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请收下恋爱指南》 第一章 年少的惊艳一瞥 淮午中学,女生宿舍。 下午三点。 虽然是周日,但是今天并不是学校开放日。 被围困的青春期学生要不在睡觉,要不在努力刷题。 高幸幸已经高二下学期,丝毫不为自己的成绩着急,她想睡,但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室友兼闺蜜程亦可坐在书桌前看了她好几眼,好几次话都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实在受不了,她才小声叫她名字:“幸幸。” 高幸幸睁开眼睛,半撑起身子:“嗯?” “你睡不着吗?” 高幸幸苦瓜脸看着她:“是不是吵到你了?” 床铺是铁架结构的,前段时间坏了,一动就“咔吱咔吱”响,跟宿管阿姨报备后,一直没人来修,平时高幸幸躺下就能睡着,倒也不怎么影响。 高幸幸起身下床,委屈巴巴:“饿死了,睡不着。” “谁让你中午不吃饭?”程亦可责怪,随即拉出柜子里的箱子,“我这里有零食,你先吃点?” 高幸幸视线落在程亦可的零食箱上面,“呵”了一声:“程亦可,我再次提醒你哦,网恋不可靠。” 程亦可:“......” “还是这么个老男人。” 程亦可脸颊染上一丝红,撇过头:“不跟你说了。” 高幸幸看她那害羞劲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穿好厚厚的羽绒服,然后往操场去。 这个时间,后操场根本没人。 操场角落有扇早就废弃的铁栏门。锈迹斑斑的小门,原本的围栏每根相距大概十厘米,这处断掉了一根,变成二十厘米左右。 这个月高幸幸已经请过三次假,上次班主任就已经投来怀疑的眼神,最后才勉强签了请假条。 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认安全,才躬身去钻。 她很少来这里,准确的说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去年夏天。 脑袋过去了,高幸幸松了口气,按照常理来说,脑袋过去了,身子肯定能过去。 可是事与愿违,她只过了左边肩膀,卡在了胸口的位置。 我靠,这是又发育了? 高幸幸胸比一般女生的大不少,特别是和程亦可相比,她为这事儿一直挺烦脑,平时都穿很紧的内衣。 她暗自使劲儿,摆动身子,试图钻出去。 人没过去,还卡的有些喘不过气。 她也不是头铁的人,于是失望地折返回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不是吧......” 高幸幸手脚共用力,五官皱巴在一起,也并没有改变现状。 她喘着气,打算休息一会儿。 长时间的弯腰动作加上刚才的“使劲儿”,现在一放松下来,她整个身子往下滑,直接到了围栏最底下。 高幸幸想起了自家的柴犬小七。 她每次出门,小七就会从花园那个狗洞探出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现在,她和小七有什么区别? 只差吐舌头了! 高幸幸欲哭无泪,准备把厚重的外套脱了再试一下。 她外套只脱了一半,便被卡住怎么也扯不下去了。 她沉了口气,去掏衣兜里的手机,里面空空如也。 高幸幸侧头,从围栏缝隙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手机,应该是刚才扯衣服的时候滑落的。 她暗骂一声,这才伸手去够。 下一刻,她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然后整个手臂一阵发麻,疼痛袭来,让她动弹不得。 不是吧?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自己是什么倒霉蛋儿! 这处偏僻,除了学校开放日,平时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幸幸脑袋都有些缺氧了,整张脸又红又涨,离了外套的右肩又寒冽刺骨。 高幸幸期望有人路过,帮她一把,又期望永远别来人,让她在这儿风干得了。 倏然,一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高幸幸耳朵一动,立刻有了精神。 她决定暂时放下脸面,声音急促又孱弱:“救我...救我......” 脚步声靠近。 从高幸幸的角度,她只能看见来人的膝盖以下。 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还有他们学校的校裤。 “同学,救命...” 白色运动鞋在离她脑袋两步处停下,然后那人蹲了下来。 高幸幸闻到了一股沉香味儿,沁人心脾又带着一点点涩,让她脑袋忽地清醒不少。 她视线转到了他胸口处,语气痛苦:“能不能快点...我卡很久了......” 那人没搭话,反而站起身,像是要走。 高幸幸心下一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还能活动的左手立刻抓住他的裤脚,这一下带动她脱臼的右手,鼻尖瞬间冒了汗。 来不及感受疼痛,高幸幸叫道:“不许走...你这样见死不救和杀人灭口没区别...” “放开。”声音很淡,倒不像生气。 高幸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可怜一些:“同学,做点好事儿吧,我给你送锦旗?啊?行吗?” “先放开。” 高幸幸不松手:“不放。” 接着,她听见淡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在这离了喧嚣的墙边,格外清晰。 “你先放开,我不走。” “真的?”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 高幸幸这才放手。 她看不见那人的动作,只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 下一秒,又是那股沉香味儿袭来,那人凑近了些,单腿跪地。 “抬头。” 高幸幸乖乖听话,接着她看见白玉雕似的手,骨节分明细长好看,拿着一件黑色外套垫在了她侧脸下面。 或是天冷,她还感觉到残留的温热。 高幸幸脑袋被垫高,视线往上,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他五官深邃精致,精致到透着疏离。但是他神情又是那么平和。 高幸幸认出,是陆则言。 陆则言是这个月,月初转来淮午中学的,全校都认识他。 倒也不全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高三下学期转学本就稀奇,而且在这个封闭式的学校,他有特权。 不用做课间操,不用上晚自习,每天自由进出学校等等,严苛的校规仿佛在他面前形同摆设。 他才入学不到一个月,学校贴吧首页就有好多关于他的帖子。 想不认识都难。 高幸幸面色不好看:“学长,我是高二的,不小心摔了一跤卡这儿的。” 不管你信不信,你可别出去乱说! 陆则言没说话,他埋头看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垂眸对上高幸幸的视线:“你想进去,还是出来?” “......”她这样儿还出去干嘛?直接抱着手臂找班主任签请假条就行。高幸幸顿了顿,“进去。” 陆则言点头,抓住她肩膀往里推。 “痛痛痛痛痛......”高幸幸声音拔尖,在陆则言松手后才仰起小脸,“脱臼了...” 陆则言默了片刻,站起身。 接着,高幸幸听见头顶传来陆则言打电话的声音。 “嗯...淮午高中侧后小门...嗯...好的...谢谢...” 高幸幸等他挂了电话,才问:“你给谁打电话?” “消防队。” 高幸幸有气无力地重复:“消防队...” 很快,她脑袋里的弦搭了起来,连眼睛都亮了不少,不可置信:“消防队?” 没有人应答。 “陆则言,不可以。” “......” “学长,这种小事不用劳烦他们,你使劲儿,我不叫了,我这脱臼是老.毛病,你、你用脚也行...” 高幸幸听不见回答,又去拉陆则言的裤脚。 这次陆则言躲开了,并事不关己地走开两米远。 “学长...你行行好...” “陆学长...” “陆则言!” 高幸幸接受不了,又反抗不了,她闭上眼睛,像砧板上的鱼肉,等待社死。 当她听见消防车的警笛声,扑腾了两下还算灵活的小脚。 似有若无的,像是听见了陆则言的笑声。 她也不敢抬头。 很快,消防员便赶到,好几个人把她围了起来。 高幸幸听见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憋笑的声音:“小同学,别急,我们来救你了。” 她整张脸依旧埋在外套里,模糊不清地嘟囔:“谢谢叔叔。” “她右手脱臼了。” “好,我们会看情况决定营救措施。” “麻烦了。” 听到这话,高幸幸觉得陆则言还有点良心。 半响后。 “同学,这个得锯掉才行。” “......”陆则言愣了一下,轻声应,“锯吧。” “把你们学校负责人找来,我们得通知负责人才能锯。” 听到这话,高幸幸不淡定了,她支起脑袋,有种要去赴死的英勇:“有没有其他方法?我不怕疼。” “你这小孩儿,看都什么样了,你是不想要手还是不想要命?” “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翻墙钻洞。” “平时我们也来你们学校开了不少关于安全知识的讲座,都没认真听吧?” 和她“讲解安全知识”的消防员年龄看上去不小了,话也多。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赶来前,就没停过嘴。 高幸幸心想,完了,这下恐怕连爸妈都得惊动了。 眼前陆陆续续摆了好几个机器,几个消防员正计划着切割方案,高幸幸心里有些紧张。 “拿件衣服,遮一下脸。” 下一秒,一件外套搭在了她头上,带着比刚才更浓的沉香味儿。 这衣服触感很熟悉,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校服不厚,高幸幸睁眼还能看见一个人影,还能分辨出那个人影是陆则言。 然后,不知谁把搭在她头上的校服折了一下,她便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机械切割的声音扰人心神,可鼻尖窜入的沉香味儿,却莫名其妙的很安神。 没过多久,高幸幸便得了自由,几个人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腿脚已经麻了。 教导主任带着高幸幸给消防员道谢,责备了几句让她先去医院。 她的外套被刮坏了,里面小羽毛飘了满地。班主任把地上的黑色外套给她披上。 高幸幸捂着右臂:“温老师,这不是我的衣服。” “披着吧。” 高幸幸顺着声音寻过去,在几个正收拾东西的消防员身后,看见了陆则言。 陆则言很高,身姿挺拔,修长偏瘦。 他身上的外套和校服都已经褪去,只着一件淡色毛衣,下面是全校学生统一的校裤。 明明很平常的衣饰,却被他穿出了矜贵的感觉。 高幸幸觉得,或许是他精致深邃的五官,又或是...听说他家有私人飞机。 似乎察觉到了高幸幸的目光,陆则言眉梢动了动,侧头。 两人视线相对。 他脸温和漂亮好看,眼眸却冷淡的像是刚到的路人,揉合在一起有一种想让人探索的神秘感。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高幸幸也是后来才理解这话的义理。 第二章 他隔绝了世界的喧嚣 高幸幸右手脱臼是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最夸张得是有一次睡觉翻个身就脱臼了。 因此,她成了一个后天的左撇子。 医生给她归位的时候,她脱下外套。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高幸幸还是疼得“嘶”了一声,然后把放在腿上的外套抓得更紧了。 医生摸了摸她关节处,交代:“没事儿,平时得多注意。” 班主任联系了高幸幸父母,现在陪她坐在长椅上等。 她看着手上的外套,黑色羊绒材质,领口内侧金色丝线秀了一个“Lu”。 Lu? 陆则言! 居然还有给衣服打标记的人。 因为这件荒唐事,高幸幸被爸妈教训了一顿,不过她手臂脱臼嚷着疼,倒也算逃过一劫。 她在家休息了一天,便被爸爸送回学校。 她回去才发现她在学校火了,准确的说,是她像狗一样被卡在铁栏门脚的照片在学校贴吧火了。 高幸幸第一反应就是陆则言散布的照片,毕竟当时除了他没别人。 她性子吃不得亏,直接跑到高三教室。 陆则言的桌子在最后一排窗边,他正懒懒地趴着睡觉。 他像是自带结界,下课时间,周遭两米内居然没有一个人。 高幸幸走近,正打算一掌拍在他桌上,震醒他,谁知她手还没下去,陆则言倒是先睁开了眼睛。 像是身上自带雷达预警似的。 陆则言并未动,只是睁开眼,眼里带着些困倦。 高幸幸的手在空中僵了几秒,才悻悻地放下:“陆则言,你太过分了。” “偷偷摸摸拍那些照片好意思吗?” “亏我还想给你送锦旗感谢你来着。” “道貌岸然!人渣!” 高幸幸跟机关枪似的语言扫射,陆则言却慢慢阖上了眼皮。 他说:“你看我很闲吗?” 语气有些慵懒,说完侧着脑袋换了个方向。 高幸幸听出了一种‘你这个认知是在侮辱我’,还带着一种‘你有没有脑子’的意思。 或许是三月底的阳光太温柔,透过熙攘的树叶印在他脸上时,打扰了高幸幸的心跳,让她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时,她还没理清心里别样的情愫。 上课铃打破这份恍惚,高幸幸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高幸幸觉得丢人,为这事儿每天里衣都穿连帽衫,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连在教室也不摘。 不过在高三一诊成绩公布栏面前,她倒是捂着脸在人群里站了很久。 她理所当然的从第一名开始看,却在一百二十三名才找到陆则言的名字。 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好像他那张脸配上这个名次有点莫名的滑稽。 清明节过后,2013年中高生全国化学竞赛拉开序幕。 高幸幸每科都不太行,偏偏化学是全年级第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都在文科呆了一个月了,又被强制调到了理科班。 淮午中学高一、高二、高三分别有一个参赛名额,高二的名额是高幸幸。 高一的名额是个男生,名叫胡淼,跟高幸幸差不多高,看上去跟个初中生似的,不过嘴倒是很甜,一口一个学姐,也不带岔生。 领他们去比赛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丁老师。 高幸幸和他们去机场的路上才想起来,高三的那位参赛人员怎么没来。 胡淼先问出口:“丁老师,我们还有一个伴呢?” “陆则言自己去。” 高幸幸听到陆则言的名字,心脏很奇怪的颤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下一秒,又故意下拉:“真不合群。” 胡淼趴在椅背上:“丁老师,他家是真的有私人飞机吗?学校真的是他家的吗?” “胡淼,多把心放学习上。” 胡淼撇了撇嘴,不再搭话。 高幸幸等人到北都的时候,飞机晚点一个多小时,外面还下起了倾盆大雨。 好多人被困在机场,打车点更是人满为患。 高幸幸守着三人的行李,翻了两件春季外套叠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叮——”手机提示音。 她摸出手机,是她哥哥祁乐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直男视角自拍,露出大白牙,还比了个“year”。 高幸幸认出他身上的外套,是陆则言的,她从医院带回家,就一直放在家里。 她脸色不虞,按住说话按钮,把手机举到嘴边:“祁乐,你为什么又随意进我房间?你还要不要脸?” 没过一会儿那边甩来一条语音。 祁乐倒是应了那句不要脸:“我有脸吗?” 语音播放完毕自动转到下一条。 “我说你怎么有男人的衣服,你不会背着爸妈早恋吧?” 高幸幸:“你把衣服给我脱下来放好,不然我回来打死你。” 祁乐没再回消息,好一会儿才再次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依旧直男视角的自拍。跟刚才同样的表情,同样的作动,只是背景换成了大街上。 能看出来淮午是大晴天。 高幸幸咬着牙回消息:“热死你。” 说完,手机再怎么响动,也不见她再拿起来查看。 前方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纷争,好几个地勤往那边跑过去。 丁老师带着胡淼反着人群跑回来。 胡淼一屁股坐下:“估计打不到车了,都快打起来了。” 丁老师:“别担心,我联系一下主办方,看能不能派个车过来接我们。” 说完,他便走到绿植旁边打电话。 听不见他说什么,倒是一通接着一通的打电话。 看来情况并不乐观。 “学姐,你说我们滞留在这儿,机场会给我们发餐吗?”胡淼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有点小兴奋,“我还没吃过机场的饭,都说难吃,我倒想试试多难吃。” 高幸幸:“我们这是下了飞机滞留,你想什么呢?” 胡淼听罢还真有点小失望的缩回椅子上。 这时,丁老师拿着手机回来,脸色明显好了很多:“收拾一下,我们从那边走。” 几人拿着并不多的行李越走越偏,然后有个地勤迎上他们,把他们带进了vip通道。 出来后,一辆黑色商务车等在那儿。 这里,和刚才吵闹的大厅,截然不同。 商务车副驾驶座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拉开后车门:“丁老师,这边请。” 丁老师有一瞬间的发愣,道了句谢,然后让高幸幸和胡淼先上去。 高幸幸上去的时候,陆则言正坐在后排,闭着眼。 他身姿挺拔,不像在睡觉。 高幸幸看着前方两个单座,并没有犹豫,直接走到后排坐在了陆则言旁边。 车辆出发,他并未动,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丁老师笑道:“可真是太感谢了。” 副驾驶位的男人侧头:“丁老师客气了,我们正好折返回来。” 两个男人又寒暄了几句。 从他们的谈话中,高幸幸得知机场高速出了连环车祸,加上大雨,已经交通管制了,陆则言准备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休息一晚,折返回来的路上接到了丁老师向学校救助的电话,于是顺便把他们捎上了。 车窗外黑压压的一片,一点视线也没有,完全不像下午四点。 车内安静听不见杂音,但车窗上肆意捶打的雨水,彰示着这个世界并不安静。 高幸幸侧头看着陆则言。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柔,在这一刻,高幸幸觉得是他隔绝了这个世界的喧嚣。 她看见他眼睫轻微颤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陆则言微微侧头,两人就这样撞上了视线。 高幸幸断定他没有睡觉,他眼神一点困倦也不带,反而有种凌厉的感觉。 “看什么?” 下一瞬,高幸幸缓缓举起右手,食指指着车窗,重重地说了一个字:“雨。” 陆则言没什么情绪,回归刚才那个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高幸幸收回视线,才发现胡淼转头盯着她。 她嘴角扯出笑:“陆学长真搞笑,还以为我在看他。” 似是不够,她又补了一句:“你说搞不搞笑?” 胡淼看了看陆则言,又看了看高幸幸:“搞笑。” 高幸幸莫名的,不知道胡淼的“搞笑”二字是不是在回应她。 没过多久,车停了下来。 几个身穿红色丝绒西装的人把他们往酒店里面领。 大门有不少西方神话雕像排列,里厅最刺眼的当属二十几米高的水晶吊灯。 高幸幸顺着灯管看上去,酒店大厅吊顶是一副西方古油画。 丁老师显然有些急促,连装都装不了了:“这...我们...住这儿?” 一直跟着陆则言的男人平静安抚:“丁老师不用拘谨,这酒店是熟人的,不用付钱。” 也不知道丁老师信没信,反正笑得不太好。 这时来了一个身穿制服的漂亮女人,比刚才飞机上的空姐还明艳几分,她引导他们,嘴里说着流利的美式英语。 高幸幸有种在看外国电影,还没配字幕的感觉。 胡淼凑近高幸幸,小声八卦:“我觉得学长家可能真的有私人飞机。” 高幸幸家庭条件还算优渥,但也未住过这类型的酒店,她想到最近网络上很火的热词。 低笑出声后,小声道:“这就是土豪。” 陆则言走在最前面,被引进一个金属框透明玻璃的电梯。 在他们要进去的时候,被漂亮女人微笑拦住了。 “Sorry,This is Mr. Lu's special......” “这是我的老师。”陆则言打断她,这样说。 胡淼睨了漂亮女人一眼,也不知道得瑟什么劲儿,率先跻身进了电梯。 电梯速度很快,甚至让人有些眩晕,华丽的水晶吊灯从这个视角看也不过尔尔。 一直跟着陆则言的男人并没有进电梯,不过他们出电梯时倒是已经有另外的人接迎。 第三章 五彩斑斓的你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颇有雨后天晴的意思。 丁老师带着高幸幸和胡淼回到市区,入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 趁丁老师在柜台填入住信息,胡淼小声感叹道:“这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啊。” 这是家快捷酒店,条件肯定不差,只是不能和昨晚那家相比。 高幸幸打趣:“你这么嫌弃啊?要不你去找陆则言,当他小弟?” 胡淼似乎真的在想,半响后才道:“可是我觉得我不够格。” 高幸幸:“......” 酒店是两人床的标间,高幸幸的房友是个长得清秀的女孩子。 她向来热情,从包里掏出淮午特有的奶糖:“你好,我叫高幸幸,这是我们淮午的特产,你尝尝?” 女孩儿愣了一下,捂嘴低笑:“还有这名儿啊。” 女孩儿说话一口北都腔,像是本地人,带着明显的优渥感。 “我叫关霖,你这糖...”关霖抬眼,“我们这儿也有的。” 她虽然这样说,手倒是伸了过来。 高幸幸握着糖盒一缩,麻利盖上盒子转身:“那行吧,我就不献丑了。” 收拾好东西高幸幸直接躺在床上玩手机,在祁乐朋友圈下面言语“侮辱”他。 “你怎么不换衣服就上床?” 高幸幸脸一下拉了下来,她并不是好脾气的人:“我躺你床上了?” 其实关霖能好好说话,高幸幸倒很愿意配合她,毕竟有缘才能住一间房,可是她可受不了阴阳怪气的人。 “我今晚不会回来。”关霖背着小包,“我家就在北都,是主办方硬要求住进来,我没办法才来了这么一趟。” 也不知道她解释个什么劲儿!高幸幸玩手机,头都没抬一下。 什么主办方硬要求住进来? 陆则言不就没住进来吗? 等关霖走后,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嘁,得瑟什么呢。” 半夜,关霖居然回来了,还带着丝丝酒气。 高幸幸也没理她,蒙头就睡,毕竟第二天就开始竞赛了。 竞赛时间三天,高幸幸是一次也没见着陆则言。 最后一天,主办方办了一个实验室小活动,题目是“五彩斑斓的世界”,各个高校为一个单位,不计入成绩,算是讨个彩。 要不是陆则言这时候出现,高幸幸觉得他可能没参加竞赛。 高幸幸和胡淼正讨论如何能一鸣惊人的时候,陆则言依旧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清淡吐出两个字“烟雾”。 胡淼小心翼翼发出疑问:“学长,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这简单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得到名次。 陆则言指了指旁边已经开始动静的小实验桌:“得不了名次。” 高幸幸望过去,是很出名的神童,上过电视的那种。 她视线转到陆则言身上。 他脸上懒散,修长好看的手指拨动桌上的试剂。 胡淼好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说:“那我做红色和黄色吧。” 高幸幸最后也挑了两个颜色。 他们做的太简单了,以至于后半场在那里发呆。 主办方一个秃顶老头晃悠到他们面前,看了看实验桌,眼神有些诧异,似乎不相信她们就这样完事儿了。 高幸幸双手捂脸,没忍住:“真丢人。” 然后,她听见微不可闻的笑声。 她侧头,陆则言嘴角笑意并未收敛,他似乎毫不掩饰他就是在笑高幸幸。 这笑明明不怀什么好意,高幸幸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坦荡的。 陆陆续续做完实验,竞赛学生都往她们这个方向来,都想看看神童的作品。 然后无意间瞥见他们的作品。 那脸色... 高幸幸沉了口气,觉得太丢人,找了个借口跑去别的实验台。 她东看看西瞧瞧,最后还是把视线放在了他们自己的实验台处。 胡淼不知道去哪儿了,台前就陆则言一个人。 他穿着极为简洁的黑色外套,一只手撑在试验台上,另一只手拿着试剂,从容懒散。 像是不认真。 却总是在实验瓶烟雾稍淡时又能及时的添加。 高幸幸确定,他们的作品幼稚至极。 可是五颜六色的烟雾层层绕绕,像是有了生命,围着陆则言转。 它们把他五官全部拢住,却又在下一刻散开,变得惊艳。 高幸幸小嘴微张,她摸了摸频率不太对劲儿的心脏,满肚疑团。 如果说是陆则言长得好看,那么她也算和陆则言比较熟悉了,怎么还能失控呢? 她瞄见旁边站了几个女生在看陆则言。 肯定不是看他们的作品! 高幸幸撇了撇嘴,回到实验桌。 看了他好几眼,才搭话:“学长,你还记得你的衣服吗?” 陆则言侧头,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你还要吗?” 她这意思,分明就是不想还了,但又碍于礼貌,想占有得问心无愧才来问这么一嘴。 陆则言回过头给实验瓶里滴试剂:“不记得。” 烟雾瞬间又浓厚起来。 他不是说不要,而是说不记得。 高幸幸点头,那就是不用还了。 下一秒,她眉头微蹙,觉得并不满意他“不记得”三个字。 高幸幸看着冉冉升起的烟雾,嘟囔:“我感觉我们做这么简单的东西好丢人。” “赢不了,花那么多心思干嘛?” 高幸幸:“......” 这话似乎也反驳不了。但未免太过于“认命”,不像他们这个蓬勃朝气年纪的人该有的态度。 陆则言举着试剂微微仰头。 他侧脸轮廓凌厉,额头,鼻梁,下颚似画的一般。 他喉结上下滑动:“没了。” 不甚在意的语气,似乎没了就没了。 “我去借点。”高幸幸不是热心的人,却想帮他借点。 她也不认识什么人,正好看见关霖。 但是,她不想跟关霖借。 关霖看她眼神,竟大方道:“要什么?” “浓盐酸。” 关霖在一排材料里找了一会儿,递给她。 高幸幸道了句“谢了”。 她回到实验台,胡淼正一脸夸张,手脚并用地跟陆则言描述隔壁的神童有多么神。 高幸幸把浓盐酸递过去,陆则言接过,不清不淡道了句“谢谢”。 高幸幸嘴角扯开,笑容明艳又烂漫:“不客气。” 高幸幸没收回视线,她看他把浓盐酸滴入实验瓶,然后他眉头逐渐缩紧。 顺着他的视线,高幸幸才发现实验瓶莫名其妙的开始冒泡。 “咕噜咕噜......”竟越来越大声。 高幸幸凑上前查看。 “嘭——” 一声巨响。 她只觉得被人抓了一把,手臂生疼,背后是温热的胸膛。 高幸幸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接着又是“嘭嘭嘭”几声。 她下意识想捂住耳朵,却抬不起右手。 又脱臼了。 高幸幸往后缩了缩,抵着陆则言的胸膛。 她心跳比刚才听到爆炸声跳得还快,在看见胡淼也被他护在身下时才渐渐平息。 现场人很多,多是学生。十几岁的孩子肯定是害怕的,到处乱窜。 高幸幸没跟陆则言一起走,他被突然闯入的几个男人拥护着离开,而她被丁老师带去诊所。 这件事没人受伤,连高幸幸的脱臼好像都只是她自己的老.毛病,不过关霖所属的学校被折摘出竞赛名额。 后来直至返校,陆则言也没再出现过。 胡淼打趣说他可能是坐私人飞机飞走的。 高幸幸回到学校,正值周末,来了个修理工帮她修床,检查了一下说没零件又走了。 她躺上去,发出“嘎吱”声。 “亦可。” 程亦可正为数学题烦恼,淡淡的“嗯”了声。 高幸幸轻道:“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她听见程亦可磕磕碰碰的声音,然后来到她跟前。 “你...你说...什、什么?” 高幸幸“啧”了声,打趣:“激动什么?就允许你网恋,不许我有喜欢的人?” “我没网恋,我...”程亦可想解释,却反应过来,“不是,先说你的事儿,你喜欢谁呀?” 高幸幸坐起身,伴着“嘎吱”声:“陆则言。” “谁呀?你们班上的吗?”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原来不是全校都认识陆则言啊。 她扬了下眉:“明天中午,我来找你,我带你看他。” 程亦可坐回书桌前:“我不去,我要吃饭,晚了就没糖醋排骨了。” “程亦可,他真的很好看。”高幸幸皱着眉,“你就去看看。” “我不喜欢好看的。” “是是是。”高幸幸打趣,“你就喜欢年纪大的。” 程亦可被打趣惯了,也不急着反驳,不过她语气带着点儿恼:“那你呢?你要表白吗?” “要啊。” 程亦可不敢置信:“你还真想过了?” “嗯。”高幸幸笑,“不过他马上高考了,我打算他考完试再说。” “不是你们班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是我们班的了?” “可是他毕业了,你还没毕业,表白...有结果吗?” 高幸幸理直气壮:“我只是憋不住事儿,又没说表白了就要谈恋爱。” 她就是想,能不能先跟陆则言预个约。 程亦可低头做题。她不明白高幸幸的脑回路,甚至觉得高幸幸不是认真的。 她语气太随便了,像是说她喜欢上食堂新品豆干肉包。 高幸幸没事儿,又逛到了操场,这次她没去钻铁门,主要是铁门已经整个换了,现在连小狗都钻不出去。 操场上有一群人在踢足球。 高幸幸想,如果那天中午她没嫌弃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她就不会跑到这儿来。 如果那天操场像现在这样有人,她就不会求助陆则言。 如果陆则言没正巧从这儿过,她就不会遇到陆则言。 想来想去,她觉得就是缘分。 高幸幸低头笑了声,再抬头,陆则言清瘦高挑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 不敢置信地有些恍惚。 不过他依旧在校外,而她在校内。 第四章 因为见过无力的挣扎 高幸幸走过去,贴着墙栏跟着他走:“学长,你又出去呀?”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清不淡应她:“嗯。” 她跟着走,他也没多言语,甚至未调整步伐速度,脸色平静的像是不认识的路人,正巧并了肩。 不认识的路人...... 高幸幸眉头拧了拧,问:“学长,你知道我名字吗?” 应该知道吧? 高幸幸自认为名字算特别,也认为和他有过好几次深透的接触。 陆则言侧头。 高幸幸眼皮微微下拉,睫羽自然上翘,小嘴有些嘟囔。她正视前方,手指在过往的围栏上点着。 陆则言停步。 高幸幸余光瞄见他停步,折返两步回来。 他指尖夹着湿纸巾,伸进来:“高幸幸,你手指脏了。” “???”高幸幸视线在湿纸巾上愣住。 好几秒才抬眸,她嘴角拉开:“就是这个名儿。” 她接过湿纸巾擦拭手指。 两人继续走着。 高幸幸找不出话题,想了半天:“你上次把我手弄脱臼了。” 意思是应该道歉。 尽管她知道陆则言是救她,可她实在想不出话题,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陆则言没有一丝犯疑,直道:“抱歉。” 可是他那张脸的神情,实在不像道歉。 高幸幸:“对了,我看你成绩不怎么好,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她打听到陆则言数学语文都未及格,能排到学校一百多名全靠化学和英语撑着。 她当时竟然想,这成绩总分跟自己也差不多,他们还能上同一所大学。 陆则言再次停了步子,转过身:“你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礼貌也疏离。 高幸幸有一瞬间的发愣,她的本意就是想了解他一点。 可他现在的神情分明在说,我和你不熟,你问的是我的事,尽管这不属于隐私,但也不是能和你谈论的事。 陆则言待人礼貌,这些礼数仿佛是他天生的。 可是,也是疏离的。 高幸幸咽了口口水,指着陆则言那条路的尽头,岔开话:“走到底右转,有一家梅花糕,特别好吃,你能给我带吗?” 陆则言看了看路的尽头,视线转到高幸幸脸上:“抱歉。” 连拒绝都是礼貌的。 礼貌的拒绝更让人怅然。 高幸幸看上去并未不虞,耸耸鼻子:“小气。” 陆则言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虽然他并不觉得他的拒绝跟小气沾边儿,但也不对她的指责生气,甚至觉得她鼻梁左侧的那颗小痣因她的表情格外生动。 高幸幸眼尾上挑,笑得明媚:“那就下次吧。” 说完,她双脚跳过一朵夹缝间恣意生长的小花,继续往前走。 陆则言的世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在他十九年的岁月里,他接触的人,心里只是权衡利弊,眼里全是贪婪奢靡,脸上满是谄媚讨好。 这些都让他厌恶。 可是这个跟着他的女孩儿,她眼里也有渴望,但那份渴望只是梅花糕。 她和他世界里的人好像不一样。 世俗得单调。 陆则言回到老宅,刚进门就是沉香味儿。 陆谨行坐在四合院内的石桌上,正为一个女人添茶,他脸上满是宠惯。 女人眼底不见颜色,对他的茶也只是浅尝即止。 陆则言走过去:“哥。” “嗯。”陆谨行并未抬头,而是温柔给女人递上一块糕点,女人摇头拒绝,他便盈盈放下,嘴上说,“你先去看爷爷吧,我有话跟你说。” 陆则言点头,随即进了屋。 床上的老人头发胡须皆白,皮皱蜡黄。见他来了虚弱的抬手。 陆则言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干的像是末日枯木。 其实,他的心也未有所触动。 “爷爷就这几日了,能落叶归根,很高兴。” “我见到谨行了,比不见还难受。” “我想到你以后,便有些不想死。” “怎么才发现我给你们带来的只有痛苦呢?” “......” 老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多是悲感。 老人驰骋商场近六十年,创造了无法复制的商业帝国,弥留之际才觉得空虚无比。 老人说着说着便睡了。 陆则言给他掖好被子,又吩咐了两个人进去守着,这才去找陆谨行。 陆谨行还坐在石桌那儿,刚才那个女人已经不见身影。 四合院东边有棵上了岁月的白色泡桐,正值开花季节,香味隽永又清新,只是配上这院子的沉香味,变得难闻。 陆谨行手扣青玉瓷杯,给陆则言倒茶:“父亲和那位正式开战了,你这边很关键,可不要出差错。” 陆则言嗤笑,屋里的老人还有气儿,那两个亲儿子已经等不及了。 而他这个“关键”二字,用的也实在拂意。 屋里的老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陆励,一个叫陆昭。他给两个儿子留下了巨大的财富,却也让两人水火不容。 陆则言有一瞬间的猜想,他和陆谨行,也是亲兄弟,是不是也有水火不容的那一天? 毕竟,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走前一辈的老路。 不管年轻的时候多信誓旦旦。 “我要和刘家那位生个孩子。”陆谨行轻轻道,打断陆则言思绪。 陆谨行已经结婚一年,对象是北M颇有势力的刘家小姐。 刘家小姐不是刚才同他品茗的女人。 刚才同他品茗的女人说好听点是陆谨行的初恋,是他的真爱。 说不好听,是见不得人的情人,是“小三”。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有人借此往上爬,有人借此稳固势力。 陆则言从未见过爱情的圆满演绎。 他的父亲和母亲就是商业联姻,没有丝毫感情。 他见过最称得上“爱情”的算是陆谨行和刚才那个女人了。 当时他才15岁,他看见陆谨行疯癫痴魔,甚至割腕,结局也只是现在这样。 其实一年前陆谨行结婚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他们也是一年未见了。 陆则言视线留在陆谨行的手腕上,那里是昂贵的手表,下边是掩盖的廉价的爱情。 陆则言顺从命运的安排,可能因为见过无力的挣扎。 他性子懒散惯了,倒也觉得无所谓。 只是他送走陆谨行,回学校的路上,竟有些忘不掉他的眼神。 那种悲凄。 陆则言觉得,那是自己以后的眼神。 ...... 高幸幸在操场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再次等到陆则言,她跑过去,一股沉香味儿窜入鼻尖。 “陆则言。” 听见呼声,陆则言侧头。 高幸幸的眼睛很好看,微微上挑似狐狸一般,明媚清澈盯着他空荡荡的手,似乎在责怪他真的没有买梅花糕。 他顺着道路往前走,高幸幸也顺着这个方向走,他们之间还是隔着那道墙栏。 他突然很想问,所以停了脚步。 看着高幸幸:“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高幸幸一愣。 你不给我买梅花糕,我还能哭? 她脱口而出:“那我总不能哭吧?那铺子也没倒闭,开放日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她在说梅花糕。 陆则言沉了口气。面前的人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没有立即吃到梅花糕。 跟这样的人,他到底是在问什么呢? 或许,他想要成为高幸幸这样为梅花糕烦恼的人,而不是像陆谨行那样。 这天后,高幸幸发现每个周日的这个时候,陆则言都会出学校一趟,大概一个小时后折返。 她会去偶遇,和他说几句话,也会问能不能给自己带梅花糕。 陆则言对她的话句句有回应,但都是拒绝。 五一假期,学校放假。 高幸幸中午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下了课躺在床上等祁乐来接。 “叮——”祁乐发来微信。 祁乐:【我有事儿来不了,自己打车回来】 高幸幸“噌”地从床上跳起来。 她按着说话按钮:“祁乐,你疯了是不是?你不怕爸妈打死你吗?” 祁乐:【500块】 高幸幸的气一下就没了,谁能视金钱为粪土呢? 祁乐:【给你预告一下,你可能快有嫂子了】 祁乐:【大嘴巴别乱说】 嫂子? 高幸幸回复信息。 高幸幸:【得加钱】 祁乐:【没让你赞助恋爱基金就算我大发慈悲了,500块爱要不要】 高幸幸没再回消息,能从祁乐身上掏出500块算奇迹了。 五一假期拼拼凑凑有三天时间,平时困于学校,现在她就晚了半个小时,热闹的校园便人烟稀少。 也正如此,陆则言的身影格外显眼。 高幸幸没想跟着他,她就想去那条路的尽头买份梅花糕。 她心里这样想。 在今天以前,高幸幸都觉得淮午中学的校服难看死了,蓝白色相间,宽松肥大,一点型也没有。 可是陆则言穿着却不太一样。 他太高了。别人都是裤脚堆了一圈,而他生生把脚踝露了出来。 高幸幸身高一直偏上,现在已经将将有了一米七。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估计陆则言有一米八五以上。 也是,这样的脸,这样的身材,也才能偷走她的芳心。 高幸幸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想法脸红,反而笑意盈盈。 高幸幸跟着陆则言的步伐。 云彩被夕阳染成了粉色。 跟着跟着,高幸幸被一旁极慢行驶的黑色小汽车吸引了目光。 那车有多慢呢? 就跟陆则言走路速度无差。 高幸幸眉心一跳,脑袋里蹦出一个夸张戏剧性的猜想。 我靠,勒索?绑架? 她思索一番,都说陆则言家有钱,那被人盯上了也就不奇怪了。 她脑袋里已经浮现陆则言全身被绑,可怜兮兮被困在铁皮屋子里虐待的场景。 高幸幸掏出手机,手指都有些发颤。 “我要报警,有人要绑架我同学。” 接警员是个女的,立刻询问详情地址,并且交代高幸幸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危,不要再跟着。 高幸幸没犹豫多久,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折叠雨伞,继续跟着。 第五章 我今天,在保护你 高幸幸步伐加速,她是真怕那车上突然下来两个人,在她来不及救陆则言的时候就把人给塞车里拖走了。 那她可不得后悔得拍断大腿? 越想越急,越想她脚步越快。 以至于陆则言无法忽视,回了头。 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高幸幸小跑过去。 她手指勾着雨伞带子,两只手掌覆于他右臂之上,半拖着他往前走。 “别说话,听我的。” 高幸幸嘴唇未动,话语都在唇齿间,含糊不清。 陆则言视线在他手臂上,那里覆上的两只手掌纤细白皙,透过衣服都能感受它的炙热。 他眼睫颤了颤,视线调转到她脸上。 高幸幸哪里顾得了陆则言什么眼神,机灵明媚的狐狸眼左顾右盼,决定先把人拉到人多的地方。 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道路右转卖梅花糕的地方。 那是个老店,红星路扩建正好绕过了它,周遭其他店都搬走了,偏偏那老两口留了下来。 但是陆则言是要左转的。 陆则言感觉莫名其妙,叫她名字:“高幸幸?” 高幸幸仰头打断他:“你闭嘴。” 陆则言还未听见过有人对他说过这两字,连他父母都未曾。 他难得皱了眉头,停下步子,然后伸出左手抓住高幸幸手腕,拉开。 高幸幸双手又覆了上去,眼睛左瞟,挤眉弄眼儿:“我请你吃梅花糕。” “谢谢。” 如果不是他继续把高幸幸的手掰扯开,高幸幸会觉得这个“谢谢”是感谢她请他吃梅花糕。 可是事实是,依旧礼貌的拒绝之意。 两人抓扯之际,黑色车子靠边停下。 高幸幸侧头,看见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很纯正的外国人长相,身着黑色西装,高大威猛,跟电影里的职业绑匪一模一样。 “跑——” 高幸幸高呼一声,惊了陆则言耳朵。 她拉着陆则言跑。但是陆则言不跑。 所以没两步子,便被陆则言拽停了。 高幸幸视线后移,发现那“绑匪”居然跑了起来,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她想也没想,推开陆则言,举着伞把迎上去。 那伞还未砸在“绑匪”身边,便被“绑匪”一手扬开了。 连带着一股惯性,高幸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疼得咧嘴。 我靠,还真是专业的绑匪。 她左手又烫又疼,拿起来一看,已经渗出血珠。 “绑匪”面部表情不大,只是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靠近她。 高幸幸虚着胆子威胁:“我、我警告你,我已经报警了。” “绑匪”并未因她的话停下脚步,脚下的沙石声格外明显。 她左手做“阻止”手势:“police!you understand?” 高幸幸往后缩了缩。 下一刻,陆则言站在了她跟前,挡在她和“绑匪”之间。 那“绑匪”竟停了步子。 他将“绑匪”挡住,也将整个夕阳挡住。 在他缓缓蹲下后,天际又露出粉色的云彩。 高幸幸回过神,沉声道:“你还不快走?” 陆则言伸手抓她手腕,他眉头蹙得紧,看着她手上的血珠,眼眸幽幽暗暗:“走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便听见了警笛声。 越来越近。 “呵,跑不掉了吧。”高幸幸看着“绑匪”扬了扬眉。 事情到这儿,高幸幸都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沉浸在自己英雄救美的遐想之中。 直到陆则言微微转身,叫了声“Abraham”。 他英文发音特别纯正好听,高幸幸虽然没听明白他后面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空气一瞬间尬住。 他检查她的手:“疼吗?” 高幸幸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外国人,几乎是憋着气在问:“你认识他?”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不是绑架你的人?” 陆则言抬眸:“要不要去医院?” 高幸幸小脸整张拉跨:“学长,我报警了。” 空气静谧两秒,陆则言应她:“我听见了。” 此时,警车到达。 事情是陆则言去解释的,高幸幸最后才被警察问了两嘴。 她有些难堪,话也少,坐在绿化带台阶上,发誓以后要少看那些电影。 陆则言走过来的时候,高幸幸右手撑着脸,撇开眼,没看他。 陆则言蹲下,语气温和客气:“我先送你去医院?” “......”高幸幸准备站起身,动作做了一半又坐了下去,小脸皱着,“怎么腿也疼?” “嗯?” 没看陆则言眼神,她自说自话:“好像是扭到了。” “......”陆则言也不知道信没信,转身,“Abraham。” 高幸幸“噌”地站起身:“倒也没有特别疼。” 陆则言脸色沉了一些,开口还算温和:“上车吧。” 他转身就走,并没有等高幸幸。 虽然他绅士地帮高幸幸开了车门,但是高幸幸莫名地感觉,他好像有股子气,也扯不上生气,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车上安静,高幸幸瞟了他好几眼,才搭话。 “他会说中文吗?” 陆则言顺着她的视线看着Abraham,说:“不会。” “那你帮我道个歉吧,我误会他了,但是我英文不好。” 陆则言收回视线,没有搭话。 车辆转弯,高幸幸眉头皱了一下。 陆则言:“slow down!” “什么?” 陆则言转头:“坐好。” “哦,你说中文,英文我反应不过来。” 陆则言:“......” 车辆驶入一家私人医院,他们刚下车,便有护士来迎。 像这个时间段,平常的医院已经没有坐诊了,但是这所私人医院却跟白日似的,各个岗位都在,而且井井有条。 高幸幸就是手擦破了点皮,根本不需要来医院。 实在小题大做了。 不过看陆则言跟着,她也没多说什么。 简单处理伤口后,她跟着陆则言走出诊室。 陆则言转身,语气平静:“需要叫你家人来接,还是我送你?” 