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阴夜话之打更人》 第一章 面试和卷轴 面燃大士篇: “陈怡......陈怡......” 莫名的呼唤声,低沉而又阴森,更饱含着强烈的愤怒,一时难以分明。 宛如溺水一般,突然感到呼吸困难的女生,身体开始挣扎,似乎想要醒来却又无法清醒。 片刻,她猛地睁开双眼,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再差一点就会窒息一般。 朦胧的视野开始清晰,却不是自家那精致奢侈的高奢软床。 “呃,烫!” 女生下意识的抬起手,却是自己烧伤溃烂的手掌! 痛楚之中,视线所见,周遭竟是一片火焚荒原,一望无际。 龟裂的大地宛若蛛网一般,那深邃的缝隙里似乎隐隐还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正注视着她。 四面八方,更是传来一阵凄厉哀嚎之声! 此时,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宛若闷雷。 女生抬头看去,却在这一刻,面容僵硬,眼角下意识的流下泪水,明明恐惧的想要尖叫,喉咙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声。 却见眼前,竟是一浑身青紫、皮包骨头的鬼怪。 最恐怖的是,那鬼怪的脸上燃烧着熊熊大火! “你!可!知!罪!” 如同闷雷的问罪之声,伴随周遭似哭似笑的哀嚎。 女生却似乎因恐惧过头而呆滞,眼神飘忽浑浊,视线最后扫过,却是那逐渐靠近的硕大鬼脸以及那鬼怪头上顶着的一尊面容慈悲含笑的观世音菩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之中,却隐隐有恶鬼讥笑之声混杂,一切,再度堕入黑暗之中。 ...... 九州,上京市文玩街。 空桑拿着手中的招聘启事单,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古董店,确认地址无误之后,上前推开了有些厚重的木门。 “叮铃。” 一声清脆的声响,原是屋内木门上悬挂着一串青铜铃。 “呃,请问,有人在吗?我是来应聘的。” 空桑有些畏缩的挠了挠头,目中所见,却是一排排博古架和一排排价值不菲的古董,一张桌案两把圈椅,以及那精美的山海屏风。 古董看上去并不是都非常精美,有些可以说已经受到了历史风化。 然而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就这样被随意的陈列在博古架上,隐隐彰显着一种历史的厚重。 再看那前方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如文人风流。 更有一缕青烟自香炉散溢,香味沉静而典雅,毫不浓烈。 唯独墙壁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哎呀,终于来了吗?” 一阵踏下楼梯的脚步声中,珠帘被一名体型纤瘦的男人轻轻推开。 男人面容清朗,一身白绒长褂,盘扣之下,那淡金色的烫金图案似龙似虎,再加上佩戴的青金石链,竟是有种异域而来的莫名气度。 “请问您是这里的老板吗?我是来应聘的。” 空桑将应聘单放在桌案上,却不敢坐下。 因为身后那椅子似乎也是老物件,空桑觉得如果自己不小心碰着了,估计卖了自己都赔不起。 而且,他知道这些古董店的老板很注重规矩,自己不能失礼。 似看出空桑的不安,老板笑了笑: “不必拘谨,坐吧。” 空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只是似乎是因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面试,显得有些局促。 “您好,我叫空桑,我来应聘门店古董保管员的职位......” “嗯,我知道,你被录取了。” “我是到了实习期,所以.......哎?” 空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就录取了?自己准备的一大串希望老板给他一个机会的说辞,就这么省略了? 这不科学呀,他听学长们说过,像自己这样没有背景,又没有深造研究生学历的,想要在上京文玩、考古领域找到工作,是非常难的。 “你叫空桑。” 老板顺手拿起桌上的烟杆,看上去似也是老物件了。只不过让空桑不解的是,为什么要在烟斗上挂着绢花工艺的大红牡丹。 “你今年二十三岁,自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学习尚可,大学报考了宗教文学,辅修考古。因为缺钱,无法继续深造。目前处于实习阶段,却没什么门路和条件,只能先来文玩街找工作。” 老板不紧不慢的说完,空桑似乎还是有些慢半拍,微微歪着头。 “哎?” “呵呵,惊讶于我怎么知道你这些讯息的。”老板的笑容似乎有着一丝狡黠:“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被录取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无父无母,又没有积蓄,那么就代表你对工作非常的迫切。不管薪资是高是低,你这个专业,没有资源背景,能找到类似的渠道工作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所以,哪怕我不给你基本福利,让你每天八点上班,二十四点下班,你也只能忍着。毕竟,你还需要写实习论文。” 空桑嘴角抽了抽,好嘛,怪不得都不用自己介绍。原来就是因为自己便宜好用又听话吗? 这种说辞要放在某些短视频软件上,这还不被广大键盘侠喷死。 “好了,我开玩笑的。不过做我们古董生意嘛,你这样的身份背景的确便利不少。” 烟嘴对着,片刻,老板吐出一口青烟。 “我姓征,你可以叫我征老板。中午十二点开门,八小时后关门。楼上有间房,就算是你的住处了。上六休一,休息时间你自己订,不用跟我说。一个月薪水一万,餐补另算。你的工作,就是开门迎客,把古董擦擦干净就行了。我一般不会在店里,所以如果有问题,手机联系。” “呃,那如果有客人上门呢?” 征老板瞥了一眼:“一楼的古董明码标价,顾客选中了,你卖出去就行,只需记账即可。卖出去的,你的提成百分之十。但记住,每天只允许开三单。多一单都不行。不管对方出多少钱。不然,立刻解雇你。” 好家伙,有生意也不赚? 空桑满头的问号似乎又多了一些。 “另外,负一楼的古董,每天只允许卖出一个,而且需要我审核。如果客人出高价或者找你麻烦,也不用害怕。” “明白,涉及到负一楼的古董,需要联系老板您决定。” “呵呵,没错。”征老板又拉开抽屉,丢给空桑一张银行卡:“密码六个八,这里面是你一个月的餐补,用完了就告诉我,我再打进去。薪水,每个月一号我会手机直接转账给你。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 “很好,那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空桑本想说要回宿舍收拾下行李,不过想来想去,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东西:“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呵呵,很好。” 液晶电视上,恰好开始了新闻报道: “这里是九州电视台为您播报,就在前日,上京兴阳花园内,再次出现原因不明的死亡事件,目前警方正在抓紧排查有关嫌疑人......” “兴阳花园,啧啧,离这里倒是不远呢。” 征老板把玩着手中的牡丹烟斗,轻笑道:“你知道吗?这已经是第三个人了。” “呃?” “一个高中,一个班级,有男有女,短短这一个星期之内,接连身亡。虽说电视上打了马赛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些人都是过度惊吓,魂魄离体消散而死。可算是,非常凄惨的死法了。不过,还有个幸存者,虽然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能活多久,又有谁知道呢。” “哎?” 空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专业让他并非是个无神论者,但征老板信誓旦旦地说出对方的死因,空桑总觉得有些离奇。 而且魂魄离体......这有证据吗? “呵呵,好了,这是门店的钥匙。我就先走了。对了,工作服我放在了二楼,你回来之后直接换上。记住,我放在衣服上的饰品也要戴上哦。拜拜。” 直到征老板离开,空桑挠了挠头,这就.....开始上班了?还包吃包住?月收入一万?这是太岁星君终于看不下去,决定让自己转运了吗? 带着些许不真实感,空桑回了学校,在和同宿舍的三个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将自己的行李迅速打包回来了。 带着些许的期待来到二楼。 房间不是很大,但却很精致。厨房、洗浴一应俱全,宛如单身公寓,一个人生活是足够了。 楠木材质的架子床散发着朴质的木料香气,柔软的床垫上更是放着一套衣服、一个饰品盒和一个......卷轴? 空桑将衣服和饰品带上之后,对着镜子看了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还真是......人要衣装啊......” 只见一身皂玄长衫上点缀着似乎是金粉和朱砂绘制的桑叶图案,充满道教色彩的翡翠流珠,一串挂在脖子上垂至小腹,一串绕了两圈,盘在手腕之上。 “不过,这是什么呢?” 空桑拿起那个卷轴。 “这个.......总不能戴在身上吧,也戴不了啊.......” 空桑打开卷轴,内中裱的画作竟是一片空白,只有落款处有几行小字。 “夜间打更起,世途阴阳分。善恶不能报,惶恐世间魂。一念从良善,法咒渡亡灵。一念从恶起,斩恶安世人。” 而卷轴背面,则有四个大字——神图绘卷。 疑问未止,卷轴却忽然光华大作。 空桑双目失神,更是感觉浑身一股烧灼般的疼痛。 数息之后,痛楚消失,传入耳中的是热热闹闹的欢笑声。 空桑震惊的发现自己竟浮在一片夜空之上。 身下,是一望无际的青砖红瓦,似乎全城在举行庙会,舞龙舞狮,小贩走卒,官员百姓,竟是一应俱全,当真一副热闹盛世之辉煌景象。 隐隐看去,那城镇中心有一非常醒目的祭坛? “我这是在梦里吗?” 空桑惊觉自己身体竟然不受控制,飘飞到那祭坛之上。 却见通体玉石打造的祭坛周边,有着十座塑像。 有道士打扮的,还有宛若刑场刽子手打扮的,还有背着药箱的,还有拿着铜锣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声呼喊,空桑转身一看,周遭庙会的热闹场景竟突然消失。 整个城市竟突然一片死寂!只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自远处徐徐走来。 那身影看不清面容,却见他敲着锣,每敲一下,周遭似乎就多出一丝鬼哭狼嚎之声。 “所以,这是打更人?” 疑问未停,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空桑,虽然面庞模糊,空桑却隐隐感觉对方在朝着自己微笑。 下一刻,眼前天地倒悬,空桑重新回到房间之内。 只是,左手拿着一面青铜锣,右手拿着一柄锤。 空桑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逼:“我,我把锣带出来了?” 第二章 夜半打更 空桑惊疑不定地看着手中的青铜锣。 怪力乱神? 虽然觉得不真实,可刚才的场景和手中的物件,却是不能否认。 空桑又想去找卷轴,却发现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思来想去的时候,脑海中竟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张开的神图绘卷! 那空白的卷轴上,开始隐隐浮现一排排文字。 “今有诡事,怪力乱神,滋扰九州,民心不安。走阴人所属,当复旁门左道,缉捕诛杀之。” 空桑有些失神,手下意识的抬了抬。 那脑海中的神图绘卷却仿佛有感,再次浮现一段充满肃杀之气的文字。 “诏令,走阴十部之打更人空桑,速以镇魂锤、安魂锣拘捕怪力乱神,害三人性命之诡异,不得有误!” ...... 老板,你到底给了我一个什么神仙卷轴? 空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联想到刚刚征老板跟他说的那离奇死亡的三名高中生。 拘捕?拉倒吧。他怂了,怂的很,宅着不香吗?是饭不好吃,还是动漫不好看了。 空桑将锣放到一边,下了一楼,坐在圈椅上思考了一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先搞清楚走阴人和打更人到底是什么吧。 脑海中,关于这些常识和民间怪谈的东西,似乎储备不太够...... 片刻后,随着键盘敲打,搜索出来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空桑也算大概明白了些。 “走阴人,泛指走阴婆,乃可通鬼魅之女子的简称,为旁门左道之一。” “打更人,古称更夫,司职夜间报时之则。” “打更人,民俗怪谈中,因夜间走路,需防魑魅魍魉,手中打更锣有驱鬼避凶之能。” “旁门左道,现代社会为贬义词。最初泛指不在正统之内的宗教派别。” ...... 一连串的信息看下来之后,空桑大概明白了。 民俗怪谈和那神图绘卷给出的信息多少有点差异。 比如网络上,走阴人最早只能是女子担任,而且她们没有什么法术,主要是请鬼上身。 但现在,打更人成为走阴人。 而且空桑记得很清楚,神图绘卷所说,打更人是走阴十部之一! 再联想到刚才看到的祭坛,空桑大概明白了。 那十座塑像,应该就是走阴十部了。 而根据搜索到的信息,走阴人的传说最早可以追溯到中元清虚大帝,也就是俗称的天地水三官之一的中元节地官赦罪的典故主神。 “呼......” 空桑长舒了一口气:“算了,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店里吧。” 念及至此,空桑开始翻阅古董店的图册和介绍。 约莫晚上七点左右,青铜铃铛终于响了。 抬头看去,进来一对夫妇,穿着阔气华贵,在上京恐怕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只不过,这两位看上去却是一脸愁容,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空桑起身,礼貌问候:“二位晚上好,是来买古董吗?” “那,那个,我听说这里会卖一些特殊的古董是吗?” 空桑一愣,旋即想到那负一楼的古董,顿时点点头:“不过,我需要请示一下我的老板,两位先坐,稍等片刻。” 说着,空桑拨通了电话,并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 “空桑,你开免提。” “好的。”空桑操作完,道:“两位客人,可以大概说说你们的需求了。” “老,老板!” 那妇人声音颤抖地开口道: “我女儿前些日子开始,就不停的做噩梦,她总说她梦见恶鬼要吃了她,又说那观世音菩萨也在旁边,但不救她!昨天晚上,她更是直接昏厥过去,都没了呼吸!” “虽然现在抢救过来了,可是医生怎么都查不出她有什么问题!太,太邪门了!” “我,我听朋友说,您这里会卖一些镇宅驱邪的老物件。不,不知道有能治好我女儿的东西吗?!” 手机那边,征老板语气轻飘飘地说道:“如果觉得此事为怪力乱神所致,为何不去观里求个平安驱邪的符咒?” “今天早上就请了!可是,可是.......” 妇人似乎因为恐惧,说不出话来。男人顿时说道: “那符咒刚刚佩戴在我女儿身上,就直接烧成灰了,我们还听到一阵尖锐的叫声!我们中午又请了观里的高功法师,可是他刚碰到我女儿,就仿佛看到了什么,便昏过去了!” 妇人抹了抹眼泪,哭泣道: “老板,我们听朋友说了,您在上京也是颇有名气的,请你帮帮我女儿!” 征老板似乎考虑着什么,沉吟片刻后,道: “空桑,你去负一楼,将标记为132的盒子取出来,给这两位。” “好的,那,两位稍等。” 空桑匆匆来到负一楼,刚一踏入,顿时一激灵,总觉得这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气息。 按照标记,找到盒子之后,便不敢多停留,赶紧上楼。 “空桑,打开。” 却见,盒子内放置的,乃是一石头雕刻的经幢。经幢不大,约莫只有九寸长。而那经幢之上,更是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裂纹。 但空桑在触摸到经幢的时候,却隐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经幢乃是唐宣宗时期,由佛教密宗传入。上面镌刻的是《妙法莲华经》,为当今佛门天台宗主要经文。” “将其放在你们女儿身边,她会正常醒过来。然后以清水、鲜花、香炉、佛珠供奉。早中晚三次,带着你女儿念《妙法莲华经》。” “是!是!老板,请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征老板似又是沉吟之后,说道:“告诉你们女儿,让她写悔过书。每日一遍,每晚念完经之后用香火烧掉。” “悔过书?” 夫妇二人为之一愣,似有些不明所以,但爱女心切的两人也顾不得其它,付了款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空桑见状,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问神图绘卷之事。 “欲言又止?”手机里,征老板调笑道:“那卷轴,给你惊喜了?” “老板,你真的知道?”空桑苦笑道:“我这算上了什么贼船吗?” “呵呵,你老板我什么都知道。”征老板笑道:“你也不用有什么害怕和担心,那卷轴不会害你的。你只需要照做就行。” 照做?那我命估计就没了。 空桑嘴角抽了抽:“老板,我退出行不行?我只想上个班而已。” “可以呀。反正那卷轴不会因为你辞职就不要你了,祂会跟着你的。” 空桑顿时感觉心里堵得慌。 “如果我是你,还不如先从基本工作试一试。记住,是基本工作哦。那,拜拜了,么么。” 听着手机的忙音,空桑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到点之后,空桑关了门,他也并未理会那神图绘卷的任务。 开玩笑,他就一普通人,又不是什么道士僧侣,哪会那些抓鬼驱邪什么的。 ...... 一夜好眠 ...... 第二天,按照规定时间开门之后,空桑才知道为啥都说古董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了。” 文玩街虽然也比较热闹,但大多数人也只是抱着投机的心态,并不是真的愿意花大价钱去买。 空桑自己辅修考古,对这些文玩市场的门道大抵也知道些皮毛,对此也见怪不怪。 面对一些明显没诚意的顾客,空桑倒真有些老神在在。 就这样,当天并未开张,就直接到点下班。 入夜,涌上一片睡意。 本还在看古物图册的空桑,顿时恍恍惚惚,睡了下去。 “你!可!知!罪!” 炸雷般的质问,让空桑心内猛地一颤。 眼前,火焚遍野,鬼哭狼嚎。 空桑无助的环顾四周,恐惧如惊涛骇浪涌上心头。 “轰隆!” 一阵轰鸣声伴随大地的震颤,远处,一道庞然大物重重走来。 空桑眉心一跳,却见眼前青铜鬼王,面燃大火,惊悚非常! “你!可!知!罪!” 再度质问,空桑又惧又急。 自己从小到大,孤苦伶仃,一直本本分分,哪犯过什么锤子罪孽! “我,我无罪!” 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空桑顿时大吼。 “嗯?”那鬼怪似乎有短暂的错愕,旋即却是大怒:“知罪不改,包庇恶徒,大恶!” 话音刚落,鬼怪硕大的手掌便狠狠拍了下来。 眼角的余光,除了越来越大的手掌,便是那一抹鬼怪头顶的观世音菩萨。 “铛!” 一道脆声,突然响彻这鬼怪地狱。 那鬼怪似是轻咦一声,旋即整个地狱场景开始天旋地转。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惊叫,猛然惊醒的空桑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刚才那个梦......” 空桑下意识地揉了揉额头,却发现有一道伤口,血迹都未干去! 眉心连跳,空桑这才想起,在那地狱梦境之中,那鬼怪尖锐的指甲似乎已经擦到了自己。 而那一声脆声,似乎...... “那是锣!” 空桑下意识低头一看,却见放在二楼的青铜锣竟出现在了自己脚下。 一股寒意顿时涌上心头。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恐怕真的好好思考下情况了。毕竟这两天怪事太多了。 而且,梦境中,那鬼怪说什么,他包庇恶徒? 再联想到那夫妻所说的关于自己女儿做的噩梦...... “不如先从基本工作试一试.......” 空桑回想起征老板的话,难道是说打更人的基本工作? 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空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保住自己的狗命要紧。 “但愿不会被街坊四邻投诉啊......” 空桑拿着青铜锣来到了文玩街上。 说来也巧,古董店正好在街尾死胡同的位置,从门店到文玩街入口,正好是一条直线。 算算距离,也符合打更人的行路流程。 空桑深吸一口气,锣一敲,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第三章 鬼魂指路 打更人,又名巡夜人。 古时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具体的报时功能,这才有了打更人的名号。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盗防偷。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寅时五更:保重身体。 时辰不同,打更人要念诵的信息便不同。 更有说,锣声洪亮,如正大光明,夜间敲响,便能百无禁忌。 正所谓地官赦罪,七炁化生。 空桑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文玩街的入口牌坊。 此时正是凌晨零点多,对应子时三更,因而念诵平安无事方是正确。 锣声洪亮,在寂静的街道上更恍若有回声之感。 但惊奇的是,两边店铺,竟无一人醒来。 仿佛文玩街只有空桑一人而已,夜色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冷死寂。 时间分秒过去,寂静的文玩街不知何时,竟飘起一阵白雾。 白雾凝而聚,聚而不散,宛若滚滚波涛,自远处黑暗里不断涌来。 空桑咽了口吐沫,停下脚步,却见那白雾越来越浓,自四面八方,将周边的街道、胡同一一遮蔽。 “呼......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空桑口中念念有词,此三句祝祷之词,则对应道教高位仙神——三官大帝。 上元节,天官赐福,受天百禄。 中元节,地官赦罪,赦罪免恶。 下元节,水官解厄,祈福消灾。 那白雾中,似传来阵阵哭泣之声。 空桑又疑又惧,却见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那是个稚气未脱、乳臭未干的男孩,穿着似乎是哪所高中的校服。 那男孩忽然抬头: “啊啊啊啊!” 空桑惊喊中,只见男孩脸上血肉模糊,但隐隐看去,似乎很是清秀。 “你,你是人还是鬼?” 惊慌之中,空桑问了一句废话。 男孩依旧哭着,眼神充满了委屈、愤恨、不甘。 那血泪自眼角滑落,沾染了校服。 宛若墨水浸染了宣纸一般,点点血泪,竟很快染红了半片的校服。 眼看男孩脚步未停,自己身后又被浓雾遮蔽,也不知进入会不会发生什么更诡异的事情。 空桑深吸一口气,青铜锣重重一敲! “铛!” 声波如雷,那男孩的身形竟如轻烟一般剧烈晃动扭曲起来。 旋即,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刺的空桑耳膜生疼,似是那男孩痛苦的哀嚎一般。 就在男孩身体要消散的时候,其身上竟掠过一道金光,金光显的庄严浩瀚,让男孩的身体又恢复如初。 空桑瞳孔微缩,青铜锣显然是发挥作用的,但对方身上似乎竟也有什么东西护着一般! 忽然,空桑感到脚下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却见脚下出现斑斑血渍! 那血液不断凝聚,最终汇聚成四个字——海池花园。 紧接着,男孩消失,浓雾消散。 这下,四周的死寂清冷之感瞬间消失。 空桑不明所以,看看时间,再度敲锣:“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铛!” “铛!” “神经病啊,大晚上哪个不开眼的,在敲锣!” 一个妇人顿时推开窗户,指着窗外大骂道。 “就是,什么平安无事,我给他脑袋锤通!” 空桑嘴角抽了抽,看来今天晚上,应该是真正的平安无事了。 匆匆回店,洗漱睡觉,果然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空桑思来想去,还是给征老板发了信息,说自己今天要休息。 几乎秒回一般,接收到一个比这OK手势的狗头。 ...... 不得不说,地图软件还是很给力的。 空桑很快就查到了那个海池花园的地址。 门口,保安大爷自然是将陌生脸孔的空桑拦了下来,任凭空桑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 “我跟你说,小伙子。就算你说你是来找同学什么的,我也不可能让你进去的。这段时间小区不太平,要是放你这个生面孔......” 话没说完,空桑便一路小跑到隔壁便利店。 昨天刚上班,征老板便很豪爽的转了他当月的工资,也让他稍微松快了一点。 “老板,给包华子。” 旋即,空桑又一路小跑回保安室。 保安笑眯眯地接过华子之后:“少年郎很懂事嘛,看样子你也不是什么坏人,进去吧。” “......”空桑撇了撇嘴,却迅速捕捉到了刚才的一个细节,又说道:“师傅,您刚才说小区不太平,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唉,说来也让人挺难过的。这小区里有个叫周辉的男生,在上京第一高中上高一,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跳楼了。” “你看我们这小高层,也有二十来层。这一跳,那男生自然是惨不忍睹。但因为是跳楼,监控也看到身边不曾有其他人,警察也就迅速结案了。” “现在的孩子,估计还是学习压力大呀,学校也不知道帮忙调整调整,可怜啊。” 男生,高中生,跳楼,海池花园..... 空桑想了想,扯了个谎:“真么巧吗?我和他一个学校的。这也太可怜了。师傅,我想去看看他家人,不知道......” “哦,十二楼三零二就是了。呐,登记下,你就进去吧。” “哎,多谢师傅了。” 空桑顺着保安的指引,来到了楼底下。 “但愿我没来错吧。” 来到门口,却听到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给我滚!”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打开,两个男人略有些尴尬的被一个中年妇人撵了出来。 “阿姨,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给我滚,我儿子都死了,还用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废话,再不走,我就报警!” 怒骂之中,看到了一旁的空桑。 空桑赶紧道: “阿姨,我是周辉的朋友,今天来,是专门来看看您的。” 听到是同学,那妇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原来是这样,请进吧。” 空桑进门,旋即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只留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这,怎么办?”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问道。 “家属情绪激动很正常,也怪我们太急躁了点。这样吧,我们先在楼底下等着,也许可以问问那周辉的同学。” 屋内: 妇人有些恍惚地找了一个杯子,泡了杯茶。 “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我没怎么收拾,所以家里有些乱。” “您客气了,阿姨。” 两人坐在沙发上。 “阿姨,我和周辉是在他们进行参观大学的活动上认识的。之前联系不算很密切,可前几日突然听到......我想知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妇人听了,眼眶顿时就红了。 “谢谢你来看小辉,这孩子,平常就是沉默寡言的。他父亲又早早走了,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养着他。” “这孩子懂事的很,从来不给我添麻烦。” “那天,他就跟往常休息日一样在家里,安静写着作业。只是说要出去活动一下,我就没多想,呜呜.......” 空桑赶紧抽出纸巾递给妇人,宽慰道:“阿姨,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什么帮助。我,我给他上柱香吧,也算是朋友一场。” 妇人笑的凄楚,擦了擦泪水: “好,好,小辉出事了这么久,同学一个也没来过。小辉要是知道你看过他,应该也很高兴吧。” 神龛前,一张黑白色的遗照放在那里。 男孩有些腼腆,哪怕对着相机,笑容也有些僵硬。 空桑却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因为那浓雾中,指引自己来此的男孩,和照片上是一模一样。 死者为大,空桑郑重地取了香,恭恭敬敬地插入香炉。 视线一转,却看到周辉遗照旁边,放着一尊神像。 空桑细细一看,手都抖了抖,因为那神像描绘的和梦境中的鬼怪十分相似,尤其那鬼怪头上顶着一尊观世音菩萨,更是一模一样! 念头直转,空桑这才发现整个神龛的摆放似乎非常奇怪。 不论是宗教仪式,还是日常丧葬,死者遗照是不能和神像放在一起的。 可现在不仅放在了一起,两者之间还供奉了白酒、白饭,放置了白色的经幡。 最诡异的,还是两者之间竟然有一根红线连接。 那红线并非月老庙里求取姻缘的正红色,而是暗红色,那是血液风干之后才会留下的颜色。 “阿姨,这神像是什么?我在观里、庙里都从未见过呢。” “哦,这神像是我奶奶那辈传下来的。似乎叫做面燃大士,因为是老物件,又是神像,还有长辈的嘱咐,我们便一直供着。” 空桑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和妇人又聊了一阵,了解了周辉的日常之后,就离开了。 “阿姨,那我走了。” 空桑下了楼梯,下意识抬头看去时,却见妇人并未关门,而是露出一丝笑容送别。 可是,那笑容,却让空桑感觉有些冷意。 下了楼,先前被撵出来的两个男人立马围了上去。 “你好,你是周辉的朋友是吗?我们想跟你了解周辉的情况。” 空桑疑惑地看着两人,寻思着两人也不像是警察啊。 “你们想知道什么?” “请问,周辉怎么死的?!” “请问,周辉真的死了吗?!” ....... 空桑算是知道,这两人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这两个人,怕不是有点毛病? 第四章 怨念日记 回到古董店内,看着眼前这两个丝毫不打算离开的人,空桑嘴角抽了抽。 “你们是打算刨根问底?”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不言而喻。 “可是,你们不是警察,我没有义务把别人的隐私,还是死者的隐私告知你。” 两个对视一眼,似乎觉得可能是瞒不过去,戴眼镜的那位顿时正色道: “既然如此,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陈涛,茅山弟子,目前任职于国家特殊机关单位善恶司。” “我叫刘正业,是一名天主教驱魔师,目前也同样任职在善恶司。” “茅山弟子?神父?善恶司?”空桑翻了个白眼:“真中二的设定,你们确定不是网络小说看多了?” “我说你咋不信呢,再说了,这件事情,跟你也有关系吧!” 那陈涛似乎是个急性子,顿时说道。 空桑皱了皱眉:“为什么说跟我有关?” “原本我们只当是碰巧认识你了,但是这家古董店......” 刘正业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几日出现了几名学生在睡梦中身亡的案例。