客,个个喜笑颜开、眉飞色舞,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巅峰。不信邪的那百分之二十的赌客,却个个捶胸顿足、后悔不迭,仿佛错失了一次人生翻盘的机会。 这一把过后,诸葛无恙足足赢得了六千二百两。 诸葛无恙拿出两百两的银票直接塞到小丽手中,小丽激动得哭了,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宠爱,对于她这样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最大的宠爱就是实打实的银票了。她都可以给她父母好好建一栋房子了。 她甚至都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他,如果他愿意要的话。 这一把过后,所有的赌客都相信了、都坚信了,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公子一定是个赌技无双的高手,只要跟着他押注,保准就一定能赢钱。 他们一个个的都变得激动、疯狂,双眼充血、冒光,就像是打了鸡血。 他们赌了一辈子,仿佛今天老天开了眼,派来这么一个赌技无双的赌神,带着他们一起赢钱。 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只要跟着这个公子下注,押多少就能赢多少。 那的女人摇骰子的手一直在颤抖,当她再次把骰盅砸在赌桌上的时候,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仿佛那骰盅会震动一般,她双手用尽力气也压不住。 第五十五章 一箭双手 这一把过后,所有的赌客都相信了、都坚信了,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公子一定是个赌技无双的高手,只要跟着他押注,保准就一定能赢钱。 他们一个个的都变得激动、疯狂,双眼充血、冒光,就像是打了鸡血。 他们赌了一辈子,仿佛今天老天开了眼,派来这么一个赌技无双的少年公子,简直就是赌神附体、赌神下凡,带着他们一起赢钱。 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只要跟着这个公子下注,押多少就能赢多少。 一直在外一旁,默默观看、一言不发的陶剑芳,也为诸葛无恙那神乎其神的赌技暗自叫好。 随着诸葛无恙一局又一局的赢钱,看着红衣女人越来越颤抖的手,陶剑芳慢慢发觉,诸葛无恙是在下一盘大棋,做一个大局,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就是在等着那条主动上钩的大鱼。 那的红衣女人摇骰子的手一直在颤抖,当她再次把骰盅砸在赌桌上的时候,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仿佛那骰盅会震动一般,她双手用尽力气也压不住。 这一局,诸葛无恙把六千两赌注全部押了大。 陶剑芳粗略看了一下,赌桌上所有的赌客都跟着诸葛无恙押了大,押大的银两估计至少有一万两白银。 站在诸葛无恙身旁的小丽也被撩拨心痒痒、手痒痒,拿着三百两银票也跟着果断押了大。 根据金银赌坊的规矩,押大押小由赌客自己定,押多少得多少,每一局赌场都抽百分之一的水钱,如果一局押大的多、押小的少,最后结果是大,那不够的钱就由赌场出;如果一局押大的少、押小的多,最后结果是大,那多赢的钱就由赌场收,赌场是庄家,押大、押小、押多、压小,赌场都得陪着押、都得跟着押。 诸葛无恙连续赢了七把,用一百两的本钱已经赢得了六千三百两,还有一些赌徒跟着他下注,到目前为止,金银赌坊最少也输了八千两了。 又一局开始。 那红衣女人压住骰盅的手又不由自主地颤抖,眼前这人已经连续赢了七把,用一百两银子已经赢了六千四百两,这在她的摇盅生涯里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在金银赌坊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她一直都特别相信自己,她摇骰盅的技术在金银赌坊是数一数二的,平日摇骰盅的时候,想要大就大、想要小就小,今天这骰盅却一点都不听使唤,完全是跟自己反着来,真是活见鬼了,她越来越怀疑自己了、她越来越不相信自己了。 一个人在没有自信的时候,往往就是一输到底的时候。 如果再继续不停地摇下去,怕是把金银赌坊卖了都赔不起。 如果再继续这样输,自己这双手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那红衣女人颤抖的双手还是紧紧压着骰盅,额头却在不停的淌着黄豆大小的冷汗,迟迟不敢开盅。 所有的赌客都显得特别不耐烦,有几个已经在一旁起哄,个别人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死女人,还不快开盅”,仿佛那红衣女人双手压住的不是骰盅,而是他们的银子。 最猥琐的田老三尖声怒骂道:快开盅,再不开小心老子剁了你的手。 他们都押上了所有的银两,他们坚信,只要她的手拿开,他们就将赢得一切,他们中大部分赌徒这辈子输的钱都要一把赢回来了。 所有的赌徒都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立即拿刀砍了她的手,亲自动手把那个骰盅打开。 突然,一个魁梧汉子伸出一只大手,紧紧抓住那红衣女人的手。众人看去,那正是李老二的大手,田老三也不禁投去了赞许、崇拜的目光,李老二不愧是条汉子,敢说敢做、敢做敢当。 李老二用力地把红衣女人的手连同骰盅慢慢地拿了起来。 所有的赌徒都睁大眼睛盯着骰盅下面的骰子,随着李老二的大手慢慢地抬高,众赌徒也终于看到了骰盅下面的骰子,四点、四点、六点,一共十四点大。 众赌徒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兴奋的笑容,他们真的赢了,仿佛赢得了整个人生。 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跑过去紧紧地给诸葛无恙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狠狠地亲吻诸葛无恙一口,诸葛无恙就是他们的天使,是他们的最爱。甚至是要亲吻他的脚后跟、叫他一声祖宗,他们都心甘情愿。 诸葛无恙就是他们的财神,诸葛无恙就是他们的幸运之神。 正在众赌徒欢呼雀跃、大声喝彩的时候,突然,一支黑色的铁箭从大厅的二楼破空而来,狠狠地钉在李老二那只大手之上。 那黑色铁箭穿过李老二的大手,连同那红衣女人的手,一起深深地钉在赌桌之上,赌桌上瞬间就涌出一滩血迹。 “啊!哇!”,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声惊叫。 众赌徒看去,高大魁梧的李老二握着自己被铁箭钉在赌桌上的手掌,不停地嚎叫起来;那摇骰盅的高冷红衣女人也疼得瑟瑟发抖、表情抽搐,却哭不出声来,她早已被吓破了胆。 诸葛无恙身旁的小丽也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着诸葛无恙的衣袖,不敢看李老二和红衣女人的惨相。 自从诸葛无恙来到赌场以后,那高冷红衣女人今晚摇骰盅每次都被诸葛无恙猜中,害得赌场输了那么多钱,仅仅是刚才这一把,至少就输了两万多两。 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自信,她甚至百口莫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诸葛无恙是一伙的呢,还以为她和诸葛无恙合起伙来赢赌场的钱。 她内心清楚:今晚她害赌场输了那么多钱,她无论怎么解释,都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她的一条小命估计怕是都保不住了。 众赌徒转身看向那黑色铁箭射来的方向,只见一个披肩散发、身材健硕、脸色苍白的七尺大汉拿着一把黑色的铁弓,带着八名手持长剑的黑衣剑客从大厅的二楼走了下来。 众赌徒立即提剑在手,围在诸葛无恙的身边,随时准备反击。 那个披肩散发的七尺大汉走到诸葛无恙面前,一开口便道:“我是东方龙。”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一惊,他们从胡一言的口中得知,金银赌坊赵老板的贴身护卫就是大漠神箭东方龙,那可是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一百名的人物。不成想,诸葛无恙赌赢了几把,就把这条大鱼钓出来了。 诸葛无恙盯着七尺大汉,“你就是大漠神箭东方龙?” 那大汉一甩飘逸的头发,“是的,大漠是我家,东方有神箭,就是大漠神箭东方龙。” 诸葛无恙点点头,冷笑一声,调侃道:“大漠神箭东方龙,天下箭法数第一,看来你的箭射的真不错。” 东方龙摇摇头,“箭法天下第一不太敢担,但确实是从来没有失手过。” 诸葛无恙斜瞄了一眼赌桌上射穿李老二和红衣女人手掌的黑色铁箭,正色道:“这一箭是你射的?” 东方龙微笑着点点头,“是的,是我射的。” 诸葛无恙调侃道:“可惜了!可惜了!” 东方龙不解地问:“什么可惜了?” 第五十六章 赌场规矩 诸葛无恙盯着东方龙,一字一句道:“可惜了这么好的箭法,却只会欺负弱女子和来赌场的客人。”这一句说出了在场赌客的心声,不禁有人暗暗叫好。 东方龙被挖苦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摆摆手道:“是因为他不懂规矩。” 诸葛无恙冷冷一笑:“你射这一箭,把李老二和这女人伤得这么凄惨,又作何解释?难道金银赌坊输不起?”还在疼痛哀嚎的李老二和红衣女人听到诸葛无恙为他们说话,强忍着疼痛,投来一丝感激的眼神。 东方龙又摇摇头,“金银赌坊有的是钱,怎么会输不起。” 诸葛无恙继续挖苦冷笑道:“难道金银赌坊店大欺客,想赖账?” 众赌徒听到大漠神箭东方龙自亮名号,一时都不敢搭话,他们都听说过大漠神箭东方龙的威名,知道他是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一百名的人物,他们那里敢惹,他们都还想留下一条小命。但是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们是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染指他们的钱的,在他们眼里,赌桌上的钱就是他们的命。诸葛无恙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见有人出头,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有几个还帮腔起哄起来。 田老三尖声尖气地喊道:“金银赌坊输不起啦,想赖账啦。” 躲在后边的一个声音怒骂道:“什么金银赌坊,什么公平公正,完全是欺负人。” 还有人小声嘀咕道:“这赌坊以后再也不来了,算我倒八辈子血霉。” 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起哄的也不嫌事大。 东方龙把手中的黑色铁弓一抬,众赌徒嘈杂的声音一下又停了下来、一个个又都萎靡地暂时收敛了怒气,安静听话地注视着东方龙,他们知道东方龙要说话了,虽然他们很有怨言,但他们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东方龙高声道:“金银赌坊是逍遥城最大的赌坊,有的是数不尽的金子、有的是数不清的银子,从来不曾赖账,怎么又会输不起?” 诸葛无恙轻蔑地笑道:“既然输得起,那刚才这一箭又是为何?难道是有钱不想给?” 东方龙恨恨地道:“那是因为李老二破坏了规矩。” 众人面面相觑,诸葛无恙问道:“李老二破坏了什么规矩?” 东方龙斩钉截铁地道:“李老二不能去碰骰盅,任何人都不能去碰骰盅,这就是金银赌坊铁的规矩。” 诸葛无恙嘲笑道:“那是摇骰盅的红衣女人半天不开盅,她摇盅却不开盅,我也是第一次见识过,她一直不开盅我们怎么知道输赢?” 东方龙冷冰冰地道:“摇骰盅的女人不开盅,我们自然会剁了她的手。李老二的手敢乱动,也是要剁了他的手。” 东方龙的话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语气很坚定,又不能反驳,众赌徒听来冷飕飕的,仿佛字字带血。东方龙在金银赌坊一向说一不二,李老二和那红衣女人心下恐惧,竟吓得疼痛都忘记了。 东方龙的话刚说完,他身后的一名黑衣护卫就快步上前,只见手起剑落、剑光一闪,只听得拔剑出鞘、收剑入鞘的声音,那摇骰盅的红衣女人和李老二就握住自己断去一截的手,疼得哇哇乱叫。 两只血淋淋的断手连同那支长箭就这么竖立在赌桌之上,不停地滋着血,显得特别的恐怖。 众赌徒还惊魂未定,早有四名黑衣护卫拥上前去,两人一组分别控制住摇骰盅的红衣女人和李老二。 东方龙走上前去,伸出两指分别在两人胸前一点,闪电般封住他们的穴位,帮他们止住血。一名黑衣护卫极其干脆地从赌桌上拔起那支箭,连同两只还在抖动的手掌,用一块黑布包了起来。 众赌徒都被刚才这一幕惊呆了,东方龙的雷霆手段让他们第一次开了眼界,个个惊魂未定、心有余悸,谁也不敢去碰赌桌上的钱。 这一幕更是把小丽吓得脸色惨白,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抓住诸葛无恙衣角的手,抓得更紧了。她在赌场这么多年,倒是听说过赌场外的一些打打杀杀,但在赌场内,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暴力的场面。 一旁的陶剑芳却还是一脸的漠然,仿佛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也是,他又没赌钱,不输也不赢,赌场上的一切,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 所有的都把眼光投向诸葛无恙,今晚的这一切都是这个年轻人引起的,自然该由他来了结。有的人居然还抱怨,他没有必要那么强势硬顶,也许服个软、说点好听的话,也许局面就不至于这么不可收拾。 人性啊,就是市侩得很。 田老三看着李老二的断手,心下凄凄然,但他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敢出头的年轻人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诸葛无恙依然淡淡地道:“金银赌坊果然是说到做到、说一不二。” 东方龙哈哈笑道:“那是当然。” 诸葛无恙轻轻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给钱。” 众赌徒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现在还敢问东方龙要钱,有的人还为诸葛无恙担心起来,有的人甚至还认为他已经疯了,但更多的人还是竖起大拇指,从心中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佩服起来。毕竟,只要这个帅气死犟的年轻人要到钱,他们的钱也就不会跑。 只见东方龙大手一挥,后面两个黑衣人提着一个箱子就走了上来,打开箱子以后,里面整整齐齐地堆着一箱子银票,每张都是崭新的一百两。 东方龙高声道:“这箱子里都是梅花钱庄最新出的银票,足足有十万两。金银赌坊从来不缺金银,大家只要遵守赌坊规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能赢多少就能拿走多少。” 东方龙的话落地有声,众赌客一下子爆发出欢呼喝彩声,心中的恐惧、害怕、抱怨、仇恨......统统一扫而光,有的人眼里甚至还觉得东方龙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他们心中的大英雄。 诸葛无恙又道:“在金银赌坊赢了钱,不会被跟踪报复吧?” 东方龙笑道:“我东方龙保证,在金银赌坊赢钱的客人,绝对不会被跟踪报复。如果在逍遥城被打劫了,只要金银赌坊知道,一定会负责追查到底。如果核查属实,金银赌坊还可以先行赔付赌客被抢走的银两,再由金银赌坊追查打劫者,替各位客官追回。” 众赌徒听东方龙这么承诺,一颗颗悬着的心随即就都放了下来,他们赌徒生涯一辈子,从未听过、从未见过哪个赌场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离开赌场还负责安全,这是任何赌场都不会给出的承诺,要是在其他地方、其他赌场,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可是东方龙做出这样的承诺、金银赌坊做出这样的保证,他们居然都相信了,他们都相信金银赌坊有这样的实力。 金银赌坊开遍大江南北,确实还没有听说过输不起、赖账的情况,也还没有听说过敢对金银赌坊下手的人。那他们还怕什么呢? 这时从东方龙身后走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稚气稚嫩、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子,笑声如铃,蹦蹦跳跳、步伐轻快地走到刚才那个女人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骰盅就在手里玩耍起来。 声音清脆稚嫩地道:“各位大侠,接下来由小女子坐庄,你们还敢玩么?” 第五十七章 一介小女子 众赌徒眼看来了一个稚气未消、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都不敢相信她是来坐庄摇骰盅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还只会在娘亲怀里撒娇讨宠,在自己闺房里读诗绣花,或在庭院里摘花望梅的,如何摇得动这骰盅。 金银赌坊怎么敢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坐庄呢,这赌桌可是一把上千上万两的生死场,即使是几十年的老手,如果心理素质不过关,也是不敢坐这一把椅子的。 在他们这群赌场老手眼里,这岂不是太儿戏了,岂不是赌场大发慈悲,要打开库房送银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诸葛无恙看着那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眼光明亮,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欢乐笑容,她大大方方坐在骰盅前,面对一桌子二三十号人,却是一点都不怯场,那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真无邪、那么的人畜无害,仿佛就是自己在和自己玩游戏一样。 诸葛无恙盯着她,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来坐庄摇骰的?” 小姑娘顶着两根马尾辫,银铃般一声笑道:“大哥哥,我当然是来坐庄摇骰的了,坐在这里,不摇骰盅,难道是逗你们玩吗?” 一桌子二三十号混江湖的老手都被逗乐了,在他们看来,这摇着两条马尾辫子的小姑娘就是来逗他们玩的。 诸葛无恙旁边的大胸小丽在金银赌坊好多年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小妹妹,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啊。” 那小姑娘轻蔑地一笑:“小丽姐姐,我可是在这上面看你好久了,你真是人又好看胸又大,个个都喜欢你。” 小丽一脸的嗔怒,这要是在平时,她可能会有点骄傲,可今天,他满眼都是身边俊美的诸葛无恙,个个都喜欢她,在她看来就像是对她的玷污。 小姑娘也看出小丽满脸的愠色,接着又恭维道:“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小丽姐姐的人品,尤其像那湖中的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心地善良,还喜欢小动物。” 大胸小丽一下子转怒为喜,“小妹妹真是有眼力劲啊。”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让大胸小丽转怒为喜,小姑娘这伶牙俐齿着实也让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吃了一惊。 诸葛无恙盯着小姑娘问道:“你多大了?” 小姑娘骄傲地伸出三个手指,高声道:“十三岁了。” 诸葛无恙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嘿嘿一笑,“我叫小女子,一介小女子。” 她这话听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子,年纪小、个子小,真真实实的一个小女子。 一个赢钱的赌客凑上来调侃道:“小女子姑娘,摇骰子,玩输了是要给钱的,是不能赖账的哦。” 小女子不屑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打一出生就在赌场里,我知道的可不一定比你少哦。” 田老三尖声尖气地道:“你从小在赌场长大?你可知道赌场的规矩哦?” 小女子撇撇嘴,“我娘说,自打我在娘胎里,我就天天听这摇骰子的声音,我娘就是在赌场里把我生下来的,难道你还嫌弃我不知道赌场的规矩吗?” 田老三这样的赌场老手也甘拜下风,抱拳道:“佩服!佩服!” 诸葛无恙轻轻点点头,这小女子,有点意思。 小女子把骰盅拿在手里抛了抛,半开玩笑地道:“各位大哥哥、大叔叔,我坐庄摇轂的话,你们还敢玩吗?” 众人听得一惊一乍,都愣住了。 小女子又活泼天真地笑道:“难道你们还玩不过一个小女子?”这话虽然童言无忌,但确实带有挑衅的味道。 众赌徒被这小女孩拿话一激,又变得群情激奋起来,这是要是传扬出去,那可真是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看来她确实是认真的,他们都是老江湖了,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女孩吗?况且今晚他们所有的人都赢钱了,拿出一点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也是一种赌场难得的轻松乐趣。 众赌徒又纷纷押注赌了起来。 东方龙一直站在诸葛无恙身边。 诸葛无恙也知道东方龙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就一直静静的等着,等着对方开口。陶剑芳也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东方龙这条大鱼如何咬钩。 场面稍微平息后,东方龙一直盯着诸葛无恙,待诸葛无恙转回头来,东方龙缓缓道:“在下东方龙。” 诸葛无恙斜瞟一眼东方龙,“这个我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东方龙又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该如何称呼?” 诸葛无恙突然想起马师傅曾说过的话,微微笑道:“名字只是个符号,不说也罢,我只是一个赌客而已,你就叫我张赌客吧。” “哈哈哈”,东方龙爽朗地笑了一声,“张赌客,这个称呼很普通,还不如叫张赌神。” 诸葛无恙不耐烦地道:“随你的便,张赌客和张赌神只不过一字之差。” 东方龙又道:“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诸葛无恙偏着头不耐烦地问:“你有事吗?” 东方龙却反问道:“你有空吗?” 诸葛无恙很无奈,“我当然没有空,我来赌场就是为了赌钱,你没看见吗?我现在忙得很,还要忙着赌钱。” 东方龙腆着脸继续道:“不知道张赌神是否方便,我们赵老板想请你喝杯酒,跟你交个朋友。” 诸葛无恙问道:“那个赵老板?” 东方龙笑笑,“当然是金银赌坊的赵老板。” 诸葛无恙摇摇头,“金银赌坊的赵老板,我没有见过他,也从来都不认识他。” 东方龙哈哈一笑,“不打不相识,见一面不就认识了。” 诸葛无恙继续摇摇头,“我是一名赌客,只对耍钱感兴趣,对交朋友不感兴趣;你是知道的,交了朋友,就不好意思赢他赌场的钱了,所以我对与赵老板交朋友特别不感兴趣,所以我现在真的很不方便。” 东方龙哈哈笑道:“张赌神真是个实在人,不过,我们赵老板还想请你喝杯酒,那是一坛他珍藏了好多年的好酒。” 诸葛无恙轻蔑地一笑,“逍遥城能有什么好酒,烧刀子?闷倒驴?” 东方龙深吸一口气,陶醉地道:“这坛好酒,他像宝贝一样的珍藏着,这些年只有他高兴了,才舍得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连打开闻一下酒香都舍不得,你说是不是好酒?” 诸葛无恙一下来了兴趣,“听你说起来,十有八九应该是坛好酒,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好酒?” 东方龙有些骄傲地道:“一坛一百年陈酿的桃花酒。” 诸葛无恙一听惊呆了。 旁边的陶剑芳也惊呆了。 不要说一百年,就是五十年陈酿的桃花酒,桃花山庄也是从来都不外卖的,那是只有极其尊贵的客人,才能得到的尊贵礼品。 诸葛无恙感觉自己的口水在流淌,开心笑道:“我对赵老板没兴趣,一百年陈酿的桃花酒倒是真不错、真不错。” 东方龙如释重负地道:“那请张赌神随我来。” 诸葛无恙还在自说自话,“不怕你笑话,一百年陈酿的桃花酒,我见都没有见过。” 诸葛无恙放开小丽,“我去去就回。”大胸小丽极其不舍地看着诸葛无恙离开。 第五十八章 赵老板的酒 在小丽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东方龙带着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径直往二楼走去。 原来这大厅的二楼右侧连接着一座空中走廊,一行人穿过空中走廊,走过一条弯曲的小路,穿过一座小小的假山,又有一堵高大的石墙挡在眼前,东方龙走到石墙前面,伸出右手在一块石头上面轻轻敲了三下,那石墙就打开了一道石门,穿过石门,眼前出现了一座园林式的、高大宽敞的、红墙青瓦的三进四合院。 东方龙把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带进院子里,穿过院子前面的花园,房子的第一进有一个大大的会客间,那会客间的茶几上已经沏好了一壶绿油油的龙井春茶。 东方龙把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带进会客厅,开口道:“张赌神,这是一壶今年初春刚上市的西湖龙井茶,香味极佳,在这逍遥城极是难得,你们先尝一尝,解解渴。” 诸葛无恙不耐烦地道:“我们是来喝桃花酒的,不是来品茶的,你们赵老板呢?还有那一坛一百年陈酿的桃花酒呢?” 东方龙哈哈笑道:“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你们是不知道,那坛一百年陈酿的桃花酒,赵老板一直藏在柜子里,上了五把锁,我平时也难得一见,我这就去请赵老板,赶快打开五把锁拿来便是。” 东方龙说完转过身,就向里间走去。 东方龙去了快一刻钟了,还没有回来。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已经喝完了一壶龙井春茶,东方龙还是没有回来。 一旁侍立的小哥手脚麻利地续上了一壶龙井春茶,还不忘夸耀道:“两位客官,这第二壶,茶味才最是纯正。”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哪有心思品茶,勉强喝完第二壶龙井春茶,东方龙还是没有回来。 一旁侍立的小哥又赶紧续上了一壶龙井春茶,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耐着性子,喝完了第三壶龙井春茶,东方龙依旧是没有回来。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都坐不住了。 诸葛无恙盯着一旁侍立的小哥,这小哥眉清目秀,但是眉目间不自觉地显露出拘束不安、心事重重的样子,诸葛无恙越看越不对劲,“东方龙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小哥乍一听,还惊了一下,唯唯诺诺道:“小的实在是不知道?” 诸葛无恙偏着头问:“真的不知道。” 那眉清目秀的小哥不住点头:“小的确实不知道,要不小的进去找找?”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对视了一眼,便第一个冲出了房间;诸葛无恙心领神会,紧跟着也一起冲出了房间。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冲向第二进院子,两人逐个房间仔细搜索,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们甚至连一只猫、一只狗、一只鸟都没有见到。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此时此刻,这种安静让人有一种死寂的感觉,诸葛无恙和陶剑芳都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隐藏得很深的杀气。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搜索到第三进院子的大厅,只见正中间的大厅大门敞开着,大厅正中间摆着一张厚重的八角桌,八角桌正中央摆着一坛红泥封口的武陵桃花酒,那坛子古色古香,一看就是很有些年份,是一个老酒坛。 诸葛无恙道:“莫非这就是那一坛一百年陈酿的武陵桃花酒?” 陶剑芳点点头:“酒坛和封泥都对,都是桃花山庄都有的,看这酒坛的颜色和款式,至少也是五十年。” 两人再仔细看时,只见酒坛下面还压着一个信笺,刚刚露出信笺的一角。 诸葛无恙用手指着信笺,急促道:“酒坛下面有信笺。” 陶剑芳也看到了信笺:“这信笺难道是特意留给我们的?也许信笺之中我们想要的答案。” 诸葛无恙把酒坛拿开,只见信笺上面写着几个字:桃花山庄大少爷亲启。 诸葛无恙把信笺递给陶剑芳,陶剑芳镇定地打开信笺,里面确实有一封信,确切地说是一张有质感的白纸。 陶剑芳展开那张白纸,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突然,大厅四周的家具和墙壁慢慢震动了起来,这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进而四周的家具和墙壁开始往不同的方向挪动了起来。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急忙提剑在手,再傻的人都知道,他们已经中了埋伏。 刹那间,四周墙壁上突然射来无数支暗箭,诸葛无恙和陶剑芳背靠背,迅猛挥剑剑,堪堪把四面八方射来的暗箭一一击落在地。 突然,房顶落下一张巨大的大网。 那是一张巨大无边的大网,大得能罩得下整个房间。 那还是一张沉重的大网,一张闪着寒光的铁索网,一张无懈可击的大网。 陶剑芳和诸葛无恙同时跃起,迎空猛烈挥出两剑。 用尽全力的两剑, 一人一剑, 那铁索网竟然只削破了一个洞,一个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身体的洞。 诸葛无恙落地的同时,伸手抓住陶剑芳腰带,用力往上一送,陶剑芳借力腾空一跃,就从那划破的洞里跳了出去,再反手一剑,将长剑插入房梁之中,整个人稳稳挂在了房梁之上。 诸葛无恙落地的时候,他脚下的地板却被他踩塌了,现出一个又深又黑的地洞。 刹那之间,诸葛无恙就连着那张巨大的铁索网,一起掉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原来这间房子整体就是一个陷阱,地板下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刚才机关启动,四面八方射来无数支铁箭,房梁上的铁索网同时罩下,下面的地板也同时塌陷。 这绝对是一个完美的陷阱,这绝对是一个天才的设计。在这个完美的陷阱之中,任你武功再高,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同时无死角覆盖式的攻击,总有一招能要了你的小命。 陶剑芳急忙从房梁上跳下来,趴在黑洞洞的地洞口,看不见里面有任何一丝光亮,只听见塌陷的地砖撞击地洞四壁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回声。 陶剑芳对着洞口焦急地大喊:“诸葛无恙……诸葛无恙……”。 陶剑芳却听不到一声回应,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回声。 这时,整个房子的机关又突然开始启动,那黑黑的地洞随即又关上了。房间里的书柜、桌子、墙壁也都慢慢挪回原地,整个房间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房间里每一个物件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房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少了一个诸葛无恙。 第五十九章 他就像一条狗 陶剑芳咬着牙,挥剑向那黑洞的位置砍去,长剑砍在大理石地板上,砍得整个房间火星四溅,一连砍了上百剑,砍得他虎口发麻,那地砖竟然纹丝不动,仅有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陶剑芳对这大理石地板绝望了,口中仍在不停地叨念:“还我诸葛无恙……还我诸葛无恙……” 陶剑芳突然想起“机关”二字,口中又叨念道:“机关,这里一定还有机关。” 陶剑芳不停地在房间四处摸索。可任凭他摸遍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物件,都没有再次触发地洞的机关。 陶剑芳冲出门外,门外依然是空无一人。 陶剑芳跃上房顶,院子里四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哪里还找得到东方龙和刚才的那些随从。 陶剑芳跌跌撞撞奔回金银赌坊的赌场大厅,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厅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张张空空荡荡的赌桌。 陶剑芳又奔回刚才那个院子,再次反复查找寻觅,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还是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陶剑芳仿佛就像是在做噩梦一样,而金银赌坊就像是这虚幻的梦境。 一切都真真切切,一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让人不敢相信。 陶剑芳这才发觉,自己和诸葛无恙终究是被人设计了、被人欺骗了,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这一刻,陶剑芳才真切感受到了逍遥城的险恶。 从小都在桃花山庄长大、几乎很少走出过桃花山庄的大少爷陶剑芳,唯有的几次出门,都是跟着桃花山庄四大护花使者一起,去除暴安良、斩杀恶贼。 那些时候,所有的小事、杂事、琐碎事都是由桃花山庄大管家陶小林和四大护花使帮他做完了,他只需要确定对方的身份,拔剑在手,任凭剑气纵横、快意恩仇,那些歹徒恶人的头颅就会如桃花一般飘落。 比如血手门一战,他不需要考虑对方的阴谋诡计,不需要查究对方的机关暗道,他就是拔剑、挥剑、收剑,杀尽歹徒、好不快活。 拔剑闪飞虹,收剑拂衣去。那时候的每一战,他都是那么的轻松、惬意、潇洒、写意,心中充满着为民除害、为国除奸的自豪感。 所以陶剑芳一向自视甚高,一直都充满着自信。 可这一次出门,他却是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有浑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在逍遥城是处处碰壁。为了报仇,现如今把他最好的朋友、结拜过的生死兄弟诸葛无恙也搭了进去。 他先前一直以苍生为念,以锄暴安良为己任,现在却深深感到连自己最爱的女人、最好的兄弟都保护不了,他连累了他们。 一个声音仿佛在对他嘲笑:桃花山庄大少爷,只不过是浪得虚名。 一个声音仿佛在鄙视他:桃花山庄大少爷,一点用都没有。 一个声音仿佛在诅咒他:桃花山庄大少爷,谁跟他在一起都要倒大霉。 陶剑芳终于泪满眼眶,他累了,他的心累了。 他瘫倒在刚才塌陷的地板上,他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深深的自责。 红日 清晨 日上三竿 逍遥城的街面显得特别的冷清。 喝醉的人还没有醒来。 赶集的人还没有到来。 赶马的、打铁的、卖粮的都还没有开门营业。 逍遥城大门口只有一个包子油条铺、一个米粥铺和一个拉面店坐了零零散散的一些人穿短褂的人。 不用细问,这些人都是赶早打零工的穷苦人。他们打一天零工,也许就是只买得起这一个包子和一碗粥。 他们每天辛苦打零工,也许就只有喝粥吃包子这一时半刻的满足,也许这就是他们一天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 朝阳初升,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白衣飘飘的少侠提着一把长剑,从逍遥城的大道上缓缓走来,他的脚步坚定而沉重。 他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他所有的仇恨都闪烁在他那大大的、深邃的桃花眼里。 还没有人见过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 唉!这又是何必呢? 在逍遥城,其实,有很多人都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可很多人心中的仇恨都来不及去细想,大多数人的生存都比仇恨更重要。 受了欺负,擦干眼泪;受了委屈,自己哭泣;受了伤,独自养伤;挨了打,擦干血迹……转过身来,还要强挤微笑、强颜欢笑,像蝼蚁一般卑微而又坚强地活下去,那样才是最勇敢、最伟大的。 他们对于仇恨,都早已麻木了。 人,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才会有翻盘的希望,才会有翻盘之时、重先出头之日。可是很多人都活不到翻盘之时、出头之日。 那俊美的白衣少侠刚走到包子铺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穷书生模样的瘦弱男人放下手中的包子,尖声尖气地吆喝道:“大家快来看看啊,听说这个人就是桃花山庄的大少爷。” 一个戴着草帽的黝黑汉子放下手中的一碗粥,跟着附和道:“听说他的桃花剑法天下无双。” 一个穿短褂的黝黑大汉站起身,吃完口中的包子嘲笑道:“天下无敌,我看是吹牛吹出来的吧,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害死了自己的兄弟,这是什么狗屁天下无双。” 一个背着斗笠的矮胖男子点点头戏谑道:“我看他就是个害人精,认识他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双草鞋的高大男子哈哈大笑道:“我看他就像条狗,而且是落水狗。” 那穷书生模样的男子随即附和道:“他怎么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 ......... 一大清早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评头论足,指指点点,边说边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好不快活。好像挖苦一个人、践踏一个人,比他们喝的粥、吃的包子还来得快活。 原来,这个苦大仇深的俊美白衣剑客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唉!穷苦人何必为难伤心人。 陶剑芳听着他们的话,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窝;每一句话都让他哑口无言、直刺得他心内滴血;他们的话都像是沾满污垢的鞋底、踏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把他高贵的尊严践踏在地。 突然,一个高大粗犷的屠户,拿着一把两尺长的杀猪刀,一步跳到路中间,挡住了陶剑芳的去路。 那屠户目露凶光、冷冷道:“你来逍遥城干什么?”仿佛就是地头蛇,仿佛就是地痞流氓欺负新来的,要给人下马威一样。 陶剑芳咬着牙,一双大大的桃花眼装满了怒气,冷冷地道:“我来报仇。” 那屠户不依不饶,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找谁报仇?” 陶剑芳坚定地道:“找逍遥城城主报仇。” 那屠户紧盯着陶剑芳:“逍遥城城主是谁?” 陶剑芳眼神空洞、嘴唇不自觉地轻微抖动了一下,无奈地道:“我不知道。” 