高幸幸没听出来他任何想送自己的意思,似乎就是礼貌客气的询问,不带任何杂念。 “我父母最近不在家,我哥哥去约会了。” 陆则言点头:“那我送你。” 亮堂的医院,高幸幸跟在陆则言身后,她一步一步地踩着他并未留存的脚印。 一个小时后,车辆停在了高幸幸家门口。 她未下车。 陆则言指尖点了一下,车后排亮了起来。 他视线停在高幸幸脸上好几秒,才下车,然后绕过车尾,替她拉开车门。 高幸幸舔了舔唇,然后下车,她右手捏着手机,垂着眼。 并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陆则言:“你怎么了?” “......” “不舒服?” “没。”高幸幸又磨蹭了两下,才转身,“学长,再见。” 她步子慢,还未拉开前院小门,就听见车门关闭的声音,想也知道是陆则言上车了。 “汪汪——”小七从小门间隙探出小脑袋,摇着尾巴撒娇.叫了两声。 高幸幸立马回头,小跑回去。 她弯腰敲了敲车窗,好几秒都没有反应。 然后她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陆则言探身走了出来,他绕过车尾站在她面前。 不等他开口询问,高幸幸把右手摊开,上面是她的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她眼眸清澈,嘴角上扬。 “我没有微信。” 高幸幸唇线抿平,随即道:“QQ也行。” “没有。” 她握着手机垂下手臂,嘴角也全部下拉:“陆则言,我们...算朋友吧?” 不是很深交的朋友,但也能构入朋友列表吧! 陆则言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在高幸幸印象里,陆则言是个就算敷衍也会回应的重礼之人,倒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拒绝的意味太明显。 她直视他,不掩心中不快:“虽然今天这事儿有些荒唐,但怎么也算是......” 陆则言眸色偏淡,像盖了霜的月亮,温柔却邈邈。 她泄了气:“陆则言,我今天,在保护你。” 高幸幸不知道她这话在别人耳中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她喜欢他,所以在他有危险的时候愿意挺身而出,这是她的态度。 就这态度,也能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后面跟出来的那句话,高幸幸会真的以为,他是在谢谢她。 陆则言语气极为平淡,似阐述:“高幸幸,我不需要。” 高幸幸听出了“你在多管闲事”的意思。 她咬了咬牙,转过身进了门,这次她步子很快。 一只柴犬趁机溜出门,还未跑到陆则言脚边,便被高幸幸扯着嗓子吼了回去。 陆则言听见高幸幸教训那只柴犬,但颇有些指桑骂槐。 陆则言上了车,仰靠在椅背上。 ——我今天,在保护你。 想着这话,他嘴角扯开。 不是怡悦,而是自嘲。 “保护”这两个字太过沉重,至少他从未在应该对他说这两个字的人嘴里听到过。 高幸幸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的情愫有些奇怪,但也能拎清自己是不想接受的。 要接受这两个字,他得付出。 他,不想付出。 “呜——呜——呜——”衣兜里的手机震动。 陆则言摸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的来电人脸色沉了沉,很快便掩了过去。 他话不多,只是“嗯”一个字便应付了一通电话。 挂了电话,他抬手关掉那为高幸幸开的灯。 觉得刺眼。 第六章 差距 高幸幸听到汽车驱走的声音,她眼尾下拉,右手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对它耸鼻子。 安抚好小七,她才绕过院子进了门。 厅里放着电视,祁乐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沙发上。 “我这么晚没回来你不担心?连个电话都没有?” 祁乐瞧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早回来了。” 高幸幸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没穿就走了过去。 她单腿跪在沙发上,双手扳过祁乐的脸,凑近:“祁乐,我长得美不美?” 祁乐眯了眯眼睛,看她表情认真,他一手撇开她脑袋:“丑不拉几的,天天想什么呢?” 高幸幸难得没有和祁乐对着吼,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真不好看? 所以,陆则言连做个朋友都不愿意? 可是她明明昨天还收到一封情书来着。 想来想去,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和祁乐一样,没眼光。 她还在发愣,祁乐拽起她的左手,那里缠着白色绷带。 “你手怎么了?” 高幸幸抽回自己的手,语气随意:“摔了一跤。” “右手没事吧?” “没。”高幸幸抱着双膝窝进沙发里,“你和我未来嫂子成了吗?” 半天没听到回复,高幸幸转头看着祁乐。 他难得有些萎靡,一声不吭,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换台。 祁乐这人,还没追到姑娘,就已经先给她预告的性子,要真成了,可不得好好吹嘘一番? 所以,这是吹了。 她抿了抿唇,身子挪过去了些:“你...为什么被拒绝啊?” 祁乐睨了她一眼,把遥控器丢沙发上,仰靠着:“说我太热情,没有神秘感。” 两秒后,高幸幸扑哧笑出声。 “有这么好笑?” 高幸幸拆穿:“这拒绝的也太不走心了。” 祁乐眉头皱起,眼眸上扬,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高幸幸收敛笑意,她才回过神,祁乐是第一次追女孩子。 应该是真喜欢,她不应该笑的。 怕他真伤心,高幸幸岔开话题:“庞阿姨呢?” “她女儿下个月高考,爸妈让她五一节回家了。” 话题扯到高考,高幸幸又想起陆则言,她本来还想等他高考后,表白。 现在这情况,表个屁,结果不得跟祁乐一模一样? 果然是亲兄妹,失恋都是同时的。 不过高幸幸觉得她比祁乐还惨一些,她都还没跟陆则言表明心意,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心疼祁乐失恋了,踢了他一脚:“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 “你是没手?” 高幸幸扬眉,左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祁乐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起身。 “真是欠你的,当时就该劝爸妈别生你,生来折磨我。” 这些话不稀奇,祁乐从小挂在嘴边,她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高幸幸爸妈经营一家民营服装厂,遇到大额订单时总是不着家,高幸幸便是祁乐照顾着长大的。 祁乐比高幸幸大五岁,随着爸爸姓,高幸幸跟着妈妈姓,所以很多人第一次听到他俩名字的时候都不觉得他们是亲兄妹。 但是他们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怨种亲兄妹。 五一节最后一天,高幸幸把院子里种的向日葵折了两朵。 瓜子基本已经成熟,花叶却未凋落,带着杆,还有些重量。 祁乐帮着拿到车上,然后送她回学校。 高幸幸回学校带了不少东西,祁乐怕她拿不了,便先去停车,再送她回宿舍。 她站在校门等祁乐,路过的同学都对她手上的向日葵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城市,确实很少见。 高幸幸穿着宽松白色衬衫裙,下摆是折叠的荷叶边,长度到小腿的位置,脚上是白色帆布鞋。 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臂弯靠着两只硕大的向日葵。 她头发很久没有剪了,散落在肩膀,扫过向日癸花瓣。 应该是很重,她调整了好几次姿势,倒是不肯放弃摆弄右手上的手机。 陆则言看着她脚边三个手提袋,不知不觉已经走近。 突然的沉香味袭来,高幸幸玩手机的手一顿,侧过头就看见陆则言。 被他拒绝的恼气还未过,高幸幸回过头,没说话。 她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心早就不平静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期待陆则言说什么,但总是希望他先开口。 “需要帮忙吗?” 高幸幸抿了抿唇,连脸都没抬:“不需要。” 过了两秒陆则言才道了一句“好”。 然后,他就走了,卷着那股沉香味一起不见了。 高幸幸有些石化。 她觉得,陆则言真的就只是看见一个算不上朋友的熟人,然后迫于礼貌,客气询问一番。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祁乐正好停好车回来,撞高幸幸枪口上了。 她把向日葵塞他怀里,顺带掉了几片花瓣。 祁乐拽着几大包,用膝盖顶了一下才拿稳:“高幸幸,你找抽呢?” “你抽吧,等妈妈回来我就告诉妈妈你根本没来接我。” “不带翻旧账的。” “就翻。” 祁乐跟着高幸幸来到女生宿舍。 程亦可早就等在女生宿舍门口,接过向日葵,眼睛弯弯:“谢谢祁乐哥哥。” “啧。”祁乐没好气睨了高幸幸一眼,意有所指,“瞧瞧,都是谁给你惯的坏毛病?“ 高幸幸撇了撇嘴:“你谢他干嘛?这是我给你摘的。” “......”程亦可看出她不高兴,抿了抿唇,顺手把祁乐手上的袋子接过来。 高幸幸自觉从程亦可手上揽了两个袋子过去。 祁乐:“我这个月要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端午节不一定回淮午。” “知道了。”高幸幸转身往女生宿舍里走。 程亦可:“祁乐哥哥再见。” “好,下次见。” 程亦可追上高幸幸:“你怎么了?刚才给我发微信不是还很开心吗?” “......” “呀,你的左手怎么受伤了?右手还好吗?” “我没事。”高幸幸沉了口气,声音低落,“好像失恋了。” 程亦可“噔噔噔”跳到高幸幸面前,面色惊讶:“你谈恋爱了?” “也不是...回宿舍再说。” 回到宿舍,高幸幸把事情经过说了一番,然后问程亦可。 “你觉得我长得美不美?” “很漂亮。”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连联系方式都不给!” 程亦可想了一下:“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各个方面,跟长相关系不大。” 高幸幸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跟长相关系不大,可是其他方面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 程亦可:“你喜欢他什么呀?” “喜欢他什么...”高幸幸默了片刻,说,“嗯,长得好看。” “还有呢?” “......” 程亦可眼睛瞪得溜圆:“抛开他的相貌来说。” 高幸幸又默了片刻,抬眉,诚心诚意道:“抛不开。” 程亦可无语,拿着向日葵观摩。 高幸幸看着左手的绷带,若有所思。 程亦可举着向日葵:“就这样吃吗?” “这种颜色的还没熟。”高幸幸指了指旁边,“你吃这边这块就行,这种颜色的可以吃。” 跟程亦可聊了一会儿也没聊明白,高幸幸开始收拾东西,她拿出衣服想挂上,里面抖落出一叠人民币。 她捡起来数了数,整整1000块。 想来是祁乐放的。 她打开微信,果然有祁乐的未读信息。 祁乐:【连带着端午节的打车费,1000块一分不少你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哪是生他的气? 只是幼稚的把气发在最亲近的人身上而已。 ...... 周二下午的体育课,高幸幸站在操场墙栏边,外面是她发小谢呈。 谢呈的爷爷和高幸幸的祖父是堂兄弟,因这个,谢呈总打趣让高幸幸叫他叔叔。 他们年纪一样大,高幸幸不叫,说他们只能是发小关系,要不就绝交。 谢呈小时候家境和高幸幸差不多,还是邻居,后来谢家就搬走了,现在已经是淮午叫得上号的富裕家庭。 谢呈成绩不好,高中被谢父送出国。他倒也没忘儿时情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隔着墙栏也来见高幸幸一面。 谢呈把一次性手套递给高幸幸,中间摆放着梅花糕。 小小的一颗,梅花形状。明明是蛋糕,里面包着辣酱。 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是就有人爱这种怪味。 高幸幸:“你这次走了多久回来?” “不确定,以后回不回得来都不确定,所以,这不是来给你道个别吗?” “对了,你和你那个外国女朋友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谢呈脸色不虞:“别提了。” “哦,又被甩了?” 谢呈抓了一把梅花糕,往高幸幸嘴里塞:“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高幸幸鼓着腮帮子,说话不清不楚,但也能听清大致说的是,你自己被甩了,管我屁事之类的话。 引得谢呈又抓了一把塞她嘴里。 高幸幸来者不拒,她喜欢大口大口吃这些。 陆则言正好经过,视线落在高幸幸脸上片刻,又转到挂在围栏花绕的透明食袋上。 高幸幸捂着腮帮子,看着他从谢呈身后走过去。 好家伙,上次还客气问句要不要帮忙,这次连招呼都不打了。 高幸幸咽了嘴里的东西,冲着他的背影:“王八蛋!陆则言!” 谢呈盯着高幸幸,有些激动:“你叫他什么?” “陆则言啊。” “我靠,不会是那个陆则言吧!”谢呈掏出手机,对着陆则言背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开始摆弄手机。 高幸幸:“你怎么回事?” “我给我同学传过去,问问这个是不是陆家的那个陆则言,他见过陆则言。” 高幸幸吃着梅花糕:“什么陆家?” “就是华侨四大家族之首的陆家,最近听说陆氏集团内部动荡。” 高幸幸听不懂,只问:“为什么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陆家的陆则言?” “有人说陆老先生回国颐养天年,陆老先生是淮午人,陆则言出现在这里不就很巧吗?” “......” “幸幸,你知道红星路中间那个被围起来的老宅子吗?” 高幸幸点头。 那老宅子在那里很久很久了,历史悠久却不见旧,总是休憩打扫。红星路修建时还特意为它绕了个弯。 “那就是陆家老宅,不过没什么当地人知道。” 高幸幸:“那你怎么知道?” “留学生圈内谁不讨论陆家的事儿啊?左听一句右听一句呗。” 高幸幸看了看陆则言每次去处的尽头,正是红星路。 她回过头,嘴角上翘:“谢呈,跟你说个心事呗。” “什么?” “我喜欢陆则言。” “咳咳咳。”谢呈被呛到,好半天才缓过来,他咳红了脸,“你喜欢谁?” “陆则言啊,我还打算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呢。” 谢呈:“你就做春秋百日梦吧你,他根本不会在国内上大学的好吗?” “什么意思?” “有八卦说,陆氏集团内部动荡是因为陆老爷子身子不行了,两儿子争权呢!我估计...陆则言陪陆老爷子回来颐养天年就是个幌子。” 高幸幸声音提高了些:“那他万一就是回来上大学的呢?” “他家不在这儿,家业也不在这儿。”谢呈没什么好气,“高幸幸,你跟我犟什么?他哪里上大学关你屁事!” 高幸幸没搭话,抓了一把梅花糕塞进嘴里。 谢呈:“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差哪儿了?” 谢呈言简意赅:“钱!”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 她没为钱烦恼过,也不明白喜欢一个人跟钱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烦恼的是,陆则言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她,而她上次对他没什么好态度,现在实在是拉不下脸和他调和关系。 不过她又想,如果陆则言出国,她要不要也去留学。 第七章 你不要那样活 高幸幸虽然没把谢呈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周末的时候,也没再去故意“偶遇”陆则言。 主要是她上次已经跟他甩了脸子,把自己架在那儿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和他缓和关系,才能自在不尴尬。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被拒绝过抹不开面子。 高三的三诊成绩出来,高幸幸路过时没忍住去瞧了瞧,从头看到尾也没看见陆则言的名字。 难不成真的不会在国内上大学? 高幸幸觉得只要她无心,便不会和他再有交际。全国化学竞赛结果出来,她在副校长办公室再次看见了陆则言。 距离上次,已经十三天没见过了。 她进副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陆则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背脊笔直。 “嘿!”胡淼从陆则言身侧探出小脑袋,拍了拍沙发。 高幸幸这才坐过去。 化学竞赛高幸幸和陆则言得了“优秀潜力奖”,其实就是参与奖,给他俩一人发了一个红色金印本子。 令人意外的是,胡淼得了高一级的三等奖,他的奖证要在周一升旗仪式上颁发。 副校长挨个儿夸了他们一番,夸他们为学校争光。 三人走出办公室,陆则言走在最前边,没有要等他们的意思。 胡淼脸上掩不住高兴:“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听说高考能加分呢。” 高幸幸盯着陆则言的背影,有些敷衍:“恭喜恭喜!”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得奖吗?我参加竞赛前去了‘云顶寺’,门口算命的大爷让我把幸运数字穿身上就能带来好运,比赛那三天我都把‘6’穿脚上。” “所以...”高幸幸嫌弃脸,“你三天没换袜子?” “这不是重点。”胡淼强调,“重点是‘云顶寺’真的好灵啊。” “行,那你别呆学校了,上云顶寺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胡淼问,“学姐,你幸运数字是几?” “......”高幸幸随口胡诌,“7。” “那你下次也试试?” 高幸幸敷衍点头。 胡淼话题一转:“对了,我请你们俩吃饭吧?” “不用。”高幸幸一口拒绝,随即眼皮颤了颤,视线从陆则言身上收回,指尖指着前方的陆则言,“主要是陆学长不会答应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陆则言去,她就去。 胡淼几步追上陆则言,与他并肩走。 高幸幸也没听清胡淼说什么,只看见他热情的侧脸和陆则言挺拔的背影。 她不认为陆则言会应约。 但又希望他能应约。 没过多久,胡淼兴奋地向高幸幸跑来:“学长答应了,这周五晚饭。” “真答应了?” “比珍珠还真。” “好,那周五见。” 周五,高幸幸下课直接奔校门口,她是第一个来的。 胡淼第二个来。 等了一会儿,高幸幸看了看手机,狐疑道:“陆则言真的来吗?” “学姐,这才下课十几分钟,急什么?” 高幸幸撇了撇嘴巴。 又等了一会儿,陆则言才来,不过他不是从校内走来,而是从校外走来。 他也没穿校服。 像是特意为了这顿饭来的。 高幸幸和胡淼给了门卫请假条才被放出去。 胡淼挑选吃饭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但也不近,走路大概二十来分钟。 一路上,胡淼都格外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过他也自觉,不跟陆则言搭话,就对着高幸幸叨念,高幸幸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他。 她注意力都在陆则言身上。 这几日她心里分析了一下,觉得应该是陆则言上次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态度不好的拒绝了,所以现在才连招呼都不打。 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在生气。 所以,她要找个话题,让他明白自己没生气了,愿意搭理他了,他也可以跟自己打招呼了。 终究,她还是没抹开面子主动搭话。 他们来到一家小火锅店铺,每人面前一个小锅,菜都放在中间,可以转动取菜。 食堂的饭菜早就吃腻了,高幸幸也就把陆则言暂时抛到了脑后,开始大快朵颐。 她喜欢吃泰国虎虾,好几次都要转到面前,又被胡淼给转了回去。 不过她没说,锅里倒还有些其他菜。 她埋头吃,忽地就看见泰国虎虾停在了她面前。 她顺着看过去,陆则言手指按在转盘上,骨节分明,特别好看。 她视线上移,他神色自然,连个视线都没给。 锅里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周遭也是嘈杂的人沸声。 高幸幸心想,哪有这么巧? 她觉得陆则言就是特意的,也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下台阶的理由。 正好,胡淼起身去厕所。 高幸幸觉得,此刻就算她搭话失败也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她嘴角上扬,问:“学长,你今天没来学校吗?” 陆则言抬眼看她:“家里有事。” “所以,特意来和我们吃饭?” “嗯。” 高幸幸筷子在锅内搅动了两下,并未夹菜。她听不出陆则言的态度。 想了半天,高幸幸有些吞吐,音量也低了些:“上次...是我态度不好。” “哪次?” “......”高幸幸神色稍愣,她不知道陆则言是真没放在心上,还是只是好意的不想让她尴尬,反正结果是一样的,那事儿就算翻篇了,高幸幸扯开话题,“学长,你会在国内上大学吗?” 不等陆则言回答,高幸幸说:“我听说你不会在国内上大学,好奇问问。” 陆则言道:“嗯,不会。” 高幸幸有些急色,捏紧了手中的筷子:“那你什么时候走?” 陆则言看着她眼睛,竟愣了好几秒才说话:“还不确定。” 还不确定? 高幸幸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应付她。 一想到他要走,而且她还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就有种憋气的感觉。 她把时间具体化了些:“六月二十八号会走吗?” “嗯?” “我生日,我想请你...”高幸幸顿了一下,“还有胡淼吃饭,算是还他这顿饭。” 陆则言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胡淼正巧回来,抱怨地板太滑,他差点摔倒。 高幸幸小脸拧巴,低头搅着自己锅内的菜。 陆则言忽地出声:“应该不会。” 高幸幸手一顿。 不会? 六月二十八号不会走? 胡淼:“什么不会?我真的差点摔倒!” 高幸幸抬头已经满眼笑意,看着胡淼:“胡淼,六月二十八号我请你吃饭。” “啊?”胡淼明显有些懵。 “我生日。”她看了一眼陆则言,像是想再确定一次,带着暗示,“学长也会来。” “学姐,我太高兴了,没想到能交到你们两个好朋友。”胡淼站起身举着杯子,“来,我们碰一个果汁,友谊万岁。” 高幸幸也站起身,心里飘飘然,因为陆则言没有否定六月二十八号的约。 他们俩视线同时给到陆则言。 陆则言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端着杯子站起身,和他们碰了杯。 果汁还未到嘴里,陆则言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明显沉了下去,然后走到一旁接电话。 像是遇到了急事,他走过来:“抱歉,我要先走。” 也不等他们说话,他便转身离开。 胡淼:“学姐,学长是不是不高兴?是不是觉得这些太垃圾了?我看他都没吃。” “一口也没吃吗?” “可能也就两三口。” “应该不会,可能真的有事。” 胡淼这才悻悻地点头,有感而发:“学长这人挺奇怪的,我在他身上看见了‘高不可攀’和‘平易近人’两个相驳的形容词。” 高幸幸附和:“是挺矛盾的。” 胡淼和高幸幸吃完,才发现陆则言是结了帐走的,胡淼为此星星眼又把他夸了一番。 高幸幸心情惝恍。 或许是知道他要走,所以总觉得任何突发的事情都可能让他随时离开。 但又觉得他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应该不会在六月二十八号之前离开。 陆则言回到老宅,老爷子比昨日情况更差了,已经认不出他是陆则言还是陆谨行。 陆则言问了医生的意见,然后打了海外电话。 大伯陆励电话没人接,他父亲陆昭推辞事务繁忙,拒绝回国。 陆则言没回学校,拿了毯子在房内坐了一夜。 清晨,老人睁开眼睛,似乎精神了些,说想要喝粥。 陆则言交代下去,握着他的手,听他说话。 他说他创业初期的磨难,说他辉煌时期的风光,说他对两个儿子的亏欠。 说到这里,陆则言两只手握住他:“爷爷,你没有亏欠他们。” 老人眼睛温和地眨了一下。 他虽是安慰他,说的也是实话。 “你留给他们很多了。” 老人眼眸却因他这话暗了下来。 他手指握紧,像是要掐进陆则言肉里,却又颤抖无力:“则言,你不要那样活。” 这是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陆则言和他并不算亲近,他能让陆家成为四大华侨之首绝不是一个温情的人。 却在离世之前,说了极为温柔的话。 ——你不要那样活。 陆则言坐在四合院石桌旁,白色泡桐树下已经落了好些花。 刚刚,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握着他的手离开了人世。 现在,他面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人和他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疼,仿佛他就不会疼。 他并没有亲人离世的悲痛感,也没有哀伤感。 他甚至觉得,是解脱。 有些人,生来什么都没有,他可以往里面添加任何想要的东西。 可是有些人,生来就拥有太多东西,多到没办法再往里面添加一丝,所有未曾拥有的便都是奢望。 道路的尽头早就注定。 漫长又严苛的岁月里,看不见希望,也没有期盼。 为老人超度的法师走过院落,踩了地上的花瓣。 陆则言睫羽颤了一下。 温和的夕阳透过泡桐树落在他手背上,他僵硬地翻转手掌,那光便落在他手心。 他手指曲了曲,握不住。 第八章 勇气 从那天后,高幸幸没在学校再见过陆则言,她去他教室看过,他原本的位置是空的。 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去了地球的另一边。 是啊,他们连朋友都不是,约定哪有那么重要呢? 高考日渐逼近,高幸幸能看见高三的学长学姐站在前操场拍毕业照,也能看见他们开誓师大会。 连带着高二的他们都有了紧迫感。 晚自习,卓遥踢了踢高幸幸凳子。 高幸幸侧头:“说。” “幸姐,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能考上哪所上哪所,我要求不高。” “幸姐牛逼。” 经卓遥这么一问,整个晚自习高幸幸思绪都有些飘忽,她在认真的想,到底要不要去留学,可是只是因为陆则言,好像理由不够。 高考期间,淮午中学作为考点,全校都放假。 祁乐不在家,高幸幸也没回去,和程亦可一起留校做志愿者。 高考结束那天下午,高幸幸随意找了个理由没回宿舍,去了红星路。 她买了梅花糕,然后走到那所老宅子面前。 谢呈说陆则言住这儿。 老宅子大门赤红色,庄恕又沧桑。 里面透出沉香味,这味道她在陆则言身上闻到过。 高幸幸盯着大门发愣,忽地赤红色大门变为暗红色。 她抬头,天色阴了下来。 像是要下雨。 高幸幸抬步往学校的方向走,没两步,她折返回来,扣了门。 开门的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上下打量高幸幸,问:“小同学,什么事?” “陆则言在吗?” 问这话时高幸幸捏紧了手中的食品袋,她还能感觉到食品袋里传来的热气。 女人愣了一下:“请问怎么称呼?” “高幸幸。” “请稍等。” 女人说完这话闭上了门。 高幸幸嘴角上扬,明白陆则言这是还在,还没离开。 没等多久,大门再次拉开,是陆则言亲自开的门。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高幸幸举着手上的食品袋,扬了扬。 她不知道说什么,不过陆则言也没问,甚至没问她为什么知道他住这里,他很礼貌的引她进门。 高幸幸跟在他身后,看着镂空的雕花窗,苔藓成斑的虎皮石,觉得这地方并不好。 明明是六月的天,却冷清的没有人味儿。 高幸幸没忍住:“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 陆则言把高幸幸带到院子。 他坐下,眼睫微垂:“怎么突然找我?” 高幸幸没回答他的问题,耸了耸鼻子,说出这些日子的猜想:“我以为你走了。” 这语气听着还有些责怪的意思。 “......” “很久没在学校看见你,我怕你忘了我生日,我们是有约的。” 陆则言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动:“只是有点事,没忘。” “那就好。”高幸幸眉眼弯弯,把手中的食品袋打开,“这就是我说的梅花糕。” 她递给他一次性手套:“你尝尝。” 陆则言尝了一块,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难吃的让你情绪失控?” 陆则言温和道:“我吃过这味道。” 高幸幸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抓着梅花糕往嘴里塞:“嗯哼?” “瑞典有个顶级面包师,也做过这类型口味的糕点。” “不一样吧?” “不信?有机会带你尝尝。” 高幸幸指尖一顿,梅花糕滑落。 这是新的约定吗? 她神色自然,重新抓起梅花糕放进嘴里,应他:“好呀。” 那天晚上,高幸幸心情极好,躺在宿舍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做了决定。 她要去留学。 端午假期第二天,高幸幸父母回了家,在饭桌上,她说出她要去留学的想法。 她一向对学习毫无兴趣,突然有了上进心,本来以为会得到父母的支持,可是结果却是反对。 高阳放下筷子:“宝贝儿,妈妈不同意。” “为什么?咱家又不是没钱,大不了以后我赚了钱还给你们。” 祁强:“幸幸,爸爸妈妈幸苦赚钱,不是想把你送远的。” 高阳附和:“是呀,那么远,妈妈怎么舍得?” 高幸幸咬了咬嘴唇:“怎么舍不得?从小到大,都是祁乐和我在家,怎么我要去留学,就舍不得我了?” 说完这话,饭厅安静下来。 高幸幸知道这话不对,又不想妥协,于是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祁乐发来信息。 祁乐:【你脑子哪条筋又搭错了?就你那个成绩去留学你也说得出口?】 祁乐:【你是觉得爸妈能像谢呈家那样给学校捐个图书馆?】 高幸幸:【我就不能自己考吗?】 祁乐:【行啊,你先通过托福考试再说】 高幸幸:【那我通过了,你要帮我搞定爸妈】 过了好一会儿,祁乐才回信息。 祁乐:【行】 高幸幸心里一下就有了底。祁乐是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 以前从不把心放在学习上,现在整颗心都在学习上,连程亦可都没忍住探了探她额头。 周末,高幸幸抱着两本书到自习室发奋图强。 一本是托福训练真题,一本是伯纳德?韦伯的儿童绘本《勇气》。 她刷题刷的头疼,才换了儿童绘本。 下周课堂小讲轮到她,她的命定主题是“勇气”。高幸幸没在意这事儿,随意拿了本相关的书。 她演讲小稿还没写完,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谢呈发的信息,一条新闻转发。 她还没点进去看,谢呈又发来信息。 谢呈:【我真是牛逼了】 高幸幸云里雾里,点开新闻查看。 是一封讣告,关于陆氏集团陆老先生的讣告。 陆则言的爷爷去世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谢呈:【我上次就说了,哪是什么回国颐养天年,就是身子不行了】 谢呈:【陆氏集团要动荡咯】 高幸幸快速收拾好东西,到了校门口却被拦了下来,她没有请假条。 思索一番,她给祁乐打电话,祁乐再给班主任打电话,她最后才出了校门。 小跑过去的,她出了一身汗。 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女人,这次女人直接把她引进院子。 陆则言站在泡桐树下打电话,瞧见她指了一下一旁的石凳。 女人把她引到石凳处坐下才走。 过了一会儿,端了茶水上来。 陆则言穿着白色衬衣,身子挺拔,他头微微仰着,侧脸轮廓清晰好看。 高幸幸听见他说“六月三十号左右......”什么的,具体没头没尾也听不明白。 他亲人离世,她是来安慰他的,至少她是这样想的,可是陆则言现在的神情好像并不需要安慰。 很快,他便挂了电话走过来。 坐下,给高幸幸倒茶,语气有些打趣:“高幸幸,我没忘你生日。” “我不是来提醒你这个的。”高幸幸抿了抿唇,小脸凑近了些,“我听说......” “嗯?” 她看他,欲言又止。 怕冒犯。 可是又想,哪有爷爷去世不难过的呢? “陆则言。”她声音小,带着极为明显的关心,“你是不是很难过?在掩饰?” “嗯?” 陆则言表情微愣,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这姑娘是来安慰自己的。 虽然迟了大半个月,但却是第一个安慰自己的人。 陆则言握住茶杯,推过去:“我爷爷去世有段时日了,只是今天才公布而已。” 这是来晚了? 高幸幸觉得有些尴尬,顺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陆则言的“小心烫...”还没说完,高幸幸已经被烫的伸舌头,表情有些滑稽。 她脸也有些烫。 看出她的不自在,陆则言收回视线,看着她放在石桌上的书,岔开话题问:“这是什么?” “下周一课堂小讲轮到我,我在准备小稿。” “能看看?” “还没弄好。”高幸幸顿了顿,把绘本递过去,“其实也差不多了。” 陆则言轻轻翻开绘本,嘴角有微不可察的笑意。 高幸幸捕捉到他的笑意,因为是儿童绘本,她以为他在笑幼稚。 她蹙眉:“我只是根据它写小稿,不是照着念。” “嗯。”他语气极为清淡,抬眉,“你的小稿呢?念念?” “......” 高幸幸看着他眼睛,片刻后低头打开写了大半的小稿。 她声音清丽,有少女的青涩,在蝉鸣的夏日格外让人心动。 “勇气有很多种,有的令人敬畏,有的平平常常。” “勇气是第一次骑车不用安全轮。” “勇气是吃蔬菜时,不做鬼脸,先尝尝再说。” “勇气是不开灯,就上床睡觉。” “勇气是你有两块糖,却能留一块到第二天。” “勇气是你来到新环境,大方打招呼。” “勇气是...寄情人卡给...暗恋的他,还签上自己的真名。” “勇气是知道还有高山,就一定要去征服。” “勇气是上探太空,下探深海。” “勇气是我们相互给予东西。” “勇气是必要时说再见。” “勇气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介意从头开始。” “是即使力量悬殊也一步不让。” “是不问能不能,而问想不想。” 高幸幸抬头,对上陆则言晦暗无法琢磨的眼眸。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情绪。 大多时候,他眼底都不含情绪,有种世界崩塌也不关他屁事的从容淡漠感。 她愣了一下,喃喃道:“暂时写了这么多。” 陆则言扯了扯嘴角,垂眸翻阅那本儿童绘本,慢条斯理道:“这书挺好。” 高幸幸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然后一朵白色伞状小花缓缓飘落,停在他发间。 高幸幸顷身向前,抓过那朵小花。 与此同时,陆则言抬头。 高幸幸有些局促,立刻摊开手掌,道:“这个...落你头上了。” “嗯,谢谢。” 高幸幸指尖摆弄小花:“这花很好看,叫什么名字?” “泡桐。”陆则言说,“你错过花期了。” 高幸幸侧头看,树上只剩寥寥无几的白色,地上倒是不少。 她捻着小花凑近鼻尖闻了闻,说不上好闻,但也不难闻。 “啊嚏——”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随意绑着的马尾早就有些松散,发丝垂落。 高幸幸扔了花,揉了揉鼻子。 下一刻,陆则言伸手将她发丝别至耳后。 第九章 Born to the sun 陆则言指尖比高幸幸脸颊凉了不少,让她无法忽视他突然亲昵的举动。 本来一团小小的火,此刻像是岩浆迸发般,世界万物都挡不住。 她小声叫他名字:“陆则言。” 陆则言像是没听见般,把绘本递回她面前,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快赶不上晚自习了。” 高幸幸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才几点?她站起身:“还早。” “不是还要吃饭?” “......”高幸幸皱了皱眉,试探性询问,“你害羞了?” “还好。” 还好? 没否认? 像是得到了鼓励,高幸幸走上前:“我有点憋不住。” “......”陆则言看了她两秒,抬手指着她身后,“厕所在那边。” 高幸幸没理他:“我的生日还有十二天,不想等了。” “......” “你看出来了吧?我喜欢你。” 高幸幸说出这话倒没有想象中局促,反而觉得胸口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一瞬间被人搬开了,连呼吸都畅通了。 现在只觉得阳光炙热,清风宜人,蝉鸣刺耳。 眼前的人好看至极。 陆则言眉眼温和:“谢谢你的喜欢。” 高幸幸察觉到拒绝之意,她耸了耸鼻子:“我也没有要立刻跟你谈恋爱,我就是先预约,预约行吗?” 说完,她眼眸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他没有被预约的资格。陆则言沉了口气:“不行。” 语气温柔到不像是拒绝。 高幸幸退一步,仰着下巴大气道:“那排队!你把我往前排一排总行吧?” 有点儿讨价还价的意味。 陆则言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他顺了顺心思,直截了当:“高幸幸,我不能自己决定结婚对象。” 静默两秒。 “你要和我结婚?”高幸幸有些受宠若惊,她只是想预约个恋爱资格而已。 现在这速度怕是坐火箭也赶不上。 陆则言低笑出声。气氛突然变得轻快和谐。 他走到石桌前帮她把书拿上,换了个措辞:“我不能选择恋爱对象。” “屁......”高幸幸舔了舔唇,把脏话噎了回去,“你这话说出去谁能信?不自己选恋爱对象谁给你选?月老吗?你能不能找个像样点儿的理由?比如说我长得不好看,性格不讨喜......” “你很好看。”陆则言打断她,“性格,也很讨喜。” 高幸幸咬了咬唇,低下头说出结论:“那我觉得你还挺喜欢我的。” 陆则言看着她低垂的眼眸,睫毛根根分明,夕阳给它们镀上一层金色。 他走过去:“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幸幸抬头:“我知道,你要回M国嘛,我打算努努力,去M国留学。” “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不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你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别费力气了。” “我...” “我送你回学校。”陆则言打断高幸幸。 他眼眸沉了下来,连语调也沉了下来。 高幸幸看他确实有点不高兴,这才闭了嘴。毕竟她现在有点和他语言battle的意思,像是要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硬说服他来喜欢自己。 有点不地道。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高幸幸完全略掉和陆则言一起步行的愉悦感,她在心里打了一张又一张的草稿,到了校门口,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陆则言,其实我早就想说你了。上次化学竞赛你还记得吗?你说赢不了,花心思干嘛?试都没试你怎么就知道赢不了?胡淼得奖了,你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吧?说不定当时我们试一下,不说第一名,可能真能得个第二或者第三呢。还有我喜欢你这事,我努力我的,管你什么事?我都没觉得怎样,你就断定我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劝我别费力气,你怎么这么悲观?你才多大?怎么就弄得跟看透世界沧桑似的?” 高幸幸不给陆则言说话的机会,从他手中把书本揽过来,然后把儿童绘本拍他胸口:“这书很适合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陆则言看着高幸幸的背影,觉得她走的有些艰难,像是解放了双手,就会同手同脚。 他回到老宅子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 李叔为他布菜。 “少爷今天很高兴?” 陆则言笑,温和道:“是啊,被教训了。” “老爷给您打电话了?” 陆则言摇头:“被个小姑娘教训了。” “是高小姐吧。” 陆则言笑容收敛,看了看李叔。 他才知道,他对高幸幸的不同,旁人都已经察觉了。 所以,现在,是在提醒自己。 “夫人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催了您三次,今天您已经不接她电话了。” 陆则言面色已经没了情绪,那是他最常出现的神情:“六月三十号回。” 李叔没再说话。 陆则言夹菜的手一顿:“东西呢?做好了吗?” “定制的,会稍微慢一些,大概下周能送到。” 陆则言心里算了算时间,明明很确定,他还是算了两次。 “呜——呜——呜——”手机突然震动。 李叔接完电话回来埋在陆则言耳边说了几句。 他立刻站起身:“订机票。” 查了班机之后,他还是坐的私人飞机回去,尽管这样,落地也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以后了。 司机接到他,直接驱向私人医院。 手术室外,陆谨行瘫坐在墙边,头发已经凌乱,眼睛下一层青灰色,嘴边还有新冒出的青茬。 路上,他已经大概了解情况。 秦月自杀了,这次是跳楼,从四楼跳下去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自杀。 早在半年前,他就听说她割了腕,不过被抢救回来了,也正是如此,陆谨行走哪儿都带着她。 其实她除了没有妻子的名分,陆谨行什么都给她了。 可是她好像接受不了。 陆则言第一次见到秦月的时候,还很小,他记不太清,印象中她是个爱笑的女孩儿。 拿着很便宜的冰淇淋,问他要不要也来一个。 后来又见过几次。 再后来,好像就是从陆谨行为了她和家里抗争那时候起,他就没再见过她。 再后来,陆谨行结婚了,没再回家。 再见到她,就是在淮午的老宅子里,陆谨行给她沏茶。 相貌未变,精气神完全变了,导致他当时也是愣了一下,才确定是她。 陆则言仰靠在椅子上,陪着陆谨行等。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门才打开。 他急忙站起身,把腿麻站不稳的陆谨行扶着。 医生表述的是命暂时救回来了,但是伤的太重,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并发症。 而且,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只是委婉的说法而已,相当于判了死刑。 陆谨行双手颤抖,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陆则言身上。 过了一会儿,秦月被推了出来。 她躺在床上,脑袋被不知名的仪器框住,身上腿上被各种线流仪器连接。 陆则言又想起她拿着冰淇淋问自己要不要也来一个的样子。 像极了高幸幸拎着梅花糕让他尝一尝的样子。 或许是这小半年都呆在淮午。 或许是陆老爷子离世前的话。 或许是他自己烦了,倦了。 反正说没动过心是假的,可那个小苗头在此刻愣是一点影儿也不见了。 代价太大了。 陆则言守了陆谨行几天,确定他不会寻死,才给陆昭回电话。 陆昭匆匆应对了几声,可以听出他正在开战略会议,没什么空。 如此冷漠,陆则言心情也没什么起伏,习惯了。 守着陆谨行的那几天,陆则言没怎么睡觉,他回家躺了两天,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坐在书桌前,上面有个礼品盒。 他思绪迟钝,没看出是什么东西,不过不是他的东西也没人敢放在他书桌上。 他指尖扣开锁扣,里面镶嵌了一个小盒子。 华而不实。 他眉头皱了皱,再次按开小盒子锁扣,里面是条项链。 吊坠太阳花形状,中心是颗饱满的黄钻。 这颗钻石是他拍卖会上随意拍的,主要是为陆家给人卖个人情,然后就一直在他那儿。 钻石有十几克拉,本来是方形,陆则言要求打磨成圆形,当时工艺人还直呼可惜。 没办法,他当时脑袋里浮现的是高幸幸扛着两只向日葵的样子,觉得这钻石的颜色非常合适,便让人按要求做了。 陆则言手指勾起项链。 项链很漂亮。 比图纸上的更漂亮。 