而这三位,和周辉,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 “也是周辉跳楼之后,这几个学生才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 “唯一的幸存者叫做陈怡,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本来我们请了观里的师长,但却毫无作用。后来,他父母拿回来一个石雕经幢,说是从你这里买的。” 空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事件竟是串联在一起的,倒也是巧得很。 “然后呢?那经幢不管用?” 刘正业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挺管用的,陈怡当场就醒了。只是,当她父母说出供奉的条件,涉及到那个什么悔过书的时候,那陈怡却死活都说自己没犯什么错。” 空桑喝了口茶,心想着自己老板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然后呢?” “然后,供奉照样进行,只是没有悔过书了。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事了。据他父母所说,经幢上镌刻的菩萨竟然留下血泪,然后陈怡就在噩梦中又昏迷了。” “这件事情动静太大了,我们便派人开始贴身保护。目前陈怡身边有一位桃源观的高功法师和一位宣武门教堂的驱魔师老师,只是就算如此,陈怡也还是经常陷入噩梦当中。” 听到这里,空桑明白了。 看来对方也是知道陈怡、周辉和其他三名死者之间,有些蹊跷,这才要先调查周辉的家属。 这些天方夜谭的东西,本来想要相信很难。 但想着自己前几日经历的一切,空桑对眼前两人的信任度也有所提升。 “坦白说,我的确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这不能作为证据。” “哦?你先说说,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空桑当下将那神龛的问题说了出来。 刘正业摇摇头:“这倒是我的盲区了,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陈涛皱着眉:“这样吧,我们回去查一查,这几日,就劳烦你再古董店不要出去了。” 空桑点了点头。 和两人加了好友之后,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 夜间,空桑再度拿起青铜锣。 “既然昨天可以得知海池花园,也许今日,还能有什么其它线索。” 依旧是选择午夜开始。 毕竟再早一点,大街上还有行人,他害怕被认出来之后,脑袋被锤通...... “铛!”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青铜锣响,文玩街又纳入一片朦胧白雾之中。 这一次,做了心理准备的空桑,在看到周辉的鬼魂时,虽依旧恐惧,却也能勉强保持理智了。 看着周辉一步一步走来,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空桑鼓起勇气,道:“周辉,我已经去了海池花园,也看到了你的母亲。你,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周辉的身体明显微微一颤,张口似乎想说着什么,却只留一些沙哑的呜咽声。 空桑站在原地,没有再敲锣。 感受到昨日的那股痛楚传来后,空桑低头看去——第一高中。 “我明白了,明天是周六,你们学校放假,我会去一趟。” 周辉微微点了点头,似是抱以感谢。 伴随白雾,再度消失。 空桑看着恢复正常的街道,沉思了下,突然又重重地连敲三声。 “铛铛铛!” 然后,拔腿就跑。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大半夜不让人睡觉!” “我锤子呢,我要锤掉他脑袋!” 回到古董店的空桑一夜好眠。 ...... 估摸着门店十二点才开门,空桑早早起了床,便前往第一高中。 看了看手机,很好,六点半。 这个点,保安的警惕心基本不会太强。 找到一处算是树荫茂密的地方,空桑轻轻松松翻墙进了学校。 “怪了,今天爬墙这么轻松的,往常都该喘的......” 空桑嘟囔着,顺着班级门牌,找到了周辉的班级。 高一,一三班。 找到周辉的座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因为整个教室四十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上被刻的密密麻麻。 “周辉,娘娘腔。” “死人妖。” “恶心。” “变态。” ...... 一个个不堪入目的词汇几乎将桌子布满。 空桑缓慢触碰着这些刻痕,一口闷气仿佛堵在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呼......” 空桑收敛怒气,在抽屉找了找,却没有什么发现。 “怪了,难道,周辉想让我来学校,只给了这个桌子的线索吗?” 沉吟之中,空桑注意到了后排的一排柜子。又看了看墙上贴着的学号。 顺着学号,空桑打开了属于周辉的柜子。 里面,放着一本日记本。 空桑粗略的看了一下: “三月一日,晴。今天我又被他们堵住了。他们要钱,我真的没钱了,他们打了我一顿。为什么,他们总是要欺负我呢?我从来没惹过他们!” “三月六日,阴。今天我又多了一个外号,他们叫我人妖。我只是不喜欢打球,我只想安静的做题,这也影响到他们了吗!” “三月八日,我考试考砸了。真是的,老师又批评我了,说我又退步了。是啊,我本来成绩就一般,现在更感觉对不起妈妈了。” ...... “四月十日,恭喜我吧,我的桌上刻痕已经满了,已经满到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再下刀了,呵呵。” ...... “五月十四日,这种疼痛感,似乎很好,让我感觉到一丝放松。也许,我找到了拯救自己的方法。” 后面的日记,空桑没有再看下去。 这本日记基本记录了从开学之后,周辉从被欺负想要反抗,到不敢反抗,只能愤怒的用文字发泄,到后来认命,再到后来厌世...... 空桑自问,在短视频软件也看过不少这样的案例。 可当这件事情真的几乎血淋淋地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说不出的沉痛感,让人甚至都不敢再去翻阅这本载满了怨念、悲伤的日记本。 “呼......” 空桑长舒了一口气,压抑住微微发酸的伤心,打了一个电话给了征老板。 “哎呦,小空桑,又有生意了吗?” 啊,老板的语气似乎又轻挑了一些。 “老板,我想......我想连休,我知道,我刚刚上班没几天,这样是不好。但是......” “没问题。” “哎?” 手机里,征老板似乎发出一丝笑声:“唉,我的小员工还真是多愁善感。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刚才有点要哭吗?” 空桑沉默着,他想组织语言,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空桑。”征老板的语气忽然郑重了一点:“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这生生死死,尝尽八苦之事,本就难熬。不论作何应对,只需叩问本心。无悔便可。” “老......老板.......”空桑有点哽咽,片刻后喃喃道:“谢谢。” “哎呀,我的小员工会跟老板说谢谢了,嗯嗯,很好。放心处理这件事情吧,拜拜。” 挂了电话,空桑又打给了刘正业。 “喂?” “刘正业,我是空桑。我在周辉班上找到了一本日记本,上面记录了很多......很多内容,我想知道,陈怡现在被你们安置在哪里。” “空桑,你.......还好吗?” 似乎听出了空桑的语气不太对,刘正业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啊,我很好。”空桑看着窗外逐渐拨开云雾的太阳,喃喃道:“我真的很好。” 片刻之后,三人汇合。 陈涛想看日记本,却被空桑阻止了。 “我说了,我要看到陈怡。不然,日记本我不会交给你们。” 陈涛顿时面露难色:“可是,按照规矩,这类怪力乱神的事情,我们是不能让普通人接触更多的。” 空桑笑了笑:“你们觉得,呆在那样的古董店里上班的我,会是普通人?” “可是......” 刘正业适时地拦住了陈涛,说道:“好,我们带你去。” “谢谢,不过在此之前,请你们先跟我回一趟古董店,我要带些东西。” 陈涛开车,带着两人回到古董店,当他们看到从二楼下来的空桑换上了古董店内的着装以及那青铜锣,不禁一愣。 “走吧。” 空桑关上门,坐上车。 周辉,我已经知道你的冤情,你的痛楚。 我本只想老老实实上班,可既然让我遇到了你,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难怪梦境里,面燃大士说我包庇恶徒。 是啊,那样的古物宝贝,却为了庇护一个连悔过书都不愿写下的人。 九泉之下,你又如何安息? 你放心,走阴人十部之一,打更人空桑。 今日,为你主持公道! 手机振动,低头看着征老板发来的信息。 “小空桑,我古董店负一楼的宝贝没那么好拿。若被人糟蹋了,你取回,我退钱。” 空桑笑了。 好的,老板。 第五章 神佛招来 上京第一医院的高级病房内,陈怡躺在病床上。 虽然醒着,却骨瘦嶙峋,呼吸沉重,显然被梦魇折磨的快要油尽灯枯。 一旁,夫妇两人悲痛之色难掩。 窗户边,善恶司请来贴身护持的高功法师和驱魔师则彼此无奈的商议着可行的策略。 “师伯,我们回来了。” 陈涛重重推开门,火急火燎地说道: “师伯,情况如何?” 高功法师苦笑着摇了摇头:“潜伏在她梦境的力量很特别,不似寻常怪力乱神,我只能勉强维持陈怡意识不灭而已。” 刘正业看向那位教堂驱魔师。 “抱歉,圣水似乎对她不起作用。”驱魔师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尝试以福音书对抗那梦魇,却险些被反噬。” “这位是?” 众人都注意到了刘正业身后进来的空桑。 “是你?” 那夫妇二人自然是认得人的。 妇人神情有些癫狂:“都是你!你们卖给我的东西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还让我女儿变得更严重了!” 叫骂的同时,妇人一把抓起那经幢重重扔在地上。 “咚!” 经幢缓缓滚落到空桑脚下。 空桑面无表情,俯下身将经幢拿起。 经幢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新的裂纹,且经幢上的菩萨面孔似悲天,似叹息,徒留血泪印记。 “菩萨慈悲。” 空桑祷告一声,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经幢上的灰尘,将其收起。 看着那歇斯底里的妇人,空桑只是冷然说: “菩萨流泪,经文不护,悔过书看来是没写了。” 夫妇二人神色顿时凝固了。 “陈怡,你说自己没有什么可悔过的,当真如此吗?” 说着,空桑举起那本日记本。 虚弱的陈怡,本是神情恍惚,却在看到那本日记时,露出强烈的恐惧。 骨瘦如柴的手臂颤颤巍巍的举起,似是要将日记夺过来。 “呵。” 空桑冷冷一笑,打开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周辉的名字。 “你们看好了,这才是陈怡等人被盯上的原因。这本日记本,字里行间,都是对陈怡等人的控诉和怨恨,这沉重的绝望和痛楚,你们谁担得起!” 说着,空桑将日记本扔给陈怡的父亲。 对方翻阅了几张,顿时变了脸色。 “你们将一个大好年华,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人逼上绝路。而你们作恶的理由,却仅仅是因为,周辉言行不似男生阳刚?!” “一个人性情如何,与尔等何干?!” “对方心如刀绞,怨恨难消,便是黄泉厉鬼,也自要讨回公道!” “卖予你们经幢时,再三嘱咐,悔过书要有。可如此简单之事,你们也无法信守承诺!” “也难怪,经幢都保不住你们!” “也难怪,菩萨两行血泪!” “佛说人世苦海,愿众人脱离,往生彼岸!” “然世人愚昧,沉溺苦海而不自知!此情此景,何等讽刺!” “你,你这是含血喷人!”陈怡的母亲气急败坏地说道:“一本笔记本,凭什么就能判定是我女儿的责任!” 空桑冷笑连连,一把夺过笔记本递给了善恶司四人。 “这,这.....”那高功法师叹息道:“何苦啊。” “在来的路上,我查了。那所谓的梦中恶鬼,非是鬼怪,也并非怨念,而是菩萨。” “什么!” 四人顿时惊呼。 “《妙法莲华经》中也记载了‘应以鬼王身得度者即现鬼王身而为说法’六趣但言三善道。” “不说三途者。以苦趣非说法处。然非不救。如现‘焦面大士’。” 一旁的那位桃源观高功顿时恍然大悟:“竟没想到这一层,原来是普渡公!” “不错。” “佛教记载,面燃大士为观世音菩萨众生相之一。而在道教,则为普渡公,又称大士爷。乃是中元节时,先行祭拜的神灵之一。” “你们女儿在梦中所见,则是经书所记载的,面燃大士惩罚恶徒的面燃鬼道。” 陈怡的父亲显然还不太能接受这种说辞: “这......这,怎么会牵扯到神佛?竟然是神佛惩罚?!” “这下麻烦了。”那桃源观高功无奈道:“若是单纯的鬼怪侵扰,我等还有对抗之策。可是......” “可是普渡公具备神性,是菩萨,也是阴司正神。而且其信仰甚至遍布南洋地区,超出九州。如此神性厚重却又嫉恶如仇的神明。想解决此事,难了。” 一旁那位驱魔师也是无奈摇了摇头。 “自首吧。” 空桑忽然说道。 “什么!”夫妇二人闻之一惊。 “我说,让你们的女儿自首!现在写悔过书已经没用了。《妙法莲华经》乃是面燃大士的神性来源之一,你们供奉经幢时毫无悔过之意,已让祂勃然大怒。” “若不自首,那周辉的怨气无法消散,为周辉讨回公道的大士爷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不论是善恶司,还是任何宗教流派,对抗一个阴司正神、佛门菩萨?呵,别做梦了!” 善恶司四人都沉默了,空桑的确说的有道理。 思来想去,当事人如果愿意受到法律的制裁,恐怕周辉的怨念才能有所消减。 至于硬来? 四人自问,自身的道行可没这个本事跟鬼神作对。 “我......我没错!我......我什么错都没有!” 陈怡却在此时歇斯底里起来: “我们只是想捉弄他一下,是他......是他自己脆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再说......再说一个男的,不喜欢体育......说话做事......扭扭捏捏,看着.......看着就恶心!” 陈涛是个暴脾气,当即大怒: “你这人真不讲理,人家个性如何,碍着你什么事情了!” “还捉弄一下?这日记里写的,索要钱财、拳打脚踢,这些也叫捉弄?!你这人怎么如此恶毒!” “你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骂我女儿!是你们说可以保护我女儿的。现在我女儿出了事,我要去告你们!” 场面一度混乱。 自始至终,陈怡不曾有半点忏悔之意。 其父母,自始至终,也是善恶不分,恩怨不明。 空桑看了看手中的经幢,看了看那流泪的菩萨,又想到自家老板说的“叩问本心,无愧即可。” “唯一的活路,都不要了吗?” “神图绘卷啊,你若有灵,便告知我,我接下来的打算是对是错呢?” 喃喃低语,脑海中神图绘卷所感。 肃杀的气息挥洒下八个字:轮回有道,善恶有报。 旋即便是一道玄妙咒语浮现。 “既如此,我便再无顾虑。” 空桑将经幢放在桌上,青铜锣镇魂一敲! “铛!” “今走阴十部之打更人空桑,以镇魂锤塑你三魂,安魂锣抚你七魄。周辉,招来!大士爷,招来!” 两声招来,整个病房的门窗骤然锁死。 旋即,灯光骤闪,一股森冷气息,弥漫整个病房。 “空桑,你,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空桑身后的白雾越来越浓重:“古有云,打更者,本司职时辰报时,更有趋吉避凶之能。然白日打更者,则为聚敛魂灵,以镇阳界人魔。” 话音落,众人双目一晃,已全然置身于燃面鬼道之中! “你!可!知!罪!” 熟悉的质问声传来,众人大惊失色。 “不!救救我!救救我!” 此时,陈怡不再如病床上那般虚弱,连滚带爬的拽着空桑的裤腿。 “我,我忏悔!我自首!你救救我啊!” 刘正业喊道: “空桑,你不能决定一个活人的生死!” “我不会去决定她的生死,我只是将她带到死者和神佛面前,让他们裁夺。” 空桑看着善恶司四人道: “善恶善恶,赏善罚恶之意。死人犯错,你们能下决心惩戒。可活人犯错呢?” “活人犯错,自有法律和社会决断!” “是啊,可是,周辉说到底是自己跳楼的。一本日记本,能定多大的罪过呢?” “而且,刚才给过机会了。可她似乎并无悔改之意呀。” 空桑挣脱开陈怡的手,后退了几步,看着越来越近的面燃大士,道: “《上经大法》言,夫境魔者,行持之际或于道路别室之中,见一物而一念起贪嗔之心,目视非色耳听恶声,或入室中见诸气象形影之端,皆境魔之所试也。” “敢问桃源观法师前辈,此为何?” 高功法师叹然道:“其魔有十,十曰境魔。” “不错,陈怡不仅贪钱,索要财物,还因贪起五毒嗔痴,纵是人,亦是魔!” 看着面容因恐惧而扭曲的陈怡: “陈怡,你已有魔心,是生是死,便由神佛裁夺吧!” 第六章 神佛之惩 “轰!” 雷鸣轰声,烈火焚原,鬼哭神嚎,天愁地惨。 转眼,面燃大士已至。 善恶司四人虽知这陈怡实乃罪孽深重,却也不愿神权直接凌驾于人法之上。 “怎么办?” “想办法阻止吧。”驱魔师说着就要拿出圣水。 刘正业也取出圣经。 却见瓶盖刚打开,圣水迅速蒸干。 圣经刚翻开,已被燃烧殆尽。 “......” “......” 两人齐刷刷看向陈涛两人。 “别看我们,大士爷也是我道教神灵,贫道可不能大不敬。”高功法师道。 “要不,沟通试试?”陈涛大咧咧的上前,行了个礼:“大士爷,您请稍安勿躁,还是......” “无罪之人,退开!” 轰雷之声伴随炽风,被瞬间烧光头发的陈涛脸色僵硬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我那师兄,怎么收了个缺根弦的徒弟。罪过罪过!” 就在此时,四人无端产生一阵困意。不等分说,竟纷纷倒地昏睡过去。 空桑没有再看陈怡一家三口,而是稍稍退后,冷眼视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陈怡有罪,其父母二人也是有过。空桑知道,大士爷自会定夺。 自己,只需要做一个旁观者即可。 “吼!恶徒,可!知!罪!” 面燃大士发出一声怒吼,整个面燃鬼道天山雷鸣、地火喷涌、魑魅魍魉、哭笑连连。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中,那冲天的火光瞬间吞没陈怡一家三口,也模糊了空桑的视线。 视线一转,空桑发现自己竟置身在周辉那跳楼的天台之上。 “周辉?” 只见鲜血淋淋的周辉,脸上痛楚之色不改,血泪迅速滴落。 他的校服似乎已经吸收不了,滴滴答答,竟是在周辉脚下化成一小片血水坑。 在他的手腕上,隐隐似乎有一根红线绑缚着。另一端,飘浮在空中,看不到尽头。 周辉的表情似因痛苦而扭曲,吃力的抬起手。 空桑握住他的手臂: “周辉,陈怡已被面燃大士制裁。你一身怨念,也该消失了。放过自己,去阴司往生去吧。” 然而周辉却摇了摇头,血泪流的更多,微张的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无能为力。 旋即,再感双目炽热,众人已回到病房之中。 善恶司四人已经苏醒,病床上的陈怡也并未死亡。 然而陈怡却一直嘿嘿傻笑,口水直流,似乎不太正常。 而那陈怡父母,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是因恐惧脸色苍白着。 “女儿!女儿!你别吓我啊,女儿!” 妇人看出端倪,扶着陈怡嚎啕大哭起来。 高功法师上前查看片刻,摇了摇头:“她七魄已经不全了,想来是在面燃鬼道付出的代价。虽有常人寿数,却只能一辈子疯癫了。” 夫妇二人旋即恶狠狠地盯着空桑: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女儿!” “害了她的,是她自己。她自己种的恶因,苦果自然只有自己吞下去了。” 空桑收好笔记本,准备离开。 “你别想走!我要你付出代价!” “若再胡搅蛮缠,我便再用打更人的手段拉你们进一次面燃鬼道!” 重开面燃鬼道,空桑自然是不行的。只不过这恐吓很管用。 果不其然,那夫妇二人身形一震,顿时不敢言语。 空桑转身离开。 寂静的楼道内却传来妇人充满怨恨的咆哮: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去报警,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坐牢!” “坐牢吗?”等待电梯的空桑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自己掌心不知何时留下的血字,思来想去,还是发了一条信息。 病房内,安抚了陈怡父母的善恶司四人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刘正业打开了手机,看到了空桑留下的讯息: “恐未结束,需查周辉身边王姓之人。” 眉心一跳,刘正业等人匆匆离去。 车内: 驱魔师赞叹道:“正业,那个叫做空桑的少年,似乎很了不得。” 高功法师也说道:“我看他的手段,却不在如今正统教派之中。但听他自己介绍,自己是走阴十部打更人?” “关于空桑的讯息,我们已经报备了部长,他们也在调查空桑的相关信息。” “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还需要着手调查空桑留下的讯息。” “按照那日记本所言,陈怡受到惩戒,周辉的复仇便该到此为止才对。这样吧,我们做两手准备。”高功法师说: “我们会负责避免周辉魂灵变成厉鬼的风险。师侄,你和刘正业则继续调查。和空桑也随时保持联系。” “好的。” ...... 回到古董店的空桑,将经幢收好之后,坐了下来,心神却久久不能平静。 周辉最后那痛苦的模样,根本不似大仇得报的样子。 这让他非常不安。 “神图绘卷,此事......是否已经结束?” 片刻,神图绘卷浮现文字: “敕令任务尚未完成。” 旋即,面燃大士的画像浮现在卷轴之上,只不过是灰白之色。 “果然么?看来,关键还是在那‘王’字上了。” 思来想去,空桑决定今晚再以打更的手段,邀请周辉现身。 然而这次,不论空桑如何呼喊,周辉的魂灵也没有再次出现。 反倒是看到声称要把他头锤通的身影,迅速赶来,吓得空桑连忙拉下卷帘门。 虽一夜好眠,却也让空桑更加不安。 打更人的手段,应该是不会失效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周辉来不了! 第二日,古董店开门没多久,刘正业和陈涛便匆匆赶来。 “空桑,你昨日发的信息我已经看到了。只是你从哪得到的情报?” “就在面燃鬼道内。当你们昏睡的时候,我见到了周辉。周辉似乎很痛苦,并没有因大仇得报而怨念消散。回到病房的时候,我的掌心已经多了个‘王’字。” “我昨天晚上,也想用打更人的手段,邀请周辉现身一见,但对方却不曾现身。” “你们是查到有什么相关讯息了吗?” 刘正业点点头:“善恶司情报部门动作很快,盘查了所有在近期会出现在周辉身边的人,最后只锁定了一个人。” “谁?” “周辉的班主任,王老师。” “班主任?”空桑眉头紧锁:“这位老师风评如何?” “很好,好的几乎完美。”刘正业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先找你的原因。” “这位王老师教学二十年,他的班级考入顶尖大学的升学率为百分之九十。” “而且为人和蔼可亲,教学也非常有耐心,职称也非常高,为正高级。不论是学生、家长还是同事的评价,都几乎完美。” “那便见一见这位王老师吧。”空桑提议道:“你们既然是国家政府单位,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 “那是自然。不过去哪里见面呢?” “嗯?”空桑疑惑地看了一眼:“你们......没有类似的地方?” “调查科自然是有的,但是一般能进那里的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按照规定,普通人,没有证据,是不能被带进去的,为了防止怪力乱神的事情流传。” “......学校呢?” “我们既然要调查周辉的问题,学校问话自然也不好办。而且容易被学校高层围堵。” 陈涛眼珠子一转:“哎!我知道了一个好地方。” “哪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 于是在次日,当空桑老神在在地喝茶,看到陈涛、刘正业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的时候,懵逼了。 陈涛拍了拍空桑的肩:“这里不就是谈话最好的地方吗?哈哈!” “......” 这人......应该缺根弦,对,缺根弦。 空桑看着一脸得意的陈涛,无奈起身道:“我先泡杯茶吧。” “王老师,今天请您过来,主要是想聊一聊周辉的情况。” “周辉啊.....”王老师扶了扶眼镜,一脸遗憾之色:“他的成绩在班上排名中等,但却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真是没想到啊。” 刘正业注视着:“王老师,您知道陈怡他们一直在欺负、勒索周辉吗?” “坦白说,我知道陈怡他们有些调皮,也喜欢在周辉桌上乱涂乱画。我私下也找他们聊过。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会这么严重。”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也许周辉那孩子......唉。” 三个小时以后: “那么这次打扰您了,王老师,我送送您。”刘正业起身道。 “呵呵,没关系。只是很遗憾,似乎不能帮上你们什么忙了。” 王老师离开后: “如何?”陈涛问道:“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回答的很完美。”刘正业无奈说道:“坦白说,如果这位王老师也对周辉有过霸凌的行为,我还真有点不太相信。” 空桑沉默不语,他是个孤儿,又生活在氛围不是很好的孤儿院。 也正因如此,比起活人,有的时候,空桑更喜欢和死物打交道。这才大学报考了前景并不是很好的宗教、考古学科。 “我更相信周辉。因为,活人太容易说谎了。” “可是,王老师的行为几乎挑不出破绽。” “是的,他的确没有破绽。”空桑看着两人:“但,他的学生们呢?我是说,已经毕业,考入大学的学生们呢?” 第七章 似有隐情 善恶司的情报能力的确了得,次日早晨,刘正业便发来了消息。 空桑看了眼手机,便和两人汇合。 两人来到了上京第一大学门口。 似乎是提前准备了,门口的保安在看到刘正业出示的证件之后便放三人进了学校。 片刻后,教导处内, 除了空桑三人之外,还来了五名学生。 “这五位同学便是王老师教过的上一届的学生,也是去年才考入大学的。”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唤了一位学生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聊天。 而另外两人,则在教导处内暂候。 “您好,同学。我叫空桑。因为有些问题,我需要了解王老师的一些情况,所以才找到您。请您不要紧张。” 空桑露出礼貌的笑容。 “好的,您说。” “请问,王老师以前是教你们什么学科呢?” “数学。” “那他的上课风格如何?” “风格吗?”男生微微思考了下:“他从来不教课本上的内容。当初,他接管我们班级的时候,直接让我们去外面买了专门的习题资料。” “哦?那习题资料如何?” “怎么说呢,很深奥,基本功如果不扎实的话是跟不上的。但王老师讲课很细心,所以也还好了。” “那如果碰到基础不好的学生,他的态度如何?” “挺有耐心的。他会把一些基础不够好的学生晚上放学后带到办公室再补补当天的题目。” 空桑一连串问了十几个问题,但对方的回答却都没有什么关键的线索。 甚至于,随着信息的累计,反倒是一个无私奉献、情操高尚的老师的形象逐渐树立起来。 “看来,这个学生应该知道的不会太多了。” 空桑心里想着。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您客气了。不过......可以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调查王老师呢?” “其实也算不上调查,只是如今王老师带的班级,有几位同学接连出了意外。我们需要搜罗许多信息来排查而已。” “啊?你们不会是怀疑王老师吧。” “怎么会呢。”空桑露出礼貌的笑容:“但是调查是不能带有主观臆测的。我们必须列举很多的实证才行。这也是为了你们老师的清白呀。” “呼......那就好。我说嘛,像王老师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嫌疑嘛。” “好了,就不打扰您了。如果您能想到什么细节性的东西,比如在您上学的时候存在的一些奇怪现象,也可以告知哦。” 空桑本来打算走了,却发现对方似乎想到了什么。 “要说我上学的时候一些奇怪的现象,倒有个小问题。” “哦?愿闻其详。” “我们当初买特殊教材的时候,王老师说一定要去他指定的书店买。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学校和书店总归有合作。” “但是,那一天我去买教材的时候,想着带几本给我家的亲戚。毕竟王老师推荐的,应该很有帮助。本来那个老板是挺和气的,结果听到我亲戚不是王老师的学生,就气急败坏地要撵我走。” “哦?有这种事情?”空桑眉头微皱。 “因为当时我也心情不好,吵到最后差点动手,所以印象比较深。还是王老师看到了,阻止了我们。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书店也是为了赚钱,为什么放着生意不做。” 学生说着,突然道:“啊,我不是说王老师不好啦,只是......” “我明白,您放心,这听着就和王老师没什么关系呢。” “是啊是啊,我只是碰巧想起这件事情。” 随后,空桑又唤来另外一名学生。 同样的问题,基本上是同样的答案。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当时王老师是不是让你们买一本单独的教材来上课呢?” “是啊。王老师当时带的五个班,都是这种教材。不过那教材确实挺有用的。我高中时,数学成绩并不是很好,王老师讲的东西其实也有些懵懵懂懂。” “但是可巧了,我们高考的时候,好几个大题,类似的题目王老师都跟我们讲过。所以最后数学我反而考的不错呢。这也才顺利进入大学。” “哦?”空桑目光微动:“不知道那本教材现在还有没有呢?” “有啊。据说王老师的班级都会用的。” “那麻烦您能把您教材给我看下吗?另外再给我一个书店地址,我也想看看。” “好嘞,没问题。” 五个学生全都聊完之后,三人在车内汇合。 “如何?” “王老师是个很好的人,这就是我的答案。”陈涛说道。 “不一定。”空桑道:“我这里问到了两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信息交换之后,刘正业思索道: “这似乎......只能算巧合。” “是不是巧合,去那个书店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后,车子停在了第一高中不远处街角内的书店前。 “考试书店?这名字,也神奇了。” 空桑径直走入书店,找了找,在一个角落内,找到了王老师推荐的教材。 “老板,结账。” 然而老板却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王老师班上的?怎么这个时候来买教材。” “哦,他们两不是,是我要买。我妹妹的教材不小心弄丢了,所以要重新买一本。” “你哪个班的,有学生证吗?” “一三班的。”空桑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学生证。 这也是开车的时候,空桑临时想到的。 便让刘正业和陈涛想办法从陈怡那里要来了学生证。 那老板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好不容易才打消了怀疑之色,道:“三十元,付账吧。” “好嘞。” 回到古董店,刘正业回想着刚才老板的举动,若有所思。 空桑道:“刘正业,你也觉的不对劲了是吗?” “书店和学校专项合作,提供专门的教材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今天那老板的表现,却似乎只有王老师的班级才能买到教材。” “而且更奇怪的是,为何这个老板,看到一三班,就确定可以卖?一个书店老板,怎么会这么清楚的知道。每一年,王老师的班级是哪些?甚至还要求出示学生证来证明。” 陈涛砸了咂嘴:“这么看,这里面有些东西啊。” “刘正业,陈涛,现在需要你们两位查明几个信息。