那屠户冷冷笑道:“找人报仇,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岂不是很儿戏、很可笑吗?” 陶剑芳确实很无奈,他居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那屠户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逍遥城城主。” 第六十章 胯下之辱 陶剑芳一惊,后撤一步,不由得脱口而出:“你就是逍遥城城主?” 那高大屠户点点头,哈哈狂笑道:“是的,我就是逍遥城城主。” 陶剑芳不敢想象,他苦苦寻找的逍遥城城主就在眼前,不过一瞬的时间,他就反应过来,他心里知道,眼前这个魁梧高大的屠户绝不可能是逍遥城城主,他这是在挖苦人、消遣人、恶心人。 陶剑芳为自己的爱妻梅小蝶千里复仇本是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事情,此时却被别人拿来恶心消遣,他的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陶剑芳强忍着怒气,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已委屈得湿润了,但他知道他到逍遥城是来复仇的,不能跟这些地痞流氓纠缠,不能跟小人较劲。 可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的蛮横无理,你越是礼让,对方就会认为你是软弱可欺;你越是忍让,对方就越是得寸进尺。 陶剑芳强忍着无故屈辱、不置可否,“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你绝对不是逍遥城城主。” 那屠户哈哈一笑,不依不饶地道:“我看你就是一个傻子、智-障。” 陶剑芳曾听云游子说过:欲成大事者,心要坚定高远,处事不惊,临危不惧,突如其来的吓不倒我,无故屈辱的触不怒我。 此时此刻,陶剑芳才知道,他真的做不到。 陶剑芳握着剑柄,怒目相向。 那屠户狠狠地盯着陶剑芳,继续冷笑道:“听说你的剑法天下第一,无人能敌,我看你就是个外强中干、懦弱无比的懦夫,有种你就杀了我,没种你就从我胯下钻过去。”那屠户说完叉开双腿,用手指了指胯下。 众人都站起来,一起喝彩叫好,围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穷书生模样的瘦弱男人尖声道:“钻过去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钻过去,他就放了你。” 那个穿短褂的黝黑大汉哈哈笑道:“要是我就一剑杀了他,绝不受胯下之辱。” 那个身背斗笠的矮胖男子戏谑道:“大丈夫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钻一下又有何妨。”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聒噪个没完没了。 此时此刻,陶剑芳握剑的手在颤抖,苍白的嘴角在抽搐。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受人夸耀,是天之骄子。即使失去梅小蝶,一度失魂落魄、自暴自弃,但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是高贵的,岂能与这些无赖斤斤计较。 他是来复仇的,如今大仇未报,他不愿也不能再生出些无谓之事。 他咬紧牙根。他强忍住不说一句话。 可是,很多时候,你越不想惹事,事却越要惹你,你越不想惹人,人却越要惹你。陶剑芳想要绕过去,那屠户却纠缠着、赖着不让走。 陶剑芳往左挪一步,他就往左挪一步,陶剑芳往右挪一步,他就往右挪一步。那屠户就像是块脏了的牛皮糖,看着讨厌恶心,却又甩都甩不掉。 陶剑芳是人中之龙,强龙;那屠户就是地头蛇,一条特别大、特别狠、特别无赖的地头蛇。 强龙不压地头蛇。 陶剑芳后退了一步,那屠户居然趋前一步,寸步不离。 正在陶剑芳左右无奈进退为难之际,那屠户极其自然地伸出了他手中的二尺杀猪刀,直直地向陶剑芳心窝捅去。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杀猪刀捅得也最快。 这看似平凡的一捅,其实是最致命的、最有效的、也是最凶狠的。 只要被杀猪刀捅到,必透心窝、必死无疑。 离得那么近,根本来不及躲闪,这一刀,陶剑芳犹豫之间必死无疑。 就在杀猪刀的刀尖触碰到陶剑芳衣服之际,陶剑芳伸出两个手指,紧紧地夹住了刀尖。 陶剑芳用力一折,那杀猪刀就折断了,刀尖随即转向,迎着那屠户的冲劲,刺进了屠户的心窝。 那屠户的嘴角慢慢流出了血迹,一个高大的身躯慢慢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刚才还在起哄、挖苦、谩骂、侮辱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的那些人,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身穿麻木衣服的妇女,高声哭喊道:“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众人也跟着附和道:“桃花山庄大少爷杀人啦!桃花山庄大少爷太残忍啦!” 那麻衣女人跌跌撞撞冲向倒在地上的屠户。 此刻还能勇敢站出来的女人,很明显就是那屠户家的媳妇。 陶剑芳的心一阵紧过一阵,手心里微微冒着冷汗。 一时发生的事情,他从来没有预料过,他有点措手不及。 虽然是那屠户出的刀,但一切都太近了、太快了,他完全是凭自身的应激反应折断那屠户刺过来的杀猪刀,只是一切都太快了、太近了,那屠户挡着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他知道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既然他说出真相,谁又会相信他呢?谁又有谁能想到,一个屠户真的胆敢对剑法天下无双的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出手。 那麻衣女人一边哭喊,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前跑,她哭得天旋地转、哭得撕心裂肺,她跑得跌跌撞撞、跑得摇摇晃晃、跑得步履蹒跚。 死了男人的女人,那哭喊声必定都小不了,那悲伤惨状也是显现到了极致,毕竟她余生的生活、艰难、生死、存亡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来扛。 陶剑芳的心一阵悸动,他甚至突然有点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那麻衣女人跑到屠户身边的时候,她的身子根本就站不稳,一下子就瘫软了,径往那屠户的身上扑了下去,她绝对是伤心过度了,绝对是要晕厥了。 当她扑在屠户身体上的时候,突然三根银白色的毒针从她的后背射了出来,近距离急速射向了陶剑芳的眉心;同时还喷射出三股红色的毒烟,紧跟着毒针扑向陶剑芳。 此时正是陶剑芳内心脆弱、思绪混乱、毫无防备、疏心大意的时候。 陶剑芳只看见三束银光,下意识地侧头一偏,那三根毒针就擦着陶剑芳的额头急速地飞了过去。 陶剑芳不禁惊起了一身冷汗。 陶剑芳侧身偏头的一瞬间,那毒烟已然扑到了陶剑芳的脸上,一时来不及躲闪,陶剑芳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但还是嗅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奇怪气味。 陶剑芳顿感大事不妙,一个后翻身就跃出了三丈之外。 那麻衣女人眼看毒针不中,一个翻身跨过那屠户的尸体,紧追着陶剑芳,双手一举,又从两袖中急急射出了十二根毒针。陶剑芳一瞬间拔出手中的长剑,旋出了一圈剑光,那十二根毒针碰到剑光就被一一击落在了地上。 虽然那毒针都被击落了,但是那毒烟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消散,陶剑芳已经感到了一阵晕眩,显然那毒烟已经起了作用。 慢慢地,陶剑芳的额头直冒冷汗,他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了、蒙住了,突然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旁边那群看热闹起哄的人早已发现了端倪,他们都扯去了伪装,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刃,也不再笑骂了,个个聚精会神,步履矫健、一齐围了上来。 第六十一章 桃花剑出血茫茫 那群刚才还在吃包子喝粥、像是穷苦人的一群人,突然都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恶人,趁着陶剑芳中了毒烟,仿佛就要生吃了陶剑芳。 他们使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用流星锤的,有用钩镰刀的,有用鳄鱼剪的,有用长枪的,有用铁环刀的,一看便知,都是些奇门异派、武功上乘之江湖高手。 他们一齐向陶剑芳围攻过来。陶剑芳数了一下,一共十二人。 这么多高手一同围攻一个人,就是在逍遥城也并不多见。 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的桃花剑法,在江湖上见过的人本就不多。那些见过桃花剑法的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大都已经死了。 很显然,这群人也没有见识过桃花剑法。 虽然他们听说过桃花剑法的厉害,但是,他们都看到了陶剑芳中毒的迹象,他们一致认为,陶剑芳已经中了毒,他的功力必定大打折扣。 这一次,他们都相信胜券在握。 这是一个江湖天才设计的连环攻击计,使用这套连环攻击计,他们已经成功了好多次了,在这套连环攻击之下,他们几乎从没有失过手。 他们争先恐后地,一起杀向了陶剑芳,仿佛陶剑芳就是一个大金元宝、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要是谁慢了一步,陶剑芳这个大金元宝也许就是别人的了、就没有自己的份了。 陶剑芳的手还在颤抖,他额头还在冒冷汗,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不惧生死,他害怕的是他的仇还没有报,他还没有见到他的仇人逍遥城城主,他不甘心。 他的意志力、他复仇的决心在使劲地在告诉他自己:他还不能死、他还不能倒下,他还要为他的爱妻梅小蝶报仇,他还要寻找掉入金银赌坊黑黑地洞的诸葛无恙,他还要找到这幕后的黑手逍遥城城主。 眼前敌人的暗算,让陶剑芳莫名的愤怒,他使劲咬破了嘴唇、咬破了舌头,他需要疼痛来刺激他已经快要麻木的神经,他在逼迫自己镇定一点、清醒一点。 疼痛确实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稍微能集中起一些注意力,他的出手虽然有些不流畅,他的剑招虽然露出了很多明显的破绽,但莫名的愤怒让他手中的剑甚至比平时更凶、更狠、更快。 他必须趁着他还有那么一丝清醒,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他才有一丝取胜的希望。 最先攻来的是三把长剑,闪着熠熠寒光的长剑。 陶剑芳身子微斜,躲过了一剑,一剑上撩,撩开了两剑。 那个穿短褂的黝黑大汉和身背斗笠的矮胖男子用的是鬼头大刀,三剑刺空,两把鬼头大刀就向陶剑芳头顶劈去。陶剑芳提剑格挡,虽然挡下了这一箭,但他毕竟中了毒,他的力量至少损失了六成。这沉重的两刀,震得他手臂疼痛发麻。 那瘦弱书生使用的是飞刀,那麻衣女人使用的是飞针,他们两人站在圈外,飞针、飞刀齐出,直射陶剑芳的额头、脖颈和胸口,都是一击必死的要害部位。 陶剑芳又极速旋出一圈剑光,护住身前,把那飞刀、飞针一一击落在地。 此时此刻,陶剑芳感觉体内的毒蔓延得越来越快,他的视线更加迷糊,他的头晕得更厉害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陶剑芳又咬破一处嘴唇,再把左手五指伸入口中,使劲要开指尖,巨大的疼痛又一次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的意识又清醒了很多。 陶剑芳挺剑在前,掠身而进,主动攻击,一招桃花落地式,剑招由下而上,狠狠地撩出了三剑,三名围攻的剑客就被挑落在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三剑,看得其他人瞠目结舌。 陶剑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持鬼头大刀的短褂大汉和矮胖男子,短褂大汉和矮胖男子互相看了一眼,挺刀就劈杀过来。 陶剑芳挺剑而上,又一次刀剑相逢,只听“铿锵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两把鬼头大刀居然脱手飞出,陶剑芳反手一剑刺出,深深刺进那短褂大汉的胸口。 那矮胖男子见陶剑芳剑未收回,猛挥右拳,一拳砸向陶剑芳的下颚,陶剑芳左手一挡,挡开这一记猛拳,伸手前爪,一把抓住矮胖男子的脑门,只听沉闷的“砰”的一声,无比歹毒地抓碎了矮胖男子的那颗头颅,鲜血洒了他一身。 剩下的七人面面相觑,他们又惊喜地看到,陶剑芳身子一偏,差点就倒了下去,陶剑芳以剑拄地,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他们的机会还在,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七人一起攻向陶剑芳,这是最后的放手一搏。 陶剑芳抬头,余光中,他看到了一群人影、一群刀光剑影、三把飞刀、九颗飞针向自己铺天盖地而来。陶剑芳用尽最后的力气,整个身子旋转起来,剑随身转,旋出了一圈明亮的剑光。 只听得“铿铿锵锵、叮叮当当”的声音。 待声音熄灭、剑光黯淡,陶剑芳浑身是血,这最后的七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桃花剑法,就已经全部倒下了。 也许是他们太自信、太大意了。 陶剑芳握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的剑用的越多,他的力用得越猛,那毒素在他身体里就流传得更快。 陶剑芳越来越明白,这些人一定是逍遥城城主召集起来专门截杀他的,虽然他们素未谋面、不曾相识。 陶剑芳越来越坚信,梅小蝶之死确与逍遥城有关、确与逍遥城城主有关。 陶剑芳告诉自己,他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他还要活着,他还要查明真相、手刃仇人。 陶剑芳咬着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地向城门外走去。 他在桃花山庄呆了二十多年,他熟悉桃花林里的一草一木,以及草木之中的每一种草药,他仅用鼻子就能轻易分辨出哪一种草药能治解哪一种毒。他相信城外的那片树林里一定生长着能够解毒的草药。 他只怪他这次来得太急,也没有来得及去桃花山庄济世坊带点常备的解药。 陶剑芳一步一步地向着逍遥城外走去,突然,他身后飞来两骑快马,快马上面还有两名黑衣大汉,一人手持关公大刀,一人手持红缨长枪,一左一右向陶剑芳追来,那两匹快马快接近陶剑芳的时候,马上的两位黑衣大汉一人举起大刀就向陶剑芳头顶劈去,一人提起红缨长枪就向陶剑芳后背心刺去。 经过一场血战,陶剑芳中毒已深,他意识模糊、反应迟钝,根本来不及躲闪。 陶剑芳眼看就要被红缨长枪刺中、刺穿,被关公大刀一刀砍去头颅。 突然,两颗飞针从城门外射入来,深深地射入两位黑衣大汉的眉心,那两位黑衣大汉就从马背上狠狠地摔了下来。大刀、长枪“叮叮当当”摔在一边。 此时此刻,逍遥城大门外奔来一匹黄鬃马,马上一个白衣剑客双手一拉缰绳就停在陶剑芳的身边,一弯腰就抓住陶剑芳的胳膊,一用力就把陶剑芳拉到了马背上,那白衣剑客使劲一拍马背,只听得一声嘶鸣,带着陶剑芳就朝着逍遥城外飞奔而去。 只留下一溜烟尘。 第六十二章 忘恩负义的小人 诸葛无恙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干净柔软的大床上,整个身体陷在一条毛绒绒的宽大毛毯里,甚是暖和。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正照在他的脸上。早晨的阳光都比较柔和,还不算刺眼。但他依然感觉整个头都晕晕忽忽的。 他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最先感觉到了头痛,那不是刀剑砍伤结疤的疼痛,那是沉闷的头痛,是脑震荡后的又晕又疼的痛。紧接着,他感觉到他的手臂、大腿、小腿,以及浑身的肌肉都是又疼又痛。 诸葛无恙用力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他慢慢恢复了视觉,但是依然感觉朦朦胧胧的。他隐约看见了房间里罩在床上的白色纱帐。 他慢慢恢复了一些记忆和意识。他慢慢记忆起在逍遥楼、金银赌坊发生的事情,他依稀记得大漠神箭东方龙把他和陶剑芳带进了金银赌坊后面的那个庭院。在东方龙离开之后,他和陶剑芳走进那所庭院正中的大厅,他还依稀记得大厅正中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坛桃花酒,桃花酒下面压着一个信笺。 他依稀记得,在大厅之中,他们没有看见一个人,也没有碰到其他的任何物件,只是拿起了那坛桃花酒,看了那封信笺。看完信,大厅之中的机关就突然启动,射来无数支箭,大厅上面又掉下来一张大网,大厅的地板也塌了一个大洞,他就掉入了黑黑的地洞。 再之后的事情诸葛无恙就再也想不起来了,也许那坛武陵桃花酒就是启动大厅机关的按钮。 他不知道那黑黑地洞到底有多深,按照他身上的伤痛来看,这一次他确实摔得不轻。 他隐约看见纱帐后面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一直在晃动,他这才确信他还活着,他知道纱帐外面的人影一定就是陶剑芳。毕竟,在这逍遥城,他的朋友就只有陶剑芳,能救他的就只有陶剑芳。 “剑芳兄,剑芳兄。”诸葛无恙使劲挣扎着要爬起床。 忽然,纱帐被拉开了。 他眼前是一个清秀的女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手里还拿着一块白色的毛巾。 诸葛无恙一怔,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可是身上的力气一点都使不出来。 白裙女人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公子别起来,快躺下。” 说话间拿着热毛巾就焐在诸葛无恙的额头上,紧接着又帮他擦拭了额头、眼睛和面颊。 诸葛无恙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白裙女人肆意摆布,那白裙女人边帮他擦拭身子边叮嘱道:“你已经受了伤,可不能乱动,需要好好静养,乱动的话会引发次生伤害,得不偿失。” 经过一番清洗,诸葛无恙朦胧的视线这才变得清晰了一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雪白如玉葱的手,有灵性的手指又细又长。 诸葛无恙又眨了眨眼睛,他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白裙女人。这女人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底干净清澈,眼神天真无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张粉嫩红润的瓜子脸,看起来特别的精致。这女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就像个可爱的邻家小妹妹,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喜欢,再看一眼更喜欢的女人,完全不像是个坏人。 诸葛无恙心中充满疑惑,轻轻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裙女人幽怨地哼了一声,“我还要问你呢?你居然先问起我来。” 诸葛无恙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白裙女人嗔怒道:“我昨天晚上一回来,就看见你不请自来,一个人躺在我的床上,我也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害我一晚上担惊受怕、而且还没有地方睡觉,你说我该不该问你?你说你该不该罚?” 诸葛无恙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 白裙女人继续生气道:“你看我这整整洁洁、白白净净、温暖舒适的大床,还有这块白绒毛毯,都被你一个人占了,还被你弄脏了。” 诸葛无恙突然感觉有些羞愧,瞬间羞红了脸,“这┈┈这┈┈我赔你可好?” 白裙女人哼了一声,“你拿什么赔?” “我还有银票。”诸葛无恙伸手去掏他的衣兜,却突然发现他穿的衣服不对劲, 诸葛无恙顿感害臊得慌,“我的脏衣服呢?”。 白裙女人嘟了嘟嘴,“你还好意思问啊,那么脏的衣服,又脏又酸又臭,是不是穿了十天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换洗,我早就帮你洗干净了。” 诸葛无恙这才发觉从桃花山庄忙着出来,这些天都没有换过衣服了,“那我的衣服是你帮我脱的?” 白裙女人无奈地摇摇头,“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你看看这里还有谁,如果不是我帮你脱、帮你换洗,难道是你自己脱下来换洗的不成?” 诸葛无恙睁大眼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成全新的了,虽然不是自己的,但确实很干净,也还算合身。 诸葛无恙一时脸色胀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他中了机关陷阱掉入地洞,他九死一生醒来,怎么会躺在眼前这个白裙女人的大床上,还把人家的大床和毛毯弄脏了,他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白裙女人突然咯咯笑道:“你昨天是不是喝醉酒掉到臭水沟里了。” 诸葛无恙顿时感觉特别难为情,他此时是又好笑又头晕又浑身痛,明明是掉到金银赌坊的地洞里,被她认为是喝醉酒掉到臭水沟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诸葛无恙挣扎着又要爬起来。 白裙女人伸手轻轻一推,诸葛无恙又重重地躺倒在了床上。 白裙女人突然收住笑声,又忍不住噗嗤笑道:“不打趣你了,你是我三叔送来的,他说你是他的朋友,受了点伤,需要在这里静养两天。” 诸葛无恙愕然,“你三叔?” 白裙女人点点头,“是的,我三叔。” 诸葛无恙怔怔地道:“你三叔是我的朋友?” 白裙女人又点点头,“他昨晚是这样对我说的。” 除了陶剑芳,诸葛无恙实在想不起在逍遥城还有什么朋友,“不知道你的三叔贵姓,怎么称呼?” 白裙女人顿时感觉特别奇怪,“我三叔救了你,他还说你是他的朋友,你现在居然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你莫非真的是脑子摔坏了吧?还是你本来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诸葛无恙又囧得一脸通红,急忙辩解道:“你误会我了,我真的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真的是......” 白裙女人顿时又开心的坏笑起来,“哈哈,你真有趣,我逗你的。” 诸葛无恙无奈地叹息一声,被误会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第六十三章 微风小小苏小小 虽然只是白裙女人的一句玩笑话,诸葛无恙还是抱歉地解释道:“也许是我摔晕了,一直没有清醒过来,所以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是谁救的我,当然就不知道你三叔是谁了,不过,我真的很想感谢你的三叔。” 白裙女人点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不过看在你伤得那么惨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的三叔姓苏,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听着那女人的话,诸葛无恙更加迷惑了,在逍遥城,他认识的人,除了他的结拜兄弟陶剑芳,还有一个诸葛世家的货栈,他记得货栈里的每一个人,但这所有的人,好像都没有一个姓苏的。 诸葛无恙喃喃自语道:“在逍遥城,我好像不认识什么姓苏的朋友。” 那白裙女人惊讶得跳了起来,“不是吧,你居然不认识我苏三叔,那他为什么要救你?还特意告诉我说你是他的好朋友,还要我好好的照顾你。” 诸葛无恙摇摇头,他什么都不清楚,他也觉得很是疑惑,“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白裙女人一个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若有所思地道:“莫非你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翻脸不认朋友的人,我三叔才救了你,你的伤都还没有好利索,一转眼就忘记了他。” 诸葛无恙又一次臊红了脸,“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他有什么要求,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白裙女人又坏坏的嘿嘿一笑,“你怎么这么不经逗,人家逗你的啦!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好人。” 诸葛无恙轻轻舒了一口气,虽然白裙女人是在逗他,但他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他自己也解释不通,但是他九死一生之际,还有幸遇到一个出手相救的救命恩人,实在是该庆幸的,遂一本正经地道:“你三叔和我萍水相逢,他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把我当做他的好朋友,你三叔一定是个义薄云天的男子汉、大英雄,等见到你三叔,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那白裙女人听着诸葛无恙夸她三叔是个大英雄,不禁咯咯笑道:“好啦,好啦,真的不逗你了,等我三叔下次来,你就知道了。我相信他既然说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也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那白裙女人说着笑着、蹦着跳着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进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诸葛无恙闻着牛肉香,才突然感觉到饿得不得了,口水早流下来了。 那白裙女人把牛肉面递到诸葛无恙手里,诸葛无恙都来不及说个谢字,捧起牛肉面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满满的一大碗牛肉面、满满的一大碗牛肉汤,诸葛无恙大口一张,狼吞虎咽消灭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真是一根面、一口汤都不剩。 这碗牛肉面吃得他满头冒汗,口中还不停地夸赞:“真香!真香!” 诸葛无恙吃完牛肉面,感觉清醒了好多,身上也有些力气了,只是浑身上下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那应该是掉到地洞里摔伤的。 那白裙女人开心满足地笑道:“这是我亲自做的面,味道还不错吧?” 诸葛无恙这才想起来吃了人家的面,都还没有当面道谢呢,不禁又羞红了脸,真诚地夸耀道:“多谢姑娘,这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肉面了,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面了。” 那白裙女人笑得更开心了,自豪地道:“我三叔也说过,我做的牛肉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面。” 诸葛无恙终于挤出了笑容:“你三叔真有口福啊。” 那白裙女人呵呵笑道:“你还想吃吗?” 诸葛无恙微笑着点点头:“已经吃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确实还想吃,这牛肉面估计一辈子都吃不够”。 那白裙女人双手一摊,又哈哈笑道:“油嘴滑舌的,可惜已经没有了。” 诸葛无恙有点意犹未尽地道:“可惜可惜,只是这牛肉面的香味就更加记忆深刻了。” 那白裙女人不信地摇摇头,“任何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就是我三叔,也会吃腻味的。” 诸葛无恙点点头,“姑娘说的确实有理。” 那白裙女人从诸葛无恙手里拿过空碗,不无骄傲地道:“那是当然了,那可是我三叔说的,所以我吃东西从来不吃撑,所以我的胃口一向都很好,我喜欢吃的东西也特别的多。” 诸葛无恙笑道:“你真是个智慧美貌又有口福的人。” 那女人仰着头骄傲地道:“你遇见我,你也是个有口福的人。” 诸葛无恙使劲点点头,“是的是的,都是托了姑娘的福,不过恕我唐突冒昧问一句,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人又笑道:“我真要怀疑你脑子是不是真的坏了,我三叔姓苏,我当然也姓苏了。” 诸葛无恙又害羞地点点头,“苏姑娘,再次感谢你的照顾,还有你做的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面。” 苏姑娘又开心地呵呵笑了起来,“实话告诉你吧,我姓苏,名小小,你就叫我苏小小吧。” 诸葛无恙摇着头恭维道:“苏小小,苏小小,姑苏城外,微风小小,好名字,好名字。” 苏小小似乎有点害羞的红了脸,“一般一般,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啊?” 诸葛无恙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复姓诸葛,父母希望我一生顺顺利利,平安无恙,就叫我诸葛无恙。” 苏小小哈哈笑道:“怪不得你受了伤、晕了头,还能遇到我三叔救你,看来是名字起得好啊。” 诸葛无恙苦笑着摇摇头:“江湖凶险,武艺不精,还好托了父母的福啊。” 苏小小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有三叔,你有父母,都还不错啦。” 诸葛无恙点点头,“你的父母也在逍遥城么?” 苏小小听到这句话,原先欢快活泼的模样一下子便沉默了下来,不知是在思虑着什么,只见她一低头,眼中噙满的泪水一下子就流到了面颊,紧接着便默默抽泣了起来。 诸葛无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焦急而又小心地问道:“小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啦?” 苏小小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泣道:“我们父母在我很小时候就被人杀害了。” 诸葛无恙突然感觉自己很冒失、很冒昧,只好不知所措地连连道歉。 苏小小哭了一会便自己停住了,双手抹着眼泪道:“这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太容易伤感了,你好好躺着休息吧,等我三叔回来了,我会带他来看你的。”说着便一个人独自走出了房间。 诸葛无恙看着苏小小远去的背影,只得自责着乖乖躺下,他不敢再说话了,他害怕再说错话让小小姑娘想起伤心事。 第六十四章 逍遥城最好的人 夜幕降临。 苏小小又给诸葛无恙做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诸葛无恙一样吃得津津有味、一样吃得狼吐虎咽、一样吃得一根面、一口汤都不剩。诸葛无恙吃完还不忘打趣道:“小小姑娘,你不是说好吃的东西不能多吃吗?” 苏小小嘿嘿笑道:“那是怕你以后还惦记着这里的牛肉面,不请自来,所以让你一次吃个够。” 诸葛无恙看看空空如也的碗底,呵呵笑道:“小小姑娘,不请自来倒是极有可能的,一次吃个够怕是做不到啊。” 苏小小冷哼一声,“那我以后天天都要做牛肉面,让你吃到烦,让你一看见牛肉面就想吐。” 诸葛无恙摇摇头,“即使吃够三百六十五天,只怕也是一样的美味。” 真是那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两碗牛肉面下肚,诸葛无恙感觉跟苏小小已经熟络了起来,这素昧平生的一个小妹妹,对他别无所求,还这样精心地照顾她,他心里总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诸葛无恙对苏小小越来越觉得亲切,对这里的一切也感觉很亲切,他还清楚地记得,陶剑芳已经从那张大网里跳了出去,脱离了危险,这样他就放心了,这样他就可以在这里好好养伤了。只是他总想着早点养好伤,早点出去找陶剑芳。 诸葛无恙试着问道:“小小姑娘,不知道这是哪里?” 苏小小回答道:“这里是兰台小院。” 诸葛无恙轻轻点点头,“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苏小小慢慢道:“昨天你受伤晕倒了,是我三叔把你送到了这里。” 诸葛无恙一惊,摇摇头道:“不对,不对,我才不是受伤晕倒的。” 苏小小讶异道:“你不是受伤晕倒,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什么都记不得?” 诸葛无恙叹息一声,无奈地道:“切实,我是被人骗了,误中了机关,掉入了一个黑黑的地洞里,后来的事情就都记不得了。” 苏小小惊大了嘴巴,有点害怕地道:“你掉入了黑黑地洞里?” 诸葛无恙点点头,“是的,一个又深又黑的地洞。” 苏小小都感到有点害怕,心虚心急地道:“又深又黑的地洞,那不是很危险,你是不是遇到了大坏人、大恶人?” 诸葛无恙摇摇头,惭愧地笑了笑,“唉!不瞒小小姑娘,我居然连大坏人、大恶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 苏小小有点不相信地道:“你不会是中毒摔晕了吧?。” 诸葛无恙哈哈笑了笑,“应该是,我都以为我已经摔死了。” 苏小小突然恍然大悟地惊叫起来,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哎呀!我知道了,那一定是我三叔从大坏人手中救下了你。” 诸葛无恙很确信地点点头,“一定是的,一定是你三叔从大坏人手里救了我,要不然我早就死了。等我伤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三叔,只是不知道你三叔人在哪里。” 苏小小哈哈笑道:“切实你不用那么客气,我三叔做的好事,我知道的就不止一百件,我三叔做好事,从来都不是要人感谢的。” 诸葛无恙摇摇头,“那怎么可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是永远也报答不完的。虽然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诸葛无恙问起她的三叔,苏小小两眼露出开心自豪的亮光,骄傲地道:“我三叔可是长得又英俊又高大又威武,他可是逍遥城最帅的人,也是逍遥城最善良的人,他是我认识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诸葛无恙也没有想到,苏小小对他三叔居然这么崇拜,一连用了三个又三个最,在苏小小的眼里、嘴里,她三叔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了。 诸葛无恙也没有想到,在逍遥城居然还有这样正义的人。 苏小小接着又夸起她三叔的英雄事迹,她根本就停不下来,“实话告诉你吧,我三叔可比我说的好多了,在逍遥城里,每当遇到饥荒灾年,他都会安排人手在逍遥城支起大锅,对穷苦人施粥送饭;每当有人遇到不公平的事情,他知道了都会出手帮助,伸张正义;每当有人起了恩怨纠纷、解决不了,也都会找他评理论断、主持公道。” 诸葛无恙无限感慨道:“那他岂不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苏小小听诸葛无恙说起活菩萨,一时手舞足蹈,高兴得不得了,“哈哈,是的,是的,他就是逍遥城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诸葛无恙啧啧称赞道:“你三叔太厉害了,他是做什么的,我一定要好好拜访他?” 苏小小骄傲地道:“我三叔是做皮毛生意的,主要是收购蒙古的皮毛运到江南销售,再把江南的绸缎贩卖到蒙古。我知道他一生行走江湖,还有一身行侠仗义的好武功。我曾和他去过几次逍遥城,逍遥城的人都很喜欢他,也都很尊重他,他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诸葛无恙也折服了,他原来想,在逍遥城这么险恶的地方,每个人都是尔虞我诈,谁成想还有一个敢于主持正义的人。苏小小的三叔仿佛就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神灯,不禁感叹道:“这么一个人人尊敬的大英雄,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苏小小又捂着嘴笑道:“他既然救了你,就不会需要你的报答,这些年,我见过我三叔出手救过很多人,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需要别人报答的。” 诸葛无恙一边听,一边啧啧惊叹,他感觉自己又恢复了一些力量,挣扎着又要爬起来。 苏小小叮嘱道:“你还要再躺两天,才能下床。” 诸葛无恙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苏小小坚定地道:“我三叔说了,你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毒,虽然我三叔给你吃了些解毒的药,但因为中毒过深,还需要安心静养两天,才能祛除体内毒素,才能慢慢恢复体力和内功。” 诸葛无恙这才隐约记得,陶剑芳从那张大网里跳出去的时候,自己却感觉浑身无力,连同大网一起掉进了那个黑黑的地洞,他闻到那网上有一股奇特的异香,那地洞里也有一股同样浓烈的异香,如此看来,自己应该是吸入异香中毒了。 诸葛无恙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感觉浑身无力,还以为是摔伤了、摔晕了,原来是中毒了。” 苏小小点点头,“那当然咯,我三叔一眼就看出来你中毒了。” 诸葛无恙听得唏嘘不已,“你三叔,真神人也。” 苏小小哈哈一笑道:“你知道就好,那就乖乖躺下,好好养伤,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第六十五章 乾坤八卦阵 不一会,苏小小就端过来一碗煎好的汤药,“这是我三叔留下来的解药,你快趁热把它喝了,喝完药,说不定过两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苏小小把药碗放到诸葛无恙的嘴唇上,诸葛无恙听说喝完药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走路,十分听话地就把苦涩难喝的汤药喝了个精光。 喝完药, 诸葛无恙一人躺在床上,他突然担心起陶剑芳来,他不知道陶剑芳究竟冲出去了没有,到底有没有中毒。 陶剑芳是来找逍遥城城主复仇的,如果金银赌坊的赵老板真的是逍遥城城主,那他最大的目标还是陶剑芳,如果陶剑芳掉入了陷阱,那真是凶多吉少,想想就让人后怕。 诸葛无恙现在最想见到的人,一个是陶剑芳,另外一个就是苏小小的三叔,他实在不知道苏小小的三叔是怎么把他救下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才让他在危难之时遇到了苏小小的三叔,而且他们素未平生,他不知道苏小小的三叔为什么要从金银赌坊赵老板的手中救下他,而且他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会不会让赵老板怀恨在心,专门找他的麻烦。 从苏小小的口中,他得知苏小小的三叔是一位乐善好施、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的正义之士,在逍遥城这个恶人出没、马匪横行的边关小城,能有这么一位主持正义、伸张正义的人,也是逍遥城穷苦人的福气。 