希望她能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陆则言放下项链,捻起礼品盒里的卡片,金箔面,印着“Born to the sun”。 陆则言就着时差算了算,离高幸幸生日还剩四天。 他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也不是赶不回去。 他只是不想给那个明媚的女孩子带去期望而已。 明媚的女孩子就应该站在太阳下,而不是插着各种生命仪器躺在冰冷的床上。 陆则言抽出那张金箔面卡片放置抽屉里,拿了张信笺,洋洋洒洒在上面写了中文字,然后对折,放进礼品盒里,扣上。 他抬眼看见一本儿童绘本,鲜亮的眼色在这张书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当时回来的急,行李都没收拾,倒是顺手把这绘本带上了。 他伸手拿过来翻阅,又想起高幸幸念小稿时的样子。 她在念到其中一句话的时候,抬了眼眸,语气稍有迟钝。 ——勇气是...寄情人卡给...暗恋的他,还签上自己的真名。 第十章 能有多喜欢? 高幸幸其实一直为那天的话苦恼,怕陆则言因这事恼她,然后就不来参加她的生日了。 她也想过去老宅子找他,可是临近期末,她这个月又请了好几次假,班主任怎么也不给她签请假条。 就这么挨着,到了她生日当天。 其实班主任挺好,赖不及这些半大的孩子请假原因千奇百怪,不过生日这日子,倒是没说什么直接给了请假条。 一下课,高幸幸就已经收拾好东西。 卓遥:“幸姐,今天请我们吃什么?” “中餐。” “那多没意思,不吃火锅?” “上火!” 其实他们这个年纪聚餐几乎都是自助火锅之类的,可是高幸幸想起,陆则言好像不喜欢吃。 想到这儿,高幸幸忍不住催促:“卓大爷,您能快点儿吗?” “请人吃饭就这态度?” “我又不是只请你一个人。”高幸幸挽住旁边两女孩儿,解释,“我们三就等你了,再说了,我还有三个朋友,在校门口等。” “行行行。”卓遥勾起书包,“走吧。” 四人到了校门口,胡淼和程亦可已经等着了。 胡淼也是自来熟,自顾自就把程亦可手上的书揽了过去,一副殷勤的模样。 高幸幸视线往校门外挪,没看见陆则言身影,反倒看见她去老宅子时给她开门递水那女人,手上还抱着一个四四方方奶白色的丝绒盒子。 她心里突然就有不好的猜想。 高幸幸迎过去,女人先开口。 “高小姐,这是给您的生日礼物。” 明知结果,她还是问:“陆则言呢?” “很抱歉,少爷让我向您表达歉意。” 高幸幸嘴角上勾,伸手揽过盒子:“谢谢你啊。” 然后,又补了一句:“也谢谢他。” 说完,她向身后的朋友招手:“走吧,吃饭去了。” 大家没察觉什么异样,说说笑笑。只有高幸幸步子越来越慢。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随即转身跑回去:“请问,他是回家了吗?” “......” 疑问再细化一些:“回M国了吗?” “是的。” “......”高幸幸手指不自觉扣紧礼品盒,抬眸,“那还会回来吗?” “这个不清楚。” “或许,你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亲自跟他说谢谢。” 女人面色为难,话语有些吞吐:“这个...我也没有少爷的联系方式。” 高幸幸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是真没有陆则言的联系方式,还是不能告诉她,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再纠缠了。 高幸幸这顿饭花了大价钱,因为考虑陆则言,定了大酒楼。 很好笑的是,那人没来。 高幸幸一晚上笑眯眯的,还给大家又添了几个菜,大家都呼吃不完,不用添了,高幸幸只是说“好不容易出点血,你们可别客气”。 桌上的饮料没了,鲜榨果汁188一小壶,对高中生来说那可贵得不行,高幸幸豪迈地指着菜单:“两壶。” 程亦可拉了拉她袖子:“喝饮料就好了。” “尝尝嘛。”高幸幸挑了挑眉梢,然后对着服务员伸手比了个“二”,又重复了一遍,“两壶。” 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是桌上还有些菜,大家便想着聊着天等肚子空一点再解决。 趁时间,程亦可从身后抽出一本旧习题,开始用功。 高幸幸气笑了,一手揽住她肩膀:“你就不能休息两天?” “我就看看。” 高幸幸瞥了眼那本旧习题,纸张有些发旧了,但是字迹倒是挺好看的,而且工整。 她摇了摇头,这不就是程亦可网友,那个老男人寄来的吗? 有些心酸,她还老是说网恋不可靠,结果网友都比陆则言好。 至少还能聊天,还能联系。 而陆则言呢? 丢个破礼品盒就把她打发了。 她转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被她随意扔在单人沙发上的礼品盒:“我去上个厕所。” 高幸幸上了厕所,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白皙的小脸,眼角有些委屈。 要说有多么多么喜欢陆则言,肯定是没有的。 但是要说一点都不难过,都不失望,肯定也是假的。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加深,还没来得及确认,有种没头没尾吊着心的感觉。 高幸幸出厕所的时候,碰见了卓遥,他也是来上厕所的。 只是上厕所还背着书包。 两人一同往小包间走。 卓遥语气轻快:“幸姐,送你个生日礼物呗。” “送什么礼物?你现在送了,你生日我还得花心思回礼。” “买都买了。”卓遥拉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个盒子,上面贴了个蝴蝶结,“友谊长存啊。” 高幸幸接过来端详片刻,道谢:“谢谢。” 两人回到包间,鲜榨果汁上来了,配合着最后一点菜,他们全部解决完。 高幸幸在服务台结账,几人坐在大厅沙发里揉肚子说撑得有些走不动。 回去的路上,胡淼把高幸幸拉到一边。 “学姐,你室友好可爱。”他意有所指看着程亦可。 高幸幸立马板脸蹙眉:“嗯?” “我想认识一下,你能把她微信推给我吗?” 真是全世界都是暗恋的臭酸气。 高幸幸没好气:“好好学习吧你,想什么呢?” “不是......” 高幸幸摆手打断胡淼:“她喜欢年纪大的,你没机会了。” 胡淼这才作罢。 高幸幸砸砸嘴巴。 也是啊,他们这个年纪的喜欢,跟“情深似海”、“入骨相思”哪能扯得上关系? 毕竟是连在哪座城市上大学都不能确定的人。 因为年轻,所以规划、梦想什么的,都可以随时改变。 当然连喜欢也是可以随时变的。 回到寝室,高幸幸瘫软在床上。 程亦可一边换衣服,一边打量她:“幸幸,你不开心吗?” 她笑嘻嘻一整晚,不知道程亦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不开心的。 “是因为陆学长没来吗?” “你有时候还挺聪明。”高幸幸没忍住打趣程亦可,“就是聪明的不是时候。” 程亦可不明白,指着床上的礼品盒:“他不是送你礼物了吗?” 对啊,送了礼物,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他们之间的交情倒也没有那么深。 高幸幸坐起身,看着两个礼品盒,戏谑的神态:“连个包装纸,蝴蝶结都没有,真不像礼物。” 她这么说,倒是动手扣开礼品盒,里面有张信笺纸,下面还镶嵌了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信笺纸,洋洋洒洒就四个字。 ——生日快乐。 她把信笺纸随意放到一边,扣开小盒子锁扣,里面是条项链,太阳花样式,挺好看的,玻璃珠还挺闪。 不过这么大个盒子,就这么小一条项链。 高幸幸又瞥了一眼那张信笺纸,沉了口气,这也是有够敷衍的。 随即,她拆开卓遥送的礼物,是个丘比特水晶摆台,底部还刻着字。 高幸幸,生日快乐! 七个字,还连名带姓的,这不有心意多了? “幸幸,你今天不刷题了吗?” 刷题?还刷什么刷? 高幸幸语气随意:“生日,不刷题了,放纵一天。” 其实,高幸幸心里已经开始犹豫了,她去留学好像只是个笑话,不止在祁乐那里是个笑话,在陆则言那里,好像也是。 现在,在她这里,也是。 低落的情绪没困扰高幸幸几天,期末考试进步不小的英语成绩倒是给她冲击不小。 她有一种付出就有收获的感觉。 祁乐看她炫耀英语成绩,皱着眉头:“你还真用心了?” “嗯哼?” “真打算去留学?” 高幸幸没搭话,她有些犹豫,留学这个念头至少没有以前想了,但是放弃的话也莫名其妙的没说出口。 祁乐觉得她是真的上心了,暑假给她报了一个托福冲刺班。 高幸幸知道的时候差点没气吐血。 赖过了暑假,高幸幸进入高三,祁乐已经开始上班,更没空送她去学校,她收拾东西,只能自己打车。 回到学校,高幸幸发现坏了一学期的床终于修好了。 有一种结束的感觉。 九月下旬,祁乐突然给高幸幸打电话,语气激动的告诉她托福结果出来了,她过了。 高幸幸却没那么高兴,有种被逼上梁山必须立马做决定的感觉。 她把陆则言送的生日礼物从床底拿出来,已经蒙上一层灰,本来就是丝绒质地的盒子,现在脏得不像话。 她打开,里面倒是干干净净的。 高幸幸躺在床上,再次抖开那张信笺纸,就着灯光,她发现右下角居然还有落名。 “陆则言”三个字。 她当时脑袋里第一个反应便是,那也有七个字了。 而且她仔细看,觉得这字不像印刷的,像是亲笔写的。 她一直以为是印刷的。因为这字虽是黑色签字笔,但是连笔优美,行云流水。 现在她看见最后的落名,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点,像是写完之后的驻笔。 一点小小的苗头,高幸幸更纠结了。 事情的转机是在国庆节前夕,高幸幸得知祁乐要去M国旅游。 她思索了一番,也吵着要跟去,最后祁乐没办法,才同意带她一起去。 到了机场,她才知道,祁乐为什么不想她跟着去。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女朋友。 祁乐女朋友名叫童佳,比祁乐矮了一个头,比高幸幸还矮一些,长卷发,清丽型,眼睛亮晶晶的,说话也温柔。 高幸幸后面询问后才知道,这就是上次他口中的她未来的嫂子,还真被他追到了。 “祁乐,你不打算跟爸妈说?” 祁乐笑得花枝乱颤:“她还没毕业,说过两年再说。” “哦,那你得有自知之明,这姐姐长得好看,人家不想给你名分。” 祁乐只是翻了个白眼儿。 高幸幸坐在窗边。 今天天气极好,底下是一朵朵的棉花糖,远处是刺眼的太阳。 她拉下遮阳板,靠在椅背上,嘴角上扬。 第十一章 他的城市很漂亮 到M国机场已经是夜晚了。 淮午还是三十几度的艳阳天,这里气温却只有十来度。 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个世界。 他们刚出来,就看见招手的谢呈,旁边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儿。 走过去,还听见谢呈用英文跟女孩儿交流,大致意思是介绍祁乐和高幸幸是他的侄儿侄女。 介于在外人面前,高幸幸忍住了揍他的冲动。 谢呈开了辆车,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去酒店。 车上,高幸幸打趣:“谢呈,你可以呀,居然有驾照?” “这边十六岁就可以考,我去年拿了正式驾照。”谢呈踩了一脚油门,“要不要爷给你炫炫技?” “炫你大爷。”祁乐教训他,“好好开车!” 谢呈:“祁乐,你是四天后才回来吗?” “嗯。”祁乐看了眼高幸幸,“把那拖油瓶给我看好了。” “好咧,我做事你放心。” 这是来之前就说好的,高幸幸跟着谢呈,不打扰祁乐的行程。没见到童佳之前高幸幸还不明白为什么祁乐提这么个要求,现在...呵呵,这是要老婆,不要妹妹。 不过高幸幸并不想跟祁乐的行程,她只想,见陆则言一面。 “啧,你这话我听得心欠欠的。”祁乐又看了眼高幸幸,“要不你还是跟我行程吧。” 高幸幸并不希望祁乐突然良心发现,要带上她。 她撇过头看向窗外:“我才不去,你就和童佳姐好好玩儿吧,我这个拖油瓶跟着干嘛?” 童佳温声道:“幸幸,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祁乐点了一下高幸幸后脑勺:“你哪来那么大脾气?” “童佳姐,我主要是和我哥有代沟,不想和他玩儿。” 谢呈从后视镜看了眼两兄妹,笑道:“祁乐,你就放心,我肯定把幸幸照顾好。” 祁乐看了高幸幸好一会儿才道:“随便你。” 金发妹妹突然用英文给谢呈抱怨他们说话自己听不懂,谢呈不要脸,给金发妹妹说侄儿侄女在夸他。 高幸幸摇摇头,全车都是恋爱的酸臭味,自己真是在哪儿都是拖油瓶。 到了酒店,高幸幸和童佳住一间房。 童佳收拾好东西,又劝高幸幸和他们一起去玩,说她一个小女孩儿一人在这儿,她和祁乐不放心。 “我哥可放心了,他就想和你两人世界。”高幸幸躺在床上,“童佳姐,你放心,我没事儿,我跟着谢呈呢。” 第二天,高幸幸还在睡觉,就听见童佳起床收拾东西的声音。 她把被子盖在头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忽地被子被人拉开一角,高幸幸虚着眼睛,看见是祁乐又翻了个身。 “你一个人别出去,手机随时充好电,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没听见高幸幸应声,祁乐拍了她一下:“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啰啰嗦嗦,快走吧!” 因这小插曲,高幸幸没了睡意,她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去餐厅吃了一个早餐,回房间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 她给谢呈发消息。 高幸幸:【起床没?】 直到快十二点谢呈才回消息。 谢呈:【刚醒,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玩儿】 高幸幸:【带金发妹妹吗?】 谢呈:【不带,就我俩】 高幸幸这才起身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后高幸幸出酒店,看见谢呈坐在车里向她招手。 谢呈带高幸幸去的地方是当地有名的景点,太空针塔。 正值国内国庆节,这景点好多华人。他们排了一会儿队,才上去。 电梯时速达到每小时约16公里,高幸幸有种被人抵着脚上抬的感觉。 到了观景台,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 高幸幸惊呼:“那边是雪山吗?” “可能是吧。”谢呈指着海域那边,“晚上我带你去那边,夜景特别好,还有商场,小吃街什么的。” “行。” 高幸幸绕着观景台走了一圈,在这片美景下,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陆则言在不在这儿。 其实,关于他,她什么都不知道。 谢呈看高幸幸没什么兴致,便直接带她到塔内一家玻璃旋转餐厅用餐。 高幸幸从包内掏出一个大盒子,推过去:“谢呈,十八岁生日快乐。” 谢呈一整个懵逼:“大姐,我生日过两个月了。” “那我不是现在才见到你嘛。”高幸幸耸了耸鼻子,“这可是我熬夜帮你抢的。” 高幸幸送谢呈的礼物是一双国产品牌的鞋子,动画联名款,很难抢,以前谢呈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鞋子。 谢呈把刀叉放下,整个身子往后一靠:“你这弄的,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我们之间,哪用说这些!” “高幸幸,我怎么觉得...你这殷勤献的...非奸即盗?” 高幸幸蹙眉:“会不会用词?” 顿了两秒,高幸幸一脸谄媚:“其实,我还真有事想找你帮忙。” “哼,我就说吧。” 高幸幸抿着唇,眨巴两下眼睛:“谢呈,你就帮我吧。” 谢呈身子没忍住颤了两下:“您有事直接吩咐,别给我来这套,怪瘆人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高幸幸咬了咬唇,低头用刀叉划拉碟子里的菜品,“你知道陆则言在哪儿吗?” “陆、陆则言?”谢呈问,“是我想的那个陆则言吗?” “嗯。” 谢呈看了高幸幸几秒:“我去,你不会就是来找人的吧?” “来都来了,想见见。” “高幸幸,你们很熟?” “没。” “那你见他干什么?” “......” 高幸幸被谢呈问懵了。 对啊,她见他干什么? 又说什么呢? “你真喜欢陆则言?”谢呈瞥了一眼她碟子里已经狼藉的菜品,“有这么喜欢?” 高幸幸撇了撇嘴,否认:“一点点喜欢而已。” “......” “就是觉得没有好好告别,没有亲口说再见,好像...还不算结局。” “得了,您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我听不懂。” 高幸幸:“你帮不帮?” 谢呈面色为难,没搭话,像是在思索。 高幸幸故意刺激他:“谢呈,你是不是在吹牛逼?” 谢呈:“?” “你不是说你在M国混得可好了吗?连个人都找不到?混得好是吹牛逼的吧?” 谢呈不经刺激,立马道:“谁说我找不到?你要我找个阿猫阿狗的我可能确实找不到,陆则言嘛,呵!就最近陆家那些事儿,查起来简单得很。” “什么事儿?” “几个月前陆老先生不是没了吗?那么大的家产,两个儿子挣得那是...啧啧啧...怕是陆老先生知道了都能翻棺材板。” “那关陆则言什么事儿?” “我跟你说,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谢呈让高幸幸把耳朵凑近了些,小声道,“陆则言有个哥哥叫陆谨行,陆谨行有个情人,前段时间跳楼自杀了,是生是死不知道,但是陆谨行是不行了,现在陆昭把心思都放陆则言身上......” “陆昭又是谁?” “陆则言老爸呀。”谢呈叹了口气,觉得简直是在对牛弹琴,“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陆家现在比你看的八点档狗血剧还狗血就行了。” 高幸幸点点头,照谢呈这样说,那陆则言是真的有事儿,真的没空,所以才没来自己的生日,才没有遵守约定。 她又想,陆则言现在是陷入狗血家产纷争中了? 他才二十岁不到,能做什么? 她还是想不明白。 晚上,谢呈带高幸幸去了码头公园,吃了“敲螃蟹”。 中途祁乐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谢呈把高幸幸送回酒店,从车窗探出头说:“明天我们娜娜要过来,她会烤火鸡和蛋糕,我中午过来接你。” “嗯。”高幸幸点头,不忘提醒他,“陆则言的事儿别忘了,我这没几天时间。” “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能查出来是一回事,但他在的地方你可能去不了。” 高幸幸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她不喜欢“他在的地方你可能去不了”这句话。 因为陆则言也说过,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以前一度以为,这话的意思是地域距离。 其实,他没否认喜欢她,但这话像是在说,谈不上喜不喜欢,连开始都不行。 第二天,谢呈把高幸幸接到自己住的地方,娜娜正在做吃的,谢呈进门就像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高幸幸走过去:“NaNa!let me help you!(娜娜,我帮你!)” “No!” 高幸幸从她碧眼里察觉到不喜。 “I don't want your help!You may not understand what I'm talking about!(我不需要!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不受这个气,心安理得地坐沙发上去玩手机。 晚上,谢呈把娜娜送回去,才送高幸幸回酒店。 晃眼一天又过去了。 眼看后天祁乐都要回来了,那就更没机会了。 高幸幸:“谢呈,你到底行不行?” 谢呈一反常态,没呛声。 高幸幸趴在椅背上:“是不是有消息了。” 见他还是不吭声,高幸幸音量拔高:“说话呀。” “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谢呈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陆谨行吧?就陆则言哥哥。” “嗯,怎么了?” “他那情人自杀的事儿。” 高幸幸:“你别跟挤牙膏似的,一句话说完。” “陆谨行跟那女的谈了好几年,为那女的跟家里也闹过好几年,最后还不是跟商业合作伙伴联姻了,那女的应该是接受不了,自杀了两次,这得是抑郁症的程度吧?”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跟陆则言有什么关系?” “啧,我跟你说不明白了,明天陆则言会去XXX酒店西区,你要去就去。” 高幸幸:“......” “高幸幸,明天我打算带你去雷尼尔山国家公园,就是昨天你在太空针塔上看的那个雪山,你如果不去找陆则言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就去爬山。” 高幸幸默了两秒:“我不喜欢爬山。” 第十二章 我们不会再见了 因为谢呈没说具体时间,高幸幸早上八点就打车到了XXX酒店。 西区,一层。 这里空调很足,她把鹅黄色外套脱了,然后找了个面向门口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 她不敢玩手机,怕错过。在续了两杯咖啡后,憋不住想上厕所。 匆匆忙忙,提心吊胆的上了个厕所,她连咖啡都不敢喝了,毕竟厕所是真远,很容易就错过陆则言。 不喝咖啡,就犯困,因为实在无聊。 虽然这里的沙发又软又宽敞,也没让高幸幸舒服多少,她换了好几种坐姿,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半摊在沙发上。 可能觉得姿势实在不文雅,她扯过外套盖住身子。 她开始想,待会儿见到他应该说什么。 生气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守承诺要骗人? 可是他不是忙吗? 而且万一他要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需要守承诺,这不就尴尬了? 这一等就到了下午两点多。 但是很奇怪,高幸幸一点都不饿,也没有任何食欲。 这座酒店是复古风,灯光是黄橙色,大厅摆设全部采用大山纹红橡木所制,唯一的亮色就是橙色和海蓝色的丝绒面沙发。 来来往往多是外国人,偶尔看见个亚裔面孔的男人,高幸幸眼眸都会颤一下,随即转为失望。 可能失望了太多次,所以看见陆则言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觉得不是他。 陆则言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内搭,外面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脚上是同色系中帮皮靴,衬得他身高,肩宽,腰窄,腿长。 明明才四个月不见,他完全变了,看不见往日的温和。 黄橙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也丝毫不减轻他身上散发出的疏离和孤傲。 他是被人簇拥着走进来的,身后跟着好几个黑西装的高大男人。 还有个漂亮外国女郎在他前方引路。 他目视前方,步子迅速,倏忽就走了好远。 高幸幸急忙站起身,往那边跑,连外套掉地上都没在意。 她站在异国的酒店大厅:“陆则言——” 她声音不算洪亮,但是一口中文实在引人注意。 陆则言驻足,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高幸幸看见他骤然转身,这一刻她所见的一切像是开了慢镜头,变得有些梦幻。 陆则言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皮颤了颤。 高幸幸露齿一笑,面色镇定地走过去。 下一秒,陆则言收回视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高幸幸脚步僵硬了几秒,随即小跑起来。 难不成是没看见自己? 她觉得陆则言加快了脚步。 还是,在陆则言进电梯前,她追到了。 她往里走,完全没注意整个电梯只有陆则言一人进去了,所有人都只站在外面。 一只手挡在她面前,用英文说这是私人专享电梯。 高幸幸思绪回到半年前,他们一起去参加化学比赛被大雨打扰的那个夜晚。 她和胡淼等人当时也被拦住,但是陆则言出言制止了阻拦。 而现在,陆则言只是淡淡地看着电梯内壁,沉默不语。 才四个月,就不认识了? 怎么可能? 是他刻意的隔绝罢了。 高幸幸薄唇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视线幽幽地盯着他。 明明是印象中的眉眼,高幸幸脑袋里莫名生出“陌生”两个字。 她看着电梯门缓缓拉上,在这一刻,她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两个世界”。 不再是浅浅的认知,而是切身的体会。 或许是恼怒。 或许是不甘心。 或许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她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右手被一个男人拽住。 她蹙着眉侧脸看着拽她的男人:“疼。” 看清男人是外国人,她左手扶住右肩头,用英文.强调了一遍,痛。 与此同时,电梯门拉开,下一秒,陆则言大步跨了出来。 他一个眼神,男人立马放开拽着高幸幸的手,眼神有些惶恐地退到一边。 陆则言视线在她手臂上转了一下,然后看着她:“要去医院吗?” 他一开口,还是熟悉的温和感。 “......”高幸幸愣了一下,惊讶他的小题大做,随即拉开笑容:“没事,这次没脱臼。” 陆则言往旁边走,没人跟上去,高幸幸领悟立马快步跟上去。 这只是一条寻常的走廊,因为他来了,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再过来。 陆则言站在她面前,他背后是一副很抽象的油画。 高幸幸看不懂,也无心看。 她盯着他的脸。还是第一次见陆则言露出额头,看上去成熟很多,五官也硬阔很多。 陆则言先开口:“你生日的事很抱歉。” 高幸幸双手背在身后,很大气的扬了下下巴:“没怪你。” 她穿着浅色牛仔裤,上身是奶白色宽领毛衣。 陆则言视线滑过她脖颈,一闪即逝,随即轻声道:“你来找我?” 高幸幸背在身后的手指搅了搅:“是你说的,瑞典有个糕点师,擅长做面包。” 是你说要带我尝尝。 空气静谧两秒。 或是觉得好笑,陆则言嘴角扯了扯,告诉她:“瑞典在北欧。” “那去瑞典不就好了吗?飞机很快的。”高幸幸仰着头,语气极快,不知道在争分夺秒什么,“我只要跟家人说一声,就可以去。” 陆则言垂下眼眸,声音淡淡的:“可是我不能去。” 高幸幸没有问为什么,眼眸润上一层雾,她低头咽了一口口水:“好遗憾啊,下次再去吧。” 陆则言没有应她。 “下次”这两个字太重了。 高幸幸退后两步,抬头看着他,轻快道:“那我回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去玩儿。” 陆则言看着她,有些晃神,好半天才说了句:“玩的开心。” “嗯。”高幸幸点头,转身往外走,走了好几米远,她回过头,空旷的走廊有些回音,“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陆则言只是看着她,眼底暗暗的情愫。 高幸幸嘴角上扬,有些狡黠:“所以,没有下次了,你食言了。” 说完,她快步跑开,从后面看背影,像是戏谑他成功之后很愉悦。 高幸幸回到大厅,她的外套不知道被谁捡了起来放到沙发上。她端起桌上还剩大半杯的咖啡一口全喝下,毕竟挺贵的。 一口干了,还真苦。 高幸幸套上外套,走出酒店。 可能是酒店空调开得太足,她出门后感觉M国真的好冷,脸下颌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高幸幸裹紧外套,上了出租车。 她说了酒店地址,然后给谢呈发信息。 高幸幸:【现在去雪山还来得及吗?】 谢呈很快回复消息。 谢呈:【那山是你家的?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高幸幸:【那我现在真的好无聊】 谢呈:【见到人了?】 高幸幸还未回消息,谢呈的信息又发来。 谢呈:【在哪儿?我来接你】 高幸幸:【在出租车上】 谢呈:【那我省了,你自己过来】 然后谢呈发了一个地址过来。高幸幸把新地址告诉司机,然后有气无力地靠在车窗上。 她看着车窗外和淮午风格迥异的街头,景象一幕幕后退,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没有伤心,也不想哭,感觉心里被掏了一片,空空的。 甚至没心没肺地觉得这一趟没什么收获,有些亏了! 她叹了口气,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慌。 大概半小时后,车辆在街头停下,她打开车门,就看见谢呈。 谢呈走在前面,似乎不太高兴。 高幸幸追上去,狐疑道:“你怎么了?”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 “真受不了!” “......”高幸幸沉了口气,追上去一脚踢在谢呈屁股上,“谢呈,你是太久没挨打了,皮痒是吧?搞什么人身攻击呢?” 谢呈往前跑:“我是你叔叔,是你长辈,你目无尊长!” “我先打死你,我再给你磕头,给你买别墅,好好孝敬你。” 两人打打闹闹回去的。 高幸幸说饿,谢呈便拿出很多零食,说只有这些,爱吃不吃。 “我是哪里惹你了?” 在高幸幸的追问下,谢呈才说,他和金发妹妹吵架了。 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最后还哭鼻子。 高幸幸笑得前俯后仰,打趣他:“谢呈,你这花花肠子,女朋友换的比鞋还勤,居然还哭?” 谢呈脸上还有几分深情,嚷着:“我是真喜欢娜娜!” “得得得,你喜欢!”高幸幸也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是认真还是忽地情绪上头。 谢呈倒了杯葡萄酒,抬眼看她:“你见到陆则言了?” 高幸幸手指轻轻转动可乐罐,“嗯”了一声。 谢呈瞬间来了兴致:“结果呢?说给爷乐呵乐呵。” “你个哭鼻子的人想在我这儿找安慰?找错地方了吧!” 谢呈“嘁”了一声。 他又喝了两杯酒,开始自说自话。 “我上次回淮午都跟你说了,你们之间有差距,你偏不听。” “这么远跑来,有什么用?” “我昨天那话你听进去没有?就是陆则言他哥,那情人自杀......” “你闭嘴!”高幸幸打断他,从沙发上拿起包,“不想看你发酒疯,我回酒店了。” “我送你。”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你得了吧,你喝酒能开车?” 谢呈也不逞强:“那你到酒店发个信息。” 高幸幸“嗯”了一声,拿着可乐出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手上的饮料显得更是冰凉。 她走到垃圾桶边把饮料放下。 然后看见躺在垃圾堆里的鞋子,那双她熬夜抢的,动画联名款,昨天亲手送给谢呈的。 在这一刻,她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发涩,终于明白了“差距”二字。 它看不见,摸不着,因此无法阻挡,但却存在成人世界的每个角落。 这种无形的东西太割人心了。 这东西,猝不及防地向她涌来,便隔开了她还未萌芽的爱情,也隔开了她自以为已经扎根的友情。 第二天,祁乐和童佳回来,谢呈请大家吃饭。 饭桌上他递给高幸幸一个盒子。 “呐!我也给你补个生日礼物,你也十八岁生日快乐。” 高幸幸接过来打开,是块女士手表,连价格标签都没拆。 ——$9999。 那双鞋899而已,还是人民币。 这样看来,确实很有差距。 第十三章 长大好烦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很近,饭后他们一起散步。 祁乐和童佳走在前面,缓缓的牵起了手。 谢呈伸手搭上高幸幸的肩膀,叹气:“你看人家,再看我俩。” 高幸幸哼了一声:“我怎么了?我这也算不上失恋好吗?” “嘁。”谢呈突然问,“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腕表?” 高幸幸心里不舒服,仰着头看星空,不紧不慢解释:“太贵重了,怕掉。” “怕什么?呈爷以后赚钱了,给你买更贵的。”谢呈说这话时极为得瑟。 高幸幸转头,很认真的看着他,思豫片刻:“谢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你肉麻谁呢?”谢呈拒绝回答这种矫情的问题,“我说你不就是没谈上恋爱吗,怎么就变得这么娘们?” “我不就是...一个大美女吗?” 谢呈附和:“是是是,大美女,长得跟猴子似的大美女。” 高幸幸想伸脚踢他,突然觉得不合适,便撇头看向一边。 人嘛,总是对没希望,又期望的东西,才会矫情地去问。 比如她问“谢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又比如她问“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可惜,她都没听到想要的答案。 高幸幸看着路边极为漂亮的霓虹灯,她呵出一口气,觉得长大好烦啊。 至少这两天,是她这十八年来最烦的两天。 到了酒店,高幸幸开始收拾东西,他们是明天中午的班机回国。 童佳也在收拾东西,突然叫她:“幸幸。” “啊?怎么了,童佳姐?” 童佳走过来蹲在行李箱旁边,她展开掌心,是个圆饼钥匙扣,上面有个小天使。 “这是祁乐给你求的护身符。” 高幸幸有些嫌弃砸砸嘴巴,但还是伸手拿过来端看:“护身符求到M国来了?他是不是被骗了?怎么就爱搞这些玩意儿?” “反正你收好。” 高幸幸拿出钥匙,挂了上去。 祁乐总喜欢弄这些,记得他上次去泰国也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刻着泰语的护身符,更不提以前的那些什么转运珠的,佛像的,平安扣的,桃木的...... 像个没受过教育,不相信唯物主义的迷信者。 第二天吃过早餐,他们就赶往机场。 谢呈也来了,陪着他们候机。 时间差不多,开始告别。 谢呈突然揽过高幸幸,拥抱:“昨天那个问题,你就不应该问。” “什么?”高幸幸没反应过来。 “没有第二个答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谢呈大力地拍了拍高幸幸后背,“再说,我们不是还有血缘关系吗?” 高幸幸没想过,能听到这个迟来的答案。 是她想听的。 在此刻,像是慰藉。 谢呈放开高幸幸,一脸欠揍:“来,叫声叔叔来听。” 高幸幸本来还有些感动,一听这话直接上脚踢他。 谢呈开始跑。 高幸幸忽地看见他脚上的鞋,眼睛一亮。是她送的那双。 “来呀来呀,踢不着!” 看见两人打闹,祁乐看了看时间,提醒:“幸幸,走了。” 最后的告别,高幸幸笑着说:“谢呈,有空可要多回来。” 谢呈说:“好,你们有空也多来看我,这边儿就我一个人呢。” 感觉可怜兮兮的。 登机之后,高幸幸把相邻的两个座位让给了祁乐和童佳。 她直接戴上眼罩休息。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时不时有些窸窣的声音。 这趟旅行,给她带来好多新的感受。 十八岁,像是一生中最难受,最无能无力的年龄。 这个年纪,他们懂得了些情感,却没法通过行为去辅助,去争取。 在大人面前,他们还是小孩儿,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被约束。 他们现在唯一的正经事,就是学习。 所以,只能把萌芽的羞涩情感埋在心中,慢慢熬。 然后等长大。 似乎长大了,一切就都会好。 高幸幸手臂突然被戳了一下。 她拉开眼罩,旁边坐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儿,举着一块巧克力。 她笑:“小朋友,怎么啦?” “姐姐,我想坐窗边,看天上的大鸟。”小孩儿奶声奶气,回头看了眼他妈妈,得到鼓励才说,“我请你吃糖,可不可以和交换位置?拜托拜托!” “当然可以啊。” 高幸幸不仅和小孩儿换了位置,还和小孩儿妈妈也换了位置。 再醒来是发餐的时候。 飞机餐都很难吃,她没吃几口。 倒是旁边小孩儿吃的很香,抱着一个圆圆的面包在啃。 忽地,小孩儿开始哭嚷:“妈妈,好辣...好辣......” 小孩儿妈妈急忙递上水,然后把面包放回餐盒里。 高幸幸瞥了一眼,面包里面居然包着红红的辣酱,也是够独特的。 看上去和梅花糕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还挺想尝尝。 她翻了翻自己的餐盒,并没有那种面包。 到淮午的时候是早晨。 长途飞机,加上时差感觉精疲力尽,他们找了个早餐店,吃手工面条。 祁乐:“待会儿,你直接去学校,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明晚下班给你送过来。” “好。” “对了,你最近看看你想去哪所学校,留学的程序复杂,早点做准备。” 高幸幸一顿,笑嘻嘻抬起头:“哥哥。” 祁乐突然被叫“哥哥”,脸色并不好。 高幸幸吸了口面条:“我不去留学了,我就在国内上大学。”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那边东西不好吃,而且我看谢呈...”高幸幸摇摇头,满脸嫌弃,“反正我后悔了,我可不想去受那个苦。” “随便你。”祁乐板着脸,叫老板加了个鸡蛋。 童佳凑近,小声道:“幸幸,其实你哥很高兴你不去留学的。” “我知道。” 高三的日子过的很匆忙,在一场接着一场的大考小考中很快就过去了。 太忙,就没空想别的。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班上聚餐。 这是他们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酒。班上好几个男生喝到吐,从厕所吐完回来又喝。 高幸幸对喝酒没什么兴趣,陆续有人开始走了,她也就跟着走了。 路上,大家说说笑笑,有些热情的路人看见他们身上的校服,会低声恭贺一句“解放了”。 淮午中学外面那条通往红星路的道路,依旧没什么人,走在这里安静得可以听见脚步声。 她转头,迎上来的是卓遥。 六月的天本来就热,卓遥气喘吁吁,解开校服衬衣上方两颗扣子:“幸姐,走了怎么不打声招呼?” “不是看你们喝的高兴嘛。” “我没怎么喝。” 淮午中学是在今年换的全新款式的校服。以前是肥硕的运动款式,现在是衬衣款式。 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如果穿现在的校服应该会特别特别好看,不过她也只在心里感叹一句,好可惜,看不到。 两人往校门口走,昏暗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卓遥看了高幸幸好几眼,才开口:“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怎么?想抄我志愿?” “想和你一起。”卓遥呼了口气,叫住她,“幸姐!” “嗯?” 卓遥舔了舔唇:“看没看出来,我暗恋你两年了。” 突来的告白,让高幸幸懵比,呆呆站在那儿不知作何反应。 还是卓遥坚持不下去了,红着脸:“说话呀。” “......”高幸幸看着他,然后嘴角上扬,“你还隐藏的挺深,两年了我真没看出来,以为你把我当兄弟。” 不等他说话,她笑道:“不过我是真把你当姐妹。” 高幸幸回到宿舍,程亦可还没回来,她冲了个澡,躺在床上。 外面是烟火秀,她不想去看。 听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的烟花爆破声音,高幸幸还真感觉到离别的气息。 不仅是离开这所学校,还是离开小孩儿的世界。 从今天起,他们变得自由很多。 比如说,可以表白。 过了一会儿,程亦可回来,她喝了点啤酒,小脸红扑扑的。 她把包扔在桌上,然后把高幸幸拉起来,一把抱住:“幸幸,我太开心了。” “说话就说话,占什么便宜?” “就占你便宜!”程亦可吸了吸鼻子,天生眼角下垂,样子极为可爱乖巧,“我这个成绩可以去玉和大学了,我的梦想实现了,我感觉还跟做梦似的。” “那你真的好棒棒哦。” “我舍不得你,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程亦可,我觉得你在羞辱我。”高幸幸撇了撇嘴,掐着指甲盖,“不就比我考得好那么一点点吗?” 程亦可支起身子,眼睛瞪圆:“我哪有?” “快去洗洗吧,这是喝了多少。” 程亦可“哼”了一声才去洗澡。 高幸幸重新躺回床上。 “呜——”忽然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起手机一看,是谢呈发来的微信。看这时间他那边应该是早晨,估计刚起床,看见了祁乐的朋友圈。 毕竟祁乐已经把她的“好成绩”挂在了朋友圈。 谢呈:【高幸幸,你这成绩可以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奋图强的?】 高幸幸:【就纯属脑子聪明,你羡慕不来】 谢呈:【我记得祁乐不是提过你要来留学吗?】 高幸幸:【你自己一个人受苦就得了,干嘛还想拖上我?】 谢呈受不住气,直接甩了条语音过来。 “你能别胡扯吗?你当初想来留学不就为了陆则言吗?” 快一年了,高幸幸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陆则言”三个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手机听筒还在播放谢呈的语音。 “不过陆则言是真牛逼,幸亏我当时紧急阻止了你错误的道路,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十四章 敌人还是同盟 高幸幸没听明白谢呈的话,她立马问。 高幸幸:【陆则言怎么了?】 谢呈:【陆氏集团现在被陆昭掌控,这事他可出力不少,现在在圈子里可有名了】 高幸幸:【豪门争斗的戏码结局了?】 谢呈:【大的争完了,现在轮到小的争了】 谢呈:【陆则言现在跟他哥陆谨行打得火热,像是要把他哥逼上绝路】 谢呈:【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狠的人... 高幸幸脑袋中闪过很多画面,像是电影回放一般。 她被卡在小侧门的时候,他蹲下,把外套垫在她脸颊下面。 他在大雨倾盆的陌生城市的雨夜,和她坐在车后排。 他在五彩斑斓的烟雾中,因为实验瓶爆炸把她护在身下。 他们之间隔着学校墙栏向一个方向走,他对她每句话都有所回应。 他盯着她手中的向日葵,问需不需要帮忙。 他帮她把虎虾转到面前,然后温柔地答应会去给她过生日。 他站在泡桐树下打电话,他给她倒茶,他听她读小稿,他给她别头发。 他在异国的酒店,为她停步。 ...... 回忆里他待事从容,待人有礼节,甚至还很照顾人情绪。 高幸幸想象不出“狠”这个字在陆则言身上怎么体现,甚至觉得用这个字来形容他很荒唐。 她想为他正名,于是快速打字【他是很温和的人】,还没点发送,高幸幸手指顿住。 且不说人都是会变的,其实她并没有很了解陆则言。 她凭什么说他是很温和的人? 她凭什么给他正名? 高幸幸删除文字。 她突然想起床底下还有个遗留的礼品盒没收拾。 她掏出来,盒子表面已经变黑,看上去格外寒碜。 扣开锁扣,里面还是干干净净的。 明明很少想起他,今天却意外的想起他那么多次。 思念剑拔弩张,让她防不胜防。 或许是觉得,他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又或许是,她明明已经长大,却还是没法喜欢他。 他不在她的世界。 她手指摩挲项链吊坠,鼻头一酸。 今晚,她看见很多人都哭了,有哭没考好的,有哭考得太好的,有哭友谊的,有哭离别的...... 高幸幸极少哭,经常被调侃没心没肺,现在突然也想哭一哭。 情绪说来就来,豆大颗眼泪啪嗒啪嗒掉,收都收不住,她蹲坐在地上,手上捏着那条项链。 程亦可走出洗手间就看见这一幕,她急忙跑过去,拖鞋都掉了一只。 “你怎么了?幸幸?从床上滚下来了吗?” “......”高幸幸哭着摇头。 程亦可头发还在滴水,红着眼睛摸到桌子上的手机:“我...你别哭...我给祁乐哥哥打电话。” 高幸幸一把按住她的手,抽抽噎噎:“陆则言王八蛋!” 程亦可:“?” 高幸幸脸上挂着眼泪,语气强势:“你帮我一起骂他!” 程亦可为难:“我、我也不认识他,这不太好吧?” “啊——”高幸幸仰头,哭得更大声了。 ****** M国。 会议室。 陆则言看着陆谨行:“哥,你怕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会议室很大,可以容下六十人的大长桌,每个位置上都有一个微型话筒,以便每个人说话都能被听到。桌上稀稀拉拉摆了很多清泉水瓶,有的没开封,有的已经喝完了。 倒有几分一片狼藉的感觉。 陆氏集团高层开了一整晚的会议,刚刚结束,所有人都离开,吵闹声却似乎还在耳畔。 陆则言和陆谨行相对而坐,右前方的大屏幕还在循环播放几张树状图报表。 陆谨行忽地一笑:“你做这些,就为了让我害怕?” 陆则言呼了口气,没说话。 陆谨行笑容收敛,警告他:“你才几岁?才进公司多久?你真以为能撼动我的位置?你真以为这个程度就能让我害怕?” 陆则言声音清冷:“如果我没了解错,大伯比父亲大十岁,比父亲先进公司八年。” 陆励比陆昭大十岁,比陆昭先进陆氏集团八年。 可是结果却是,陆昭成为陆氏集团掌舵人,陆励包括他那一系的人全部退出陆氏集团。 陆励失势后,陆昭宁愿提拔外姓人,也绝不留和陆励相关的人。 在亲情淡薄的家庭中,血缘关系成了一种威胁。 陆谨行比陆则言大八岁,比陆则言先进陆氏集团五年而已。 陆则言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争的话,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陆谨行松了松领带,声音低了几分:“威胁我?” “我只想证明,我可以成为你的威胁。”