第一,是和今天的学生要到他们那一届的教材。” “第二,是详细打听下,这几位学生高中时,班上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第三,想办法找到去年高考那几道大题的相关资料。” “第四,去年的版本和今年的教材内容,是否基本一致。” “好的,明天给你答复。” 告别了善恶司的两人,片刻之后走进了一名似不惑之年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略显沧桑的面容还能隐隐看出年轻时似乎是个俊朗的男人。 空桑起身: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想看些什么。” “请问你这里有犀角香吗?” “有的,请问您要多少呢?” “您有多少?” 空桑一愣:“差不多十斤左右吧。” 男人笑道:“不愧是文玩街有名的古董店,这么大分量的,现在很少见了。我全要了。” 空桑有点惊讶,十斤,那要烧到猴年马月了。 不过,想着这犀角香也不是负一楼的东西,对方也没还价。 空桑就痛痛快快给卖了,打包的时候,在看到对方手上戴着的银饰手链,愣了愣。 手环看上去似乎很廉价,这和这男人身份不相符啊...... 不过想着自己的抽成,嗯,有点小开心。 不过这种开心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就在晚上打烊之后,刘正业就已经发来了消息。 “王老师,失踪了。” 空桑沉默了片刻,发了信息:“要不你们先过来一趟?” 约莫半个小时,刘正业和陈涛又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查问的事情如何了?” “正好也跟你沟通下,我们得到的讯息。你看。” 说着,刘正业拿出几张图纸。 “首先,去年、前年,王老师所在的班级上都出现过一些小麻烦。没有周辉那么大。但是结合在一起就有点特殊了。” “一个是去年的时候,一位学员上课的时候突然疯魔,拿着笔要扎身边的同学。后来查出来说是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现在还被关在医院治疗。” “还有一个前年的,高考的时候当场撕碎了自己的卷子,疯狂跑出考场,最后在门口不慎被过路的轿车撞到,不治身亡。” “这两件事情给到的结果都是压力过大产生的。” “另外,对比了去年的高考大题信息和这本教材,内容关联度、相似度可以说很高,虽然不至于一模一样,但是善恶司内部对比了一下,比起其它教材,相似率已经非常明显。” “还有,我们今天刚买的教材和去年不一致。甚至可以说,差异率很大!” 刘正业语气有些严肃: “一般来说,教材上的课题虽然会有改动,但不会有非常明显的变化。但下午我们部门对比了一下,两本教材的重复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空桑点点头:“看来,王老师真的有问题。”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他。确定他到底是死是活,如果他真的和周辉的死亡有牵扯,大士爷不会绕过他。” “既如此......我今晚,便再来打更看看吧。” 第八章 耸人真相 子夜时分,镇魂锤起。安魂锣响,浓雾飘荡。 第一次见识到打更人手段的刘正业、陈涛两人,看着眼前的浓雾之中,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呼吸下意识急促起来。 然而,身为打更人的空桑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唤来的不是周辉。而王老师......似乎也不太像。” 疑问之中,打更锣并未停休。 “铛!” “铛!” “铛!” 一声大过一声,旋即,一道蠕动的身影猛地从浓雾中探出! 那是一条蠕虫模样的异兽,足足两层楼的高度,让三人眉心一跳。 不对劲! 却见那蠕虫异兽并未有什么攻击的行为,似是环顾左右,紧接着就退回到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打更停止之后,空桑意念沟通神图绘卷:“神图绘卷,我目前掌握的能力是不是不够稳定。” 神图绘卷灵字浮空而现,空桑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前几日能召唤周辉,是因为周辉感应到打更人的气息主动前来。 如果周辉不来,那几晚什么也不会发生。 所以,打更人真正的唤魂之术,空桑还没有学会。 至于在病房之中,神图绘卷给的咒术,是只能在白日才能进行的特殊唤灵之法,夜晚是无法使用的。 正让周辉想要学习唤魂术的时候,神图绘卷却提醒他,功德不足。 一问才知,功德,必须是完成神图绘卷给出的任务才会给出。 只有功德足够,才能从神图绘卷兑换相应的打更人的手段法门。 但神图绘卷也给了提示,唤来之物,名为——书虫。 “什么,书虫?!” 古董店里,对于空桑的解释,陈涛和刘正业都有些不敢置信。 陈涛说道:“我曾在书中看过,书虫乃是天地之间诞生的灵物。在妖魔鬼怪精之中,属于‘精’部,乃天地所钟之精灵化身。” “书虫不喜伤人,性情温顺,却以书籍文字为食。书籍年代越久,书本身的价值越高,书虫越是喜欢。” “可今日,怎会莫名其妙召唤了书虫过来。而且还是这么大个?这种体积的书虫,那起码已经吃了不下万本的古书古籍,才能有啊!” 空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打更人真正的手段,我还只是粗浅的掌握了一点点。” “无妨,我们再动用人手找一找。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还要问问你。”刘正业看着空桑。 “按照你提供的那本日记本所说,霸凌周辉的这四个人里,陈怡应该是主谋。之前的三个帮凶都被面燃大士惩罚,魂魄离体而亡。可为何陈怡反而只是疯癫了呢?” 空桑眉头一皱,他是第一次处理这些事情,当时自然没有察觉不对。 而如今分析来,的确自相矛盾。 “说起来,也就是在陈怡受罚之后,周辉便不出现了。可当时,周辉并没有怨念消散的模样。嗯......” 心思急转,空桑顿时想起了一个自己之前忽略的细节。 “不对!陈涛,你是道教之人。我问你。死者,有可能见到面燃大士吗?” 陈涛一愣,恍然大悟:“对呀,普渡公的神位特殊,乃是佛、道、南洋地区都供奉的神灵,其权能无比庞大。周辉不过是个弱小魂灵,就算他有怨气,都不可能沟通到普渡公才对呀!” 空桑又道: “陈怡那次,我曾在周辉手腕上见到一条红线。那红线另外一段连接天空,我当时并未多想。” “可我记得,在周辉母亲供奉的面燃大士像那里,有看到一条红线连接着周辉的照片和神像!” “这恐怕,并非巧合!” 刘正业想了想,提议道: “那我们明天再去周辉母亲家里看看。” “你们就不要去了,上一次你们谈的不欢而散。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也好,注意安全。” 第二日,空桑来到海池花园。 “阿姨,我是空桑。” 空桑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没有关。思虑再三,还是进了屋子。 “阿姨?我是空桑,你在吗?” 无人回应,空桑皱了皱眉,快步走到神龛的位置。 却见摆放在供桌上的面燃大士和周辉的遗照已经全部不见了。 空桑眉头紧锁,毫无防备的他根本没有察觉背后悄悄走来一个人影。 “砰!” 一阵生疼袭来,空桑“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只见周辉的母亲举着木棍,眼神冰冷地站在那里。 周辉母亲随手扔掉木棍,用麻绳开始将空桑捆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后脑勺一阵剧痛刺激醒来的空桑,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似乎久未运转的厂房里。 “这里是......”空桑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被麻绳牢牢捆在了椅子上。 “醒了吗?” 周辉母亲走了过来,冷冷地注视着:“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们这些不知道哪里来多管闲事的人,偏偏要来趟这趟浑水!” “阿姨,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们不是一直在调查我儿子的事情吗?!” “我们调查,也只是为了还周辉一个真相。” “真相?真相!”周辉母亲念叨着,却忽然露出扭曲而神经质的笑容。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神情癫狂的女人一把拽住空桑的衣领:“什么叫真相!真相就是我儿子死了,欺负他的人却逍遥法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陈怡就要死了!结果却好好地呆在高端病房里,只是变成了疯子而已!难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吗!” 歇斯底里的怒吼中,空桑却捕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你怎么知道陈怡呆在高端病房,又怎么知道她是疯了?这些信息,我们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 “我为什么会知道?”女人笑了:“从你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儿子的朋友。” 空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因为,从小到大,他有什么朋友,是男是女,是同学还是隔壁班的。这些我通通知道!而这当中,并没有一个叫做空桑的人!”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来找麻烦的!既然是找麻烦的,那就要死!” “阿姨,我们也是为了查清楚周辉为什么会跳楼。我们是在帮你!” “帮我?”扭曲的脸恶狠狠地盯着空桑,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帮我,那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了陈怡!” “阻止你杀了陈怡?” 疑问之下,再联想到神龛的情景,空桑惊呼道:“真正杀人的不是面燃大士,是你!” “呵呵,是我,又不是我!” 女人抱起身后面燃大士的神像,神情癫狂:“儿子死的时候,警察不帮我,只有那位贵人帮了我!他告诉了我一个方法,嘿嘿。” “他说这面燃大士是老物件了,必然存储着灵性和香火。只要,只要将其和我的儿子链接在一起,再用我的血供奉,那些人就通通都会死了!” “一开始,我看着自己在睡梦中,变成面燃大士的模样,我害怕极了。可是当我看到那几个学生也出现在我梦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就是凶手!” “可是,可是我儿子太善良了!在我杀了两个人之后,竟然还要阻止我!就在我要杀陈怡的时候,他竟然控制了面燃大士的那道灵性!” 空桑眉心一跳,联想到陈怡明明是第三个遇害的,不是最后一个,却反而成了活口。 “当然,我儿子不可能和我作对。第二天,我便重新拿回了面燃大士的控制权。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儿子的魂魄寄宿在面燃大士头顶的观音菩萨那里。” “也对,他那么善良,他应该被菩萨接走。至于报仇这种事情,就我这个母亲来做就好了!虽然他连续几个晚上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会,但并没有阻拦我。” 空桑回忆着,想来那应该就是周辉找他的时候。至于当时护着周辉的金光,想来也就是菩萨在护着他了。 “可是,一切就在我准备将陈怡彻底弄死的时候,事情又变的不一样了!陈怡那对父母,竟然买了一个经幢回来!让我一下子失了手!” “然后,贵人告诉我经幢就是从你们那里买来的。那个小贱人,却连悔过书都不愿意写!我儿子终于发了狠!我们母子二人终于齐心,彻底破了那经幢!” 空桑沉默不语,因为时间和零碎的线索对上了,并无冲突。 呵呵,本来我打算夜里再动手。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唤起了面燃大士的那道灵性。同时,我儿子到底没有下得去手,反而帮助面燃大士,将我推了出去,我彻底失去了面燃大士的控制权!” 空桑想到周辉那痛苦的模样就感觉痛心:“阿姨,你糊涂啊!周辉枉死的确可怜,可是如果他真的动手杀人,你以为轮回阴司的时候,他不受处罚吗?!” “你以这种诡异法术让他不得解脱,只能强行留在人世,他才是最痛苦的好吗!” “被人害死还不能报仇,那才是痛苦的,你懂个什么!” 女人冷笑着后退了几步:“不过没关系,和你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你也要死了。” “阿姨,我们无冤无仇,就算我们处理方法你不认可,也不用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无冤无仇?那为何要卖经幢给那个小贱人!” “但经幢最后也没有护着她,不是吗?!” “当然。可是,我要杀了陈怡的。” “这个方法,是需要祭品的。只有供奉了你的血肉,我才能重新掌握面燃大士的控制权。” 空桑瞳孔微缩:“这么说,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 “当然,不然为什么孩子的父亲不在这呢?” “什么!你不是说你丈夫很早就走了吗?!” “哈哈哈哈。”女人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厂房内。 “我和他父亲,很早很早就离婚了。不过这次孩子死了,他还是回来了一趟。结婚的时候他就没有好好的照顾过儿子,既然如此,我就让他最后尽了一点父亲的责任!” 疯了,这是真的疯魔了! 空桑听的冷汗直流。 却见女人拿起尖刀,狠狠刺了下来! “陈怡不是真正导致周辉死亡的元凶!” 第九章 绑架和选择 看着那把尖刀就差一点就刺入自己胸口,空桑头皮发炸,不禁冷汗直流。 “你说陈怡不是元凶?” 空桑迅速平复了下,壮着胆子说:“不错。其实你一直以来也只是根据所杀之人,来确定伤害你儿子的名单。但你儿子,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你,你说什么?!” “现在,很多线索表明,周辉的班主任王老师有很大的嫌疑!而且你儿子也曾经留下了王老师的姓氏给我们留作线索。” “不可能!那王老师我见过,是一位很和蔼可亲的老师......” “但是,我们调查发现,在王老师教学的这几年,每年都有一两个学生出现意外。有疯掉的,有蓄意伤人的。联想到周辉,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女人神情扭曲,但握着尖刀的手就稍微松了一点。 空桑见状,继续道:“其实我和你之间,没有真正的冲突。你是想为了儿子报仇,我是想要将周辉的真相曝光出来。只 要证据累积足够,对方一样可以付出代价!” “如果能有让周辉和你不用杀人的方式就可以找出真正的恶人,不也是给周辉积德吗?” 女人的神情开始挣扎起来。 空桑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经历过丧子之痛,早就已经疯了。 否则,也不会杀死自己离婚的丈夫,也不惜要化作鬼神在梦中报复杀人。 现在唯一还能让她思考的,就是周辉的真相了。 念及至此,空桑又补充道:“经幢的确是我们卖出去的。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背后内情。在知晓事情经过之后,我也收回经幢了。我也赞同让陈怡付出代价。否则当时也不会召唤面燃大士了。只是说,我没想到,先前的面燃大士是你而已。” 空桑说了许多,中心思想就是,你想给儿子报仇,我也想。只是我们方法不同而已。我们完全可以握手言和。 脑海中思索了许久的女人,表情终于不再狰狞恐怖。 “我就信你一次,我也可以放你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空桑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连忙道: “我会把查到的关于王老师的所有讯息,都告诉你。” “哼,一言为定。” 半个小时之后,空桑略显狼狈的踏出了厂房。 “嘶......疼......” 空桑捂着自己的脑袋,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肯定要去包扎一下的。 通过砰砰打车,在医院包扎之后,空桑回到了古董店。 数日没有出现的征老板,此时却把玩着烟杆,一脸调笑地看着他。 “呃,不好意思,老板,我......” “不用道歉,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其实我是知道的。”征老板微微眯着眼睛,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不得不说,你真的适合做走阴人这个行当。” 空桑苦笑道:“老板,我能说我只想找份工作宅着吗?” “呵呵,可不要这么说。相信我,走阴人的工作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老板,这次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需要你自己去探究。不过我可以说明的是,你的思路是对的。这件事情看上去是周辉跳楼自杀,其实背后非常复杂。其中一部分是因为霸凌,一部分是因为强势的母亲,王老师,也是一个部分。” 征老板抽了口烟,随后道:“我这次回来,一来是看你的精神状态。二来是要跟你说明下,在不久的将来,走阴十部会纷纷来到上京。你,可不要丢了打更人的脸面哦。” “那其它九部是?” “这个告诉你倒也无妨。走阴十部,分别是刽子手、狱卒、衙役、仵作、赶尸人、巫蛊师、打更人、守陵人、风水师、出马仙。” “呃......听着还真都是三教九流啊.......” “哈哈,自然了。走阴人,本就是三教九流当中演化出来的。” 征老板笑道:“另外,这个送给你。打开看看吧。” 说着,敲了敲身边的盒子。 空桑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块赤红色的石头手环。 “这是以乌兰孖努为原型做的壶天手环,等同于须弥空间,平常你的打更锣就可以放在里面。” “额......修仙?” “修仙你个头。” 烟杆敲了一下空桑的脑袋。 “道教七十二地煞术里有一项叫做壶天,修炼之后便是可以开辟虚弥空间。这手环我可是找桃源观那位软磨硬泡了很久才得到的。啊,顺便说下,孙悟空修炼的七十二变就是七十二地煞术哈。” “......” 虽然觉得自己的打扮已经过于奢华了,但还是乖乖地将壶天手环戴在了手上。 “老板,王老师的事情,真的不能给点提示吗?” “这算是你的入门考核哦。你如果通过了,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打更人。如果失败了,神图绘卷自然也就消失了,你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选择权,在你。” “那......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自问也不是什么多优秀的人。” “这个嘛,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征老板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你放弃这次任务,我自然就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了。当然,你可以老老实实就在这里打工。如果你选择继续完成,那么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告知你。” 说完,征老板转身离开。 空桑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回想着征老板的话。 从入职到成为打更人,空桑一直没有静下心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开始是因为梦魇,他为了自保。 后面是知道了周辉的经过,他自认如果不管,内心似乎有些过不去。 可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空桑明白,一旦真正成为打更人,恐怕比今天更危险的情况还会发生。 “怎么办呢?我只是安安静静毕业,做一份普通工作,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啊......” 微微仰着头,闭着双目,回想着从前在孤儿院经历的一切。 忽然,他又感觉到一点不公平。 是啊,为何周辉出了问题,牵扯到一系列的人,为了他的死因奔走劳累。 可自己当初,却孤立无援。自己当初也是遭到了很多不公平的欺凌啊...... 良久,空桑深吸了口气,睁开双眼,眼神中却变的坚定起来。 他拨通了手机号码:“喂,刘正业,有些事情,要和你们沟通下,我在古董店等你们。” 挂了电话,空桑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灿烂的阳光通过玻璃反射成彩虹般的绚烂,笑了笑。 选择已做,决心已定,他不后悔。 也许以后的工作,注定会出现许多怪力乱神,甚至会有很多的危险。 但是,那种孤立无援,只能自己在绝望与黑暗中蹒跚前行的感觉。 最起码,他不希望如周辉这样的人,体会到同样的滋味。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既无法成为后人,那就......做个栽树的前人吧。 ...... “怎么,你有新的线索了?” 推开门的陈涛赶紧问道。 当下,空桑将自己差点没命的经过告知了两人。 “你们不用这样看我,我的承受能力还不至于那么弱。”空桑捧起茶,抿了一口:“我只是告诉你们,现在最起码陈怡这一块的部分已经全部可以对上了。” “现在就差王老师的部分了!你们有找到相关线索了吗?” “是找到了一点,但是想要定罪,恐怕有些困难。” “我有个想法,就看你们善恶司能不能做到。” 刘正业和陈涛眼睛一亮。 “说说看!” “将考试书店的老板抓起来,拘捕理由就是关于这个教材的事情。同时,将这件事情用官方的力量散播出去,不要围堵。再加上周辉的母亲必然也会用极端手段去查探王老师,双重压力下,他一定会露出破绽!” “好主意!” “可以搞!” 陈涛走到一边,立刻开始打电话联系相关人员。 同时,刘正业盯着空桑,良久:“你愿不愿意加入善恶司。” 空桑一愣。 “善恶司,是官方调查此类事件的组织。你作为打更人的身份,我们也查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而你又有如此敏锐的调查能力,我认为,你很适合。” “我要真的敏锐,就不会被周辉的母亲绑架了。” 空桑双手一举:“而且,我本来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老老实实上个班,赚点钱而已。善恶司......算了,我觉得我会吃不消的。” “那......顾问人员如何?”刘正业又提议道:“虽然待遇和资源会下降一些,但最起码自由度很高。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工作。怪力乱神的事情,你也有自由决定做还是不做。” 空桑想了想,自己已下定决心,但经验不足,如果单打独斗估计还是会很难。 再加上老板先前所说走阴十部的其他传人..... “顾问人员没有问题。” “好,相关手续,我会给你办妥!” 能拉空桑入伙,刘正业似乎非常高兴。 那边陈涛也已经将计划搞定。 “相关部门同意了。这件事情的运作,便交给我们来就好。等有了消息,我们通知你。” “好的。” 空桑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也有限,索性也就在古董店先等消息了。 “叮咚。” 风铃响起,空桑看着眼前进来的客人微微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对方正是前几日来购买犀角香的男人。 却见男人进门后,直接走到了一边的架子上,指了指一个木盒道:“这块血玉,您开个价吧。” 空桑心头略有些疑惑。 他总觉得,这男人是不是对这里太熟悉了,怎么看都不看就知道那里放着的是血玉了。 而且,这个男人为什么看上去似乎有些焦急? 翻阅图册后,空桑解释道:“这块血玉乃是宋朝时期,一座墓穴里的陪葬品。并非用现代工艺,以铁盐水造假而来。所以......” “你直接说价格就行了!”男人一改第一次来时的彬彬有礼,反而是有着许多不耐烦。 “......三十万。” “成交。” 痛快的刷卡之后,男人抱着血玉匆匆离开。 空桑皱了皱眉,发了个信息给征老板:“老板,一个客人买了全部库存的犀角香和那块血玉,没问题吧。” 片刻后,手机发来一个表情包。 又是那个比着OK手势的狗头。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电视上就播出了考试书店老板被抓的消息。 同时,关于高考题目重复率的问题,也在官方刻意的舆论引导下,直接曝光在各大短视频媒体上。 一时间,点赞、评价数直线上升,而同校不同班的一些学生家长,也纷纷来到学校要求校方给一个交代。 买了教材的都是学生,遇到这种压力根本藏不住事情。 很快,很多记者、营销号就已经挖到了王老师的讯息。 而另一边,则是彻查教育机关,毕竟这种高重复率,机关内部必然也是清理首选。 空桑砸了咂嘴,他倒是没想到善恶司的能量这么大。 这才几个小时啊,整个上京就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教育教材风波之中。 滑着一个个分析、抨击、质疑的视频,空桑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关了门,步行到不远处的美食街,空桑思考着今天晚上该吃些啥犒劳下自己。 要不,买点补血的?还是补脑的? “老板,来些鸭血。” 付钱的时候,空桑下意识抬头,却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细细一看,却觉得和王老师的背影有些似曾相识。 空桑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刘正业:“我似乎找到了王老师,我会追踪他,你们按我的GPS定位与我汇合。” 第十章 真相 被跟踪的人很是灵活,在人山人海的美食街内来回穿梭。 不知不觉,一前一后,两人已经脱离热闹的街道,在一些小胡同之中来回穿梭。 “这些老胡同口人烟罕至,四通八达,再这样追下去,我说不定会有危险。” 思索之下,空桑皱了皱眉,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追踪。 忽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仿佛什么东西碰撞坠落一样。 空桑脸色一变,循声赶去,眼前却是不敢置信的一幕! 倒在血泊内的,竟然是周辉的母亲。 而看其上方那数根砸断的木条,显然是从上方坠落! “阿姨!” 空桑立刻拿出手机要拨打救护车,却被血淋淋的手一把按住。 “是,是他.......我.......我.......” 女人喘着粗气,口中不停溢出鲜血,挣扎着想说什么却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会查清周辉的真相!” “呵......呵........” 似是笑,似是哭,女人癫狂的眼神终于在临了之时,恢复了一点理智的神光。然后,那目光,便黯淡下去。呼吸,也在这一瞬停止。 “其实,她根本不用提示你什么。因为我就在这。” 讥讽的笑声中,空桑转身一看,王老师就站在那里,口中叼着烟,斜靠在墙上。 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残酷,看着空桑,就仿佛看着将死之人一般。 空桑轻轻放下女人的尸体,冷冷看向王老师: “这么说,周辉真的是因为你才自杀的!” “自杀?”王老师吐了口烟圈,神情淡定而从容:“你错了,周辉根本不是自杀哦。” 空桑眉心一跳,不敢置信道:“是你杀了他?!” “嗯.....这么说似乎也不对。”王老师咧嘴一笑:“其实周辉这种听话的孩子,我挺满意的。可惜啊,谁让他心思太细腻了呢?” “对了,那些短视频软件上不也说过吗?那些性格文静、恬淡的男孩子,心思往往更加敏感,洞察力也更加敏锐?” “这么说,他发现了你教材的事情!前几年或多或少出现问题的学生,都是因为这个理由?!” “呵呵,可以这么说吧。”王老师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不过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善良啊。就算发现了这种不对劲的地方,竟然还只是来质问我,希望我去自首。” “呵呵,这些蠢货也不想想,没有我,他们怎么会比其它高一班级的学生更有优势?明明得了好处,竟然还义正言辞的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 “这个女人也是蠢货,本身不过是依仗着一个有点灵性的神像,也只能做到梦中杀人。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查到我一点蛛丝马迹。” “说来也可笑,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捧着那个神像,要找我复仇?哈哈哈,以为我是陈怡那种垃圾吗?” 空桑心中一沉,这个王老师竟然知道神像,那必然就不是普通人了。 再联想到那晚的书虫..... “原来如此,难怪你一个高中老师,竟然能够在出卷如此封闭严苛的环境下还能找到考题,并改编在教材上。书虫,是你养的?” “哎呦,挺聪明的。不错。前些年,一位贵人给了我一条书虫,让我这个一直在垃圾班级得不到重用的老师,终于找到了一点希望。高考的出卷时间会提早很久,我便让书虫这种精灵潜伏,我自然能够知道题目了。” 贵人?又是所谓的贵人? 空桑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看来,从头至尾,周辉被霸凌的事情你一清二楚。你就算没有杀死周辉,但也是幕后推手!” “嗯,回答的很正确。你比死去的那几个废物要聪明多了。” 空桑不再言语,壶天手环一拍,打更锣现! “锣?”王老师微微眯着眼:“那位贵人告诉我,你似乎也不是普通人,让我小心一点。看来,你似乎也有着那个女人的特殊手段了?既然如此......” 王老师打了个响指,四周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旋即,那巨大的书虫从胡同内出现,和王老师一前一后堵住了空桑的退路。 “我知道你开了GPS,不过,你不觉得从一开始,这胡同就太安静了吗?” 空桑脸色阴沉如墨。 “那位给了我一道符箓,这四周,已经被封上了。按照一些玄幻修仙的说法,这叫......结界?” “你想要用书虫杀我?书虫是一种安静的生物,以字为食,乃天地灵物,它可不会......” 话音未落,身后书虫却咆哮一声,巨大的嘴巴狠狠咬向空桑。 空桑勃然色变,打更锣猛然一敲。 那书虫的身体微微一震的同时,空桑连忙身体一滚,闪到旁边。 也就一秒的差池,书虫将空桑身前不远处咬成了废墟。 “我是不知道书虫本性是如何,但这条书虫,和我配合的很默契哦。不然,这个女人也不会死的这么轻易。哈哈哈哈......” 狂笑之中,却是: “铛!” “铛!” “铛!” 打更锣三声连敲,空桑大喊:“今走阴十部之打更人空桑,以镇魂锤塑你三魂,安魂锣抚你七魄。周辉,招来!周辉之母,招来!面燃大士,招来!” 三道锣声,三声招来,魂灵有感,凄凄哭悲。 四面八方的胡同在这一刻如遇火焚,顷刻被数丈高的火光吞噬! 旋即,天旋地转,火灼全身。 视线恢复时,双方已全然置身在面燃鬼道之中! 王老师虽说有书虫伤人,也知空桑有些手段,却不曾想竟如此诡异。 一时间,王老师眼中的淡定之色,终于消失。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能破了那符箓!” 