但在逍遥城这个恶人出没、马匪横行的边境小城,是该有多大的勇气和胆识,才能做到这一点啊,那可是真正的江湖大侠啊。 再一次见到苏小小的时候,诸葛无恙挣扎着坐起半个身子,他虽然每天乖乖地喝药养伤,但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不问清楚他的心一直都不得安定。 诸葛无恙盯着苏小小,十分渴求地问道:“小小姑娘,这兰台小院到逍遥城不知道有多远?” 苏小小一边轻轻吹着手中的汤药,一边慢悠悠地道:“这兰台小院就在逍遥城城南边的南山脚下,离逍遥城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反正是很近的。” 诸葛无恙的一颗心也落了地,接过苏小小递过来的汤药就憋着气一口气喝完,开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苏小小偏着头问:“无恙公子那么快就想去逍遥城,是想去找大恶人报仇吗?” 说起大恶人,诸葛无恙噗嗤一笑,“哈哈,还真不是。” 苏小小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你是想去找我三叔?” 诸葛无恙认可的点点头,“这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在逍遥城还有些私事没有办完,还有一个朋友没有见到,等到我能下地走路,还要去逍遥城处理一下私事,见一下朋友。” 苏小小点点头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说兰台小院离逍遥城不算远,可是进来容易,出去却很难。” 诸葛无恙感到特别惊讶,“你说什么?进来容易、出去难?” 苏小小严肃的点点头,“是的,出去特别特别的难。”苏小小的表情和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诸葛无恙内心一阵紧张,睁大了一双丹凤眼,不解地问:“难道进来的路和出去的路不是一条路?” 苏小小摇摇头,“进来的路和出去的路只有一条路。” 诸葛无恙又困惑了,一条路难道还有两种走法,依然十分不解地道:“既然是同一条路,怎么会进来容易出去难?” 苏小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三叔很久以前认识一个八卦门的高人,那个高人运用乾坤八卦的技法,在兰台小院四边依托地形地貌布置了一个乾坤八卦阵,也叫八卦怪石阵,这个八卦阵有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如果不懂得八卦阵的运行规则,那是万万出不去的。” 诸葛无恙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极不相信地道:“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苏小小点点头,“我从小到大在这里住了十八年,我三叔经常到外面做生意,他又担心我乱跑到外面有危险,为了不让私自跑到外面,就没有告诉我出去的办法。” 诸葛无恙无奈却又认可地点点头,“你三叔考虑得很周到、很彻底。” 苏小小继续道:“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小时候,我一个人呆在兰台小院,看着天上的月亮星星,就特别想念我三叔。我记得有一次,实在是想得受不了,我就偷偷跑出去找他,那一次,我走入八卦怪石阵中,我一直走呀走、走呀走,走到鞋子都磨破了、脚都起泡了,从白天走到天黑,最后又渴又累又饿,就晕倒在了八卦怪石阵里。” 诸葛无恙快要惊掉了下巴,仿佛是在听天书,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听得他一阵紧张后怕,“那后来怎么样了?” 苏小小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后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这张大床上,我还以为我做梦了呢?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去闯那八卦怪石阵。” 诸葛无恙紧张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那你到底是不是做梦呢?” 苏小小嘿嘿笑道:“当然不是,是过了几年,等我长大了一些,我三叔才告诉我,那不是梦,那是他恰巧回来,在怪石阵里发现了我,才把我救回来了,要不然,我早就死在八卦怪石阵里了。先前骗我说是做梦,是怕我想起那件事情,一个人害怕。” 诸葛无恙心有余悸地道:“你三叔还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苏小小点点头,“他很爱我,所以心很细腻。” 诸葛无恙听得感动不已,虽是三叔,却是犹如慈父,爱之深、护之切啊。 诸葛无恙又沉默了,难道他真的出不去了吗? 诸葛无恙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听过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直呆在这兰台小院,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还要尽快找到他的结拜兄弟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他还记得他们许下的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现在陶剑芳大仇未报,而且逍遥城那么凶险,他虽然身受重伤,可他总是放心不下,他又怎么能在兰台小院安心养病呢。 沉默了一会,诸葛无恙才叹着气喃喃自语道:“只有等到你三叔回来,再请他带我去逍遥城了。” 苏小小也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却又爱莫能助地道:“虽然我知道你很心急,我也很愿意帮忙,可是也只有等我三叔回来了。” 诸葛无恙就像斗败了的公鸡,认命地低着头,可怜地问道:“只是不知道你三叔大概多久才会回来?” 第六十六章 行尸走肉 苏小小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眼神,茫然地道:“我三叔回来出去都没有个定性,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都不确准。不过,既然他送你到这里来,我想,待你养好伤,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诸葛无恙又露出了笑容,“那样也好,他即使现在回来,我也是去不了逍遥城的。” 苏小小点点头呵呵笑道:“是的,所以诸葛公子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心静养,可不要等我三叔回来了,你还病恹恹的,下不了床啊,那可就怪不得我三叔啦。” 诸葛无恙又红了脸,握紧拳头,自己给自己打气,“加油,与病魔作斗争,一定要赢。” 苏小小又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尽管放心,这里很安全,从小到大,这里都没有来过一个坏人。” 诸葛无恙很认可地点点头道:“是啊,在这里确实很安全,有这乾坤八卦阵,坏人也找不到这里;即使找到这里,困也困死在八卦阵里了。” 苏小小笑了笑,“是的,是的,你就安心养伤吧,害你的大恶人也找不到这里。” 诸葛无恙点点头,“你三叔为了你的安全也是用了心的。” 苏小小又骄傲地仰起头来,“是的,我三叔很爱我,我也很爱我三叔。” 诸葛无恙就这么乖乖的在床上呆了三天、静养了三天,他身上的伤一天比一天恢复的好,他体内的毒素一天比一天少,他的头晕眼花的状况也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在这三天时间里,苏小小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诸葛无恙,一日三餐,餐后汤药,洗脸水、洗脚水,都一一端到床前,苏小小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细心。 除了不允许诸葛无恙下床,无论诸葛无恙想吃什么,她都想方设法做出来。 有时候,看诸葛无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苏小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为担心诸葛无恙心情烦闷,苏小小每天都搜肠刮肚地给诸葛无恙讲一些逍遥城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她八岁的时候,天狗把太阳给吃了;大漠边缘有一种会吃人的鲜艳的花;她十二岁的时候看见天上的星星像火球一样一颗一颗掉在了地上;沙漠里有一种会呼吸的在沙堆上跑的鱼;大漠南边的男人的媳妇都是在外边抢亲抢来的......不管是逍遥城的恩怨情仇、还是大漠边缘的西域风情,苏小小都讲得很认真,苏小小讲的逍遥城的每一件事情,诸葛无恙都听得认认真真。 苏小小也缠着诸葛无恙给自己讲一些江南一带的新鲜事,不管是秦淮河畔的人文风月、还是桃花山庄的美酒,不管是江南的街头小吃、还是水乡的白帆渔船,苏小小一样样、一件件都听得津津有味,身不能至却心向往之。 可是在这三天时间里,诸葛无恙的心绪还是一天比一天更煎熬。因为,在这三天时间里,没有一点陶剑芳的消息,也没有一点苏小小三叔的消息。 第四天早晨。 苏小小正端着药汁从厨房走进来的时候,诸葛无恙才刚刚才从睡梦中醒来。苏小小坏笑着埋怨道:“太阳都要照进屋里了,大懒鬼,还不起床啊?” 诸葛无恙有点无辜又有点委屈,“哪里是我不起床,明明是你不让我起床啊。” 苏小小噘着嘴,“还不是怪你受伤太重,要不然鬼才懒得管你呢?” 诸葛无恙揉揉眼睛,好语好气地哄道:“好吧,好吧,都是怪我。” 苏小小瞬间转怒为喜,开心地笑了笑,“那还不快把药喝了。” 诸葛无恙乖乖地接过碗,一口气就把一大碗药喝了个精光。 诸葛无恙喝完药,继续躺在床上摆弄着自己的腿脚,自己一个人做了一会床上运动,他感觉头晕头痛的症状已得到了全面缓解,浑身的肌肉也不再酸疼了,他手脚已经恢复了力气。 诸葛无恙兴奋又激动地高喊道:“小小姑娘,我好像已经痊愈了。” 苏小小转过身来,看着诸葛无恙开心得像个孩子的样子,“真的吗?” 诸葛无恙躺在床上,把手脚分别举了起来,伸脚、蹬腿、握拳、伸掌,还在床上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虽然还有些疼痛感,但也够灵活自由,兴奋地道:“你看看,手也不疼了,脚也不疼了,头也不疼了。” 苏小小高兴得拍着手跳了起来,“太好了,快起来走两步看看。” 诸葛无恙翻身爬起来。 他高兴坏了,他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他马上就要见到苏小小的三叔了。 诸葛无恙下得床来,这才感觉到有些微的疼痛,毕竟站立的时候,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脚上,还真比不得躺着的时候。 苏小小扶着诸葛无恙在房间里走了七八圈,诸葛无恙感觉轻松多了,虽然那些疼痛感似乎愈来愈重,但都是他能忍受的,他不由自主地挣脱苏小小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屋外,他太想去看看外面的天空了。 能再次独自站立行走,他感觉他拥有了全世界。 他在兰台小院的院子里高兴地蹦蹦跳跳,虽然还是有点疼,但一直都停不下来。 苏小小也被他的兴奋之情感染了,也跟着诸葛无恙高兴地蹦蹦跳跳着。 他们跳着、笑着,直到浑身出汗,直到他们都累了、饿了,苏小小才扶着诸葛无恙走回屋里,他还是需要更多的休养。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一天一天的过着。 又一日,傍晚时分,诸葛无恙又走出兰台小院。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晚霞飞渡,春风送暖。 兰台小院,湖水微波。 兰台小院四周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兰花,有散发淡淡幽香的春兰、有黄绿色的蕙兰、有浓郁香味的建兰、有纤细洁白的寒兰。一株株长得翠绿挺拔,一朵朵开得雍容典雅。 想必花的主人,是花费了很大一番心思的,也是个痴爱兰花的人,也是个珍惜生命的人。 在这边远寒冷的逍遥城,能有这么一个安静清幽的兰台小院,种养这么多品种不一的兰花,而且还养护得这么好,想必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性情中人,一定是个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人,也一定有一颗高洁的心,也一定是个执着的人。 诸葛无恙在兰台小院已经住了整整十天了。 诸葛无恙走在兰花丛中,无论包围着他的兰花有多么的多彩多姿、有多么的清香淡雅,也无法让他的心绪安宁安定下来。 自从诸葛无恙能下地活动算起来,目前已经整整六天了,他的身体虽然还没有痊愈,但是至少已经恢复了九成。 这六天里,他没有一点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的消息,也没有一点苏小小三叔的消息。 他就像是一个眼睛失明、耳朵失聪的人,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第六十七章 龙卷风中的剑法 诸葛无恙的心情从最开始大难不死的惊喜,对苏小小和兰台小院的好奇,到后来对陶剑芳的担心担忧,到现在已经是心绪不宁、烦忧不已了。 在活泼可爱、聪明有趣的苏小小面前,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什么不安焦躁的情绪。但是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变得烦躁,已经心急如焚了。 他掉入了金银赌坊的陷阱,想来必死无疑。但却能遇到苏小小的三叔,安然无恙、全身而退。苏三叔和苏小小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没有权利再提什么要求,也不愿给他们再增添什么麻烦。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无尽的等待。 他只有继续等待苏小小的三叔回来,可那是无尽的等待、未知的等待,那实在是一种煎熬、那实在是一种折磨。 很多时候,诸葛无恙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呆的站在兰台小院前的一池湖水旁。 晚风吹来,水波荡漾。 轻云微霞,衣袂飘飘。 此情此景, 仿佛清明踏青日,又若情人约会时; 仿佛大战将来临,又若会友沏新茶。 人生难得有几回遇到。诸葛无恙内心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原始的冲动,他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完全痊愈了。 他拔出长剑,划破长空。剑随风动,风随剑起,人影翻飞,人剑合一。这就是外人极少见到的诸葛世家独有的追风剑法。 诸葛无恙从四岁开始练剑,最先练桃木剑、八岁时练一尺短剑、十岁时练二尺剑、十二岁时练三尺长剑,作为诸葛世家最有武学天赋的一个后起之秀、据一个长辈惊叹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再加上十多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他的追风剑法已练到了极致。 在他的剑气之下,风似乎也有了生命、有了灵魂。他的剑气带着轻风,卷起了残枝落叶,罩住了晚风余晖。 这套追风剑法,他开始练习的时候,很辛苦、很难;虽然他很努力、很用功,但是进展总是不大,他也一度很迷惑、很苦恼。 十四岁的时候,他曾忤逆地对着父亲大声抱怨,“追风剑法,风都追不上,名不副实。” 他的父亲诸葛青云也不置可否、根本不搭他的话,接过他手中的剑,随即舞出了一套追风剑法:只见那普普通通的剑在他父亲诸葛青云的手中,竟是有如神助,平地起风,风声猎猎,风随剑武,剑到哪里,风就跟到哪里,仿佛风都听他的话、行他的令。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追风剑法,诸葛青云小露一手,就让他看得目瞪口呆。 诸葛青云收剑入鞘,“看清楚了吗?” 诸葛无恙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仿佛看清楚了,切实他只是看了个大概、看了个寂寞。 诸葛青云告诉他:“每一个人使出的追风剑法都有自己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 诸葛无恙十分疑惑的问:“一样的剑法、一样的剑招,如何会不一样?” 诸葛青云笑了笑:“因为每个人对风的理解不同、感受不同,每个人的经历过的风不同,每个人的人生旅途不同,所以每个人的剑气和威力都会有所不同,使出来的剑法就会有所不同。” 诸葛无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诸葛青云却只轻轻笑了笑,“慢慢用心去感受风吧,弃剑之绝招,方得风之灵魂。” 后来的日子里,诸葛无恙记住了这句箴言,真的用心去感悟,他曾爬到山崖之巅上去吹狂风、曾去到大海之边去吹海风,也曾在大雪之天去感受凛冽的北风,还曾在大雨天去吹凄风苦雨........他几乎吹遍了所有的风。 最危险的一次,他一个人冲进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之中。龙卷风过后,他也随着龙卷风飞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的人都看到,他被龙卷风淹没了,在龙卷风中消失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 诸葛青云自责、痛惜、懊悔地哭诉道:“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害了他,不该跟他说那些混账玄妙的话,给了他最大的自由,让他就这样胆大包天地随风去了。” 诸葛夫人也痛哭责备道:“千不该万不该,他还那么小,你真不该对他说那样的话,你真是混账极了。” 诸葛世家全府上下白衣白服,还请来了栖霞寺的一位得道高僧,带着十八位弟子,专门为他诵念“大悲咒”、“往生经”,超度他无辜的灵魂,为他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衣冠葬礼。 谁知七天以后,一个衣裳褴褛、披头散发的叫花子来到了诸葛世家大门口,门口的家丁给他一个馒头想要将他打发走。谁知他居然不要,径直就往府内闯,几个家丁拦都拦不住。拉扯间一个家丁突然认出了他的模样,吓得大叫起来,“鬼……鬼……有鬼……” 大白天这么一声咋咋呼呼的惊叫,其他人也突然认出了他,一边大叫着“有鬼”,一边四散奔逃。 还是他的二叔诸葛旭日见过大世面,高兴的跑过去,抓住他,狂喜地叫喊起来,“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还活着”。 一场丧事变喜事,二少爷居然还活着,他居然奇迹般地回来了。 从那以后,诸葛无恙对风的理解就超过了任何一个人,他的追风剑法也更加变幻莫测、神奇多变,在他父亲传授的剑招之上,又创出了很多种变化。一剑风起、一剑风息,一剑风去、一剑风来。他身边的风和手中的剑,他已经完全运用自如,合二为一了。 从此以后,练剑,是成了他最熟悉的、最能纾解心情的一种方式,每次练完追风剑法,他都更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当他练完一套追风剑法,收剑入鞘,苏小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院子里的兰花丛中,激动地拍手喝彩,“好剑法!好剑法!” 诸葛无恙顺着声音看去,苏小小笑得特别的甜,目光特别明亮,目光中还带着仰慕、带着羞涩、带着惊奇。 苏小小笑意中充满崇拜,“无恙大哥,武功盖世,剑法无双。” 诸葛无恙突然有点脸红、有点害羞,摇摇头谦虚地道:“小小姑娘过誉了,我的这套剑法,若是跟一个人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第六十八章 一醉解千愁 苏小小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我才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比无恙大哥的剑法更绝妙的剑法。” 诸葛无恙哈哈笑道:“那是你没有见过,你可知道,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的桃花剑法,那才是绝世无双、天下无敌,比我的追风剑法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苏小小噘着嘴,“我才不信呢,在我眼里,无恙大哥的追风剑法才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剑法。” 诸葛无恙知道说不过她,轻轻一笑置之。 十天的单独相处,苏小小对诸葛无恙的感觉,已经发生了太多微妙的变化。 这一辈子,她还从来没有和那个男人单独待过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是他那无所不能的三叔,最多也不超过三天。 在她的记忆里,她三叔一直都很忙,有很多江湖上的事情需要处理、也有很多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操劳,他每次外出,少则十天半个月、最多一次甚至有三个月之久。 她还清楚的记得,在她三叔外出的日子里,她也是一直在等待,无尽的等待。不过,她的等待是煎熬的、是孤独的、是恐惧的、是焦虑的、是烦躁的,却也是美好的。 因为每次苏三叔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一些她喜欢的礼物,甜蜜的酥糖、漂亮的刺绣、精致的风车、清脆的风铃......每一样都是她最喜欢的,而且,苏三叔离开的世间越长,带回来的礼物就越多。 每次苏三叔回来,苏小小都很快乐、很幸福,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人。 她对等待的心情,理解得再深刻不过了。 诸葛无恙的心绪,她也早就看懂了。 这天傍晚,苏小小特意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逍遥城特有的烧刀子。诸葛无恙看见烧刀子,他的眼睛亮了,他似乎也明白了一点苏小小的心意。 也许,再烦躁的心情,醉过一场就好了。 这世间所有的忧伤与烦恼, 这世间所有的不甘与决绝, 这世间所有的恩怨与情仇, 也许,醉过一场就都好了。 苏小小为诸葛无恙斟满了一碗烧刀子,诸葛无恙端起碗,不等苏小小说话,一口气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诸葛无恙呛得直咳嗽。这逍遥城的烧刀子,不管是在小酒馆、还是在兰台小院,原来都是一般的烈。 苏小小看得有点心疼,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 苏小小又为诸葛无恙斟满了一碗烧刀子,诸葛无恙端起碗,一口气就又喝了个干干净净。诸葛无恙一连喝了三碗烧刀子,已经微微有了点醉意,眼神朦胧地看着苏小小,“谢谢小小姑娘的烧刀子。” 苏小小感到特别心疼、却也有一丝丝的慰藉,诸葛无恙居然有了一些活气,“无恙大哥心里舒服些就好。” 三碗烈酒下肚去,两朵桃花上脸来。诸葛无恙红着脸点点头,“确实舒服些了。” 苏小小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烧刀子,“那就好!今晚小小陪无恙大哥一醉到底。” 诸葛无恙微微一怔,刚才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只顾着自己喝酒,竟没有想到旁边还有一个也想喝酒的女人,是他小看了苏小小。 苏小小为自己斟满一碗酒,举起酒碗道:“无恙大哥,这几天照顾不周,多多见谅,就借这碗酒向你赔罪了。” 诸葛无恙愕然,内心感慨万千,不禁对苏小小刮目相看起来,“说起来,小小姑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小小姑娘这些天的精心照顾,我不死也是个残废。” 苏小小呵呵一笑,“还是无恙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我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诸葛无恙举起酒碗,“这碗酒,我敬小小姑娘。” 苏小小也举起酒碗,“祝无恙大哥早日康复。”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满满地喝完了一碗酒,这一碗烧刀子,虽然还是一样的烈、一样的火辣,但这酒里却有几分浓浓的情谊,感觉更加醇厚有劲,滋味就是不一样的。 苏小小也被烧刀子呛得直流泪,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诸葛无恙突然有点心疼和不忍,原来她也喝不惯这烧刀子,“小小姑娘,慢点喝,这酒可不是一般的烈。” 苏小小摆摆手,“没事,一会就好。”确实像一个女中豪杰。 苏小小咳嗽了几声,又斟满了两碗烧刀子,“无恙大哥,我听我三叔说过:只有最烈的酒,才能感受最浓的情。在这逍遥城,只有喝这烈酒,才最有滋味。来,我敬无恙大哥你一碗。” 诸葛无恙微微点点头,“小小姑娘,这是我来到逍遥城,第二次喝烧刀子,在逍遥城,只有这烧刀子才够味。”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性格,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酒,不管去到哪里,只有喝本地的酒,才算是到过了那个地方。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你一碗、我一碗,喝了很多烧刀子。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很多的话,这一晚说的话,甚至比他们十天说的话都多。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一会哭、一会笑,他们彻底放松了自己、他们彻底敞开了心扉,他们把心底哪些从来不敢说的话都大声地说了出来。 苏小小哭着告诉诸葛无恙:她从小父母双亡,她都记不清她父母的样子了,一直都是苏三叔在照顾她,可是,她很好奇、很想问问苏三叔,她父母是什么样子,可很多次她话到嘴边又不敢问。 诸葛无恙也哭着告诉苏小小:他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管教得很严格,寄予他很大的期望,一直在监督他练剑。每当看到其他小朋友在玩游戏,他也想玩,可都被他父亲拒绝了。有一次,他偷偷跑出去跟小朋友玩耍,后来被他父亲发现了,从那以后,那些小朋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多次,他实在是厌烦了,他实在是快坚持不住了,可他都不敢跟他父亲说,他以前活得真是太累了。 苏小小笑着告诉诸葛无恙:有时候她一个人呆在兰台小院,实在是太孤单、太害怕了,特别是下大雨的黑夜,夜空中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吓得她一个人躲在床脚瑟瑟发抖,一个人无助地偷偷哭泣,可她自始至终都不敢把这个事情告诉苏三叔。她实在是不想让苏三叔在外边奔忙操劳时还时刻担心着她,她实在是太胆小了、太懦弱了,她都有点看不起自己。 诸葛无恙也笑着告诉苏小小: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太忤逆了,他父亲也有一盆最喜爱的君子兰,爱护得极好,养了十多年。可他对他父亲有怨气,可面对他父亲的威严,他又不敢反抗。有一次,他趁着他父亲外出,偷偷提了一壶热水,直接浇在了那盆君子兰的根部。几天后,那盆君子兰就枯死了,他父亲难过了好久,后来就一直都没有养兰花。他一直想告诉他父亲他做的错事,可很多次,话到嘴边又都没有说出口,他实在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 .........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个没完没了。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你一碗、我一碗,只喝到酒坛都干了,只喝到他们一起醉了。 第六十九章 勇闯怪石阵 第二天清晨,诸葛无恙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朦胧。 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喝酒,也是苏小小第一次请他喝的酒。他一时高兴喝得太多了、醉得太多了。几天的忧愁一扫而空,深埋在心底的心事也一吐为快了。 也许,在陌生的异性面前,才最容易打开心扉、最容易吐露心声。因为,不必担心会被人耻笑,不必担心内心的怯懦和脸上的尴尬,说不定还能得到对方一丝丝的同情和安慰。 有心事的人,即使外表高兴,但喝起酒来还是比较容易醉。 所以,这一次,诸葛无恙醉得很厉害。 正所谓:睡时已有十分醉,醒来还是醉七分。此时此刻,诸葛无恙还带着浓浓的醉意。 诸葛无恙的眼前仿佛站着一个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的白衣少侠,这白衣少侠紧身束服、卓然而立,手中还拿着一把古色古香的长剑。 这身影、这模样,完完全全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 诸葛无恙内心一阵窃喜,忍不住脱口而出:“剑芳兄……剑芳兄……” 可眼前的身影却是一动也不动。 诸葛无恙焦急喊道:“剑芳兄……剑芳兄……” 眼前的身影还是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回应。 诸葛无恙焦急,紧张,他突然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又使劲揉了揉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看清纱帐外的身影原来是苏小小。 眼前的苏小小比起昨日的苏小小,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昨日的苏小小,就像一个贴心贤惠的邻家小妹,是一个可爱的、漂亮的、机灵的女孩子,还是一个懂事的红颜知己。 今日的苏小小,却像是一个可以同赴生死的江湖女侠、生死好友。 诸葛无恙的酒都快惊醒了,张大了嘴巴不解地问:“小小姑娘,你这身打扮,这是要做什么呀?” 苏小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皓齿和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无恙大哥,今日我要带去探一探那乾坤八卦阵。” 听完苏小小说的话,诸葛无恙的宿醉都惊醒了九分,摇摇头道:“乾坤八卦阵那么危险,必定暗藏机关暗道,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诸葛无恙边说着边从床上爬将起来,狼狈而又利索地穿好外衣。 苏小小开心而又自信地呵呵笑道:“我想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诸葛无恙眼睛一亮,惊奇地道:“什么好办法?” 苏小小伸出右手,在诸葛无恙身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诸葛无恙定睛看去,那是一串崭新的铜钱,不解地问:“你拿铜钱做什么?” 苏小小坏笑地道:“你猜。” 诸葛无恙羞涩地笑笑,“等我洗把脸,清醒一下脑子。”诸葛无恙迅速地用冷水洗了洗脸,感觉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好多。 苏小小偷偷看着诸葛无恙一张清秀俊美的脸,以及那一双很有神韵的丹凤眼,甚是喜欢。 诸葛无恙抬起头,盯着苏小小手中那串铜钱,突然坏坏地笑道:“莫不是小小姑娘要学那茅山道士,用铜钱开堂作法,破了那乾坤八卦阵?” 苏小小狠狠地瞅了诸葛无恙一个大白眼,斜转过脸,嘟着嘴冷哼一声,“作你个大头鬼。” 诸葛无恙笑得嗓子都咳了起来,连连服软道:“哎呀!聪明又漂亮的小小姑娘,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啦,你看,我这么笨,那里猜得到你那万无一失的好办法,一定是只有天才美少女才想得出来的啊。” 苏小小瞬间转怒为喜,呵呵坏笑道:“好吧,那就看在你中了毒,掉在臭水沟里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诸葛无恙微微皱着眉,一笑置之。本来是中了毒掉在了地洞里,她却偏偏要把他说成是掉在臭水沟里,看来这个锅无论何时、无论到哪里都背定了。 苏小小继续道:“我这一串铜钱共有十八枚,我们进入乾坤八卦阵,可以在每一个岔路的入口处放置一枚铜钱,做好记号,这样,不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能顺着铜钱找到回来的路。” 苏小小说完,得意地看着诸葛无恙。 诸葛无恙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兴地抚掌笑道:“小小妹妹真是冰雪聪明、独一无二、智慧无边,唉!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这么妙的办法呢。” 苏小小仿佛带着光环,乐呵呵笑道:“有这一串铜钱,再加上无恙大哥的盖世武功和绝世剑法,我想我们一定能找到一条出去的路。” 诸葛无恙点点头,“这样的话,进可攻、退可守,确实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带着铜钱,肩并肩走出了兰台小院。 一路走来,诸葛无恙这才看到,这兰台小院原来是修建于一座悬崖之下的一片山谷之中,兰台小院的四周矗立着密密匝匝一大片高耸入云的石头。 这些石头应该是几千年来的雨水将泥土冲走以后裸露出来的,一块块高耸入云的石头就像是一把把利剑,笔直地伸向天空,像是欲要刺破苍穹。 兰台小院的四周,每个方向都有两条路、两个入口,一共是八条路、八个入口。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站在其中的一个路口,不知该走哪一个方向、不知该走哪一条路。 苏小小带着诸葛无恙绕了一圈,还是拿不定主意。 苏小小又说起她以前做过的疯狂的事,“无恙大哥,我记得那一次,我独自闯进了这个乾坤八卦怪石阵,这怪石阵中有无数条各自相连的小路,每一条小路的尽头,都有两个岔口。都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就凭着记忆,胡乱地走下去。我走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走出去,后来实在是太累了,就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睡着了。” 诸葛无恙点点头道:“是不是你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你三叔?” 苏小小有点茫然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兰台小院的大床上了,当然,我第一眼就看见了我三叔。” 诸葛无恙点点头继续道:“那一定是你三叔正好回来,发现了你,才把你救了出来,你真是个福大命大的人。” 苏小小依然有些心有余悸地道:“是啊,要不我三叔及时赶回来,我也许早就饿死在这片怪石阵中了。” 诸葛无恙突然觉得小小姑娘很有些可怜,那么小的年纪,为了去看苏三叔,一个人独闯八卦怪石阵,“你三叔有没有责备你?” 苏小小摇摇头,“那倒是没有,他只是跟我说了这片八卦怪石阵的危险,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以后千万不要再私自跑进去。” 诸葛无恙有些心有余悸,“一个人独自进去确实很危险,你该好好听你三叔的话。” 苏小小乖乖的点点头,“是的,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进去过了。” 第七十章 勇闯怪石阵 诸葛无恙内心思索着这八卦怪石阵,八卦,八卦,顾名思义,应该和八卦图有关联,这八卦怪石阵的奥妙也许就藏在八卦的运行规律之中。 诸葛无恙当下拿定主意,分析道:“小小姑娘,这八卦怪石阵有八个路口,不管有多少个路口,其实我们也只能走一条路,既然里面是互相连通的,所以,不管我们从那一条路进去,只要做好标记,依次搜索,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苏小小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那我们随便走一条吧。” 诸葛无恙又摇摇头,好像要否定自己,“八卦分八方,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乾为首,不如我们先从南方进。” 听着诸葛无恙如天书一般讲解八卦,苏小小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无恙大哥懂的可真多,我听无恙大哥的。” 苏小小信心满满、蹦蹦跳跳地带着诸葛无恙来到一个路口,“无恙大哥这就是正南方。” 诸葛无恙看着这一条路口,与其他的路口并无二致,诸葛无恙握着苏小小给他的十八枚铜钱,那铜钱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仿佛那是主宰他们命运的铜钱,诸葛无恙看着路口深吸一口气,“我们就进去闯一闯吧。” 诸葛无恙说完,苏小小一马当先,率先就从正南方向的那条路踏了进去。 诸葛无恙紧跟其后,他相信,这一次他们胜券在握。 在第一个岔路口,诸葛无恙在路口右边放了一枚铜钱,带着苏小小就往深处走去。 在第一个岔路口,诸葛无恙也在路口右边放了一枚铜钱…… 他们越往里走,里面的道路就越曲折难行,甚至还出现了轻轻的薄雾。 待诸葛无恙放置第八枚铜钱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第九个岔路口,此时怪石阵里的雾气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越往里走,里面的石头越发千奇百怪、面貌峥嵘,有的石头像蟒蛇、吐着长长的信子,有的石头像顽猴、张着大大的嘴巴,有的石头像人、但是却缺胳膊少腿,有的石头像鬼、露着狰狞的面容…… 越往里走,苏小小的胆子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小,内心也开始害怕起来,她紧紧跟在诸葛无恙的身边,两只手还紧紧扯着诸葛无恙的袖角。 他们就这样一个岔路口一个岔路口走过去,整整走过了十八个岔路口,一直走到诸葛无恙手中的铜钱都用完了,居然还没有看到路的尽头、路的出口。 诸葛无恙也开始害怕起来,苏小小给他的铜钱已经用完了,他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了。 但诸葛无恙有点不甘心,他还想再往前走一个路口看看,他不是害怕自己会迷失在这怪石阵里,他是害怕不能安全地把苏小小带出这怪石阵。 诸葛无恙知道,他们还需要足够多的铜钱,比所有岔路口都多的铜钱,才能走完所有的路口,找到出去的路。 这一次,他们肯定是走不出去了。 诸葛无恙无限遗憾地带着苏小小,沿着进去的路,沿着他们标记的铜钱,一步一步原路退了回来。 进去的时候,虽然一切都是未知的,但心中充满期望、充满胆气,足以战胜一切危险。回来的时候,心中带着失落、伴着失败,那些奇怪的石头仿佛变得更加面目峥嵘、更加凄厉、更加寒冷。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回到兰台小院好好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他们搜集了兰台小院所有的铜钱,一共是三十八枚,比上次足足多了二十枚。 诸葛无恙手中拿着沉甸甸的铜钱,在手里抛起来又接住,此时此刻他信心十足,豪情万丈地道:“这么多铜钱,应该足够了吧。” 