陆则言说,“但是我不想。” 陆谨行看着他,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现在,看不透了。 或许,他从来就没看透过。 半响,他撑了撑困倦的眼皮:“陆则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帮你。” “帮我?”陆谨行觉得他在讲笑话,讪笑了两声,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对付我。” 陆则言不否认。 他必须先向陆谨行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明白自己有抢他东西的能力。 “哥。”陆则言看着他,“你坐上父亲的位置怎么样?” 硕大的会议室,陆谨行这样的人也没控制住面部情绪。 他眉头蹙着:“什么?” 陆则言伸手点开身前的微型话筒,神色温和,语气不紧不慢:“你坐父亲的位置怎么样?” 这句话响彻空旷的会议室,传遍每个角落。 好一会儿,陆谨行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觉得不现实。” “试试吧!”陆则言顿了顿,用侥幸的语气问,“万一呢?” 陆谨行没说话,手指循循的敲打桌面。 “就算失败了。”陆则言低头笑了一下,嘴角染上自嘲,“最不济,也只是走上原来的路而已。” “......”陆谨行看着他。 “就算我们再不愿,总有人推着我们走上那条路。” 这话落下,会议室安静得吓人,连空气都紧促几分。 两人对视须臾。 陆谨行:“则言,你想要什么?” “......”陆则言松了口气,他仰靠椅背,看着吊顶上的白炽灯,照出一圈圈雕纹,“和你想要的东西,应该是一样的。” “我想要的。”陆谨行眼眸染上一丝哀伤,“已经失去了。” 陆则言看着他:“秦月姐怎么样了?” “老样子。” 陆谨行起身,拿着东西往门外走。 然后,半转身:“按你说的试试吧,万一呢!” 在多一个敌人和多一个同盟的选项中,陆谨行选择了后者。 陆则言回到家,简单处理一些事情后睡了一觉。 明明又困又累,他也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便睡不着了。 失眠越发厉害了。 陆则言披了件衣服,趴在阳台上。 闻到湿润泥土的味道。 他住二楼,下面是个小亭子,不远处是一大片园子,原本种着蔷薇。 陆昭得权后,便和他母亲孙亚静离婚了。 本就是利益婚姻,没人为这两人离婚哀戚,包括他们的俩亲儿子。 这片蔷薇园是孙亚静的,前两天陆昭让人把蔷薇全除了去。 现在,工人正用手推斗车,一车一车把蔷薇拉走。 陆则言心想,可惜了。 那片蔷薇园也曾是花了心思的。 印象中陆昭和孙亚静还在那片蔷薇园里接受过电视媒体的采访,当时他们扮演的是“恩爱夫妻”。 陆则言去到书房,李叔照常给他报告未来两天的行程。 其实陆昭得权后,陆则言真的闲了很多。 报告完行程,李叔问:“那片园子,少爷想种什么?” 陆昭和孙亚静离婚后,孙亚静搬走,陆昭也不常回家。 陆则言知道他父亲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不会结婚,只是养着。 像他那样爱权爱势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在法律的捍卫下分割他的财产呢? 不过这么一来,这个房子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那片园子也不能空着。 陆则言默了片刻:“种向日葵吧。” “啊?”李叔满脸惊讶。 在他的惊讶下,陆则言补了一句:“结瓜子的那种。” “......” 陆则言盯着李叔,戏谑的笑:“有问题?” “没、没问题。”李叔不止惊讶他这个奇怪的决定,而且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他反应过来,“我马上吩咐下去,不过要找种向日葵的园丁,怕是需要时间。” “不急。”陆则言眉眼柔和,“慢慢来。” 李叔点头,像是有话要说,又三缄其口。 陆则言抬起眼皮:“怎么了?” “少爷,Henry今年毕业了。” Henry是李叔的儿子,是个混血,陆则言和他关系还不错。 每次谈到Henry李叔都眼含笑意,那种神情陆则言没在陆昭脸上见过。 陆则言明白他的意思:“我让他帮我,可以吗?” 陆则言的“可以吗”并不是询问。 李叔:“谢谢少爷。” 陆则言是有私心的。 其实李叔在陆家这么些年,Henry自身也非常优秀,他完全可以被安排在集团比较重要的位置,可是陆则言却要Henry跟着他。 他不是不信李叔,只想更安心而已。 李叔俯了一下身,转身要走。 陆则言叫住他:“李叔,上次交代的事查到了吗?” “?”李叔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查了,留学生名单里没有高小姐。” 陆则言蹙眉,明知故问:“所有大学都查了吗?” “查了。”李叔提议,“要不查查高小姐确切在国内哪所大学?” “不用。”陆则言招了招手让李叔出去。 他倒不会为这事儿失望,只是点着桌上那本儿童绘本,声音轻到无力。 “你的,勇气呢?” 须臾,他又说:“可别放弃啊。” 或是觉得对她有些严苛,陆则言心想,放弃也没关系。 在M国种出陆则言心仪的向日葵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算容易。 那段时间,李叔为这事儿奔波。 甚至被人打趣问陆则言是要养鸟吗? 可是养鸟也不用种这么多向日葵呀? 找了好几家花卉公司,花卉公司展示的样品花卉陆则言都不满意。 最后,花卉公司提出了给点时间,让他们公司的园丁去进修一番这种滑稽的说法。 李叔从国内找来专业人员。专业人员对M国的气候和土壤调研一番,也说难办。 陆则言忙于学业和公司事务,倒也一直关注着这事儿。 他听说“难办”二字反而笑了,难办也就是说可以办。 养土壤这事儿听起来就离谱,但陆则言觉得无所谓,又不是他亲自去养,他派专机从国内运了土壤和种子过来。 就这样,过了一年,他才看见心仪的向日葵。 确实很漂亮。 第十五章 我才不要想起你 高幸幸高考分数不错,挑挑选选,最后报了郁南政法大学。 上的金融工程专业。 高幸幸是个懒散的人,她报这个专业之前都不了解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只觉得听起来很能赚钱的样子。 这个专业女生多,和高中时她呆在理科班的气氛一点也不一样。 周围的女生会研究妆容,研究最新款衣服,研究怎么变美。 高幸幸本来就长得漂亮。 她脸型是现在最流行的瓜子脸,下巴尖。眼睛细长,眼尾上扬,眼角尖,有浅浅的双眼皮折痕。鼻梁高,鼻翼窄,鼻头小巧。嘴唇薄,嘴角微微上翘。 是标准的狐狸系长相。 原本她不化妆,显得有些寡淡清雅。 现在画上眼妆和口红,整个人透着一种媚态。 她身高一米七,手长腿长。原本让她感觉羞耻的32D胸围,现在成了室友艳羡的点。 总体来说,就是男人想拥有的型,女人想研究的型。 因为长得漂亮,追她的人不少。 她总是会私下拿这些追求者对比陆则言一番,然后觉得他们不够好看,或者不够温柔,或者太幼稚,或者太跳跃,然后拒绝。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有个社团同部门的学长追她。 客观说,长得不比陆则言差,性格也沉稳,待人温和,笑起来很温柔。 高幸幸也试着和他接触,甚至还和他去看了一场电影。 晚上在校外吃饭的时候,她散落的头发挡住眼睛,那个学长就伸手想要帮她理一理。 她忽地往后退,差点仰倒椅子,反应极大。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她跟那个学长发信息摊牌,说不能和他谈恋爱。 说清楚后,高幸幸拿着手机跑到宿舍楼下一个小角落里,给程亦可打电话。 她骂了陆则言半个小时。 骂他王八蛋,骂他大傻.比,骂他挡了她的桃花。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高幸幸在谢呈那里听到了陆则言的消息。 当时她正咬着包子赶去上早上的第一堂课,固定收益证券课,授课老师是个老教授,姓王。 他的课挂科特别严重,如果点名未到直接挂。 大家都叫他冷血王。 谢呈喝了酒,说话断断续续:“幸幸,你说...我是走的什么...什么狗屎运?怎么又被甩了?” 高幸幸反驳:“你错了,狗屎运是好运。”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你一年失恋八百回,我怎么安慰你?我安慰得过来吗?” “高幸幸,M国一点也不好玩。” 高幸幸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那你就回来。” “我倒是想啊,可是...身不由己。”谢呈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转移话题,“你说是不是老天给你点东西,就又得从你这儿拿走点东西啊?就是那个什么守恒定律?” “谢呈,我晚点再跟你研究守恒定律,我现在快到教室了,我要上课。” 谢呈像是没听见似的,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金钱换自由,爱情换权势......你看陆则言,为了跟他哥争点东西,还不是把自己卖了。” 高幸幸忽地停住脚步。 她没想到能再听到“陆则言”这三个字,她一直觉得,只要她不提,不念,不想,这个人就不会再闯入她的生活。 上课时间逼近,身边的同学有的开始跑了起来,高幸幸却未动。 她明明站在清晨的光里,却像掉入一个黑暗的屏障,只能听见谢呈的声音。 她问:“什么叫把自己卖了?” “卖身啊!我听说啊,他现在为了得到仲氏集团的支持,为了能有和他哥斗的资本,要和仲氏集团的仲瑞芝联姻。” 联姻? 高幸幸整颗心突然拧紧。 手机听筒里谢呈还在说,语气嘲讽。 “这不是把自己卖了,是什么?” “他今年才22?还是23?这是有多想不开?” “你说他们那些人不愁吃不愁穿,有身份有地位,怎么还不满足啊?” “不过他们这种人,生来就牛逼,倒是不愿屈居人下。” “你说怎么会有人羡慕他们那种人?” “你说呢?” 没听见高幸幸的声音,谢呈吼:“高幸幸!” 高幸幸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她回过神:“什么卖身?人家就不能是真爱?” “真爱个屁!” 高幸幸撇了撇嘴巴:“谢呈,你不能因为自己爱情路不顺,就觉得别人都是身不由己出卖爱情吧?你积点口德吧!要不说老天怎么让你一年失恋八百回呢?” 说完,一阵铃响,高幸幸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她往教室的方向跑,脑袋里回旋着谢呈刚才的话。 比起“卖身”,高幸幸更希望陆则言和那位仲氏集团的千金是真爱。 那个曾经让她心动过的少年,那么不管如今如何被利益驱使的少年,她都希望他有个好的结局。 高幸幸到阶梯教室的时候,王教授明确的告诉她,她这课,是挂定了。 中午,高幸幸给程亦可打电话,骂了陆则言半个小时。 骂他王八蛋,骂他大傻.比,骂他害她挂科要重修,还得交320的重修费。 程亦可听到最后,无比正经地问:“你每年都得骂他半小时吗?” “什么?” “幸幸,你这每年一次,我每次都得想一下陆则言是谁,你都还没忘呢?” “哈哈哈哈。”高幸幸被程亦可逗笑了,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明年没有了,这连续剧结束了。” “没关系,我已经记下了,明年一定不会忘记他是谁了,一定立马反应过来,帮你一起骂他。” “宝贝儿,你现在都会骂人了?”高幸幸调侃程亦可,然后砸砸嘴巴,语气带着一丝可惜,“不过啊,真结局了,真没有了。” 至那天后,高幸幸真的就没再想过陆则言,一次也没有。 每次刚有一点苗头,她就立马找事做,分散注意力。 后来,连苗头都没有了。 高幸幸为了改变冷血王教授提前授予她的挂科,时常献殷勤,帮王教授备课或是做事。 期末,王教授依旧铁面无私地把她挂了。 重修,高幸幸也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又被分到了冷血王教授那里。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 高幸幸因为帮王教授弄文献去过他所住的职工宿舍两次,虽然收拾得很整洁,但是条件真的不好,特别小的房间,连厕所都是公用的。 还不如她现在在校外租的公寓。 他总是穿着规整却大一号的西装,穿梭在校园和教职工宿舍间,很孤独。 后来,高幸幸了解到,他妻子死了三十多年,之后未娶,唯一的儿子十年前也死于车祸。 一辈子都在送人离开,回家从没有人等。或许那并不是家,只是他夜晚歇息的地方。 实在唏嘘可怜。 可是就算这样,不也昂然立于世间? 不就苦了点吗? 所以,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坎呢?就看你想不想过,看不看得开。 大学期间,高幸幸家里也发生了一些变故。 比如他爸妈的服装工厂,受到新型产业工厂的冲击,入不敷出,最后卖了出去。 她爸妈属于劳累了一辈子那种,歇不下来,现在年纪也不算大,于是加盟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 雇了两个员工,收益一般,两口子当作打发时间也很不错。 还有祁乐,在高幸幸大四那年和童佳分手了。 他们交往四年多,中间也吵过架。 当时高幸幸还打趣说:“祁乐,童佳姐这么好的人,你可别跟人吵架,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祁乐无比自信,调侃说高幸幸不懂,他们这叫情趣。 高幸幸知道他们分手,是因为她当时给童佳发了一条微信,然后发现童佳把她微信删了。 她立刻有不好的预感,然后给祁乐打电话。 祁乐语气平淡:“分手了,都分了三个多月了。” “为什么呀?你哄哄她不就好了?” “你懂什么?”祁乐语气不耐烦,“不跟你扯了,我还要上班,不然下个月别想要生活费。” “你不给,我就去把爸妈便利店搬空。” 祁乐笑了笑:“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在那以后,高幸幸就再也没见过童佳,也没听到过她任何消息。 原来不管半年,还是几年,还是几十年,退出一个人的世界都极其简单。 跟时间没有任何关系。 大四的那个五一假期,高幸幸回了家。 当时她在准备论文答辩,在家也熬夜查重改论文。 半夜,她听见外面有细微的声响,她爸妈早就睡了,所以她以为遭贼了。 出去一看,才知道是祁乐回来了,满身酒气喝得醉醺醺。 高幸幸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祁乐,你这是喝了多少?能找到家门,也算是厉害了。” “我就在门口喝的。” 高幸幸愣了一下,因为傍晚祁乐打电话回来是说公司有聚餐,所以她以为他是在酒桌上喝的。 在家门口喝闷酒是怎么回事? 她开了一盏小灯,倒了杯水给他:“哥,你不开心吗?是工作上的事吗?” 祁乐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怔怔地看了高幸幸好几秒。 然后不客气地伸手撇开她的头:“你在管谁呢?” 祁乐喝醉了,没掌握住力度,高幸幸一屁股坐在地上。 祁乐又去拉她。 高幸幸一手扬开,抬头满脸怒意:“我才不管你,我去告诉爸妈,让他们管你!” 话虽这么说,但高幸幸也没那么白眼儿狼。 她把祁乐扶回房间,给他打开空调,盖上空调被。 刚想走,被祁乐一把抓住了手。 祁乐眉头皱着,没睁眼睛,嘴里嘟嘟囔囔,表情极为难受。 高幸幸看着他:“怎么了?想喝水?” 她耳朵凑近一听,只听见他一直重复的两个字。 ——童佳。 高幸幸回到房间,论文写不进去了。她关掉电脑,站在窗边。 今晚夜色很好,月亮的光柔和却烁亮。楼下院子里的小七也没睡觉,在地上磨爪子。 退出一个人的世界确实简单,可是因为存在过,也确实很难忘记。 只是不知道作为主动退出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忘不掉。 高幸幸看着月亮,心想陆则言说不定也看着月亮呢。 哦,不对! 他那边现在是天气好的话,应该是太阳。 他们看的月亮永远是同一个,却永远无法同时看到。 意识到又想起陆则言,高幸幸晦气地“呸!呸!”两声,然后回到书桌前,重新打开电脑赶论文。 第十六章 你的消息 M国。 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身高优越的男人,搭着楼梯扶手脚下生风,一步少说也是三台阶,到转角处还会纵身跃跳下去以争取时间。 到了车库,陆则言主动坐进驾驶位。 他把股权转让书扔给副驾驶位的混血男人,然后发动汽车。 汽车迅速驶离医院。 陆则言呼吸还有些急促,缓缓交代:“待会儿我在路口前面放下你,时间到了我去引开那些人。” “则言......” 他轻笑一声:“放心吧,虎毒还不食子呢。” Henry手上抓着那份股权转让书,侧头看着他。 陆则言侧脸轮廓分明,额头还挂着一层密密的汗珠。他五官凌厉,睫羽又浓又翘,鼻梁高挺,嘴唇有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为这一天也准备很久了。 这些Henry都知道。 Henry曲了曲手指,提议:“要不我来引开他们。” 陆则言语气平淡,似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你知道的,我比你更适合去当这个靶子,而你更适合去送这份文件。” “......” “Henry,李叔在家等你呢。” “......” “还有Fiona。”陆则言说。 没有在家等他的人,所以他更合适。 本就是他的孤注一掷,倒也不用连累别人。 陆则言在路口前缓缓停了车,目送Henry下车,关上车门。 他按下副驾驶位的车窗:“Henry,谢谢你。” Henry转过身:“则言......” Henry话还未说完,陆则言已经踩了油门,车辆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冲了出去。 陆则言把车停靠在路边,他点了支烟。 车内绕着烟草味,他视线没有焦点,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 随即,他抬手看了看手腕的表。 他沉了口气,熄了烟,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空。 好蓝! 好宽! 好广! 下一刻,他眉头收紧,脸部肌肉紧绷,支起身子驱使车辆进了XXX街道。 如他所料,医院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他不见了。 在他驱车进入XXX街道后,从后车镜中可以看见几辆黑色车辆逐渐向他靠近。 他半眯双眸,脚掌踩下去,拉开和那几辆车的距离。 随即,前方右侧出现黑色车辆。 他提前变了道,直接左转。 突然车尾被警告性地撞了一下,陆则言身体不受控地往前顷,胃里翻江倒海,车辆也左右摇摆。 他迅速调整方向盘,稳定车辆。 他不停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的车辆,只想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对方明显不想给他时间。 他的车被撞翻,滚了十几米远才停下。 陆则言耳朵“嗡嗡”作响,全身感觉不到一点疼,只剩麻。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映入眼眶的是玻璃碎片和已经弹出的安全气囊。 他闻到浓烈的汽油味儿。 陆则言抬手解开安全带,才发现右腰处插了一块十几厘米的玻璃。 他才感觉痛,咬着牙冒出冷汗。 把玻璃拔出来,陆则言没忍住闷哼一声,嘴唇也咬的泛白。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行动意识。 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死在这儿。 这不是他想要的终点。 陆则言往车外爬,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脚已经动弹不得。 他捂住不住流血的伤口,企图把腿抽出来。 除了痛,就是越来越无法支配的力气。 他视线逐渐模糊,直到变成一片漆黑,他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对他以前生命的结束,只要他能活下来,他就能获得想要的新生。 他还没体验过无拘无束,自由畅快的日子。 他想要活着。 意识完全消失前,他看见了白色伞状的小花,从天上缓缓飘落,停在他的脚下。 他听见陌生且熟悉的声音:“这花真好看。” 他想回淮午的老宅子,再看一看。 ****** 毕业生论文答辩结束,高幸幸得了不错的成绩,王教授第一次主动找了高幸幸。 他请她在食堂吃饭。 “你毕业打算做什么?” “?”高幸幸眸子转了转,“回家,在那边找一份普通的工作。” 王教授抬起头,有些不解:“那你当时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高幸幸一点也不避讳她当时幼稚又市侩的想法:“我以为这个专业能赚大钱。” “现在不想赚钱了?” “不想了。”高幸幸点头,慢条斯理道,“我小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他家发达之后他活得越来越不开心。” 王教授瞅了她一眼:“你这么年轻,没目标,没梦想,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 高幸幸也不敢反驳,连忙应:“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今天回去就想想我的梦想。” 似乎不觉得她态度端正,王教授不悦,端着餐盘离开了。 高幸幸没想到这样他就生气了,没梦想没目标的年轻人又不止她一个,她也羡慕有前进方向的人,可是她就是找不到她想要的,愿意付出努力东西。 她能怎么办? 高幸幸吃了饭回到自己公寓,把该收拾的东西统统打包,打算先寄回淮午。 东西收拾了一半,刘媛给高幸幸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参加群里的聚餐。 当时淮午中学他们这一届考到郁南的一起建了个群,刘媛是群主,现在临近毕业,大家在群里建议聚餐。 高幸幸觉得可以去,于是答应了。 聚餐地点是学校附近的火锅店。 高幸幸到的时候被起呼,说淮午中学的颜值代表来了。 高幸幸也不客气,笑眯眯打趣:“让让颜值代表,颜值代表喜欢挨着美女坐。” 刘媛是高幸幸最熟悉的人,于是她坐在刘媛旁边。 她刚坐下,另一边一个女生就问:“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香水?” 说完,她还凑近高幸幸,用手扇了扇味。 “EBONY SECRET,是一个小众品牌。” 女生:“现在是沉香味和巴西花梨木味,前调是什么?” “不太好闻的中药味。”高幸幸耸了耸鼻子,她这款香水很小众,因为前调特别难闻,后调是浓浓的沉香味,她很喜欢,不过倒是很少有人能闻到巴西花梨木味,“你对香水有研究?” “爱好而已,不建议的话可以给我发个链接吗?我在群里的网名是‘胡椒妹妹’。” “当然可以。”高幸幸打开群消息,点开和她的单独聊天窗口,把链接复制了过去,提醒道,“这款香水经常缺货,喜欢的话我建议你买大瓶的。” 看他们聊的热闹,刘媛凑近:“你们聊什么呢?什么沉香?” 胡椒妹妹摆弄手机:“香水,沉香味的香水。” 刘媛“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八卦道:“你们还记得陆则言吗?就是高三转来,上了半学期那个!” “这哪能不记得?听说他家有私人飞机的。” “长得还贼帅。” “我还听说学校都是他家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 高幸幸用牙签吃着面前的水果,是全桌唯一不想参与这个话题的人。 刘媛:“我记得他身上有时候就有很重的沉香味。” 高幸幸吃水果的手顿住。 她第一次闻到这款香水就喜欢上了,除了觉得特别,还觉得安神。 可是刘媛这样一说,她有点怀疑自己潜意识是不是受了陆则言影响。 “他身上什么味儿,你都能记得?”刘媛被一个男生打趣。 刘媛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幸幸,你和陆则言不是很熟吗?” 高幸幸突然被点名,还有些愣。她抬头否认:“不熟。” “你当年被卡在门上,不是陆则言给你打的119吗?” 高幸幸有些尴尬,轻咳了一下,没想到那段黑历史又被翻出来。 桌上几个男生还不识趣,应和着:“我记得这事儿,在贴吧挺火的。” “居然是陆则言救的你?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热心肠!” “我记得你们是不是还代表学校一起去参加什么化学竞赛?” 刘媛搭上高幸幸肩膀,一脸坏笑:“你们是不是谈过恋爱啊?” 不知谁大声说了句“卧槽!你和陆则言谈过恋爱?”。 本来七嘴八舌的包间,突然安静,高幸幸成了焦点,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揭晓这个八卦的真相。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跟他谈过恋爱?”高幸幸语气戏谑,“知不知道谣言怎么来的?就是被你们这样传出来的。” 话题掠过,高幸幸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都没什么食欲,心绪乱糟糟的。 可能因为刚才被他们具体提起那些事,她现在思绪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不住地闪过曾经的画面。 那些被她刻意甩开的回忆,又再度袭来。 陆则言就像另一个世界的风,不小心闯入了这个世界半载,却让所有人都没忘记那阵凉意。 吃完饭,打了招呼,高幸幸一个人往公寓的方向走。 郁南是全国出名的“火城”,现在才五月的天,气温已经到了35度。 高幸幸从包里掏出手持小风扇,边走边吹。 刚来这座城市时,她嫌弃它热,嫌弃它地形复杂,嫌弃走哪儿都得爬楼上坡,嫌弃这儿的东西全部辣的要命。 可是四年过去,她有些喜欢这儿了。 她现在不会因为复杂的地形迷路,也能吃很辣的火锅。 可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还有几分伤感。 高幸幸回到公寓,突然想起中午惹怒的王教授,想着离开之前还是得去看看他才行。 高幸幸点了个香薰,舒舒服服的泡澡。 “呜——”她放置小桌板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高幸幸擦了擦手,才拿过手机查看。 是谢呈的微信。 谢呈:【卧槽!卧槽!卧槽!】 谢呈:【爷刚醒,就听见惊天大八卦!】 谢呈:【发个红包,说给你听】 高幸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谢呈,你还要不要脸?你家公司都在M国上市了,你还来压榨我一个普通人?有多远滚多远吧你!” 谢呈:【关于陆则言的,两百块童叟无欺】 高幸幸眼睫微颤,下一刻她举起手机,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两块钱我都不听!还两百块?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她把手机放回小桌板。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突然到处都在讨论陆则言。 高幸幸往身上泼水,感受温水的触感。 下一刻,她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拿起浴巾裹在身上,然后用手机给谢呈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过去。 发完,她就后悔了。 骂自己没出息。 然后她又安慰自己,这就是纯属八卦的心而已。 “呜——”手机震动。 高幸幸已经换上睡衣,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打开聊天窗口。 谢呈:【圈子里传出来的,基本可以确定,陆则言死了】 第十七章 她站在所有关卡的最终点 死了...... 高幸幸脑袋轰的一声爆炸,炎热的夏季却如同掉入一个冰窖。 她怔怔看了手机好几秒,把那几个字来来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颤着手指打字。 高幸幸:【你输入法打错了吧?】 谢呈强调。 谢呈:【死】 高幸幸再想打字,有一种手指关节僵硬,无法支配的感觉。 她放下手机,掌心在腿上抹了抹,再次询问。 高幸幸:【怎么死的?】 谢呈:【车祸】 紧接着,谢呈又几条信息过来。 谢呈:【你信吗?】 谢呈:【反正我不信】 谢呈:【不过也没人在乎】 高幸幸没再回信息,只是呼吸一下比一下更重,在静谧的房间格外明显。 忽地,她感觉胃里一阵痉挛。 她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发涩。 是饿了!对!晚上那顿饭没怎么吃,这种感觉是饿了! 高幸幸想去厨房给自己煮碗面条,赶走身体的难受。 她脚才沾地,就不自觉滑坐下去,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思绪像是断了线,怎么也连接不上,就这么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 “啪——啪——啪——”突然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高幸幸猛地抬头,手指掐了掐掌心,这才勉强站起身,她凑近猫眼。 门外程亦可咬着唇,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抬手又拍了两下门。 高幸幸吸了一口气才拉开门:“程亦可,你干什么呀?有门铃不按,吓死我了。” 程亦可板着小脸,敷衍的“哦”了一声,然后往里面走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高幸幸关上门转身,就看见程亦可从她书包里往外拿酒。 高幸幸:“乖乖,你怎么了?” 程亦可默不作声,把书包里的酒全部掏出来,有白的,有啤的,好几瓶。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程亦可转过脸,小嘴抿着,眼睛红红,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是姐妹吗?” “?” “是姐妹就喝!”程亦可蹬掉鞋,一屁股坐下,然后开始倒酒。 高幸幸无语:“不是,你这么远来找我喝酒?你答辩没过吗?还是你后妈欺负你了?还是你那混蛋爸爸?” 几口酒下肚。 程亦可仰着小脸,委屈地撇嘴,豆大颗眼泪砸下来:“失恋了。” 她眼神有些涣散,抱着高幸幸胳膊:“幸幸,我失恋了,呜......” 失恋? 高幸幸觉得有点好笑,安慰:“不就是失恋吗?出息点。” 高幸幸察觉不对劲。 把她小脑袋撇开,严正问:“等会儿,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程亦可小肩膀抖动,说话异常艰难:“就是...糖油菓子。” 卧槽! 那个聊了六年的网友? 那个老男人? 网恋奔现? 她声音拔尖:“那个猥琐大叔?” 程亦可忽地仰头否认:“不是猥琐大叔!” 高幸幸气得拍大腿,又戳了一下程亦可脑袋:“我早就提醒过你,网恋不可靠不可靠,你怎么就不听呢?就你这情商......你不会被他欺负了吧?” 程亦可抱着酒瓶子倒在地上,不做声,只是哭。 高幸幸跪在地上问:“你们见面了?” 程亦可摇头,嘤嘤道:“他...有女朋友了。” “......” 高幸幸叹气,把程亦可拉到沙发上。 “你这算什么事儿?他没死已经很不错了。” 高幸幸说到“死”这个字,心脏不自觉抽了一下。她把程亦可抱在怀里,安慰她。 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又像是安慰自己。 “死?”程亦可挣开眼睛,哭丧道,“我不想死。” “酒疯子。” 高幸幸等程亦可停止哭泣才站起身,她倒了杯水过来。 程亦可突然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他还给我发信息,都有女朋友了还给我发信息。” 高幸幸凑近看了看,是程亦可和糖油菓子的聊天界面。 她不太懂,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居然能聊六年,还能聊出这样的“感情”。 有些荒唐。 程亦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咬着唇:“我要删了他。” 高幸幸立马坐过去。 然后她看见程亦可手指在空中摇晃,就是不去点“删除好友”那个按钮。 高幸幸抿了抿唇,轻声在她耳边鼓舞:“删了他...删了他...都有女朋友了还不删?等着看他发结婚照?” 似是受到高幸幸话语的刺激,程亦可直接退出聊天页面,然后把QQ软件卸载。 接着,当着她的面把那个猥琐男电话也拉黑。 高幸幸拍了拍程亦可小脑袋:“乖,你醒来会感谢我的。” 程亦可又哭了会儿,才渐渐睡着。 高幸幸给她拿了个毯子。 看着桌上的酒,才空了一瓶,旁边的程亦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高幸幸叹了口气,嘀咕:“程亦可,买这么多,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你是给我买的吧?” “心灵感应知道我也心里难受?” “不愧是好姐妹儿!” 高幸幸给自己倒了杯酒,白酒滑过喉咙,辣得她耸了耸鼻子。 又喝了两杯。 高幸幸蜷缩在地毯上,仰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静默的空间总是最刺激人心。 加上酒精,她不再克制,脑海里一帧一帧出现曾经的画面。 她感觉脸上有滚烫划过,伸手一抹,是转瞬已冰凉的泪水。 “怎么就死了呢?” 在她这个年纪,总觉得“死”是遥不可及的事。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又喝了一罐啤酒,然后迷迷糊糊睡着。 当她醒来的时候,太阳穴又昏又疼。 躺了一会儿,才渐渐找回思绪。高幸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她走出去一看,程亦可已经不见了,客厅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怕她出事儿,高幸幸满屋子找手机。 然后在床头柜上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她立马给程亦可打电话。 听筒里传来高铁站的背景音。 高幸幸:“你怎么走了?没事儿吧?” “没事。”程亦可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沉。 “还说带你吃火锅呢,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们玉和火锅也不差好不好?” “你们玉和?你忘记自己老巢了?你把淮午放哪里?”高幸幸撇了撇嘴,“对了,我过两天回淮午,你呢?” “我就不回去了,我打算留在玉和。” “是因为你爸爸吗?” “一方面吧。”程亦可说,“北上广地区我是去不起的,最主要的是玉和这几年新兴行业发生迅猛,国家还有各种扶持,玉和对我来说刚刚好。” “得,你考虑的还挺周全。” 又聊了几句,高幸幸忽然说:“亦可,谢谢你。” 谢谢你昨晚来找我,阴差阳错,没有让我一个人。 程亦可发懵:“啊?” 高幸幸语气轻快:“谢谢你把垃圾收走了!” 挂了电话,高幸幸才看见手机有未读的微信消息,是谢呈发来的。 谢呈:【反转】 谢呈:【没死】 短短四个字,高幸幸差点没喘过气来。 愣了好半天,她按住说话按钮,语气愤怒又颤抖:“你还我两百块钱!我下次、下次非得打死你!” 谢呈那边应该是深夜,并没有回消息。 高幸幸去厨房给自己煮面条。 她站在厨柜前,看着窗外蜿蜒的马路和河流。 突然一阵鼻酸。 没死...太好了。 ****** M国。 陆则言刚站起来走了十来分钟,现在身上棉麻制的衬衣已经湿透了。 他坐在轮椅里,呼吸不匀。 Henry推着轮椅往屋里走:“待会儿瑞芝要来。” 陆则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整理好的时候仲瑞芝已经来了,在他那片向日葵园子旁的亭子里。 Henry把陆则言推过去,识趣的离开。 仲瑞芝视线在他腿上停留。 陆则言不动神色地扯了扯腿上的毯子。 仲瑞芝嘴角上拂:“我听说你要回国?” “快了。” 陆则言看着那片向日葵园子。前几日下了雨,本就成熟的向日葵已经没剩多少花瓣了。 仲瑞芝语气戏谑:“怎么?我这个未婚妻都不能知道你具体行程?” “抱歉。”陆则言转过头,眸色温和,“我哥那边稳定下来,我会尽快向外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仲瑞芝眉心跳动了一下,她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只是一场交易,谈何抱歉呢? 仲瑞芝优雅地搅动手上的瓷勺,语气慢吞:“那位高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则言没想过仲瑞芝会问这个问题,他看了看她,又收回视线,语气清淡:“长得漂亮,性格也讨喜。” “那我呢?”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人。” 仲瑞芝突然笑了,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片破损的园子:“送我几盘向日葵吧,我姥姥爱嗑。” “想要多少都可以。” “全部呢?” 陆则言再次侧头看她。 他神色不像刚才平淡了,眸子里透出清离。仲瑞芝知道,那是想要和她划清界限。 仲瑞芝忽然一笑:“则言,你很爱她吗?” 爱? 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只是年少一瞬的心动,自是谈不上情爱。 但是每次有点挨不下去的时候,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起她。 想起就有孤注一掷继续下去的勇气。 在遇见她以前,他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身边演绎的一切。 他先天的优越条件,就是有陆谨行的试错。所有陆谨行走过的错路,他都规避。 久而久之,他变成顺从这个世界规则的人。 可是淮午的那段日子。 生动,有趣,挠人心。 那些突然涌出来的让他想要改变,想要反抗的情绪。 他知道,他失控了。 回来后,他努力回归原来的轨道。 可是他忘不了那天。 她说“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她说“所以,没有下次了,你食言了”。 她的眼睛快要哭出来,可是她的嘴角是上扬的。 每每想起来,陆则言都有深深的罪恶感,感觉心脏被轻轻地拉扯。 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他都没有资格给出答案和承诺? 对比他所拥有的一切,显得那么讽刺。 那天后,心底最底层的欲望被挖了出来,被狠狠地剥开。 其实,他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 为了能想见谁就去见谁,为了能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为了面对所有问题,都能随心的给出答案。 所以“爱”这个字远远不能形容她。 她站在所有关卡的最终点。 却不是奖品。 像是指引,又像是自由的信仰。 仲瑞芝见他不说话,又问:“你这些年未曾打听过她的消息,她说不定......” 陆则言打断她:“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仲瑞芝细细品“只是看看”四个字。 然后开口:“其实现在也没人能制衡你了,不如我们凑合过得了。” 不等他说话,仲瑞芝抛出橄榄枝:“这样陆家和仲家都能更......” 陆则言再次打断她,他脸色不虞,连带着声音都清冷了几分:“勉勉强强的东西显得特别没意思。” 仲瑞芝不再说话。 她的试探就到此为止了。 陆则言最让人沉沦的就是他的温柔,特别是见过他的冷苛、凶戾和手腕之后。 比如现在,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温和又真诚的看着她说:“瑞芝,找个真心爱你的,你值得。” 看吧!他没说拒绝!说她还能找个更好的,她是值得的。 可是见过他,好难再遇到更心动的人。 第十八章 每一天都有所期待 高幸幸回到淮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她爸爸高阳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在老朋友的公司。 做的是很简单的办公室文员工作。 早九晚五,从不加班,除了月末会稍微忙一点,其他时间基本没事干,日子枯燥又无趣。 她开始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太漫长,太痛苦了。 最终,让她辞职的原因,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他是这家公司老板的儿子,比高幸幸大不了几岁,小时候他们也见过,她来这儿上班后,他就经常来找她约饭。 一开始,高幸幸还以为是因为她老爸的关系,所以被特殊照顾,后来公司的人开始传闲话,她才后知后觉。 实在懒得应付,也实在太不喜欢现在的工作,高幸幸辞了职。 正巧到了过年期间,也没法去找新工作,她便心安理得的在家闲着。 除夕晚上,一家人包了饺子,吃过晚饭后在家看春晚。 她爸妈熬不住,不到十点就回房睡觉了。 高幸幸窝在沙发上,在朋友群里,同学群里,家族群里,各处抢红包。 最后举着手机给祁乐炫耀:“祁乐,我今晚一共抢了363.51,厉害吧?” 祁乐眼神都没给一个,酸她:“到了发红包的年纪,还抢红包,也不害臊!” “我才多大?又没结婚,又没生孩子,什么发红包的年纪?” “是!还没工作!” 高幸幸“哼”了一声,换了个方向继续玩手机。 她打开微博,热搜榜上面大多都是跟新春,或者春晚相关的话题。 高幸幸翻了翻,突然手指一顿,注意到话题里面夹杂了一个流量明星尹菲菲的新闻。 她不是对这个流量明星尹菲菲感兴趣,而是对新闻里包含的字眼“陆氏集团”感兴趣。 她点进去。 里面的话题,留言都是这个尹菲菲的粉丝吹的彩虹屁。 从这些微末的消息中,她挑挑拣拣了解到,陆氏集团明年有意入驻国内市场,准备成立一家投行,还准备跟一家外资银行RS银行合作。 因为尹菲菲是RS银行的代言人,所以顺带拉了点“陆氏集团”的消息出来。 可是对高幸幸来说,这点消息远远不够,她打开各个网站搜索相关新闻。 她输入“陆氏集团 投行”。 输入“陆氏集团 RS银行”。 都没有再得到更多的消息。 高幸幸闭上眼睛,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点点消息也让她动容。 突然一件衣服落在她头上。 她抓下来,看见祁乐已经穿好外套,站在她面前。 “干嘛?” “放烟花。” 高幸幸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往门口跑,边跑边把羽绒服穿上。 祁乐关了电视才跟上。 祁乐开车,载着高幸幸到了一块废弃的空地,然后从车辆后备箱拿出很多烟花,有长的,有短的,有大的,有小的,有放地上的,有手持的。 祁乐把好几座圆桶型的烟花放地上,然后点着。 他们俩靠在车头上,仰头看着那片暗黑的天空炸出绚丽的烟花,带着浓厚的火药味。 高幸幸因为冷,把手放衣兜里。 她缩了缩脖子,有感而发:“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祁乐。” “嗯。” “还是小时候好,对未来的每一天都特别期待,看着烟花也特别开心。” 祁乐侧头看着高幸幸,然后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现在也可以期待每一天。” “现在不行了,老了,感觉已经能看见我八十岁的时候了。” 祁乐顺手拍了一下高幸幸脑袋:“傻冒。” 烟花很快放完,祁乐给高幸幸点了两只仙女棒。 她抿着唇,挥着仙女棒在面前画着圈。 祁乐突然叫她:“幸幸。” “嗯?” “跟哥说说,为什么不开心。” 高幸幸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哪有不开心?” “怎么没有?”祁乐叹了口气,呼出一串热气,“都快哭出来了。” “你少冤枉我......” 祁乐收回视线,望着远处:“玩了大半年了,找点喜欢的事做吧,才能对未来的每一天都有所期待。” “......”高幸幸看着手上的烟花棒渐渐熄灭。 好一会儿,她抬头:“哥,我想去玉和。” “玉和?” “嗯。” 高幸幸掏出手机,她刚才查相关新闻的时候看见RS银行正在招聘。 虽然没有很多的消息,但这是现在和他有关唯一的消息。 她想去。 她还是想去追青春的那道光,也或许,是道别。 高幸幸把手机举到祁乐面前,满脸得意:“RS银行,大公司,铁饭碗。” 祁乐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高幸幸突然生动的脸。 “去吧,想去就去。” 