空桑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冷冷道:“我的确破不开,但人做的符箓,恐怕在神佛眼中,也不过就是废纸吧。” 话音落,轰雷冥火之中,一道恢弘身影自火云之中现身。 “你!可!知!罪!” 问罪之声,却比先前陈怡时更加暴怒。 仿佛这位存在,也知终于找到了幕后黑手! 眼前,是佛教观世音化身的面燃大士,也是道门供奉的普渡公,携无边愤怒,引滔天火海,足踏魑魅魍魉而来! 同时,面燃大士头顶观世音金光一缕,周辉的魂体现身! 地裂之中,火光一簇,周辉之母的魂体也攀爬而上! 看着死去之人站在自己面前,王老师的脸色有些扭曲。 “书虫,给我咬死他们!” 那书虫目露凶光,竟是暴虐的朝着面燃大士咬去! 那肥硕的身体,灵动如蛇,却也如蟒一般,绞向鬼神的腿部手臂! 一时间,面燃大士行动受制! “放!肆!” 怒喝之中,面燃大士浑身烧起熊熊冥火! 霎时间,书虫的身体已经被烧的焦黑无比! “吼!” 凄厉惨叫中,却见书虫周身泛起一层红光,那红光如血,更如丝线,将书虫和面燃大士直接包裹成了两个巨大的血茧! “不妙啊。” 念及至此,空桑看向王老师。 王老师也恶狠狠地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死!” 两人同时怒喝,将对方看做猎物一般快速冲出。 与此同时,周辉和其母亲的魂魄也怨气蒸腾,快速冲向王老师! “哼,两个已死的人,就不要作妖了!” 王老师从怀中拿出两张符,打向周辉两人。 符咒对魂魄的伤害似乎极为庞大,一阵牙酸般的腐蚀声响伴随周辉和其母亲的凄厉哀嚎。 “铛!” 打更锣的声音宛如蕴含天地正气,又仿佛携纯正的阴司鬼气,那符咒在两人魂体上烧到一半,便被打更锣的声音震碎。 而空桑也趁此空档,镇魂锤狠狠敲向王老师。 “找死!” 两人照面一瞬,匕首刺入空桑的腹部,一息冰冷的触感,紧接着便是皮肉被刺破的剧烈痛楚。鲜血,在空桑的白色长袍上开出朵朵刺目的红莲。 空桑表情狰狞,却死死握着镇魂锤,势头不减,直接砸在王老师的手腕上。 “咔嚓!” 似是骨裂的声音,王老师哀嚎着连连后退,握着扭曲的右手,又惊又怒。 空桑痛的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因为疼痛,空桑没有注意的是,他脖子上戴着的那串流珠,在昏沉红云下,隐隐散发着碧波光辉。 而周辉和其母亲却紧接着再度扑了上去。 这次,没了符咒,王老师面对鬼魂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 衣服很快被撕碎,皮肉也被撕扯的鲜血淋淋! “啊啊啊啊!” “你们这两个垃圾,给我滚开!” 王老师又惊又俱,胡乱挥舞的双手试图推开周辉母子二人,却从其身体内穿过! 忽的,一阵悲鸣。 却见面燃大士烧掉了血茧,两只粗壮的手臂直接将书虫所化之血茧狠狠撕开! 血茧内,是已经蜕变到一半,宛如蝴蝶的书虫。 显然,书虫也知道自己抗拒不了神明,求生的本能让它选择了提前进化,但终究还是死在神佛的手中。 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空桑吃力的抬着头,看着那逐渐变成了血人的王老师,吃力的笑了笑,最终昏迷过去。 ...... 睁开双眼,空桑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教室内。 只是满满当当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 温暖和煦的阳光下,空桑看着正努力答题的周辉,一时出神。 下课铃响,周辉看了看试卷,却在最后一道大题上,怎么也找不到思路。 苦恼的他,带着试卷来到办公室。 还未进门,却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传来: “放心吧,今年的教材也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老规矩,这教材还是只能卖给我的学生。毕竟卖出去的多了,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人知道我的教材和高考题目重复的话,吃不了兜着走!” 门外的周辉,脸色变了,他似乎不敢置信自己敬佩的王老师,让他们买的教材背后竟还有这样的秘密。 他悄悄的跑了。 而此时,办公室的门也被打开,王老师走出来,盯着小跑离开的周辉,皱了皱眉头。 画面一转,似是家长会一般。 密闭的办公室内,一边是王老师,一边则坐着一些家长。其中两人,空桑是认识的,正是陈怡的父母。 桌上是一张张银行卡,以及一个个U盘。 “这是,漏题?原来如此,这王老师不仅复刻高考题目。对于低年级的学生,则会提前给到他们答案来谋利吗?” 忽然,原本笑盈盈收下银行卡的王老师脸色变了,因为在窗户口,他看到了偷偷溜走的周辉。 第十一章 梦醒 断断续续的画面再度转起。 周辉鼓起勇气来到办公室,和王老师坦诚他所看到的。 王老师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笑容,但在空桑看来,那虚伪的笑容下却没有一丝温度。宛若一个人间的魔鬼,为金钱所驱使,满目的贪婪。 他假意安抚了周辉之后,却是将漏题交易的事情告知了陈怡等几人。 而他们的父母,正是那次办公室里交易的对象。 煽动几个学生,对于精明的王老师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三言两语,不仅让陈怡等人怒火中烧,也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于是,霸凌开始了。 他们以周辉的个性文静作为突破口,开始造谣,开始勒索。 自然是有同学看不惯的,然而也仅仅是看不惯而已。 有些人开始无视,有些人冷眼旁观,有些人反而觉得是周辉的问题。 而周辉在一次次的反抗无果之后,也终于被迫接受了现实。 他不在擦拭涂鸦在他作业上的印记,他不在想办法遮盖桌上的辱骂和嘲讽。 他认命了,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只能认命般的封闭了自己的屈辱感。 而当空桑看到周辉被拽到男厕所,被脱光了衣服,在寒冬下被一桶又一桶的冰水浇下去的时候,空桑眼中怒火中烧。 他原本以为日记里的就已经是全部了,可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满篇黑暗残忍中的一个节选而已。 每一次被霸凌后,周辉就会在无人的教室写下日记,然后锁在自己柜子里再回家。 这成了他唯一的发泄情绪的方式。 空桑在一旁看着满身伤痕的周辉,其表情一点点变得麻木,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变得灰暗。 对比着站在教室外,那露出虚伪笑容的王老师,眼中的戏谑之色却越来越重。 终于,在那一天,勒索不成的陈怡等人,狠狠朝着周辉踹了一脚。 这一脚,周辉竟是咳出一口鲜血! 这让陈怡等人有些害怕,纷纷逃离肇事的地方。 周辉艰难的站起来,他吃力的掸去身上的灰尘,就是为了不让离婚之后压力已经很大的母亲看出端倪。 直到此时,他满脑子还在考虑别人。 这一刻,空桑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当年在孤儿院无人帮助时是如何的麻木着自己。 回到家,周辉的母亲便开始诉说让他好好学习之类老生常谈的话。 这些话,原本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但对于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周辉来说,却如一把把尖刀扎进心房。 将自己关在房间的周辉,忍不住哭着。 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发出声响。 而那种通过残虐自己身体带来的畸形的满足,此刻也再也满足不了他。 窗外的阳光,如片片金鳞洒落在书桌上。神情恍惚的周辉,颤颤地抬起手,感受着那一缕仅有的温暖。 “妈,我去外面转转,放松一下。” 这一次,没有等到母亲的回答,周辉一个人,顺着阳光,顺着那片片金鳞的指引,一步一步,来到了天台。 他的脸色开始苍白。他的额头沁满了汗珠。连他自己都似乎没有察觉,为何今日不过爬着几步楼梯就已经如此吃力。 空桑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站在周辉面前,想阻挡他往前走,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对方重复悲剧的结果。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辉似乎并没有终结自己的打算。 他只是抬头看着那道光,沐浴在光芒下。 忽然,周辉捂着肚子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竟又一次咳出一口鲜血。那鲜血中,竟带着一丝仿佛什么碎块的东西。 空桑脸色大变,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当内脏似乎受了伤,再也无法压抑痛楚的周辉,是因为虚弱,而不小心从楼顶栽落下去的! “不!” 看着那坠落的少年,空桑下意识抬起双手。 然而,这凄楚的回忆幻影,却只是自空桑双臂穿过,重重的,重重的坠落! 恍惚着,空桑似乎听到了肉体的哀鸣,那迸溅的血花掩盖了少年受过踢打的内伤。 空桑落到地面上,看着身体残破的少年,最后的那抹神情,没有恐惧,却有着仿佛解脱味道的祥和以及一丝丝让人心酸的笑意。 单亲家庭的残破、执念太深的母亲、光环碎裂的老师、人间魔鬼的同学。 是啊,周辉没想自杀。可是,他已经不在意拥抱死亡。 这样善良温柔的少年,明明没有种什么恶因,为何却要他吞下这样的苦果? 空桑红了眼眶,只觉无边酸楚涌上心头。 对面,站着周辉的魂灵。 校服已经不再沾染鲜血,洁白的宛若天鹅的羽毛。 “谢谢。” 清凉却有些悲凉的声音里没有了怨气,周辉朝着空桑微微鞠躬。 空桑压下悲伤:“你......可有什么遗愿?” 周辉想了想:“请问......我的妈妈......” “她虽是为了你报仇,可终究杀了一个人。恐怕她要去的地方和你不同。” “是吗......”周辉无奈地笑了,清澈的双眼抬头看着:“我看过一个童话,人死后会变成一本书,记录他的生平,供人翻阅。如果是真的,那我这本书的故事,还尽是让人失望啊......” 空桑无言,因为任何的安慰,在周辉面前都是薄弱的。 “你的性格没错,你的善良没错。我说不了什么大道理,但作为打更人,我真诚的祝愿,愿你来世,如意圆满,安康喜悦。” “谢谢。” 看着周辉化作点点华光消散,这片回忆构成的世界也终化作一片梦幻泡影。 ...... 心电图的“嘀嘀”声开始落入耳中。 一缕刺目的光,让空桑下意识动了动身体。 眼中的白光开始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欣喜的刘正业和陈涛两人。 “呼,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陈涛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你先不要动。”刘正业开始将病床摇起来:“你的伤口很深,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抱歉,GPS定位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没有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没事。”空桑似是放松了一般,靠在枕头上:“我来和你们说说事情经过吧。” 很快,周辉的故事讲完。 刘正业、陈涛两人都沉默了。 “周辉的母亲死了,王老师也死了,考试书店的老板也抓起来了,陈怡疯了,其他帮凶被周辉母亲杀了。现在,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 “嗯,那些购买考题的父母。如果不是他们的虚荣让他们的孩子无法再离开王老师给的好处,也许霸凌也不会开始。” “可是,按照现在的法律来说,他们......” “构成不了罪过是吗?”空桑沉默了:“周辉的陵墓在哪里?回头带我去看看吧。” 陈涛和刘正业也不想空桑一醒来,就心中存着一口闷气,便借故买吃的先离开了。 床头,是那尊面燃大士。 空桑将其捧在掌心,良久不语。 “敕令,任务已毕。回收神像,惩处人魔,为良善之人平冤。今,讲道布法,阴司为证。空桑,为九州第九十九任打更人。” 脑海中,神图绘卷浮现文字。面燃大士光芒一闪,却是消失在空桑手中。 而那神秘的卷轴之上,忽然出现一副面燃大士之画,栩栩如生。 “打更人空桑,任务圆满完成。现颁以下奖励:功德一百、打更人唤魂权能、《招阴诀》一部。” 奖励颁布结束,那招阴诀便化作一片玄妙文字融入空桑脑海之中。 一瞬间,玄妙晦涩的经文似是被立刻参悟吃透一般。 “原来如此,这《招阴诀》便是记载了打更人的基本修行功法。绘卷,一百功德可以兑换什么。” 旋即,神图绘卷一串串文字浮现。 空桑思索片刻,道:“十功德换初步阴气淬炼。二十功德换取打更锣淬炼。七十功德换面燃大士分灵权能抽取。” 旋即,空桑感觉周身有些冷,哪怕盖着被子似乎都没办法阻挡这种森寒。 顷刻间,空桑竟是吐出一口口浊气。 而其身上原本包扎的伤口,也开始快速愈合,就连一丝渗血的痕迹都没有了。 紧接着,壶天手环内的打更锣宝光闪烁,光芒一闪而逝。但细细看去,那打更锣似乎更加光泽,镇魂锤上更多了一些浅浅的咒文。 最后,空桑面前,忽然掉落一个朱红锦囊。 打开锦囊,抽出里面的纸张。 白纸上浮现了抽取的权能信息: 权能来源——面燃大士塑像分灵。 抽取权能——幽冥火 权能介绍——面燃大士惩罚恶鬼之火,可使百鬼辟易,亦可伤恶念之人。因来源于塑像分灵之身,权能残缺,需打更人自行练习、提高威力。 空桑抽了抽嘴角:“那......如何提高威力。” “寻一油灯,每晚以幽冥火点燃,让其每夜自行淬炼即可。” “我们回来了。空桑......嗯?你.......” 刘正业和陈涛仔细观察着。 空桑哑然失笑:“怎么了?” “怎么感觉......你似乎变好看了。” “不对,是没那么普通了。以前的你,感觉丢在人海里一定找不到的。” “......你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空桑忍不住朝陈涛翻了个白眼。 “咦?你手上怎么多了一个纹身?之前没注意过啊。” 空桑看了看右手手背上一个宛若骷髅的纹身。 嗯.......似乎有些杀马特?还是非主流? 真的是,打更人的记号,就不能好看点么...... “对了,这个给你。”刘正业拿出一张银行卡、一枚双面黑白的令牌、五张黄符:“银行卡是善恶司提供给你的奖金。这令牌便是你顾问的身份。黄符是给你防身的。” “哦?多少钱。” “也不多,五十万吧。” 空桑拿着银行卡的手一顿,旋即将卡塞入钱包里。 嗯,不多。嗯......可恶的有钱人。 “好了,麻烦两位帮我办理下出院手续吧。” “啥?你开什么玩笑呢。你这好不容易才活过来......” 话音未落,却见空桑已经扯开了纱布绷带。伤口处别说俞不愈合了,连块疤痕都没有。 “你这......啥情况?” “打更人体质特殊些。” “我觉得你在演我......” ...... 与此同时,征老板的信息开始连番轰炸。 “小空桑,新衣服给你准备好了,记得穿哦。” “流珠要接着戴哦,你可多亏了我的宝贝才能活着撑到被抢救呢。” “修炼幽冥火的油灯已经给你找好了,就放在你房间,你点上就行。” “还有,恭喜你成为正式的打更人。有时间,我会回去看你的,拜拜。” 以及,最后一个挥着手的狗头。 “.......所以,我身上是有什么窃听器吗?他是怎么知道,我需要一盏油灯的?” 办理出院手续后,两人带着空桑来到了周辉的墓前。 看着石碑上清朗的男孩,空桑将手中的花放上,那是一簇盛开的美丽的紫色鸢尾。 希腊神话,紫色鸢尾意指用彩虹将善良的灵魂接引到天堂。空桑又放上一些水果和清水,这才离去。 好不容易解决的周辉的事情,又成为了真正的打更人,陈涛便提议找个馆子,也算是庆祝一下这件事情的结束。 空桑破例喝了点啤酒。 微醺的空桑,回到古董店,意念一起,掌心便窜起一团青绿色的火焰。 火苗点燃了征老板准备的长明灯后,空桑又取来一本空白的手账。 空桑想了想,随后提笔在手账第一页写下: “中元有神,名为普渡。传其头有二角,青面獠牙,满脸大火,亦称面燃。乃道佛共尊。生前无七布施之人,将堕面燃鬼道。又称普渡公、羽林神。若良善之人,则化观音慈航,接引轮回,超脱恶果。” ...... 面燃大士篇——结束。 第十二章 唤来厉鬼 姻缘牌篇: “杨宇,你听说过公婆树的传说吗?” 青葱碧玉的山谷内,二八妙龄的女孩和舞勺之年的男孩坐在悬崖边的两棵大树下。 两人稚嫩未退,少女略带俏皮的吐着舌头,询问着这位跟随父亲外来的少年在湘西流传的故事。 微风吹过,精巧的风铃在两棵树上发出悦耳的祝福。 被有情人系在这里的姻缘牌、红丝绳随着微风也翩翩起舞,似在祝福树下情窦初开的有情人。 男孩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头:“传闻酉水河畔有对相爱的夫妇,男人是有名的猎手,姑娘则每日在家织布,等待着心爱的人平安归来。” “可姑娘被龙王看上了,硬要娶她。姑娘不肯,最后被龙王变成了大树。男人等啊等,最终才跟随小鸟的指引找到变成树的妻子。男孩悲痛欲绝,抱着妻子,也变成了一棵大树。自此,相守。” “我说的对吗?” 少女依偎在杨宇的怀内:“嗯嗯!不过,在我们的村寨中还有另外一个延续的传说哦。” “自古以来,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恋人,会从这里一跃而下。公公树和婆婆树会带他们前往遗失之国。在那里,相爱的人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再也不用分开。” 说着,少女从手腕上摘下一串银手链,放在杨宇的掌心。 杨宇也从手中摘下一枚戒指,递到少女手中。 两人的手在这一刻紧握在一起,女孩深情地看着杨宇:“我们约定哦,等婚嫁年岁将近,你一定要娶我哦。” 杨宇重重点了点头:“树前缔约,山川为誓。” ...... 古董店内: “三万。” “二条。” “胡。”空桑笑眯眯的翻开手牌:“清一色,给钱吧。” “......不玩了。” 陈涛翻了个白眼,麻将往前一推:“你牌运太好了,打了八圈了,全是你胡的,还把把都是清一色或者混一色。你对一色是有什么执念吗?” 刘正业和被硬拉来凑牌局的女人无奈的从包里掏出仅剩不多的现金。 空桑不客气地借过钱:“不错不错,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请多找找我。” “瞧瞧你这嘴巴,咧的都快到耳朵根了。这么财迷的吗?” “哎呀,和你们这些编制单位不一样,我这种打工人,得多攒点钱,才能提早退休呀。” 刘正业哑然失笑,对着女人说道:“何梦,你见识到了吧,这就是这一代的打更人哦。” 何梦扶了扶眼镜:“你们啊,一休假就开始放飞自我了。行了,麻将也陪你们打过了,可以说正经事了吧。” 空桑手一顿,笑容顿时定格在脸上,刚要起身,却被陈涛一把握住手臂。 “......我可以不听吗?” “你现在可是顾问人员。” “可你们不是说顾问人员行动自由吗?” “但你已经是打更人了不是吗?” “我不排斥,但也不想主动找麻烦啊。” “所以啊,我们带着麻烦来找你了不是吗?” “......” “你看,我们陪你打了这么久的麻将,还输给你这么多钱,你捞了好处就想走,这不好吧。” 空桑看着笑的一脸得意的陈涛、刘正业两人,无奈的跺了跺脚。 作孽呀! “这次的案件,比较复杂。”何梦从包里拿出了一摞资料:“案件地点在上京。目前估算,已经最起码死去了十个人以上!” 空桑接过资料看了一遍,不解道:“可是从这些照片上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共同点?” “没错,正是因为一开始,这些案件被定义为普通的杀人案件,又出现在上京不同的区域内,所以善恶司没有察觉。直到最近的一起案件不同了。” 何梦指了指最后一页资料:“死者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女人,事业爱情双丰收,也没什么仇家,夫妻两人在小区内口碑也很好。却在前日死在家中。死因,没了心脏。案发现场,死者一身红衣,双手被吊在房梁上,很是凄惨。” “什么!” “不过,如果仅仅如此,善恶司依旧不会接手。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在死者脚下发现了一个木牌,上面有古怪的符咒文字。” “符咒?那不是你们道教的手段吗?” 陈涛摇摇头:“用符咒的宗教其实有很多。我们调查了很久,甚至一些隐秘世家我们都联系了,但无人知晓。后来是一位湘西出身的工作人员偶然看到,说这是属于湘西的一种古文字,但因为过于残破,他也不能判断究竟属于那种咒术。” “你们是希望我用打更人的手段来唤魂?” “没错。唤魂的手段太过深奥,自古以来擅长此道的人就不多。而在此法的准确度上,只有走阴十部的打更人、守陵人手段最高。善恶司内,没有守陵人,所以只有找你。” 空桑点头算是同意了:“那你们为何又能断定,前面九个人,和这件事情也有关。” 何梦解释道:“因为陆陆续续,这十名死者或是家中,或者案发现场,或是身上带的,都有这种类似的文字。虽然不同,但经过我们同事判断,都是湘西的古文字。” “那湘西那边你们有派人去调查吗?” “坦白说,一无所获。” 何梦无奈道:“湘西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有很多村寨,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上京不一样。就凭借着可能源自于湘西的符咒,就这么排查,基本不可能了。” “明白了。我会在晚上准备唤魂术。但我先声明,我刚刚掌握部分打更人的手段。如果魂魄已经消散,我是无法招来的。而如果对方已经成了厉鬼......” “我们懂,你的攻击手段和经验不足,无法保护自己。我和陈涛还有何梦,会在这里护着。” “这我就放心了。” 入夜,空桑取来两根蜡烛分别放在街道左右两边的人行道上。又将被害死者的照片放在了两根蜡烛中间。 刘正业等三人,则站在空桑身后。 空桑深吸了口气,自面燃大士的事情过去了半个月,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用唤魂术啊。 “铛!” 打更锣的声音响彻夜空。 “冥火,招来!” 话音落,两边的蜡烛升腾起青绿色的火焰。 “地官赦罪!” 口诵中元地官三次之后,整个文玩街再度出现浓重的雾气。 只是这次的雾气却隐隐有些阴寒,而且刘正业三人发现,这白雾之中,还透着诡异的红光。 “鬼雾起,纸钱散。” 空桑抓起准备的纸钱元宝往空中一撒,竟是无风自燃,转眼化作灰烬。 “铛!” “铛!” “铛!” 连敲三下,那照片竟缓缓升空。 “招来!” “招来!” “招来!” 三声招来,照片刹那粉碎。 那浓雾开始延伸至照片处,迅速凝聚,不过片刻,竟似化成一条狭窄的小路。 “这是......” “不要说话。”空桑轻声制止:“这是鬼雾在凝聚黄泉路,接引亡魂过来。” 很快,周遭响起一阵哭泣声。 哭声凄厉,似含浓浓怨恨。 很快,一个红衣女人逐渐现身。 红衣女人满身血污,在身上的红裙留下一块块暗红色的斑点,纵然披头散发遮住了面孔,但胸口那个醒目的窟窿,提示着空桑唤魂已经成功。 但这个时候,却也是众人最紧张的时候。 因为对方也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厉鬼。 如果是厉鬼,不仅理智全无,而且还会肆意杀人! 红衣女子缓缓走来,似乎没有发狂的迹象,这让空桑微微松了一口气。 正要上前,却见对方缓缓抬起头来,那赤红而隐含残虐的双目,让空桑心中一紧,顿感不妙! 掌心一翻,幽冥火已经打了出去。 “吼!” 却见对方宛若猛兽。干枯的手臂一巴掌打碎幽冥火。 “......” 红衣女子仿佛被激怒一般,浑身鬼气萦绕,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其双臂更是瞬间伸长,死死掐住空桑的脖子! “不好!” 刘正业眼疾手快,左手抓着十字架狠狠按住女子的胳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口诵祷词,十字架更是在女子胳膊上发出宛若滚烫烙铁的“刺啦”声响。 陈涛也取出一枚符咒打向红衣女子的额头。 “吼!” 红衣女子发出凄厉怒吼,被十字架和符咒击退。 “都闪开。” 身后何梦话音刚落,就从包内抛出了一个金属圆球。 金属圆球在半空中不断变形,最后竟是变成一道婴儿大小的金属钢爪,一把抓住红衣女子的头颅。 旋即,钢爪再度变形,竟是将红衣女子不断扭曲,最后关在了圆球之中! “砰!砰!” 红衣女子显然还在挣扎,金属圆球发出一阵撞击声响。 “快!” 陈涛连忙打出几道符咒,将金属圆球死死裹住。 圆球内的挣扎开始减弱,片刻之后归于沉静。 空桑扭了扭脖子:“咳咳,好家伙,这鬼下手可真重。不过,这是什么,竟然能困住鬼?” “我做的小玩意儿,本身困不住戾气太重的鬼,必须加上符咒才能有效。” “呃......” “何梦是善恶司的文职人员,和我们武职不同。不过何梦祖上是墨家的弟子,有些手段,所以偶尔也会辅助武职人员。” “机关术?” “嗯。” “牛逼坏了!”空桑收起蜡烛,无奈道:“看来唤魂是失败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陈涛看向空桑:“毕竟,死者还有九个人呢。” “哎呀,你们就别开玩笑了。” 空桑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空桑的笑容开始凝固。 看着露出莫名表情的刘正业和陈涛。 “你们......认真的?” “比珍珠还真。” “你们就不怕再召唤九个厉鬼过来?” “如你所见,我们三个可以解决。” “.....你们两个大冤种!” 第十三章 连召九鬼 虽说空桑阴差阳错召唤了一个厉鬼出来,但也算不得没有收获。 告别了空桑之后,三人来到文玩街门口。 “也不早了,那我们明天在部门碰头了。何梦,我送送你吧。” “不必了。我的房子离文玩街也就十几分钟路程。” “可是最近上京有些混乱,怪力乱神的事情层出不穷。你又是文职。” 何梦笑了笑:“拜托,别把我当做部门里其她女孩子好吗?我身上带着防身的小玩意儿呢,放心好了。” “这......好吧,那明天见。” 道别了刘正业、陈涛两人,何梦转身前往地下通道。 如今天气虽然回暖,但凌晨一点多的上京,还是有些些许冷意的。 何梦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喃喃道:“唉,衣服穿少了,可别感冒了才好。” 寂静的通道内,何梦随手从包内拿出资料边走边看。 起初,何梦没感觉有什么异常。 可走了片刻,她敏锐的察觉到一丝诡异。 地下通道此时只有她一个人,而且为了行动方便,她穿的是运动鞋。 可是......哪来的皮鞋的声音。 何梦没有停下,在善恶司工作的她,有着充分的应对怪力乱神的经验。 她非常镇定,并假装将资料放回包里的同时,手却轻轻按在一个木质的圆环上。 随着逐渐靠近地下通道的出口,那几乎和她脚步声同步的皮鞋声音,越来越响了。 “他应该离我很近,但却没有对我发出攻击,他应该在观察我身上有没有什么防身的道具。” “不行,我不能跟对方拖延时间!” 何梦心中暗想,不再犹豫,抛出手中的圆环。 几乎一个呼吸的功夫,圆环就变形成了一柄短刀。 何梦毫不犹豫,握着刀往后一劈,却是扑了个空。 “嗯?” 看着后方空荡荡的地下通道,何梦秀眉紧锁。 她低头看了看短刀上雕刻的符文。 那特地请善恶司内的人帮自己开光,可以辨别诡异的符文此时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有诡异! 何梦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她确定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而且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她目前在协助调查的事情。 “只是,为何来找我了呢?是因为我是女人?还是因为我手中的这个厉鬼.....” 心思急转,何梦转身快步往地下通道出口走去。 同时,何梦借着撩头发的时候,暗中通过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打开了包内手机的GPS定位和录音按钮。 皮鞋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和何梦的脚步频率同步,仿佛那即将张开血盆大口之前,暗中匍匐盯着猎物的豹子一般。 很快,何梦看到了通道的出口,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怪力乱神,是不敢在有人烟的地方作乱的,这是常识。 但这个时候,也必然是那莫名存在要反扑自己最好的时候! 何梦绷紧身体,快步上了楼梯,每一步,都不敢让自己露出破绽。 “哒!” 踏出通道的何梦,站在宽阔的马路上,微微舒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跟随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只要在视野宽阔的地方,自己就有优势。 何梦挑选着灯光较强的大厦下方走着,那跟随的脚步声似乎也在逐渐远去。 “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何梦收起短刀,又拿出资料翻阅着。 “这十位受害者彼此没有任何联系,住的地方也不同,也并非是湘西人,为何就这么毫无规律的被人给盯上了呢。” “嗯?” 忽然,何梦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看到了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很小,有棱有角的,看体积,似乎也就猫狗大小。 “不对,十名死者生前并没有养过动物。而且根据这照片的拍摄角度,当时的警卫人员没道理看不到这个角度下的阴影。” 似乎想到了什么,何梦又将另外的几张照片仔细对比,发现这些照片上在一些刁钻或者不易察觉的角度位置都有这种阴影。 “看来,有必要再调查一下。” 心里想着,何梦迎面撞上了一个小男孩。 “哎呦!”小男孩吃痛的摔倒在地上。 “小朋友,你没事吧!”何梦赶紧上去将那孩子扶起来。 孩子水灵灵的,约莫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只见他拍拍身上的土: “姐姐,我没事。姐姐再见。” 说着,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就离开了。 何梦看着不禁笑道:“奇怪的很,家长也放心的,这么晚让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视线下意识注意到那小男孩的脚下,何梦瞳孔微缩。 灯光下,小男孩照出来的影子,竟然如同几何多边形一般有棱有角的! 下意识的,何梦看向照片,却发现和照片上的影子几乎一模一样! 一瞬间,一丝冷汗自额头滑过。 这才发现,周遭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自己挑选的是商业街的路,而一般的大型商场在晚上九点左右就会打烊关门。可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怎么可能灯火通明的! 自己刚才从通道出来,竟然没注意到这点! 何梦连忙要拿出木刀,却被一只小手抓住。 低头一看,刚才离去的小孩却突然出现,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盯着自己! 更可怕的是,孩子的双眼只有眼白! “姐姐,你拿刀要做什么呀。” 在何梦眼中,孩子的身体逐渐变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僵硬无神。 四周的高楼大厦,也开始扭曲,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竟开始变的不再立体。 “啊啊啊啊啊啊!” 月夜中,回荡起何梦的惨叫声。 旋即,周遭所有的景象全部消散。只有何梦的皮包掉落在地下通道之内。 原来自始至终,何梦,根本没有离开过地下通道! 第三天,空桑是在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下醒来的。 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空桑眯着眼无精打采地接了电话: “怎么了......” “空桑,何梦失踪了!” “什么?!如何确定的?” “今天早上,她没有来部门报道,我们有点担心,就按照何梦往常回去的方向一路搜寻。 