苏小小也很开心,这次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她翻箱倒柜找出了兰台小院所有的铜钱,“有了这么多铜钱,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出口了,我们一定可以去逍遥城 。” 诸葛无恙坚定地点点头,大踏步向前走去。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又一次来到了八卦怪石阵的正南方,他们驻足观望良久,他们信心十足,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一样。 他们沿着两天前走过的路,一个岔道一个岔道地走进去,一个岔道一个铜钱。 苏小小蹦蹦跳跳的,这一次闯怪石阵,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一次愉快的旅行。诸葛无恙也受到了感染,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开开心心,好不快乐。 苏小小指着一块大石头,“无恙哥哥,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猴子。” 诸葛无恙点点头,“确实很像,就叫他通天石猴子吧。” 苏小小又指着一块大石头,“无恙哥哥,你快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一把竖立的宝剑。” 诸葛无恙笑了笑,“这就是把立在天地间的宝剑,就叫他倚天石剑吧。” 苏小小又指着一块大石头,“无恙哥哥,快看这里,这石头像不像一匹野马。” 诸葛无恙顺着苏小小指的方向看去,“像野马吗?” 苏小小嘟着嘴道:“你要偏着头看。” 诸葛无恙学着苏小小,偏着头看过去,那石头确实就像是一匹奔腾的野马,不禁竖起大拇指,“小小姑娘真是好眼力啊,这确实是一匹会飞的野马。” 苏小小点点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走了比两天前更多的岔道。 诸葛无恙看着手里的铜钱一枚一枚的减少,可前面的岔道还是望不到尽头、更走不到尽头,他的内心又突然开始焦虑沉重了起来。 此时此刻,诸葛无恙手里还剩最后三枚铜钱了,他的内心开始感到害怕和恐惧,他的信心也在一点点减弱、一点点崩溃,他甚至都感到了绝望。 在这个八卦怪石阵里,也许他的办法一开始就是错的,也许他根本就不可能走出这八卦怪石阵。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主宰控制着一切。 诸葛无恙搓揉着这最后的三枚铜钱,铜钱的温度比他的体温还高,每一枚都仿佛有千钧之重,诸葛无恙放下每一枚都很难,这小小的铜钱决定着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今天能否走出这八卦怪石阵。 又走过两个岔路口,诸葛无恙手里还剩最后一枚铜钱了,他只有硬着头皮走向下一个岔路口,诸葛无恙正要做最后一搏,放置最后一枚铜钱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拿着铜钱的手在颤抖。 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岔路口的右边,在他放置铜钱的位置,居然已经有了一枚铜钱,跟他手里的铜钱一模一样的铜钱。 第七十一章 大黑猴 诸葛无恙一看就知道,那一定是他先前放置的铜钱。 苏小小也看到了那枚铜钱,也一样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抓紧诸葛无恙的手,“无恙哥哥,怎么办?” 诸葛无恙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们都知道,那一模一样的铜钱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走进了一个死循环,在这八卦怪石阵里,所有的道路都连在了一起,互相连通,首尾相接,形成了一个循环的、闭合的整体,他们再怎么走,也只能是在这怪石阵里反复循环,永远也不可能走得出去。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感到震惊、害怕,额头、手心都直冒冷汗。 他们不敢继续再往前走。 如果继续往前走,他们极有可能永远也走不出去,一直在这八卦怪石阵里往返循环,直到困死、饿死在这怪石阵中。 他们也不知能不能往回退,如果一直沿着摆放铜钱的方向往回退,极有可能最后还是退回到这里。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一直沿着摆放铜钱的方向走,用铜钱做标记,怎么可能走入一个死循环。如果真的是死循环的话,那么他们应该是回到了起点,回到了入口。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对望了一眼,诸葛无恙终于打破了寂静,“莫非前面就是起点、就是入口?” 苏小小心有灵犀地点点头,诸葛无恙牵起苏小小的手,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他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们希望走到路的入口,回到温馨的兰台小院。 可是走过前面的路口,在他们面前的是另外一个岔路口,根本就不是路的入口,他们连兰台小院的半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们内心燃起的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内心的恐惧又一点点地升起来。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按照他们摆放铜钱的方向走,即使是一个死循环,也应该是回到路的入口,回到路的起点,怎么会来到另一个岔路口。 突然,前方路口闪过一个黑影。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怔了一怔,快速地向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也许那黑影能解开他们心中所有的疑虑。 诸葛无恙一狠心,运足真气一掠向前,奋力追去。不知追过了几个路口,诸葛无恙终于堵住了黑影的去路,苏小小也堵住了黑影的退路。 那黑影被堵在中间,苏小小和诸葛无恙这才看清,原来那八卦怪石阵中的黑影是一只通体纯黑、身高十尺、体魄雄健的大黑猴。 那大黑猴见前路后路都被人堵死,瞬时气得浑身猴毛直竖,龇着牙、咧着嘴,挥舞着双臂,冲着诸葛无恙摇着头大声吼啸起来。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都被大黑猴突然的狂躁举动也吓了一惊,想不到这八卦怪石阵中还有这么一尊奇物,只是不知它突然出现在这怪石阵中,究竟是要干什么。 诸葛无恙怔了一怔,他还是鼓起勇气,一步步向大黑猴走过去。苏小小也学着诸葛无恙,一步步向大黑猴围堵过去。 随着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一前一后慢慢靠近,大黑猴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它向诸葛无恙嘶吼一声,诸葛无恙继续向前。大黑猴突然一个转身,对着苏小小一阵咆哮,一下子就吓住了苏小小。大黑猴又是一个转身,面对着诸葛无恙一阵吼啸,诸葛无恙依然继续向前。 突然,大黑猴后撤半步,伸出右手抡圆了使劲向诸葛无恙一挥,只见三枚铜钱闪着青铜亮光向诸葛无恙急速飞来,就像是三把飞刀。 诸葛无恙眼疾手快,抬起手腕,轻轻转动,瞬间旋起一阵清风,迅捷地把大黑猴扔出的铜钱稳稳地收拢在手里。 诸葛无恙摊开手掌,只见手掌里的铜钱居然和他们摆放的一模一样,可以确信,那就是苏小小翻箱倒柜找出来交给诸葛无恙的铜钱。 原来这只大黑猴就是在这八卦怪石阵里,专门捣乱的幕后黑手;让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困在这八卦怪石阵里的,就是这只可恶的大黑猴。 诸葛无恙恨得牙痒痒,快步向大黑猴靠近,大黑猴又伸出左手,原地转了两圈七百二十度,抡圆了使劲向诸葛无恙一挥,三枚铜钱又嗖嗖嗖地向诸葛无恙迎面飞来,这一次的三枚铜钱,比刚才的三枚快了不止一倍。 诸葛无恙大手一挥,用力转动手腕,瞬间旋起一股小旋风,稳稳地又把三枚铜钱抓在手里,诸葛无恙低头一看,又是一模一样的三枚铜钱。 诸葛无恙一步掠过去,大黑猴握紧右拳,迎着诸葛无恙的面颊一拳砸来。大黑猴比诸葛无恙高大得多,这居高临下的一拳,似有千钧之力。诸葛无恙偏头侧脸躲过这一拳,右拳随即挥出,直接砸在大黑猴的腹部,深陷毛绒绒的腹内,那大黑猴突然深吸一口气,撑圆肚皮,竟然将诸葛无恙的拳头硬生生弹了回来。大黑猴右拳跟着挥出,直砸诸葛无恙头顶。诸葛无恙双掌向上伸出,接住头顶砸来的一圈向右翻转,惊险卸下这一拳的力道。同时双手抓紧大黑猴的左臂,脚尖顶地跃起一脚就踢在大黑猴的左脸上。大黑猴被这突然一脚踢得向右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大黑猴一个翻滚又爬将起来,仿佛一点事都没有,再次向着诸葛无恙又扑了上来。这一次,大黑猴一左一右两拳同时挥出,诸葛无恙提起双拳举过头顶,硬生生挡下这两拳,直震得诸葛无恙手臂阵阵发麻。诸葛无恙下蹲、运气、用尽全力一拳砸在大黑猴的左大腿内侧。大黑猴被这一拳砸得差点站立不稳,诸葛无恙紧接着又是一拳,重重砸在大黑猴的右大腿内侧。大黑猴站立不稳“轰然”倒地,砸起一阵尘土。 尘土还未散尽,大黑猴又是一个后翻滚,双手双脚着地,伸长脖子一声如雷咆哮、怒气冲天,飞爬着一跃而起、凌空飞来,双拳前指,直击诸葛无恙前胸。诸葛无恙伸出双拳,硬生生对着这两拳,四拳相撞,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诸葛无恙被撞开一丈之外。 大黑猴借力一个后翻,趁这机会,沿着一边山梁快速地爬了上去。在山梁之上,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诸葛无恙,嘶吼一声便攀上山梁之上的一棵大树,从树梢间攀援而过,迅速消失在这八卦怪石阵的浓密丛林里。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急忙追上山梁,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大黑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以及随风抖动的残枝败叶。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又一次怔在了原地。 大黑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们却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第七十二章 无尽头的路 诸葛无恙最先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苏小小,伸出手拍了拍苏小小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苏小小害怕的点点头,一头扑进诸葛无恙的怀里,眼神坚定地道:“我相信无恙哥哥,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诸葛无恙摸摸苏小小的头,安慰了一番,牵着苏小小的手,小心地退下了山梁,回到刚才遭遇大黑猴的那个地方。 诸葛无恙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们受到大黑猴的感到破坏,已经完全走进了死循环,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更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此时此刻,诸葛无恙牵着苏小小的手,只有硬着头皮、坚定决心,勇敢的、漫无方向地继续走下去。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走出这八卦怪石阵。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凭着记忆,疾步快走,一个岔路口一个岔路口地走过去,他们也只能一条岔路又一条岔路的碰运气。 只是这八卦怪石阵建得太巧夺天工,除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几乎每一条路的样子都差不了多少。特别是随着天气越来越晚,怪石阵中的薄雾也越来越浓,浓到已经看不清四周的山梁了,每一条路就几乎一模一样了。 陶剑芳和苏小小一直从天明走到天黑,他们已经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他们不知道,这怪石阵中,除了那可恶的大黑猴,究竟还有多少吃人的怪物。 诸葛无恙找了一个靠风的拐角,扶着苏小小坐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又捡来一些枯树枝,用钻木取火的方法,生了一堆红红火火的篝火。 看着这越烧越旺、红红火火的篝火,感受着火苗的温暖,苏小小终于露出了笑颜,她的心里又变得暖暖的,仿佛看到了希望。 诸葛无恙柔声道:“小小姑娘,天黑了,我们好好歇息一下,养好精神,明天再想办法走出这八卦怪石阵。” 苏小小点点头,“我听无恙大哥的,你也快坐下歇息一下吧。” 诸葛无恙坐在苏小小身边,他看着又累又困的苏小小,内心心疼极了。诸葛无恙从怀里拿出两块面饼,在火堆里烤热了,递给苏小小一块,看苏小小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很香,诸葛无恙又打开水袋递给苏小小,这才拿起另一块面饼吃了起来。他们都吃得很慢、吃得很香。 这一次出门,他们原以为可以顺利走出八卦怪石阵,很快就能到逍遥城,他们带的面饼和水本就不多;他们都知道,这为数不多的面饼是吃一块、少一块,那唯一的一袋水也是喝一口少一口。 他们带的面饼不多,吃了这两块面饼,就还只有最后两块面饼了,说是两块,其实很一块都很小,要是在平日里,诸葛无恙敞开肚皮吃,一顿至少可以吃二十块。 苏小小走了一天的路,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吃完了面饼,又喝了一小口水,很安心的靠在诸葛无恙的肩膀上,一小会就睡着了。诸葛无恙一边照应着火堆,一边当作苏小小的依靠,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了多少次架,他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阳光直射,驱散了浓雾。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一同醒了过来,火堆的余温尚在,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又开始了新的旅程。 说来也是奇怪,前一天还是浓雾重重,一天后却是艳阳高照,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一个岔路一个岔路走过去,诸葛无恙记得很清楚,他们整整走了九九八十一个岔路,他们依然没有看见任何出路。 将近午时,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也走累了、走饿了,他们又在一块大青石上坐下来歇息,苏小小感觉脚有些疼,她脱下靴子,左脚右脚都有两个大大的血泡,诸葛无恙看到心疼心酸极了。 诸葛无恙突然感到后悔,要不是他那么着急要去逍遥城,苏小小也不必受这么大的罪,身陷这危险之中。 诸葛无恙抽出长剑,用锋利的剑尖割破了苏小小脚掌上的血泡,苏小小忍着痛,眼角也留下了两滴眼泪,诸葛无恙小心翼翼地将苏小小的双脚包裹好,再穿上靴子,苏小小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诸葛无恙又拿出两块面饼,一人一个慢慢的吃了起来,诸葛无恙这一次吃得很慢,他只吃了半个,偷偷又藏了半个。他们的水袋里也只剩下了十分之一的水,苏小小吃完面饼喝完水,诸葛无恙接过水袋,只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就又赶紧把盖子盖了起来。 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诸葛无恙又搀扶着苏小小上路。 又不知走过了多少个路口,经过了多少时间,苏小小和诸葛无恙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他们承受着越来越猛的烈日炙烤,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找到路的入口,更没有找到路的出口。 诸葛无恙从怀里把最后半块面饼递给苏小小,“小小,你饿了吧。” 苏小小摇摇头又摆摆手,“无恙哥哥,我一点都不饿。” 诸葛无恙用命令的口吻道:“怎么可能不饿呢,你脚上磨出了血泡,还走了那么多的路,即使不饿也要吃一口,你才有力气走下去。” 苏小小摇摇头,张着饥饿的嘴巴道:“我真的不饿,要吃也是你先吃。” 诸葛无恙否决道:“我一个大男子汉,力气大、力气多,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根本就比不了,你先吃一口。” 苏小小看着面饼,流着口水,伸出一个小手拇指道:“那说好了,我就吃一小口。”说完就吃了一小口面饼,其实她真的已经很饿了。 诸葛无恙把水袋递给苏小小,“小小,你渴了吧。” 苏小小摆摆手,“无恙哥哥,我一点都不渴。” 诸葛无恙摇着头笑着道:“你看你说话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你就喝一口吧。” 苏小小闭着眼睛不听,“那你先喝,我才喝。” 诸葛无恙笑了笑,“好吧,我听你的。” 诸葛无恙拿起水袋,凑到嘴唇上轻轻地抿了一下,随后就递给苏小小,“小小,该你喝了。” 苏小小接过水袋,其实她已经很渴了,“那我就喝一小口。”说完就喝了一小口水。 就这样,在诸葛无恙的耐心劝导和坚持下,苏小小吃完了最后一块面饼,喝完了水袋里的最后一滴水。 第七十三章 嫦娥仙子 又过了两个时辰,他们还是没有找到路的出口、也没有找到路的入口。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又渴、又累、又饿、又困.........随着时间流逝一分,他们渴的程度、累的程度、饿的程度、困的程度就又加重了一分。 此时此刻,他们头昏眼花、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就像是那被霜雪冷冻过、又被太阳暴晒过的茄子,干瘪而又脆弱。 终于,他们实在走不动了,他们相依着在一块大青石上躺了下来。 苏小小有气无力地道:“无-恙-哥-哥-我-好-渴-啊,我-好-困-啊,我-们-回-到-家了-吗?我-好-想-睡-觉......” 诸葛无恙张着干枯的喉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使劲拉扯苏小小的手,“小-小-姑-娘......别-睡-觉......千-万-不-能-睡......” 苏小小不知不觉、断断续续地道:“真-的-好-想-睡-觉......” 诸葛无恙嘶哑着声音道:“不-能-睡,千-万-不-能-睡,我-带-你-回-家......我-看-见-了-我-的-娘-亲......” 苏小小眨巴着眼睛,“我-想-跟-你-回-家......” 诸葛无恙也眨巴着眼睛,“我-带-你-回-家......” 诸葛无恙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又躺在了兰台小院那张舒适温暖的大床上。 他睁开眼睛。 房间里的一切一点都没有改变。 一切如初,一切就如同他第一次看见这房间时候的样子。 仿佛他们从来就没有走出去过,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没有去闯那八卦怪石阵 这一切仿佛是梦,仿佛一点都不真实,这也太神奇了。 他这个无恙真真切切记得,他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在梦里,他牵着苏小小的手,一起回到了江宁诸葛世家,见到了他的诸葛青云和诸葛夫人,见到了他的二叔诸葛旭日,见到了他的哥哥诸葛重阳,还有他的铁杆哥们赵二虎、钱大春、钱二福、钱三宝,以及很多儿时的小伙伴。他还带着苏小小吃到了他娘亲亲手做的桂花糕、芝麻糖,以及一桌子的可口的饭菜,吃得苏小小直流口水、吃得快要撑破了肚皮。 诸葛无恙不知道,他怎么又来到了这里。在那八卦怪石阵中,他和苏小小都晕倒了,诸葛无恙原本认为他和苏小小都快要死了。那一刻,他很后悔,后悔他的执念让苏小小和他一起困死在了八卦怪石阵中,他死也就死了,可要带上一个无辜的苏小小,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 诸葛无恙还记得,那八卦怪石阵中的那只可恶的大黑猴,若不是它捣乱破坏,他们总该可以找到回去的路。他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们,总不可能是那只大黑猴救了他们吧。诸葛无恙一闪而过这个荒诞的念头,随即摇摇头:肯定不是。 诸葛无恙突然发现,这房间里虽然一切都在,但一点都不一样,因为这房间里少了一个苏小小。 诸葛无恙急忙翻身起来,“小小....小小....”他一边高声叫喊着苏小小的名字,一边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小小,你在哪里?”他找遍了整个兰台小院,都没有苏小小的影子,有的只是苏小小曾经生活过的点点滴滴的痕迹。 兰台小院就这么大的地方,诸葛无恙几乎每个角落都找了三四遍,都没有找到苏小小。 诸葛无恙突然变得抓狂、无助、迷惘。他实在想不通:他和苏小小一起在八卦怪石阵里迷路、晕倒,他以为他们都死了,可现在他却从兰台小院的大床上醒来,而一起迷路、晕倒的苏小小却不知所踪。 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在兰台小院,那救人的人,总不可能只救他一个人吧,小小不可能是被那只大黑猴抓走了吧?诸葛无恙摇摇头,立即否定了自己又一个荒诞的想法。他突然发觉,他对苏小小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静下心来,诸葛无恙突然变得清醒起来,他相信苏小小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任何意外,他希望苏小小能快点回到兰台小院。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在这里,等待苏小小的出现。 可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苏小小的出现。 诸葛无恙再次感到特别沮丧、特别失望、特别无助。 当月亮高高升起的时候,诸葛无恙一个人斜靠在兰台小院走廊的椅子上,独自捧着一坛烧刀子生无可恋地自斟自饮。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 “吱呀一声”,兰台小院的门被风吹开了。 诸葛无恙惊呆了,一个白衣女子飘飘而来,手中捧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鲜花,清风吹来,正好吹起她的裙角,吹起她的秀发。 一如画中人, 一如九天飘落的仙子。 一如月亮上走来的嫦娥仙子。 诸葛无恙看得惊呆了,待到眼前,诸葛无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正是他寻寻觅觅、魂牵梦绕的苏小小。 诸葛无恙急忙飞奔过去,一把就把苏小小拉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内心感觉无比的激动、无比的宽慰,眼中的热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那是激动、开心、幸福的眼泪。 就像是失而复得、破镜重圆、死里逃生一样,诸葛无恙紧紧地抱住苏小小,都把她抱疼了。 诸葛无恙眼角流着泪、发自肺腑而又可怜兮兮地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小小十分开心,虽然她被诸葛无恙抱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已经感受到,原来她的无恙哥哥真的是这么地牵挂着她,这么地在乎着她。 此时此刻,苏小小感觉很幸福、很感动,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苏小小都来不及回应诸葛无恙的问话。诸葛无恙又继续追问,“你这是到去哪里了?”话语中带着指责和关心、紧张。 苏小小举起手中的花束,边摇边说,“我今天到小院后面的山涧中采药去了。” 诸葛无恙的内心又是一阵悸动,他拿着苏小小采摘的草药,一根根、一棵棵,一定是不顾脚上的血泡,又走了很多的路,眼中顿时涌上了感动的眼泪。 诸葛无恙看着眼前这个美若天仙、聪明伶俐的小妹妹,她一直不顾危险,一心一意地照顾着自己,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着想,还不顾危险,两次陪他走入八卦怪石阵中,让她受苦、受累、受恶、受怕,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又有何德何能、何以为报呢? 诸葛无恙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好好报答她。 第七十四章 救命恩人苏三叔 经过苏小小又一番细心贴心的照顾,诸葛无恙的身体终于已经完全恢复了,诸葛无恙的心态也变得平稳了,他再也不焦虑了。 既来之,则安之。 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 诸葛无恙心下明白,他知道所有的事情,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许都已经木已成舟、尘埃落定了。 外面的逍遥城也许早已经天翻地覆,外面的世界也许早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可惜都已经与他无关了,他只想告诉他的结拜兄弟陶剑芳:他缺席的这段日子,他一定要好好的。 劫后余生,余后的这段日子,诸葛无恙总是一个人在庭院里练剑,孤独地练剑。 他除了练剑、疯狂地练剑,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他也不再去想他还要做些什么。至于他的结拜兄弟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他只能深藏在自己的心底,默默为他祈祷,他相信他一定能应对在逍遥城遇到的一切。 至于如何走出兰台小院,诸葛无恙只有静静地等待,静静地等待苏小小三叔的到来。他心仿佛也麻木了,他甚至都不再去猜想到底是谁救了他和苏小小。他相信:该来的总该是会来的。 他只有把无名的愁绪寄托在他的追风剑法之中。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他麻木的心有所悸动、有所感应、有所温暖,那就是苏小小无微不至的关心、体贴入微的照顾和她时常的、不经意间会心的无邪笑容了。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诸葛无恙又在兰台小院里练剑。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的死生,他的心境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他好像一下子又长大了好几岁。 现在,他的内心也有了更多的、更深刻的、更丰富的、更奇妙的情感。 现在,他的追风剑法也有了一些细微的、外人难以察觉的变化。也许这些变化,就是让对手最难以捉摸的存在。 以正合,以奇胜。关键时候胜负的决定因素就隐藏在这谁也说不清的变化之中。 江湖上传说中的那些大侠,每个人都有过很多让人津津乐道故事,也经历过很多鬼神难测的危险,也许还经历过很多只有他们自己一个人扛、一个人懂的苦楚,所以他们才能做到自我的改变、剑法的升华。 只有忘却自己、脱变自己,才能突破自己。 只有忘却自己、脱变自己,才能达到另外一个更高的层次。 诸葛无恙已经有了很多的变化,他也一度忘却了自我,完成了自我的又一次蜕变。 诸葛无恙的追风剑法比在龙卷风之中更完美,现在的他,不仅可以驾驭威猛凌冽的风,也可以驾驭轻微无息的风,既能至刚,也能至柔,风随心动、心随意动、随心所欲、幻化无形。 一剑风起、一剑风息,一剑风去、一剑风来。他的剑法也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奇妙、越来越捉摸不定、越来越冷酷无情。他的剑气、剑意越来越浓。 一套剑法练完,诸葛无恙收剑入鞘,整个人从庭院上空垂直地轻轻落下,笔挺地静立在庭院中,四周的风却还围绕着他,掀动他的衣角,过了一会慢慢地才停歇下来。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剑法。” 诸葛无恙猛然转身,一个魁梧雄壮的身影正矗立在三丈开外的庭院门口。 诸葛无恙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一丝气息、一点声音。如果不是他练剑的时候太过投入、太过全神贯注,那就是眼前这人的轻功太过高强,就连走路、呼吸都悄无声息。 诸葛无恙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不过能到这里来的,除了苏小小的三叔,十有八九就是苏小小三叔的敌人。 不过,看眼前这人的身型、气质、气势,总给人一种不言自严、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确信眼前这人一定是一个长期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他心里猜测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苏小小的三叔。 诸葛无恙正欲开口询问来者何人的时候,苏小小早已从后面快步跑了上去,一下子就扑进那个男人怀里,给了那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还甜甜地喊道:“三叔、三叔,你怎么才来啊。” 只见那男人犀利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温暖了起来,慢慢扶住苏小小道:“快看看,三叔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便递上一个绣着一只彩色蝴蝶的布袋子,苏小小很习惯地打开这个布袋子,一件一件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有糯米糕、花生酥、桂花糖,还有一大串冰糖葫芦,这些都是女孩子爱吃的东西。 诸葛无恙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魁梧雄壮的男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苏三叔,也就是苏小小口中天下最好的人。 苏小小每拿出一件东西,就开心地笑一次,就像是一个等待父亲赶集回来小女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完全忘记了诸葛无恙还站在庭院之中。 苏小小检查完礼物,这才拉着苏三叔的手,邀功道:“三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你让我照看的人,早就已经痊愈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苏三叔有点自责道:“唉!让你久等了,只是在逍遥城遇到了一点急事,就耽搁了些时日,所以拖到现在才回来。” 苏小小也不无委屈地道:“我们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你,还闯了两次八卦怪石阵,但是都失败了。” 苏三叔一惊,“那里很危险,你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苏小小点点头,“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拿你给我的铜钱做标记,我们一共闯了两次,第一次因为铜钱不够就原路返回了;第二次我们准备了很多铜钱,可是遇到了一只可恶的大黑猴,那只可恶的大黑猴捣乱破坏,把我们做标记的铜钱拿走了,我们就一直在怪石阵里循环,既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入口,直到把带去的面饼吃完了、水喝完了。我们整整熬了两天一夜,中午热、晚上冷的,后来我们都累得晕倒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把我们送回了兰台小院。” 苏三叔额头冒着冷汗,心有余悸地道:“真是太危险了,唉!我早该告诉你那八卦阵怎么走的。你知道了,就不会遇到这种危险了。” 苏小小点点头,“可是究竟是谁救了我们呢?” 苏三叔坚定地道:“那一定是逍遥猴。” 苏小小惊讶道:“逍遥猴?” 苏三叔点点头,“是的,逍遥猴。” 苏小小疑惑道:“我们没有遇到逍遥猴,只遇到了一只可恶的大黑猴子。” 苏三叔哈哈一笑,“那只可恶的大黑猴子就是逍遥猴。” 第七十五章 相撞的马车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同时一惊,苏小小很是不解,“不是吧,那只可恶的大黑猴,他偷走了我们的铜钱,我们还跟他打了一架,难道它还会救我们?” 苏三叔一五一十地道:“那只黑猴子是我十年前救下来的一只通体纯黑的猿猴,就养在兰台小院周边的八卦怪石阵中,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逍遥猴,希望它活得逍遥快乐、自由自在一些。你可知道,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才能放心去外面做事情。” 苏小小又一次长大了嘴巴,不过她终于听明白了,原来那只可恶的大黑猴就是她从小到的的保护神,是她从小到大的护花使者,苏小小突然对大黑猴没有了恨意,“原来我们在八卦怪石阵里遇到的那只大黑猴就是逍遥猴,那我以后要好好感谢它,要带好吃的东西去犒劳它,感谢它保护了我这么多年。” 苏三叔点点头哈哈笑道,“这个主意很不错。” 苏小小又心有余悸地道:“还好我们没有伤害到它。” 苏三叔微微笑道:“逍遥猴一直守护着这片怪石阵,既不允许外边的人进来,也不允许里边的人出去,一定是它以为你们快要找到出口了,所以才给你们制造了一些麻烦,不过他的速度极快,一般人也很难伤害到它。” 苏小小有所悟地点点头,“是的,我和无恙大哥都没有抓住它。” 苏三叔点点头,“下次我带你们去见见它就好。” 苏小小开心激动地跳了起来,“好的,看在它保护我、救了我们的功劳上,我要好好准备些礼物犒劳它。” 苏三叔哈哈笑道:“那逍遥猴一定会很高兴的。” 自从苏三叔走进兰台小院,一直是苏小小在和苏三叔说话,诸葛无恙就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通过他们亲密的对话,他越来越理解苏小小对苏三叔的深深依赖和浓浓的爱。 说完了逍遥猴,苏小小一把拉过诸葛无恙,充满疑惑地对苏三叔道:“三叔,这是无恙大哥,你说你救了他,你可知道,他居然说他从来就不认识你。” 苏三叔点点头,“他没有说谎,其实我也不认识他。”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同时惊得张大了嘴巴,苏小小不解地道:“这好奇怪啊,那你还说他是你的朋友。” 苏三叔哈哈笑道:“是的,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诸葛公子一看就是个面和心善的人,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 诸葛无恙对着苏三叔深深鞠了一躬,充满感激地道:“在下诸葛无恙,多谢苏老前辈的救命之恩。” 苏三叔淡淡地道:“诸葛少侠不必客气,当日搭救你,也是碰巧遇到,举手之劳,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不过,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诸葛少侠还有一身高超的绝妙剑法。” 苏小小也曾见识过诸葛无恙的剑法,原来她的见解和苏三叔是一样的。苏小小急忙抢过话,“三叔,他的剑法叫追风剑法,是追得上风的剑法,比风还快的剑法。” 诸葛无恙红着脸谦虚地道:“不敢当!不敢当!让苏老前辈见笑了,小生的剑法还差得远,要不然就不会遭人算计了。” 苏三叔淡淡地道:“诸葛少侠不必谦虚,遭人算计只是你阅历太浅罢了,你的追风剑法,老夫刚刚也恰巧看到了。就我看来,当今武林,比得上你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人。若是再历练一番,下一次苍穹神仙司马玄发布江湖风云榜,诸葛少侠必定榜上有名。” 诸葛无恙诚恳地道:“多谢苏老前辈指点。” 苏小小有一个问题在她心里藏了好久了,她早就想当面问问清楚,“三叔,你是怎么把无恙大哥救下来的啊?” 诸葛无恙也投去了期待的眼神,这个问题也在他心里藏了好久,他也期待了好久,也许从苏三叔救他的这个过程中,还能发现一些金银赌坊赵老板的一些线索。 苏三叔清清嗓子,“赶了一天的路,说了半天的话,我都口渴了,先喝杯茶,我再给你们慢慢说。” 苏小小吐了吐舌头,牵着苏三叔的手就往正厅走去,“我这就给三叔沏杯茶。”苏小小把苏三叔扶到座位上,迅速沏了一壶淡淡的绿茶,捧到苏三叔的面前。 苏三叔轻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翠绿茶水,美美地喝了三口,才静气敛神,心有余悸地说起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共同关心的那晚的事情,“大约二十天前的一个夜晚,我陪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在逍遥城的一家酒肆喝酒,一直喝到子时三刻,我和那个朋友都喝得九分醉。我送朋友回客栈休息的时候,恰巧看见一辆马车从金银赌坊的方向飞驰而来,差点就撞到了我们。正当我们生气那马车跑得太快、太危险的时候,那马车也飞驰到酒肆门口,突然从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也飞驰出一辆马车,将刚才的那辆马车拦腰撞翻在地。”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都惊吓到了,苏小小张着嘴巴问道:“那马车怎么样了?” 苏三叔继续道:“两辆飞驰的马车撞在一起,被撞的马车当场就被撞得粉碎,翻了几圈翻倒在一边;两匹马也都惨死当场。” 苏小小感觉一阵害怕,“那马车上的人怎么样了?” 苏三叔叹息了一声,不无可惜地道:“被撞的这辆马车,车夫当场飞出,摔到了一个石头上,当场殒命。幸运的是,马车里还有四个黑衣人提着这位诸葛少侠飞身跃了起来,将这个诸葛少侠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苏小小心有余悸地道:“那四个黑衣人真是太帅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难道有人要劫持无恙大哥?” 苏三叔又喝了口茶,不确定地道:“这个还不太好判断,当时诸葛少侠已经失去了意识,既没有顺从,也没有反抗。当时从巷子里突然冒出四个黑衣人,堵在了这四个人的面前。来的那伙人或许是要救人、或许是要劫人,估计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苏小小急迫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苏三叔缓了缓,又喝了口茶,虽然那场血战过去了很久,但他眼中还是充满了敬意。 第七十六章 一个杀人的魔鬼 苏三叔放下茶盏,无限感叹道:“那两伙人都没有搭话,也没有通报姓名,更没有提自己的要求,拔剑就捉对厮杀了起来,刀光剑影、残酷无比,只可惜经过一番残酷的血战,双方八个人都先后中剑,倒在了血泊之中,只留下诸葛少侠一人还毫无意识地躺在路边的墙角。”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听得一阵紧张唏嘘,诸葛无恙急不可耐地道:“可曾看清双方的模样?” 苏三叔摇摇头,“那天晚上,双方八个人都身穿黑衣,戴着面罩,根本看不清人的模样。” 