回去的路上,高幸幸趴在车窗上,看着四周炸开的烟花,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觉得祁乐说的很对。 她好像做了这个决定后,便对明天有了期待。 车窗突然上升,高幸幸被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车内。 “大过年的,你想谋杀亲妹妹吗?” “不冷吗?不臭吗?”祁乐没什么好气,随手从旁边掏出一个红包甩到高幸幸腿上。 高幸幸眼眸一亮,摸了摸厚度,瞬间喜笑颜开:“谢谢哥哥。” 第二天,高幸幸醒来,想着昨晚的决定,又有些茫然了。 虽说RS银行会和陆氏集团成立的投行合作,但新闻说这只是计划。 仔细想想,有点像画饼,根本没谱的事。 再说了,就算全部是真的,陆则言也不一定会回来呀,陆氏集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而且,她还是要去RS银行。 这样想想,有点“围魏救赵”的意思。 事情的转机是在大年初八那天,高幸幸照常搜了一下相关新闻,这次居然多了更多消息。 陆氏集团总部很重视国内市场,这个投行基本可以确定会在下半年成立。 而RS银行是陆氏集团首选的合作伙伴。 困境突然明朗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陆则言会不会回来,但是这已经是她最靠近他的路了。 高幸幸立刻着手准备。 她现在需要一个在金融界非常有地位的人给她写推荐信,想破脑子,她打算去麻烦王教授。 晚上,王教授给她回了信息。 王教授:【有兴趣?】 王教授:【有兴趣可以把简历规整一下给我】 事情很顺利。 三月初,她收到回应,通过RS银行简历筛选,接下来就要面对银行内部考试。 她给程亦可打电话,语气异常兴奋。 “亦可,你还在玉和吗?” “嗯,怎么了?” “我辞职了,我也要来玉和,我们俩合租吧。” 程亦可没什么意见,表示现在住的是单人公寓,要合组的话只能她去找房子。 高幸幸应下,麻利收拾行李。 离开前,她看了一下那件躺在衣柜里好几年的黑色外套,上面早已没有沉香味,但是金丝线绣的“LU”还是那么清晰。 高幸幸去了玉和,开始和程亦可合租生活。 那些日子,她准备考试看书看得头昏脑胀,有种回到高中时代的感觉。 程亦可的工作也是加班加的厉害,基本都要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她回来就没精打采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 高幸幸拿了颗草莓塞她嘴里,打趣:“被资本主义摧残了?” 程亦可机械地嚼着草莓,眼尾下拉:“我真觉得我上司是故意针对我,为什么每天都守着我加班呢?” “针对你?看上去不像啊,上次不是还送你回来?不是还帮你搬家?” 高幸幸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比较有好感,比如说程亦可的上司。 “就是这样才更可怕,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亦可吞吞吐吐,又理直气壮:“我...我害怕呀。” 高幸幸砸砸嘴巴,掏出手机扯开话题:“打两把游戏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哦。”程亦可掏出手机,“等一下,我回一下消息。” 高幸幸等了一会儿,见程亦可还在回消息,没忍住瞥了一眼她手机屏幕。 又是那个网聊对象。 去年五月份还来找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删了QQ。 这才一年不到,又联系上了。 甚至知道人家现在没女朋友,聊得更起劲儿了。 高幸幸想了想:“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和他聊?” 程亦可很可爱的偏了一下头,满脸困惑盯着她。 “你不是说他也在玉和吗?要不你们见一面吧。” 高幸幸觉得,或许见一面你就死心了。 程亦可很认真的想了想:“可是我最近很忙,都要...加班。” 高幸幸:“......” 随便你吧,不管了! 高幸幸往房间走:“你弄好了叫我,顺便把你同事叫上啊,小屁孩游戏打得不错。” 每天唯一自由的时间,好像就是打游戏的时间。 其它时间,好像都是在融入这个社会,努力成为一个“大人”。 陆氏集团在国内的投行公司是五月初成立的,比新闻上说的还要早一些。 高幸幸是五月底考试,六月中旬进入RS银行的。 她入职的部门是对外业务部门,部门现在有五个业务组。 她入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选一个老大。 按和她同批次进入公司的新员工的话来说,选对了就是璀璨的未来,选错了就是“离职预定”。 高幸幸没了解过,随意选了一个颜值高点的老大,张经理。 大家都叫他老张,其实他才三十多岁。 没想到选他的人员超了。 照规矩,就是老张反选。 高幸幸考试成绩本来就不在前茅,成为最后待选的二人之一。 本来高幸幸觉得没什么,她觉得跟谁都一样。 不过听说被刷下去的人会自动归到部门外号“老魔头”的门下,她立刻重视了起来。 高幸幸临时掏手机搜了相关时事,就怕被问题难住然后被刷下去。 结果老张只是问了她和另一个待选员工的名字,就选了她。 后来,高幸幸和老张熟悉之后,问过他原因。 老张说,那个人姓“温”,而她姓“高”,觉得她吉利。 也是因此,给她赐名“小高”。 高幸幸入职后,趁吃饭时间跟组上老员工打听陆氏集团的事。 高幸幸:“我听说,我们行是不是要和陆氏集团合作啊?” “你是不是看八卦新闻了?” 高幸幸扯着嘴角点头。 “都是噱头,八字都没一撇。” 噱头... 八字都没一撇... “这么大块的香饽饽,哪个行不想争一争?”老员工放低音量,“行里自己搞得小把戏而已。” 高幸幸听了这话,中午饭都没吃下去。 合着,她这小半年付出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然一开始来这儿是为了陆则言,但高幸幸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份工作比以前那份有趣不少。 七月初,玉和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雨。 有天午休后他们组上的人被老张召集召开紧急会议。 老张.平时并不严肃,还能和他们开开小玩笑。 此刻站在会议室最前端,双手撑在桌上,蹙着眉头:“这个项目关系我的前程,也关系你们的前程,我提前打招呼,谁要是出了差错,公司肯定不留人。” 什么项目? 这么严重? 紧张的气氛下,还是组里平时最活跃的一个前辈开了口:“老张,什么项目?” 老张:“下周在省艺术馆的拍卖会听说了吗?” 省艺术馆的拍卖会? 这哪能没听说? 作为金融机构,这些时事新闻可不能放过。 老张继续说:“这个项目对方决定和我们行合作,在我争取下,现在由我们组负责。” “老张,拍卖会这种项目,做做资金监管,风险评估什么的,我们接的也不少,怎么就...突然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知道这个拍卖会背后是谁举办的吗?” “谁?” “陆氏集团。” 刚午睡后的高幸幸手撑着脸,还有些没精打采,听到“陆氏集团”四个字,手一滑,差点磕到下巴。 陆氏集团? 她立马举手。 老张视线转到她身上:“小高?” 高幸幸伸了伸脖子:“哪个陆氏集团?” “北M华侨四大家族之首,行里前段时间放出那么多消息,你们不知道吗?拿手机自己查一查。”见大家都掏出手机,老张用笔点了点桌面,“会议结束再查。” 真的...是陆氏集团。 本来以为已经没希望了,现在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张降低了些语调:“内部消息,陆氏集团前期接触过多家银行,临近了,突然找了我们行。” “所以,他们有意和我们行合作?” “你说呢?” 这反问句等于肯定句。 会议室内,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老张拍了拍桌面,用笔指了指大伙儿:“从今天起,除了跟进以前的项目之外,所有人,随时待命,好好把这单给我做好了,到时候...好处少不了大家。” “是。”大伙儿附和。 老张指了指高幸幸那边:“你们三个新入职的,给我打起精神,这单做成了,还管什么转正考核?明白吗?” “是是是!” 叶子和凌福立马点头应和。 只有高幸幸像是魂魄离窍似的,还在发呆。 “小高?”老张叫她,“高兴傻了?” 高幸幸回过神,痴痴点头:“有点儿。” 似乎没想到她就这样应了,老张讪笑了两声:“你们三个新入职的留下,其他的先出去。” 待组上几个老油条出去后,老张给他们三个安排任务。 “你们三个,负责拍卖会嘉宾资金审核,这里一定不能出错,知道吗?” “知道知道。” “用点心。”老张走之前还不忘语重心长的提醒。 高幸幸呼出一口气,心跳的极快。 沉溺片刻,她反应过来,陆氏集团在国内成立的投行公司好像和陆则言并没有直接关系,他不一定会负责此事,就算负责此事也不一定会回来。 就算回来。 六年了,也不一定能记得她。 毕竟她自己都把高中好多同学的名字忘了。 不过,事情好像正按着她所期待的方向走。 希望千万不要走岔路啊。 叶子看高幸幸发呆,碰了一下她肩膀:“走啦,出去了,发什么呆?” 凌福也笑她:“是不是中午没睡醒?” 叶子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儿,是玉和本地人,今年刚毕业,比高幸幸小一岁。 凌福是北方人,长相板正,标准的北方大汉,他和高幸幸年纪差不多,也是金融专业。 高幸幸这才抱着笔记本站起身。 她坐到工位上,撑着脸发呆,直到收到拍卖会嘉宾名单才回过神。 她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先把正事做了要紧。 时间紧,任务重,高幸幸连续加了好几天班,才把手上负责的嘉宾资料审核完。 叶子平时做事就慢吞吞,速度落下不少。 凌福和高幸幸只好帮着她做。 就这样,紧赶慢赶,把任务完成。 拍卖会头一天,他们三个在老张的带领下入住了省艺术馆旁边的豪华酒店。 高幸幸和叶子住同一间房。 叶子躺在床上忍不住感叹:“都说陆氏集团壕,这是真的壕啊,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幸幸,你住过吗?” 高幸幸想起去北都参加化学竞赛的那个雨夜,那个酒店比现在这个更壕。 叶子翻了个身:“你说这个项目成了,我们真能不考核直接转正吗?” “老张不是风评很好吗?他说能...应该能。”高幸幸刚洗完澡,擦着头上的头发,坐过去,“你今天下午和老张去了拍卖会场地,见着负责人了吗?” “见着了。” “长得帅吗?”高幸幸满眼期待。 “还挺帅。”叶子点头。 真是陆则言? 叶子顿了顿,又说:“就是有点老了,大概四十来岁。” 那看来并不是陆则言。 高幸幸几秒之内情绪像是坐了过山车。她沉了口气,跑去洗手间把头发吹干。 第二天一早,闹钟准时响。 高幸幸起来,洗漱之后把叶子叫醒。 叶子去洗手间洗漱,高幸幸才开始换衣服。 这是银行内部制服。白色短袖衬衣,外面是修身蓝黑色马甲,下身是蓝黑色包臀短裙,脚上配黑色小高跟单鞋。 这制服本就设计的凸显女性身材。 高幸幸穿上衬衣,胸部位置有些紧,她提前缝了一个暗扣才不至于崩开,套上西装布料的马甲,马甲第一颗扣子收于胸部以下,把她整个腰身勾显出来。 她腰.臀比也是极其好看,穿上包臀裙,臀部浑圆,小腹平坦,下面两条长腿更是吸睛。 叶子走出来,嘴里发出“啧啧”声。 “幸幸,你身材也太好了吧。”叶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腰,“你这身材怎么长成这样的?” “这衣服有点小。”高幸幸理了理上衣,又拉了拉裙摆,“裙子也短。” 他们业务部本来是不配制服的,因为这场拍卖会临时从其他部门借来的制服。 “也还好,别做大幅度动作就行,就是看上去...”叶子耸了耸肩膀,“太火辣了。” 高幸幸本来是齐肩短发,可是今天要求必须盘发。 叶子帮她弄了好些隐形发卡,忍不住抱怨:“你这头发,真是今天最大的工程。” “我其实超级想留长发。” 叶子笑眯眯打趣:“你不会是什么失恋,或者为了男人什么的,然后剪了短发吧?” “哪有那么狗血?我是右肩有习惯性脱臼,没办法打理,我可喜欢你们这种长发了。” “难怪看你做什么都用左手。”叶子帮她把齐刘海三七分,然后用发胶抹平,“好了。” 高幸幸平时是齐刘海,现在露出额头,五官更显得精致。 看着镜子里的高幸幸,叶子没忍住:“你可真好看,跟个整容模板似的,像你这样的应该不会受爱情的苦吧?” “我倒是想受爱情的苦,别人没给我机会。” 叶子一脸惊讶:“还有男人能拒绝你?” “都是小时候的事儿。” 叶子砸砸嘴巴:“他现在可后悔吧?” “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不过他能活着就行。” 高幸幸的“他能活着就行”是真的这样希望,但是听在叶子耳中就是“那人怎么还活着”。 高幸幸和叶子准备好,就下楼到酒店大厅跟老张和凌福汇合。 老张看了看时间,撇嘴道:“我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就没见过陆氏这样财大气粗的,还派司机来接我们。” 高幸幸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出门后心脏就一直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跳动,总有预感今天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投行那边派的车很快就来了,十几分钟后他们车辆驶入省艺术馆。 高幸幸正在车上和大家对接今天的流程和注意事项,突然身边的车窗被拍的“啪啪”作响。 她吓了一大跳。 扶着小心脏:“这些什么人?” “尹菲菲的粉丝。”老张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翻着手上的文件,“估计以为车里坐的是尹菲菲。” 高幸幸这才想起,尹菲菲今天也会来,不过不是她负责的那一趴。 她张望了一下,看见外面围了好多年轻男女,穿着统一款式的应援服,举着灯牌和横幅。 车辆在保安的维护下进了场地。 高幸幸和叶子到了接待处,她们摆开电脑,整理信息。 大概十点多,陆续有人进场。 按照计划,高幸幸和叶子必须在这里盯到十二点才可以进场。 可是,流程表上面,投行负责人演讲,是十一点四十五,总时长十五分钟。 她还是莫名的想去看看。 十一点四十分,高幸幸有些坐立难安。 “请问,可以找个人引我进去吗?”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尹菲菲。 她穿着银色吊带开叉长裙,手里拽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亮片小包,脚上一双九厘米小细跟凉鞋。 她全身都好白,跟开了滤镜似的,脸上带着大大的墨镜,遮了半张脸。 高幸幸第一次见到明星,还是以美貌著称的流量大明星。 美貌真的太令人惊讶了。 “要个女生陪我。”尹菲菲声音也好听。 高幸幸回过神,马上站起身示意:“尹小姐,我带您进去。” “那就麻烦你了。” 高幸幸迎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带着尹菲菲穿过玻璃折光的走廊,走向活动大厅。 这个时间,正是投行负责人在台上讲话。 还未见人,只听声音,高幸幸就分辨出来,这人不是陆则言。 她心瞬间沉了下去,有种被狠狠碾碎的感觉。 可能是,给了太多期望。 所以真的到了答案揭晓的这一刻,失望感重重向她袭来。 高幸幸压下心里的不快,带着尹菲菲进入现场,引导她往里走。 再往里就是贵宾席了,她不能去,于是小声道:“尹小姐,您的位置第一排第八个。” “谢谢。” 完成任务,高幸幸往场外走。 突然进来几个身着旗袍的司仪小姐,高幸幸连忙靠在墙边给她们让路。 趁这个时机,她顺势往台上看去。 台上明亮,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演讲。 他侃侃而谈,身上打了好几束光。 突然,他身上出现一个婀娜的女士剪影。 高幸幸看过去,是尹菲菲,她正挡了一束射灯。 因这缘故,场内人都注意到她。她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捂住胸口,微微弯腰走过去。 一个男人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台上的人立刻放下话筒。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挑,直直迎上尹菲菲。 他比尹菲菲高了一个头,微微颔首,儒雅地对她伸手。 然后牵着尹菲菲落座。 台上的男人演讲继续,他依旧激昂,似乎刚才那个小插曲并不存在。 高幸幸眼睫颤了颤,她左手不自觉抓着背后的墙布,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那个人是陆则言? 第二十章 温柔得要把人溺死 此时此刻,周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所有的人都笼罩在阴暗里。 高幸幸贴着墙无意识的往前挪,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小心翼翼,又满怀憧憬。 终于,她站在了能看见他的位置。 他头发比以前短了很多,露出凌厉的脸部轮廓。 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 看上去比以前硬朗成熟了。 却还是她脑海里矜贵从容的样子。 他手指如玉雕,挡于唇前,侧头凑近尹菲菲耳侧,低声说着什么。 他的唇角有微微弧度。 他们离得很近,他们是亲密的。 高幸幸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缓缓地,涌上一丝酸楚。 原本以为,再次见到他,会高兴得不成样子。 可是现在他就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她还是感觉那么遥不可及。 她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直到衣兜里的手机震动。 高幸幸压下心里那股酸楚滋味,立马往厅外走,然后接起电话。 “幸幸,拍卖会快开始了,你在哪儿呢?”叶子声音听上去有些急。 高幸幸往办公室的方向去:“我马上来。” 她跑着过去的。 不全是因为时间急,还莫名的想要离他远一点。 原来离得近,还是够不着的感觉才更难受。 高幸幸和叶子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对整个拍卖活动进行数据记录。 任务简单,所以交给她们两个女生。 叶子撑着脸,笑眼弯弯感叹:“以前在电视上看见尹菲菲还不觉得她有这么美,镜头真把她照丑了。” 高幸幸脑袋里浮现陆则言和她亲密交谈的画面,发气地敲打键盘。 然后侧头:“叶子,如果尹菲菲是10分的话,你觉得我有多少分?” “?” “你别打友情分,就客观说。” 叶子狐疑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好几圈:“8分?” 8分? 高幸幸摸了摸下巴,觉得8分也还可以。 叶子凑近:“不过你身材比她好,她太瘦了。” 高幸幸抿了抿唇,无比认真的按住叶子肩膀:“下次,我好好打扮一下,你重新给我打个分。” “......”叶子稍愣,然后没忍住笑出声,“你跟个明星较什么劲儿?” 是啊。 跟个明星较什么劲儿? 拍卖会举行到后半场,尹菲菲的物品进行拍卖,是一串玉石珠子。 场内立马好几个叫价的。 起拍价五十万,几轮下来,直接被叫到了三百五十万。 “四百万。” 高幸幸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敲打键盘的手指一僵,抬眼往监控上面看去。 是陆则言。 整场拍卖会到目前为止,他这是第一次叫价。 实时监控镜头给到他,连带着坐在他旁边的尹菲菲。 镜头里,尹菲菲笑意盎然的看了他一眼。 看见这一幕,高幸幸脑袋中莫名其妙的生出“郎才女貌”、“檀郎谢女”、“天生一对”等成语。 “呸呸呸!”高幸幸气得咬牙。 叶子看着她:“你怎么了?” “生气!” “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 高幸幸拍了一下桌面:“没资格生气就不能生气了?我偏要生气!” 叶子刚想说什么,耳机里又传来叫价的声音。 “八百万。” 这叫价可是质的飞跃。 台上拍卖师拿着拍卖锤:“八百万一次。” 现场安静。 “八百万二次。” 接着,拍卖锤落下,伴随着拍卖师的声音:“八百万三次。成交!” 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酸里酸气:“不是都说为博红颜一笑,不啬千金吗?” 看来陆则言不行呀! 叶子应了声:“就这珠子八百万可以了,还想一千万呢?” 高幸幸撇了撇嘴巴。 她把数据记录登记好,趁空想了想。 陆则言就出价400万,这说明什么?说明尹菲菲在他心里只值400万? 400万对平常人来说可不得了,可是对他来说,那就是九牛一毛。 那是不是代表尹菲菲...也并不重要啊? 她是他朋友?还是女朋友? 高幸幸拉跨着小脸,用额头撞桌子。 叶子在一旁,觉得高幸幸像吃错药了。 拍卖会很快结束。 高幸幸想,要不要去找陆则言打个招呼? 经过几个小时的心理过程,她现在心都有些麻木了。 只觉得不打招呼,不说句话,似乎有点亏了。 她可是背了好几个月的书,感觉把一辈子的努力劲儿都用完了才进入RS银行的。 可是现在,他身边有一个女孩儿,确实不适合贸然去找他。 高幸幸纠结了一会儿,再抬头,监控里嘉宾已经退场了。 整场拍卖会,陆则言只叫过一次价,根本没有拍下任何物品,所以他现在肯定不会留下处理后续,应该已经离开了。 高幸幸咬咬唇,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觉得好笑。 人家远在天边的时候,一点苗头都不放过的想靠近。 人家现在回来了,才发现连打个招呼都得思三想四。 “呜——呜——呜——”衣兜里的手机作响。 高幸幸急忙关了水,擦干手。 是老张打来的。 “小高,马上来交易室。” 说完,老张就挂断了电话。 高幸幸急忙往交易室跑。 她感觉脚后跟疼得厉害,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磨破了皮。 不敢耽搁,她一拐一拐地跑去交易室。 交易室大概三十来平,站了好几个男人,看上去还挺严肃。 高幸幸注意到右侧皮质沙发上坐了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有印象,就是最后花800万拍下尹菲菲珠子的男人。 叶子捧着平板电脑跑到高幸幸面前,凑近她耳朵:“快查查这人的资料。” 高幸幸瞥了一眼微胖男人,急忙接过电脑开始查。 微胖男人坐在旁边,语气强硬:“我对你们的态度很不满。” 旁边有穿制服的人赔礼道歉:“先生,很抱歉,我们会尽快查清,请您稍等。” 高幸幸余光看见老张正被刚开始在台上演讲的男人拉在角落讲话,看样子情况很不妙。 高幸幸根据座位号,签到记录,加上前期审核记录,发现这个微胖男人根本不是资料库对应的嘉宾。 她反复核对了两次。 确定,那个位置的嘉宾今天并没有签到记录,说明没有来。 高幸幸走过去,礼貌询问:“先生,请问您贵姓?” “陈,陈宇。” 高幸幸再次搜索资料库。 “抱歉,您不在嘉宾名单里。” 微胖男人瞬间站起身,厉声道:“什么叫我不在嘉宾名单?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儿的?居然能犯这么大的纰漏?” 高幸幸对自己谜之自信,大声道:“不好意思,先生,您确实不在嘉宾名单里,请配合我们调查!” 微胖男人倏然睁大双目,伸手抢夺高幸幸手上的电脑:“你.他.妈会不会查?” 高幸幸被吓了一跳,不过手指死死扣着电脑不放手。 男人用力一扯,穿着高跟鞋的高幸幸重心不稳,便扑了下去。随即又被那个男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高幸幸受力,直接撞到墙边的展示柜。 她顺势坐到地上,屁股跟开花似的疼,不过更疼的是她的右手臂,被撞那么一下,现在完全不能动了。 应该是脱臼了。 “保安——保安——” 不知谁叫了一声,门口几个保安同时冲进交易室。 “啪——”的一声,高幸幸的电脑被微胖男人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保安及时把微胖男人按在地上,控制住。 还有几个看上去身份不简单的男人被保安引着往外走。 现场一片混乱。 高幸幸薄唇微张,脑门冒出一层细汗,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听见耳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缓缓回头。 只见悬挂的黑褐色展示柜摇晃两下,直接坠了下来。 高幸幸迅速往旁边挪动,还是晚了一步,展示柜压在她小腿的位置。 出门没看日子,真是要命了。 老张跑过来,急忙搬开她腿上的展示柜:“小高!你没事吧?” 高幸幸疼得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偏偏叶子还想扶起她。 她艰难开口:“别...别动我...疼。” 老张:“楼下有医疗保障点,叶子,快去找医生!” “哦哦哦!”叶子急忙往外面跑去。 高幸幸感觉小腿骨膨胀的疼,疼得她小脸扭曲,大口大口喘气。 “坚持啊,小高!坚持啊!” “回去我给你记一大功。” “直接转正啊,你要坚持啊!” “......” 高幸幸无奈闭上眼睛,觉得好像念经啊,她现在不想转正,她只想叫老张闭嘴。 两分钟后,微胖男人被带走。 高幸幸睁开眼睛,交易室已经没人了,映入眼眶的是四分五裂的平板电脑碎块,还有被掀了角的地毯。 疼痛缓解了一些,高幸幸指着地上:“这可不管我的事,我已经尽力保护公家财产了,不能扣我工资哈。” 老张看她还能开玩笑,松了口气:“我自己掏腰包送你一个。” “倒不用送,别扣钱就行。” “年纪轻轻,掉钱眼子里了。” “那上班不为了赚钱,难道为了做慈善吗?” “别贫了。”老张问,“腿能动吗?” “没刚才疼了,你扶我一把。”高幸幸提醒,“我右臂,应该是脱臼了。” “你小心啊,我慢慢扶你啊。” 在老张的帮助下,高幸幸微微站起身。 忽地,门口冲进来一人。 高幸幸最先看见一双黑色皮鞋,然后是修长的双腿,板正的身姿,最后才是那张精致得犯规的脸。 陆则言穿着整套黑色西装,细看上面有玫瑰花暗纹。 两人视线交汇。 高幸幸第一次,在他眼眸里看到了一丝慌张。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 她想也没想,本能地坐回地上,嘴里嘟囔:“动不了...动不了...” “小高啊,你再忍忍。”老张安抚。 高幸幸觉得有些狼狈,不敢看陆则言。 不过她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 在确定陆则言蹲在她旁边的时候,她还是不争气,抬眼看他。 陆则言眉头蹙着,视线定定的看着她。 他眼睛像是温了一泉水,温柔得要把人溺死。 在这一刻,高幸幸感觉被陆则言的气息包裹,突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鼻头发酸。 陆则言长长的扇羽轻颤,视线从她脸上逐渐下移,他打量她全身。 高幸幸看见他喉结上下滑动。 陆则言抬手解开身上的外套,把外套围在她腰上,用袖子在她腰后打了一个结。 他做这动作时,微微欺身,侧脸在她耳畔,双臂把她环在身前。 高幸幸能看到他黑色衬衣包裹下健硕的手臂肌肉线条,能听到他有些混乱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 她的下巴似有若无地扫着他的肩,莫名的觉得滚烫。 她收回视线,小脸撇向一边。 卧槽! 难不成走光了? 这也...太丢人了吧。 第二十一章 高小姐VS陆先生 明明离得这么近,高幸幸耳根都红了。虽然她也说不清是因为两人终于有了交集而激动,还是因为太过亲密的距离。 反观,陆则言脸上却全是坦荡。 高幸幸盈盈的腰身感觉一紧,才回过神来。 距离拉开,陆则言视线停在她右臂上。 “又脱臼了吗?” 又? 又!!! 高幸幸抬头,眼眸亮起来。 他没忘记自己。 高幸幸小嘴轻启,刚要说话。 “对对对,脱臼了。”老张声音窜入,带着领导的关怀,“小高,你还是先别起来了,等医生来了再说。” 有没有人可以把老张带走? “你......”怎么在这儿。 高幸幸才吐出一个字。 “幸幸,医生来了。”叶子冲进来,大叫。 高幸幸:“......” 一个年轻男医生跟着走进来,提了个铁皮医疗箱,蹲下身给高幸幸检查。 老张站在旁边躬着身子:“快快快,压到小腿了,快看断了没。” 断...断了没...... 高幸幸仔细在脑子里想了三秒钟,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老张才对。 医生抬手,检查她的小腿骨。 陆则言的外套很大,高幸幸露出的小腿更显得白皙细长,线条好看。 她小腿肚子中间有一条横着的破皮痕迹,没流血,从皮下微微蔓延出一点青紫。 高幸幸疼得“嘶”了一声。 她小脸因为疼痛还皱着,却突然感觉左肩一热。 是陆则言的掌心。 像是安抚。 可是他没看她。 他蹙着眉,视线在她的腿上,因为医生的检查动作眼睫轻颤。 “没事儿,骨头没问题。” 陆则言:“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吗?” “......”医生用一种‘你在质疑我的专业’,又或者是‘哪儿来的事儿妈’的眼神看他,那眼神不太好,可是对上陆则言,莫名又收敛,轻声解释,“小腿部的骨质韧性比较高,我刚才仔细检查过了,很确定,你不用担心。” 高幸幸抿了抿唇。 连...医生...都看出来...他担心我了! “麻烦你了。”陆则言点头,随即看着她的右臂,“她右臂脱臼了。” “这个要去医院拍片,看是直接复位,还是手术复位。” 高幸幸:“是习惯性脱臼,您直接帮我复位就好。” 医生还未开口, 陆则言语气坚定:“去医院。” 老张也说:“小高,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再说。” 高幸幸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去医院小题大做了,她想拒绝。 陆则言:“我送你去。” “行。”她回答得很快,没有半刻迟疑,答案像是印在她自然反应里。 下一秒,高幸幸看见陆则言起身凑近,然后感觉身体腾空,她下意识惊呼一声。 陆则言把她拦腰抱了起来,不顾老张和叶子惊掉下巴的表情,快步往外走。 叶子看着老张:“他们是认识的吧?” 老张:“应该是。” 叶子:“那我们要跟去吗?” 老张默了片刻:“先处理这边的事儿吧,你稍晚再给小高打电话。” 后知后觉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老张叹了口气:“大饼没吃着,看来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 高幸幸眨巴眼睛,看着陆则言近在咫尺,凌厉的下颌线和上下滑动的喉结。 他只着衬衣,她能感觉他胸膛的温热和起伏。 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太浓了。 高幸幸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这情景,比做梦还玄幻。 可是陆则言的手揽在她腰上,大腿上,是烫的,灼人心的。 高幸幸有些发懵。 就这样懵逼的被他小心翼翼地塞进车里。 高幸幸这时候,还不忘指了一下安全带,眼眸明媚:“麻烦你了。”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帮她系上安全带。 车辆驶出省艺术馆,陆则言挂了个蓝牙耳机,打电话。 是在问医院,问哪家医院对骨科方面比较专业。 待他挂了电话,高幸幸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则言侧头,吐出两个字:“今天。” “哦。” 车里空调很凉爽,有微微海盐的味道。 高幸幸左手扣着腰上的黑色外套。 她低着头:“你这次回来多久?” “不确定。” “是工作上的事儿吗?” “不算。” 高幸幸抬眸:“那你回来干什么?” 这一下把陆则言问着了。 高幸幸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过了,嘴角弯了弯,忙说:“我问题好像有点多了,就好久没见你了,叙叙旧。” 陆则言稍稍侧头,看了她一眼。 极其平静的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 “我都能回答你。” 高幸幸小心脏扑通一跳,侧头看他。 他眉眼生的及其好看,下午的阳光给他眼睫添了一层光。 她细细品他的话。 感觉有一丝丝暧昧。 她联想着陆则言刚才对她的所有行为,好像超过界线了。 最后,她得出结论。 要不,就是陆则言眼睛突然好了,对她“一见钟情”了。 要不就是她太“普信女”了,人家对她就是单纯的同校情谊,举手之劳。 这两个想法都莫名的有些极端,可是高幸幸又没有折中的想法。 车辆很快到了医院停车场。 陆则言解开安全带,问她:“你能自己走吗?” “当然不能。”高幸幸抬了抬眼皮,脸不红心不跳强调,“你不知道,腿受伤特别疼的。” 他当然知道。 陆则言没说什么,先下了车。 趁机,高幸幸用左手迅速翻衣兜。 除了手机,什么都没翻到。 看来是没法故意遗漏什么东西,创造第二次见面机会了。 高幸幸脑子里还充满了各种奇葩的想法,身侧的车门突然被拉开。 然后,她看见陆则言推了一个轮椅。 高幸幸:“......” 她左手按了一下安全带扣,安全带迅速弹回,直接扫过她的脸。 又痛又麻,高幸幸眼睛一闭,直接皱了眉。 按照以往,她得骂一句“破安全带”。 可是现在,她想,陆则言会不会觉得这些年不见,自己脑子不行了吧。 高幸幸感觉陆则言靠近。 她睁开眼,用手阻挡:“我自己来。” 然后,她左手撑着车框,下车,坐上轮椅。 陆则言这才把她往电梯口推。 那里站了两个护士。 应该是私人医院,应该是提前安排了。 没做任何登记,高幸幸就被直接送去拍片检查,连带着她已经确认无事的腿一同做了检查。 最后,医生给她做了复位。在她拒绝下,还是强制给她戴了护具。 整个过程有些久,所以医生把门帘拉开时,她看见陆则言还在,心里居然特别满。 因为在她潜意识里,他就是自己眨一下眼就会不见的人。 可是下一刻,她的心瞬间沉入海底。 她看见走廊上的陆则言,手腕被尹菲菲抓着,很亲昵撒娇的摇了摇。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陆则言侧头看了过来。 对上视线的那一秒,高幸幸撇过头去。 欢心雀跃的心情止于此刻。 刚才的一切,激动得她把尹菲菲忘了。 回想今天的相遇,他好像就是跟尹菲菲一起的。 而她,只是个意外。 他意外的遇见了曾经有点交情的小学妹,然后慷慨的帮了她一把。 仅此而已。 一双亮片高跟鞋映入眼眶,不用看高幸幸也知道是尹菲菲。 “给我介绍下呗。”尹菲菲声音轻快灵动。 陆则言还没说话。 高幸幸抬头,帮他澄清:“尹小姐别误会,我们只是,校友。” “我记得你,上午入场的时候,就是你为我引了路。” 高幸幸笑,谢谢你记得我。 尹菲菲手肘撞了一下陆则言,娇俏极了:“介绍!” 呵呵呵,还打情骂俏来了? 或者宣誓主权? 陆则言还困在“校友”两个字里,抿了下唇:“高小姐。” 高...高小姐? 哦哦哦,果然突然划清界限了! “高小姐?”尹菲菲眼睛瞪圆,似是不敢相信,弯腰打量高幸幸,嘴里嘀咕,“你是高小姐?” “......”高幸幸懵逼,这叫人怎么回答。 “菲菲。”陆则言叫她。 尹菲菲这才支起身子:“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激动。” 高幸幸垂眸。 一个菲菲。 一个高小姐。 还真是让她立刻没有任何遐想空间。 尹菲菲看着陆则言,语气亲昵:“那事就拜托你了,我晚上还要赶飞机,就先走了。” “嗯。” 尹菲菲回头,笑着看高幸幸:“高小姐,下次见了。” 下次? 哦,最好不要有下次! 尹菲菲走后,陆则言视线扫过她的腿:“怎么没包扎?” 医生解释:“不用包扎,骨头没问题,也没流血,您放心,我已经......” 陆则言轻声打断:“脚后跟。” 高幸幸和医生同时低头看过去。 高幸幸蹙眉,就是普通的被鞋子磨破皮,还用包扎? 医生显然和高幸幸一个想法,不过碍于陆则言的眼神,又给她涂了点药。 对上陆则言的视线,医生解释:“天气太热,不包扎能好得更快。” 陆则言这才神色放松。 高幸幸觉得陆则言变了。 她第一次看见他眼里的不容拒绝和冷冽的压迫感。 配上他的脸,也不算违和。 却让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送你回家。” “不用。”高幸幸拒绝,“我自己能行。” 不等他说话,高幸幸下床穿上一次性拖鞋,站的稳稳当当:“已经不痛了。” 说完,她就往门外走。 陆则言跟在她身后,看她走出医院,然后招手打了辆车。 她坐上车,还回头笑着和他挥手再见:“陆先生,今天谢谢您,再见。” 陆则言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在空中摇了摇回应她,但神色不太好。 他回到车库,没发动车,而是点了支烟。 他脑海萦绕着她刚才在车里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回来?” 陆则言看着地下室暗沉的灯光,神色收敛。 他只是想回来看看她。 但是当时却莫名的没说出口,在见到她的时候,答案好像变了。 对比自己的答案,陆则言更纠结她口中“校友”两个字。 理应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对“校友”二字明显有点...不甘心。 陆则言在心里又拟了几个关系词。 朋友... 知己... 故人... 都不满意! 第二十二章 世界那么多黑 夜幕早已经降临,高幸幸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逐渐后退的绿化带,眼神有些呆。 很快,她被手机震动拉回了思绪。 是叶子打来的。 叶子关心她的伤势:“幸幸,你手怎么样了?” “没事。” “那就好,老张问你要不要在家休息几天。” “不用。”高幸幸拒绝,然后问,“今天拍卖会的事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叶子声音立刻小了,像是用嘘声在说话:“那人是尹菲菲私生粉,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那我们会有责任吗?” “应该没有吧,算安保公司那边的责任吧,不过我刚才走的时候,老张被叫回公司了,我也不敢问。” “那明天再问。” “幸幸,你真不用请假吗?” “不用,多大点事儿啊。” 高幸幸挂了电话,再次没精打采地靠在车窗上。 闲下来,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还不如上班。 高幸幸回到家,打开空调,然后把右肩上的护具取了下来。 右肩还是疼,她没法反手去解身上捆着的外套。 只能扭动身子,把它从腿上滑下去。 看着堆在地上的黑色外套,她皱眉。 要还吗? 然后又想到,她好像连陆则言联系方式都没留,怎么还? 高幸幸点了个外卖,然后简单洗了个澡。 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程亦可正好回来。 “亦可,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程亦可换鞋:“?” “脱臼了。”高幸幸指了指右肩,“帮我吹个头发呗。” 程亦可把包挂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今天遇见个神经病。” 程亦可太累了,也没再多问,只让她平时多注意一点,然后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帮她吹头发。 头发吹到一半,高幸幸看见桌上的手机振动,摆了一下手示意。 程亦可立马关了吹风机。 高幸幸摸过手机一看,来电号码:XXX66667777。 一看就是虚拟号码。 高幸幸嘟囔:“现在骗子都这么不讲究了?” 高幸幸放下手机,吹风机声音再次响起。 帮她吹完头发,程亦可便去洗澡。 高幸幸一边吃外卖,一边想着今天和陆则言相遇的整个过程。 他还是温柔的。 但不止是对她。 至少对尹菲菲也是。 高幸幸嘴角有些讥笑,她觉得自己好傻,居然在跟尹菲菲比较在陆则言那里的待遇。 她根本连个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高幸幸快速整理心情,把肚子填饱。 然后看着窝在沙发一旁的黑色外套。 扯过来,翻开衣领后边,金丝线绣了一个“LU”。 看上去很贵,不能扔! 第二天,高幸幸到公司,刚放下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手机。 是她、叶子、凌福三人在微信里建立的私人小群。 凌福:【楼梯间,开会】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小秘密。 高幸幸走到楼梯间,又往下走了两层,才到他们的秘密基地。 凌福和叶子正在抽烟,听见她脚步声侧身往上看,看见她身影后立马把烟灭了,然后招手示意她快来。 凌福双手在空中挥舞,搅灭烟味,尽管没什么用。 叶子:“幸幸,我听说我们三惨了。” 凌福扬眉:“要被辞退。” 辞退? 高幸幸抬眼想了一下,蹙眉:“昨天那事儿?” 见叶子点头,高幸幸不明白了:“关我们什么事儿?你昨天不是还说是安保公司的责任吗?” 叶子双手抱肘,忿忿不平:“是安保公司的责任!但是行里只看结果,结果就是拍卖会上那串珠子流拍了。” 所以作为主办方的投行不满,连带着跟RS银行的合作吹了? “我去,这算是无妄之灾?”高幸幸翻了个白眼儿。 凌福:“可不是?我肯定不接受这个结果,竟然拿我们新入职的开刀!” 叶子:“我也不接受,我们工作没有犯实质性错误。” “我们为这个拍卖会加班加成什么样儿了?真没人性!”凌福说,“如果真因这事儿辞退我,我就去劳动局告它!” 叶子附和:“我跟你一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想好了后续,语气越说越愤激。 “等会儿。”高幸幸举手打断,“你们这些都听谁说的?确定吗?” “王灵说的,她昨晚加班,亲耳听到上面的人训老张,说我们三个一个不留。” 王灵? 对外业务部综合文员,挺漂亮一女孩儿。 叶子:“幸幸,你和我们一起吗?” “告公司吗?” 叶子点头。 高幸幸砸砸嘴巴:“这个行业就这么大,我们真告了公司,应该没银行会......” 凌福和叶子倒没想到这儿,瞬间为难起来。 高幸幸安抚:“你们先别多想,我们先去找老张把事情了解清楚,再做打算!” ...... 三人回到办公室,情绪明显不佳。特别是凌福,平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该来的始终来了。 没过一会儿,老张从办公室走出来,叫他们三个进小会议室。 他们三个面面相视,面色不虞走进去。 老张坐在会议桌最前方,点头示意他们入座。 老张第一句话是笑着说的:“小高啊,你伤没事儿吧?” 想着要被劝退,高幸幸觉得这伤有些不值。 她笑得有些为难:“没事儿。” 待三人坐下,老张面色抱歉:“不好意思啊,先前还承诺你们拍卖会任务完成,让你们直接转正,现在恐怕不行了。” 三人没有搭话。 尽管刚才在楼梯间愤怒不堪,终究是进入职场不久的小青年,完全不敢当面叫嚣。 老张继续说:“其实这任务你们完成的挺好,我都看在眼里,也幸苦,也用心。” “但是你们也知道,拍卖会出了这样的事,和陆氏的合作肯定是泡汤了。” “虽然我们算是被连累,但任务也不算完成。” 所以...要开除我们? 老张沉了口气:“转正我没办法了,转正考核你们自己加油了。” 转正考核? 不是辞退吗? 老张说完,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才起身出去。 待他出去后,凌福敲敲桌面,小声道:“所以,这是打算利用考核,‘公平公正’的把我们刷下去吗?” “......” 凌福:“我靠,资本主义真是吸血的,这么说,我们连告他的机会都没了?” “......” 三人走出会议室。 高幸幸坐在工位上,看着来来去去忙碌的同事,突然明白,原来这就是职场。 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有些残酷,有些滑稽,还有些...让人讨厌。 快中午的时候,老张把高幸幸叫到办公室。 高幸幸进去的时候,发现老张桌上有个黄色箱子,就是电视剧里,经常见的那种辞职后用来整理东西的箱子。 高幸幸瞄见箱子最上面放了老张的全家福,平时他都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 “坐。”老张支了支下巴,“小高啊,我不是答应你送你一个平板吗?” “???” “我网上下单了,明天应该会送来。”老张看着桌上的箱子,“我下单的时候写的我的名字,不过我今天干完就离职了,你明天直接签我的名字。” “离职?”高幸幸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又看了看黄色箱子,“你离职?” “是啊,公司要个承担责任的人。”老张极其得意地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傲娇又讥嘲,“那我不得付这个责任吗?” “不是开除我们三个吗?”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想公司本来就是八卦大缸,便笑了笑:“放心,我这不是不想打碎你们小年轻对职场的憧憬吗?” “......” “你们好好干,别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心里阴影,早上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干得挺好。” 