在地下通道里,找到了何梦的皮包!里面还有手机录音。但是捕捉的死者厉鬼,还有那些资料,全部不见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 “这件事情恐怕是杀了那十个人的幕后黑手做的。我们需要你白日招魂,我们等不了晚上了。” “可是白日招魂,我需要地方。总不能直接在文玩街......” “我明白,所以待会儿我们会开车去接你,带你来善恶司总部。” “行,那我准备下。” 片刻后,空桑锁了门,坐上了陈涛的车。 作为九州国解决怪力乱神的机构,善恶司必然具备隐秘性。 但当空桑发现,车子停在了国内知名五百强企业之一的大楼下时,不禁感叹善恶司的包装和隐藏能力。 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指纹认证进了大楼之后,一行人来到十九楼。 “我们武职部门,便在十九楼工作。” 陈涛急匆匆带着空桑来到办公室内。顿时三十来个人,都齐刷刷看向他们。 文职成员的莫名失踪,在善恶司内也不曾有过。 此时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严肃和紧张。 “部长,这位就是打更人空桑。” 迎面走来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人,中年人和空桑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善恶司总部武职总指挥兼总部长梁森,何梦的事情,还要拜托你了。” “部长客气了。” 梁森语气很严肃:“何梦的手机没有丢失,但是拘捕的厉鬼和那些资料却丢了。我们怀疑,这些死者的鬼魂可能本身就有什么特殊的线索或者作用。所以,希望你可以一次性将剩余九道亡魂全部同时招来!” “同召九魂比连续召唤还要耗费精力......这对我负担很大。恐怕召唤结束的刹那,我就会精疲力尽。如果有厉鬼的话......” “你放心,陈涛和刘正业会贴身保护。我和其他没有任务的武职人员,也会在门外通过监控观察。只要出现问题,我们会立刻动手。” “好。” 十分钟之后,三人都准备完毕。 房间内,空桑开始摆放蜡烛。 刘正业则穿上了天主教的神父服装,戴着十字架,捧着圣经和圣水。 陈涛则身穿法服,右手捧如意,左手套着一面八卦镜。 两人心知一次性出现九道亡魂,而且很有可能是厉鬼,神情罕见的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空桑见状,嘴角抽了抽:“我说,你们不要紧张好吗?你们一紧张,我更紧张了.......” 陈涛和刘正业无奈苦笑。 这边,空桑摆放了五根蜡烛之后,将另外九名受害者的照片放在了相应的位置。 空桑深吸一口气: “铛!” “冥火,招来!” 五根蜡烛同时燃起青色冥火。 “去!” 空桑屈指一弹,幽冥火围绕五根蜡烛化作一道火环! 火焰越来越高,散发惨绿色的幽光。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一叩首!” 空桑双膝拜下,口诵天官名号。 旋即,面前一摞摞厚厚的纸钱元宝全部燃烧起来。 “地官赦罪,百无禁忌,二叩首!” 再度拜下,面前九张照片也纷纷燃烧起来。 “水官解厄,百无禁忌,三叩首!” 三度拜下,整个房间半壁,竟全被火光吞没。 监控外,看着唤魂仪式的众人也越发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已经可以从火焰之中,隐隐看到九个身影了。 “呜呜......” 似曾相识的抽泣声,听的空桑汗毛倒竖。 整个房间的灯刹那破碎。只余幽冥火照射出的幽暗光辉,将房间染成一片幽暗绿色。 火光中,一道道鬼魅身影,哀哀凄凄,踏出火环。 空桑定睛一看,不禁勃然色变。 因为那九道亡魂,足有八道已然成红衣厉鬼! 第十四章 死亡回放 “我勒个去!” 空桑想起身,却是一阵昏厥袭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刘正业一把抓住空桑的衣领往后一拉,同时圣水撒了出去。 一阵牙酸的腐蚀声伴随着凄厉哀嚎,震得人耳膜发疼! 八道红衣厉鬼似被激怒一般,怨气四散,滚滚瘴气迅速充斥着房间。 空桑下意识吸了一口,便感觉头疼欲裂。 “小心,这是厉鬼的毒瘴,吸入过多对身体会有损伤!” 陈涛提醒之下,手中如意往空桑背后一敲,灵光乍现。空桑顿时咳嗽一声,竟将那团毒瘴吐了出来。 房间外,梁森立刻下令: “快救人!” ...... “不好了,部长,门打不开了!” 梁森并不慌乱,立刻下令道:“怪力乱神所致。安装消音器,开枪!撞门!” “是!” 房间内,刘正业神情凝重地打开圣经:“离去,邪灵!以天父之名、以圣子之名、以圣灵之名!以此被赐福的十字架,以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上帝、圣灵命令你!殉道者的血命令你!因主之名!魔鬼!我驱逐你......” 随着驱魔经文的念诵,刘正业周身开始出现许多白色的羽毛。 这些羽毛缓缓飘落下,竟开始分解那些毒瘴。 “吼!” 仿佛被经文影响,厉鬼们的身体开始扭曲,面容也更加狰狞痛苦,紧接着便张牙舞爪扑向刘正业,似要将他撕碎一般! “阿门!” 刘正业将十字架往前一举,厉鬼们纷纷身形一顿。 只见她们的四肢和头部,都被一条条洁白神圣的锁链死死缠绕。 陈涛见状,手中八卦镜一照。 镜面之中,似有阴阳两气互相流转。光芒所照,同样让红衣厉鬼们动弹不得! “敕!” 大喝一声,陈涛法服之下,数十道符箓浮空而飞,形成一度符箓墙壁挡在厉鬼和三人面前。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道教九字真言咒融合符箓之上,顿时宝光大散! 厉鬼的手碰到符箓刹那,便有驱邪附魔之光照耀,迅速消融厉鬼一身鬼气!逼迫厉鬼不得不向后退去。 “砰!” 大门适时被踹开,几名道行高深的武职人员各展其能,纷纷将厉鬼收进特质的道具之中。 如此,现场只剩下一个非厉鬼的魂魄。 刘正业和陈涛对视一眼,纷纷撤去攻击和防护。那厉鬼似乎神智受到了一些影响一般,只能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现在怎么办?厉鬼基本是没有理智的,我们只能从这道亡魂身上查线索了。” “可看她的模样,显然灵性不存,要如何调查?” 一时间,众人犯了难。 空桑看了看,无奈说道:“还是我来吧。打更人不单单能唤魂,也能请魂魄上身。” 陈涛赶紧说道:“是不是和一些海港地区的老婆婆一样,魂魄可以借由你说话?” 一旁刘正业捂脸摇了摇头。 空桑一脸见鬼似地看着说话的陈涛:“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那是南洋地区的灵婆好吗!你看我像灵婆吗?!” “呃......那要如何。” “魂魄上身之后,我可以感受到她死亡时发生了些什么。”空桑深吸一口气道:“这个过程中,我会很痛苦。” “因为我需要经历亡者死前的苦难,痛觉、感官都是同步的。所以待会儿除非我自己醒过来,你们不能人为叫醒我?否则会弄散我的魂魄。” 陈涛扯了扯嘴角:“听着似乎很危险。” “空桑,我们很感谢你的辅助。但是正如陈涛所说,这似乎很危险。而我听说你成为打更人不过半个月,你的道行,受得了吗?” “这个鬼魂虽然没成为厉鬼,却没有神智了,沟通不了。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不然,何梦怎么办?再怎么说她也跟我打了一下午麻将,我赢了她那么多钱。这件事情,也不能不管呐。” 梁森刚毅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既然如此,我让他们准备好一些养神的东西。等你结束,好帮助你复原。” 空桑叹了口气:“神图绘卷,你是不是知道我有这一出,才给我《招阴诀》?” “敕令,打更人空桑。今出现挖心之鬼,已害十人。当为亡者消灾解难,慰其生灵,引其轮回。不得有误!” “......” 空桑收起打更锣,面对亡魂,双手结了个印。 “天地玄冥,赦命阴间,地官出巡,伏幽动天!招!” 咒法引动,魂魄有感。阴风之中,魂魄融入空桑体内。 旋即,空桑双眼一闭,呼吸一顿,浑身死气升腾,就宛若亡者一般。 ...... 视线恢复,眼前已非善恶司总部。 空桑发现自己正照着镜子,镜子里,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 “看来,魂魄上身成功了。” “叮咚。” 门铃声传来,空桑的脸自动做出一副疑惑之色,而后撩着头发看向猫眼。 猫眼外,却什么都没有。 “奇怪,是我听错了吗?”空桑喃喃自语。 这种表情、说话都不受控制的情况,让空桑很难受。但更让他难受的是,是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异样的,仿佛焚烧的气味。 而这种气味,女人本身似乎没有察觉。 “叮咚。” “怎么又来了?”空桑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在看到猫眼上依旧什么都没有之后,有些生气:“哪家孩子恶作剧吗?” “叮咚!” “叮咚!” “叮咚!” 门铃声开始急促起来,空桑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大喊道:“谁呀!” 门外依旧没有人,可是在脚下,却躺着一个娃娃,准确来说,是一个纸娃娃。 “啧,真是晦气!” 空桑虽然做着讨厌的表情,并不受控制的将纸娃娃扔到楼下垃圾桶,但他内心却开始担忧起来。 因为这种纸娃娃,正是丧葬行业里常见的,由纸扎匠做出来的工艺品,是烧给亡者的。 “刚才那个娃娃,一身大红。纸扎匠讲究红男绿女,那应该做的是个男孩。只是,究竟是不小心犯了忌讳还是故意的,怎么给娃娃点了眼睛!” 空桑心思急转,这半个月,他也看了不少的奇异怪谈,所以有所了解。 在纸扎匠这个行当里,最大的一条忌讳就是一切做出的东西,都不能点上眼睛。就如同古代传说的画龙点睛一般。 有人认为,纸扎人点上眼睛就活了。 那就要拉着活人陪葬的! 空桑关上门,依旧开始打理起自己的头发。 随着手机信息传来,空桑打开屏幕。 嚯!好家伙!屏幕里清一色的提款机1号、提款机2号之类的名词。 “......这是个......捞女啊。” 空桑打开其中一个人的屏幕,用一副娇羞的语气说道:“哥哥,人家这个月想买个包,麻烦给人家点零花钱呗。” 一想到自己这个时候不受控制的用这种嗲里嗲气的声调跟人说话,空桑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很快,空桑收拾好了之后便出门逛街了。 逛街的整个过程,空桑本身昏昏欲睡,看着那些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奢侈品,觉得无比乏味。 在看到自己取出卡毫不犹豫地刷了个十来万下来买了一个包之后,空桑内心不禁感叹: “唉,万恶的有钱人。不对,万恶的捞女?可怜啊,不知道多少男人的心哗啦啦碎在这个女人身上,全是血本无归的买卖。还是二次元好啊,几百块就能买个不错的手办姐姐回去收藏了。” 出了商场,空桑眉头一皱。 身上......似乎有种不适感?就仿佛背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当然,这种不适感来源于女人本身。 但女人自己显然是没有察觉。 开开心心回到家之后,便拿出冰箱的蔬菜做沙拉了。 空桑不由自主的哼着歌,却从墙壁上贴的瓷砖反射,看到自己背后似乎站着一个什么黑影。那黑影不太看得清楚,但两只红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却十分明显。 但女人自己却又没有注意到。 “十有八九,和那个纸扎娃娃有关系了。” 空桑坐了下来,开始吃着晚饭。 忽然,灯光开始昏暗起来。 不是一闪一闪的昏暗,而是原本明亮的灯泡似乎蒙上了什么东西一样,光芒开始一点点的减弱。 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空桑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向天花板。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笑声。 空桑脸色一变,转身看去,黑影一闪而过! 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空桑知道,这个女人开始害怕了。 “什......什么人!” 空桑慌乱地跑到厨房抽出一柄水果刀,紧握在手里。 这时,卧室的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关上! 紧接着,卫生间、厨房,所有的门和窗户,全部“砰”的合上了! “啊啊啊!” 空桑开始尖叫起来,刀也吓得掉在了地上。 连衣服都没穿好,空桑拼命扭着锁头,想打开大门跑出去,却发现无论如何,大门都打不开。 “嘿嘿。” “嘿嘿。” 一阵笑声在房子内回荡,随着灯光越来越暗,那笑声也越来越大。 “听上去,似乎是个小孩子。看来,果然是那个纸娃娃了。” 空桑脸上既恐惧,又扭曲,他颤颤巍巍地想要拿起地上的水果刀。 就在触碰到刀剑的刹那,一只小手突然盖在空桑的手上。 昏暗中,那小娃娃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嘴巴竟是咧到了耳边。 血液,自牙齿缝隙处迅速流下,瞬间染透了空桑的手。 “姐姐,你能送我一个礼物吗?” 第十五章 娃娃咒杀 “啊啊啊啊啊!” 尖叫之中,空桑抓起那把水果刀,狠狠划向了小孩子的脸庞。 “刺啦!” 宛若裁纸的声音一样,小孩子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一侧眉骨割到了另一侧下巴处。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 “啊啊啊啊!” 这一次,连空桑都因为疼痛真正的扭曲起来。 空桑捂着不知为何血淋淋的脸庞,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落地镜。 自己的脸上有了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那伤口撕开了皮肉,几乎看到了骨头! 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或者说,那眼眶里已经空了!眼球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那嘴巴处的伤口更是看到了内部的喉咙! “鬼!鬼......找我.......别找我......” 空桑语无伦次了,捂着伤口拼命挪动着身体。 那小娃娃却开心的拍手叫好,一蹦一跳,就慢悠悠地走在空桑一路留下的血痕之上!走的整个小脚也染红了。 空桑崩溃的哭泣着,整个脸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液,他吃力地想要打开门,拼命的扭动着门把手,但房门却纹丝不动。 “姐姐,不要跑,陪我玩呐,哈哈。” “你,你这个怪物!你走开!” “哈哈哈哈!怪物,姐姐说我是怪物,哈哈哈哈哈......” 孩子的笑声越发的高亢和狰狞。忽然,他停了下来,笑容骤然停止。 “姐姐不肯陪我玩了吗?” “姐姐不是好孩子!” “姐姐是坏蛋!” 说着,小孩子的两只手竟是刺入自己脸颊上的那道伤口。 然后,“刺啦!” 顷刻间,空桑不动了。 似乎有些恍惚的歪了歪头,半张脸皮就这样“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整个脸颊如同烂了的南瓜,从里到外,被直接被撕开。 “啊啊啊啊啊啊!” 血泊之中,凄厉的哀嚎逐渐演变成弥留之际的抽搐。 此时的空桑拼命的阻止自己昏死过去,他知道,接下来,就能看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逐渐模糊的视线之中,那纸扎娃娃如漏了气一般直接变成了碎片。 紧接着,大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人影。 看着似乎很高大,可面目上却有些模糊了。 隐隐约约的,他看到男人蹲下了身子,伸出的手腕似乎是在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没救了。而那条明晃晃的银饰手链,却莫名让他有些熟悉。 耳边,则听到若有若无的呢喃声:“很快了,再等等我,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 “啊啊啊啊!” 惨叫中,空桑猛地坐了起来,把守在一旁的刘正业、陈涛两人吓了一跳。 “呼......呼......” 喘着粗气,空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确定脸没问题之后,这才逐渐松了口气。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忽然感觉一阵冷意。空桑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那,那个,麻烦拿个毯子给我,有点冷,谢谢。” 刘正业拿来一件袍子给空桑披上。 陈涛递给空桑一个药瓶:“安神的药,吃两颗。” 空桑手微微颤抖的接过药瓶,想也不想就往嘴巴里倒。 “咳咳!” 药丸倒得太快,呛着了气管,空桑涨红着脸咳嗽着。 “看来,受害人死亡前并不美好。” “废......废话!”空桑翻了个白眼:“真的是......生不如死的感觉!你们能体会吗?脸上先是从眼睛到下巴开了一刀,然后从伤口处将整个脸撕开,就跟撕纸片似的!” 两人抽了抽嘴角:“你讲得很好,但还是不要讲了。” 空桑想站起来,却依旧有些腿软,最后在刘正业、陈涛两人的搀扶下离开了房间。 “情况如何?” 梁森关切地问道。 “知道了些东西。但麻烦让我缓一缓。” 在喝了杯热茶之后,空桑终于开始复述事情的经过:“......总的来说,我归类了几个可以切入的点。” “第一,这十名受害人生前,是不是情感生活都很不检点,甚至有欺骗感情等道德问题。” “第二,可以查问一下,这些受害人生前是不是都扔过一个扎纸人。” “第三,那个神秘的湘西古文字符咒,最起码在我还没有失去意识的时候,男人没有刻意放在案发现场,所以不是杀人之后刻意制造的。” “第四,回忆里我只经过了更衣室、厨房和客厅,所以我不能确定有湘西古文字的物品,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第五,我猜测那纸扎娃娃之所以能够伤人,也许和这湘西文字有关系。” “第六,幕后黑手应该是个男人,但具体什么模样我看的很模糊。但如果将那十名受害者受害地点附近的监控调出来,如果有人在这十个地方同时出现过,那应该有嫌疑。” “第七,那个男人这么做的原因,似乎是要和谁团聚。这是他自己在尸体面前说的。所以幕后之人可能失去了亲人?爱人?或者是朋友。” “第八,这个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银制.......” 说到这里,空桑忽然愣住了。 “嗯?怎么了?” 空桑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行凶者的手腕上曾经佩戴一串银饰手链。而就在前不久,有一个客人连续两次来我这里买过东西。当时,他的手上也戴着手链。” 众人眉头一皱: “银饰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两串手链一样吗?” 空桑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忆里,受害者已经是弥留状态,我的视线也受到了影响。不过来我店里购买古董的那个人,差不多快四十了吧。不是差钱的人,但戴着的银饰是那种很廉价的,所以我当时有点印象。” “那他在你这里买了些什么?” “第一次是购买的犀角香。第二次是血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桑见状,继续解释道: “南北朝时期,刘宋人刘敬叔所写的志怪小说《异苑》当中有所记载,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也就是说,燃烧犀角香,普通人可以和鬼魂交流、触碰。” “至于血玉,一般为古代墓穴陪葬品,多放在口中。因长年累月,那些陪葬的物品的铁物质氧化分解,所以会在玉佩上形成血红色,在古代因为科学论证不足,所以血玉被称为是极罕见的宝物。” “那血玉又有什么用处。” 空桑摇摇头:“古籍关于血玉的记载很少见,我并不知晓。但玉石本身就有通灵、纳福等特殊功效。我只能说,卖出去的那块血玉,的确是从墓葬当中找出来的。” 梁森点点头:“怎么听,怎么感觉对方是想和鬼魂打交道。这个人,有必要重点查探一下。” “我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不过,古董店门口的街道上是有监控的。你们可以查探一下。” “好。” “那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空桑问道。 “按照你给的线索,我们会通过大数据和监视器来挑选符合条件的人。你可以先和陈涛、刘正业去吃点东西补充点能量。约莫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应该就可以排查出合适的人选了。” “好的。” 离开总部大楼,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面馆。 “善恶司,从来没想过找寻走阴人吗?”空桑忽然问道。 “嗯?为什么这么问?” “走阴人乃是以三教九流为基础,并结合古代特殊职位而形成的行当。虽是旁门左道,却也有其奥妙和渊源。” 陈涛耸了耸肩:“其实我们所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在知道你自称为打更人之后,我们才拜托部长开始查探你们的消息。就算以善恶司如此庞大的情报能力,也只能找到些只言片语。” “原来如此。那你们可以建议梁森部长动用专门的力量找寻。走阴十部各有奥妙。”空桑喝了口热汤接着说道: “打更人算是十部当中比较均衡的位置。但正因为均衡,所以在某些特定环境,反不如其它九部能够发挥效果。如果今天这件事情是守陵人来做,恐怕会更加容易。” 吃完午饭,三人便在总部大楼休息了一段时间。 终于,在下午四点钟,梁森部长召集了他们。 “根据大数据和空桑你提供的资料,我们查出了十四个人。” 说着,梁森部长将十四张照片放在了桌上。 “这十四人都是在十名受害者身边出现过不止一次,且手腕戴着银饰的人。” “我遇到的顾客就是这个人!” 空桑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 “这么看,这可能的确不是什么巧合了。”梁森部长神情凝重:“目前这十四人,我们都已经通过连同上京的监控设备找到了他们的居住地。空桑,你和刘正业、陈涛便去你这个客人的居住地。” “至于其他十三人,我也会安排其他人前往调查。记住,对方如果真的有用纸扎娃娃诅咒攻击者的手段,那就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安全为主。” “是!” 众人浩浩荡荡上了车。 车内,看着给出的地址——天府华墅。 “上京三环内有名的别墅区。看来对方非富即贵了。不过这样的别墅区,我们恐怕也很难进去啊。”空桑说道。 “无妨,我们自然有办法。”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来到了天府华墅门口。 “你好。” 刘正业探出头来,招呼着门口的保安。 保安小跑上前,点头示意:“你好,请问......” 不等对方答话,刘正业一下子抓住了对方的手,满脸真诚地说道:“神爱世人。” “呃?” 在空桑眼中,保安愣了一下,随后诧异的表情便平和了下来,然后便露出一丝和蔼的宛若神父般的笑容:“嗯,神爱世人。” 紧接着,保安便打开了门禁。 “......就离谱!”空桑吐槽道:“我算是知道为啥你们在各种小说上会有个外号了。” “什么外号?” “神棍。” “哈哈哈哈。以上帝为信仰延伸的教派记载的术法,的确和我们九州本土很不一样。” 众人停好车之后,按照地址来到了一栋小洋楼前。 “就是这里了。怎么说,怎么进去。” “怎么进去?”空桑撇了撇嘴:“就这样直接进啊。” 说着,空桑直接按了对方的门铃。 第十六章 古董测试 “喂,别打草惊......” 话音未落,别墅前的通话屏已经亮了:“你好,请问是哪位。” “先生您好,我是之前在文玩街古董店卖给您犀角香和血玉的人,您还有印象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您之前用手机支付的时候有留下信息。我们老板稍微了解了一下,所以就知道您住这里了。” 空桑说完,身后的陈涛和刘正业两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一般来说,这么讲话不是最容易引起对方的反感吗? 果不其然,屏幕后方的男人,声音中出现了一丝不悦: “怎么,你们还有私自调查客户讯息的权利不成?” “先生,是我们老板这么做的。” 空桑嘴唇一碰,直接甩锅。 “他说您一星期内在我们这里买了两件古董,算是豪客了。您也知道,现在古董行业也不景气,有您这样的客人出现,我们自然.....” “当然,我没有白来一趟的。我带了几件和血玉差不多的老物件,也许能入先生您的眼呢?” 空桑还在和对方交流,身后的陈涛瞧瞧说道:“喂,你有没有觉得,空桑很适合骗人?” 刘正业附和道:“没错,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些鬼话,真是不简单。虽然漏洞有些大。但确实比直接潜入房子要好很多。” “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人有这样的说话辞令,佩服佩服。” 忽然,防盗门打开了。 显然,空桑成功说服了对方。 空桑是这么想的,很多销售确实会从一些奇怪的地方购买到顾客信息,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虽然引人反感,但毕竟是正常手段。 而且站在心里有鬼的人角度上来说,如果真有人要调查,也必然不会正大光明的出来。 看似危险,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妥善方法。 对方打开了门:“请进。” 空桑眉头一挑,心里顿时嘀咕起来: 对方竟然亲自开门?对于这样有身份背景的主家来说,家里怎么也是有几个佣人的。按照礼节,他们只会在接见同样身份的人,才有可能亲自开门才对。 三人换上客用拖鞋,通过精致的回廊,来到了客厅。 眼中所见,偌大的屋子装饰的非常典雅、古朴,可以说和古董店基本是一个风格。 三人坐到沙发之后: “喂喂。”陈涛瞧瞧捅了捅空桑的腰。 “?” “这些家具,似乎都是金丝楠木哎......” “你们道教弟子也这么财迷?” “嘿,瞧这话说得,要是有钱谁不想用些好东西。” “......嗯,你说的都对。” 空桑快速扫视了一下,先前卖出的犀角香就放在香案上,已经点燃,寥寥烟香萦绕在偌大的房间内。 但是血玉,空桑怎么看怎么也没发现。 片刻后,男人取来一套茶具,给众人泡了茶。 “你们的行为很失礼。不过,如果你们拿出的东西真的让我很感兴趣,那么我就权当探听我信息的事情没有发生。” 空桑赶紧道:“那是自然的,杨先生。” 对方眉头一挑:“连我姓什么都知道?” “呵呵,毕竟要上门拜访,总得知道一些基本的信息,不是吗?” 空桑努力让自己保持那种销售柜员般的笑容。 至于资料,那自然是在善恶司查看的时候了解的。 紧接着,空桑将事先准备的三个盒子一一打开。 “这是血玉手镯,不管是年份、沁血的效果还是玉本身的材质,都超出了您之前在我们门店看到的血玉。我老板说了,杨先生可能很喜欢收集这类玉器,所以就让我从珍藏里找来了这个。” 杨先生戴上手套,将那血玉手镯放在面前仔细观摩。同时,还拿了一个专业的手电照射着手镯的光芒。 “嗯,内部没有裂,绵也很少,这沁血效果也的确很好,不是用现代的铁盐水浸泡人工仿制。东西不错,我要了。” 杨先生似乎很满意这件血玉手镯:“多少钱?” “五十万。” “好。” “哎呀,杨先生真是痛快人。”空桑的笑容更灿烂了。 虽然调查很重要,可是东西卖出去,自己的抽成也高啊,现在赚得越多,提前退休的计划就可以越早实施了。 一旁的陈涛、刘正业两人,看着笑的合不拢嘴的空桑,一阵无语。 究竟,谁才是财迷啊...... “这第二件藏品是一件汉代博山炉,具体年份已经没办法考证了。但是镂空造型,还有山形重叠和云气纹,都非常精致。六朝时期,更有《咏博山炉》所写‘上镂秦王子,驾鹤乘紫烟’的说法。” “香炉吗?” 杨先生将博山炉捧在手中自己观察着。 “这汉代博山炉有个好处,就是内中焚香,香气会更加浓郁不散。我看杨先生买了那么多的犀角香,若没有合适的香炉,岂不是可惜了?古时也有国士无双、红粉佳人的对句说法。如今有香而无炉,起不等同于有了国士,失了佳人吗?” 杨先生眼中神情不易察觉的晃了晃,似乎有什么在其脑海中过了一遍。 空桑观察到了,刘正业、陈涛两人自然也察觉了这微妙的变化。 片刻后: “好,这博山炉多少钱?” “六十万。” “可以。” 陈涛咧了咧嘴,好嘛,进来一个小时不到,就进账一百一十万了。 “这第三件古物有些特殊。杨先生请看。” 说着,空桑将其打开,内中竟是一把拂尘。 陈涛不敢置信地看着,拂尘?这也能算是古董? 然而这一刻,杨先生却脸色一变,忽的起了身。 “呃,杨先生,怎么了?” 空桑心里一喜,难道真个杨先生真的有问题? “你......为什么要带给我一柄拂尘?” 说话的语气似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彬彬有礼,眼神中反倒多了一丝质询的神情。 陈涛和刘正业绷着全身,只要对方有不利空桑的动作,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空桑装作一脸无辜的表情: “这是老板特地嘱咐的。他说犀角香有通鬼神的传闻,虽说不知是否真实,但我们古董行当总归还是比较信这些东西的。” “另外那血玉也是从古墓当中取出的陪葬品。阴气太重。” “老板说,这拂尘年代虽然不长,乃是清代马尾拂尘,但却开过光。放于家中,可阴阳调和,不至于阴气伤身。” “砰!” 忽然,一声巨响从楼上传来。 杨先生脸色一变,阴沉着脸说道:“好了,我不需要什么拂尘。钱我也付了。你们走吧。” “呃,好的好的!杨先生您别生气。” 空桑连连赔礼道歉,将拂尘收起之后,给刘正业、陈涛两人打了个眼色。 三人立刻离开了别墅。 回到车上,空桑说道:“看来杨先生真的有问题了。” “怎么说?” “犀角香可通鬼神,而根据烟雾的浓度,效果自然也不一样。我提供了博山炉,他收了,这就说明他实际上是希望犀角香效果更强一点。” “血玉镯,和血玉功效一样。一般收藏古董的人,不会在价值、用途十分类似的物品上花重复的钱。除非他是专通此道的。但这样的人非常少。他买了血玉镯,只能说明,他还需要类似的物件。” “这两件古董卖出去,足以证明,对方可能想做通幽之事。而且效果越强越好。” “至于那清代拂尘,自然是辟邪上品。打开之后,杨先生很生气。这就说明,他不希望家里出现此类镇宅、辟邪的东西。因为这和通幽相冲突。” “最重要的,是那一声巨响。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上面有什么存在感应到拂尘的气息,觉得不舒服,所以警示着杨先生。”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也许是何梦。也许她是碰巧发出了声音,但杨先生不能露出破绽,就必须轰我们走。” 空桑看向两人:“为了试探杨先生,我卖出的两件宝物某种意义上可能是他计划的催化剂。我觉得,有必要晚上的时候探查一下情况了。” “放心,我已经做了手脚。”陈涛说道:“茅山的纸人之术,在他看着古董的时候,我已经悄悄放出了纸人。” “我也在刚才离开的时候,往门口撒了些圣水。虽然驱邪效果不会如那拂尘强烈,但应该也会折腾出点动静。如此,应能稍微给我们拖延点时间。” 三人并没有离开天府华墅,而是在地下停车场通过手机联系了梁森部长。在了解事情经过之后,梁森部长当机立断: “我会和天府华墅那边的物业、消防、公安分别联系,人为制造一场虚假的在逃犯抓捕行动。时间大约在晚上九点。到时候,物业会策动所有住户紧急避险。你们可以借此机会进去查探。但最多,半个小时。” “明白。” 三人在车内休憩了几个小时,吃了些干粮,静候着九点到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接近,在指针指向九点的刹那,整个停车场乃是整个天府华墅都响起了一阵警报声。 旋即便是来来往往的物业人员、公安人员开始疏散小区内的住户。 “是时候了。” “嗯,走!” 第十七章 血肉地狱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门前的空桑停下身来:“我们......