诸葛无恙依旧不死心,“他们的衣服可有些什么标志?” 苏三叔依旧摇摇头,“他们的衣服上也没有任何显眼的标志,唯一可以区别的是,他们衣服的款式稍微有所不同。” 诸葛无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完全不记得马车相撞的事情,也不清楚来人到底是谁,那伙人究竟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另一伙人到底是要来救他、还是要来杀他。 苏小小接过话,“那三叔就把无恙大哥带回来了吗?” 苏三叔点点头,“是的,那八个人都倒下后,我送别了朋友,就走过去查看一番,看到诸葛公子还有气息,看他面色就是中毒晕倒了,就把诸葛公子带了回来,带回了兰台小院养伤,托付你好好照顾他。” 诸葛无恙听着苏三叔的话,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怔怔地又问了一句,“那八个人全部都战死了吗?” 苏三叔点点头,无限感慨地道:“真是可惜,那晚的八个人,足足厮杀了半个时辰,每个人都中了好几剑,每个人都身负重伤,最后都死得壮烈、惨烈,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诸葛无恙心中不禁思绪万千,他心里知道,那晚的那八个人中,肯定有四个人是来搭救他的,只不过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他一直都在挂念着他的结拜兄弟陶剑芳,不知道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知道他现在人是在哪里。 诸葛无恙再次站起身来,再次向苏三叔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苏老前辈的救命之恩,此生此世,只要有用得到晚辈的地方,晚辈一定万死不辞。” 苏三叔扶起诸葛无恙,“诸葛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诸葛无恙无限感慨道:“承蒙苏老前辈抬爱,救我于生死水火之中,又让小小姑娘悉心照料我,今日才得以痊愈;如果不是苏老前辈出手,也许我早就死在逍遥城了。” 苏三叔摆摆手,“无论是不是你,就算是遇到其他的人,我也一样会出手相救的。” 苏小小也点点头道:“像你这样的,在逍遥城,我三叔救的、就我所知的,至少也有十多人了吧。” 苏三叔瞅了一眼苏小小,“就你知道的多,都说了,举手之劳的小事。” 诸葛无恙被苏三叔的人品彻底征服了,他终于相信苏小小说的一点都没有夸张,他就是逍遥城的救世主,就是逍遥城最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现在,苏三叔也是诸葛无恙心中的大英雄。 见识了苏三叔的坦荡豪迈,这久深藏在诸葛无恙心中的疑问,他也敢无所顾忌地问出来了,“苏老前辈,晚辈听小小姑娘说,苏老前辈在逍遥城很有地位、很有人脉,晚辈一直有一件心事,还想请教一下苏老前辈。” 苏三叔和蔼地道:“什么心事?但说无妨。” 诸葛无恙受到了鼓励,睁着一双丹凤眼,郑重地道:“晚辈还有一位要好的朋友一起来到逍遥城,可自从上次我和他分开以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他,不知道这些日子,逍遥城是否有他的消息。” 苏三叔问道:“你说的朋友是谁?” 诸葛无恙回道:“我的朋友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 苏三叔反问道:“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 诸葛无恙肯定地点点头,苏三叔这才慢慢地道:“桃花山庄大少爷的威名,在逍遥城,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诸葛无恙突然激动地道:“难道苏老前辈见过他?” 苏三叔摇摇头,“很遗憾,我还没有见过他。”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都惊讶,这不符合道理,诸葛无恙追问道:“那谁见过他?” 苏三叔依旧摇摇头,“据我所知,现在逍遥城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都很惊诧,一个逍遥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居然没有人见过他,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苏三叔面露难色、略显遗憾地解释道:“说出来诸葛少侠也不要担心,我听说,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诸葛无恙和苏小小又一次惊大了嘴巴,诸葛无恙不敢相信地问:“为什么?” 苏三叔叹息一声道:“确切地说,见过他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诸葛无恙这一次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怎么可能?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从来就不是嗜杀之人。” 苏三叔接续解释道:“我也想不通,只不过因为还有一个漏网之人,死里逃过一劫,他亲眼看见:桃花山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杀人的魔鬼,光着膀子、红着眼睛、披头散发、冷血无情,在逍遥城整整杀了十八个人,直杀得血流成河、血染城门。所以,现在逍遥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还有很多人都想要找他复仇,都想要杀了他。” 诸葛无恙又一次惊到了,没想到他在兰台小院养伤的这十余天,外面就发生了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且不管桃花山庄大少爷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杀人的魔鬼,他始终有一个最最关心的问题,“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现在是死是活?” 苏三叔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估计整个逍遥城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他。还有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听说他在逍遥城门口中了毒烟,不过被人救走了。” 诸葛无恙又是一惊,他知道中毒的滋味,如果是遇到坏人,那就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了。 诸葛无恙紧锁眉头,忧从中来,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虑,忧虑的是很多人都要找陶剑芳复仇,他一定会有危险。高兴的是他们都没有找到,如此看来,陶剑芳确实被人救走了,至少陶剑芳现在还是安全的。 苏三叔宽慰道:“我听说他这一次到逍遥城是来寻仇复仇的,若是一个人心中有极大的仇恨,那么在他没有报仇之前,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好好活着,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 诸葛无恙认可地点点头,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七十七章 黑棺材 第二天清晨, 一轮火红的朝阳从东方升起。 那朝阳红得像火,红得富有朝气。 就像初生的生命,跳跃着向上升去。 苏小小拉过兰台小院的木门,轻轻插上门栓,注视着小院的一切,久久不动。 苏三叔和诸葛无恙就站在她的后面,他们已经站了至少有一刻钟了。 苏小小自从来到兰台小院,一步都没有再走出去过,她已经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十几年,兰台小院也早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里,这里不是故乡胜似故乡。 苏小小一直有一个心愿,一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央求过苏三叔好几次,每次苏三叔都对她说她还小、外面的江湖不安全,每次都说要等她长到十六岁再带她出去看看。 她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等到了她十八岁。 可今天终于要走出去了,要和她的无恙大哥一起去她心心念念的逍遥城,这一去不知道要过多少日子才能回来。此时此刻,她的不舍之情反而比欢快之情来得更加深沉一些。 可是她不能不离开了,她的无恙大哥和苏三叔还在等着她,苏小小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三步一回头。女人的内心啊,本来就是矛盾的,诸葛无恙也没有想到,一向活泼乐观、调皮爱动的苏小小,居然还有这般磨磨蹭蹭的时候。 可一离开兰台小院,苏小小的步伐就迈得很大了,那是轻灵的步伐。终于能和诸葛无恙一起走出八卦怪石阵,她是开心的、快乐的、幸福的。 苏三叔带着诸葛无恙和苏小小,轻车熟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走到了八卦怪石阵的出口。诸葛无恙和苏小小都有些迷糊,为什么他们闯了两次,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走到出口呢。 苏小小打破沙锅问到底,“三叔,怎么我和无恙大哥闯了两次,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走出来呢?” 苏三叔哈哈笑道:“那是你们的方法不对,其实也很简单,只要顺着有白色石头标记的方向走,就可以一直走到出口了。” 苏小小和诸葛无恙回头定睛一看,在众多石头之中,果然有一颗白色的石头。苏小小无不遗憾地道:“原来这么简单,如果是让坏人知道了,那不是很容易闯进去。” 苏三叔神秘地笑了笑,“其实也不简单,每次我出去了,那逍遥猴就会把一部分石头藏起来,所以即使坏人知道了,也是轻易闯不进去的。”苏小小和诸葛无恙佩服地点点头,看来这兰台小院的一切都在逍遥猴和苏三叔的掌握之中。 在八卦怪石阵的出口,苏三叔回头一看,一只体型硕大的通体纯黑的猿猴正如一座小山一般矗立在一块大青石上面。诸葛无恙和苏小小远远看去,那大黑猴面无表情,耸立如山,就像是一个守护神,让人很信赖。苏小小心中暗自感激,原来从小到大一直是这只大猴子在保护着自己。 苏三叔向它轻轻挥一挥手,那猴子才恋恋不舍地返身回去。 苏小小喃喃自语道:“逍遥猴,逍遥猴,一只逍遥自在的猴。” 苏三叔哈哈笑道:“他确实是一只逍遥自在的猴。” 苏小小突然有所悟,“我就说了,怪不得你经常离开十天半个月,一点也不担心我独自一人在兰台小院。我小时候还觉得你狠心,原来是安排了这么大一只猴子保护我啊,要是我早一点看到它,也许我就不害怕了,说不定还能和它成为好朋友呢。” 苏三叔的笑声更绵长了,看来他的心思都被苏小小猜破了,但这笑声中也有一丝丝的亏欠。 当日中午时分。 一路晴空万里,暖风和煦,苏三叔带着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逍遥城。 逍遥城的城门口,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就像是一个热闹的集市。一出兰台小院就遇到赶大集,苏小小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不得了。特别是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逛集市。 可今天的集市又和往日的集市不太一样。 因为今天这个集市,没有人摆摊卖东西,而且赶集的人都没有该有的高兴欢乐的表情。 还因为,有人在这里摆着十几口黑黢黢的大棺材。莫不是棺材铺打折大甩卖,可是那整整齐齐的两大排黑黢黢的棺材,都摆在逍遥城门口,看起来煞是恐怖阴森。 更让人恐怖的是,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把愤怒和悲伤都写在了脸上。 苏小小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这和她想象的逍遥城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子,这和她想象的兰台小院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子。苏小小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不由得紧紧抓住苏三叔的手臂,忍不住地往后躲。 诸葛无恙也觉得甚是怪异,待走近前,他又有了新的让人震惊的发现,那每一副棺材前都插着一块用红色血迹写成的木牌。 一块木牌上写着:杀人偿命。 一块木牌上写着:血债血偿。 一块木牌上写着:向陶剑芳复仇。 一块木牌上写着:向桃花山庄复仇。 一块木牌上写着:与桃花山庄大少爷不共戴天。 ......... 那些长短不一、字迹不同、却都充满浓浓血腥味的木牌,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诸葛无恙看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急切地胡乱拉住一个瘦高个子,连珠炮地问道,“桃花山庄大少爷怎么了?他与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些牌子上写着向他寻仇的誓言。” 那瘦高个子吓了一跳,回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桃花山庄大少爷。” 诸葛无恙放开那瘦高个子,往前走一步又拉住了一个胖子,没来由地问:“你知不知道桃花山庄大少爷?” 那胖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有见过桃花山庄大少爷,但我听说过他,我只听说桃花山庄大少爷穷凶极恶,在这里杀了十几个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诸葛无恙像是抓住了一个知道内幕的人,“那还有谁知道?” 那胖子指了指城门口,“听说城门口哪里的里正知道。” 第七十八章 边军什长老李 里正就是一里之长,管辖一里之地。 逍遥城门口的里正,正好管辖逍遥城门口这块地方,但是却没有一里。整个逍遥城也就是一里多大一点。 诸葛无恙挨个询问里正是谁,他连续问了五个人,都不知道里正是谁。 苏三叔和苏小小在旁边,看着诸葛无恙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满头大汗而又无计可施,心下也跟着焦急起来。 直到诸葛无恙问到第六个人,才打听到里正是谁。 城门口的里正姓李,名不详,人称李里正,听说以前还当过大宋边军种家军军中的一个什长,后来在一次攻城的战斗中,腿部被砍中了一刀,伤到了脚筋,至今还留下一条长长的恐怖的伤疤,可见那一刀挥得太猛,伤得太重。李里正由于受了刀伤、骑不了战马,走路都要慢半拍,所以拿了点路费就退了伍。也许那点微薄的路费还不够他回到自己的故乡,也许是习惯了边城的生活,不知何种因缘际会就来到了逍遥城、留在了逍遥城,负责城门口一带的进出秩序、以及逍遥城的打更、防火等事宜。 李里正是一个经历过风雨、杀过人、受过伤、滚过死人堆、在刀枪箭雨里摸爬滚打、在阴曹地府走过一回的硬汉子,军伍的痕迹已经永远刻在了他的脸上,他刚毅的眼神中总带着一种说一不二的冷酷光芒。李里正此时正穿着一套白色的丧服,在帮忙着办丧事。 诸葛无恙跑过去抓住李里正的肩膀,一把就把李里正掰转过来,急切问道:“你就是李里正?” 李里正不耐烦地甩开诸葛无恙的手,“我就是李里正,没看见正忙着吗?咋咋乎乎的想干什么?” 诸葛无恙一字一字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老李实在是厌烦得很,今天那么忙,已经不止有十个人这样跟他说话了,没好气地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磨磨唧唧的,老子今天忙得很。” 看着自己的无恙大哥被李里正这样嫌弃,苏小小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难过又有点心疼。 诸葛无恙被李里正训了几句,依然一字一字郑重地道:“这些人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 李里正盯着诸葛无恙,点点头肯定地道:“这些人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 诸葛无恙不服且质疑地问:“有证人吗?” 李里正冷笑一声,“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要的证人当然有!” 诸葛无恙是一定要和证人对质的,如果没有证人,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事实,诸葛无恙不依不饶地道:“证人在哪里?” 李里正看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知道不告诉他,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李里正冷冷地盯着诸葛无恙的眼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诸葛无恙左右扫了一遍,根本就没有什么证人,也根本就没有谁跳出来承认自己就是证人。 老李又冷笑了一声,“长了一双那么有神的丹凤眼,原来就是个瞎子,我就是证人,证人就是我。” 诸葛无恙、苏三叔和苏小小都惊得不轻,诸葛无恙张大了嘴巴,一只手指着李里正,怔怔地道:“你就是证人?” 李里正点点头,“是的,我就是证人。” 诸葛无恙还是一脸的狐疑,“你怎么能证明这些人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 李里正哈哈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也让你死死心,我是证人,但并不是唯一的证人。” 诸葛无恙又是一惊,“难道还有其他的证人?” 李里正点点头,“马小二也是证人。” 诸葛无恙茫然地道:“马小二?” “马小二!马小二!”李里正高声叫了两声马小二,只见一个店小二模样的少年,飞奔着从人群中闪了出来,几步就跨到老李的旁边。边跑边喊,“里正,什么事?” 李里正指着马小二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另一个证人,包子铺的店小二:马小二。” 诸葛无恙、苏三叔和苏小小齐齐盯着马小二,他们都迫切想从马小二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诸葛无恙问道:“你可曾亲眼看见桃花山庄大少爷杀人?” 马小二看向李里正,李里正吩咐道:“马小二,既然他那么感兴趣、那么想知道,你就把十三天前你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诉这位少侠,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马小二点点头,心有余悸而又眼含愤怒地回忆起十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十三天前的早晨,太阳才刚刚升起,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剑客从逍遥城大门口走来,来到我们的包子铺买包子,当时张屠户正蹲在门口喝豆浆。当时人多繁杂,也不知被谁碰了一下,张屠户的豆浆一不小心就洒了在地上,碰巧就溅到了那位白衣剑客的靴子上。那位白衣剑客满脸不高兴,立马就拔出手中的长剑,指着张屠户,要求张屠户用嘴把他的靴子给舔干净,实在是辱人至极。” 诸葛无恙、苏三叔和苏小小都觉得不可思议。诸葛无恙使劲摇摇头,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诸葛无恙打断马小二的话,摇着头争辩道:“我知道桃花山庄大少爷,他的人品、他的气质、他的教养,绝不可能因为一碗豆浆溅到他靴子上就这样恼羞成怒的。” 李里正恼怒道:“你还让不让马小二继续说了?” 诸葛无恙点点头,马小二看了眼李里正,继续说道:“张屠户是一个身材高大、大大咧咧的人,平日里对乡亲们都很热情,也很有正义感,他哪受过这种侮辱,坚决不从,所有那天早上的事情就僵住了。” 诸葛无恙追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马小二眼含泪光,坚定地道:“后来那白衣剑客就举起手中的剑,说是他数三个数,如果张屠户还是不从,就砍下了张屠户的头颅。” 诸葛无恙听得一阵心惊,这哪里是他认识的大少爷陶剑芳,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数的?” 第七十九章 马小二的证言 马小二眼含泪光,坚定地道:“后来那白衣剑客就举起手中的剑,说是他数三个数,如果张屠户还是不从,就砍下了张屠户的头颅。” 诸葛无恙听得一阵心惊,这哪里是他认识的大少爷陶剑芳,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数的?” 马小二点点头,“当时我就站在旁边,真真切切听到他数了,他数了一、二、三。可那张屠户依旧倔得像头驴,闭着眼睛一个劲地把头扭向一边,赌他不敢用剑砍他的脑袋。可惜张屠户赌输了,那白衣剑客就手起刀落,只一眨眼,就凶狠地砍下了张屠户的头颅,张屠户都来不及喊一声疼。” 诸葛无恙、苏三叔和苏小小都差点惊掉了下巴,诸葛无恙和苏小小更是吓得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么血腥的画面、这么残忍的手段,说书的人都不敢这么胡诌。 马小二说完独自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叹息道:“张屠户啊张屠户,你怎么那么犟呢,你要是能低个头、服个软,你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诸葛无恙发了疯似的抓住马小二的肩膀,“你怎么知道那白衣剑客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 马小二抹了抹眼泪,收起哭声,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地道:“那是他自己承认的,我记得他当时侮辱了张屠户,接着又杀了张屠户。旁边那些吃包子、喝粥、看热闹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站起来对着他说了几句闲话。他听到别人的指责,又是满脸不高兴,举着尚在滴血的长剑大声说: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从桃花山庄来,是桃花山庄的大少爷,名叫陶剑芳,谁如果不服气他就杀死谁。” 诸葛无恙、苏三叔和苏小小从马小二的话中都感到一股狂妄地杀气逼人,诸葛无恙无恙狠狠盯着马小二,“他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马小二依旧坚定地点点头,“是的,他说的很大声、很狂妄,我当时离得很近,听得真真切切、确确实实。” 诸葛无恙依然不敢相信地摇摇头,“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马小二继续道:“他说完那句话后,其他人都很气愤。也许他们很多人从小到大,在逍遥城生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有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杀人,杀了人还这么嚣张的。你可知道,在逍遥城讨生活的人,哪有真的怕死的,哪有受了侮辱还不敢还嘴的,本来就是卑微的小命一条,被人侮辱到了极致,也就不管不顾了。在逍遥城讨生活的人,谁不是靠那一股子骨气活着,如果骨气都没有了,那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在场的人就纷纷指责桃花山庄大少爷欺压百姓、恃强凌弱、以大欺小、是个强盗。” 诸葛无恙一直认真的听着,一直认真的寻找着马小二话语中的漏洞,可一切都那么有条有理,有头有脸,无懈可击,毫无破绽。 马小二接着道:“受到大家的一致指责,桃花山庄大少爷顿时恼羞成怒,他彻底生气了,他咬牙切齿说不出一句话,他突然双眼发红、头发倒竖,他突然就发疯了。他突然举起长剑,见人就砍、逢人便杀,在场的所有人,指责过他的人、没有指责过他的人、在一旁围观的人......都无一幸免,都被他残忍的杀害了。” 诸葛无恙、苏三叔和苏小小都被彻底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这么残暴的手段,他们也是闻所未闻。诸葛无恙断断续续地说:“这...这...这...怎么可能。” 马小二哭泣着悲伤地道:“没有一个人能解释他的行为,那些可都是老老实实、可怜无辜的苦力人、生活艰难的穷苦人啊,就是因为他们多说了几句闲话,就惨死在了逍遥城门口。” 诸葛无恙快崩溃了,摇着头发问道:“他怎么可能杀害哪些无辜的穷苦人?” 李里正冷冷一笑,“我当时正在对面拉面店吃牛肉拉面,而且我腿上有伤,不方便站起来指责他,看见他疯狂杀人,我躲在门背后,所以才侥幸逃过了一劫。但是他杀人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马小二悲伤地哭泣道:“我当时正好去后厨帮客人取蒸包子,听到外面惨叫,偷看了一眼,就赶紧躲在门橱柜里,所以也逃过了一劫。只可惜我二叔,也就是包子店的老板,因为多说了他几句,就被他残忍地杀害了。” 诸葛无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绝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干的,“你们可曾看见他拿的剑?”诸葛无恙知道,陶剑芳的那柄长剑是独一无二的。 李里正和马小二都肯定地点点头。 李里正率先开口道:“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把又长又薄的长剑,削铁如泥、劈骨无声,每个人都只中了一剑,就倒下了。十三天来,被他杀死的那些人的尸体都还摆放在城门口,因为庙里的和尚说,这十三天都没有适宜下葬的日子,所以一直都没有下葬,还好边城比较寒冷,冬天的冰雪才刚刚融化完,在南山的峡谷的山洞里还有一些未融化的冰块,我们就把冰块放在棺材里,要不这是尸首早就腐烂了,你不信可以去看他们身上的伤口。” 诸葛无恙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始终相信陶剑芳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他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诸葛无恙依旧肯定地道:“桃花山庄大少爷绝不是这样的人。” 李里正冷笑一声笑,“十六个死者的家人也都在这里,他们都说要到桃花山庄去讨个说法,都说要去寻桃花山庄大少爷报仇。” 诸葛无恙争辩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你们要相信我,桃花山庄大少爷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绝不是这样的人。” 李里正冷又冷笑道:“诸葛公子如若不信,尽管可以打开棺木看一看,看看他们身上的伤痕,也好让你死心。这棺材里一共躺着十六个人,个个都死不瞑目。” 诸葛无恙不死心地道:“我肯定要看的,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李里正突然提高声调,“好!好!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死心。” 第八十章 的誓言 李里正一声令下,在一片哭泣声中,十六副棺材齐刷刷打开了。 合起的棺材又打开,这可是犯了大忌,这可是会惊动了四人的灵魂。 在众人的愤怒目光中,诸葛无恙一个一个数过去,李里正说的确实没有错,足足一共有十六具尸首。诸葛无恙仔细地查看他们身上的剑痕,这些剑痕都是细细的、深深的、长长的,好像要穿透人的身体。他们每个人的伤口都不大,流的血都不多,但中剑的地方都是极其要害之处,很明显用剑的人出手很快、很干脆,不仅伤到了皮肉,还伤到了五脏六腑,绝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剑法诸葛无恙很熟悉,他自认为自己的追风剑法已经出手已经很快了,但看着这些又细又长又深的剑痕,他的追风剑法也很难做到。在他的印象里,能做到的人有而且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很明显,这些伤痕就是拜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的桃花剑法所赐。 在一副棺材前,一对老夫妇哭得尤其哀伤,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唯一的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他们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悲伤的事情,他们宁愿两条命换一条命,用他们的生命换回他们儿子的生命。 在另一副棺材前,一个三十多岁哭肿了眼睛的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哭得眼泪都干了,那孩子咬着嘴唇,紧紧握着拳头,脸上是满满的仇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的一生注定将背负着仇恨;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如果给他一把刀,他现在敢去杀任何人。 在另外一副棺材旁,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哭得快晕过去了,这是他新婚不久的丈夫,他们的孩子都还没有出生,她一半是哭他的丈夫,一半是哭她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 诸葛无恙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三叔和苏小小也是看得心惊担颤、惊惧不已,苏小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今天以后,不知道又该做多少噩梦了。 李里正又是一声冷笑,“诸葛公子可都看清楚了?” 诸葛无恙一脸的茫然,他整个人都懵了。 李里正又提高声调,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我就说诸葛公子白长了一双有神韵的丹凤眼,原来却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事实就摆在眼前,你却视而不见,不敢相信,我想你也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 诸葛无恙感到了无尽的羞辱,他突然拔出手中的长剑。 众人看到诸葛无恙突然拔出长剑,一时惊得不知所措,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诸葛无恙突然举起手中的长剑,高声发誓道:“我熟知桃花山庄大少爷的为人,他自小就知书达理、宽容待人、乐善好施,他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做过滥杀无辜之事。今日我诸葛无恙就以此剑起誓,如若这些无辜之人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我愿以此剑自裁谢罪。”诸葛无恙声如洪钟的誓言,一时间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一时竟无人反驳。 逍遥城门口突然静悄悄,静得连一颗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愤怒的、仇恨的、异样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到诸葛无恙的身上。 有人暗暗庆幸这个人不是要学桃花山庄大少爷拔剑杀人,而是要以剑起誓。 有的人暗暗敬佩诸葛无恙真的是条汉子,在逍遥城门口这个仇恨的漩涡之中,居然为了维护桃花山庄大少爷的名誉,敢于承认是桃花山庄大少爷的朋友,居然还敢以命担保。 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很想看一看诸葛无恙的笑话,巴不得很快就看到诸葛无恙履行诺言,拔剑自裁,再增加一副黑棺材。 但更多人却是非常的气愤,如果诸葛无恙说的对,那他们岂不是全都在撒谎,难道都是在演戏给他看吗?真是岂有此理。 更多的人当场就想把诸葛无恙给抓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他自己说是桃花山庄大少爷的朋友,那也一定是桃花山庄大少爷的同党,说不定他还知道桃花山庄大少爷的下落。不如就把他当做人质,如果桃花山庄大少爷不敢来,就羞辱他、折磨他、鞭打他,抽他的筋、扒她的皮、千刀万剐杀了他,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苏三叔和苏小小听着诸葛无恙为桃花山庄大少爷说话,还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发出了这么重的誓言,相当于是把自己置于仇恨的中心、成为了众矢之的,内心也忧虑重重、心焦如焚。 此时此刻,已有几个跪在棺材面前、穿着丧服的人,慢慢站了起来,瞪着凶狠愤怒的目光,一步步朝诸葛无恙围了过来。 此时此刻,情势已万分危急。众口铄金,说的就是人言可畏,众人的言论能够销熔金属,更别说肉体凡胎。 此时此刻,诸葛无恙面对的可只是人言可畏,这可是众人的愤怒,众人的愤怒那可是要吃人的。 一个二十岁左右、头戴方巾的弱冠少年愤怒地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凭什么替凶手说话撑腰?我的哥哥可是死不瞑目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站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请你把桃花山庄大少爷交出来。” 一个三十多岁死了丈夫身披孝布的中年妇女,瞪着哭肿的眼睛哭诉道:“你还我的丈夫!你还我的丈夫!”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一步一拐地挪着身子过来,哀伤地道:“那个杀人魔鬼杀了我的唯一的儿子,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把桃花山庄大少爷藏哪里了?还不把他交出来。” 在场的人都感动了、愤怒了,一起嚷嚷道:“交出凶手”、“惩办凶手”、“杀了凶手”、“交出陶剑芳”、“交出大少爷”、“向桃花山庄复仇”......... 众人一边嚷嚷一边向诸葛无恙围过来,苏小小急得满头大汗,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突然,一个威武雄壮的男人挡在了诸葛无恙的前面,把愤怒的人群和诸葛无恙隔离开来。很多人都有同一个想法: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唉!今天这种场景,再来十个,也是来送死。 第八十一章 逍遥城的及时雨 在下“苏万贤”,声如洪钟,如雷贯耳。 那威武雄壮的男人一开口,就把众人都镇住了。 在逍遥城,没见过苏万贤的人有很多,可没有听说过苏万贤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有钱有势的,必定听说过苏万贤的英名;没钱没势的,至少喝过苏万贤苏老板施舍的一碗粥吧,不要钱、敞开吃的万贤米粥,谁敢说一口都没有喝过。苏万贤苏老板有“三救”:救苦、救难、救急,能做到这三点的,试问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苏万贤苏老板就是逍遥城名副其实的大善人、就是逍遥城的及时雨。 李里正一直很仰慕苏万贤,一直梦想着成为苏万贤那样的人,李里正从人群中走上来,恭敬地道:“苏老板,可是有话要说。” 原来苏小小的三叔就是逍遥城人人闻名的大善人、及时雨苏万贤苏老板。 苏万贤目光如炬、点点头道:“乡亲们受苦了,苏某人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大家听我唠叨几句话。不知能不能给苏某人一个面子。”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既然逍遥城的大善人、及时雨苏万贤苏老板都开口了,而且说得那么谦虚、那么诚恳,听他说几句话而已,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即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可嘴上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 苏万贤深吸一口气,高声对众人说道:“我知道,逍遥城的人都是血气方刚、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十分纯粹的人,都是响当当的好汉,绝不是会诬陷好人、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位诸葛公子,十多天前中了毒、受了伤,因缘际会让老夫遇见了,是老夫救了他一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看出来了,这个诸葛公子也是一个血气方刚、恩怨分明的人,我相信诸葛公子的人品,也相信诸葛公子的为人,我相信:如果找到桃花山庄大少爷,确实证实这些人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诸葛公子肯定是不会再站在桃花山庄大少爷一边的。” 诸葛无恙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苏小小则是投来了崇拜的目光,苏小小一双桃花眸子里,眼泪都是激动的、幸福的。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接话,既没有人表示同意,也没有人表示反对。虽然苏万贤苏老板说的话在理,虽然他们都得到过苏万贤苏老板的恩惠,可是,堆积十多天的仇恨,每个人心里的悲伤难过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一番话就想让他们放下仇恨、退让一步,他们一时还是难以接受的。 诸葛无恙一步上前,誓言声声:“今日我所说的话,就是我立下的誓言,若有违今日之誓言,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听着诸葛无恙发下的誓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想想也是,一个人,如果愿意为朋友发下如此狠毒的誓言,愿意朋友承担所有的罪责,不管在哪里,那都是极其难得的。不管他的朋友人品如何、是好是坏、是魔鬼还是天使,至少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敢担当、负责任,重情重义的男子汉。虽然心里有恨,但每个人都为他的胆气所折服。 此时此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说到底,你和陶剑芳是朋友,你们都是外地人,你发了毒誓,我们听着都很感动,可是你要是走了、逃了,那你发的毒誓又有什么屁用?” 众人看去,说话的人正是李里正,李里正勇敢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众人突然醒悟过来,李里正不愧是在边境和金国、大元都打过仗的人,确实是有勇有谋、刚正不阿。