高幸幸咬了咬唇:“你也干的很好,那为什么要你为这件事买单?” “哈哈哈。”老张笑了两声,语气打趣,“主要是,我的领导不肯为我出头啊,我有什么办法?” 是啊。 领导上面还有领导。 高幸幸看着他,心里感触颇深。 良久,老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出去认真工作,这个社会不公平占少数,你们以后飞黄腾达了,做个公平的人,这个社会不公平的事就会越来越少。” 高幸幸缓缓站起身,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老张,我发现你不止长得帅,做事也帅!” “贫!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贫嘴!” 高幸幸回到工位。 心思几个小时内峰回路转。 她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看的一句话。 ——世上那么多黑,也不要忽略微亮的光。 因为老张,她好像突然明白这句话的伟大。 “呜——呜——呜——”桌上手机震动。 高幸幸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那个“XXX66667777”。 高幸幸立刻挂断,和叶子他们去吃饭。 饭桌上,高幸幸把老张的事情告诉叶子和凌福。 他们自是开心的,但也为老张惆怅。 高幸幸也是,为失去老张这么好的领导而难过。 下午大概三点的时候,高幸幸收到一个快递,前台让她下楼签收。 老张买的平板电脑吗? 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高幸幸关了工作电脑,立马下楼。 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不像平板电脑。 高幸幸摇了摇,猜不出是什么,直接问前台小美女要了剪刀拆开。 红木盒子,里面是淡黄色的绸布,上面躺着一串珠子。 白玉色。 高幸幸手一颤,差点没拿稳。 卧槽,这不是拍卖会流拍的珠子吗? 高幸幸捡回纸盒子看寄件人信息。 寄件人:LU。 联系号码:XXX66667777。 居然是,陆则言! 还有这电话号码,离谱得像是诈骗的虚拟号码。 可是如果是他的电话号码,好像...也就不离谱了。 高幸幸“啪”地把红木盒子扣上,小脸难看。 我居然挂了陆则言电话!!! 还是两次!!! 第二十三章 危险又勾人 高幸幸用左手臂弯小心翼翼裹住红木盒子,一路上都是懵逼状态。 因为懵,还不小心跟着别人出电梯去错了楼层,然后刷卡报错才发现走错了。 也不能怪她,她手里捧着的可是五十万。 哦不!是四百万。 也有可能是八百万。 可是陆则言是哪里知道自己的公司地址和电话号码的呢? 拍卖会吗? 她当时穿着制服,这样想的话是挺好查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寄给自己呢? 高幸幸打算把盒子放好,再回拨电话询问陆则言。 她还未走到办公室,就听见里面的喧哗。 又咋了? 高幸幸走进去,他们组的成员围成一团,蹦蹦跳跳又鼓掌。 叶子最先看见她,跑过来抱着她:“幸幸,老张不用走了!” “!!!”高幸幸脑门都吓出汗了,可别把“八百万”摔了。 叶子还在兴奋中:“我们不用考核了,直接转正。” 高幸幸:“......” 叶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放开高幸幸:“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手疼了。” 高幸幸看着手上的盒子。 是因为这珠子吗? 是,陆则言吗? 老张站在人群中,压了压手,把气氛冷静下来:“后续大家也不能松懈啊,今晚,我们部门,聚餐!” “老张,这么大的单子,吃什么啊?” “对啊,可得吃最贵的。” 老张脸上是掩饰不了的高兴:“行!叶子,你待会儿在群里组织一下,吃什么让大家投个票,决定好了发给我。” “好嘞。” 人群散开后,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些。 高幸幸还在纠结投自助日式料理,还是投海鲜火锅一票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被来电显示占据。 她看着那个“过分”的电话号码,心脏漏了一拍。 高幸幸连忙跑到茶水间,吸了两口气,才按了接听。 “喂。”高幸幸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微颤。 可能是被拒绝了两次,也可能是这通电话呼叫久得差点自动断掉。 所以陆则言那边一时没有说话。 高幸幸清了清嗓子:“陆先生?” 那边这才应:“高小姐。” “......” “......” 一阵大概十秒钟的沉默。 高幸幸打破僵局:“陆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前以为是...” ‘诈骗’两个字肯定不能说,高幸幸思了片刻,说:“我以为是打错了,所以没接。” 陆则言并没有接她的话题,而是说:“今晚可以一起吃个晚餐吗?” “可能不行,今晚,我们部门要聚餐。”高幸幸又想起珠子的事,忙问,“陆先生,我收到您寄的包裹,是拍卖会流拍那串珠子吗?” “是。” “您为什么寄给我?” “想送给你。” 高幸幸:“......” 陆则言轻声问:“不喜欢吗?” 语气温柔的好像很在意她喜不喜欢似的。 “这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主要是太贵重了。”高幸幸说,“我不能收。” “不贵。” 我不是跟你讨论贵不贵。 “陆则...陆先生,这份礼物对您来说,可能确实不贵,但是对我来说,它真的很贵,我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高幸幸抿了抿唇,提醒他,“这珠子更适合尹小姐。” “尹小姐?” 高幸幸回答:“尹菲菲小姐。” “她不喜欢这珠子。” !!! 卧槽! 她不喜欢,你拿来送我? 高幸幸的不高兴毫不掩饰:“陆先生,我也不喜欢,请您给一个地址,我给您邮过去。” 高幸幸不喜欢,陆则言也不强求。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两秒:“我亲自过来拿吧。” “......”高幸幸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尽快,太贵重我拿着心里不安。” “嗯。”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 “好。” 挂了电话,高幸幸回到工位,打开一份文件,发呆。 “幸幸,记得在群里投票啊。”叶子提醒她,然后注意到她面色忧愁,便问,“幸幸,你怎么了?” “我......”高幸幸犹豫,但是心里实在疑虑,于是换了种说法,“我有个朋友,她有个喜欢的男孩儿,男孩儿有女朋友了,但是还对她好。” “海王?” “应该也不是。”高幸幸抿抿唇,觉得陆则言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没把握好分寸,觉得自己那些行为...算正常。” “幸幸。”叶子突然郑重地握住她的手,“这男人哪有不知道分寸的?无非就是撩你又不想负责。到头来,人家可以说,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误会了,自己贴上来的。” 高幸幸:“......” “幸幸,这男孩儿别喜欢了,你这条件,男朋友好找得很。” 高幸幸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即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急:“不是,我说的是我朋友。” “你这‘无中生友’,蒙谁呢?” 高幸幸气呼呼撇过头。 她打开手机,投了自助日式料理一票,然后开始想叶子的话。 男人哪有不知道分寸的? 可是陆则言...也不像...海王。 算了,不管陆则言怎么想,她自己可不能无视道德底线,她自己得把握分寸,保持和非单身男性的距离。 高幸幸摇摇头,把那些七七八八的思绪抛开,努力工作。 下了班,大伙儿去了一家人均888的自助日式料理。 高幸幸喝了一点清酒,小脸绯红。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高幸幸电话响了。 是陆则言。 她沉了口气,接起电话:“陆先生。” “高小姐。” 又是高小姐! ‘小高’她都听习惯了,偏偏这个‘高小姐’真是听着心头就窜上一团火。 高幸幸喝酒壮了胆,语气不虞:“您说,我听着呢。” “你部门聚餐结束了吗?” “什么?” “我现在有空,可以来拿珠子。” “哦。”高幸幸看了看还吃吃喝喝的大伙儿,觉得聚餐结没结束,跟他来拿珠子不冲突,于是说,“你来拿吧。” 挂了电话,高幸幸用短信发了个地址过去。 陆则言回【半个小时到】 挺好的,把这烫手山芋还了,挺好的。 高幸幸又喝了两杯清酒,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出去。 七月的玉和,晚上也热的要命。 在餐厅里不觉得,一走出来,就感觉从地底下冒出一股热气,像是要把人蒸熟。 路边儿有几个流动小摊,“手工冰粉”、“蛋烘糕”、“凉面凉皮”等等。 几个穿着小背心,小短裙的女孩儿在路边小桌子上大快朵颐。 高幸幸觉得自己不争气,这个时候,她居然觉得自己今天穿的不怎么好看。 一件白色的木耳边针织小短衫,下面是淡色直筒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 她甩了甩自己额前的齐刘海。 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停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很普通的名牌车,在玉和随处可见。 高幸幸不认为是陆则言。 但是看见那“过分”的车牌号,又觉得可能真是他。 车牌号纯数字,三个六两个七。 果然,车窗降下,陆则言好看的脸露了出来。 高幸幸心想,这是有多喜欢六和七这两个数字啊,车牌,电话号都是这两个数字。 高幸幸礼貌微笑,迎上去,左手把盒子递到窗边,客气又疏离:“陆先生,这还给您。”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 她额前是微薄的齐刘海,眼波明亮又生动,嘴唇红,脸颊也红,应该是喝酒了。 微微弯腰配合着她的动作,吊在脖子前面的锁骨链晃了晃。 陆则言接过盒子随意往旁边一放:“上车。” “啊?”高幸幸对上他的视线,刻意垂眸回避,用手指着身后的餐厅,“我们聚餐还没完,我还得回去。” 陆则言只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她身后看了看。 高幸幸往后退了两步,举着手摇晃,隐隐约约露出白皙的小细腰:“再见。” 说完,高幸幸小跑进餐厅。 接下来,她没怎么吃东西,只再喝了两小杯清酒而已,还是和组上的前辈一起喝的。 聚会结束后,大伙儿一起走出来。 老张:“你们开车的,喝了酒记得叫代驾,打车的,把行程发群里,明天我给你们报销。” “谢谢老张!” “到家了记得在群里说一声啊。” “......” 大家还在说话,高幸幸却好像看见了一个和陆则言长得很像的人。 那人站在路边,明晃晃的路灯下。 上身穿着黑色宽大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左手带着一块白金色的手表,右手夹着烟,下身黑色裤子。 他手上的烟有红色星火。 他站在玉和独有的烟火气下,掩不了身上的矜贵。 高幸幸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 两人撞上视线,高幸幸还不敢相信。 一来是,他怎么还在这儿? 二来是,他为什么会抽烟? 陆则言就定定的看着她,不紧不慢捻起烟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接着一阵烟雾呼出,在路灯下竟有些魅人。 高幸幸看着那张脸,脑袋里想起那年化学竞赛。 在五彩斑斓的烟雾里,他有着少年气息纯粹的那种好看。 画面慢慢重合到现在,变成了男人气息包裹着的好看。 莫名带着些危险。 危险又勾人,最致命的诱惑。 原来,真的变了这么多。 “小高!小高!” “幸幸,你怎么了?” 高幸幸这才反映过来:“啊?” “问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 又嘱咐了几句,大家才散开。 高幸幸和叶子一路,往打车点走。 她上了车,和叶子道别,也特意看了看后面,没发现陆则言的身影。 高幸幸回到家,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她打开手机发现微信上有一条好友验证请求。 头像是空白,微信名是“LU”,验证消息也是空白。 也是,不用头像,不用验证消息,单单“LU”就可以表达他的身份。 高幸幸突然想起六年前那个晚上,她鼓起勇气对他说“我们加个微信吧”。 他当时的回答是“我没有微信”。 高幸幸想了很久,退出页面,并没有通过陆则言的好友验证。 第二十四章 死缠烂打我做不来 高幸幸退出微信页面后,脑袋里就一直围绕着一句话。 ——我拒绝陆则言了。 这行为让她莫名的有点难安。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难不成他还能跑来当面质问? 高幸幸听见门外有声音,应该是程亦可回来了。 没一会儿,程亦可敲了她的门,在得到应许后探进来一颗小脑袋:“幸幸,我买了点水果,洗好了在冰箱,明天我要加班,中午你就点外卖,晚上想吃什么给我发个微信,我给你买回来。” 高幸幸看着她,觉得好笑:“我是手脱臼了,不是人废了。” “好的,伤残人士。”程亦可抬手调皮敬了个礼,然后退出她房间。 高幸幸玩手机,玩到两点多才睡,第二天起床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她感觉饿,简单洗漱之后把冰箱里的水果拿出来,揭开保鲜膜,塞了两口在嘴里。 她左手不歇息,滑动放在桌上的手机查看信息。 多是公众号或是无关紧要的推送。 但是微信通讯录那里一个红色提示消息格外明显。 难不成陆则言又发送好友请求了? 他...是这种人吗? 高幸幸点进去,果然是“LU”,不过这次不同,有验证消息。 验证消息是:高小姐,方便的话可以把外套还给我吗? 外套? 外套!!! 高幸幸立马站起身,跑回房拎出那件黑色西装外套。现在已经皱皱巴巴,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污渍。 这怎么还? 怎么突然就说要还了? 高幸幸理了理,发现衣服没有品牌,她指腹摸了摸那块污渍,还能感觉到面料上玫瑰花暗纹的凹凸感。 可能真的很贵? 高幸幸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没想几秒,点了通过。 她给他发信息。 高幸幸:【陆先生,您给个地址,我把衣服给您邮过来】 高幸幸发完信息,打开生活软件搜索附近洗衣店。 心仪的洗衣店还没搜到,陆则言已经回复消息。她立马切换手机页面。 LU:【今晚可以一起吃个晚餐吗?】 当然不行,衣服还没洗呢! 高幸幸:【不好意思,我最近跟项目,很忙,我忙完立刻把衣服还给您】 LU:【明天呢?】 高幸幸蹙眉,这衣服是有多贵?他这么急? 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衣服,高幸幸想到了自己的存折,然后打了个寒颤。 高幸幸:【实在抱歉,太忙了】 LU:【那你忙完告诉我。】 高幸幸:【好】 高幸幸又看了一眼衣服。 高幸幸:【陆先生,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LU:【可以。】 高幸幸:【您这衣服很贵吗?】 LU:【不贵。】 高幸幸看见‘不贵’两个字,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她拿起水果往嘴里塞,若有所思,动作慢慢变缓。 他上次说,那珠子也不贵来着...... 卧槽! 高幸幸跑回房,拿了一个手提纸袋把衣服装上,踢着拖鞋就出门。 她打车到了一家高档洗衣店,把衣服拿出来:“你好,请问最快多久能洗完?” “请稍等,我看看......”店员拎起衣服查看。 高幸幸看她翻来覆去查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把衣服折上:“不好意思,这衣服我们这洗不出来。” “什么叫洗不出来?” 店员拎出袖子,指着上面的暗纹解释:“这衣料有玫瑰暗纹,但这玫瑰暗纹不是印上去的,是工艺压出来,再涂层......” 高幸幸:“......” 店员解释了一大堆,高幸幸也没听懂,只听懂最后一句:“不好意思,洗不了。” 高幸幸又打车到市中心,找了一家专门服务奢侈品的洗护店。 还是被拒绝。 她彻底慌了,忧心忡忡回家。 路上给祁乐发了个微信。 高幸幸:【哥哥,如果我闯祸了,你能给我多少钱?】 祁乐:【想买什么?】 高幸幸:【一件很贵的衣服】 祁乐:【两块钱,不能再多了】 高幸幸:【祁乐,你有没有心?】 祁乐:【没】 高幸幸抓了抓头发,这该怎么办? 真要赔的话,怕是卖身都赔不起。 陆则言...应该也没那么小气吧? 不对不对! 人家有钱是人家自己的钱。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道德绑架让人家不要小气。 高幸幸垂头丧气下了出租车,往家走,心里估摸着怎么老实跟陆则言交代的措辞。 突然,她停住脚步,侧头看着路边。 一家十来平米的小店,头上还挂着两行衣服,前台垫着绿色纸板。 她抬头。 ——芳芳洗衣店。 不洗要赔,洗坏大不了也是赔。 不管了! 高幸幸走进去,把衣服拿出来。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羊毛卷阿姨,她用手翻了翻衣服,拿了一个收据本出来,边写边说:“二十五块钱,三天来取。” 高幸幸咂舌,想了一下,然后试探性询问:“会不会洗坏?” “怎么会?我这都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周围邻居都在我这儿洗,就没洗坏过。”老板娘把收据本推过来,指着台头,“这儿,写你的电话号码和名字。” “哦。”高幸幸晕晕乎乎写好,然后递给她。 老板娘翻开复印纸,撕下来:“到时候拿这个来取。” “谢谢。”高幸幸接过收据,“麻烦你了。” 回到家,高幸幸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也只能把期望放在“芳芳”身上。 RS银行和陆氏集团的投行合作正在商谈拉扯阶段。 按照老张的话说,这种类型的客户,不是要让他们当下满意,而是尽量签下更多年限的合作。 组里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也包括高幸幸。 就这样,她把衣服的事情忘了。 八月高幸幸和凌福跟着老张去临阆市出差。 RS银行首次入驻临阆市,有剪彩活动。 高幸幸和凌福不是来参加剪彩活动的,他们的任务是尽量把跟“巡风国际酒店”的业务谈下来。 为此,她和凌福这段时间都在查阅资料,准备企划书,和“巡风国际酒店”老板的秘书沟通。 本来聊的还不错,就在他们到达临阆市前两天,那边态度突然冷淡下来。 老张那边打听到,说是巡风以前合作的银行愿意让出点利润,所以那边有些松动了。 老张安慰他们,这本来就是个流动项目,能谈下来当然好,没谈下来也别泄气。 高幸幸和凌福还是想试一把,联系了多次,都没见到人。 最后还是叶子那边在行内帮他们打探到消息,巡风老总每天早晨都会在流光餐厅吃早餐。 流光餐厅在巡风国际酒店26楼。 高幸幸和凌福打算去那儿见巡风老总,跟他讲一下他们的企划书,这样就算失败也能死心。 一大早,八点,他们就到了26楼流光餐厅外。 外面是弧形走廊,有个小厅,摆了几张海蓝色沙发。 高幸幸趴在那儿看着过往人群,寻找巡风老总的身影。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现,正是巡风老总。 高幸幸拍了拍凌福,凌福立马提上电脑袋和一系列资料,跟上去。 到了流光餐厅入口处,他们被服务员拦下。 “您好,请出示入住记录。” “入住记录?” 服务员解释:“不好意思,流光餐厅暂时只向酒店住宿客人开放,我们16楼玲珑餐厅也是可以用餐的。” 高幸幸舔舔唇:“不是,我们找人,找人可以吗?” 服务员礼貌拒绝:“不好意思。” 凌福凑上前:“我们找你们酒店梁...唔......” 凌福没说完,被高幸幸捂了嘴巴。 “不好意思阿。”高幸幸对服务员笑了笑,然后扯着凌福往走廊外的小厅走。 “小高,你干嘛捂我嘴?” 高幸幸恨铁不成钢:“你有没有脑子,你都没预约,你告诉人家你找人家老总,你是想被丢出去吧?” 凌福这才会意,谄媚地给高幸幸捏肩:“还是幸姐想的周到。” 凌福把东西放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给高幸幸锤肩示好:“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等他出来!待会儿跟他一起进电梯。”高幸幸拿过电脑包打开,“时间不多,挑重要的说。” ****** 陆则言站在窗边接电话。 清晨的阳光笼罩着他,看上去温柔至极,像是可以接近的人。 电话那边的Henry刚开完会:“则言,集团这边儿处理起来还挺费时间的,大概九月份能过来。” 陆则言手指敲打窗沿:“不急。” “对了。”Henry忽然语气轻快,“你的高小姐怎么样了,还是在生你气吗?” 陆则言眉头微蹙,应该是的。 快两周了,也没等到她联系自己。 没听到他回答,Henry调侃:“我真想立刻飞过去,看看你陆则言被拒绝的样子,哈哈哈,滋味很不好受吧?” 陆则言视线飘忽,被拒绝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 他肯定是不高兴的。 但是他又想起曾经她被自己拒绝的那些点滴,便觉得好像感同身受了。 最近更是频繁的想起那年异国酒店里,她红着眼,还倔强地笑着问,陆则言,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还有那句,你食言了。 这样想着,好像也就没那么不高兴。 莫名有点还债的意思。 “也不知道谁回国前亲口说的,‘我就回去看看她’,回国第一天就看心里去了?” 陆则言:“Shut your pie hole or I'll shut it for you!”(闭嘴,或者让我帮你闭嘴!) Henry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上次我跟你说要死缠烂打,你做了吗?” 陆则言视线往下,看着街头对面RS银行剪彩仪式的准备活动。 离正式开始还有四个小时,现在已经围了很多人。 死缠烂打? 他自认为做了。 借口都找了,没用。 现在,也跟到这儿来了。 陆则言心里闷闷的,转了个身,说出口的话却是另一个意思:“死缠烂打我做不来。” “啧!活该你!”Henry并不纠结这个话题。 他其实当时知道这事后说“死缠烂打”更多是搬唆陆则言,他并不觉得陆则言会做出这样的事。 陆则言有刻在骨子里的尊贵和修养。 “Fiona怎么样了?她最近不接我电话,是不是怪我没回来啊?”Henry说到这儿语气变的磨磨唧唧。 陆则言微微偏头,看到餐厅门口被拦住的两人,眉心微动。 高幸幸穿着白色宽松衬衣,下面是包臀鱼尾裙,长度到膝盖下面一点,露出细长白皙的小腿。 Henry:“喂?喂?则言,你还......” 不等他说完,陆则言挂了电话。 他微微蹙眉,视线定在她小腿上。 她腿好了,连一点印也没有。 然后视线上移,定在她手上。 她手也好了。 还能去捂男人的嘴。 第二十五章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高幸幸手指在电脑上滑动,时不时和凌福对一下数据。 突然一个人影压过来,连带着把灯光挡了。 高幸幸瞥见一双男士皮鞋,她抬头,看见陆则言。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唇抿成一条直线,居高临下盯着她,眼眸有些暗。 高幸幸一惊,手指不自觉在原本的数据后按下多个“0”。 “小高!” 在凌福的呼声下,高幸幸回过神,立马把多个“0”删除,又重新看着凌福手里的数据对比了一番。 陆则言就站在那儿等着,等着她和旁边的男人把数据对接完。 看她扣上电脑,陆则言出声:“高小姐,吃早餐吗?” 高幸幸脑袋里本来全是“衣服...衣服...衣服......” 听他这样说,忽地抬起眼皮,狐狸眼亮晶晶:“在哪儿吃?” 陆则言看着她,眼眸柔和下来:“都可以。” “就这儿吧,流光餐厅。”像是极其为他考虑,补了一个理由,“近。” “可以。” 高幸幸站起身,抬头看着他,嘴角上勾:“我同事可以一起吗?” 陆则言视线转到凌福身上,须臾转身,留下两个字:“可以。” 看着他挺阔的背影,高幸幸连忙招呼凌福跟上。 这次,餐厅门口的服务员态度有质的变化。 大老远就迎上来,不仅没让陆则言出示入住记录,还恭恭敬敬叫了句:“陆先生。” 高幸幸和凌福跟在身后也收到“微笑”待遇。 凌福吃惊的表情让高幸幸想起了以前一个叫胡淼的小学弟。 餐厅很大,视野不及。 顶部是折光的镜面,印着流光色彩。 入耳的是悠扬的小提琴,不是音响,是一个身姿婀娜,面容娇美的女子在演绎。 三人落座,服务员递来菜单。 高幸幸翻了翻,眉头逐渐锁紧,然后点了杯咖啡。 凌福直接合上菜单:“我不用,谢谢。” 高幸幸不知道陆则言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局促,他视线一直在菜单上,玉雕般的手指时不时轻点一下,旁边的服务员就笑着记下。 他可能常来,高幸幸这样想。 可是她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高幸幸顺着凌福的视线看过去。 梁总正一个人坐在小圆桌上吃早餐,桌上还有一台立式平板。 凌福凑近:“什么时候上?” “现在就可以。” 凌福平时做事就风风火火,听到这里直接站起身往那边走,高幸幸急忙跟上去。 不忘转头:“陆先生,谢谢您带我们进来。” 陆则言抬眼,只看见她摇曳的鱼尾裙摆。 他合上菜单,往椅背上靠了一下。 看着两人在酒店老板跟前打开电脑,一开始被拒绝,然后慢慢也愿意听他们说几句。 陆则言仰了下头,看着溢彩的流光,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当作垫脚石的感觉。 他慢吞吞吃早餐,视线一直在高幸幸身上,所以很确定,她未看过他一眼。 陆则言很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听见刀叉碰到磁盘发出刺耳声,他也愣了一下。 随即,他伸手用指背碰了碰高幸幸位置上的咖啡。 已经没了温热。 他招手服务员,让他换一杯。 不一会儿,酒店老板离开,看样子谈得应该不错。 他看见高幸幸两手握着拳头在胸口摇了摇,表情极为得瑟满意。 然后和旁边的男人击了一下掌。 他们收拾好东西,往门口走去。 陆则言心一沉,不自觉就要起身,又在看见高幸幸向他这个方向跑来时微不可察地坐回椅子上。 高幸幸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皮质钱包,跑回来,并未坐下。 她掏出两百块放在桌上,表情极为坦然:“陆先生,谢谢您,这是咖啡钱。” 陆则言:“......” 然后,她眼眉一抬,弯腰伸手抓起咖啡喝了两口。 可能是真的苦,她耸着鼻子放下,面色透出一丝可惜。 咖啡杯和瓷器托盘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陆则言伸手把本就在高幸幸面前,却被她忽视掉的白玉盘推了一下:“这家餐厅的特色,尝尝吧。” 高幸幸抬睫,表情有些茫然。 随后嘴角扯开:“不了,我还有事。今天真是谢谢你,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高幸幸再次表示感谢,陆则言也绅士向她点头,她才笑盈盈离开。 陆则言定定看了那两百块好一会儿,才把它们抓过去。 高幸幸和凌福往下榻的酒店方向走。 凌福八卦:“小高,刚才那人是谁呀?” “校友,以前高中的学长。” “学长?”凌福抖动眉毛,“不简单哦。” “哪里不简单?” “长得好,还有钱。”凌福顿了顿,“好像比我还高点儿。” “......”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瞎说!”高幸幸立马反驳,“他有女朋友。” “啊,这样啊,可惜了。” “别可惜了,快回去改企划书吧。” 高幸幸回到酒店,打开企划书,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刚才不敢和陆则言对视,也不敢和他多呆,就怕心里那些情绪蔓延。 可是为什么上天老是让他们相遇呢? 在玉和就算了。 他怎么突然也来临阆市了? 高幸幸脑袋中闪过凌福的话。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高幸幸想起刚才在流光餐厅那盘精致摆盘的虎虾,虾头虾尾翘起,还有土豆泥作饰。 是客套一句让自己尝尝? 还是说,是特意为自己点的? “叮——叮——叮——”手机信息提示音连续响了好几声。 高幸幸找回思绪,拿起手机查看,是老张在公司群里发的剪彩仪式的照片。 漫天的彩花下,几人抓着红色缎带,对着镜头笑。 都是穿着正式的RS银行高层,而C位是粉色裙子的尹菲菲。 她全身白的发光,穿那种粉色竟然一点也不土气,配着长长的卷发,后脑勺两颗黑色蝴蝶结,可爱又漂亮。 尹菲菲...... 下一刻,高幸幸敲了敲脑袋。 猪脑子,居然会觉得陆则言对自己有意思。 人家这是陪女朋友来了。 高幸幸看着天花板,低声警告自己:“高幸幸,你可别拎不清,人家有女朋友了。” “叮——”手机又响了一声。 高幸幸拿起手机查看。 LU:【你要请我吃饭吗?】 LU:【有空的话今天的晚餐吧。】 请陆则言吃饭? 高幸幸细细想来,好像是客套了一句。 但是是他先让自己尝尝虎虾,自己才顺着客套一句的。 他这是当真了? 罪魁祸首好像是自己,毕竟话确实是她说的。 她还没回复,陆则言信息又来了。 LU:【我有事想跟你说。】 有事? 高幸幸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好像找到了理由应这个约。 高幸幸选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餐厅,环境和价格都很不错,然后把地址发过去。 高幸幸:【你看这家可以吗?】 陆则言几乎是秒回。 LU:【几点?我来接你。】 高幸幸:【不用,我离餐厅很近,我们七点餐厅见?】 LU:【好。】 ****** 高幸幸穿了件鹅黄色娃娃领短袖,下面是白色短裤,斜挎了一个白色包。 她几乎是素颜。 陆则言看见高幸幸走进来,挥手和自己打招呼。 他站起身走过去,帮她拉开椅子。 高幸幸坐下:“谢谢。” 陆则言坐下,视线在她身上。 高幸幸翻着菜单,细细琢磨,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抬头,也没说话。 然后又倒回第一页,重新看。 陆则言回来后,见到的高幸幸都是带着妆的。 陆则言觉得是好看的,至少看她的第一眼,他是被吸引的。 可是现在看着她不带妆的模样,便觉得和高中时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短了一些。 高幸幸终于抬眸,纤细的手指指着菜单,很认真的问:“前菜你想吃虾还是牛舌?” “虾。” 听到这个答案,高幸幸满意的弯了弯眼睛。 她扯过菜单又翻了几页,然后抿唇:“主菜想吃什么?” “你点吧,我都可以。” 高幸幸点头,这才招来服务员,然后点了好几个菜。 服务员提醒:“小姐,你点了三个主食。” “对,是三个。”高幸幸又点了一份甜点,然后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高幸幸有自己的考量,请人吃饭也不能让人吃不饱吧? 主食填肚子,若是都吃七七八八的小食或是配菜,那预算就超出了。 服务员走后,高幸幸主动搭话:“陆先生,今早的事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都进不去,也见不了梁总。” “谈妥了吗?” “不确定,不过他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高幸幸扯开话题,“对了,你说有事想跟我说,是什么事?” 陆则言从旁边拿出一封文件。 高幸幸接过来翻开。 人体骨骼检测表。 骨骼分析。 治疗方案。 ...... 高幸幸一整个懵逼,简单翻了几页便没了兴趣。 她合上文件。 陆则言目光柔和:“你的右臂习惯性脱臼太严重,我请骨科方面的专家看过你的检测报告,骨性缺损不严重,可以考虑做手术。” 高幸幸来之前想过很多,却绝对没有想到他所说的事,是这个。 或许是餐厅的光太柔和,她差点就要沉溺进去。 却在下一秒,把原本推出去一半的文件拿了回来。 “谢谢陆先生,我会回去和我家人商量一下的。” 她这话,把陆则言隔离在外。 陆则言也没生气,只说如果决定要做手术,他可以帮忙联系权威的医生。 一顿饭吃下来,到最后,陆则言问:“我的衣服回玉和有空给我吗?” 高幸幸手上的叉子差点掉落,咽了口口水,无比镇定:“当然可以。” 第二十六章 发财 吃完饭,两人走出餐厅。 站在餐厅外檐红色的灯光下,高幸幸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夹:“陆先生,谢谢您。” 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高幸幸硬着头皮把嘴角笑容拉开:“再见。” “我送你。” 我的乖乖,真不用送! 高幸幸笑呵呵拒绝,理由和来时一样:“不用,我很近......” “我送你!” 高幸幸感觉陆则言在压着情绪说话。 她礼貌性笑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反正回去的路程也就大概十来分钟。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昏暗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长,再逐渐缩短,交会到下一个长长的影子上。 八月是真的热。 高幸幸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出汗,特别是她齐肩的短发,贴着脖子的里层已经浸湿。 她把它们别在耳后,露出细长的脖颈,还有小巧的耳垂,耳垂上面扎了一个银色耳钉,繁体字“发”。 有些奇怪。 但是陆则言觉得好看。 高幸幸把文件紧紧抱在胸前,目不斜视。 其实更像一种防备的姿态。 她能感觉陆则言就在她左侧很近的位置。偶尔经过被共享单车占道的地方,她的手臂甚至能微微摩擦到他的衣袖。 陆则言送人就真的只是送人,一句话都没有。 高幸幸正努力在脑袋里搜索一个适合的话题打破尴尬。 忽然,面前冒出一个人影。 高幸幸惊得往后一缩,手上的文件夹应声落地。 背后的温热那么真实,在炎热的夜晚如岩浆一般灼烧她的后背。 而面前的人正瞪大眼睛,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又在陆则言脸上转了转,脸部笑容逐渐扩大。 “真是你们。”胡淼一脸不可置信,发出感叹词,“我勒个去!” 高幸幸反应过来立马往边上挪了一步,完全刻意忽略刚才那个炙热的胸膛,她偏了偏头:“胡淼?” 胡淼几乎和高中时一模一样,连身高都没什么变化。 高幸幸觉得太巧了! 多年未想起的人,今早无意间想起了一瞬,结果晚上就碰到了。 他的嘴依旧甜,配合着较为夸张的表情:“学姐,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吧,你可越来越漂亮了。” “你意思是我高中不漂亮?” “没有没有,一直漂亮。”胡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随即看着陆则言,“你们......” 看他表情,高幸幸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胡淼下一句就是:“你们真在一起了?” 这个“在一起”,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 偏偏,胡淼还未发现有什么不对,手叉腰,一副看穿天地的模样:“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陆学长了。” 卧槽! 高幸幸只感觉头上一个响雷,把她劈的外焦里嫩。 那些她刻意的疏离,展示的“不熟”,在此刻显得格外滑稽。 高幸幸不敢转头看陆则言什么表情,急得握住拳头,踮了踮脚,反驳:“你瞎说什么呢?我和陆...学长谈公事呢。” 胡淼战术性后仰,审视地盯着她,眼里是四个大字“我不相信”。 高幸幸补充:“我公司和学长公司有合作!” 下一秒,陆则言轻飘飘的话钻入她耳膜。 “今天没谈公事。” “......”高幸幸石化,随即转头瞪着陆则言。 陆则言眉心动了一下,轻声道:“我才回国,叙旧吃饭而已。” 高幸幸这才满意,蹙着眉看胡淼,那表情似乎在说“看吧,他才刚回来,我们真没那个关系”。 胡淼了然的点头:“明白了。” 高幸幸松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文件,露出光洁的细腰。 胡淼:“你们这会儿去哪儿约会呀?” 高幸幸动作一顿,捡起文件就往胡淼身上敲,一点也不客气。 胡淼绕过路边障碍桩,往陆则言身后靠。 高幸幸咬着牙,手都举到一半了,看见陆则言那张矜贵的脸又放弃,还往后退了一步。 她抿着唇,把头往左偏了一下,气鼓鼓的咬着牙。 陆则言看见她另一边耳钉,在路灯下折射出温和的光,繁体字“财”。 “发”,“财”。哦,发财。 胡淼似乎有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学姐,你是在临阆市上班吗?” 高幸幸语气不太好:“不是,来出差。” “那真可惜,我现在要回院里,下次回淮午再聚。” 高幸幸这才语气缓和:“好。” 胡淼走后,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尴尬。 高幸幸拉开话题:“胡淼现在可厉害了,他现在在临阆市中农院搞研究,平常在朋友圈发一些学术看都看不懂。” 陆则言却问:“你和胡淼几年没见了?” “......”高幸幸转了转眼珠,“五年吧。” “我也就只比他多一年而已。” “哈?” “为什么只和我生疏?” 突如其来的问题,像是质问。 两人都停了步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彼此。 陆则言这问题像是在说,你对我不公平。 可是能怎么办? 继续喜欢你吗? 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喜欢,可是你有女朋友了啊。 高幸幸抓住手中的文件夹,忽然视线缓缓移动,然后张望街对面。 陆则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巡风国际酒店门口,巡风老总扶着一个女人上台阶,那女人大着肚子。 高幸幸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语气轻轻的:“陆则言,你认识巡风的梁总对不对?” 陆则言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感觉心脏被重重地捶了一下。 没听到回答,高幸幸抬头看着他,像是很迫切想知道答案。 陆则言:“算不上熟。” 那就是认识。 高幸幸眉头皱着,抬手指着巡风酒店门口:“梁总的老婆是不是叫童佳?” 陆则言又看了一眼:“不是。” 高幸幸很疑惑,虽然在这里遇见她,非常离谱,但就是遇见了。那人就是童佳,她不会认错。 陆则言看了看她脸色:“你是说现在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吗?” “嗯。” “那个不是他老婆,他老婆在国外,我见过。” “......”高幸幸不敢置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走入酒店的童佳,“你不会告诉我,她是梁总在外面的小三吧。” 她说这话时很轻,不像问句。 但是陆则言听到了,便回答她:“应该是吧,三年前在M国,巡风老总就带着她。” 高幸幸呆了两秒,扣住文件的手指泛白。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比刚才快了很多。 三年前...... 那时童佳和祁乐还没分手。 所以是她绿了祁乐吗? 高幸幸算是见证了他们两人的整个恋爱经过。 特别是每次想到陆则言的时候,她就会觉得,祁乐好幸福,喜欢的人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就在他身边。 她一直为他们分手而感到遗憾。 童佳出轨,当小三,图什么? 为了钱?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要融入,就只能是个没名没份见不得人,遭人唾弃的小三。 就这样,还是有人挤破脑袋去,然后变成别人玩弄的对象。 像童佳这样温柔的女孩儿,也这样,这是高幸幸最不能接受的。 是真的生气,所以在陆则言说她还未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 她只是剜了他一眼。 在到酒店门口时,陆则言又问:“你什么时候回玉和?” 高幸幸狠狠的叫他名字:“陆则言!” 我什么时候回玉和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女朋友的人为什么来问这些问题。 为什么做的事,说的话那么引人遐想? 真的是你没分寸,还是你故意吊我呢? 终究因为陆则言的话没有太明确能让高幸幸指责的地方,她咬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转身进了酒店。 高幸幸走进电梯,狠狠点了好几下关门按钮。 你们那个世界怎么玩我管不着。 但是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愿当你那个世界的玩物。 高幸幸对着电梯门内的反光镜,握了个拳头:“我命由我不由天!” 电梯门缓缓拉开,酒店服务员站在电梯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 高幸幸嘴角抽动,放下拳头拿文件遮了脸。 高幸幸回到酒店,脱了衣服冲了个澡,然后握着手机躺在床上。 她想给祁乐打电话,又觉得这份关心太迟了。已经过了那么久,也没必要再去揭他的伤疤。 “叮——”程亦可发来微信。 程亦可:【幸幸,打游戏吗?】 高幸幸:【打】 高幸幸上了游戏,刚进游戏房间就听见一个男声调侃她。 于简:“幸幸姐,我听程亦可说你手断了,还能打射手吗?要不选‘瑶’吧?”(PS:瑶,辅助性英雄,操作少。) 于简是程亦可的同事,算起来他们三一起组队打游戏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这小孩儿游戏水平高,性格也有趣不岔生,虽然高幸幸没见过,但对他印象很不错。 “嘁!”高幸幸立刻选了射手,“小屁孩儿,侮辱谁呢,看姐给你炫一个。” 程亦可弱弱开口:“我可没说这话。” “亦可,我记下了,你又到处说我手断了。” “真没。” 高幸幸突然想到陆则言的衣服,便说:“亦可,我床头柜上面有一个洗衣店的收据,叫‘芳芳洗衣店’,你空了帮我去拿一下吧。” “好。” “真乖,回来请你吃饭哈。” 于简:“幸幸姐,有我的份吗?” “没有!” 高幸幸这局游戏打的猛,很快便锁定了胜局。 打完游戏神清气爽。 高幸幸起身倒了杯水,等把衣服还给陆则言,这事就算结局了。 ****** 陆则言穿着宽松的睡袍,靠在沙发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沙发扶手上。 他揉了揉眉心,回答Henry的问题:“就是很生气。” “这位高小姐这么爱生气,换一个吧。” 陆则言冷淡道:“挂了。” “等等等等。”Henry叫住他,“要不你投其所好?” “......” “或者你等我过去,我亲自会会这位传说中的高小姐。” “不需要。”说完,陆则言挂了电话。 他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手指点着沙发垫。 投其所好? 他脑海里闪过匀称的耳廓,小巧的耳垂。 陆则言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发财?” 第二十七章 被大佬上了一课 高幸幸这趟出差,最大的收获就是和巡风的项目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等最终签订合作,那她和凌福将会有一笔不错的项目奖金。 高幸幸这份工作工资不高,底薪不到5000块,不过项目奖金非常优渥。 这算是她自己经手的第一个项目,很大的满足了她初入职场的成就感。 高幸幸是晚上八点多到玉和的,下动车直接打车回家。 到家已经九点多,跟程亦可叨了两句,直接进房间。 她蹬掉拖鞋躺上床,感觉背部有些异样,于是往床尾转了一圈,看见嫩黄色床铺上有一件黑色外套。 她立马坐起身。 “我靠,暗纹呢?”高幸幸翻了翻衣服,举过头顶透着灯光也没看见暗纹,“暗纹哪去了?” 难不成拿错衣服了? 高幸幸仔细检查,金丝线绣的“LU”还躺在那儿,除了消失的玫瑰花暗纹,还真他妈是同一件衣服。 她受不了打击,感觉心窝子疼:“啊——” 程亦可听见高幸幸叫声,直接闯进来张望四周:“怎么了?有蟑螂吗?” 高幸幸哭丧脸张开双臂,她现在需要安慰的抱抱。 