怎么进去?先声明,我不会铁丝开锁。” 陈涛翻了个白眼:“这个时代谁还用这么老掉牙的方法。” 说着,陈涛打了个响指。 大门就这么开了。 “?!” “看,就这么简单。”陈涛笑嘻嘻道:“我事先留下的纸人如果连开锁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那我干脆撞死吧。” 空桑低头一看,果不其然,门锁处有几个纸人手牵手抱着。 进了门,三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是打开了手机的照射灯。 “我们要怎么查?直接去二楼吗?”空桑问道。 “要不,我们分头行动?”陈涛提议。 “不行。我刚才观察了下,门口的圣水有快速蒸发的痕迹。”刘正业沉声道:“这就说明有邪祟强行抵抗过。而且它的力量应该强过我制作的圣水。” “这么说,是条大鱼了?那就一起去二楼好了。” 三人悄悄上了二楼。 整个三层楼的别墅洋房,可二楼却只有一个门显得相当突兀。 “奇了怪了,这是什么布局?” “这就说明二楼是一个和别墅同等大小的房间,要小心!” 刘正业握着十字架,尝试着扭动门锁。 “嘎达。” 门被轻易打开。 “门没锁?” 三人甫一走进,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心中一紧。 陈涛打开手电筒,聚光的部分是一张不锈钢床,床上一块白布似乎盖着什么,沾染着血红的斑点。 “你们看床周围!” 空桑指了指,却见床边处有很多干涸的发黑的血迹,这让三人脸色大变。 快步走过,陈涛猛地掀开白布。 “呕!” 空桑直接转身干呕了起来。 而纵然是处理怪力乱神经验丰富的陈涛、刘正业两人,也不禁脸色苍白。 眼前,躺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对方最后定格的扭曲面孔,仿佛昭示着其活着时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从锁骨的位置一直到胯部已经全部被剖开。内脏全部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偌大的镌刻着古怪文字的木牌。 四肢也已经被锯断,但似乎死者是活着被残害的,因为剧烈的挣扎,切口处非常的不整齐,还有很多碎裂的骨头洒落在周围! 眼睛没有了,鼻子也被削掉了,耳朵处剩了两个洞,还填塞着纸质的符咒。 “这......” 陈涛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开关。 “啪!” 眼前豁然一亮。 然而目中所见,却宛若人间炼狱! 偌大的房间,墙壁、天花板竟都溅满了血液,仿佛控诉着这些受害者生前几乎都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磨砂的地砖沾染了厚厚的红色,竟有些反光打滑,更是布满了凌乱风干的血脚印! 碎肉、碎骨和甚至还有些看不出来的碎块,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意丢在地上。 而染血的不锈钢床一排望去,总共有二十个!每一个,都是被白布盖着。 “这......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触目惊心的案发现场。无量天尊呐......” 刘正业低着头,做了个礼:“阿门!” “呕!” 空桑面容扭曲地捂着肚子,这种炼狱般的场景对他这种经验尚浅的人来说,刺激太大了! “空桑,你先缓一缓。我们先确定下死者。” 陈涛和刘正业心中害怕极了,他们带着恐惧和惊慌掀开一个个白布,就怕其中一个躺着的,便是他们的同僚何梦。 每掀开一块白布,两人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因为这些尸体每一个都死的非常凄惨!有的甚至已经不成人形!与之相比,那第一个被做成人彘的女人,竟还算全尸了! 掀开最后一块白布后,两人皆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何梦。 “这些人的身体上都塞满了诡异的符咒。和我们查询到的案发现场那种湘西古文应该是一类。迅速拍照!” 空桑擦了擦嘴,连忙道:“我,我也来帮忙!” 三人将二十具尸体上所有的木牌都拍了照片,总共三份。 这也是为了防止办案过程中,有队员不幸遇难,其他伙伴也可以带回完整的证据的手段。 “你们看,那里还有个门。” 房间尽头,是个门中门。 三人快步上前,猛地打开,内中是个很狭小的房间内。 墙壁上放满了古代成亲所用的红烛。 天花板上则是一串串用红线所连接而成的纸片人。每一个纸片人上,都写满了符咒。 四周墙角处,则放着很多扎纸道具。有骏马,有花轿,有元宝,甚至还有很多纸人。 这让三人瞬间联想到杀害十人的纸娃娃!连忙查看,发现这里的纸人道具都没有点上眼睛。 至于房间中心,则是一方香案。香案之上,瓜果点心、清水鲜花一样俱全。 供奉的,不是什么宗教神佛,而是一张女孩的彩色照片。 女孩面容清丽,宛若桃花,浅浅的笑容仿佛充斥着天真烂漫。而女子照片内的背景,则是两棵挂满了木牌和红绳的大树。 “这女子看着似乎二十出头。”空桑皱了皱眉:“她穿的是秀禾服,虽然看似民国风格的嫁衣,但只是仿古。而且秀禾服出现的时间并不算长,约莫本世纪初开始流行。” “这么说,照片里的是现代人了?” “应该是了。至于她身上的银饰,是少数民族的风格。杨先生所佩戴的银饰手链,其工艺和这照片内的女孩的饰品很相似。” “呼......” 忽然,仿佛风声一般,周遭的烛火微微晃了晃,这让三人眉心一跳,拍照之后立刻退出房间。 “砰!” 突如其来的剧烈声响,让三人吓了一跳。 空桑咽了口吐沫:“不会是杨先生回来了吧。” “应该不是,现场有我们的人,如果杨先生要回来了,部长会通知我们。” “声音......似乎就在这层内发出,但是没有门了呀。陈涛,用你的纸人追踪一下。” “好!” 陈涛双目紧闭,手中结印。纸人有灵,蹦蹦跳跳的跑向四面八方。 数个呼吸之后,陈涛睁开双眼:“跟我来!” 三人回到那个血腥的房间,走到了一处角落。 此时,所有的纸人都停在这里蹦蹦跳跳,似乎想要说什么一样。 “这里的煞气戾气这么重。如果后面不是何梦,而是某个鬼怪,那其道行恐怕要远远凌驾于一般的红衣厉鬼了。你们小心!” 空桑取出打更锣,刘正业也打开圣经。 陈涛一手捧着八卦镜,一只手在墙壁上摸了摸。在找到一条十分细微的缝隙之后,顿时用力一推! 石门翻转,密室显现! 三人看见眼前被囚禁的身影,顿时喜出望外! “是何梦!” 此时的何梦脸色铁青、骨瘦如柴,昏迷地瘫坐在地上。 三人怎么都没想到,短短一日,何梦竟然就如此凄惨。 摸了摸脉搏:陈涛连忙取出一枚丹药给何梦服下:“还好,她还活着,我们快带她走!” 空桑忽然想到:“等会儿!何梦被囚禁在这,虚弱成这样,她怎么发出那么大的声响?!”话音刚落,不及反应,却见刘正业身后的墙壁,突然浮现那熟悉的红衣厉鬼! 厉鬼双手如刀,狠狠刺出! “快趴下!” 空桑直接扑了过去,镇魂锤狠狠砸向了红衣厉鬼的头颅。 “吼!” 吃痛的红衣厉鬼身子被打偏,手刀只划伤了刘正业的胳膊。 刘正业身子一转,扯下身上的十字架狠狠砸了出去。 镇魂锤和十字架,是打更人和驱魔师惯用的镇邪兵器,红衣厉鬼连受两道攻击,凄厉怒吼之中似乎露出了一丝惧意。 “急急如律令!”陈涛袖口内一道道黄符飞出:“敕,画地为牢!” 符咒形成一个圆柱体一样的结界,将红衣厉鬼束缚在其中。 三人正要离开,受伤的刘正业却感到一阵昏厥。 “呃!” 痛苦的呻吟下,刘正业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只能虚弱地靠在墙上。 “不好,这红衣厉鬼似乎有散人精气的能力!”刘正业咬着牙说道:“难怪何梦一夜就变成如此,是被这厉鬼吸了精气所致!” 陈涛见状,一道黄符拍在刘正业伤口处。 “不行,黄符似乎无用!” 短短的几分钟内,刘正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下去:“必然是这里的煞气怨气加重了厉鬼的道行。这已经是诅咒了,必须用大型仪式化解!” 空桑连忙扶着刘正业:“陈涛,你背着何梦,我们赶紧走!” “好!” “想走?走得了吗?” 一声冷笑,杨先生竟突兀的出现了! 三人勃然色变,对方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回事!部长为何没有给任何提示?” 杨先生眉头一挑,旋即又露出第一次在古董店时那谦逊有礼的笑容。 此时的杨先生哪里像一个杀人凶手,仿佛一个绅士般开口道:“你们果然有问题啊。不得不说,伪装的真是不错,胆子也大,白天那明目张胆的推销直接把我也给唬住了。” 空桑脸色一沉,袖口内的手瞧瞧拨通了事先设置的快捷通话:“既然如此,你为何会等在这里?” 杨先生笑了笑:“因为你们自作聪明了。你推销给我古董的过程,我并没有怀疑你们。但是,你们以为这别墅没有摄像头吗?” “摄像头?难道!” “呵呵,你扶着的这个天主教的驱魔师,在我门口撒上圣水的动作虽然隐蔽,但怎么可能躲得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你们走后,我看了监控后便料定,你们一定有问题。而且,你的拂尘既然能够引起厉鬼的不适,我怎么可能还察觉不到茅山纸人?” 陈涛和刘正业脸色都十分难看。万万没想到,自己准备的后手竟然反而成了破绽。 “可是,我们的人明明看到你已经出去了。” “你们善恶司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在现场安置工作人员,这是稳妥的。可是,凡夫俗子,怎么能看破我等的手段。你们既然找到这里,不也大概能知道,我是怎么杀人的吗?” “扎纸娃娃......你用扎纸人的方法做了一个自己的分身!”空桑勃然色变:“扎纸行业的另外一条禁忌,不能给死人、孕妇和自己做分身。你敢做,除非你的道行已经是.....!” 杨先生绅士般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疯狂。 同时,几个扎纸娃娃蹦蹦跳跳的出现在他身后。这些娃娃,都点了眼睛,血红色的眼睛! “果然......”空桑脸色难看无比:“传闻差点入选走阴十部,最终却惜败给守陵人的行当,扎纸手艺当中真正的高手——扎彩匠!” 第十八章 濒临绝境 杨先生微微后退了几步,其身边的扎纸娃娃越聚越多,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盯的人浑身发毛。 “你们可知道,扎彩匠的始祖五道爷吗?” 杨先生忽然道:“传闻五道爷制作的扎彩人,和活人一模一样,甚至传说其扎彩人还能诞生魂魄。因和阴司挂钩,这一门在丧葬行业也颇有名望。” 空桑冷冷一笑:“哼。五道真君当年也算是功德无量,作为七十二道之一的祖师爷,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后学晚辈竟然用他的手艺害人,估计要气死。” 杨先生却是不理会空桑的冷嘲热讽,继续道:“我耗费了整整十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祖师爷的孤本。” “而你身为走阴打更人,想必知道流传下来的扎彩匠禁忌。那就是不能点眼睛。” “但我按照祖师爷孤本所写,不仅点了眼睛,而且我用的还是自己的血液点的眼睛!呵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空桑眉心一跳,语气艰难地说道:“水墨点睛,是不祥。血元点睛,是大凶!” “不错,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们明白。哪怕你们是正统宗教出身,又或者是走阴人出身,在几乎可和红衣厉鬼匹敌的血元扎彩娃娃面前,你们,注定要死!” 杨先生指令下达,扎彩娃娃们浑身颤动,嘴巴纷纷开裂至几乎半张脸的大小。 随即,滚滚毒瘴弥散而出,斑斑血水亦开始覆盖整个房间! “幽冥火!” 空桑掌心一扬,青绿色的火焰化作一道弧形火线烧了过去! “哦?传闻可烧尽百鬼的普渡公的幽冥火焰,你这个打更人不简单啊,竟得了一点神性权能。” 扎彩娃娃发出一阵阵怪异笑声,嘴巴下流出的血水纷纷掀起! 那血水和幽冥火触碰刹那,竟发出一阵宛若恶鬼的凄厉嚎叫之声。 升腾起的雾气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定睛一看,却见幽冥火竟是落了下风,隐隐有被血水吞没的趋势。 空桑脸色微变,只能耗费更多心神,释放更大量的火焰,才能勉强和血水互相抵消,做到牵制之功。 杨先生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你的道行太浅薄了!这幽冥火淬炼还不到一个月吧。神明权能降临到人的头上,虽然是大机缘,但毕竟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要进步只能水磨工夫了。” 空桑眉头紧锁,对方能够破幽冥火他不意外。 但是知道幽冥火的来历,知道自己的道行,甚至能推算幽冥火的淬炼时间,这就不是一般道中人能知晓的了。 毕竟走阴人能沟通阴司,冥冥之中自有冥府地道庇佑。 纵然是陈涛、刘正业的长辈,除非道行高出空桑百倍,否则也无法一眼看破他的根基。这是阴司对走阴人的保护。 然而现在...... 眼见空桑失利,陈涛八卦镜一抛。 “阴阳两气,急急如律令!” 陈涛双手结印,空中飞旋的八卦镜宝光照耀中,幻化出一黑一白两条鲤鱼而出! 那黑白鲤鱼释放祥瑞,在空中游舞,开始不断分解周遭的毒瘴。 扎彩娃娃们似乎有点惧怕这种祥瑞宝光,纷纷吐出血水试图污染黑白鲤鱼! 一时间,阴阳鲤鱼竟是被血水裹住,挣扎不得! 陈涛连忙掐诀,阴阳鲤鱼得到加持,祥瑞之气更盛,隐隐有压制毒瘴之势。 杨先生见状并未在意:“法宝器魂?茅山的弟子?呵!法宝虽好,本事太差!你看上去压制了毒瘴,可你能压制多久呢?别忘了,这里可有大把的怨气戾气可以为我的娃娃补充能量,而你这道家弟子,撑得住吗?” 陈涛不理会对方的讥讽,咬着牙双手一合:“敕,急急如律令!” 袖口内的黄符如疾风飞出,化作一圆柱结界挡在三人面前,扎彩娃娃们怪笑之中,直接开始用身体撞击! “砰!” “砰!” 每撞击一次,黄符便放出降魔金光。玄妙的道教符文隐隐作现! 然而这些扎彩娃娃竟然毫不畏惧,继续撞击!逐渐的,黄符结界竟开始不稳定起来! 与此同时,心神与结界连接的陈涛,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硬碰硬,拼的就是根基道行了。但陈涛显然不足以对付杨先生! “铛!” “铛!” “铛!” 空桑也同时敲动打更锣,锣声连连,如雷轰鸣,扎彩娃娃们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纷纷捂着耳朵哇哇大叫,原本迅猛的行动竟是微微停滞。 杨先生眉头微皱:“真不愧是代表阴司的走**打更人,明明道行差距这么大,竟还能影响到我的扎彩人吗?” 一时间,场面僵持下来。 毒瘴和阴阳鱼的祥瑞之气互相吞噬。 大量的幽冥火只能勉强消融怨念血水。 几乎连续不断的打更锣和拼尽心力的黄符结界,也只能削弱扎彩娃娃的攻击速度。 眼见空桑、陈涛两人岌岌可危,刘正业挣扎着打开圣经: “我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咳咳!” 祝祷词还未念完,刘正业便剧烈咳嗽起来,诅咒产生的消耗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然而祝祷词如果不持续,就无法形成祝福,就没有办法抵御攻击! 无奈之下,刘正业将身上的圣水瓶取出。纷纷杂碎在结界四周! 圣水淋到扎彩娃娃身上,顿时散发阵阵青烟。只见它们的身体,竟隐隐被圣水消融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洞。 扎彩娃娃们顿时痛苦的哇哇大叫,纷纷后退。 “哦?你果然是这几人中道行最高的。之前你在我门口撒圣水能引起红衣厉鬼的不适我就发现了。也是,小小年纪能从普通的驱魔神父晋升成驱魔师,也算天赋异禀了。” 说着,杨先生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 “现在看来,刚才用红衣厉鬼对你先下诅咒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杨先生割开自己的掌心!随即,手一挥,血液纷纷沾染到扎彩娃娃身上。 “嘿嘿......” “哈哈......” 充满童稚却又毛骨悚然的怪异笑声中,扎彩娃娃们双眼浮红,表情也开始扭曲起来。 仔细看去,这些扎彩娃娃的面部竟隐隐浮现了一些人脸。这些人脸痛苦而扭曲,似乎想要挣脱出来,却无可奈何。 “这些是死者的魂魄?!难怪你的扎彩娃娃如此难缠,你竟是给它们填充了‘灵魂’!” “呵呵,这些都是试验品。但是,很成功。” 杨先生悠闲地用绷带止血,打了个响指。 所有的扎彩娃娃便开始悍不畏死的全面发起攻击。 “轰隆!” “轰隆!” 哪怕是被圣水结界腐蚀,扎彩娃娃们仍旧是重重地撞在黄符结界上! “噗!” 陈涛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心神失守的同时,八卦镜器魂也受到影响!毒瘴迅速反扑,一时间竟如同球笼一般,将黑白鲤鱼圈禁在其中! 黑白鲤鱼发出悲鸣,却无法逃出。而作为本体的八卦镜面,竟也不如先前那般清澈透亮。 “不行,这样下去,陈涛撑不了多久!” 刘正业咬了咬牙,竟是直接饮下一瓶圣水。 “啊啊啊啊!” 圣洁的力量顿时游走刘正业全身,一瞬间,那经脉仿佛被撕裂的痛苦让刘正业几乎昏死过去。 “哼,喝下圣水暂时封闭自己的诅咒,只会让你事后死的更快!” 杨先生不慌不忙,扎彩娃娃们不断撞击,血水毒瘴也开始污秽幽冥火、圣水、黄符三道结界!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眼前的黄符结界,开始出现一道道的裂纹。那些浮在空中的金色文字,也开始黯淡无光。 “主啊!” 刘正业怒吼一声,浑身白光炸开,一片血肉模糊中,其背后竟隐隐出现一对宛如天使的羽翼!” “神说......要!有!光!” 刘正业只来得及说完一句,便连连咳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在昏过去之间,他的脑海中似乎隐隐划过了什么画面。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空桑很熟悉,那是一种不属于短短相识半月的熟悉感。 整个房间内,隐隐传来一阵唱诗的歌声,翩翩白羽落在房间之中,呼吸之间,竟铺满了整个房间。 刹那间,戾气丛生的房间竟化作了一片洁白的世界,而上方那圣洁的光芒更是刺眼无比! 杨先生的表情第一次失去了从容,看着扎彩娃娃们哀嚎起来,狞声道:“竟然是《旧约》的《创世纪》!好啊!原来你已经不是普通的驱魔师了,你的天分甚至可以匹敌教会的那些荣休主教了!” “本来看在你们不是我仇人的份上,想痛快的结果你们,现在是你们逼我的!” 怒吼中,杨先生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牌。那木牌上同样雕刻着湘西古文。 只见杨先生口中诵念着湘西古语,其身后浮现出二十枚血红色的结晶! 这些结晶对应的,正是被折磨致死的那二十个人! 顷刻间,纯白的世界开始染上鲜红。 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在瞬间便淹没了一切。圣歌般的唱诗声也被凄厉怨悲之声消弭,眼看着,刘正业付出偌大代价的圣言术,竟是有土崩瓦解的迹象! 陈涛深吸一口气,下了决断:“空桑,我掩护你,你跑!” “什么!” “证据你也有,只要你活着出去,部长就有办法对付这个姓杨的。刘正业、何梦已经不行了,这里只能我挡着!” “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们做的事情可是时常伴随死亡的。”陈涛挤出一丝笑容:“我们,都习惯了!” 空桑死死地握着打更锣。 弱小!自己太弱小了!就因为太弱,这种时候,竟还需要比自己强的人为自己做肉盾! “神图绘卷,帮帮我!我不想让朋友牺牲!”空桑意识中拼命的求助。 神图绘卷微微一震,紧接着若干文字浮现:“选择,打更人空桑,可用‘请鬼上身’,吸收二十颗怨念晶石,削弱对手道行,破解绝境。成功几率,三成。失败,死。” “三成吗?”空桑知道,这恐怕还是保守估计了。 而且空桑发现,这次神图绘卷是以白话文颁布的指令,并非以“敕”为开头,所以这是让自己权衡。 是自己九死一生,换得伙伴生存之机。还是以伙伴的生命,换得自己逃出生天。 同时,黄符结界破裂的更加严重了。 陈涛额头青筋浮现,脸色出现病态的潮红,显然也是气空力尽了。 “空桑,别犹豫了,快走!” 看着焦急不已的陈涛,空桑忽然长舒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陈涛,如果我能活着,记得请我吃饭。” 陈涛心中一紧,顿感不妙。空桑眼中的决绝之色,他太熟悉了! “空桑,别做傻事!” 却见空桑双手一合:“天地玄冥,赦命阴间,地官出巡,伏幽动天!招!” “请鬼上身”的咒法,陈涛如何不知!那其中的痛苦,陈涛也是亲眼所见! 此时,杨先生身后的那二十颗怨念晶石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嗯?!”杨先生脸色大变,这可是他一身道行的来源,怎会开始不受控制! 空桑咬紧牙关,再次发力:“招!” “是你!”杨先生勃然大怒:“你找死!” 杨先生再也维持不住从容之态,挥舞匕首也冲了过来。 下一刻,一阵虚弱感涌上心头,杨先生只觉得精神恍惚! 然后,就看见那二十颗怨念晶石,如流光般纷纷冲进空桑的体内! 而这一瞬间,深埋的一点记忆忽然一闪而过。那似乎是一个人,很熟悉的一个人,他如同现在自己做的事情一样,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可是......那是谁来着? 第十九章 血鬼噬身 怨念晶石入体的刹那,空桑来不及思考一闪而过的记忆画面,眼中的景象就已经变了。 不论是杨先生、陈涛他们,还是布满杀戮的房间都开始如冰雪一般消融。 刺鼻的血腥越来越浓重,诡异的血雾开始扬起! 烧灼般的疼痛顿时伴随全身,一阵不舒服的粘稠异样也自双脚传来。 低头一看,那几乎宛若糖浆般质地的浓稠血液,微微倒映着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略显恐惧的面庞。 空桑想要移动,但这诡异血池带来的阻力超出他的想象。他的双脚就像被黏在了里面,任凭怎么动作都无济于事! “啊啊啊啊啊!” 烧灼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同时伴随的还有大脑炸裂般的痛楚,仿佛有碎冰锥毫不留情的刺入眉心! 空桑双手死死捂着头,面容痛苦狰狞。 “嘿嘿嘿......” “哈哈哈......” “呜呜呜......” 血红色的世界里,凄厉的哭声、癫狂的笑声混杂在一起。 “哗啦!” 一个个“人”猛地从血池内钻出,他们仿佛被溶解了一般,身体变形的几乎看不出男女。一个隐隐的人性轮廓,从头到脚,都被浓稠的血液死死覆盖。 甚至连一个人最基本的五官,都已经模糊了! “滚开!” 空桑想召唤打更锣,手中去空空如也。下一刻,模糊的意识开始恢复,他想起自己用了“请鬼上身”的咒法,自己必须硬挺过这可怕的梦魇! 没有办法防御,也没有办法躲避,更没有办法攻击! 怪叫中,这些血人一个个如猛兽一般扑在空桑的身上。 空桑哪能承受这样的冲击,顿时跌倒在血池之中。 然后,更多的血手,更多的血人,开始向上攀爬。宛若饥饿的狼群,死死钳制着所谓的“猎物”。 这下子,身体再也无法动弹。 那些血人微微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明明五官都模糊地看不见了,空桑却心内一颤。那种从模糊的双目位置透出的,仿佛直击灵魂的虚无空洞,让人更加的毛骨悚然! 忽然,这些血人的脸开始撕裂,一排排锋利的牙齿凝聚着。 那是嘴巴!却是宛若猛兽的嘴巴! 空桑因恐惧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可这种仿佛束缚灵魂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全身瘫痪的人一样,明明意识想要控制自己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 “完了。” 空桑只来得及露出一丝苦笑,那些血人的血盆大口便咬在他全身各处! “啊啊啊啊啊!” 鬼怪噬身的痛苦,饶是空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发生的刹那还是濒临崩溃。 血肉撕裂的痛楚还在其次,空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口被剖开,内脏被血人取出,有的直接将头探进去啃食起来! 紧接着,连视野都没有了,因为眼睛也被刺穿! 他就像一只被豺狼群围困的猎物,只能活生生承受着自己被吞吃的恐怖折磨! 空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能不能就这样死过去! 瞬间,他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能。 自己处理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才半个多月,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自己又不是善恶司的人,这明明和自己无关呀! 然后,意识也开始消散,一切似乎要沉寂一样。 旋即,又是一道刺目的强光,晃开了空桑的双眼。 依旧是血红色的世界,依旧是诡异浓稠的血池,他此刻依旧只能站在那里。 “......” 想说什么呢?什么都不想说了。 明明身体恢复如初,但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连呼吸的动作,都仿佛在摧残着身体。 刚才那一轮带来的痛苦并没有被遗忘,空桑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宛若医院里痴呆的病患。 “我,我刚才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不对,这里是我的意识,我死不了.......呃........似乎也不对......” 然后,又是哭笑声,又是那一个个魔鬼般的血人! 当看到血人的时候,空桑终于回想起刚才自己面临的惨剧! “滚开!你们都给老子滚开!” “去死!” 求生的本能,让一直都和善谦逊的空桑,这一刻如同濒临绝境的猛兽再做最后一搏! 他双目充血,神情恐惧而又暴怒,没有打更锣,就用拳头狠狠砸向面前的血人。 却见血人的胸口忽然裂开,拳头砸进去,拔不出来! 看着那裂开的部分开始形成一个硕大的嘴巴。 空桑大叫之中拼命的要拔出自己的手,然而下一刻: “咔嚓!” “哎?” 一种似乎什么缺失掉的别扭感,空桑低着头看向自己光秃秃的手腕,自己的血液染红了自己的衣服和脸庞。 手掌,不见了?被,吃掉了吗? 新一轮的撕碎开始了,空桑绝望的哭喊着。他觉得,自己现在除了哭喊,也没有办法分散这种痛苦了。 他不知道还要承受多久,他只想着现在如果能逃出生天,他什么都愿意做,什么连尊严都可以不要了。或者,也可以直接死掉。 很快,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痛楚似乎已经麻木了,甚至到后面,空桑已经不喊不叫了,也不再挣扎。双眼的光彩,也开始迅速的黯淡下去,变得浑浊。 还有多久能结束呢? 是不是结束不了? 我要永久地受这种折磨吗? 啊,好像就这样睡过去算了。 ...... 与此同时,随着晶石的联系被切断,杨先生的脸色惨白如纸,竟然连扎彩娃娃变得十分脆弱了。毒瘴和血水,甚至开始自行消失。 扎彩娃娃们开始露出恐惧的表情。 “混账!混账!我一身的道行啊!就这样硬生生被你这个兔崽子削了七八成!该死!” 杨先生握着匕首狠狠刺向黄符结界。 这一次,黄符很轻易的爆发出降魔金光将其狠狠弹飞! 杨先生如断线风筝被弹飞到身后的墙壁上。 “咳咳!” 一口鲜血咳出,杨先生满眼恨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杨先生就这样慌乱的跑了。 陈涛想追,可看着倒在那里的三人,连忙将空桑袖口里的手机拽了出来。 “部长!快点!他们三个,都快撑不住了!” 不得不说,空桑事先偷偷打开电话的确是给自己三人争取了时间。就在陈涛嘶吼着、绝望地无法拽着三个人离去的时候,善恶司的救援队已经来了! “医生!医生你千万得保住他们啊!” 陈涛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的害怕,就仿佛黑暗中孤独前行的孩子一样,平常修炼的养气功夫,这一刻似乎都忘记了一样。 医生连忙检查了三人的症状。 梁森部长也在这个时候跑了进来。当看到躺着的三人时,他的神情满是愧疚。是他没有在现场安排善恶司的人监视,这才导致了现在的惨况! “情况如何?” “部长,何梦还有刘正业是被诅咒,加上术法反噬,还好,以他们的底子应该撑得住。这个叫空桑的,情况不妙!他的意识,似乎在被什么东西干预一样,飞快的消散!” 医生边说边和其他人将三人抬上担架。 上了救护车,陈涛作为陪同也坐在那里。看着车内依旧在进行抢救的三人,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恐惧,明明善恶司里的牺牲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麻木的接受。 回想起空桑之前那抹决然的眼神,陈涛的脑海中滑过一些残破的片段。片段如同电影胶片一般一闪而过,想要再回想似乎已经想不起来。 但那种眼神,却让陈涛呼吸急促了起来。 忽然,陈涛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呕在地上,昏死过去! 救护车内全乱套了! 心电图的警报声,更是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众人被纷纷推进了手术室开始抢救。 看着亮红的灯牌,梁森下意识地掏出烟,却忽然想到这是在医院,有点烦躁的又讲烟丢回去。 低头滑动着手机,看着那一张张照片和视频。那是空桑以防万一已经提前发给他的。 “呼.....” 忽然,数名医生护士开始急匆匆跑了过来。 梁森脸色一变,这意味是手术室里出现了更多的问题,医院内部叫来了更多部门的医生! “陈涛、刘正业、空桑、何梦,你们可不能有事啊!” ...... 生死之间的等待十分的漫长,时间依然是凌晨两点多了。 那鲜红的灯牌开始一盏盏熄灭了下来。 “医生,他们情况如何?!” 这些医生显然也是国家安排给善恶司特殊部门的。 “梁森部长,我就直说了。陈涛是心脉受伤,但好在已经无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何梦和刘正业身上有诅咒,恐怕得请他们的长辈过来驱魔。至于那个叫空桑的顾问人员......” 梁森心中一紧:“如何!” “他的情况很不妙。”医生无奈地说道:“他的外伤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他的意识似乎遭到了剧烈的刺激。这种刺激是我主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严重的!说实话,植物人都是轻的。严重的话......就没了。我的意思是说不是单纯的死了,就是可能连灵魂都.....” 梁森脸色一白:“魂.....魂飞魄散?这怎么可能,什么样的刺激会让一个人活生生散了魂魄!” “在救护车上时,陈涛没有昏迷前曾说,空桑似乎用了‘鬼上身’的方法吸纳了那里所有死者的怨念。足足二十个啊。据说还都是红衣厉鬼的级别。” 医生叹息道:“这种通幽的法术,本就副作用很大。不然道教七十二地煞术里的通幽,为何很少有人修炼?他的意识必然被二十个红衣厉鬼折磨,而且是无法反抗的那种。这没有谁能受得住!” 说完,医生拍了拍梁森的肩膀,摇摇头走了。 梁森沉默了,他能接受死亡,因为这是善恶司每一个工作人员入职前就要做好的准备。可是,空桑只是顾问,只是个编外人员。 这等同于,因为自己的失察,让一个无关的人丧了命。 念头急转,梁森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前辈,我是梁森。” “呵。”一声冷笑,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却隐隐透着一股杀意:“我当初似乎和你说过吧,你们历代部长只有一次机会电话找我求救。你破例了,这是第二次。按照约定,你可是要下台的!毕竟,善恶司不留废物领导!” “我认!”梁森攥紧着拳头:“前辈,您怎么处罚我都行,但请您救救这个孩子,他,他才二十三岁啊。” “嗯?!