有了李里正出头,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 那个二十岁左右头戴方巾的弱冠少年眨巴着眼睛道:“我们相信你的真诚,但不相信你的誓言。”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的黝黑汉子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你就是个骗子,你只是感动了你自己。” 那个三十多岁死了丈夫身披孝布哭肿了眼睛的中年妇女尖声道:“你和陶剑芳就是一伙的,不要小瞧了我们,你这个骗子。” 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哭诉道:“还我儿子,你这个骗子。” 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甚至道:“我都还以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同伙?” ............. 众人七嘴八舌,又吵嚷不休起来。 苏小小躲在诸葛无恙的身后,忍不住地扯着诸葛无恙的衣袖,有点想催他快点逃跑的意思。 李里正突然把双手一举,声音洪亮地道:“大家再听我说一句。” 李里正的话,大家还是要听的。这十多天来,他一副热心肠,忙前忙后,不顾操劳,拖着一条瘸腿,帮着大家一起办丧事,他才是他们可靠贴心的自己人。 吵嚷不休的声音慢慢平息下来,李里正看了一眼苏万贤,又转回头盯着诸葛无恙:“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人都在这里,铁证如山,你说的话我们一时无法分辨真假,我们可以相信你的真诚,也相信苏万贤苏老板说的话,可是对我们来说这还远远不够,除非有可靠的人愿意作担保。” 众人都点点头,李里正不愧是在种家军当过什长的人,果然考虑得周到细致。担保可是个好办法,担保人和承诺人有一样的责任。如果有可靠的人做担保,那诸葛无恙不管跑了还是逃了,他们都可以去找担保人算账,担保人都要承担完全的责任。 听到这个合适的好主意,众人又纷纷高声议论起来。 那个二十岁左右头戴方巾的弱冠少年连连点头,“对对对,必须有保证人。” 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的黝黑汉子也附和道:“有保证人,我们才能放心。” 一个五十多岁头顶光秃但两侧还有点稀疏头发的男人发话道:“担保人可不能是随便一个人,必须是生活在逍遥城、在逍遥城有产业的人,这样的人才是可靠的保证人,这样的人作担保我们才能放心。” .......... 众人七嘴八舌,又吵嚷不休起来。 众人一边吵嚷,一边在思考谁能做得了这个担保人、谁才当得起这个保,慢慢的,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苏万贤苏老板的身上。 在逍遥城,符合条件的担保人有很多,金银赌坊的赵老板、逍遥楼的张老板......至少不会低于五个,可最合适、最可靠的担保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苏万贤苏老板。苏万贤苏老板在所有的老板中,名声最好,信誉最好;在逍遥城摸爬滚打几十年屹立不倒的苏老板,自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自然是明白大家的意思。 “我愿意为诸葛无恙公子作保。”一个声音声如洪钟、如雷贯耳。 第八十二章 担保人 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这是熟悉的声音,这是苏万贤苏老板的声音。 苏老板确实很懂大家的心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万贤苏老板的身上,诸葛无恙怔怔的很是感动,苏小小激动得差点就要拍手喝彩,苏三叔在他眼里不只是崇拜了,而是带着耀眼的光芒,就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苏万贤继续道:“我愿意以我的身家性命、财产名誉为诸葛无恙公子作保。” 苏万贤苏老板的名声,在逍遥城可是公认的最好的,据说天上有一种神鸟,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有时间就梳理自己的羽毛,非常的干净、非常的圣洁。苏万贤苏老板就像那天上的神鸟,像爱护自己的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 苏万贤苏老板的信誉,在逍遥城那可是响当当的,季布一诺,一诺千金,苏万贤苏老板的承诺又何止千金万金。在逍遥城,一直有一个传说:有一个年老重病奄奄一息的乞丐,将死之际,遇到了毫不相干、毫不相识的苏万贤苏老板,他有一个愿望希望死了之后能落叶归根,将他的骨灰送回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安葬。苏万贤苏老板答应了他,在他死后,花费一百多两银子将他的骨灰完完整整地送回了他远在岭南的老家。 所以有苏万贤苏老板作保,所有的人都能一百个放心了。 李里正此时又站了起来,盯着诸葛无恙道:“苏老板为你作保,我们都同意,可我们还有一个条件。” 苏万贤和苏小小,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都懵圈了,谁也不知道李里正此时此刻还要搞些什么名堂。 诸葛无恙道:“什么条件?” 李里正一字一句道:“看在苏老板作保的份上,我们暂且相信诸葛公子说的话,我们相信苏老板,可是在不敢相信你。如果这些人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诸葛公子能否保证不站在桃花山庄大少爷一方;而是和我们在一起,为我们复仇呢?” 诸葛无恙听到李里正的话,一时脸胀得通红、内心慌乱无措,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和桃花山庄大少爷为敌,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里正一声冷笑道:“诸葛公子是不是内心也在犹豫。” 诸葛无恙感到了无尽的羞愧,他为自己一时的犹豫表现而感到羞愧,诸葛无恙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如果这些人都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杀的,我愿以此剑自裁谢罪。” 很多人心里都暗暗佩服,诸葛无恙确实是一条好汉,他虽然还是不愿意与桃花山庄大少爷为敌,但是他愿意为了他自己的承诺付出生命的代价,试问这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苏万贤开口道:“诸葛公子的事就是我苏某人的事,大家要诸葛公子做的事就是该我苏某人做的事,如果找到桃花山庄大少爷,证明这些人都是他杀的,我保证一定会和大家站在一起,向桃花山庄大少爷复仇。” 李里正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苏万贤的话道:“既然苏老板愿意作保,我就代表所有的人做个表态,我们今天就暂且相信诸葛公子的话,但愿诸葛公子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履行自己的诺言,而不是做一个不讲信誉的小人,既害了自己又害了作保的苏老板。” 苏万贤接着又道:“请各位父老乡亲放心,对这些惨遭杀害的穷苦人,我苏某人愿意每人赠送一块坟地,让他们入土为安。” 众人听苏老板这样一说,顿时爆发出了一片叫好声和欢呼声,有感恩戴德的、有千恩万谢的、有感激涕零的。 其实,这十六口棺材都还是苏老板送的,要不他们根本就买不起。现在苏老板又送一块坟地,苏老板真的是逍遥城的大善人、及时雨。这一口棺材、一块坟地,绝对不是一户穷人能承担得起的;一口棺材、一块坟地对一户穷人意味着什么,只有受过穷的人才能体会到。 苏万贤接着又道:“如有人知道桃花山庄大少爷的消息,麻烦到凤翥马店来告诉我苏某人一声,苏某人将赏银一百两。如果查明凶手真的是桃花山庄大少爷,我苏某人亦将拼尽全力为死去的冤魂复仇,就算是耗尽家财、赔上我个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苏三叔的话又让大家再一次感激涕零,又激起了众人复仇的心,让每一个复仇的人都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方向,仿佛复仇之期将很快到来。 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嚷嚷着要向桃花山庄复仇、向桃花山庄大少爷复仇,但真正了解桃花山庄和桃花山庄大少爷的人,心里一定都清楚地知道桃花山庄代表的是什么。 桃花山庄,那是多么庞大的力量,那是无法撼动的力量。而要找桃花山庄大少爷复仇,又岂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 按照苏万贤的说法,诸葛无恙的剑法武功当名列江湖风云榜;可按照诸葛无恙的说法,他的剑法在桃花山庄大少爷的桃花剑法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那桃花山庄大少爷在江湖风云榜上的排名,肯定也不会差,那至少也是九品上、甚至是大宗师的功力。 不论是他们客气也好、谦逊也罢,至少,想要击败桃花山庄大少爷,想要击败桃花剑法,那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如果单凭一个人的力量, 虽有复仇之心, 虽有赴死之志, 却也只有赴死之实。 苏万贤见众人都已接受了他的意见,诸葛无恙一心维护桃花山庄大少爷声誉这件事情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苏小小也终于安心了。下一步的关键,还是要找到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才能得到最终的结论。 苏万贤看着满身疲惫、一脸憔悴的诸葛无恙,既怜惜又深有体会。诸葛公子生在大户人家,自小锦衣玉食,把自尊和荣誉看得太重,便有了执念。 一个年轻人,远在异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很艰难的。 苏万贤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一样的冲动、一样的执着、一样的不懂得回旋转圜。如果他再年长一些,再多经历一些事情,也许就会变得更聪明、更懂得人性、更懂得如何进退取舍。而不是为了维护桃花山庄大少爷的声誉,没头没脑地站出来、触犯了众怒。 第八十三章 凤竹马店 苏万贤把李里正喊了过来,施了一礼,“辛苦老李了,凤竹马店还有些急事情,这里的事就拜托老李啦。” 李里正急忙还回一礼,“苏老板请放心,苏老板请自便。” 苏万贤拱手道:“但凡有任何事情,就到凤竹马店找我,我苏某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李里正点点头,“多谢苏老板!” 苏万贤转回头,对着诸葛无恙语重心长地道:“诸葛公子,不如先去老夫的凤竹马店歇息,权当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在那里等桃花山庄大少爷。毕竟我苏某人在逍遥城的日子长一些,认识的朋友也多一些,消息也更灵通一些。如果一有桃花山庄大少爷的下落,必定第一时间告知诸葛公子,由诸葛公子和桃花山庄大少爷当面对质,讲清楚事情。” 诸葛无恙听着苏万贤的话,依照目前的情况,这也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了。他相信桃花山庄大少爷大仇未报,此时也一定还在逍遥城,只要见到陶剑芳,他自己就可以当面问清楚,任谁也无法从中欺蒙狡骗、作梗阻拦了。 诸葛无恙当下便点了点头。 一直焦急等在旁边的苏小小,这时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又不敢开心的笑出声来。 但那种发自心底的开心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虽然她不知道他的无恙哥哥还能在逍遥城停留多久,虽然未来是她无法去把握的,但是能和他多待一天、能多看他一眼,那也是她满满的福气。 苏三叔带着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一起走向凤竹马店。 马店,主要是给马帮客人投宿的客店。 凤竹马店,是逍遥城最大的马店。 凤竹马店与其他的马店还有一点不同,凤竹马店不仅仅为马帮客人、来往行商提供住宿,凤竹马店最主要的,还是养马,做养马、买马、卖马的生意。凤竹马店买卖各种各样的马匹,从出生的小马驹、繁殖的母马、配种的公马,到草原上的战马、蒙古马、青海骢、汉血宝马,都在养、都在买、都在卖。 瘦的马养肥了可以赚钱,病的马医好了可以赚钱,小的马养大了可以赚钱,最赚钱的还是战马。如果遇到打仗,蒙古马、青海骢、汉血宝马这样的好战马可有十倍之利。 所以苏万贤的凤竹马店很大、很大,而且还有一个特别大的草场。 这个草场大到一眼望不到边,一头连着逍遥城,一头连着北边的沙漠、一头连着东边的大草原、一头连着南边的南山坡。这就是边城独有的、绝美的风光,沙漠、草原、孤城、落日。 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情不自禁的感到自由、辽阔,吹着暖风、晒着暖阳、骑着宝马、踏着青草,蓝天白云、长河落日、极目四望、无边无际,任何糟糕烦躁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苏万贤带着诸葛无恙和苏小小,三人三马一起驰骋在凤竹马店的草场上,春风拂面,绿草悠悠,阳光明媚,衣袂飘飘,这确实是一段难得的好时光。 苏小小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草场,虽然苏三叔曾跟她说过,但还是比她想象的宽大辽阔多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说的就是这番景象。对于一直待在兰台小院、从小长在兰台小院的她来说,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她兴奋极了,打马就往远处奔去,信马由缰驰骋在宽阔的大草场。 苏三叔扯着嗓子冲着苏小小喊:“小小,慢一点!小小,慢一点!” “知道啦!”苏小小一边回应着一边就向远处奔去。 苏三叔只听得到苏小小欢快的笑声,却是怎么也喊不住的。 苏小小还不时还回过头,“无恙哥哥,快来啊。” 面对如此绝美的塞外风光,诸葛无恙阴霾的心情,也有了一丝丝的光亮,苏小小辛辛苦苦照顾了他那么多天,还和他一起经历了一番八卦怪石阵的生死旅程,他是不舍得拂了她的好心情的。 诸葛无恙一巴掌拍在马背上,骏马撒开四蹄,向着苏小小就追了过去。 诸葛无恙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真希望这迎面扑来的疾风能吹开他心头的浓重的乌云,化开他那深入骨髓的忧愁。 苏小小的笑容再甜美、声音再悦耳,此时此刻,在诸葛无恙的心里,也只是那转瞬即逝的一抹亮色,怎么解得开诸葛无恙郁结的心思。 诸葛无恙的忧愁实在是太沉重了,逍遥城门口的十六口黑棺材、哪些穷苦人汹汹之言,无时无刻不在他内中翻涌。解铃还须系铃人,桃花山庄大少爷一天不出现,诸葛无恙就一天都好不起来。 当夜,苏小小香甜睡去,诸葛无恙却是彻夜难眠。 诸葛无恙又想起他和桃花山庄大少爷、梅小蝶在桃花书院的日子,那段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无忧无虑,他们喝酒、畅谈,切磋剑法,追魂剑法遇上追风剑法,他的旋风之剑遇见陶剑芳的光芒之剑。他们惺惺相惜,他们在桃花源结拜为异姓兄弟,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这一生一世,他们都要生死与共了。他们还一起见到了苍穹神仙司马玄,一起聆听了那一场旷古未有的武学论对,他们都受益匪浅,他们牢牢记住了司马玄说过的话,对剑法、剑招、剑气的理解更加深刻透彻,在武学剑法上也获得了很大的提升。 诸葛无恙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又温暖柔软了起来,他才在逍遥城的夜空下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诸葛无恙又从噩梦中惊醒,他坐在床上,冷汗直冒。他做了一个诡异恐怖的噩梦,他梦见了逍遥城门口的黑棺材,梦见了黑棺材里躺着陶剑芳和梅小蝶。诸葛无恙喘着粗气,喃喃叹息一声:陶剑芳和梅小蝶真是太苦了。 诸葛无恙早早的起床,胡乱吃了点东西,他就到逍遥城大街上去晃荡,逍遥城门口的粥铺、拉面店、张家巷子、李家巷子、牛马市场、各大酒肆酒馆、商行货栈......他想去找桃花山庄大少爷,他想去碰碰运气,能不能早些遇见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或者是从那个人的口中,探听到他的一丁点消息。 诸葛无恙整整找了一天,从早上到晚上,他腿都走酸了、痛了、脚上都磨起了血泡,他感觉每走一步都比较艰难,每问一个人都会带来失望。他去了几十个地方,问了至少一百多个人,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是死是活、是离开了、还是藏在了那里,一点消息线索都没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见不到陶剑芳,诸葛无恙是绝不会罢休的。 苏小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什么也帮不上忙,毕竟她也不知道桃花山庄大少爷现在是在哪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精心为他做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让他吃得饱些,让他有力气些。 第八十四章 边城飞来小燕子 冬去春来风光美,草长莺飞日月长。 清风化雨滴梧桐,大地苏醒泥土香。 在这边远的边城逍遥城,四月底的日子,高山的冰雪才刚刚融化。人间四月芳菲尽春回大地,边城逍遥城,世间万物才刚刚醒过来。这是一年之中最舒适、最清爽的日子。 四月底的逍遥城,早晚温差依然很大。傍晚时分,夜幕降临。灯火初燃,晚风飕飕。从关外大漠吹过来的晚风,还是那样飕飕的、无情的、刺骨的冷。 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就在这飕飕的冷风中慢慢地醒了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陶剑芳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朦朦胧胧的,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大的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床暖和的棉被子,床头放着一个木质的烛台,烛台上燃着一根红色的大大的蜡烛,烛光照亮了整个屋子,温馨而温暖。 陶剑芳感觉到口干舌燥,喉咙发干发疼。 “咳!咳!咳!”陶剑芳忍不住扯着脖子干咳了几声,他现在最想喝上一碗桃花林后面小山峰大青石旁那清凉冰爽的山泉水,他下意识的用手拉开被子,可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他又用力地扯了扯被子, 突然,一个身影从他的被子上慢慢抬起了头,还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原来,他的被子被眼前的这个人压住了。 陶剑芳眨了眨朦胧眼睛,他被眼前的身影惊呆了。 眼前人一如梦中人。 论身型,论姿态,论样貌,眼前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爱妻梅小蝶。 “小蝶......小蝶.....”,陶剑芳急切地呼喊着,他激动得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抓。 陶剑芳挣扎着坐起,一把抓住小蝶妹妹的手,紧紧的,死死的,他生怕一松手他的小蝶妹妹就随风飘然离去。陶剑芳将小蝶妹妹拉近眼前,他又一次惊呆了,他兴奋的脸突然僵住了,他激动的心情突然变成了失望。 因为,他看清了那女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温婉秀气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清新的眉毛,粉粉嫩嫩却又甜美可爱的脸,居然镶嵌着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如瀑布般顺直的乌黑光亮的浓密长发,显得特别妩媚。一袭白衣长裙,更显得亭亭玉立,清雅脱俗。她的眼睛眨巴起来,仿佛有一股灵气。 陶剑芳感觉这个身影很熟悉,与梅小蝶有七分相像,但又有三分独特。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陶剑芳认错了人,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只见那女人缩回手,握了握手腕、轻轻揉了起来。看来她是被陶剑芳捏疼了,手腕处还有清晰明显的五个红红手指印。 那女人看陶剑芳醒来,并不恼怒陶剑芳刚才的过失。反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对自己被捏疼的手也毫不在意,她虽然笑得很甜、很开心,但红肿的眼睛却有明显哭过的痕迹,大大的明显的黑眼圈却有睡眠严重不足的痕迹。 “你终于醒了。”这是陶剑芳听到的第一句话。 “咳!咳!咳!”陶剑芳又忍不住挣着脖子干咳了几声, 那女人急忙起身,拿起床头柜子上的一大碗凉白开水,凑到陶剑芳的嘴边。陶剑芳接过凉白开,“咕咚咕咚。”一大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再喝一碗。”那女人用命令的口吻道。说着拿起茶壶又倒了一碗凉白开水,这凉白开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了。 “咕咚咕咚。”陶剑芳一口气又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陶剑芳缓过气开口问道。 陶剑芳冒昧突然的一连两个问题,似乎把眼前的女人也问傻了,那女人不明所以,只是微微地笑着,可眼中委屈的眼泪还是一滴滴流了下来,流到了他的双颊上,一时竟没有回答陶剑芳的问题。仿佛这两个问题比刚才使劲捏她的手腕还要让她难受。 陶剑芳一时不知所措,他努力回想眼前这个女人的模样,努力回想以前见过的女孩子,桃花山庄所有的女眷、桃花书院所有的师姐师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是这身影、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是不甚清晰,仿佛是梦里依稀的记忆,仿佛是人群中的轻轻一瞥,那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太过于魔幻模糊。 看着陶剑芳努力回忆却又笨拙不堪的样子,那女人委屈得差点就快要哭了出来。“桃子哥哥,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那女孩子确实很委屈,她原以为他认得出来的。 听“桃子哥哥”四个字,陶剑芳也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女孩居然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曾用过的那个不为人知的名字,那可是他的爱妻梅小蝶专门给自己起的名字。可任凭陶剑芳怎么回想,他还是想不起眼前的女人是谁。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陶剑芳又小心翼翼地小声问了一句。 那女人听得害羞起来,自己满怀期望、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认不出自己、记不得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瞬间觉得自己的一片痴念被辜负得破了、碎了,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上,散落一地。但想到他的桃子哥哥身中毒烟、身受重伤,心中又好生痛惜。 那女孩有点失落,耷拉着脑袋,似乎要急哭了,委屈巴巴、万分无奈而又悻悻地道:“我是诸葛南燕。”光听那口气就像是被彻底打败了。 陶剑芳又是一惊:“诸......葛......南......燕?” 那女孩眼含泪光,肯定地点点头。 陶剑芳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看,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详细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只看得诸葛南燕害羞不已,又不舍得躲避陶剑芳的眼光。 陶剑芳似信非信地道:“莫非你就是在桃花山庄藏酒坊偷酒喝的小燕子?” 那女孩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肯定地点了好几次头。 陶剑芳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那天晚上你是女扮男装?” 诸葛南燕被一句女扮男装逗得笑出声来,眼前这个她一直崇拜的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她心心念念的桃子哥哥,居然还有又傻又呆的可爱模样。 诸葛南燕笑得很甜,“你是中毒变傻了吗?现在才看出来。” 第八十五章 酒友相逢 听着诸葛南燕的调侃,陶剑芳瞬时羞得脸红。 这三年多来,他心里所有的位置、他眼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心爱的爱妻梅小蝶,其他的女人他都不愿去多看一眼、多问一句、多想一分,他又如何能分辨得出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呢。 陶剑芳特别不好意思地道:“一时眼拙,让小燕子姑娘见笑了。” “没事,没事,也是那天晚上天太黑了。”诸葛南燕自我安慰地道。 陶剑芳突然醒悟过来,点点头尴尬的一笑:“是的,是的,那天晚上天太黑了,再说你胆子也太大了,我怎么可能想得到一个女孩子居然敢闯入桃花山庄藏酒坊偷酒呢!” 陶剑芳提起藏酒坊偷酒喝的事情,诸葛南燕又愉快的“咯咯”笑了起来,先前的尴尬气氛也一扫而光了,这笑声中带着曾经女扮男装、成功掩人耳目的得意,也让她想起了在桃花山庄藏酒坊偷酒喝的甜蜜往事。 陶剑芳看诸葛南燕一直在甜甜的笑,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他知道,他们有着一些共同的快乐回忆。陶剑芳也想起了那天晚上藏酒坊偷酒的事情、以及一起坐在大青石上一起喝酒的美好时光。 诸葛南燕抬着头羞涩开心地笑着,两个小酒窝更加明显可爱了。诸葛南燕瞟了陶剑芳一眼,这个该死的小桃子,真是太瞎了,居然看不出来她自己,还亏得她救了他,每天守着他,不过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已经原谅他了。 一眼万年,小鹿乱撞,不管怎么样?她终于可以一身红妆、真真实实、原原本本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桃花山庄的时候,诸葛南燕听大管家说:他二哥诸葛无恙和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一起离开了桃花山庄,去向不明。她就一路狂追、一边赶路一边打听、才追到了逍遥城,虽然晚了整整五天,可还是让她赶上了。 谁成想,在逍遥城门口救下的,却是请她喝酒的“小桃子”。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天定缘分,救下他之后,她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只是桃花山庄一个负责酿酒的小伙计、一个会偷酒喝的小桃子,难道他也跟着桃花山庄大少爷一起来到逍遥城。可一个在桃花山庄酿酒的小伙计,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杀他?他二哥诸葛无恙和桃花山庄大少爷又去了哪里?小桃子知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一连串的问题一直困扰着诸葛南燕,现在小桃子醒来了,她是要好好问清楚的。 诸葛南燕一双秋水眸子望着她的小桃子哥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我二哥诸葛无恙和桃花山庄大少爷去哪里了吗?” 陶剑芳一怔,一张精致俊美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一不小心骗了她,心里有点悔恨的感觉,陶剑芳害羞地道:“我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 “什么?”诸葛南燕惊呆了眼睛。在桃花酒会上,他二哥亲手指给她看过,桃花山庄大少爷虽然长得剽悍精壮,可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了,眼前的小桃子却只有二十多的年纪,论样貌、论年纪,完全就不是一个人。 “你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诸葛南燕疑惑地问了一遍。 陶剑芳点点头,“我既是小桃子,又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 “那天晚上,你骗了我?”诸葛南燕张着嘴巴问道。 陶剑芳点点头,羞涩地道:“那天晚上,我也不是故意的。” 诸葛南燕点点头,心内却是一阵阵窃喜、狂喜,满脸笑意地道:“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诸葛南燕一双秋水眸子直盯盯地盯着陶剑芳看,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她的目光、她的心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陶剑芳。因缘际会也好、缘分天定也罢,自从把他救下来带到这个小院之后,在他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她每天帮他洗脸、擦汗,帮他换衣服、洗衣服,不知偷偷看了他多少遍,英气、帅气、干净、迷人,他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只是她原先不知道,小桃子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还是他二哥的好朋友,还是她原先最想认识的人;现在看来,眼前这个迷人帅气的小桃子,才应该是桃花山庄大少爷,而不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彪悍男人。 陶剑芳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有很多问题要问诸葛南燕。 陶剑芳还清楚地记得,在逍遥城门口那个手拿杀猪刀的高大屠户,以及那个向他射飞针和毒烟的瘦小麻衣女人,穿短褂的黝黑大汉、背斗笠的矮胖男子、瘦弱白净的穷书生和那些趁他中毒,一拥而上的乔装打扮成穷苦人的杀手。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就越来越模糊了,那时候,他都以为他快要死了。陶剑芳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小燕子,这是哪里?” 诸葛南燕还沉浸在对桃花山庄甜蜜往事的回忆中,听到陶剑芳的问话,才把思绪转回到这间房子里,温柔地道:“诸葛世家很久以前在逍遥城开了一家货栈,这里是挨着货栈特意修建的一个小院子,一般人都来不到这里,这是个极其安全隐蔽的落脚点。” 诸葛无恙安心地点了点头,“小燕子真是思虑周全,劳心费心了。只是我不记得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陶剑芳也没想到,他眼中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居然还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他以前真是小看了,可他真的记不得逍遥城门口那场血战之后的事情了。 诸葛南燕眼含笑意,骄傲地道:“我听桃花山庄的大管家说,我二哥和桃花山庄大少爷一起去了逍遥城,我也就跟着追过来了,那天我刚刚进城,恰巧遇见你遭到歹人暗算,我就飞出两颗飞针,将追杀你的两个坏人射下了马,然后就把你带到了这里。只是我先前也不知道,我认识的小桃子就是桃花山庄大少爷。”诸葛南燕说完,还不忘比划了一个射出飞针的飒爽姿势,她心中还充满一份期待和期许,就像是一个等着表扬夸奖的大功臣。 第八十六章 以身相许可好 陶剑芳盯着诸葛南燕,眼中充满了感激。 这一千多里的路程,他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是如何追赶过来的,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最奇妙的是:眼前这个他一直未放在心上、一直未记在眼里的小燕子居然在逍遥城门口救了他。几天不见,再见面时,她居然就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一壶酒的恩情就换回了一条命,诸葛南燕确实是他的名副其实的大功臣。 陶剑芳语气真诚地道:“在逍遥城门口,多亏了南燕姑娘出手相救,否则我早已遭人暗算、一命呜呼了,你真是我的福星、是我的救命恩人。” 诸葛南燕心内狂喜却又害羞地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桃子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陶剑芳仔细梳理在逍遥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他脑中零碎的记忆也慢慢连成了一条线,整个过程一点一滴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思绪越清晰,陶剑芳就越感到阵阵后怕,逍遥城门口一战,实在是太危险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千里复仇,都没有见到仇人的样子,差点就不小心死在了逍遥城门口,这是最让他最恐惧的地方。 他最该感谢的人就是诸葛南燕,如果没有她出手相救,那就一切都无从谈起、那就一切都完了,陶剑芳又一次诚恳地道:“南燕姑娘的救命之恩,永生难忘,只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有生之年,只要南燕姑娘有任何要求,我一定万死不辞。” 诸葛南燕听小桃子说要舍命报答的话,心底不禁心花怒放起来,其实,她为他做的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能多做一点,她都是幸福的,只是不好得告诉他心里话,而眼前的这个呆子又是个榆木脑袋、后知后觉。诸葛南燕小声嘀咕起来,“谁要你的报答?我才不要你的报答。” 诸葛南燕嘀咕得很小声,陶剑芳还是听到了,陶剑芳急忙摇摇头,“不行!不行!一定要报答的,报答不了,我会心里不安的。”陶剑芳从来就不习惯欠着别人的恩情。 诸葛南燕展颜笑道:“我为你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你的报答。” 陶剑芳郑重地道:“这可是救命之恩啊,救人一命当涌泉相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看着小桃子认真急迫的样子,诸葛南燕心底也偷着乐,呵呵笑道,“如果你非要报答,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听诸葛南燕这么一说,陶剑芳顿时也安心了些,“那小桃子就静待小燕子的吩咐”。 诸葛南燕又咯咯笑了起来,她特别喜欢“小桃子”和“小燕子”的称谓。嘴上说着不要他的报答,诸葛南燕内心还是感觉有点可惜,她心里有一个害羞的想法,那就是:如果真要报答,以身相许可好?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如果说出来被拒绝了那得有多尴尬、多难堪啊。 诸葛南燕笑着抬起头,“小桃子哥哥,这都是小事小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那天晚上在藏酒坊,你不也救了我,还请我喝了酒,我们这算是扯平了。”诸葛南燕说完,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听完诸葛南燕恙这么一说,陶剑芳刚才的尴尬才稍微平息了些,他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到诸葛南燕的样子,陶剑芳其实也懂她的一点点心思,可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爱妻梅小蝶,他的心已全部归属一人、爱遗一人,除了梅小蝶,此生将不爱不恋;待报了仇,再回到桃花山庄,依旧每天都去守着他的爱妻梅小蝶。他又如何还能辜负眼前这个善良、可爱、笑起来有一对小酒窝的姑娘。 陶剑芳继续道:“这怎么算扯得平呢,其实,那天晚上在藏酒坊,你也不算危险,就算是被抓到了,讲清楚误会就好了。” 诸葛南燕嘿嘿笑笑,“那晚上我真的是害怕极了。” 陶剑芳哈哈一笑,“下次再去桃花山庄,我带你大大方方走进去,想喝那坛就喝那坛。” 诸葛南燕哈哈一笑,开心地道:“一言为定。” 陶剑芳点点头,“一言为定。” 诸葛南燕伸出一个小拇指伸到陶剑芳面前,抬着头笑道:“拉勾。” 陶剑芳也伸出一个小拇指,和诸葛南燕愉快的拉了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是小桃子和小燕子之间的约定。 诸葛南燕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要问小桃子,几次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可她还是不得不问:“桃子哥哥,你知道我二哥去哪里了吗?” 陶剑芳心内一怔,面对诸葛南燕,他一时难以启口,他不想让她担心,他估计她承受不了那样打击,但是她又不想再欺骗她。他记得,诸葛无恙掉入了那个深深的地洞里,不知死活。他不知道诸葛无恙在那个地洞里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不知道那个地洞到底通往何处。他知道那一定是逍遥城城主预先设下的机关,逍遥城城主的目标是自己,诸葛无恙只是他的替罪羊。他心想,逍遥城城主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诸葛无恙可能会作为一个对付他、要挟他的筹码,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陶剑芳打定主意,稳住心神挤出一丝微笑:“你二哥跟一个他认识的人走了,他们一起去探查一个重要的情况,我就在逍遥城等他们回来。” 陶剑芳极其艰难地又撒了一个谎,这几句话,他说得心慌心跳,极其难受,他已经从一个小骗子变成了一个大骗子了。但是,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诸葛无恙,还给诸葛南燕一个完好无缺的二哥。 诸葛南燕“哦”了一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陶剑芳点点头,“想来也应该快了。”他都不敢看诸葛南燕的眼睛。 诸葛南燕又“哦”了一声,“我二哥说他和你是好朋友。” 陶剑芳点点头,眼神空洞地望向远处,“是的,我们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好朋友,可以义结金兰、可以两肋插刀、可以同生共死。” 第八十七章 大少爷的无能 诸葛南燕啧啧称奇,“原来我二哥没有说大话,没有骗我。” 