程亦可便迎了上去。 高幸幸抱住程亦可干哭嚎叫:“我从今天起洗心革面!好好工作!我要,赚大钱!” 程亦可:“......” 高幸幸莫名其妙背上债务,而且那个债主已经微信上问两次了,什么时候有空。 高幸幸有一次实在良心过不去,打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没发出去,删了。 因为觉得自己作为欠债人有些无赖狂妄。 她打算把巡风那个项目谈下来,拿着首付去和陆则言讨论分期付款。 就这样躲了一个多星期。 老张把她叫进办公室,扔了份文件在她面前。 老张:“陆氏投行的项目了解吧?” 高幸幸眼皮一耷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老张点着桌子:“不了解,现在就好好了解。” 高幸幸蹙眉:“为啥呀?” “项目交给你。” “我?”高幸幸瞪大双目。 她是新人,上班三个月都不到,行里这么大的项目怎么会交给她?再说了,这项目一直是组里的前辈在跟,半路夺项目是这个行业的大忌。 断人钱财,天打五雷轰! “老张,你没睡醒吧?” “别贫了,这个项目不用跟你提醒有多重要吧?” 高幸幸苦瓜脸:“为什么是我?” “哪里那么多为什么?”老张不耐烦,“怎么?行里还得专门给你挑项目?还是说,给你分配项目要经过你同意?” “......” “偷着乐吧你,哪那么多废话?” “可是......” 老张挥了挥手:“出去出去!干活儿去!”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站起身。 “文件拿着。”老张提醒,“这个项目前面是小文在负责,你和她一起。” “文姐不会想杀了我吧?”高幸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张意味深长的瞅了她一眼。 高幸幸拿着文件回到工位,然后有气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是陆氏的项目,会不会碰见陆则言啊? 她可在躲债呢。 高幸幸突然眼睛一亮。 这项目多值钱啊,谈下来的话...... 她掰了掰手指,然后她渐渐清晰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她打算从陆氏那边赚点钱,然后用于还给陆氏的人。 文姐走了过来:“小高,我给你发了陆氏的相关文件,你记得看啊。” 高幸幸直起身子,解释:“文姐,这项目不是我要的,真不是我抢你项目。” 文姐噗呲一笑:“傻呢?没这回事儿,大家都一组的,不说这些客套话。” “啊...好...好。” 高幸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虽然才入职不到三个月,但是可见过文姐跟别人争项目面红耳赤的的样子,现在...这么一份香饽饽...说让就让? 高幸幸用了几天时间把项目整体理了一下,也提不出什么优化,有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感觉。 陆氏那边跟她联系的是吴秘书,约她下午出去再谈一谈合作。 约在了市中心一个私人茶馆内。 迎客的女孩儿穿着青绿色古典长衫,盘着复古手推波发型。 院内有潺潺流动的清泉,也有袅袅升起的香烟,韵味十足。 高幸幸踏进茶馆就掏出手机给老张发信息。 高幸幸:【老张,费用给报吗?有上限吗?】 老张:【有发票就行】 高幸幸这才松了口气。 她跟着往里走,绕过假山,假山旁边有棵很高的泡桐树,树下一地白色残花。 高幸幸认得这种花,在陆则言的老宅子见过。 她继续往里走,拐过弯,然后看见了陆则言。 陆则言穿着白色宽松衬衣,下身是垂感西装裤,看上去清爽温和。 可能是泡桐树的缘故,也可能是他今天穿了白衬衣,让高幸幸感觉像是回到六年前的那个下午。 不过下一秒,她下意识转身,想逃。 她可忘不掉他们在临阆市怎么不欢而散的。 看着手上的文件,高幸幸泄气,她闭上眼睛,咬咬牙,脸上整理出一个礼貌性微笑转过身。 走过去:“陆先生,您好。” 陆则言把她所有行动都看在眼里:“高小姐,你好。” “......”尴尬!是真的尴尬! 万一他问衣服怎么办?万一他问为什么不回微信怎么办? 人家在微信上问了两次,都装死没看见,现在怎么办?找个什么理由呢? 微信系统奔溃了? 这理由合理吗? 陆则言抬手握住青瓷壶耳给她倒茶:“高小姐刚才是不想见到我吗?” “......”高幸幸心下一颤抖,“不是,是太激动了。” 陆则言抬眼看了她一眼,明显不信这套说辞。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十分认真的瞎扯:“就是,尴尬。” 陆则言把茶杯推过去:“小心烫。” 高幸幸继续解释:“就上次...胡淼,他胡说八道,说我喜欢你......我脸皮薄,所以有点不敢面对你。” 所以没回你微信,这理由合理吧? “可是你以前确实说过你喜欢我。”陆则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高幸幸感觉到了丝丝调侃。 高幸幸讪讪地尬笑了两声:“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您海涵。” 陆则言没搭话,把茶杯放在桌上,他手指扣住茶杯,轻轻转动。 高幸幸意识到她刚才说的,年纪小,不懂事。这话听上去像是“是我以前没脑子没眼光才喜欢你”。 高幸幸看了看他脸色,他脸色沉得厉害。 这是得罪金主爸爸了? 那还有的聊吗? 不管了。 高幸幸掏出电脑。 陆则言主动移开桌上的茶具,给她腾了个位置出来。 高幸幸抿了抿唇,直接进入主题:“陆先生,我们RS银行会为你们投行提供证券资金集中结算,资金来往清算,融资,抵押......” 陆则言打断她:“说说别的银行没有的服务。” “我们行会为你们做资金储备,专款专用,这样可以为你们项目节约时间成本,资金成本......” 高幸幸说了半个小时,期间陆则言为她添了四次茶,让她觉得他没在认真听。 高幸幸说完,看着他:“陆先生,您的意思呢?” “你们行愿意给的资金储备,是多少?” 高幸幸蹙眉,这个行里没说啊。高幸幸眼珠转了转,表情略显夸张:“特别多。” “......”陆则言问,“资金分水岭是多少?” 高幸幸:“......” 陆则言又问了几个问题,高幸幸一脸懵。 她还以为他没认真听,结果这是有备而来? 陆则言见她蹙着眉,抿着唇,伸手抓过电脑:“这儿,你也得了解一下你们行里的想法。” “嗯。” “还有这儿,这样的资金流动计划明显不合理。” “哦。” “还有......” 十几分钟后,高幸幸感觉自己被大佬上了一课。 她收拾电脑,痛定思痛:“陆先生,多谢指教,不如...我们下次再谈?” 陆则言嘴角微微上扬:“好啊。” 他背后有斜阳余晖,温柔得不像样。 高幸幸愣了一下,这么好说话?刚才提那些刁钻的问题时态度不是挺硬的吗? 她有种错觉,好像陆则言正在等这个结果似的。 算了,还能谈,就行。 “陆先生,今天是我没准备好,浪费了您的时间,实在抱歉,我去买单。” “不用。” “用的用的。”高幸幸提着东西往外走,不给陆则言机会,双腿跑得飞快。 到了主厅,她掏出手机:“您好,买单。” “陆先生已经签单了。” “......”好吧,不用报销了。 高幸幸抱着东西往外走,打车回到公司已经七点多,办公室职员已经走的差不多。 她随意吃了两块饼干,开始改动企划书。 老张提着公文包走出来,瞥见她还没走:“怎么还没走?” “......” 联想到她今下午去见投行的人,老张笑:“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高幸幸手指敲打接盘,“那人太精了。” “大公司,是这样的。” “老张,大公司的项目,干嘛我负责啊?我今天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有点丢脸。” 老张面色抱歉,把包放下,拉了个椅子过来:“哪里有问题?” 高幸幸把陆则言提出的问题全部说出来。 老张叹了口气,拍她肩膀:“难为你了。” 随后又安慰:“今天先回吧,明天组里开个小会再说。” 高幸幸沉了口气,试探性询问:“老张,可不可以换人啊?” “不可以!” 高幸幸:“......” 高幸幸无精打采回家,路上接到谢呈的信息。 谢呈:【呈爷下个月,中秋节前回来】 谢呈:【记得来接机】 高幸幸:【怎么突然回来?】 谢呈:【我姥身体不行了,没法坐飞机来M国,我得回去看她】 高幸幸:【我现在在玉和上班呢】 谢呈:【行啊,那我先来玉和玩两天,中秋节一起回淮午?】 高幸幸:【也行】 多年不见,还真的很想念。 高幸幸:【小崽子,欢迎回家!!!】 第二十八章 修罗场 高幸幸不明白,明明是和陆氏投行谈合作,这陆氏投行是只有陆则言一个人吗? 为什么次次和她对接的人都是他! 一个多月,高幸幸感觉小命都快玩没了。 一来是她本来就是个小白,二来是陆则言要求严苛又谨慎。 每次被他挑刺,高幸幸都会觉得这人还是有点内容的,也不是只有一张脸。 难搞是难搞,但陆则言说话语气,态度却极好,甚至还总能记得往她杯子里添茶或倒水。 中秋节前夕,终于把合作方案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签约流程,这事儿不归高幸幸管。 她按照行内要求把谈论纪录做成简报,提交上去。 高幸幸突然想起今天就是签合同的日子,刚才还听说陆氏的人来了,也不知道签没签,顺不顺利。 她正发愣,凌福骂骂咧咧把手上的东西摔在办公桌上,拉回高幸幸思绪。 高幸幸侧目:“怎么了?吃火药了?” 凌福坐下:“巡风那个项目。” 巡风的项目? 那个项目不是谈妥了吗? 高幸幸自从接了陆氏投行的项目,便没管巡风那个项目,不过她偶尔问一问,凌福都说没什么问题,后续一切正常。 高幸幸蹙眉:“吹了?” 那项目奖金不就没了? 怎么还债? “没吹。”凌福招了招手,让高幸幸把耳朵凑近,“王灵摆老子一道。” “?” 凌福细细给高幸幸说。 巡风的项目谈妥了,做最后谈论简报的时候,王灵说帮凌福,他也没心眼,还一个劲儿感谢她,结果今天发现王灵把自己加进简报提交上去了。 也就是说,项目奖金得分王灵一份。 说到这里,凌福有些抱歉:“幸姐,连累你了,这下你也得少分一份了。” “没事儿。”高幸幸蹙眉,“王灵这样也行吗?你没找她说道?” “我找了,人家说...”凌福清了一下嗓子,学着王灵的语调,“难道我没帮你吗?”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吧? 平白无故被分一份功劳,还被分项目奖金,两人心里都不爽,直接去了老张办公室。 老张听完,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开导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吧。” “不是,这你不管吗?” 老张:“王灵是综合部门的,不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而且,你们这一点都不提防的作风,我是真夸不出来‘单纯’两个字。” 高幸幸和凌福本来是来讨公道的,结果被教训了一番。 高幸幸:“你不是我们领导吗?” “这事儿要解决,那就是跨部门事件。公司每个人都很忙,我忙,我上面的人也忙,你觉得天大的事,我上面的人可不这样觉得。”老张叹了口气,“这对你们来说也不算坏事,年轻人总得学会吃亏,不然长不了记性!” 凌福奔溃的捂头:“老张,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瞬间不高大了。” 高幸幸举手附和:“赞同!” “别废话了,有这个劲儿不如多去看看项目库。”老张不耐烦赶人,“出去!出去!” 高幸幸回到工位,看了看时间,然后收拾东西。 叶子问:“去哪儿?” “我朋友今天回国,我得去机场接他,已经请假了。”高幸幸背上包,笑嘻嘻,“下周见。” 高幸幸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去机场应该差不多。 她出了公司,往地铁站走。 一辆黑色车辆停下,车窗缓缓降下。 陆则言按了一下喇叭:“去哪儿?” “......”高幸幸没回答他,而是问,“签合同了吗?” “上来说。”陆则言看出高幸幸的犹豫,“快点,这儿不能停车。” 不能停车,你倒是走啊! 高幸幸只能在心里嘀咕,表面笑嘻嘻的上车。 前段日子和他谈合作,倒是坐了好几次他的车。 她拉过安全带,耳边想起陆则言沉沉的声音。 “去哪儿?” “就前面地铁站放我下去就行。” 陆则言像没听见一般,又问了一次:“去哪里?” “机场。” “我送你。”陆则言说,“顺路。” 到机场有四十多公里,哪里来的顺路? 高幸幸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心头随之一紧,盯着他:“你要回M国了?” 是啊,合作敲定了,不就要回去了吗? 虽然前段时间谈合作她每天都会暗骂他八百次,可是一想到他要走,便觉得隐隐的难受。 “不是。”陆则言否认。 不回? 不回...就好。 陆则言瞥了一眼高幸幸:“我再带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你的车,当然你说了算。 陆则言掏出蓝牙耳机带上,然后拨打电话。高幸幸也没听明白,就听见他说让那人在XXX楼下等着。 像是真的要去机场,真的顺路。 陆则言打完电话,拔下耳机:“高小姐,项目签了,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 高幸幸咽了口口水,这就是资本主义的剥削? 她含泪答应:“应该的,应该的。” “周末有空吗?” “没。” 高幸幸怕自己拒绝的太刻意,然后补了一句:“这周我朋友回国。” 陆则言也没再说什么,很快驱车到了一个商场楼下。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一个穿着欧根纱蓬蓬裙的女孩儿从楼道跑出来,然后拉开车门。 高幸幸和尹菲菲视线交汇,同时愣住。 卧槽! 接女朋友?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陆则言轻声道:“坐后面去。” 高幸幸自是觉得这话是对她说的,她二话不说按开安全带,迅速跳下车,往后面钻。 令她没想到的是,尹菲菲也坐到了后面,甜笑跟她打招呼:“高小姐,你好呀,又见面了。” 这把高幸幸整不会了,只能微笑:“尹小姐好。” 车辆再次出发。 尹菲菲从小包里掏出小镜子,查看妆容。 这是什么修罗场? 高幸幸觉得,如果她眼里有刀子,陆则言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这男人是真没分寸! “高小姐,你睫毛好漂亮。”尹菲菲欺身过来,圆圆的眼睛跟葡萄似的。 高幸幸不懂她的意思,只觉得任何女人见到自己男朋友车上坐了个女人都会不高兴吧。 可是尹菲菲脸上看不出生气,她真的在认真观察高幸幸的睫毛,好像很感兴趣。 尹菲菲嘟了嘟嘴巴:“你能帮我刷一下睫毛吗?我也想要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是什么人间小甜心?高幸幸点头,“好。” 她犹豫再三,才扶着她的小脸,给她刷睫毛。 忽然一个刹车,高幸幸手一抖,睫毛刷戳到她眼睑上。 “尹小姐,不好意思。”高幸幸急忙道歉,然后用手摸了一下,她小脸更脏了。 尹菲菲捧着眼睛:“好疼。” !!! 有这么疼? 高幸幸只能再次道歉:“不好意思。” 她莫名有种自己是狗血电视剧里嫉妒女主的坏女二,在搞事情。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的。 要怪就怪开车的人! 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该女主痛哭流涕,男主心疼女主,痛斥女二耍心机惹人厌了? 可是高幸幸脑海里荒诞的剧情并没有上演。 尹菲菲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摇了摇:“我没事,没事。” 高幸幸有些无措,打量正在开车的陆则言,他也没什么反应。 尹菲菲从包里掏出卸妆巾,把妆容整个卸掉。 女明星就是女明星,有妆的时候跟仙女似的,不带妆居然比带妆还漂亮,那种天然去雕饰的感觉。 难怪陆则言喜欢。 别说陆则言了,高幸幸自己看了都喜欢。 尹菲菲的性格挺好,不仅没怪她,还一直跟她搭话。 可是高幸幸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到了机场,高幸幸有种解脱的感觉:“陆先生,尹小姐,谢谢你们顺路带我一程,我就先去接我朋友了。” 尹菲菲眼眸一亮:“别客气,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 鸿门宴? 高幸幸双手在胸前摇晃,连忙拒绝:“不了不了。” 她急忙下车,逃离现场。 谢呈是从VIP通道出来,高幸幸便站那儿等。 大概十几分钟,谢呈身影出现,穿着白T牛仔裤,握着手机和一叠证件跟她招手。 高幸幸立马跑过去,两人关系好是事实,但是多年不见也是事实,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谢呈笑了一声,直接上手揽住她脖子,语气戏谑:“我的小侄女。” 这一句把两人之间的隔阂拉开,熟悉感瞬间回来。 高幸幸巴拉他的手,没用,直接上脚,被谢呈躲开。 疯闹过后,两人坐在旁边的咖啡厅等行李。 高幸幸又加了一包奶精,搅动:“这次回来多久?” “一个多月吧。”谢呈极其得瑟,“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呢。” 好像上个月才分手吧? 又交新女朋友了? 炫耀什么呢? 高幸幸“嘁”了一声。她翻了个白眼儿,把咖啡勺放下。 忽然,一个穿着欧根纱的女孩儿飞奔进她眼眶,亮片的平底拖鞋掉了一只也没管,直接冲进一个男人怀抱。 男人张开双臂把女孩儿抱起来转了两圈,然后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跟演偶像剧似的。 虽说是VIP区域,但还是有些人的。 尹菲菲一个当红女明星,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顾及? 高幸幸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陆则言...被绿了? 谢呈发现她的错愕表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认识?” 高幸幸点头,指着尹菲菲:“那是陆则言女朋友。” “屁!” “?” “那是陆则言表妹,前几年在M国名声可差了,听说现在洗白回国当了个小明星。” 高幸幸哪里听得进去其他,脑袋轰的爆炸,炸出无数重复的二字。 表妹!表妹!表妹! 是表妹啊!!! 谢呈用手背叩桌子把她思绪拉回:“傻冒样儿,想什么呢?” 高幸幸看着尹菲菲挽着那个混血男人往VIP门口走,再次确定:“尹菲菲是陆则言表妹?” “是啊,不过尹家是支持陆谨行的,跟陆则言关系应该很差。”谢呈满脸不屑,“你看见那混血男人没?听说是陆家管事的儿子,借杆上位呢。” !!! “什么乱七八糟?”高幸幸不自觉提高音量,“谢呈,我现在才发现你的八卦一点谱也没有。” 谢呈满脸不在意:“随便听听,谁在乎真假呢?” 高幸幸不再说话,她心跳得极快,脑子里像有一团打结的线团。 她使劲儿理,最后理清七个大字。 ——陆则言没女朋友! 高幸幸摸了摸小脸,伸长脖子:“谢呈,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谢呈眉梢微抬,半眯着眼睛打量她,咂咂嘴巴:“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是吧?”高幸幸眼睛一亮,嘴角上扬。 谢呈撇着嘴点头:“以前负分,现在在及格边缘徘徊。” “!!!”高幸幸咬着牙,“我打死你!” 第二十九章 对他的心思 没过一会儿有地勤给谢呈把行李拿过来,并询问:“谢先生,需要帮您送到车库吗?” “不用。”谢呈站起身抓过行李箱,“谢了。” 高幸幸和他并肩走,打趣他:“剥削!” “屁!老子这是给他们赚钱的机会。” 谢呈租了一辆跑车,早就停在了机场车库。 跑车银色,半敞篷,有些浮夸。 高幸幸嫌弃:“你现在是真暴发户。” “有钱,就得用,你懂什么?” 高幸幸把谢呈带到一家街头火锅店,他这跑车就晃眼的停在路边,引人侧目。 这店是玉和老店,环境破旧,老板脾气大,但是味道好,生意也就很好。 等菜上齐,谢呈拍了一张照发朋友圈。 ——爷回国了,哈哈哈。 两人正吃的满头大汗,谢呈突然把手机递过来。 高幸幸接过来一看,是个十几秒的小视频,视频里酒吧装修金属感、氛围感十足,五光十色,男女疯狂摆动身姿。 谢呈:“以前在M国留学的朋友开了一家酒吧,也在玉和,知道我回国,让我去玩儿,去不去?” 高幸幸看他想去的模样,便应:“去啊,反正明天不上班。” 两人结了帐跑去酒吧。 酒吧在河边,叫“inns?live”。 谢呈把车钥匙扔给门口的人,然后和高幸幸往里面走。 一进门是黄色竖条隔断,震耳的音乐敲击心脏。 绕过隔断,是大厅,射灯印出海蓝色的光,中央一个巨大的舞池,谢呈揽着高幸幸往舞池走。 在离舞池一米处站定,谢呈舞着双手跟着扭动身子。 随即,谢呈瞥了一眼高幸幸,上下打量后非常嫌弃的摇了摇头。 “......”高幸幸问号脸,然后看了看舞池里的人。 她今天上班,就穿了一条浅色牛仔裤,上面一个平常款白衬衣。 高幸幸眼皮一抬,把斜挎的小包取下来挂在谢呈脖子上,然后解开衬衣下面的扣子,往上折叠进去,打了个结,露出盈盈一握的小腰。 谢呈比了个大拇指。 高幸幸挑衅,伸手捻起他的白T,上下打量他然后撇着嘴嫌弃的摇了摇头。 逗得谢呈大笑。 两人入座离舞池稍远的地方,谢呈点了酒和小吃。 高幸幸工作群里有人在问项目的事,她便回了一会儿消息,再抬头,谢呈已经喝了大半瓶的白兰地。 “你疯了?”高幸幸惊讶,瞥他,“你不开心吗?” 所以,借酒消愁? 谢呈挤了挤眉毛,支着食指在高幸幸面前摇了摇,然后抬头:“这话反了,我可太开心了。” “......” 谢呈搭住高幸幸肩膀,语气张扬:“你不知道,在M国,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可,太孤独了。” 其实高幸幸多多少少听他提起过,他在那个圈子属于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位置,有巴结他的,也有看不起他的,终归一句话,就是没有真心对他的人。 如果一直如此,他便没什么可纠结的。 可是,他也曾有过真心实意的朋友。 谢呈放下酒杯:“你还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喝酒被逮,挨了一顿打吗?” “呵!”想起那事,高幸幸冷笑一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大人只发现谢呈一个人偷酒喝,是他把高幸幸供出来的。 高幸幸用手肘重重的撞他胸口,报仇。 谢呈毫不在意,仰着头笑:“当时我们可是说好了,成年后一起喝酒,一起蹦迪的。” 是啊,两个半大的孩子,挨了打后忿忿不平的约定成年以后的事情。 当时,从没想过,会分开。 谢呈说完,拉起高幸幸的手腕往舞池走:“蹦迪去!” “谢呈,你别丢人了行不?我不会。” “有腿就行!” 两人进入舞池,高幸幸一开始还拘谨,后来发现谢呈摇头晃脑,没个章法傻里傻气,也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她便也乱跳起来。 酒吧有二楼。 尹菲菲握着高脚杯,看着一楼舞池。她也想去,但是这一去明天恐怕得上头条。 她只能站在围栏边干瞪眼,然后气得喝下杯里的果酒。 突然,她眼眸一亮:“oh,my god!” 她转头对着沙发上的两人招手,兴奋极了:“快来。” Henry立马上前,却被尹菲菲一把推开。她声音拔尖:“哥,快来!” 陆则言困倦的抬了下眼皮,没搭理她。 尹菲菲一跺脚:“你的高小姐!” 陆则言手一顿,这才站起身。 他微微弯腰,双手搭在围栏上,视线往楼下一扫,精准找到高幸幸。 她穿着白色衬衣,露出一截腰肢,从背面看可以看见反括号的迷人弧线。下面是紧身牛仔裤,衬得她臀型丰满好看,双腿修长。 她的手被一个男人抓着举过头顶,然后转圈。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下一刻两人笑弯腰。 尹菲菲煽风点火:“哦,我下午还想帮你一把,约高小姐吃晚饭,我还以为她拒绝是因为不好意思,原来这才是她拒绝的原因啊?” Henry蓝眼睛张望:“哪位是高小姐?” 尹菲菲指着:“那里,露着腰那个...那那那,往台下走了,短头发的。” Henry还是没找到。 直到谢呈和高幸幸身影进入阴暗部,尹菲菲才侧头看陆则言。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红色的灯光扫过他,尹菲菲没从他的眉眼上见到一丝恼怒。 甚至觉得他眼神倦怠。 似是觉得无趣,她牵着Henry转身回到沙发上。 陆则言搭在围栏上的右手还抓着透明酒杯,里面是黄褐色的酒,他手臂线条有青筋突起。 他嘴角扯开,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喉结滚了滚。 高幸幸和谢呈回到酒桌,又干了几杯。 谢呈站起身:“人有三急。” 说完,他背影消失在杂乱的人群中。 高幸幸拿起手机玩儿。 忽然旁边一个人影坐下,她还以为是谢呈,便没反应。 那人的手搭上她腰。 谢呈不会这样! 高幸幸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手机一抛便跳了起来。 是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坐都坐不稳似的,仰着头看她,眼神涣散:“美女,一个人?” 高幸幸简直想打爆他的脑袋,怒道:“我不是一个人!” “那就是和朋友一起来的?”男人打了个酒嗝,语气轻浮,“男朋友吗?” “管你屁事。”高幸幸耸了耸鼻子,不耐烦,“滚!” 男人颤巍巍站起身:“滚到你身边来吗?” 说完,跌跌撞撞扑向她。 高幸幸往旁边一挪,抓起桌上的酒往他脸上泼:“清醒点吧你。” 随即,她招来不远处的服务员,恼怒道:“醉成这样不管吗?” 服务员点头哈腰道歉,然后把醉酒的男人带走。 真是倒霉死了! 高幸幸回过身,双手拍了拍裤兜,又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我手机呢?” 回想到刚才好像往地上扔了,她蹲下身寻找,灯光有些暗,她没看见,便想着会不会被刚才那个醉鬼踢到沙发下面,或者是酒桌下面。 她跪下身,弯腰去摸。 陆则言跑过来时就看见高幸幸跪在地上,小腰盈盈一握往地上趴。 陆则言怔了几秒,弯腰叫她:“高小姐。” 或是太吵,高幸幸并没有反应。她右腿往旁边挪了一点,浑圆的臀部也扭动,侧腰微微出现一丝折痕。 陆则言蹲下,伸手去抓她胳膊。 可能是有前车之鉴,高幸幸想也没想,转身甩手挥开。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陆则言侧着头僵在那儿。 一秒。 两秒。 三秒。 高幸幸先反应过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小嘴。 天啊!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我刚才是打他了吗? 是扇巴掌吗? 是吧? 卧槽!卧槽!卧槽! 高幸幸反应过来,坐直身子,伸手想去碰陆则言,又不敢。 她手就在空中颤抖,语气也跟着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则言回过头,眼眸暗沉看着她。 四目相对。 高幸幸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眼眸无辜,还带着一丝胆怯。 高幸幸只觉得被他看的心肝乱颤,她撇着嘴巴,带着假意的哭腔:“你没事儿吧?” 高幸幸想说,要不你打我一巴掌吧,但是她眼睛往他大手上扫了一眼,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陆则言眉梢微动,顺带着肩膀下沉,像是在沉气,然后抬起手。 高幸幸下意识捂住脸,防备:“真不是故意的。” 陆则言手僵硬了一下,觉的荒唐:“你觉得我会打你?” 高幸幸抿唇,不敢说话,狐狸眼眨了眨。 下一刻,陆则言双手握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酒吧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暖橙色。 陆则言比她高一个头,站的近,她需要仰头看他。 高幸幸看着他,大脑里闪过一句话:他没有女朋友。 这句话等于,陆则言可以随意勾搭。 或是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她退后半步:“你怎么在这儿?” 酒吧太吵,陆则言通过她的唇大致判断出她的意思,回答:“和朋友来的。” 陆则言视线下移,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比刚才高幸幸后退的那一步大不少,所以,他们贴的很近。 高幸幸看他垂下眼眸,再次伸手,这次是往她腰部的位置。 她视线跟着他的手,眼神呆滞。 很奇怪,刚才那个醉酒的男人碰到她,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陆则言伸手,她丝毫不想躲开。 陆则言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又长。 他抓住她胸前的结,手指一抠,结便散开,衬衣顺滑的落下,遮住她的腰。 整个过程,他手指未接触到她皮肤,却让她感觉腹部一阵痉挛。 陆则言神色淡然,低头埋在她肩侧:“你也和朋友来的?” “......”高幸幸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她愣了一下才回答,“嗯,跟我朋友来的。” “蹲地上干嘛?” 高幸幸这才反应过来:“我手机掉了。” 话音刚落,她又想蹲下去,被陆则言拽住了手臂。 陆则言叫来一个服务员,交代之后,服务员帮她把手机掏了出来。 高幸幸给服务员道谢,然后又转头看着陆则言,大声:“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刚才有个人喝醉了,他......” “我看见了。”陆则言打断她。 看见了? 看见我被醉汉骚扰了? 所以来找我? 那有没有看见刚才那段滑稽的舞蹈呢? 高幸幸不想问,就当他没看见吧。 她感觉脸红,尴尬,不自觉小脸拉跨。 陆则言却以为她还在为刚才那一巴掌苦恼,便凑近说:“没怪你。” 他说完又站直身子,正经的像是每一次靠近都是为了体贴她能听清。 是真的温柔。 跟记忆里一样。 “没怪你”三个字,像是脱离了嘈杂的酒吧,进入空旷的深渊,重复的回响撞击她的耳膜。 他的眼眸像是浸了水,在她心头波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下午知道他没女朋友。 到现在。 她对他的心思,死灰复燃。 第三十章 然后哄她开心 高幸幸荡漾的心是被谢呈这个小崽子拽回来的。 谢呈先是走近两人,然后自然地搭上高幸幸的肩,说:“幸幸,遇见朋友了?” 说完,头还往高幸幸肩头偏了一下。 陆则言视线在谢呈手上停了两秒。 高幸幸没看陆则言,但是她明白谢呈的意思,然后笑着给陆则言介绍:“这是我叔叔,他只是看着年轻,辈分大!” 谢呈打死也想不到,人生第一次被高幸幸承认的血缘关系,是在这一刻。 他没兴致了,把手收回来。 陆则言对着谢呈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凑到高幸幸耳边:“高小姐,早点回家。” 说完,陆则言转身。 高幸幸及时拉住他衣袖。 暖橙色的灯光中,陆则言回头,等着她说话。 高幸幸音量加大:“你不是说让我请你吃饭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在急速摇晃的灯光下,高幸幸看见陆则言眉梢动了一下,然后低头。 他的视线在她拉着他的衣袖上。 高幸幸没放手,纤细的手指更紧了一些。 陆则言没回答她的问题,他依旧凑近她,温温吞吞说了句:“你不生气了?” 生气? 高幸幸想到和他谈合作那段时间,她确实有时候态度不好,便自动对上“生气”二字是那时候。 “我不生气了,一点也不生气了。” 陆则言:“那我请你吃饭。” 高幸幸哪管谁请谁,立马眉眼带笑:“好。” 约定好,陆则言回到二楼,他在Henry和尹菲菲的打量下坐下。 陆则言捻了一支烟。 尹菲菲八卦的心难耐,疯狂给Henry使眼色。Henry这才问:“则言,你的高小姐是要被人抢了去?” 陆则言脸部在背光的暗处,看不清表情,他指尖夹着烟在红色烟灰缸上抖了抖:“她不生气了。” “......”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Henry问:“然后呢?” 尹菲菲也停止玩手机的动作,微微凑近耳朵。 “然后?”陆则言声音轻,带着明显的笑意,“然后哄她开心。” 楼下。 谢呈等陆则言走了才抱怨:“你俩可真牛逼!当我不存在!” 高幸幸抿着唇:“哪有?” 谢呈看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就来气,走到沙发上抓起她的链条包:“走了!” “不喝了?” “喝个屁!” 谢呈和高幸幸结账才发现陆则言把帐已经挂了。 谢呈敲着桌子,不爽:“你们老板呢?” 酒吧收银员明显懵逼,怎么被人买了单还能生气的? 高幸幸把谢呈拉着往外面走。两人坐在车上等代驾。 谢呈轻哂了声:“高幸幸,我前几年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对不对?” “啥话?” 谢呈换了个问法:“你对陆则言还没死心对不对?” 高幸幸不说话,不说话在谢呈眼里就是默认。 谢呈:“你知不知道陆则言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 “陆氏集团现在在他哥手上,他什么都没了,可以说,他是被赶回国的,你懂不懂?” “......”高幸幸不解,“所以呢?” “所以?”谢呈吐出一口气,“所以他到底哪里吸引你?” 高幸幸默了片刻:“长得帅。” 谢呈不客气地“呵”了一声。 他看高幸幸满脸不在意的模样,更恼了:“高幸幸,他这样的我见多了,无一例外,他不会对你认真的。” “......” “陆则言那样的人,为了争权夺利能付出生命的人,你觉得他会甘心?他站在那位置过,就不可能甘心如今的位置,他对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趣而已,玩玩而已,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幸幸本来今晚还有些晕乎,听到这些话她瞬间控制不住情绪:“那你呢?照你这话说,你和我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在和你说陆则言!” 高幸幸没接他的话,而是质问:“你的那些女朋友呢?你也是玩玩她们?” “......”谢呈被噎得哑口无言。 高幸幸也知道自己说了让他难受的话,可是她现在没办法认怂,于是提着包下车。 两人不欢而散。 谢呈一直没联系高幸幸,高幸幸也没联系他。 中秋节前夕,陆则言给高幸幸发信息,说要回M国几天,那顿饭等他回来再请她吃。 高幸幸这才给谢呈发消息。 高幸幸:【我们谈谈】 谢呈:【不好意思,人在淮午】 卧槽!说好的一起回去呢? 中秋节,高幸幸回到淮午,祁乐亲自去车站接她。 他们俩去了家里的便利店,吃了速食,然后全家一起回家。 祁强和高阳对高幸幸嘘寒问暖,惹得祁乐狂翻白眼儿,打趣她是24岁,不是14岁。 到家后,祁乐搬出一个大盒子,四四方方足足有一平米,厚度大概二十来厘米。 高幸幸蹙眉:“什么东西?” “不知道,快递来的,写的是你的名字。” 高幸幸拿出小刀拆开:“谁寄来的?你看快递单没?” “没仔细看,就看收件人是你。” 盒子打开,扯开厚厚的保护层,是一副油画。 还有一张便笺,封口是一小撮已经干涸的白色小花。 拆开,里面四个字。 ——生日快乐。 祁乐咬着苹果凑过来,瞥了一眼便笺:“生日礼物啊?” “......” 祁乐自问自答:“好像是六月份寄过来的,应该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是谁送的。” “你傻呀?你有艺术细胞吗?你能看得懂油画?你自己想想你哪个朋友是这方面人才,做做排除法。” 高幸幸把油画立在桌子旁边:“我还真没朋友是这方面的人才,这画你收着吧,我看不懂。” “......” 中秋节第二天,高幸幸还在睡懒觉,就被高阳叫了起来,说是谢呈回来了,让她收拾收拾下去见客人。 高幸幸迷迷糊糊坐起身,她早知道他回来了,还和他吵了一架。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上门来。 高幸幸又躺下去,实在烦躁,才起床。 谢呈还能笑着和她打招呼,像没事人一样,这是她没想到的。 谢呈在高幸幸家简单吃了午饭,高幸幸说要带小七去散步,谢呈嚷着他也去。 两人慢悠悠走在路上。 谢呈搭话:“小七今年多大?” “十三岁。” “难怪毛都白了。” “......” 沉默片刻,谢呈无奈:“高幸幸,我好不容易回国,你确定要这个态度对我?” “......” “我告诉你,我下个月就走了,你可别后悔。” 高幸幸侧头看他,带着恼:“是你先回淮午的。” “我奶奶进医院了,所以提前回来的,不是不等你。” 听了这话,高幸幸气都没了,她蹲下身,摸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小七:“我问过我自己,喜欢陆则言什么。” 谢呈也蹲下身,撸小七毛:“不是说喜欢他长得帅?他是长得不错,不过这世界是就只剩他一个帅哥还是怎么地?” “是有很多长得好看的人,可我就是第一眼看见他。” “......” 高幸幸看着谢呈,眼神真挚:“我努力过,我努力了六年,还是喜欢他,所以我想再努努力,让他喜欢我。” 谢呈,我在你眼里,像个不会游泳的人,却拼命奔向海洋。 可我那么向往海洋,我总要去看看海洋的。 高幸幸:“我知道,那些年你总给我说他那些不好的消息,就是想让我死心。” “打住啊。”谢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确实是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不好的消息,我可没挑拣。” 高幸幸笑了笑,表情释然:“谢呈,我不傻,如果陆则言不是真心的,我喜欢他又怎么样呢?我不是那种盲目的女孩儿。” “......”谢呈看着她,半响才说,“到时候别一个人哭。” “嗯。” “我买机票,回来看你哭!” 明明一个“陪”字就会让她很感动,偏偏谢呈要说“看”。 高幸幸:“行行行,到时候你可以一边看我哭,一边言语羞辱我。” 谢呈轻嗤一声:“你放心,一定会的。” 谢呈的奶奶身体很不好,他只能呆在淮午,高幸幸假期过后便回玉和了。 假期过后,心思还未收回来,特别是午睡过后,更是困乏。 突然,王灵在公司群里@了几个人,其中就有高幸幸、凌福和叶子。 三人一同翻了个白眼儿,按照王灵所说到公司接待室。 接待室外面有条很长的走廊,此刻,走廊外面摆放了好些花,杂乱。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七八个人站在那儿。 王灵双手合十在胸前,语气撒娇诚恳:“真是麻烦你们了,今天有个重要客户,这些花还没来得及摆放,只能找你们帮帮忙。” 这些事本来就是综合部门的事。 王灵叫来的都是新入职不久的人,大家心中都了然,但也不好意思当面叫嚣。 王灵继续撒娇:“拜托各位了!谢谢谢谢!” 有几个人听了这话,便开始行动。 高幸幸三人没动。 一来是他们的领导是老张,老张.平时是真爱护他们,他们便也有些“无法无天”。 二来是王灵上次分了凌福和高幸幸项目功劳那事儿,两人心里还膈应呢。 凌福和高幸幸对视一眼,立马达成共识。 高幸幸:“王姐,不好意思,我们挺忙的,就先回去了。” 凌福:“对,忙得不行!” “忙什么啊?事都分轻重缓急的,先把这边事办好再说。” 高幸幸瞳孔震惊,这是什么话? 她也不客气:“事,确实分轻重缓急,可是综合部的事关我们业务部什么事?” “哎呀,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帮忙嘛,干嘛分这么清楚?” “......” 王灵开始指手画脚:“小高,叶子,你们搬这边的小花盆吧,放在桌子上,这些很轻的。” 王灵一脸“看,我多体贴你们”的表情。 高幸幸就不是受气的主儿:“很轻的,所以,你自己搬吧。” 王灵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 叶子拉了拉高幸幸衣袖,小声道:“要不算了。” 高幸幸看了一眼叶子,又转头看着王灵:“王姐,我先下去做事了。” 说完,高幸幸直接转身。 没走两步,她听见身后传来王灵嘲讽的声音:“有后台的人,就是不一样哦。” 高幸幸停步,转过身:“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王灵语气嘲讽,她特别拔高音量,“有些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连有孩子的领导都不放过。” 第三十一章 其实我不会打架 仗着几分姿色,连有孩子的领导都不放过。 不是高幸幸敏感,是这话太有针对性。 高幸幸瞬间怔在原地,怔得头皮发麻。 旁边几个正在搬弄花盆的同事像是没听见这些话似的,依旧做着“该做”的事。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话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甚至不出一天,会成为全公司茶前饭后的八卦。 叶子走上前两步,气势很弱的说道:“你别胡说,老张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王灵撕下她伪善的面目,双手环抱胸前,“那怎么不见张经理给你买个平板啊?那怎么不见他把陆氏投行的项目交给你啊?” 叶子:“我......” “得了吧!我可不止一次见张经理把她叫进办公室,也不止一次看见张经理下班后还往她工位跑。” 所有正常的事,从她嘴里出来变成肮脏的事。 “八婆!”凌福忍无可忍,一声惊吼,把旁边默默搬花的人都震惊,他不客气地指着王灵,“你嘴巴放干净点!” 王灵胸膛一挺,横鼻子竖眼睛:“我嘴巴不干净?那也是有人做的事不干净!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某些人啊,真是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凌福已经被气得不行,正想往前冲,被高幸幸拉住。 凌福转头:“?” 叶子也来拉人:“算了,我们回去告诉老张。” 高幸幸闭着眼睛,沉沉呼出一口气。 再睁眼,她抬手把挂在胸前的工作牌慢悠悠取下来,塞到不明所以的叶子手上。 之后,她便一刻也不能忍,冲上去精准拽住王灵的头发:“臭三八,我撕烂你的臭嘴!” 王灵显然没想到高幸幸会如此,她只感觉头皮都快剥离了,顺着高幸幸的手仰着头,嘴里威胁:“放开我!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干你妈!” “!!!”王灵继续说,“你快放开我!人事部经理是我妈妈,我让你没好果子吃!” 这是属于自报家门了? 难怪王灵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偏偏高幸幸最看不得这种仗着有点背景,瞎指挥还抢人功劳的人。 高幸幸讪笑一声:“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妈,我不惯你!你现在就给我道歉!” 王灵哪里肯道歉?眼看吃亏,只能伸手去拽高幸幸头发。 高幸幸头发短,没那么好拽。 两女生打架,旁边的人多是男生,怕冒犯,不知道怎么拉架。 凌福和叶子就不同了,他们属于拉偏架。 因此,王灵整个吃亏得不行。 可能真的是气急了,王灵手指甲直接去扣高幸幸手背,拉出一条条红色的血印子。 高幸幸也不示弱,都这时候了,不多扯掉她几根头发,真是亏了。 叶子看高幸幸手背的伤痕,拿手去拍王灵的手。 现场一片混乱。 两个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特别是王灵,边骂边哭。 “你们做什么?” “住手!住手!” RS银行副行长正迎着客户上楼,刚出电梯就听见女人尖锐的吼骂声,看见面前这一幕更是胸口憋着气差点厥过去。 偏偏,他的吼叫声完全被淹没。 还是旁边有人看见副行长来了,叫嚷着:“副行来了!” “快拉开!拉开!” “......” 女人打架,都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其他话,谁也不愿意退让。 高幸幸只忽然晃见一只白衬衣包裹的手臂横向她身前,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两只手臂压住。 高幸幸被限制行动,哪里能忍,侧头瞪过去始作俑者。 然后撞入陆则言的视线。 同时他并不温和的声音钻进她耳膜:“幸幸,冷静点。” 幸幸? 他叫她幸幸? 在高幸幸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自己。 高幸幸动作像是被定格,两秒后被陆则言抱开。 几十双目光注释中,陆则言扳过她身子,一手握住她肩头,一手覆在她已经鸡窝似的头顶上,非常柔情的顺了顺她的头发。 他掌心很热,手指很温柔。 “有没有哪里受伤?”不等高幸幸说话,陆则言视线移到她右手臂,“手臂痛吗?” 高幸幸眼睛还红着,咬着唇摇了摇头。 “贱人!”王灵狠狠骂了一句,甚至破音。 陆则言眉心一跳,转过身挡在高幸幸面前,眼眸半眯着,语气凉飕飕:“你骂谁?” 像是被他威震到,现场一度没了声音。 还是RS银行副行长先出了声,和声道:“陆总,都是性子急躁的年轻人,让您见笑了。” 陆则言没说话,还盯着王灵。 