你什么意思?是谁,怎么了?”电话里的人,语气似乎有点着急起来。 “善恶司半个月前招募的一位顾问,是位打更人。他为了......” 梁森几乎以最简洁的话语将事情的严重性快速告知,因为他知道,他现在哪怕慢一秒钟,都有可能造成空桑彻底回不来! 电话里,对方愣了一下,旋即怒吼道:“梁森,空桑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的命!给我不惜代价,护住他的魂魄!我十分钟之内到!” 第二十章 特别奖励 意识深处,空桑又一次结束了血人的撕咬。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连思考也停滞了。 意识沉寂 ..... 意识苏醒 ...... 忽然,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空桑下意识的嗅了嗅,好香。 辨别不出是什么花,但却让空桑麻木的意识微微掀动了一丝涟漪。 眼前,清风拂过,花瓣如雨。 新鲜而有点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随风而动的野草,似乎在治愈着空桑内心的痛苦和恐惧。 渐渐的,已经黯淡无光的双目,似乎隐隐有了一丝神采。 “这里......又是......” 空桑艰难地开口,声音已经因为过度的喊叫而沙哑。 视线偏转,自己置身在一座悬崖上。 悬崖边上有两棵树,却如同男女依偎缠绕在一起。 红绳、木牌、风铃,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祈求姻缘之地。 悠扬的琴声从树下传来,定睛一看,似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青年应该不是少数民族,此时却穿着湘西的服饰。 他手里抱着月琴,缓缓弹奏,节奏分明,犹如丝丝细雨。那嘴角的点点笑意几乎都藏不住了一般。 深情的双目,注视着那翩翩起舞的女孩。 女孩一身银饰,活泼灵动,曼妙肢体,游舞在漫天花叶之间。随着两人双目不停的对视,少女眼中满是小家碧玉、缠绵幸福的娇羞之色。 这一幕多美啊...... 空桑下意识的抬起手,眼前的男女歌舞之相却忽然化作点点虹光散去。 一席倩影,穿着美丽的秀禾服,轻盈点点,落在空桑面前。 姣好的容貌下,是一丝歉意之态。 女子微微低头,将脖子上一串银饰项链摘下,系在了空桑身上。 “对不起,请你,原谅他。” 似是哀求,似是遗憾,似是凄婉,似是无言。 银饰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空桑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意。那紧绷恍惚的意识也终于开始平复。 一阵香风,宛若桃花胭脂,让空桑微微有些醉了。 隐隐的,一阵呼唤声传来。 “空桑......空桑.......” ...... “呃......” 病床上,空桑缓缓睁开双眼。 床边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桑下意识地扭头撇开。 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何梦和刘正业两人,两人似乎也还没有醒来。 “空桑,你醒了!”坐在一边陈涛惊喜之余,连忙呼唤医生护士。 检查之后: “还好,没什么大碍了。”医生笑了笑:“小伙子,你能捡回一条命可真是不容易啊。” 空桑此时并没有觉得身上很难受,只是感觉虚弱疲惫,却仍旧礼貌的坐起来颔首示意,表示感谢。 “陈涛,你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陈涛眼神有些闪躲:“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只是先前一战受了些伤而已。” “刘正业、何梦怎么样了?” “他们被诅咒所伤,虽然已经有墨家长老和枢密主教前来为二人解除诅咒,但他们还是睡得多醒的少,医生说是之前身体损耗过度,所以会以睡眠来进行恢复。倒是你,竟然第一个醒了。” 空桑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陈涛叹了口气:“一个星期了。空桑,当时,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危险的方法。那可是二十个红衣厉鬼啊!你要真有个什么,你让我,让刘正业,让何梦,怎么安心。” 经陈涛一说,空桑回忆起了先前梦魇般的回忆。 “呃!” 一瞬间,恐惧涌上心头,空桑顿时头疼欲裂,不禁哀嚎起来! “空桑,你怎么了!医生!医生!” 刚刚出了病房的医生急急忙忙回来:“快,止痛针!” 医生护士折腾了十几分钟,空桑的头疼逐渐平复。 “呼......呼......”空桑满头大汗地靠在枕头上。 “陈涛,你跟我来。”医生将陈涛叫出了房间:“这种情况,恐怕是空桑在意识当中被厉鬼折磨的突破了能承受的极限。虽然那位前辈带了灵药让他有所恢复。但精神上,恐怕有创伤了。” 陈涛双拳攥紧:“医生,空桑会没事的对吗?” “身体应该是没事的。但是这几天密切关注下,他会不会做噩梦。如果做噩梦会不会自己醒不过来。我会给他一些治疗精神的药物。但愿能管用吧。” “医生,那梁森部长......” “唉,空桑是那位前辈的晚辈,虽然他不在意空桑在善恶司历练,但这次明显是梁森判断失误,总归得吃些苦头了。不过这和你没有关系,倒是你,医护车上为何吐血?” “呃......就受了内伤嘛。” “哼,普通内伤,能让你心脉受损?”医生眼中露出一丝凌厉:“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我真没事的,你放心吧。”陈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一晚看着空桑的举动,想起了......一些故人......” 医生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如此,那我就不逼你。但是你记住,你是茅山的弟子,如果心神不能够恢复,对你的修行没有好处。如果感觉受不了,就找我拿药,再不行回茅山找你师傅。” 陈涛赔笑道:“是,一定一定。” 哄走了医生,陈涛回房,却见空桑似乎是饿了,正抓起一个苹果。 “喂喂,没洗呢,等一下。” 陈涛将空桑按回病床,洗了个苹果,坐在床边开始给空桑削皮。陈涛似乎没干过这件事情,削的很笨拙,苹果更是被削的坑坑洼洼。 空桑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演偶像剧吗?” 陈涛双耳通红,有点尴尬地说道:“你救了我们一命,给你削个苹果怎么了。怎么能让你一个病人自己找吃的。” “行。”空桑笑着摇摇头。 这个陈涛啊,都是快三十的人了,行事作风却反而跟个孩子似的。 空桑接过几乎少了三分之一的苹果,笑了笑:“对了,杨先生抓住了吗?” “没有,他跑了。不过你放心,他的根基被你毁了,没办法再掀起什么风浪了。但这件事情不会到此为止,他杀了这么多人,必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善恶司相关部门,也在全力追捕当中。” “嗯。那些死者的身份有线索了吗?” “你不说我也要告诉你了,那间房间里的加上被陆续杀害在家中的,一共三十人。这三十人全都来自湘西。” “什么?!” “准确来说,他们的户口,都在于湘西一个村寨。那是个很封闭的村寨,老一辈的都住在大山里。年轻人嘛,有些就出来打工了。还有些,可能是父母辈就出来了,所以我们都没看出来。也没往那方面想。” “湘西村寨,还有那些古文,这么针对性的杀戮,这杨先生是和他们有大仇啊。”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已经在和当地人密切沟通了。只是那些老村寨的人太轴了,到现在还没松口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过些什么,所以害怕有生人来呢。” 空桑眉头一皱,旋即又想到意识里那弹奏月琴的青年和跳舞的女孩,又想到那个跟自己道歉的穿着秀禾服的女子。 仿佛,有什么被串联在了一起。 忽然,意识之中,神图绘卷开始传令:“今,打更人空桑,完成特殊任务。特颁以下奖励,功德一百,面燃大士分灵权能抽取机会一次。另,额外奖励阴司叩心一次,请打更人务必晚上子时入睡。” 旋即,功德入体,空桑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又强大了一些。 而在陈涛眼里,却忽然发现空桑的气色似乎红润了不少。 “你这......不会又恢复了吧......” 空桑笑了笑:“陈涛,我今夜入睡时,不论发生什么,你可不要叫醒我。” “呃?这是为什么?” “一个......机缘吧。”说着,空桑闭上双眼,开始抽取面燃大士分灵权能。 旋即,一个锦囊突兀的掉落在空桑身上。 陈涛瞪大了双眼:“这又是哪来的。魔术吗?” 下意识的,陈涛想要拿起来把玩一下,却感觉一个锦囊沉入千钧。 “卧槽!” 空桑哈哈一笑:“这锦囊啊,只有我拿的起来。” 说着,空桑取出锦囊内的白纸,上面写着两字——借神。 就在空桑疑惑意思时,却见那文字已然消失。紧接着,脑海中便浮现了他想要的答案。 空桑顿时一喜,这一次,是真的中大奖了! 原来所谓借神,就是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让神灵之力附身,战斗力最起码可以增强数倍,而且借神状态下,幽冥火的威力也会高出不少! 这下子,算是解了空桑的燃眉之急。 作为走阴十部当中偏后勤的职介,打更人正面战斗力本就不高,幽冥火淬炼又需要漫长的时间,现在借神之法,却可以直接弥补了。 而一想到夜间的阴司叩心,空桑开始殷殷期待起来。 这期间,刘正业和何梦也醒了过来,只不过他们的表情中透着满满的疲惫,显然诅咒把他们也折磨的不轻。 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后,两人就又睡下了。 直到晚上,梁森部长来了。 “部长,您终于回来了。”陈涛惊喜道:“那位前辈他......” “小惩大诫,事情是过去了。”梁森看着一脸平静的空桑,竟是鞠了一躬,露出一丝愧疚之色:“这一次,对不住了。” 空桑慌了:“部长您这是做什么,您可折煞我了!” “这是应该的。你只是顾问,按道理来说,这么危险的任务,你是可以不用参加的。人手充足的情况下,我却默许你的加入,同时错估形势,这是我的过错。” “反正我也醒了不是嘛。一下午了,陈涛都不肯告诉我那位救我的前辈是谁,部长......” “前辈暂时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名讳。我只能说,他非常在乎你!”梁森说道:“不过,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前辈曾露出一丝疑惑。他说给你服下的药,最起码得半个月才能让你醒过来。现在提早了这么多,他让我问问,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空桑想了想,便将意识之中的事情说了。 血人的事情,他自然一笔带过了,每每想到,他还感觉身心发寒。 但当听到那互相缠绕的大树和那对男女之后,梁森想了想: “这......有点像湘西地区的一个叫做公婆树的传说。看来,那一晚在天府华墅,你的身体内应该还发生了些什么。那个女子的道歉,应该也是促进你提前醒来的原因。” “的确,在看到那悬崖上的景象之后,我的精神才逐渐开始恢复。”空桑想了想,又道:“部长,我有个请求。” “你放心,这件事情你不用再参与,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我的意思是,等我休息好,我要去趟湘西的村寨,我有预感,杨先生就在那里。他为什么要屠戮那个村寨的人,也许,就和我意识之中看到的那个女子有关系。” “这......让我请示一下那位前辈吧。” 说着,梁森发了信息过去。 没过多久,对方回复道:“可以。” “既然如此,等我们这边沟通好了之后,会再安排其他人和你一起去。空桑,你先好好休息。” “好,部长慢走。” ...... 夜间,刘正业、何梦都在安睡,陈涛也在沙发上打着盹。 空桑也提早睡下,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在指针到了子时之后,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唤声进入空桑梦中。 呼唤声越来越重,待得空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然置身在一处圆台之上。 圆台状若黑莲,而四面的墙壁无门无窗,宛若密室,却镌刻着一道道身形各异的身影。有慈眉善目,有仙风道骨,有鬼气森然,有凶猛狰狞。 而在空桑面对之处,一座神龛,三根清香。 目中所见,是一尊手持笏板,身着翠袍的神像。 空桑一愣,对照自己所学,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这是......地官神像! 第二十一章 孤儿院的凄怨 “咚!” “咚!” “咚!” 浑厚的鼓声兀自在密室中响起,一声强过一声,似隐含天地正气,又如天雷轰鸣。 旋即,地官神像灵光大作中,三面宝镜浮现而出。 宝镜质若青铜,镌刻的花纹古朴却不成图形。细细看去,宝镜还有一丝丝龟裂之感,仿佛诉说着这镜子的沧桑。 “难道,这镜子,便是阴司叩心?” 疑问之下,空桑碰了碰左边的镜子。 镜面如水波涟漪般,开始映照一幅幅熟悉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所孤儿院,看着并不大,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已经有些生锈的铁门看上去摇摇欲坠,破损的地面满是无人修理的杂草,只有一栋屋子,看着似乎不小,可外墙已出现斑斑裂纹。 饶是如此,还是有些欢声笑语的。 十几个年龄不同的小孩子踢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皮球。孩子们身上穿的,似乎也都是被人穿过的衣服。 这一幕似乎有些温馨,可却有一个孩子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个人坐在孤儿院内仅剩的一棵大树下。大树早没了茂密的枝叶,那干枯衰败的枝干就仿佛昭示着这个生命力也在逐渐衰退的孤儿院。 那个孩子看上去似乎只有六七岁。 他双目无神,木讷地低头写写画画。 他手中的画板和彩色蜡笔,是前些日子院长给他的。在这个孤儿院内,每个孩子每年都有一次得到礼物的机会。 院长看他不太合群,便送给了他画板蜡笔打发时间了。 看到这里,空桑沉默了,眼神中透着一丝怀念,透着一丝不甘,透着一丝怨愤,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这画面中拿着画笔的小孩儿,自然就是他了。 空桑已经不再看镜子内不断呈现的记忆碎片,因为很多童年的事情,他不想记得那么清楚。 自己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现在怎么可能再去经受一遍。 印象里,在八岁之前,日子过得还算凑合。虽然不合群,虽然孤僻了些,但孩子之间其实相处的都很不错。慈祥的院长,也很关照他。 日子虽然清苦,但还算开心。 可八岁那年,院长去世了。 新任院长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新院长没收了孩子们的玩具,没收了社会人士赠送的礼物,取消了半个月才一次的肉食,还有孩子们心心念念的过年的十元钱小红包。 孩子们沉默了,不再有那开心的笑声。 而且,新任院长似乎做了些什么,一些看上去强壮一点的孩子开始频繁地被陌生的面包车带出去,而到了夜晚,他们会再回来。 一开始,回来的孩子会蒙在满是布丁的被褥中小声的抽泣。 后来,抽泣也没有了,去过的孩子,眼神变得有些恍惚。甚至就连其他小伙伴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仿佛惊慌的小兽,浑身发抖着。 渐渐的,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出去过。 有的频率很高,有的频率很低,只有空桑因为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一个小伙伴的时候,隐隐看到了那锁骨之下的一个个针孔。 至此,他没来由的恐惧起来。 那一日,他下意识抬头,看到站在二楼窗户前的新院长露出了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可那抹笑容,却吓的空桑大哭了起来。 空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而很快,空桑也被带了出去。 当他被几个大人粗暴的固定住,并将粗长的针管刺入身体时,他还没有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疼痛。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血液被抽出,一动不动地被束缚在那里。 镜子内的画面,让密室内的空桑浑身颤抖,他下意识的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泪水顺着脸颊落入衣领,却死死的不发出一丝哭泣声。 他深深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被抽完血送回来,没有忍住在门口大哭了起来,然后他就被新院长狠狠抽了三鞭子! 后来,有些孩子不见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院长对着新来的,什么都不知情的孩子们说,他们是被收养了。 可仅剩不多的和空桑一起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们解脱了。 过量的疼痛,极端的折磨,让这一批孩子开始麻木,开始早熟,开始崩溃。 终于,孩子们的反抗开始了。 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悄悄喊住了他们被带出去过的所有小孩,稚嫩的在被窝里宣布,他们要一起去袭击新院长。 空桑细细回想,那个时候,那个第一个拿起菜刀带着他们冲入院长室的孩子,是多么英明神勇啊。他仿佛是所有人的英雄。 可是,英雄的结果,都是悲剧的。 小孩子就算拿了刀,又怎么会是大人的对手呢? 为首的孩子,很快就被制服,被大人扭着双手趴在地上。 似乎知道结局已经不能逆转,那个大孩子却忽然吼道:“空桑,快跑!” 稚嫩而又颤抖的声音,却提醒着在场唯一一个不敢拿起武器,只敢跟在他们身后的空桑。 空桑吓傻了,他瘫坐在地上尿了裤子。 那新院长见状,忽然露出一丝恶魔般的笑容。 他拿起掉在地上的菜刀,缓缓走向空桑。 “空桑,你想不想过的舒服一点。” 空桑抬起头,盈满了恐惧的双目无助地盯着新院长。 却看到,对方将那冰冷的菜刀递给了他。 “只要你杀了他,你就不用再出去了,你就不会再被抽血。怎么样?” 恶魔般的话语,魔鬼般的选择,犹如诅咒一般萦绕在空桑的脑海里。 他被新院长推到了那个大孩子面前,大孩子虚弱地挣扎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空桑。 空桑无助地看着周围,呆呆地站在那里。 “空桑,你难道不想做个乖孩子吗?”新院长蹲下身,抚摸着空桑的肩膀:“只要一下,就一下,就可以了哦。” 现在回想起来,空桑知道,当初自己不管怎么选择,其实结果都是注定的。 那不堪入目的人血交易下,新院长怎么会放过一个活口,或者放过一个赚钱的工具呢? 可孩子们很单纯,或者说,已经绝望的他们想着,哪怕活着一个,都好! 大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 又或者是在新院长示意下,束缚他的工作人员微微松了松。 那大孩子竟是自己撞了上来, 鲜血在这一刻溅满了空桑的衣服和脸庞。那温热粘稠的感觉让空桑傻了。 倒在血泊中的大孩子,眼中满是祈求,似是在祈求新院长能够遵守承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新院长癫狂的笑声掩盖了所有孩子的哭泣声。 到最后,大孩子被处理了。 自那一晚之后,孩子们的灵魂仿佛破碎了。所有的孩子,都变成了麻木的木偶。渐渐的,熟悉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空桑成了孤儿院最大的孩子。这一年,他十一岁。 那一年的除夕,他又被带了出去。他感受着自己的虚弱,心里想着,也许自己是最后一次出来了吧。 冰冷的折叠床上,空桑抬头看着天花板,看着冰冷的灯光,看着血液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的被抽离。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伴随浓浓的困意涌上心头。 似乎......就这样睡去,也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的是一些嘈杂、碰撞的斗殴声。 自己,则似乎被什么人抱了起来。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呜......呜呜......” 密室内的空桑,哭的眼睛生疼,挤出的话语似是在祈求,似是在哀鸣: “求求你了,不要再放了。不要了......不要了......” 忽然,一阵叹息传来。 那叹息之中,似乎有着慈爱,有着怜惜。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一只大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 “你,后悔吗?” 苍老的询问之声响起。 空桑依旧低着头哭着,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为什么?” 空桑本不想开口,他已经不想理会这该死的阴司叩心了。 这种将最黑暗、最绝望的痛楚,从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处撕开,让你连逃避都不可能做到的情况下,硬生生又给你看了一遍。 可嘴巴仿佛不受控制,将他内心中几乎问了自己无数遍的答案,自行吐露出来:“我.....如果我当时跑了.......也许他......也许他只会继续被带出去,他......他还能活一段时间。” 曾经的空桑,在医院中花费了很久很久,在总算恢复了正常的精神状况。 而后,在新的福利机构开始上学,新的机构很温暖,生活很舒服,他能吃饱饭了,能吃肉了,能有新衣服穿了。 但他依旧不愿意怎么说话,他把一切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最后,他竟然连跨数级,将先前丢失的时间补了回来。 他依旧不敢停,因为他怕自己停下来之后会忍不住想,当时的孩子们,自己是最废物的,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要护着自己。 就因为当时,自己年纪最小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值得被那个大孩子救。 为什么要相信那个魔鬼的话!为什么要自己扑上来!为什么要替自己做了决定! 为什么呢?! “你,恨吗?” 擦了擦从咬住的嘴角伤口处流下的血,那满腔的愤怒和凄厉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难道面对这样的畜生,我不该恨吗?!” 空桑这一刻仿佛失控了一样,他狠狠地抓起那面镜子朝地上砸去。 镜面在这一刻斑斑碎裂,失去了画面。 “呼......呼......”空桑一巴掌掀开另外两面镜子,灼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眸盯着神龛内的地官大帝:“佛道说因果,说善恶,可到头来,孩子们有什么错!” “为什么干出那种丧尽天良事情的魔鬼可以好好的享受着!” “为什么那些孩子,要绝望的目睹自己死亡,你不是神吗?” “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说着,空桑竟是一把抓起那地官神像狠狠往地上砸去。这一刻,他没有任何顾忌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内心屏障,他好不容易努力遗忘的过去,为什么要让自己想起来! 神像也碎裂了,但空桑并没有能离开密室。 “混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回应他的,却又是一声叹息,一个提问。 但这提问,却让空桑浑身一震,僵硬地站在了那里。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第二十二章 心境圆满 子时已过,原本在沙发上打盹的陈涛,被一阵抽泣声惊醒。 只见空桑似乎处于梦魇之中,但枕头早就被泪水浸湿了!甚至于,他的身体还在下意识的挣扎着什么。 空桑立刻就想将他叫醒,可一想到空桑的嘱托,顿时陷入两难之中。 “这可怎么办?!” 陈涛没办法解决,又不能叫医生前来。 因为空桑如果真的有什么机缘,此时医疗手段强行唤醒,等于是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奈之下,陈涛只能摇醒身边的刘正业。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刘正业,你快看看空桑这是怎么了?!” 刘正业睡得模模糊糊,纵然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此时却仍旧有些难受。 “你让一个病患看另一个病患怎么了?你还是人么.....” 嘴上这么说,但刘正业依旧迅速地取出衣服里的十字架,双手成祈祷的手势以后,刘正业看向空桑,眼中隐隐掠过一丝圣洁的光芒。 片刻之后,刘正业眉头拧在了一起:“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但同时他的意识或自愿、或人为的无法苏醒,这才产生了这种梦魇的症状。” “那要怎么办?”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就不能强行唤醒了。这样,我先探一探他此时的意识画面。”说着,刘正业将十字架放在了空桑的额头上。 不过短短数秒钟,空桑在密室中那一段段悲惨的记忆,宛如走马灯一般迅速在刘正业眼前过了一遍! 第一次,陈涛第一次看到刘正业在人面前失去了沉稳。 看着几乎惊吓的差点摔倒的刘正业,陈涛紧张起来:“我,我去叫医生。” “不要!” “可是.....” “我说了,不要!”刘正业仔细回想着先前的那片记忆,一脸不敢置信:“为什么,为什么刚才的画面,那么悲惨.....那么熟悉......” “什么熟悉?” 头疼的感觉让刘正业有些烦躁,他没有理会陈涛,自顾自地揉着太阳穴,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荒谬的想法: 自己......是不是和空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见过?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当他想要回忆些什么的时候,总觉得脑海中空白一片。 他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可现在,当他想回忆自己年幼的时候,却忽然感觉有一丝不真实感。那一串串美好的记忆,在这一刻似乎有些太想当然的美好了。 “我记得,教内确实是有这样的法力......” 一时间,刘正业打开了圣经,在陈涛不明所以的表情下,开始祈祷。 与此同时,意识深处,面对第三个提问的空桑愣住了。 是啊,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面对等同于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来说,不管过了多久,记住对方的名字是最起码的吧。 可此时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 那叹息声再度问道:“你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想起?” 空桑沉默了,一直以来,他都刻意的逃避着那段黑暗的过往。 他开始自我欺骗。 有的时候啊,谎话说了千遍就成了真话。他疯狂的暗示,加上药物的治疗,的确让他好了不少。但却和人下意识产生了一些疏离。 他不太会信任别人了。所以哪怕是在善恶司的人面前,他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礼貌地有些不像是朋友。 “我.....”空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下意识地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双腿,像当年那个面对血腥无法逃离的孩童:“我......我不想忘记的,可是......可是......” 可是,如果一直记得,如果一直记得自己的刀刺穿了那个大孩子的胸口,他要怎么看待自己呢?这不就是杀人犯吗? 而且,还是亲手杀了想要救自己出火坑的恩人的杀人犯! 忽然,密室之中金光闪烁,神图绘卷竟出现了! 空桑茫然地看着,却见神图绘卷内闪烁的光芒竟逐渐会聚成了一个人。 这个人带着一个面具,一身白袍,看头发和身材,似乎也是个青年。 面具人看着被砸碎的神像还有镜子,摇了摇头:“对你来说,果然还是早了点。” “你,你是谁?” “神图绘卷等于是给你们的考卷试题。不过到了关键时刻,为了防止你们走火入魔,都会有一道灵识在里面等候。我就是上一代打更人留下的。当然,你不要问我关于我的问题,没那个时间。” 那面具人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我的出现就意味着,你的道行不足以支撑这次阴司叩心结束。但神图绘卷自有规则,你应该是在什么事情上得到了祂的认可,所以祂提前开放了考验,也准许我作为灵识来点一点你。” 空桑似乎还没有从先前的感受中抽离,就沉默地点点头。 “啧。”面具人有点无奈:“为什么每个打更人都要经历这一出。心境啊,果然是打更人的短板。” 说着,面具人手一招,空中重新出现了一面镜子。 空桑下意识身体一抖。 “你别害怕,这镜子是为了让你更快了解,什么才是打更人。” 说着,镜子内,出现了一个书房,房间内的一切点缀都在明示这是一个很久远前的朝代。 “都说了,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此时那女子脸色不悦,对着男人说道:“如今战争不停,戾气丛生,越来越多的厉鬼横空出世。我们这一脉,如果还只想着度化,只想着慈悲,早晚灭门!” 男人也不生气,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们这一脉的使命。” “荒唐!那些凶恶厉鬼,哪一个不是作恶无数!如果需要我们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度化他们,对得起我们自己?对得起那些被厉鬼害死的人吗?!” “万事有因有果,那些纯粹作恶的的确不值得同情。可大部分厉鬼还不是因为生前含冤?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厉鬼,而是缔造了厉鬼的人心。” “你,你!”女子气的说不出话来,随后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我们就各展所学,以验证谁对谁错吧。” 男子点了点头:“也好,如此也能辩证究竟是厉鬼凶怖,还是人心恶毒。” 镜中画面消失,面具人问道:“这便是打更人和守陵人的前身。” “他.....他们以前是一脉?” “当然,不然为何两者手段类似呢。只不过后来分家了。理由,你也看到了。” “所以现在的守陵人,擅长杀咒除灵。而打更人,则是唤魂和安魂。唤魂很容易,你已经掌握了。但打更人的核心安魂法,才是重点。” “难道.....这次考验就是为了让我学到安魂?” “可以这么说。安魂是很难的,除了要有向死而生的心意,要有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还要有圆满的心境。