陶剑芳又想起了诸葛无恙,想起他们在桃花林以剑会友、把酒言欢、义结金兰的美好日子,一晌才道:“你二哥是个难得的好人,非常优秀,谦谦公子、玉树临风,有古代大侠的风范。” 这话从小桃子嘴里说出来,诸葛南燕满脸幸福、特别的自豪,她骄傲地抬起头,“是的,我二哥最好了,他是我见过的这世界上第二好的人。” 陶剑芳惊讶道:“难道还有比他更好的人?” 诸葛南燕又羞红了脸,害羞的低下头,又偷偷的抬起头看了眼陶剑芳,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还有一个比他更好的人,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好的人。” 陶剑芳笑了笑,“那有机会我一定也认识认识他。” 诸葛南燕一时又羞又急,又有点失落,眼前这个木头傻瓜居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意思,他难道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吗?诸葛南燕不禁感到自卑起来,也许在他心里,跟梅小蝶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遂悻悻地道:“好的,将来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陶剑芳笑了笑,“能认识世界上第一好和第二好的人,那一定是我的荣幸。” 诸葛南燕的情绪一时低到了谷底,差点眼泪就要掉出来了,他最崇拜的、心心念念的桃子哥哥现在就在就她的眼前,和她挨得最近,她却感觉离她最远、最远。她现在都不敢抬起头看他一眼,她的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她怕她一抬起头自己就会忍不住,无端的掉眼泪,在陶剑芳面前现出自己的丑态、窘态。 诸葛南燕把头扭往一边。门口桌子上摆放着的米粥还冒着热气,她顿感如释重负,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小桃子哥哥,你一定饿坏了吧,我给你煮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你快点尝尝。” 诸葛南燕赶紧跑向桌子,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就跑回来,轻轻递到陶剑芳的手里面。 陶剑芳看着诸葛南燕茫然失措、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样子,其实他内心都明白,他只是感觉他承受不起,他爱妻梅小蝶的仇还没有报,他已经辜负了一个女人,他如何能再辜负一个女孩。 陶剑芳接过诸葛南燕递过来的皮蛋瘦肉粥,内心又是一阵感动,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他自己何德何能,让一个女孩这样对待自己。至于自己以后如何报答燕子姑娘,他想不出来,他也来不及细想,因为他的肚子早已被冒着香甜气味的皮蛋瘦肉粥打败了。 陶剑芳接连喝了几口粥,边喝边赞,“好吃!好吃!” 诸葛南燕又被他吃粥的样子惹得笑了起来,刚才还泪眼模糊的小女孩,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孩子。 她的快乐很简单,只要他吃得香她就很快乐,只要他安全无恙她就很快乐。 一个女孩子的快乐真的很简单,简简单单。 陶剑芳听着诸葛南燕爽朗的笑声,也变得轻松了许多,连连夸赞起来,“谢谢燕子妹妹,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粥了。” 诸葛南燕听到陶剑芳的一顿夸奖,笑得更灿烂了,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更加可爱妩媚了。 陶剑芳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粥,吃得一粒都不剩,他抬起头看着一直在开心地笑的诸葛南燕,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慰藉、一丝轻松。这样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很难得、也很珍贵。 诸葛南燕看到陶剑芳空空的碗,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突然惊叫起来,抢过陶剑芳手里的碗,念叨道:“桃子哥哥一定还没有吃饱吧,锅里还有好多呢,我这就去再盛一碗。”说着就蹦蹦跳跳跑去锅里盛粥去了,真是一惊一乍。 一个女孩子,能为自己的心上人做点事情,总是开心快乐的;如果再能得到心上人的赞许,那就幸福得不得了了。陶剑芳看着诸葛南燕忙忙碌碌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了难得的、会心的微笑。他还记得,在他中了竹叶青的毒的那段时间,他的爱妻梅小蝶也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也是在他身边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样子。 陶剑芳看着诸葛南燕的背影,不禁又想起了他的哥哥诸葛无恙,一想起诸葛无恙,他的内心又变得焦虑了起来。 看着眼前开心快乐的小燕子,陶剑芳的内心就会有深深的愧疚,她还不知道她二哥诸葛无恙遇险的事情,他也不敢把在金银赌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报喜不报忧,这样欺瞒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陶剑芳再次回忆起在金银赌坊和逍遥城门口的事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也很无用。 他曾经目空一切,原以为自己剑法高超、天下无敌。可是,现在他不仅失去了他最爱的妻子梅小蝶,也弄丢了他义结金兰的生死兄弟、他的最真诚可靠的朋友诸葛无恙。他和诸葛无恙在桃花树下、歃血为盟、焚香结拜的这个事情,其实只有梅小蝶一个人知道;现在只有他和诸葛无恙自己知道了。他们也没有打算告诉其他人,这是他们心中的秘密。 如今,他一个人独闯逍遥城,竟然连逍遥城的大门都没有能走进去,还就差点死在了敌人的手里。到头来,还是燕子姑娘救了他,要不他早在乱坟岗被野狗撕咬破碎了。他突然觉得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何保护他人、报仇雪恨。 在逍遥城门口,他眼里看到的都是善良和真诚,可发生的却是凶恶与狠毒。 在逍遥城门口,他居然分不清好与坏、善与恶、美与丑。 他开始有点憎恨自己的无知、责备自己的无能。 他太小看这个江湖了,他差一点就折在了金银赌坊,他差一点就死在了逍遥城的门口,他差一点就迷失了自己、失去了自己。失去自己他不害怕,失去自己的生命他也不痛惜,大不了报不了仇,就到阴曹地府去找爱妻梅小蝶。可如果是连带着让无私帮助自己的、义结金兰的结拜兄弟也遭遇不测,他是不能原谅自己的,那是他今生最大的罪过。 陶剑芳的内心充满负罪感、自责感、内疚感。 一个人啊,你如何看轻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如何看轻你。 第八十八章 传承之剑飞鹿 诸葛南燕又盛了满满一碗粥,递到陶剑芳的身前,陶剑芳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的粥,不禁百感交集、泪眼又一次模糊了起来。 陶剑芳低着头自顾自地大口吃了起来,他一时不敢抬头看诸葛南燕,他怕她看见了自己的眼泪和窘迫。 陶剑芳吃着粥,他感到这粥给了他力量、给了他勇气。 其实,从始至终,不管是梅小蝶的死,还是诸葛无恙的失踪,没有任何人责备他、没有任何人怪罪他。 但他必须要振作起来,如果他就此沉沦了,那就遂了敌人的心愿。他仿佛看到了逍遥城城主在拍手欢呼、举杯庆贺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关心他、爱护她的人被折磨煎熬的样子;他决不能让哪些坏人得逞所愿。 陶剑芳吃完粥,慢慢地抬起头。 诸葛南燕突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坚定、看到了无畏、看到了勇气。经寒冬而春风化雨,临深渊而波澜不惊,这才是她崇拜的桃花山庄大少爷该有的风采。 陶剑芳又吃完一碗粥,舔了一下嘴唇,抬着头问:“这粥还有吗?” 诸葛南燕狠狠地点点头:“还有,还有,你想吃多少都有。”她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 陶剑芳递过碗,羞涩笑道:“那就再来一碗,吃饱了才有力气。” 就这样,陶剑芳一连吃了八碗粥,吃得好饱、好撑。 看陶剑芳不停地吃粥,诸葛南燕也开心极了,这是她人生中最开心、最幸福、最有成就感的一天。 陶剑芳感觉恢复了所有的力气,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早已经等不及了,他盯住了墙角剑架上的那把长剑。 诸葛南燕顺着他的眼光,一下子就猜到了陶剑芳的心思,诸葛南燕取下长剑递到陶剑芳的手里。 陶剑芳接过长剑,握住剑柄,他低着头仔细端详他手中的长剑,这是一把看上去极其普通的长剑,剑鞘和剑柄都有了一些磨损,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古剑。这把剑还是陶剑芳在十八岁的时候,在一年一度的桃花山庄磨剑坊比武之中,他一举夺魁、一战成名、技惊四座。陶老庄主和夫人为他举办了十八岁成年礼,便把这把剑作为礼物送给了他,同时也是奖赏他在磨剑坊比武中勇夺桂冠的奖励。 陶老庄主郑重地叮嘱他:“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陶剑芳接过剑,手中颤抖、心内激动,他知道这是什么剑,桃花山庄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把什么剑,这剑极硬极轻,却又极重极沉,他举手起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现如今,这把剑已经陪伴了他六个年头了,这把剑已经成为了他的好朋友,这把剑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这把剑在陶剑芳手中,挥之削铁如泥,舞之运行如风,破空犹如闪电白虹,隐隐中似有鹿鸣之声。 这把剑不仅是一把绝世利器,也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诸葛南燕见陶剑芳盯着这把剑都出了神,也很好奇,“小桃子哥哥,这一定是把好剑吧?” 陶剑芳点点头,“这把剑就像我的生命一样,甚至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诸葛南燕惊讶道:“不是吧,世上的剑有千千万,可生命就只有一次啊。” 陶剑芳打开了话匣子,“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这是一把传承之剑。” “传承之剑?”诸葛南燕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剑。 陶剑芳点点头道:“这把剑是第二代桃花山庄庄主在一场奇遇中所得。当年,第二代陶庄主游览雁荡山,遭遇天降飞火,于火光熄灭之处觅得一块沉重的陨铁,后将该陨铁交由龙泉首席铸剑大师打造,龙泉首席铸剑大师又加入北海寒铁和天山白金,最终打造了这把又硬、又薄、又长、又轻的长剑,名曰“飞鹿”。” 诸葛南燕惊叹道:“飞鹿、飞鹿,真是利刃神兵、名不虚传啊。” 陶剑芳又道:“这还是一把荣誉之剑。” 诸葛南燕点点头,“那么说来这把剑还立过很多荣誉?” 陶剑芳点点头道:“自从桃花山庄建庄以来,这把剑参与了桃花山庄至少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生死之战。每一次外敌入侵、每一次惩恶扬善、每一次追杀仇敌,这把剑都曾嗜恶人之血、斩魔鬼之头,所以说这是一把荣誉之剑。也可以说,这把剑守住了桃花山庄的底线,剑在人在,人不在剑也在。据传桃花山庄第七代庄主,在与伏击他的八大恶人大战三天三夜之后,杀死了所有的恶人,自己也身受二十八处剑伤,最后力竭而死,但他手里依然紧紧的握着这把剑。后来桃花山庄的人找到他,怎么掰也掰不开他的手,最后是用桃花酒擦暖了他的身子,才让他放下了这把生死荣誉之剑。” 诸葛南燕啧啧称奇,露出羡慕的目光,“桃子哥哥,我可以看看这把剑吗?” 陶剑芳点点头,抽剑出鞘,剑光灵动。 “好剑!好剑!”诸葛南燕惊叹道。这真是一把绝世好剑,看得诸葛南燕眼睛都亮了,原来它所有的光芒都藏在了那磨破了的剑鞘之中。 陶剑芳仔细端详着这把剑,他的眼神迸发出一股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骄傲的、荣誉的、自信的光芒。 这把剑的机缘之巧、铸造之精、甚是难得,在桃花山庄,这把剑一般是由庄主亲传、由未来庄主佩戴。自打从陶老庄主手中接过这把剑的时候,陶剑芳就发誓他将永远捍卫这把剑的荣誉,为它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现在,在这逍遥城,就是到了他该履行誓言、捍卫这把剑的荣誉的时候了。 陶剑芳浑身仿佛充满了力量,充满了责任感和使命感。此时此刻,仿佛整个武林、整个桃花山庄、整个逍遥城都在等着他、看着他,看他是去履行誓言、还是背弃誓言。 当然,还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陶剑芳当然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他手中的剑,要么生,要么死,还从来没有让人笑话过。 第八十九章 一指禅 陶剑芳端详了飞鹿剑好久,才缓缓抬起头,“我在这床上躺了多久了?” “不多不少,正好九天九夜。”这些日子诸葛南燕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陶剑芳惊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道:“我已经在这里躺了九天九夜了?” 诸葛南燕掰着指头认真地数了一遍,“是的,不多不少,正好九天九夜。”九天九夜,每一天每一夜,具体都做了什么,诸葛南燕都记忆犹新。 陶剑芳急得不得了,没想到,这毒烟也太厉害了,一朝醒来,已是九天之后,他不知道在这九天九夜,逍遥城已经发生了什么,陶剑芳提上剑,对诸葛南燕道:“我去逍遥城看看。”边说边往外走。 诸葛南燕一把抓住他,又把他拉回屋内,“桃子哥哥,你可知道,你已经整整在这里躺了九天九夜了,这九天九夜,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迷糊了六天六夜,直到今天,才能睁开眼睛说说话。你昏睡迷糊这段日子,只能喝些米汤果汁,你休息恢复好了再去也不迟啊。” 陶剑芳安慰道:“不碍事的,我感觉我身上很有力气,我只是去看看,去去就回。” 诸葛南燕急得快哭了,“你今晚才刚刚醒来,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中毒失忆了、变傻了呢,再怎么样也要休息两天再去。” 陶剑芳一怔,他没有想到诸葛南燕会这么紧张,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实在是太想去看看逍遥城了,他太想去探听诸葛无恙的消息了。 诸葛南燕看着陶剑芳期待的眼神,她也知道他的心思,他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如果你能倒立一刻钟,我就答应你去逍遥城。” 陶剑芳微笑着点点头,“一言为定,我再加点难度,单手倒立。”他六岁的时候就能单手倒立一刻钟、八岁的时候就能单手倒立一个时辰了,这么低的难度,他都忍不住想笑。 陶剑芳放下剑,一个后翻身单掌撑地一个倒立,稳稳地就倒立在诸葛南燕面前,倒立着还不忘跟诸葛南燕开玩笑:“燕子妹妹,这倒立可还标准啊?” 诸葛南燕点点头,嘟着嘴道:“标准是标准,可是一刻钟啊,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那你可要监督好啊。”陶剑芳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感觉就要笑不出来。他的手仿佛快要失去了控制,仿佛就不是自己的手。慢慢的,他的手在不停地抖动,差点就要偏倒;但他强忍着、拼命坚持着,他额头的汗也大粒大粒地滴落在地板上。 半刻钟之后,他的手已经完全麻木了,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的身体不听话地偏倒在了地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诸葛南燕哈哈大笑道,她是又好笑又心疼,又解气又痛惜。 诸葛南燕急忙扶起她的桃子哥哥,陶剑芳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赖在地板上不想起来,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斗败了的公鸡,“让我躺一下,手都麻了。” 诸葛南燕咯咯一笑,“我的话你也不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陶剑芳无奈地摇摇头,自嘲一笑,“燕子妹妹的金玉良言,确实是真理。” 诸葛南燕骄傲地道:“那当然啦,我也知道,逍遥城到处都藏着凶险,桃子哥哥要是不能倒立一刻钟,我真的不放心,那就乖乖在这院子吧。” 陶剑芳点点头,他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战胜那些危险。 入夜之后,陶剑芳开始扎马步、打坐运气、调息养神.........然后就是练倒立,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复身体和武功。 陶剑芳从小练倒立,双手倒立、单手倒立、双手四指倒立、双手两指倒立、单手两指倒立、一指倒立。两指倒立叫做“二指禅”、一指倒立又叫“”一指禅”。这练倒立的好处,他可是深有体会、那真是妙不可言。 陶剑芳口中喃喃自语:运气打坐苦修炼,内外结合手上先;二指倒立朝天蹬,仙人指路眼失明;左右盘插软肋下,上下翻打穴位拿;夜深人静势山崩,拳禅妙融在其中。 倒立之时,周身血脉回流,心脉、气血、内力运转由横向变为竖向,全身力量集中于一掌、一指之上。大周天、小周天运行反覆,真气充盈充沛,更觉耳清目明,体中内力翻涌如波涛,层层叠叠不可断绝。 长年的坚持练习,陶剑芳的指力、腕力、臂力、腰力已经达到一个绝顶的高度。特别是手指、指尖坚硬如铁,瞬间爆发戳击,几乎可以一指碎石、一指破甲。 陶剑芳还记得,逍遥城门口那高大屠户突然捅来的杀猪刀,就是被他瞬间两指夹住、折断,反向将折断的刀尖插入屠户的胸膛。否则,他早已含恨死在了逍遥城门口。 这就是二指禅、一指禅的威力。 二指决生死,一指定乾坤。 陶剑芳的这一指绝活,看得诸葛南燕目瞪口呆、仰慕不已。 诸葛南燕也跟着陶剑芳练习这二指禅、一指禅,可她那纤纤玉指如何撑得起她亭亭玉立的身躯,从掌变指就稳不住,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陶剑芳扶起诸葛南燕,“燕子妹妹慢慢来,可不要太逞强啊,这样会伤到手指的。” 诸葛南燕握着疼痛的手指,倔强地道:“没事,多摔几次就好了。”说着又要倒立起来。 陶剑赶紧扶住她,他真是小觑她了,没想到这个可爱的小酒窝妹妹,居然还有一股子不怕疼、不怕输的勇气和决心。 陶剑芳扶着诸葛南燕,抓住她的双脚,轻轻把她提起来,让她稳稳地完成了一次二指禅、一次一指禅。 诸葛南燕很开心,但她有她的打算,如果练成了二指禅、一指禅,那她的飞针一定更稳、更快、更准,她一定能成为他身边有用的人,她也想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就这样,陶剑芳练习二指禅、一指禅的时候,诸葛南燕也陪着练,虽然她练得满头大汗,虽然她撑不了多久,虽然她摔倒了很多次,但她从不服输、绝不退缩。 摔倒了再爬起来,擦干汗水,继续与他比翼双飞。 第九十章 两种不同的等待 在凤竹马店待了三天,诸葛无恙一连找了三天,可整整三天,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是死是活、是离开了、还是藏在了那里,一点消息线索都没有。 第三天傍晚,诸葛无恙还是一个人孤单单、垂头丧气地回到凤竹马店。 他远远看到,苏万贤正在大门口等着他。 待到近前,诸葛无恙恭敬施了一礼,“苏三叔好。” “无恙公子,到草场走一走。”苏万贤说完,转身就往草场的方向走去。 诸葛无恙点点头,紧紧跟在苏万贤的后面,他知道,苏万贤这一次是专门在等他。 夕阳无限好,只是渐黄昏。 夕阳西下,凤竹马店的草场更加悠美、更加让人心旷神怡。诸葛无恙的心思心绪、兴致兴趣却与这美景格格不入、很不协调,很是辜负了这边城的气象。 苏万贤知道,诸葛无恙的心思还一直停留在逍遥城门口的十六口棺材里、停留在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的身上,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可他这样找人,也不是个办法,“诸葛公子这几天辛苦了。” 诸葛无恙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晚辈只是希望尽快找到陶剑芳,也好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苏万贤点点头,“诸葛公子和陶家大少爷真是情深义重,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样的感情很难得。古之大侠,也不过如此。” 诸葛无恙很认可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情深义重倒是不假,我相信,换作是他也会和我一样据理力争的;若是要和古代的大侠比起来,那可就差得远了。” 苏万贤哈哈一笑:“诸葛公子谦虚了,桃花山庄和诸葛世家莫不是世交,你们莫非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诸葛无恙摇摇头,“桃花山庄和诸葛世家虽有些交往,但不是世交,我和桃花山庄大少爷虽然认识三年多了,在一起也就相处了三个多月。” 苏万贤惊叹一声:“才相处了三个月,诸葛公子就敢立下那么重的誓言,真不愧是条义薄云天的汉子。” 诸葛无恙突然想起和陶剑芳、梅小蝶相遇相处的日子,突然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可惜那些日子很清晰、却又很遥远,让人很依恋、也让人很怀念。诸葛无恙慢慢回味道:“有些人,也许只是相处了一天,就会对他很熟悉,仿佛是相知相识几辈子的好朋友;有些人,即使相处一辈子,也是同床异梦,各怀异心。” 苏万贤点点头,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他和诸葛无恙未曾见过一面,就能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他和诸葛无恙虽然只在一起待了两天,就能为他解围、以身家性命替他担保,难道不是对他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信任感。 这也许就叫做缘分吧。 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或许不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也许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忘年之交、兄弟之情,才来得更真切、更猛烈。 苏万贤继续道,“诸葛公子是不是一整天都在想着城门口之事?” 诸葛无恙点点头,“让苏老前辈忧心了。” 苏万贤摇摇头,“没关系,这件事情,你觉得奇怪吗?震惊吗?” 诸葛无恙点点头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很多地方和我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很多地方都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苏万贤哈哈一笑,“江湖中人,什么事情遇不到?就是比这离奇几倍、十几倍、几十倍的事情,我也见得不少。” 诸葛无恙点点头,“还是苏老前辈见多识广,举重若轻。那一天在逍遥城门口,几句话就化解了一场危机。不像我,莽莽撞撞、不知轻重、一味死犟,若不是苏老前辈作保,也许我早已经被城门口的那些人撕成碎片了。” 苏万贤摆摆手、摇摇头道:“我也只是摆事实、讲道理罢了;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讲道理的。你只是经历的少了些,若再多一些历练,你就不会那么莽撞冲动了。其实,我还更羡慕你、更欣赏你,血气方刚、年轻气盛、敢做敢当,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诸葛无恙苦笑一声,他自然知道公道正义自在人心的道理,可是很多时候,人微言轻,你说的即使再有道理也不是道理,根本就没有人会听你的;若是你权大势大,你说的即使是歪理邪说也是很有道理的,也会有很多人交口称赞、跟随听从的。 这就是江湖中人一生舍命拼搏追求的名声、地位、荣誉、财富,只有得到了这些,才能一言九鼎,说能让人信服的话,说有用的话,要不,都是屁话。 诸葛无恙恭敬地道:“晚辈还是要再次感谢苏老前辈的出手相助。” 苏三叔点点头,“你我算是有缘,也算是忘年之交了,逍遥城门口之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找到桃花山庄大少爷陶剑芳,一切就都清楚了。” 诸葛无恙点点头,“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逍遥城,他一定会给逍遥城的人一个说法。如若找到桃花山庄大少爷,我相信苏老前辈也会喜欢他的。” 苏三叔也点点头,“我相信你,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相信桃花山庄大少爷也一定是个敢做敢当的英雄汉子。” 诸葛无恙突然感觉很感动,苏三叔从没有见过桃花山庄大少爷,却相信他的话,相信他的判断,而不是人云亦云。 诸葛无恙很希望能尽快找到陶剑芳,在苏三叔面前证明他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做的都是对的,只可惜他找了整整三天,去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地方,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诸葛无恙叹息一声,“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些天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三叔接过话道:“有些时候,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还不如就地等待,守株待兔,才不至于互相错过。” 诸葛无恙觉得很无奈,等待的滋味他是深有体会,就在兰台小院,他等得好辛苦,诸葛无恙苦笑一声,“可是,等待的日子才最是煎熬,一天无所事事,最是让人失魂落魄。” 苏万贤哈哈一笑,“等待虽然最是难熬,也最是磨练人的心智,也许等待才是最直接、速度最快的办法。” 诸葛无恙一脸疑惑地道:“晚辈不是太懂。” 苏万贤解释道:“既然你深信不疑、你们情深义重,我相信在你去找他的时候,他也一定在找你,如果你们互相都在寻找对方的路上,难免会走了相反的方向,岂不是越走越远、互相错过。” 诸葛无恙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苏老前辈说的很有道理,晚辈就在凤竹马店等他吧。” 苏万贤又摇摇头,“凤竹马店等不到他。” 诸葛无恙一脸错愕,“晚辈更加不懂了。” 苏万贤哈哈一笑,“诸葛少侠可知,等待有两种等法,就看你如何选择。” 诸葛无恙又是一脸错愕,苏三叔的理论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等待就是等待,怎么还有两种等法?” 苏万贤点点头,“一种是主动等待,一种是被动等待。” 第九十一章 你倒是跟啊 主动?被动?诸葛无恙就像是在听天书,就像是在听先贤大哲骑鹤的仙人在论道解惑,若有所悟又似懂非懂。 他急切地想知道等待为何还有主动和被动之分,又分别有什么妙处、有什么不妥,“苏老前辈,何为主动?何为被动?” 苏三叔微微一笑,“被动等待就是在自己家里等他来找你,比如在凤竹马店等他,这样几率会小一些,可以说是很小、很小。主动等待就是在他想要去的地方等着他,拦着他的路、挡着他的道,那样等到他的几率就会大很多,可以说是很大、很大。” 诸葛无恙眼前一亮,仿佛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突然豁然开朗,他终于听懂了,他终于明白了,深鞠一躬由衷称赞道:“苏老前辈真神人也,真哲人也,你说的我终于全听懂了,我现在知道要去哪里了。” 苏万贤还是不太放心地道:“诸葛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诸葛无恙目光坚定、自信满满地道:“我这就去金银赌坊等他,我想他一定会去那里。” 苏万贤点点头,“这个主意很不错,诸葛公子真是聪明过人、天资聪慧,心有灵犀、一点就破。” 诸葛无恙又对着苏万贤深鞠一躬,头也不回,大踏步就往凤竹马店大门口走去,这一次去逍遥城,他感觉整个人都很轻松、都快要飘起来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人的心情、情绪的变化就是这么美妙! 苏小小做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她一直在等诸葛无恙回来,可左等右等,天黑了,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突然,门开了,苏小小惊喜地抬眼看去,可惜进来的不是诸葛无恙,而是苏三叔。 苏三叔不管不顾很自觉地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就吃诸葛无恙的牛肉面,边吃边说:“好香!好香!” “三叔,无恙大哥还没有回来吗?”苏小小可怜巴巴地问道。 苏三叔边吃面边道:“他走了,今晚不回来了。” 苏小小焦急地道:“他走了?无恙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苏三叔嬉笑一声:“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苏小小嗔怒撒娇道:“三叔,你笑话我,人家是怕他危险嘛。” 苏三叔微笑道:“不用担心,他做出了他的选择,他要去他该去的地方。” 逍遥城金银赌坊的大厅里。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灯火辉煌。这是一个历史悠久、非常安全、非常公平的赌场。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银空遗恨。 开怀大笑赌一把,赢得生前身后名。 相信金银赌坊的每一个赌徒,都有一番这样的个人抱负,都有这样远大的理想。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押大、押小,有时候,还真不单单是钱的事,还有对方那猥琐的嘴脸、可恶的坏笑、张狂的鬼样......只要看对方不爽,就想压对方一头。在金银赌坊,动刀动枪的不敢,但是动银子,那是公平公正的。 可是,在这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极不起眼的落魄江湖浪子,他已经连续来了三天了,他总是第一个来,总是最后一个人走。 这个落魄的江湖浪子,衣服穿得很随性,胡子拉碴,好像好几天都没有洗脸了,浑身上下估计只揣着一百两银子,他每次下注都不大,最多一次只有一两银子,有时赢、有时输,一整天下来输输赢赢居然不超过十两银子。 这落魄江湖汉子几乎很少说话,输了钱也不恼怒,赢了钱也不欢喜,不争不抢、不喜不悲,平平静静的,就像是个老实人。 这三天里,他居然只输了八两银子。 第三天傍晚,金银赌坊突然来了一位仙气飘飘、面容精致古典的白衣妙龄少女,在金银赌坊这群乌烟瘴气的猥琐赌鬼之中,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这样的女人,让人看一眼喜欢,再看一眼更喜欢。 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大主顾,早有眼尖的赌厅小二抢先一步跑过来,“仙女姐姐光临,赌场蓬荜生辉,仙女姐姐这边走,仙女姐姐今天想玩点什么,我们赌场有摇骰子、推牌九、打麻将、掷壶......”仿佛要一口气把金银赌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就怕漏了哪一点惹得她不高兴。 那如仙女下凡一般的白衣妙龄少女把手中的银票甩了甩,“什么最好玩?” 赌厅小二指着大厅正中央最大的赌桌,“玩的最多的就是摇骰子、猜大小。” 白衣妙龄少女满意地点点头,“那本小姐就玩摇骰子。” 赌厅小二急忙把白衣妙龄少女带到那张摇骰子的大赌桌,给她找了一个好位子。 那白衣妙龄少女一上赌桌,赌桌上的赌客顿时都嗨翻了。只见那白衣妙龄少女伸出一双雪白如玉葱的手,有灵性的手指又细又长,手里还拿着一大叠干干净净的银票。这一双手,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口水都流了。 在赌桌旁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赌客赌博的大胸小丽一时被抢走了风头,嘴角浮出了恨意,投来了嫉妒的目光。她上下打量这个白衣妙龄少女,她也觉得很好看,不过她的嘴角又露出了笑意,她还是保住了自己的优势,大胸小丽可不是吹的,她的胸可是比她的大。 就像是一股清风,突然吹进来,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都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小丽身边那个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人贱兮兮地关心道:“小仙女妹妹,押大押小啊。” 小丽一恼怒,一脚就狠狠地跺在他的脚背上。疼得他“啊”的大叫了一声,龇牙咧嘴又不敢真的生气,引得众赌徒一阵哄堂大笑。 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接着戏谑道:“小仙女妹妹,不论你押大押小,押多押少,哥哥都陪你到底。” 那妙龄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压在了“大”字上,你倒是跟啊。 众人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猥琐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就羞得低下了头,握着手中的碎银子都不好意思张开,他手里拢共就不足一百两银子,实在是阴沟里翻了船,丢人丢大了。 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人终于找到了露脸的机会,一百两押在了“大”字上,盯着猥琐男戏谑地道:“胡二麻子,你倒是跟啊。” 这一句学的白衣妙龄少女,又引得众赌徒一阵哄堂大笑,有几个差点都笑岔气了。这绝对是落井下石、伤口上撒盐、损人利己的事情。 那胡二麻子狠狠瞪了油腻中年男一眼,冷哼一声,转过脸去,还不忘死硬回一句:“吴胖子,我看你这把输定了。” 第九十二章 骰子有假 胡二麻子说的真没错。 这一把开盅,开了一个一点、二点、三点,加起来六点小,吴胖子和白衣妙龄少女都输了一百两。 胡二麻子心中得意得紧,一张憋屈的脸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这把他没有敢下注,但他心里至少又赢了一局。 今天的牌局真是很奇怪。 那白衣妙龄少女的运气特别的差,她押大,就开小;她押小,就开大。 那白衣妙龄少女连续玩了十把,每次都押一百两,居然一把都没有赢过。她赌技实在是很差、运气也是差到了极点,一小会就输掉了手中的一半多的银票, 只见那少女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对身边的小二极其不满地道:“你推荐的是什么破玩意,怎么可能连押十把,一把都押不中?”小仙女生气了可是不得了的,因为会有人帮她出头。 那赌场小二急得满头冒汗,唯唯诺诺地道:“每一局都是一样的几率,理论上,这也是有可能的。前不久,我亲眼见过一个公子就连赢了七八局。” 那白衣妙龄少女指着赌场上的骰盅和骰子,质疑道:“莫非这骰盅、骰子有假。” 那赌场小二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我们金银赌坊可是逍遥城信誉最好的赌场。” 那白衣妙龄少女仰着头,一脸怒气道:“你敢不敢当场砸开它,让我们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那赌场小二惊得张大了嘴巴、随即又闭上了嘴巴,摇摇头道:“我可不敢,赌场有赌场的规定,只有赌场的大老板才能砸开它。” 那白衣妙龄少女怒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你们大老板在哪里?赶快叫他出来说话。” 那赌场小二惶恐地道:“我们大老板从来不到这里来,他都是在后院歇息。” 那白衣妙龄少女不依不饶,“那就赶快去请你们大老板来,叫你们大老板亲自打开给本姑娘看看,要不然,就是你们赌场出老千。” 旁边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也帮腔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欺负小姑娘,人家一共押了十把,一把都赢不了,运气总不会那么差吧。” 猥琐的中年男也不甘落后、急着献殷勤:“我看你们就是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今天如果不给个说法,我定要叫你好看。” 一个高大的长发独眼龙恶狠狠地道:“快把你们大老板喊来,我不然我就砸了你们这烂赌场。” ....... 众人七嘴八舌,瞬间就吵吵嚷嚷起来。 大胸小丽看着这阵势,也着实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在金银赌坊好多年了,哪里见过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跟赌场公开叫嚣,这可是犯了大忌的。话说自古至今,哪个赌场没有养着一群打手,那些人可都不是吃干饭的;赌场豢养的那可都是些心狠手辣、要钱不要命的狠角色,亡命天涯的江洋大盗也不在少数。 那赌场小二更是吓得不行,只得一溜烟快步跑向赌场大厅的二楼,跑去请他们的大老板。 那个负责摇骰盅的白面书生急忙上前安抚大家的情绪,可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赌场小二还是没有回来,哪里见得着老板的样子。 众赌徒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可谁都不敢去碰那骰盅和骰子。赌场的规矩他们是知道的,上一次坏了赌场规矩的李老二,被大漠神箭东方龙一箭把手掌钉在赌桌上的故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逍遥城,今天在场的人亲眼见过的也不少。不过就是陪着小仙女帮帮腔、过过嘴瘾,要真以身犯险那还真不划算。 坐庄的白面书生和大胸小丽都焦急得不行,不时向赌场二楼张望,都盼望着那大老板赶快出来说句公道话,尽快平息这场纷争。 正当大家吵吵嚷嚷之际,那赌场小二一个人急匆匆地赶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人,是一个披肩散发、身材健硕、脸色苍白的七尺大汉,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铁弓,波澜不惊地从大厅的二楼走了下来。 白衣妙龄少女一惊,想不到金银赌坊的大老板长得这么威武雄壮。 大腹便便的油腻男子、猥琐中年男和长发独眼龙都吓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他们都知道,来人根本就不是那面和心善的大老板,而是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一百名、杀人不眨眼的大漠神箭东方龙,一个多月前,一箭穿双手就是他的杰作。 