先不说这个气质矜贵的男人什么身份,王灵见副行长都对他毕恭毕敬,瞬间吓得缩了一下肩膀,连哭都不敢哭。 副行长看了看被陆则言挡住半个身子的高幸幸,他对这位新入职的业务部小员工有所耳闻,是陆氏点名洽谈合作的人。 再看这个架势,他也不糊涂:“陆总,这件事我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我对贵公司内部如何管理不感兴趣。”陆则言冷声道,“合作今天先不谈了。” “陆总......”副行长一副欲言又止,随即转移话题,“陆总,你看小姑娘都受伤了,公司有药,要不我让人送过来。” 陆则言这才收回视线。 他顺着副行长视线看过去,高幸幸的手背那块好几条凸出的印子。 她皮肤白,有些细细的血珠渗出,伤口不深,却让陆则言眼睫不受控的颤了颤。 副行长指挥着旁边的人:“快去拿药箱!” 陆则言拉着高幸幸白嫩纤细的手臂,再三确认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幸幸,去医院吗?” 又叫她幸幸! 不过这伤口都快愈合了,高幸幸摇头拒绝:“不用。” 副行长连忙把人往接待室领:“陆总这边请,药箱马上就来,还是擦擦药,好得快。” 陆则言不发一语,拉着高幸幸往接待室走。 Henry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在心里感叹陆则言的失控。 陆则言是个极其有教养的人,他不会给人难堪,现在这场面是故意一点面子也没留给副行长。 挺好的,终于像个人了。 不压抑自己,有血有肉,有情绪,有欲望的人。 Henry走上前:“林行长,合作恐怕要下次再谈。” 副行长看着面前这个混血男人,笑得诚恳:“李总,合作的事还得麻烦你多美言。” “你放心。”Henry仰了一下下巴,意有所指,“这位...高小姐在,合作跑不了。” Henry又和副行长寒暄了几句,走进接待室就看见陆则言和高幸幸相对坐着。 黄褐色木桌上放了一个药箱,盖子打开,旁边有棉签和药水。 陆则言微微低头,轻柔的用棉签给高幸幸上药。 高幸幸蹙着眉:“陆先生,你可要轻点。” 陆则言:“别动。” Henry一言不发在他们身后稍远的地方坐下,然后听见陆则言语气带着哄意。 “我很轻。” 高幸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陆则言被灯光印下的眼睫倒影,他模样极其谨慎认真,生怕弄痛自己。 这不是朋友该有的距离。 陆则言,你真的对我有意思吗? 是真心的吗? 不是谢呈口中的玩玩而已对不对? 你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 陆则言轻轻呼了口气,搅乱了高幸幸心房。 高幸幸咬了咬唇,语气带着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怎么会来这边?” 陆则言把她伤口均匀的涂上药,才抬头。 两人距离拉近,陆则言眼眸暗了一些,但语气依旧温和:“今天才回来的,过来谈合作细节。” “......” “本来昨天就能回来,但是想给你挑个礼物,所以晚了一天。” 礼物? 给自己准备礼物? 那是对喜欢的人才做的事,可是像陆则言这样的人,准备个礼物花的钱也不算什么。 陆则言...你能再明确一些吗? 高幸幸听到身后传来隐隐的笑声,她转头一看,是那个机场见过的混血男人。 混血男人感受到她的视线,捂住嘴撇头看向一边。 高幸幸回过头看着陆则言,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我平常不这样,是刚才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是关系户,抢人功劳,还乱嚼人舌根。” “我帮你解决。” “你怎么解决?”不等陆则言回答,高幸幸脸上出现得意的神情,“这么说来,我也是关系户了?” 陆则言看她眼眸明媚,问:“你怎么看关系户?” 高幸幸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耸了耸肩膀:“能怎么看?有点背景的人还不能出来上班了?别用那些关系做坏事不就得了。” 在这个问题上,陆则言很认同高幸幸,他身边哪个不是关系户?就算再硬的关系也得有真本事才能站稳脚。 陆则言慢条斯理地把药瓶盖子拧上。 高幸幸偏了一下头,强调:“其实我不会打架。” 陆则言看了她一眼:“不会打架,就别动手。” “你教训我?” “没有。”陆则言收好医药箱,轻描淡写道,“担心你受伤。” “......” 高幸幸撇了一下嘴巴,摊开掌心:“你说的礼物呢?” “现在就要?” “你不会骗我的,其实根本没准备吧?”高幸幸笑着说,但眼眸微不可察的暗沉了一些。 陆则言温和的笑:“不会骗你。” 不会骗你。 高幸幸为这四个字心跳漏了两拍。 然后,她又听见身后传来隐隐的笑声。 还是那个混血男人。 正好,高幸幸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老张打来的。 高幸幸站起身,没有道别,而是理所当然的提醒:“礼物要记得,欠我的饭也要记得。” 在她走后,Henry才走过来:“这高小姐挺凶啊。” “很温柔的。” Henry大无语:“我怎么看不出来?” 陆则言难得戏谑:“我也看不出来菲菲可爱。” Henry摇摇头,说:“你才回国三个月,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陆则言了。” 第三十二章 撩他 高幸幸进入电梯,她要回到她上班的楼层。 进入电梯后,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刚才陆则言的维护,还有温柔,她都只是表面镇定而已。 在陆则言不在的那六年,高幸幸极力想要谈一段恋爱的时候,面对各样的男人,她都感觉不到心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是麻木的。 原来不是的! 陆则言是,让她心动!心动!疯狂心动的人! 高幸幸回到办公室,很意外的,根本没人多看她一眼,似乎大家并不知道刚才在接待室外发生的狗血打架事件。 她进入老张办公室,站的笔直,认错态度端正:“我知道,我冲动了。” 老张只是眯着眼瞧她。 高幸幸破罐子破摔,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我工作牌都取了,要开除也认了。” 老张默了几秒,语气平和:“小高,问你个事儿。” “嗯?” “你是哪家的大人物?” “啥?”高幸幸不懂。 后面听老张说,她才知道,她和王灵打架那件事被压下来了,王灵被开除了。 就刚刚那么一小会儿时间就被处理了。 所以,老张才会不明所以的问,她是哪家的大人物。 她哪有什么背景,只是陆则言的学妹而已,正好在副行长面前,被他维护了。 这是不是就属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高幸幸想到这儿噗嗤一笑,然后特别强调:“我真不是大人物。” 老张没再说什么,高幸幸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高幸幸回到工位,看着手背上的印痕发呆。 她还能想起陆则言轻轻握着她的手,给她擦药的触感。 忽然她椅子被转过九十度,叶子的脸凑近:“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拍卖会那天,把你抱走那个男人吧?” 高幸幸点头。 “他长得可真好看。” 高幸幸挑眉,有些得瑟:“也就...一般吧。” “他看上去好贵,像...”叶子顿了一下,找出一个形容词,一字一顿道,“高岭之花。” “......”高幸幸第一次听见这个形容词,她看着叶子,随即伸手拉住她椅子凑近了些,“你上次跟我说,你男朋友是你追的他是不是?” “是啊。” “我...我有个朋友啊......”高幸幸摸了摸鼻子,说,“她也想追一个男人,而且她觉得那男人对她也有点那个意思,但是不确定,这种情况怎么办?” 叶子意味深长地看她,戏谑的挑动眉毛:“有点意思?这个点儿,是多少?” “不确定!我朋友以前还表白过,但是那男人没直接回应......”高幸幸想了一下,撇了撇嘴巴,“算是拒绝了吧。” “那你首先要确定是不是真喜欢他,是不是非他不可!如果是,那管他有多少意思,直接上啊,撩啊。” 高幸幸意会,点点头。 “女追男,隔层纱!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就你这条件...”叶子视线扫过高幸幸胸前,“还怕撩不动?” 高幸幸继续点头。 “你呢,就有意无意的跟他来些肢体触碰,再说些暧昧的话。”叶子提醒,“但是绝对不能明说,先说的话就没法体面的全身而退了,懂吗?” “懂。” 叶子拍了一下高幸幸的肩,安慰:“你放心,我看,他对你不止有点意思,那意思...应该还挺多的。” “真的?”高幸幸眼眸一亮,随即耸了耸鼻子,强调,“我在说我朋友!” “是是是,你朋友!”叶子又问,“你上次不是还说他有女朋友吗?” 高幸幸:“那是我另一个朋友!” 临近下班时间,高幸幸收到陆则言微信。 LU:【今晚有空一起吃晚餐吗?】 高幸幸没有犹豫。 高幸幸:【好】 下班后,高幸幸没联系陆则言,她背着包下楼,刚出公司就看见陆则言的车。 高幸幸拉开副驾驶门坐上去。 “你是一直没走吗?”不等他回答,高幸幸系上安全带,笑着问他,“吃什么呀?” “西餐可以吗?” “我都可以。” 陆则言先是递给高幸幸一个银白色的盒子,然后才发动车子。 礼物? 高幸幸把银白色盒子拆开,是一瓶香水。 她对着手腕按了一下阀门,然后凑到鼻尖,很熟悉,很好闻的木调香水。 陆则言:“后调是沉香味儿。” 高幸幸想起自己半个月前在朋友圈发的一条动态。 ——最爱的香水没货了,哪位大大有购买渠道?没这款香水我睡不着,救命救命! 配图是香水的照片和一张哭泣的表情包。 那款香水本来就小众,自然没人应她。 她原本已经放弃了,最近甚至在看新的香水,看能不能找到相似的。 高幸幸打量手中的香水瓶,银白色,上面有凸起的印花,一个字也没有。 味道是原来那个味道,但不是她原来那款香水。 陆则言轻声道:“EBONY SECRET已经停产了。” EBONY SECRET是高幸幸原来那款香水的名字。 停产了?高幸幸举着香水:“那这个?” “我找那位调香师特地帮你调的。” 陆则言语气平淡,似乎他做这件事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可是,他就这么简单的满足了她无能为力的事儿。 高幸幸怎么能不心动呢? 她想,如果陆则言是她的男朋友,她肯定会忍不住抱住他亲一口。 高幸幸为自己的下流想法红了耳根。 她把香水放进盒子里,语气低低的:“我很喜欢这个礼物,那如果...用完了怎么办?” 陆则言很轻的应她:“你提前告诉我。” “嗯。” 高幸幸把香水盒放进包里,侧头看向车窗外,微不可察的翘起嘴角。 车辆停在一家非常有格调的西餐厅门口,有迎宾服务员帮高幸幸拉开车门,同时给她递上一束花。 黄色和白色纱幔包着小向日葵,香槟玫瑰,黄色腊梅,橙色多头玫,还有大叶尤加利等等。 高幸幸不知道这花是陆则言准备的,还是餐厅准备的。 不过有点重。 陆则言体贴的伸手:“我帮你拿。” 两人入座,服务员递来菜单。 每道菜都有一页的介绍篇幅,连小小的前菜都是这样,还没有价格。 高幸幸点了一个酱泽虾仁,一个肉类的拼盘。 餐厅上菜时间把握的很细致,虾仁被高幸幸解决完,拼盘便被端了上来。 这个肉类拼盘和菜单上的图片一摸一样,但是却比高幸幸想象中等比放大了两倍。 高幸幸蹙眉,叫他:“陆则言。” “嗯?” “你帮我吃好不好?我一个人吃不完。” 陆则言可以拒绝的,但是对上她狡黠的眼眸和略带撒娇的语气,便点头:“好。” 高幸幸各种肉类都尝了一口,然后说:“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陆则言看着桌上的食物,无奈的笑。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高幸幸突然想起叶子的话,创造肢体接触。 高幸幸抿唇:“陆则言。” 陆则言握着刀叉,抬眉:“嗯?” 高幸幸支着白嫩的手腕向前:“我的手背还有点疼,你再帮我擦点药。” 不是问句。 当然,他也可以拒绝。 陆则言垂眸,嘴角有些笑意,他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 高幸幸看着他,她摸不清他的意思,还以为他会拒绝,然后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得等我把这些东西吃下去。” 高幸幸以前也听室友说过,和男朋友一起出去,总是点很多东西,吃不完的时候就让男朋友解决。 高幸幸不是故意点多的。 可是看他解决剩下的菜肴竟然能感到一丝甜蜜,比刚才甜点上的那颗蜜枣更甜。 看他越吃越慢,高幸幸忍不住:“算了吧。” 陆则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放下刀叉。 “陆则言。”高幸幸狐狸眼明媚地盯着他,“我下次不点这么多。” 饭后,他们走出餐厅,然后找了一家药店。 简单拿了一瓶药水和一包棉签,高幸幸拿出手机:“我来付钱,我有医保。” 高幸幸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开心自己有医保。 就坐在玉和的路边。 天气很热,但也有凉风。 陆则言抓着她的手,路灯不算亮,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痂。他凑近了些,仔细寻找她手背上那点印痕的轨迹,然后动作很轻,也很认真。 “幸幸。”陆则言埋着头,慢条斯理道,“你要不要做项目监管?”(PS:作为资金监管方跟项目) “?” 高幸幸面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走哪儿都带着自己? 高幸幸按捺心中的冲动,问:“为什么?” 陆则言轻声道:“合作方案是你经手的,各项规条你都细致的清楚,你很适合。” 高幸幸嘴角抽了一下,这答案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陆则言很体贴的补充:“要出差,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说到这儿,陆则言手顿了一下,抬头对上高幸幸的目光。 他眼眸是浅棕色,盯着人看时,像是在下蛊。 高幸幸追问:“那我要是不想呢?” 陆则言低头,棉签再次在高幸幸手背上滑动,清清凉凉的。 “那我回玉和,给你带礼物。” 听到这话,高幸幸手不自觉抖动了一下,又被陆则言拉了回去。 他滚烫的掌心抓着她的小臂,神色却坦然。 高幸幸想说,你直接说喜欢我得了。 或者问,陆则言,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话噎在嗓子里,想着叶子的话,说出来如果不是心仪的结果那就没有退路了。 高幸幸闭上眼睛,“撩他”两个字在脑袋中打转。 再次睁开眼睛,高幸幸舔了舔唇,她凑近了些,近到不能再近才停止动作。 她几次微微张唇,都没说出话。 想放弃。 高幸幸还没退回原来的位置,陆则言忽地抬头,他发丝扫过她的下巴。 随即,四目相对。 两人相距不到二十厘米,陆则言能清晰看见高幸幸鼻梁上那颗小痣。 玉和明明是个很热闹的城市,此刻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高幸幸看见陆则言眼睫颤了颤,然后喉结上下滑动。 高幸幸狐狸眼眨了眨,音调软媚:“礼物哪有跟着你好?” 说完,她就后悔了。 油! 太油! 高幸幸感觉能用脚指扣出一整栋大别墅,她尴尬地退回原来的位置,拿手扇风:“真热...都快十月了,还这么热...呵...呵呵......” 下一秒,她的手被抓了回去。 陆则言看着她:“那就跟着我。” 第三十二章 我今天漂亮吗? 高幸幸一晚上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她回到家冲了个澡,然后从包里掏出那瓶香水。 把香薰木条抽出来,喷上,再把木条插进香薰仪器中。 沉香味儿淡淡的,慢慢萦绕出来,高幸幸感觉心神安定了一些。 她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一般这个时候她是会玩一会儿手机的,可是现在她没心情玩手机了。 她闭上眼睛,还在回味那句。 ——那就跟着我。 很暧昧的一句话。 高幸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撩到他了,然后气氛到位,然后就有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暧昧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忽地,高幸幸睁开眼睛,哭丧着脸:“我的花...忘记了。” 陆则言动作很快,高幸幸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让她去跟陆氏的项目。 不过下周就要去北都出差,连带着国庆节也不能休息。 完全没有假期被占用,被剥削的感觉。高幸幸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国庆节要加班。 周五晚上,高幸幸早早回到家,打开购物网站,她想买几件新衣服,加了购物车才想起,等衣服到了她人都在北都了。 看了看时间,高幸幸给程亦可发微信。 高幸幸:【你今天还加班吗?】 很快那边便回消息。 程亦可:【今天公司公款去酒吧玩儿】 高幸幸:【你这班上的真让人羡慕,少喝点,明天我们去逛街】 程亦可:【好】 因为是周末,高幸幸玩手机快到一点,程亦可还没回来。 高幸幸:【你怎么还没回来?】 程亦可:【打架了,在警察局】 高幸幸瞌睡瞬间没了,立马起身。 高幸幸:【哪里的警察局?你受伤了吗?我现在过来!】 程亦可:【不是我打架,是我上司打架】 程亦可:【我没受伤,就做个笔录,你不用过来】 程亦可:【公司法务部的人都来了,没事儿的】 高幸幸这才放心。 等到两点,高幸幸才睡着。 第二天,高幸幸醒来,思绪渐渐清晰。 她记得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程亦可回来,然后跑到她房里说了一大堆话。 她昨晚太困了,也没开导她。 想到这里,高幸幸翻身下床,去敲程亦可房门,不等回答直接进去。 高幸幸进门,就见程亦可垂着脑袋坐在床上,像灵魂被抽走了似的。 “乖乖,你是一夜没睡吗?”高幸幸蹬掉拖鞋爬上床,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不就是上司对你有意思吗?你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不接受,干嘛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 高幸幸知道,程亦可暗恋那个网友好多好多年。可是就像叶子说的,男女之间还是得有肢体接触,才能触发爱情荷尔蒙。 网友那么多年,还是虚虚幻幻,而她的上司,才大半年,但是实实在在。 况且,还是个大帅逼。 高幸幸给程亦可分析:“你要知道,如果你真喜欢糖油菓子,你就不会对你上司动心,你犹豫了,说明你对糖油菓子的喜欢并不坚定。” “所以...”程亦可机械地抬起头,问,“我花心?两个都不配?” 高幸幸无语,程亦可这脑回路也是醉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你上司长得好看,糖油菓子吧...我总觉得他是个猥琐大叔。” “......” 程亦可这人软绵绵的,对谁都好,偏偏对自己轴。 高幸幸泄气:“你好好想想吧,我真不知道怎么开解你。” 程亦可垂了垂眼眸,然后下床:“你不是说去逛街吗?” “你这副摸样,我怕你逛一半晕倒。” 程亦可转头:“才不会,我要去花钱!” 高幸幸买了好几条裙子,都是显身材的那种,打算带着出差。 程亦可是真的想花钱,直接进了一家奢侈品店,然后试了一个包。 这款小包价值两万多,是贵的。 但是在这家奢侈品店,就不算贵。 导购并没有很热情,也没有介绍其他款,只是侯在一旁。 高幸幸劝导:“你喜欢,就买,如果只是想花钱找痛快,就算了。” 程亦可拿着包翻来翻去,抿了抿唇:“是有点喜欢的。” “那就买!” “两万多......” “亦可,你一个月工资一万八!”高幸幸举着手上的购物袋晃了晃,“我才四千多。” “......” “你现在也属于一人吃饭,全家不饿,喜欢就买,别委屈自己。” 程亦可像是把高幸幸的话听进去了,前去付账。 程亦可要用高幸幸商场的积分,高幸幸便站在柜台边儿等。 结账时,来了一个女人,匆匆忙忙在柜台签了字,然后把东西拿走。 高幸幸随意瞥了一眼,看见包装袋里装的是件衣服,黑色西装面料,仔细看有玫瑰暗纹。 这不跟陆则言衣服同一个面料吗? 高幸幸眼珠转了转,礼貌询问:“你好,请问刚才那款衣服,你们店还有吗?” “不好意思,那款是高定,只借不售卖。” 高幸幸眉头打结,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售卖等于没价格,没价格等于价值零。 可以这样理解吗? 这样理解的话好像有点过分了。 高幸幸换了个问法:“那弄坏了要赔多少?” 导购笑得很温和:“没有先例,这个我也不清楚。” 没有先例? 陆则言那件如果是借的,不一直没还吗? 不赔吗? 导购看了高幸幸两眼,又说:“这款面料是手工制,原本是一个尊贵客户的私人款,后来不知怎么地,可能客户不满意吧,设计师便拿来做了高定。” 尊贵客户?私人款? 高幸幸在心里捋了捋,这个尊贵客户指的是陆则言吗? 所以,本来是陆则言的私人款,因为自己的缘故,最后流落到做高定,是这个意思吗? 导购看高幸幸脸色郁结,还以为她喜欢,想要买,便说:“这款现在全球就两套,后续也不会再生产,真的很抱歉。” 高幸幸笑得难看。 她哪里是要买? 她从导购话里归纳出结果:绝版且贵。 换句话说,就是赔不起。 如果陆则言真要她赔的话... 那她只能把自己最值钱的拿来做交换。嗯,最值钱的就是她自己本人。 高幸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任何问题,她就是在想方设法的补偿而已。 程亦可结了帐,挽着高幸幸去商场后面吃火锅米线。 周一早上,陆则言来接高幸幸去机场。 她起了个大早,化好妆,然后从一堆新衣服里挑出一件无袖的红色连衣裙,版型简约,知性又精致,隐隐的高收腰,裙长到大腿中部。 这个颜色特别衬她肤色,细腻白皙的皮肤像美玉。 高幸幸拖着行李箱下楼,还没走出大门就看见陆则言。 他穿着一款布料很挺阔的雾霾色衬衣,靠在车边,模样有些困倦。 看见高幸幸,陆则言有了动作,上前来接过她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 高幸幸坐上副驾驶,她裙子有些短,此刻滑到了大腿中上部。 她视线在自己大腿上游离了一下,手指一搭一搭的敲着车辆中央扶手箱。 她指甲涂了肉桂色,粉嫩嫩,极好看。 撩他! 打定主意,高幸幸眼波流转,轻声问:“我今天漂亮吗?” 陆则言眉梢一动,侧头看她。 高幸幸还等着他回答呢,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好漂亮,这红色衬你。” 高幸幸几乎是下意识炸毛,很难想象她上一刻还在故作千娇百媚,下一刻便一句“妈呀”脱口而出。 这个世界最尴尬难堪的事也莫过于此了吧。 高幸幸背部贴上车门,两手捂住惊讶的嘴,微微侧头,便看见坐在后排的尹菲菲。 尹菲菲半撑着身子向前,一副素颜也难掩娇俏之姿。 她向高幸幸比了个大指拇:“高小姐,你真的很漂亮。” 高幸幸只想立刻从车上跳下去。 她懊恼不已,脸颊红了又红,最后只憋出一句:“尹小姐,你好。” “你好你好!”尹菲菲热情照旧,“你不要叫我尹小姐,太见外了,你叫我菲菲,或者Fiona。” 高幸幸萎顿地转过身,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的,尹小姐。” 尹菲菲:“......” 高幸幸感觉丢脸,左手伏在额头上,遮了大半张脸。她看向车窗外,恨不得拿头撞玻璃。 她假意哭泣的表情,陆则言透过车窗折射看得明明白白。 忍不住低笑一声。 高幸幸敏感察觉,转头还能看见陆则言嘴角还未收回的笑意。 是真的又丢脸,又憋气。 陆则言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很漂亮。” 突如其来的“很漂亮”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联系上下文...... !!! 就不能让这件事翻篇吗? 高幸幸是真没忍住,拿头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车窗玻璃,惩罚自己。 陆则言注意到她的自残行为,“欸”了一声,看她没继续,抿着唇闭上眼睛,便也没再说话。 半路,尹菲菲突然发话:“我想吃小笼包。” “......” “哥,就前边,那家特别好吃。” 陆则言靠边停车,然后下车。 高幸幸还沉寂在忧伤中,整个思绪游离,突然身边的车门被拉开。 陆则言就站在她跟前,挡住了清晨的阳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早餐?” 他在问,动作倒是不让人拒绝。 他弯腰,整个手臂探进来,然后“咔擦”把高幸幸安全带按开。 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高幸幸脑袋宕机,回过神已经跟陆则言下车了。 这家店应该是真的好吃,前面排了五六个人。 陆则言看了看贴在店门口硕大的红底白字价目表。 “幸幸,你吃什么?” 高幸幸垂头丧气看着地面,语气弱弱的:“不吃。” “......” 耳边是顾客的喧嚣,鼻尖是包子的酱香味。 陆则言手覆上高幸幸脑袋,轻轻的揉了揉。 高幸幸感觉他的手像是带了电流,把她仅存的思绪再次扯断。 她缓缓抬头,看见他宽阔的胸膛,凸起的喉结,凌厉的下颌线...... 在清晨的那缕光中,她陷入他温柔的眼眸。 陆则言微微低头,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下次车上有人,我提前告诉你。” 第三十四章 别折腾了 高幸幸感觉到陆则言的哄意,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陆则言又问:“要吃什么?” 高幸幸回神看了看价目表:“包子和...豆浆。” 陆则言继续排队,高幸幸侯在一边。 她伸手摸了摸头顶,似乎还残留他手心的温热。 包子是好吃的,豆浆也甜。 到了机场,陆则言把车停好,然后帮高幸幸把行李箱从尾箱拿出来。 尹菲菲下车后,带着渔夫帽和墨镜,低着头直接往VIP室走。 高幸幸的机票是公司帮忙订的,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尹菲菲和陆则言应该是商务舱。 也对,陆则言能来接她,已经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了。 高幸幸伸手:“陆则言,你把行李给我吧。” 尹菲菲转头,立马会意,插着小腰:“你不给她升舱吗?” 这个“她”,高幸幸能明白是自己,于是摆手:“不用,我们公司要报销。” 陆则言没搭理尹菲菲,转动了一下手里的行李箱:“我帮你拿行李,你先去候机室。” “哦。”高幸幸说,“那谢谢你。” 高幸幸背着小包过安检,进候机室。 离登机还有四十多分钟,高幸幸无聊的坐在候机室。 她对面坐了一对小情侣,看样子是出来旅游的,两人拿着手机靠在一起说说笑笑。 高幸幸低头看着手上的机票发愣,好久没这种想法了,但这个想法又突然涌上心头。 她和陆则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未登机之前,就被那条无形的线划开。 高幸幸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玩,先翻阅微信朋友圈。 叶子发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流着横泪的小人趴在办公桌上,配字是“毫无干劲,漫长的一周开始了”。 高幸幸笑了笑,把图片保存下来,然后点了个赞。 没一会儿,叶子就发来信息。 叶子:【羡慕你,不用来上班】 高幸幸:【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国庆节都无休】 叶子:【对了,你可以趁这次出差把高岭之花拿下啊】 高幸幸眉心一动。 她也不想再狡辩了,反正她再怎么诡辩,叶子已经认定她是“无中生友”了。 高幸幸打字回复。 高幸幸:【怎么拿?拿个麻袋套起来?】 叶子:【然后拖回房间色色】 高幸幸没忍住噗嗤一笑,脑袋已经开始幻想陆则言被她用麻袋抗走的场景。 “有这么好笑?” 高幸幸还沉寂在幻想中,下意识回:“那可......”不。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手中手机滑落,掉到裙摆上,又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她瞬间回头。 陆则言站在侧后方。 陆则言看了她两秒,然后弯腰去捡手机。 她手机屏幕还亮着,页面正是和叶子的聊天窗口。 高幸幸伸脚,把手机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 陆则言动作停顿,手指在空中僵了一下,再看她时,眼神有些复杂。 高幸幸来不及去分析他的眼神,满脑子都是,他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 她用脚划拉手机到自己跟前,然后弯腰捡起来,故作镇定:“你怎么在这儿?” 陆则言眼皮动了动,绕过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淡淡的:“公司定的机票。” 定的经济舱? 可是他是陆总! 不等高幸幸疑惑,陆则言转头,审视地盯着高幸幸:“你刚才在笑什么?” 高幸幸掏出湿纸巾,正在擦手机,听见这话手顿了顿,然后淡定道:“看到一个好笑的表情包。” “我看看。” “......”印象里陆则言不是会对这些事儿感兴趣的人。 两秒后,高幸幸解锁,打开相册,找到刚才保存的那张表情包:“就这个。” 她现在非常庆幸自己刚才保存了这张表情包。 陆则言视线终于从她脸上移开,然后看着那个表情包,直到手机屏幕暗掉。 高幸幸非常体贴的,又把手机屏幕按亮。 但是在陆则言眼里,就是有些故意的欲盖弥彰。 陆则言抬眉:“不是和我有关?” “!!!”高幸幸收回手机,“当然不是。” 陆则言眉心跳了一下,然后用气音发出一声轻嗤。 高幸幸第一次在陆则言脸上看见如此不正经的表情,她开始怀疑,他看见了。 并且...在嘲笑她。 如果他看见了,那自己在他眼里,不就是一个贪图他美色的色中恶女? 她不是这样的。 但是扭头看见他那张脸,又莫名有点心虚。 高幸幸岔开话题:“我的行李呢?” “托运了。” “尹小姐也和我们去北都吗?” “嗯,她去找Henry。”陆则言跟着解释,“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到你们公司谈合作那人,他叫李航。” 高幸幸八卦脸:“他是你妹夫?” “算是。” “尹小姐为什么是商务舱?” 陆则言转头,很认真的看着高幸幸:“她自己定的机票。” ...... 高幸幸看出来陆则言是第一次坐经济舱,因为他埋头在找控制座椅的开关。 高幸幸看着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叫他:“陆总。” 她叫的是陆总,不是陆则言。 陆则言抬眉看她,不明所以。 高幸幸眼眸带着明显的笑谑:“您可以自己花钱升舱。” 陆则言一愣,随即收回手,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飞机起飞,高幸幸睡之前看了一眼陆则言,从这个角度,她发现他左耳垂有颗很小的痣。 顺着向下,他微敞开的领口,能看见半截锁骨,锁骨凹陷处也有颗小痣。 像是发现了别人不曾发现的秘密,高幸幸觉得和陆则言之间亲近了很多。 他现在就坐在她旁边,似乎那条无形的线,正在逐渐瓦解。 下飞机后,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机场等他们,男人自我介绍叫小吴,是他们这次出差的行程司机。 上了车,高幸幸才问:“尹小姐呢?” “李航接走了。” 高幸幸下意识回了一句:“哦,有男朋友是不一样。” 等待她的是陆则言突然看过来的目光。 高幸幸在他注视里补了一句:“和打工仔不一样。” 人家是来见男朋友的,她是来跟项目的。 所以不一样。 这个解释很妥。 飞机上睡了很久,高幸幸现在便睡不着了,她靠在车窗上玩手机,和谢呈聊天。 谢呈:【大姐,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你搞什么出差?】 谢呈:【国庆节之后我就走了】 高幸幸丝毫不心虚。 高幸幸:【我这不是为了搞钱吗?】 谢呈:【你在哪儿出差呢?我过去找你去】 高幸幸:【你来了我也没办法跟你玩儿,是真的有事儿】 高幸幸:【你等我搞到钱,打专机去M国找你】 谢呈:【给爷画饼呢?】 高幸幸无奈,只能转了一个200块钱的大额红包过去,配字:画饼定金。 谢呈高高兴兴收了红包,回了一个“您忙您的”表情包。 高幸幸自然不会觉得谢呈是要讹她,但是他是真的从她这儿收了好多红包。 有种异常的荒唐。 有时候,高幸幸觉得,自己才是富二代,暴发户。 车辆进入酒店,高幸幸才发现,这家酒店很熟悉。 她这辈子也就只住过一次这样华丽的酒店。 高幸幸跟着陆则言进了专用电梯,她对这些都感觉熟门熟路了。 出了电梯,跟着到了房间门口。 打开门。 高幸幸没动。 她不懂现在是什么意思。 照理说她这趟出差的食宿安排是由陆氏投行负责,应该别人给什么条件,就接受什么条件。 可是,现在陆则言进了门,她往里瞧了一眼,宽的不像话,视野不及。 很明显,这房间不会是她的。 所以,她的房间呢? 不带她去吗? 总不能睡走廊吧? 陆则言没见她进来,回头,招了招手。 !!! 住一间房吗? 卧槽,还有这种好事? 高幸幸分不清自己是激动更多一些,还是为自己那份激动而羞耻更多一些。 她走进去,地毯软得不像话,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装修和酒店风格一致,走的西式古典豪华风。 进去后是个宽敞的客厅,还有简易的料理台。全方位落地窗,能看见北都真的和六七年前不一样了。 她记得以前这地方很多地方还在修,现在外面已经是层叠的高楼。 高幸幸视线落在沙发旁边的行李箱上面。 陆则言在这时候开口:“你选一间房吧。” 顺着他指尖的方向,高幸幸看见一条走廊,然后才发现这是一间挺多房间的套房。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莫名有些失望呢,甚至想去哪里找一个能把陆则言装下的大.麻袋。 高幸幸神色淡然:“那李航,或者尹小姐也住这里吗?” “不是。” 高幸幸拖着行李箱往里面走,然后推开右边房门:“我就住这儿。” 这次出差计划至少两周,高幸幸带了挺多衣服,她把东西整理好,冲了个澡。 她换了一套米白色短袖短裤休闲套装,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项目资料。 陆则言见她进门就没再出来。 他把他原本房间的东西搬到高幸幸面对那间房间,这房间比他原来那间房小了点,还没有卫生间,不过他也不嫌弃。 这家酒店是尹氏旗下的,这几年,在国内不少城市都有入驻。 尽管他们不常回国,酒店也有留他们专属的套房。 尹菲菲是个小机灵,把那位高小姐安排进他的套房。 陆则言不是这样的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可是早晨去接她的时候,看见她一身红裙。 又听见她问“我今天漂亮吗”。 那时候,他就改变主意了,然后在送尹菲菲去VIP候机室的时候,说。 “就让她住套房吧,别折腾了。” 第三十五章 我可以,吻你吗? 傍晚,陆则言来敲高幸幸的门,隔着门问她要出去吃晚饭,还是在房里吃。 高幸幸看着近1M的文件资料就头疼。 她起身拉开门,懒懒的靠着:“在房里吃,最好是能很快吃完的那种。” “......” 高幸幸看资料,看到接近十二点,才把东西整理完。 虽然跟着陆则言有私心,但是她只要把该做的做好,便有底气。 北都是一座很干燥的城市,高幸幸房里的水早就喝完了,她感觉口干舌燥,于是想去外面再拿两瓶水。 拉开门,外面居然有灯光。 灯光不算亮,陆则言和李航站在客厅大黑木桌前,一桌散乱的白色纸张资料,还有两个笔记本电脑透着蓝光。 陆则言单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指着电脑,他在说话,在她出来这一刻立马闭了声。 李航也顺势把电脑压下,然后把凌乱的纸张资料收拾好。 像是在研究什么秘密大项目,然后被她打断了。 陆则言走过来:“还没睡吗?” “口渴,想喝水。” 陆则言转身拉开冰箱,从里面拿水。 这时李航已经把东西全部收拾好,然后往门外走:“高小姐,打扰了。” 没打扰... 等他关上门,高幸幸抿唇看着陆则言:“我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陆则言举着水,“要不要喝热的?” “不用。” 高幸幸没想很多,她觉得可能就是陆氏投行的公事,而她是个外人,所以避着她也很正常。 高幸幸抬脚往房间走,突然听见陆则言叫她名字。 “幸幸。” “嗯?” “这几天我会有点忙,我不在你可以去酒店餐厅吃饭。”陆则言扯开嘴角,“能给你报销。” 还真贴心呢。 ...... 接下来几天,项目方很热情,连着派了好几个领导,带着他们转了大半个北都城,说着未来规划。 高幸幸跟了整个项目,很清晰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则言几乎没怎么出现过。 他说的忙,但是并不是忙这个项目。 她不太明白,但也没有刻意去分析这个现象。 她第一次跟项目,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 国庆节第五天,项目谈妥了,接下来就是资金方面的问题。 那边定了饭局,这次李航和陆则言同时出现。 这场饭局多是互相夸奖的阿谀奉承,然后时不时穿插一点公事。 高幸幸带了只录音笔,听到公事的时候就打开录音笔,听到杂七杂八的话语时就暂停录音笔,安心干饭。 期间有人敬酒陆则言,他拒了。 然后高幸幸就发现她和陆则言被冷落了,反倒是李航游刃有余的应对着。 酒局时间跨度很长,从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多还没结束。 高幸幸再次去上厕所,出来时瞥见走廊的另一头。 陆则言站在透风的栏边,他整个人拢在阴暗处,玉雕般的手指夹着隐隐星火。 他在吸烟。 这是高幸幸第二次见他抽烟,总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高幸幸没空理他,她还在工作时间。 她往包间走,又看见李航出来。 高幸幸打招呼:“李总。” “高小姐,请问有没有看见则言?” 高幸幸指着后面:“他在抽烟。” 李航点头。 高幸幸说:“那李总,我就先进去了。” “我和你一起。” 高幸幸还以为李航要去上厕所或者找陆则言,现在有点搞不懂他出来干嘛。 饭局过了凌晨一点才结束,小吴已经开始打瞌睡,此刻睁开困倦的眼皮含了一颗薄荷糖,然后把三人送回酒店。 李航喝了很多酒,下车就说:“我要重新开一间房,要不然Fiona会杀了我。” 他说话有些夸张。 高幸幸回到房间,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睡觉时间,她并不困,想着今晚的东西还没整理,她拿着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出了房间。 她房间的灯光是刺眼的白,看久了眼睛疲劳的紧。 高幸幸蹑手蹑脚走到大黑木桌前,按开边灯,把录音笔调到合适的音量,开始写报告。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高幸幸举起杯子想喝水,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水了。 她又写了一会儿报告,听见录音笔里是无关紧要的杂谈,这才起身去倒水。 高幸幸料想,这些话应该是她去厕所的时候被录下来的。 她听见一个老练的男声,自动对应饭局上高胖高胖的刘总。 刘总:“这高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啊。” 然后有其他男声附和。 “身材也好,瘦而不柴。” “不知道这高小姐有没有男朋友。” “年轻又漂亮,估计不缺男朋友。” “......” 整段话语围绕着高幸幸,带着两三分醉意,没有特别下流过分,但是这些话让高幸幸觉得很被冒犯。 在嬉声中,有酒杯磕碰的声音。 不是碰杯,而是酒杯砸在饭桌上的磕碰声,很刻意。 因这磕碰声饭局安静下来,高幸幸正举起杯子往喉咙里灌水,在如此安静的夜里能听到自己大口吞咽水的声音。 然后录音笔传来陆则言低沉的声音:“我去看看幸幸。” 再次安静。 这次,高幸幸连吞咽的动作都没了。 高幸幸放下水杯,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录音笔闪动的红点,证明录音笔还在正常工作。 声音再次传来。 “高小姐的名儿...好像叫高幸幸,陆总刚才......” “李总,陆总和高小姐是......” 几句没说完的半话,没听见李航的否认,大家好像就默认了陆则言和高幸幸的关系。 “陆总这是恼了?” “李总,大家都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嘛。” “大家刚才是在夸高小姐漂亮能干呢。” “......” 后面多是同时几个男声混合,有些听不清,大致就是在缓和尴尬,打圆场。 高幸幸转了转手上的杯子,她又想起从厕所出来后,看见陆则言陷在阴暗里抽烟的画面。 他那时候,应该就是出来找她吧。 可是他没找她,而是一个人去抽烟。 他说出来找她,是在保护她?不让别人非议她? 是因为那些人说的话让他不舒服了? 那他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两人有点交情,还是对她有点喜欢呢? 想着他的语气,不高兴好像不止一点儿。 高幸幸又把水杯倒满,于此同时录音笔还在播放不重要的桌面话。 “咔——”陆则言的房门打开。 从他房间印出的光呈长方形,逐渐扩大,然后填上一个男人的影子。 陆则言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走出来,神色有点困倦。 他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像是意识到不对,缓缓转身。 对上高幸幸的视线,陆则言声音有些沉,有些哑:“还没睡?” 说话同时,陆则言向高幸幸走近,然后也听见了录音笔传出的声音,他看了两眼:“还在工作?” 高幸幸确定现在录音笔里都是无关紧要的话语,才答:“嗯,早点做出来,行里可以早做规划。” 陆则言并排站在高幸幸旁边,从托盘上翻了一个水晶杯,倒上水:“早点睡吧,明天有一天的时间。” “好。” 两人在有些昏暗的料理台前喝水,视线正对上北都城昼夜不灭的繁华灯火。 录音笔继续播放着。 李航:“我出去一下,失陪。” 几句寒暄后。 “哼!装什么清高?” “我听说他在陆氏投行里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拽什么?” “没实权,被打压的弃子而已。” “给他个面子,叫他声陆总,也是看在他姓陆的份上。” “你说这些华侨是不是心里特别有优渥感啊?” “陆则言没实权,在M国混不下去了,才回国找存在感吧?” “......” 一句句奚落在安静的客厅炸开。 与此同时,高幸幸还想到谢呈的话。 ——他是被赶回国的你懂不懂? ——他站在那位置过,就不可能甘心如今的位置。 下一刻,高幸幸转身,两只手臂抬高,捂住陆则言耳朵,然后让他面对自己。 陆则言微微低头,在高幸幸突来的动作下,水晶杯离了嘴,然后缓缓放在料理台上。 高幸幸转头看录音笔,她觉得本来调整的很适当的音量,现在大声无比。 那些尖锐的讥笑,难听的挖苦,刺耳的讽刺回荡在整个客厅。 高幸幸觉得捂耳朵不够,打算搅碎这些奚落。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没时间过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你骂我,我不听,你妈是个白骨精。” “你骂我,我不怕,我去北都找爸爸,我爸有个大喇叭,吹你一脸大粑粑......” 突然,陆则言伸手揽住高幸幸的腰,高幸幸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她感觉他的手强壮滚烫,微微用力。 高幸幸本就举着手,此刻受力完全失了重心,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撞进他怀里。 男人滚烫的身体,好闻的气息将她包裹。 高幸幸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腿扫过他柔软的裤子,她腿往后挪,他却不松手,结果两人只是胸口贴的更紧而已。 高幸幸脸颊烧了起来,手也缓缓下滑,落在他肩头的位置。 难以想象会发生这样的场面,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 她的身高,眼睛正好可以看见陆则言的脖子。 高幸幸看见他喉结滚了滚。 意识到他可能要说话,高幸幸仰头。 高幸幸感觉他的呼吸都滚烫。 在昏暗下,陆则言浅棕色的眸变成了黑色,晦暗不明。 高幸幸意识到什么,好不容易有点思绪的脑袋再次空白。 他的手禁锢的紧,像是等待了很久的猎人。 “幸幸。” “?” “我可以...”陆则言默了两秒,视线下移,定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魅惑,“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