东方龙如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了一遍赌场大厅,把手一抬,赌场大厅就瞬间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白衣妙龄少女凶狠狠地盯着东方龙道:“你就是赌场的大老板?” 东方龙摇摇头,“我是东方龙,不是大老板。” 东方龙一开口,在场的赌客都吓出一身冷汗。 白衣妙龄少女冷哼一声,“又来一个没用的,我要见的是大老板,不是东方龙。” 白衣妙龄少女一开口,在场的赌客都急得不行,就差跑上去叮嘱她少说两句,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女子胆子居然这么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谁不知道,大老板不在,东方龙也可以说了算。 东方龙没有理她这茬,微微一笑,“听说你怀疑赌场的骰盅和骰子有问题,我专门过来检查一下。” 白衣妙龄少女瞪着眼,寸步不让地噘着嘴道:“本姑娘玩了十把、连输十把,当然可以怀疑骰盅和骰子有假,难道不可以吗?” 东方龙点点头,“当然可以。” 东方龙转身走向那赌桌的庄家位置,拿起桌子上金黄色的骰盅,对着众人道:“大家可都看好了。”轻喝一声一掌就把金黄色的骰盅拍了个粉碎,众人定睛看时,那些碎片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样。 东方龙又抓起桌子上的三颗骰子,摊开双手对着众人道,“大家看好了。”随即握紧三颗骰子,在手掌中搓揉起来。一片片白色的粉末居然从他指缝中掉落下来,那三颗骰子居然被他捏成了粉末。 这一手大力金刚掌看得众赌徒目瞪口呆,真不愧是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一百号的人物。 第九十三章 大老板的厚礼 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再出声,谁也不敢再质疑赌场出老千了。 东方龙轻轻拍掉手上的粉末,向众赌徒挥挥手又微微笑道:“我们大老板今晚又定了一条规矩,如果有赌客在金银赌坊连输十把,那所有输的钱金银赌坊一便奉还,绝不让一个赌客沾染了这么霉的运气。” 整个赌场大厅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大家都在感叹金银赌坊大老板英明神武、干得漂亮,定了一条这么好的规矩;也不由得向那白衣妙龄少女投来钦佩的目光,正式她的一再坚持,才为他们争取到这么好的一个规矩。 东方龙使了一个眼神,那坐庄的白面书生立即就将白衣妙龄少女输的一千两银票恭敬地递到她的手里,这真是一个圆满的皆大欢喜的结果啊,所有的赌客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不知何时,那赌厅小二又取来一副新的金黄色骰盅和骰子,负责坐庄的白面书生见势急忙吆喝众赌徒开赌、下注,赌场又开始忙碌起来,毕竟这些赌徒来到金银赌坊,就是来赌钱的,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谁也耽搁不起。 赌场恢复秩序以后,东方龙如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了一遍赌场大厅,一转身就往二楼走去。 不知何时,那赌场小二悄悄凑到白衣妙龄少女耳边,轻声说道:“苏小姐,我们大老板有请。” 白衣妙龄少女一惊,“你们大老板怎么知道我姓苏。” 赌厅小二又悄悄地道:“我们大老板说了,他不只知道你姓苏,他还认识你,还知道你姓苏、名小小,叫做苏小小。” 原来这个不依不饶在赌场起哄闹事的白衣妙龄少女就是苏小小,苏小小心下一惊,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暴露了,她突然感到一阵心虚,看来金银赌坊确实不简单。 苏小小摇摇头警惕地道:“可我不认识他。” 赌厅小二又悄悄地道:“我们大老板说了,他隆重邀请你到后院一叙,他还有一份厚礼相赠。” 苏小小觉得这一定是个陷阱,要诓骗她到后院去,她才不稀罕什么礼物呢,随即不屑地道:“什么破烂礼物,本姑娘不需要,也不在乎。” 赌厅小二尴尬地嘿嘿一笑:“一个你想见到的人。” 苏小小一惊,“我想见的人?””苏小小一时懵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她来这里是想找人,而且还要带她去见她想见的人,难道他们是在唬她。 赌厅小二点点头:“是的,就是你想见的诸葛公子。” 苏小小又是大吃一惊,她想见的人就是诸葛无恙,她也确信她暴露了,她也确信他们口中的诸葛公子肯定就是她的无恙哥哥,可无恙哥哥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难道她的无恙哥哥遭遇了不测?她瞬时想起诸葛无恙跟她说的那个金银赌坊黑黑的地洞,她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苏小小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不敢欺瞒姑娘,小的说的话句句属实。”赌厅小二说完便伸出手指对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苏小小怔怔地道:“他在哪里?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 赌厅小二摇摇头,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你想见的诸葛公子,正在后院陪我们大老板喝茶呢。诸葛公子可是我们大老板的朋友,那可是座上宾、是贵客,我们那敢把他怎么样呢。” 苏小小咬着牙道:“你们老板在哪里?”苏小小心中又喜又怕,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此时此刻,她心中的喜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怕,无论她的无恙哥哥在或不在,好或不好,她都要亲眼去后院看一眼。 刚才来的时候,她仔仔细细看过了,整个金银赌坊根本就没有她的无恙哥哥的身影,所以她才故意闹这一出,兴许能扰乱金银赌坊,转移金银赌坊的注意力,让他的无恙哥哥更有机会做自己的事情。 虽然她隐隐感到,那稳坐后院的大老板是个极其危险的人,可心中想着她的无恙哥哥,她就不再有任何害怕,即使是再大的危险,只要是跟无恙哥哥在一起,她也不害怕。 “小小姑娘请随我来”,赌厅小二走在前,带着苏小小径往赌场大厅的二楼走去。 苏小小走了快一刻钟了,还没有回来。 赌场中那名落魄的江湖浪子开始显得坐立不安,时不时向着二楼大厅张望。 苏小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回来。 赌场中那名落魄的江湖浪子显得张皇失措、额头的汗珠不自觉地往下落。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心情越来越焦躁不安,摇头晃脑就像是一个热锅上的蚂蚁。 苏小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回来。 赌场中那名落魄的江湖浪子此时再也坐不住了,他独自摸索着,一个人走向赌场大厅的二楼,一个人走向赌场大厅后面的小院。 那名落魄的江湖浪子其实一直都在若无其事地关注着苏小小,一直用余光瞄着苏小小的一举一动,一直倾耳听着苏小小与赌厅小二的对话,他才是这个赌场里最有心的人。 他走上二楼,走过曲折的回廊,很熟悉地打开回廊后面高高的那堵石墙,走到后面那小院的门口。 那小院的院门敞开着,仿佛在等待一个游子的归来,当他走进小院的时候,他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浓烈的杀气。 小院里站着两个冷漠的人,仿佛一直在等他,仿佛等了他好久、好久。他们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哀怨、带着一种不耐烦,好像在说: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害我们等得好辛苦。 其中一个身形挺拔、皮肤苍白的人,手里拿着一张铁胎弓,身后背着一壶长羽箭,一头飘逸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这个人他见过、很熟悉,他就是大漠神箭东方龙。他一直有一个疑问,一个在大漠长大、天天在沙子里摸爬滚打、忍受风吹日晒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苍白的一张脸,难道不应该是一张黝黑的脸,莫不是得了某种怪病。 另一人长着一双三角眼,配着他的一张四方脸,显得很是奇怪。那三角眼炯炯有神、光芒冷峻,透着一股子杀气,仿佛能看穿一切、猜透一切,直接看到别人的心里。 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在身前随意的扇着,他站在东方龙身前半步,很安静、很平静,很显然他的地位比东方龙还要高。 “诸葛公子别来无恙。”摇折扇的男人轻轻地道。 第九十四章 一步险棋 诸葛无恙一惊,他这一次潜入金银赌坊,那是经过一番精心化妆易容的。 贴胡子、粘眉毛、涂抹点胭脂水粉、换一身衣裳,那是最简单的易容术,小孩子都学得会,很容易被人察觉。 诸葛世家有一套密不外传的易容术,那是要根据易容者的身形、相貌、身高、五官等特征,专门打磨一幅或数副极薄的胶皮面具,这胶皮面具还需要经常性擦油保养,使它的弹性、韧性与人体皮肤无二,那样戴上它,个人的音容笑貌才会更自然、更流畅。 易容时,戴上这胶皮面具,再根据所在地域的不同,穿上不同的服饰,涂抹不同气味、不同颜色的颜料,再加上贴胡子、粘眉毛等一系列化妆措施,将自己打造成商贩、侠客、书生等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设。 这一次,诸葛无恙就装扮成一个落魄不起眼的江南客商,一身碎花棉长衫、一把山羊胡子,极其普通,放在人群里谁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他还是被认出来了。 其实,他不是被认出来的,并不是他的易容术不够高超,他只是被推理出来的。 说来也是,在苏小小离开赌场大厅不久,他一个人心神不定,独自摸索进入金银赌坊的后院,轻车熟路地进入后面的小院,除了诸葛无恙,那还能有谁?诸葛无恙和苏万贤、苏小小在逍遥城门口遇到的事情,金银赌坊的人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能为了苏小小以身犯险,除了苏万贤,也就只有诸葛无恙了。 诸葛无恙扯下胶皮面具,摘下山羊胡子,脱去碎花棉长衫,一个翩翩公子就现出了原型。 诸葛无恙盯着摇折扇的三角眼男人,他的气场明显比东方龙还要强大,“你是谁?” 摇折扇的男人哈哈一笑,那笑声听起来就让人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大老板:金银赌坊的赵老板。” 诸葛无恙又是一惊一怔,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人的地位比东方龙要高,这个人的气场比东方龙还要强,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东方龙的主子、金银赌坊的大老板,可从他口中亲自坦然地说出来,这种威力和震撼也是出乎诸葛无恙预料的,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诸葛无恙知道自己已被识破,也就不再隐瞒,开门见山地道:“苏小小人在哪里?” 赵老板也很坦率:“苏小小在我手里。” 诸葛无恙突然拔出长剑,指着赵老板,瞪着凶狠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把她交出来。” 赵老板旁边的东方龙第一时间张弓搭箭,瞄准了诸葛无恙的眉心。 赵老板又是哈哈一声大笑,“想不到诸葛公子找我要人,居然还这么嚣张。” 诸葛无恙眼中怒火燃烧,继续用剑指着赵老板,“你交还是不交?” 赵老板轻轻摇着折扇,冷冷笑道:“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让她死。” 诸葛无恙眼珠暴红,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你伤着了她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再一把火烧了金银赌坊。” 赵老板又是哈哈一声狂笑,“诸葛公子好大的口气,好狂妄的杀气。” 诸葛无恙冷冷地道:“不信你试试。” 赵老板点点头,微微一笑,“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条件。” 诸葛无恙的语调稍微缓和了些,“什么条件?” 赵老板收住笑容,正色道:“有一句话,不知诸葛公子愿不愿听?” 诸葛无恙警惕地道:“有话就说,何必装模作样、装腔作势。” 赵老板慢悠悠地道:“诸葛公子侠义无双、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可城门口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桃花山庄大少爷也会滥杀无辜。” 诸葛无恙摇摇头,“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 赵老板冷笑一声,“城门口你曾许下的誓言,可否还当真?” 诸葛无恙坚定地道:“城门口我说的每一句话,一定说一不二。” 赵老板直盯着诸葛无恙,“你可敢当面对质。” 诸葛无恙肯定地道:“当然敢。” 赵老板继续逼问道:“如果当面对质,他亲口承认,又该如何?” 陶剑芳一下怔住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坚信桃花山庄大少爷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赵老板哈哈笑道:“如果他亲口承认,诸葛公子敢不敢为金银赌坊做一件事。” “为金银赌坊做件事?”诸葛无恙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与金银赌坊势同水火,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老板继续道:“是的,为金银赌坊做一件小事。” 诸葛无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我绝不会为金银赌坊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赵老板哈哈笑了笑,“诸葛公子多虑了,其实这件事很简单,绝不会要你伤害他人性命,就算是一根汗毛,也不会少的。” 诸葛无恙警惕地道:“什么事?” 赵老板又收起笑容认真地道:“如果陶剑芳承认逍遥城门口死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那你就不能拔剑出手、不能与金银赌坊为敌、不能当陶剑芳的帮凶,总的来说就是两不相帮。就是这件事,如果你能做到,我可以将苏小小完完整整的交还给你。” 诸葛无恙心中思绪翻涌,事到如今,苏小小在对方的手上,还真不能强来。诸葛无恙始终坚信,陶剑芳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也许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有时候,他也需要赌一把。 诸葛无恙慢慢收回长剑,“就这个条件?” 赵老板点点头,“不过,在找到陶剑芳之前,诸葛公子要留在金银赌坊,帮着看场子、抓老千。” 赵老板的话正中诸葛无恙的下怀,因为只有在金银赌坊,他才能最快见到陶剑芳,他相信,陶剑芳一定还会来到这里。 诸葛无恙知道,赵老板这是要用苏小小做人质,威胁他、控制他、监视他,再趁机破坏他和陶剑芳的关系,把他们拆解、拆散,寻找破绽,赢得机会。相反,他也可以利用在金银赌坊的机会,探查金银赌坊的内情和秘密,寻找一丝可乘之机。这就是与敌人同在、与敌人共生,走错一步,也许满盘皆输,走对一步,也许全局皆活。 诸葛无恙抬起头凝视着赵老板,“就这么简单?”他算是同意了赵老板的条件。 为了苏小小,为了陶剑芳,这一次,他只能忍一忍。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他不得不冒的一步险棋,他已经无路可退,他只有勇敢地往前走下去。如履薄冰,这就是他以后要走的路。 赵老板也点点头,“就这么简单,绝不会为难诸葛公子。如果诸葛公子不愿意,我赵某人也不会刻意勉强。” 诸葛无恙盯着赵老板,“我也有一个要求。” 此时此刻,诸葛无恙心里始终记挂着一个人,一个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也是他的恩人。 赵老板笑了笑,一副气定神闲地样子,仿佛他早就知道诸葛无恙要提的要求,“不管什么要求,只要我赵某人能做到,诸葛公司尽管提。” 诸葛无恙毫不隐瞒,“你知道的,我要一个人。” 赵老板哈哈笑道:“这个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她,事成后我可以保证把她完完全全交还给你。” 诸葛无恙追问道:“苏小小人在哪里?” 赵老板轻轻道:“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第九十五章 地下大牢 诸葛无恙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就要去见她。”他急切地想见到她,他想她一个人被他们抓住,一定是受到了惊吓。 赵老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见她可以,但要立个规矩,三天只能见一次,每次只能停留一刻钟,你若同意的话,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真不愧是金银赌坊的大老板,什么事都那么爱立规矩,诸葛无恙内心犹豫着,他虽然每时每刻都想陪在苏小小身边,可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他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她是好好的,他就一定有办法把她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带出去。 诸葛无恙点点头,“现在就带我去。” 赵老板微微一笑,“跟我来。”转身就往后院走去。 赵老板爽快地走在前边,金银赌坊后面的小院是一座红墙青瓦的三进四合院,赵老板一直走到第三进的正房。 这间房子,诸葛无恙很熟悉,他和陶剑芳曾经来过,他不由自主的看看房梁、又看看地板。他和陶剑芳就是在这间房子里,遇到了四周的无数支暗箭、以及房梁上一张巨大的铁索网,他还掉进了地板下深深的地洞里。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天各一方,硬生生被分开了。 诸葛无恙内心一阵阵紧张,这是一间会吃人的屋子。 赵老板不说话、不解释、也不避讳,只见他轻轻拉开墙壁上的一道假门,立即露出一个青铜虎头圆盘,他轻轻扭动虎头圆盘,那厚实的墙壁居然就缓缓向两边打开了。展现在诸葛无恙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楼梯,赵老板一步向前,带头走进楼梯,越往下走、下面越宽敞、越明亮,待走到最下面,原来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地下大厅。 大厅的四周燃着古色古香的油灯,大厅靠墙的一面,用粗大的铁栅栏隔出了一排房间,足足有五大间,占据了大厅的一半还多。 通过铁栅栏的缝隙,可以看见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应俱全的桌椅板凳,靠墙的最里边放了一张大床,床头居然还有一个干净的书架,书架上居然还摆着几本古书。 五个房间的门都用巨大的铁锁紧紧地锁着,那其实就是五间宽大的、干净的、高级的地牢。每间地牢的铁栅栏上面还有一个上锁的小门,估计里面人的饭食就是从这个栅栏上的小门送进去的。 此时此刻,五间地牢里只有一间关着人,一共关着三个女人,诸葛无恙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一个女人就是他不惜一切要找的苏小小,另外两个女人一定是安排监守她的。 走进地下大厅,赵老板和东方龙都停下了脚步。 诸葛无恙一个人一步步走过去,他内心百感交集。三天前,他还和苏小小在兰台小院吃牛肉面、在凤竹马店的马场策马奔腾。三天之后,苏小小却身陷囹圄,他也不得不接受赵老板开出的条件。 他感激她的勇敢,他知道她的深情,可是他最担心的是她的安全。 诸葛无恙的脚步声很轻,苏小小一转身才看见铁栏外的诸葛无恙,她突然呆住了,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她没有哭,在他人面前,她永远是坚强的,只有独自在他身边,她才会释放自己,放心大声地哭出来。她此时流的眼泪,是幸福的眼泪、是安心的眼泪、是激动的眼泪。只要见到他,即使身陷囹圄、身负枷锁,她也不害怕。 诸葛无恙快步走过去,穿过铁栅栏抓着苏小小的手,万分怜爱地道:“你受苦了。”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苏小小眼衔热泪,使劲摇摇头,“看见你就好了,一点都不苦。” 诸葛无恙抓得更紧了,“你害怕吗?” 苏小小摇摇头,“有你在,我一点都不害怕。” 诸葛无恙忍住眼泪笑了笑,“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苏小小使劲点点头,“嗯,我相信你,我等着你。” 诸葛无恙爱惜地道:“其实,今天在赌场大厅,你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苏小小有点委屈、有点自责地道:“无恙哥哥,对不起,是我坏了你的事情。” 诸葛无恙内心突然很疼痛,即使到现在,她还在一心为他考虑,诸葛无恙使劲摇摇头,“不是的,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帮我。” 苏小小万分委屈可怜巴巴地道:“可是我却帮了倒忙。” 诸葛无恙哈哈一笑,“你错了,你帮了我大忙,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金银赌坊了,只是要暂时委屈你一段时日。” 苏小小听到诸葛无恙能光明正大地留在金银赌坊,不由得高兴起来,那样她就更加不害怕了。苏小小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内心的自责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苏小小含着泪笑道:“没关系的,要是没有帮倒忙,受点委屈我也愿意。” 诸葛无恙不无遗憾地道:“可是要委屈你好几天。” 苏小小摇摇头,“没关系的,为了无恙哥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诸葛无恙点点头,“真是勇敢的孩子,赵老板定了个规则,我每三天只能来一次,每次只能见你一刻钟。” 苏小小又委屈巴巴地道:“我不要让你为难,你放心吧,我等着你,我一定会好好的。” 诸葛无恙继续叮嘱道:“你在这里面,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好好的等着我。” 苏小小狠狠的点点头,“我等着你。” 诸葛无恙心疼地道:“这里这么危险,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苏小小嘿嘿一笑,“我听马场的小二说,你和桃花山庄大少爷曾经去过金银赌坊,还赢了他们很多钱,我就猜你可能会来这里,所以就偷偷跑出来找你了。” 诸葛无恙不安地道:“苏三叔知道你跑出来了吗?” 苏小小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诸葛无恙十分怜惜地道:“真是淘气的孩子,苏三叔找不到你,该心急了。” 苏小小有点紧张起来,“无恙哥哥,那该怎么办,可千万别告诉他啊,他会担心的。” 诸葛无恙宽慰道:“没事的,别担心,明天我请人给你三叔带一个口信,告诉他你和我在一起,我想他应该就不担心了。” 苏小小突然拍手跳了起来,“太好了,还是无恙哥哥聪明。” 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诸葛公子,时间已到,还请你自便。”诸葛无恙听出来了,这是东方龙催促的声音。 诸葛无恙回头看了一眼赵老板和东方龙,赵老板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神情一样的平静,一双闪烁着冷峻光芒的三角眼不怒自威。大漠神箭东方龙依然笔挺地站在他身后一步之地,一头长发飘逸地披在肩上。 诸葛无恙转回头,十分难过地道:“小小妹妹,我该走了。”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虽有万般不舍,苏小小还是轻轻放开了手。 诸葛无恙一转身,就走了出去。走到转角,再回头一眼,他看见苏小小眼含热泪、目不转睛、轻轻地朝自己挥手。 诸葛无恙再也忍不住了、泪如雨下,再转身就狠心地走出了这地下大牢。 第九十六章 两个人的谈判 在诸葛南燕一双明亮眸子的监督下,陶剑芳在那小院之中又休养了三日,这三日,陶剑芳每天练单掌倒立、二指禅、一指禅。 特别是这一指禅最考验一个人的耐力、意志力,若不是心无旁骛,将所有的力量、意志集中于一指之上,那是绝对撑不起全身的重量的。三日之后,陶剑芳已可以倒立一指禅一刻钟而不倒。 诸葛南燕满意地点点头,她的剑芳哥哥恢复的也太快了,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陶剑芳除了练习一指禅,他还练起了他的桃花剑法。在诸葛南燕看来,在这世界上,只有她的剑芳哥哥的桃花剑法比得过他二哥的追风剑法,他们的剑法都让她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陶剑芳收剑入鞘、剑光敛息,诸葛南燕还没有从桃花剑法之中走出来,惊奇的眼睛、痴呆的嘴巴,这真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陶剑芳轻轻笑道:“燕子妹妹,今天晚上,我去逍遥城走一趟。” 诸葛南燕回过神来,无奈地点点头,她终于是同意了,但她还是有一丝丝的隐忧。自己在乎的人要以身涉险,谁的心里都会有不安的。 陶剑芳微微笑道:“燕子妹妹莫要惊慌,你也看出来了,我恢复得还不错吧?我去去就回。” 诸葛南燕点点头,突然眨巴着一双桃花眸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吧,我同意你你去,可是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我。” 陶剑芳一下子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你先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得到。” 诸葛南燕一步上来就抓住陶剑芳的衣袖,撒娇道:“桃子哥哥,你看你恢复得这么好,一指禅那么厉害,桃花剑法更是绝世无双,你肯定是做得到的啦。” 陶剑芳看着他人畜无害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想捣什么鬼,但应该就是: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不准出手之类的事情,她还能把他怎么样,于是便轻轻地点点头,“好啦,好啦,答应你就是了。” 诸葛南燕嘿嘿一笑,“我也要去。” 陶剑芳大吃一惊,“这就是你的条件?” 诸葛南鬼灵精怪地得意一笑,“是啊,我的条件不错吧,怕你一个人害怕,我可是舍命相陪啊。” 陶剑芳突然感到一阵心虚,此时此刻,他真的有点害怕。他不怕自己遇到任何危险,他不怕自己有性命之忧,他是怕出了什么意外,保护不了诸葛南燕,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了两次意外,第一次失去了他的爱妻梅小蝶,第二次失去了他的结拜兄弟诸葛无恙。 陶剑芳内心的害怕,是对那未知的逍遥城、充满无数机关陷阱的逍遥城的害怕。他静静地看着诸葛南燕,诸葛南燕大大的天真无邪的眼睛、粉嫩的笑靥如花的小脸、一双浅浅的可爱的小酒窝,让他心虚一阵紧过一阵。 其实,他也怕自己没了性命,他害怕自己完不成许下的诺言,报不了仇,救不回他的结拜兄弟诸葛无恙。 陶剑芳耐心劝说道:“燕子妹妹,你看,天都这么黑了,我只是去打听一个消息,最多两个时辰,我就回来了,你就在家好好等我吧。” 诸葛南燕噘着嘴摇摇头,“已经说好了的,桃子哥哥可不许耍赖,再说了,打探消息我最在行了,我跟我二哥出来,都是我在负责打探消息的。” 听到诸葛南燕说起诸葛无恙,陶剑芳一时感到语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诸葛南燕直直地盯着陶剑芳,她真的愿意为了桃子哥哥去做任何事情,她真的愿意为了桃子哥哥付出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诸葛南燕继续开口道:“桃子哥哥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我保证,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陶剑芳不是担心诸葛南燕增添什么麻烦,而是不容许她遇到任何的危险,他曾经觉得所有的危险在他面前都是小菜一碟、都会化为无形,可是梅小蝶的死、诸葛无恙的失踪,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无力。 他曾经目空一切,现在他却心生畏惧,陶剑芳盯着诸葛南燕,认真地道:“你可知道,我这一次去逍遥城,是要去找你二哥。” 诸葛南燕狠狠地点点头,眼含泪光,“我知道。” 陶剑芳心中戚戚然,“你怎么知道的。” 诸葛南燕直截了当地道:“我猜到的。”切实,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想她的二哥。陶剑芳曾说,她的二哥和一个朋友去打探消息了,可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她二哥依旧没有回来,她已经隐隐约约发现有些不对,可又不敢问出口、不舍得问出口,怕他桃子哥哥有什么心理负担。 陶剑芳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他眼前站着的可是他的好朋友小燕子,而且还是他的九救命恩人,他曾经对她撒了一个慌,现在他身体恢复过来了,他决定告诉她真相,现在要带她去逍遥城,她知道真相总该会好一些。 陶剑芳自责地道:“燕子妹妹,对不起,我先前骗了你。其实,你二哥和我第一次进逍遥城的时候,在逍遥城的金银赌坊,他掉到了一个地洞里。” 这个消息不禁让诸葛南燕感到了精神崩溃,原来听到的还是最坏的消息,诸葛无恙含着泪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陶剑芳茫然地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诸葛南燕哇地哭了出来,她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她接受不了她有一天会失去她的二哥诸葛无恙。 陶剑芳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二哥吉人自有天相,逍遥城城主想要对付的是我,不是你二哥。我相信,即使他们抓住了你二哥,他也暂时不会有事的,最多是把他当作对付我的一个筹码。” 诸葛南燕听着陶剑芳的分析,颤抖的身子才稍微平息了些,“你说的是真的吗?” 陶剑芳坚定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就是要去逍遥城,一定要找到你二哥,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诸葛南燕抬起头,眼含泪光,语气坚定,“既然这样,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 陶剑芳又摇摇头,“你去了我会分心的,我已经弄丢了你二哥,我不想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 诸葛南燕依然语气坚定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分心,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陶剑芳叹息一声,“我怕遇到危险。” 诸葛南燕仰着头,目光坚毅地道:“我不怕任何危险。” 第九十七章 温柔乡里水冰凉 陶剑芳又一次沉默了。 他的命还是诸葛南燕救的,他知道诸葛南燕来自江南诸葛世家,在武学上必定是深藏不露,有自己的绝招绝学。他又想起桃花山庄藏酒坊的事情,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可爱的小酒窝妹妹,也是一个爱冒险的天真的女孩子,只是她涉世未深、还不知道这世间真正的凶残和危险。 他的心在动摇,他害怕她遇到危险,又想要带着她去见识危险、识别危险、战胜危险。因为,在这逍遥城,危险无处不在。也许危险就藏在这间小屋子里。陶剑芳突然不想让诸葛南燕离开自己的视线,也许那才是最危险的、才是他最担心的。 陶剑芳当下打定主意,缓缓的说了一个“好”字。 诸葛南燕居然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她又可以和桃子哥哥在一起,一起去找她的二哥诸葛无恙了。而且她一刻也不想离开她的桃子哥哥。 陶剑芳继续道:“但是有个条件。” 诸葛南燕一怔,“什么条件?” 陶剑芳微微一笑,“就是要听我的话,不经我同意,不允许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诸葛南燕笑了,她的桃子哥哥一直在担心她的安全,至少证明自己在他的心里也有一个位置;她实在是太开心了,她愿意永远听桃子哥哥的话。 此时此刻,她悲喜交集。 陶剑芳和诸葛南燕换上了黑衣劲装的夜行服,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感觉有点亲切,又有点熟悉,竟忍不住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有他们共同的记忆,有桃花山庄、有藏酒坊、有大青石,还有一壶桃花酒。 陶剑芳悄声道:“跟好我,走吧”。 诸葛南燕跟着陶剑芳悄悄地走出小院,从货栈的一道侧门闪了出去,拐进了一条小胡同。他们在黑夜中摸索着,向逍遥城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逍遥城,最热闹的就是金银赌坊和逍遥楼。 如果你要是运气好,在金银赌坊可以赢得最多的钱。 要是你有钱,在逍遥楼可以享受最快活的人生。 此时此刻,胡一言正在逍遥楼享受他最快活的人生。 胡一言正悠闲躺在一个大大的澡盆里,正泡着热气腾腾的热水澡,玫瑰花瓣撒满了澡盆,萱衣草精油涂遍了全身。 逍遥楼的头牌翠云姑娘依旧穿着一袭翠绿色的薄裙,头上一根细长的翡翠簪子,把一头乌黑长发盘得很是飘逸,就像是流动的云彩。 那翠绿色的薄裙根本就没有包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躯,那凹凸有致的身躯在热水蒸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显得更加朦胧、更加诱惑。 翠云姑娘正伸着他的纤纤玉手,一把一把慢慢地从浴缸旁的篮子里,抓起鲜红的玫瑰花瓣,像仙女散花一样轻轻的洒在澡盆里。 胡一言懒散地闭着眼睛,平躺在澡盆里,头高高地枕在澡盆的一头,脖子以下都浸泡在热水里,要多美有多美,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此时此刻,正是他的人生巅峰。 突然 一道剑光闪来 那澡盆竟被劈作了两半。 澡盆中温暖的水突然爆出四溢,一下流了个精光,只穿一条内裤的胡一言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他刚才有多舒服,现在就有多狼狈。 他刚才有多快活,现在就有多难堪。 摔在地板上的胡一言还来不及开口骂娘,还来不及抹去眼睛上的水珠,还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感觉到自己已经起不来了。 因为一把长剑已经紧紧的顶在了他的咽喉之上,他只要一起身,自己的咽喉就要被锋利的剑尖刺破。如果强行起身,那就是自己找死。 胡一言浑身上下还淌着水珠,刚才他有多温暖,现在就有多寒冷。 旁边的翠云姑娘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薄透的绿裙也被澡盆里溅出的水打湿了,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就更加暴露了。 见过无数大场面的翠云姑娘也吓得不敢出声,她深知来者不善,如若惹急了对方,极有可能玉石俱焚、得不偿失。 胡一言眨了眨眼睛,抹去眼帘上的水珠,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对方一身黑衣劲服,还戴着蒙面的口罩,可他手里那把很特别的长剑,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就这样,双方一动不动,足足僵持了五分之一炷香的时间。 胡一言慢慢缓过神来,他定了定心绪,“大侠今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借你人头一用。” 胡一言自嘲道:“在逍遥城,我这颗人头一点都不值钱,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甚至一个铜板也不值,大侠要我的人头又有什么用?” 那黑衣人也挺幽默,“你的人头既然这么不值钱,那借给我一下又何妨,反正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胡一言自知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急忙又道:“大侠别着急,我的人头虽然不值钱,可我胡一言的名声可不是虚的,我的特长是打探消息,我提供的消息倒是还值两个酒钱。” 那黑衣人不屑地道:“那你又能知道些什么消息,我怎么知道值不值钱?” 胡一言夸下海口:“不是跟你吹,在这逍遥城,天上地下,东西南北,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地底藏的,只要你说得出来,我都认识。” 黑衣人不信地道:“此话当真?” 胡一言坚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黑衣人哈哈一笑,“可是,我对你知道的不感兴趣,我只对你的人头感兴趣。” 胡一言感觉被戏弄了,费力八气说了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这在他人生之中还是第一次,他仿佛有一种挫败感。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放下了他的尊严,继续腆着脸道:“不知大侠为何对我这颗头感兴趣。” 黑衣人叹了口气,“其实吧,我对你的人头也不感兴趣,只是有人说你卖了假消息,花了一百两银子让我来取你的狗头。” 胡一言突然大怒,瞪大眼睛,面红耳赤地道:“什么,一百两,卖假消息?”胡一言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人头就只值一百两,他在逍遥楼每天的花销都不止一百两。更让他生气的是说他卖假消息,这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受。 胡一言气呼呼地道:“我给你十个倍的价,买我这颗人头,你看咋样?” 黑衣人冷冷道:“不咋样。” 胡一言一惊,“十倍之价,那可是一千两。” 黑衣人冷哼一声,“十倍之价一千两又如何?即使是百倍之价,一万两,那又咋样?” 胡一言又是一惊,胡一言很无奈,他快要哭了,看来他今天真是遇到了一个固执的人、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一个无法沟通的人、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