如果自己都心魔难除,怎么去除掉厉鬼的执念?” 空桑自嘲地笑了笑:“那我还真不配当个打更人。” “啧,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自信。”面具人拍了拍空桑的肩膀:“你能在关键时刻,承受厉鬼反噬的风险来救战友,这就很符合打更人该有的气魄了。唯一要解决的,就是你自己的心结。” 说着,面具人似乎正经了起来:“那么,我再问一次,你当真想不起来,当初那个男孩的名字了吗?” 空桑脸色灰白,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人的执念有的时候真的很可怕,当精神处于崩溃的情况下,记忆就会自行篡改,会自行逃避。 所以面具人想要的,就是空桑可以真正直面那段过去,只要能正视,不要逃避,这心境,就圆满起来了,自然不必担心滋生心魔。 空桑依旧在犹豫,这种恐惧和绝望已经根深蒂固了。 面具人也不催,就在旁边静静呆着。 就在这种精神的挣扎越来越紧绷的时候,密室内忽然照进一抹白色的光。 光芒中,一片洁白的羽毛落在空桑掌心。 “这是......”空桑下意识的想到了刘正业,这个羽毛的象征可太明显了。 “刘正业,怎么会.....”空桑困惑着,这里可是神图绘卷单独开辟的空间啊,刘正业纵然道行很高,几乎已经有了荣休主教的水准,可也不可能...... 思考尚未结束,空桑却身体一颤,那一段段画面当中,刻意被他所掩盖的,所模糊的,那个大孩子和他们一起玩闹的生平,此时不受控制的回想了起来。 越是回想,空桑眼中却不再是恐惧,而是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希冀。 面具人见状,那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刘正业的意识能探进来,自然是他做的手脚,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啊。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不可能的!”空桑猛地抬头看向面具人,这一刻,他很矛盾。似乎不敢相信,却似乎又希望如他所想:“您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吗?!” 面具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临了临了,何必还要怀疑呢?” “他,他活着!他真的还活着!”空桑喜不自胜地嚎啕大哭起来:“是他,是正业!那个大孩子,就是刘正业!” “哈哈哈哈......空桑,作为你的前辈,在离别之前,我送你一句话。” “相遇且喜,离别莫悲。岁月深长,一念变幻。悲喜自渡,他人难悟。念念不忘,因果自响。切记,切记!” 面具人宛若梦幻泡影,消失在了神图绘卷之下。 而整个密室之中,也开始浮现一串串连绵不绝的古老咒文。 紧接着,画面开始消散,意识开始回归,目光最后停留在了神图绘卷上出现的文字:“阴司叩心已成,打更人空桑心魔已除,心性圆满,现讲道布法,予安魂咒,以解魂灵之厄难。” 最后,空桑醒了。 “谢天谢地,你要再不醒,我就真的顶不住了!” 此时已是清晨,微光浅浅地折射在窗户上,如同斑斓的彩虹蝴蝶。 陈涛松了口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好家伙,这一整夜,你几乎就没停过啊。” 空桑坐了起来,没有回答陈涛的话,而是看向刘正业。 刘正业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容,缓缓合上了圣经:“看来,你没事了。” 看着空桑的眼神充满着奇异的光辉,刘正业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怎,怎么了吗?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空桑下了床,不由分说,直接扯开了刘正业的上衣。 “卧槽,空桑你要干啥!” 陈涛吓的蹦了起来,脑子里几乎想到了各种狗血的画面。 却见空桑盯着刘正业心口处的那道伤疤:“是你,真的是你!” “什么?” 空桑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刘正业,真的是你!你,你也不记得了吗?孤儿院,你要带着我们逃出去的。你胸口这道疤,就是当时我刺的.....” 空桑的话,仿佛如同一把钥匙。 刘正业先是一愣,旋即那种和空桑之间的熟悉感越来越重。忽然,一幅幅似乎被锁死的画面,重新在脑海中迸发。 他想起来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在快要被活埋的时候如何被教堂的老师救下。 他想起来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恢复健康,却不能承受那种因自大害的所有伙伴而死的压力而陷入疯狂。 他也想起来,自己的老师为了让自己过正常的生活,而施展了法力。并说只有见到了‘开锁人’,他才会重新恢复记忆。 良久...... “空......桑,你,你是空桑!” “是我。是你对吧,是你刘正业对吧!” 陈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 这几个意思? 都疯了? 第一天认识吗? 喊名字喊上瘾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电视剧画面是怎么个情况? 卧槽,感觉有点刺激啊! 又过了良久,就在陈涛已经凌乱的感觉自己道心不稳的时候,两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旋即笑了,异口同声道:“活着真好。” 陈涛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神他么活着真好。” 第二十三章 来访湘西 一处玄之又玄的雾中楼阁之上,征老板把玩着牡丹烟杆,吞云吐雾。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要让当年的老朋友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恐怕吓都吓死了。” 一声笑骂,征老板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竟是阴司叩心中指引空桑的面具人。 征老板放下茶杯,道:“阴司叩心解决了吗?” “嗯。恰好那个驱魔师也想窥探,我便将他的意识拉了进去。如此,两全其美。现在空桑心魔已除,自然心性就圆满了。” 面具人说着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的是一张雌雄莫辩的俊美面孔,赤金色的双目盯着对方:“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你能有本事把我送到神图绘卷内。” “哦?” “那阴司叩心可是地官大帝为了走阴人炼制的。你在知晓空桑触发了这个机缘后才找的我,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看来这数多岁月,你更精进了。现在的你,在我们这帮老朋友里,恐怕是道行最高的了。” 征老板吐出一口青烟,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自信和傲然:“当年我连三官大帝同临都不在乎。更不用说这神图绘卷只是地官大帝的法宝而已。” “得了。你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人。你敢这么做,我都不敢说。” 面具人撇了撇嘴吧:“不过,你为何对一个小家伙这么上心?还有那个叫什么......刘正业的驱魔师,他本来是该死在小时候的吧。你篡改了他的命盘?” “我犯得着逆转天机吗?”征老板嗤笑道:“还篡改命盘,直接把司命星揍一顿,让他当着我的面改的。” “......”面具人无语,只能竖了个大拇指。 “空桑身边现在的那些人,和他都有着深厚的契机关联。当年他们就曾结拜,这一世相遇也是命定的。当然了,如果没有他,空桑心境依旧完好,我倒也懒得多管闲事。可是,我看到的命轨当中,若没有了他,空桑这一世的结局恐怕又如当年了。” 面具人砸了咂嘴:“所以,当年你在那孤儿院守着,发现刘正业要被活埋的时候,你暗中指引了一个神父救下了他。更以此为契机,让善恶司终于查到了那个孤儿院,对吗?” “不错。”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带走他和空桑?”面具人眉头一皱:“而且我观察下来,空桑虽性情善良,却更多是清静无为、明哲保身之态。这不符合打更人的要求吧。” “所以当初哪怕我恨不得将那院长抽魂炼魄,却也忍住了。空桑需要这段折磨。至于刘正业为什么给了天主教,我现在不想告诉你。” “你图什么?”面具人翻了个白眼:“你的地位何等尊崇,犯得着为一个凡人如此耗费心力?至于天主教的事情,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些,不就为了做个后手,对付海对岸那个三位一体吗?” 征老板轻叹一声,放下了烟杆:“那种事情还太遥远,而且和空桑无关。” “至于我与空桑的缘分,可不是这一世而已。让他成为打更人,是上一世的他自己请求的。我只是完成一个约定。” “上一世?”面具人露出一丝思考之色,旋即瞳孔微缩:“等等,你说的不会是他吧。” “哦?猜到了。”征老板笑了笑,起身看着满山云雾,眼中露出一丝怀念之色,说道:“算来算去,认识他真的很久了。” 面具人沉默了:“当初的事情我劝不了你什么。但,你要好自为之。这背后因果,可太大了。” “放心,我有数。”征老板说道:“倒是如今天地之间,钟灵娟秀隐隐苏醒,天地灵气开始复苏,怪力乱神、人魔狂舞。这可不是好兆头。我让你们查的结果如何?” “这件事情背后不简单,不过短时间也没有大麻烦。连你上头的都不在意,你愁个什么劲儿。” “啧,也是。那便暂时,将心力先放在空桑那里吧。我给他服下的灵药,苏醒时间却提前了这么多,我也挺好奇的。” ...... 另一边,激动之余的空桑和刘正业终于平复了下来。 在听完两人的诉说之后,陈涛忍不住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才你们有以身相许的节奏。” “你个修道人,脑子里天天装的是什么?” 陈涛指了指何梦:“呐,她带坏我的。给我看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漫画、小说还有广播剧。” 三人看向何梦,却见何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一种莫名的笑容在她脸上飞快的消失,推了推眼镜,又重新变成了那种知性大姐姐的气质。 “啧,原来也是个假正经。”陈涛嘟囔道。 ...... “这么说,杨先生的事情你要还继续调查?” “是的。那个湘西村寨我是一定要去。” “行吧,那我们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啊?可是,你们都伤得很重。” “放心,没什么大碍。”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何梦提议道。 “你不行。”陈涛摇头如拨浪鼓:“且不说你作为文职人员这一次差点没命,已经让善恶司文职部长差点杀了我们了。而且,你受诅咒的时间更久,身体更虚弱,你需要静养。” 何梦无奈地嘟囔道道:“行吧。就是写不了同人文了,多好的题材啊。” “你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 就这样,空桑在病床上又躺了一个星期,这才办理出院。 古董店那边,空桑挺过意不去的。 毕竟自己来了拢共不到一个月,却几乎有小半个月都是缺勤状态。对此,征老板发了消息让他安心,并声称,他的福利待遇不会有任何减少。 这反倒是让空桑有些不好意思了。 回到古董店的第三天,刘正业发来了消息,说是终于得到了许可。让他们可以准备一下前往湘西村寨了。 ...... 飞机场候机室前: 除了刘正业、陈涛两人之外,却还有一个女生陪同。 女生看上去似乎和空桑差不多大,披肩发上戴着个鸭舌帽,穿着一身街头风的衣服,嘴里嚼着口香糖。 “空桑。”陈涛和刘正业笑着打招呼。 “哎?你就是打更人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颜薇,善恶司武职成员之一。” 颜薇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锤了锤空桑的胸口。 “喂,你别把空桑吓着。” 颜薇翻了个白眼:“吓着什么呀,我是能吃了他吗?” 刘正业轻咳一声说道:“你妈妈嘱咐我,让你淑女一点。” 颜薇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那样太累了,还是这样比较适合我。之前听你们说那姓杨的多危险,这次去湘西,就我们三法一辅,也不怕被偷家?” 三个男生满脸问号看着她。 “啧,这个梗都不懂嘛。” “呐,打更人是个辅助,还是软辅,只能叠BUFF,不能抗伤害。” “你这驱魔师和你这个道士,还有我这个阴阳家的,都是法师。三个法师和一个辅助,这也太脆了。梁森大叔怎么敢冒险的。” 陈涛扯了扯嘴角:“你这是个什么破梗。” “阴阳家?”空桑却露出一丝困惑之色:“以五行学说占星的阴阳家?” “对呀。”颜薇随手又开了瓶可乐灌了起来:“善恶司内的成员一般有三种派系组成。一种是官方自己培训的,全是野蛮人、战斗狂,不过他们基本都执行着最高机密的任务。” “一种是九州内各大宗教提供的,什么道教、禅宗、密宗、天主乱七八糟的,一群神神叨叨,你面前这两男人就是。” “一种就是诸子百家了。只不过诸子百家多数都是文职,我是例外。” “呃......” 作为宅男和有点社恐的空桑,有点不太能适应颜薇的说话方式。 “颜薇,你听好了。梁森部长特意说了,这次一切行动指挥,听空桑的,你可别老毛病又犯了。” “哈?” 不论是空桑还是颜薇都一头问号地看着刘正业。 “几个意思?” 刘正业无奈道:“这次之所以愿意让我们来,主要还是空桑之前在意识当中的那些画面。所以,空桑来指挥比较合适。” 空桑心里想着,反正指不指挥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也就无所谓了。 随后,四人上了飞机。 湘西作为一个自治地区,要到那个村寨,自然不是落地就能到的。 先是换成高铁,然后换成大巴,最后变成又窄又破的小面包车。 一顿折腾下来,在到了目的地附近的时候,已经一天过去了。 此时四人脸上都露出一丝疲倦之色。 颜薇嚼着口香糖吐泡泡:“怎么说?现在进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理会啊。” “我不建议直接进村。”空桑想了想:“我们现在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位置。今晚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吧。一来可以 看看夜里这个村落会不会有什么鬼祟。其次,在我记忆中,那个女子出现的地方是在一处悬崖。或许,我们也可以明天先在附近找找。”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些偏僻村寨的人很多都比较顽固或者封建,不太好讲话的。万一我们调查的东西犯了他们什么忌讳,跟我们拼命都有可能。” 决定之后,四人便搭起了帐篷。 为了以防万一,陈涛则在帐篷周围贴了一圈的符咒。 刘正业又加了一圈的圣水。 颜薇翻了个白眼:“你们这是怎么了?啥时候变的这么胆小了?” “这是谨慎。你没有在案发现场看过,你不知道那个姓杨的手段多恶心。”陈涛想到那个画面,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算他道行被破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恢复的方法。小心无大错。” 颜薇哑然失笑:“哎呦,粗心的差点一把火烧了自己师傅胡子的人,现在也知道小心无大错了。” 吃了些干粮,填饱肚子的四人便进入帐篷休息了。 夜间,整个山头有些湿冷,浓重的雾气更是遍布周遭树林。 忽然,风中仿佛一阵风铃声悄然而过,那身穿秀禾服的女子,又再度出现在空桑的梦中。 看到对方,空桑立刻询问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上一次,多谢姑娘。请问你是不是认识杨先生?” 女子身体微微一颤,竟是不禁哭了。 空桑顿时有些尴尬,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些特殊的人际情况了。 “你,你别哭啊,我也没有说你什么是不是。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弄清楚杨先生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他真是什么纯粹的恶人,就不可能只盯着这一个村寨的人,我希望能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女子抬头望着空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没有说话,身边却忽然浮现了自己等人夜宿的山头的位置。 随后,女子指了指一个方向,空桑看去,隐隐的,似乎能看到一处悬崖。 “就是那里吗?” 女子点了点头。 随后,梦境消失,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晨,四人起床收拾了之后,空桑说道:“走吧,我知道那处悬崖和公婆树的位置了。” 第二十四章 入村调查 梦境中的悬崖比空桑想象当中的要远,虽然依稀能够看见,却需要绕好长一段路。 不过片刻,空桑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颜薇砸了咂嘴:“你这身体素质,怎么比善恶司那些文职的豆芽菜还要弱。” 空桑摆了摆手,喉咙跟冒烟一样,也懒得跟颜薇贫嘴。 “别这么说,空桑满打满算,接触怪力乱神也才一个月,哪有时间锻炼身体素质。”刘正业从背包里拿出水壶。 空桑喝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这是......蜂蜜水?” “对呀。小时候你不是老嘟囔着想吃蜂蜜嘛。” 空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记得呢。” 刘正业点点头:“其实对你印象还是挺深的,只是你自己比较沉默寡言,所以没有打扰过你什么。” 颜薇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们......有一腿?” “噗!” 空桑一口水喷了出来,连连咳嗽。 陈涛在一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赞同,我非常赞同。” 刘正业白了一眼:“别闹,我都是已经快要结婚的人了。” “啥?!” “这有什么奇怪的。”刘正业收起水壶:“我和她也谈了好几年了,早就该结婚了。彩礼、房子什么的也几乎都选好了,就差挑个黄道吉日了。” “啧啧,神父也信这个?” “神父也是九州人好不。” 空桑好奇道:“嫂子也是善恶司的?” “不是,她是个美食博主,喜欢做做甜品西点什么的,粉丝量还不错,也就当个工作经营了。” “啧啧,叫什么名字,我去关注一下。” “一只大雪Li。” “......” 颜薇忍不住吐槽道:“我怀疑你在骗我。” ...... 如此插科打趣,空桑倒也不觉得太累了。一行人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看到了那个悬崖。 “谢天谢地,总算能歇歇了。”颜薇嘟囔着。 然而不论是空桑还是刘正业和陈涛,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你们怎么了?这么严肃?” “这里,有很浓的鬼气。”陈涛皱着眉:“这可是白天呐,而且厉鬼属阴,接地。此地是悬崖,半空之中,阳气更甚。能在这里散发这么浓郁的鬼气,恐怕又是个厉鬼。” 空桑点点头:“我也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得了,欺负我属于诸子百家,没有类似阴阳眼的手段喽。” 四人带着谨慎,一点点走到那悬崖之上。 空桑环顾四周,环境和梦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如,梦境当中那满地绿油油的野草鲜花,如今不过是散发着枯瘠的荒地。 梦境中,那相依相偎的公婆树,枝繁叶茂,碧玉青葱。此时却也是发黑干枯,毫无生机。 而那些有情男女挂在上面,祈求自己姻缘的木牌、红绳,却已经残破、断裂。 甚至很多木牌经受了长年累月的风雨,已经腐烂。 整个悬崖,充盈着说不出的悲凉气息。 自从得到了安魂咒的权能之后,空桑对这些鬼魂留下的气息更加的敏锐。 闭上眼睛,空桑仔细的感知着四周: “这里.....有一股很悲伤的气息。” 一种没来由的心痛感,让空桑一瞬间仿佛品味到了一种叫做肝肠寸断的难受。 下意识地捂着胸口,空桑一步一步走到了公婆树下,手轻轻贴在枝干上。 顷刻间,意识沉入画面之中: 那是一对拥抱而泣的男女,只是并非因为欢喜,而是一种无法诉说的悲伤。 女子几乎和梦中一模一样,男子却有这么七八分和杨先生非常相似。 “肖琳。”男子眼中含泪,却露出宠溺而又深情的抚摸着女子的头发:“你愿意跟我走吗?” 依偎在杨先生怀中的肖琳浑身一颤,抽泣道:“我想和你走。可是......族长还是不允许。” “为什么?!” 一瞬间,杨先生似乎有些愤怒,可似乎顾忌到怀中爱人的情绪,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我们村子一直.....你知道的。族长也不肯多说,就是不同意.....” 杨先生的双眼明显有些充血了:“这些年,我父亲和我为这里做了很多,帮他们摆脱了贫困村,为他们建造水车,为他们提供水电,让他们能吃饱穿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老家伙为什么连我们的感情都要干涉!” “杨宇,你别这样。”肖琳有些焦急地解释道:“他......他确实是很守旧的人,我们所有人都很害怕他。你再给我点时间。” “可是,我爸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杨宇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姿态却更低了些,甚至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肖琳,求求你,哪怕为了我,跟我走好吗?如果你是担心你母亲,我可以带她一起走的!可以吗?” “我可以让你们过上很好的生活。我和我爸也说好了,他完全同意我们的婚事的!你甚至都不用出去工作,我能让你过的比现在好百倍千倍!” 肖琳擦了擦泪水,摇了摇头笑的凄楚:“对不起,杨宇。对我们来说,族长就是天。我必须有他的同意.....” “好,那我再去求他!”杨宇咬着牙说道:“只要能带你走,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 ...... 画面逐渐消失,空桑结合了先前梦境中的情况,大概捋清楚了时间关联之后,便开始叙说杨先生的故事: “杨先生的爱人叫做肖琳,肖琳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杨先生是和他的父亲来这里做下乡扶贫的。他们在这里相爱,杨先生的父亲也很喜欢这个未来儿媳。但奈何,这个村子的族长并允许村内人和外面的人婚嫁。” “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顽固分子呢!”颜薇忍不住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旧社会封建时期呢。” 空桑苦笑道:“其实,老一辈尊崇老观念的人不少的。” “空桑,那他们两人的结果呢?” 空桑摇摇头:“刚才画面最后,就是杨先生为了争取肖琳,准备再一次去求一求那位族长。是‘再一次’。所以,我觉得,他们两个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太好。” “也不用可能了,是肯定不太好了。”颜薇嘟囔道:“而且这样的话,因果关系就理顺了呀!必然是那个叫做肖琳的女孩子出了事情了。杨先生为了报复,所以盯上了这个村子里出去的人。” 空桑点点头:“的确,这个村子一直奉行不能对外婚嫁的族规。可是死在家中的那十个人,他们的长辈信息却并非都是这个村子里的。如果杨先生知道,必然更加愤怒。为什么自己带不走爱人,他们就可以。也许便是如此,才杀性大发。”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去村子?” “肯定是要去村子的。而且刚才的画面里,肖琳还有一个母亲。按照时间推算,她母亲应该还活着。我们可以去找她了解肖琳的过往。那个族长.....也不知道在不在,到了村子再说吧。” 说着,树枝上一串破败的风铃忽然砸在了空桑的脑袋上。 空桑吃痛地揉了揉脑袋,目光却下意识注意到了那公婆树露在外面的树根处,似乎隐隐有个洞。 空桑打开手机点灯,照了照里面,发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 很快,空桑从里面找出了一个锦囊。 仔细辨认之后,空桑说道:“这锦囊应该是他们村子里的人留下的。这上面绣的是桃花,用的是湘西民族非常喜欢用的折枝图案。这应该是给爱人的纪念物。” 打开锦囊,内中是一封信,秀丽的两行字却隐隐的透着一股决绝和坚定: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肖琳绝笔。” 绝笔二字,让在场四人眉心一跳。 纵然知道这个叫做肖琳的女孩结局一定不好,可这封信几乎可以完全证明肖琳很有可能......是自我了断! 空桑苦笑着摇摇头,将锦囊收好:“走吧。” ...... 这是个依山傍水的村寨,林立的竹楼就建造在湖边,水车缓缓滚动,时不时还有些人背着竹篓,似是刚从山上采药回来。 这些人见到空桑四人,有的好奇,有的忽视,更多的却带着一丝谨慎和抗拒。 颜薇嚼着口香糖说道:“这些人果然排外的很。” “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因为善恶司提前做了沟通,空桑一行人便先到了村长处。 村长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枯瘦如柴,精气神却还不错,拄着拐杖看着空桑四人,冷哼一声,却没什么好脸色看。 颜薇一愣:“你这老爷子,我们又没得罪你什么,你跟我们发什么火呢。” 陈涛连忙拉了拉颜薇。 “陈涛,你......” 陈涛眉头一皱,眼神示意颜薇收敛一些。 “村长,我们是......” “你们不用自我介绍,我不想认识你们。”老村长冷冰冰地说道:“你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就必须出去。” 空桑虽然知道这些一辈子没出过大山的老人必然是固执排外,却不曾想到,临了竟然这么严重。 心知自己作为指挥不能乱了方寸,空桑依旧礼貌谦和:“村长,我们想找两个人。一位是你们村寨的族长。一位是肖琳的母亲。” 老村长脸色微变:“你们找肖琳的家人做什么!” “呃。抱歉,事关案件线索,我们暂时还不能透露。”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出去!”村长说着,竟抬起拐杖砸了下来。 空桑没成想这老人竟然动手,完全没有防备的他下意识后退,却仍旧被拐杖砸到了肩膀。 空桑闷哼一声,显然吃痛,但顾忌对方年纪,却是没有发作。 “我这个暴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颜薇却发作了。 颜薇一把推开陈涛,冷笑中双掌一拍,周身竟燃起熊熊火焰! 村长眼中露出惊慌之色:“你,你是妖怪!” “妖你个头!”颜薇冷冷说道:“你姑奶奶我是阴阳家的火德先生。我们敬你是老人家,空桑脾气又好,你就得寸进尺!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烧光你的破屋子!” “你!来人!来人!” 一时间,十几个青壮年拿着锄头、棍子等武器脸色不善要冲进来。 “嗯?”一向稳重的刘正业,心中也不禁有了三分火气,捧着圣经跨出门外。其身后,隐隐出现数多的白色光羽。 “你们可有点过分了!”陈涛也是脸色阴沉,袖口内翻出一口玉如意,掌心隐隐有黄符翻飞。 空桑见状,大喊道:“都住手!” “空桑,这老爷子根本不想配合,既然如此,不如教训一顿!不露点手段给他们看看,还真以为我们是泥菩萨呢!” “既然你们说我是指挥,那就收起手段。我们来不是为了打架。我们的手段,也不是为了对付老弱的。” 颜薇冷哼一声,双手撤开,火焰消散。 陈涛、刘正业见状,也收敛了锋芒。 三人虽然看着怒气腾腾,但心里也明白,示威已经做到了。 空桑此时让他们住手是为了防止事态严重,更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只要不是蠢货,总能看明白。 那些年轻人显然被三人手段吓住了,一时间倒也不敢直接冲上来。 “村长,还是要请您配合。”空桑的语气依旧宽和,却带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如果我们不能三天内结束调查,那势必还要叨扰。而且,我伙伴脾气也不太好,您也不想村里的人和我们起冲突,对吧?” 村长脸色青白一阵,最终冷哼一声道:“族长大人已年过八十,如今就在祖宗祠堂那边休养。至于肖琳的母亲,就在祠堂对面的屋子住着。不过她已经疯疯癫癫,你也别想问出什么来了。” 第二十五章 疑云重重 “我们现在先去拜访谁?” 空桑沉吟片刻:“去祠堂。既然当初是族长反对杨先生和肖琳在一起,那他才是根源。先询问看看,他知不知道肖琳更具体的情况。” 其他三人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一行四人先去了祠堂。 祠堂不大,但看着还算干净,内侧用来祭奠的物品也不算很丰富。 一般这种小村子,越是有钱,越是会在意祖宗祠堂,反之亦然。 显然,纵是摆脱了贫困村寨的问题,但他们的生活也并没有太过富裕,祠堂才会有些简陋。 众人在祠堂内见到了一名耄耋老翁。 老翁穿着虽然朴素,但眉宇之间却隐隐有着一股威势。 “老人家可是族长?” “你们就是外界来的吗?坐吧。” 老族长没多做为难。或是已经从村里知道了这些人的奇异之处,不想和空桑等人撕破脸。 “族长,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一问关于肖琳的事情。” 老族长拄着拐杖的手微微一颤,旋即道:“她已经死了。” 四人心里也是有了准备。 “敢问......肖琳去世多久了。” “多久了?”老族长年过八十耄耋,记忆力肯定不太好。 他坐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五六年前吧,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 “那肖琳是为什么去世的呢?” “生病。” “是绝症?” 老族长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会传染。” 对方的回答让空桑四人有些愕然。 要知道,这种人口不多的小村寨,族长就是执行族规的天地。 年轻族人若意外身亡,族长必然应该知道真相才对。怎么会连肖琳生什么病都不知道。 而且,联想在公婆树下发现的锦囊,四人对肖琳生病去世的说法,并不能完全认同。 空桑话头一转,又说道:“族长,那杨宇这个人,您了解的多吗?” 老族长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应该有十来年了吧,或者.....更久远了。他是随他父亲来的。帮助村子脱贫。” “您还记得杨宇最早来到村子时大概多大吗?” “似乎......十六七岁吧。不过他不会每天都在,毕竟还要上学。只是放假的时候,会从镇上回来,和他爸一起,给村子干干活什么的。” “那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呢?” “七八年吧。我印象里,是他父亲要被调走,他就跟着走了。那个时候,他似乎是二十五左右?” “那他和肖琳的感情如何?” 老族长看了一眼空桑,面无表情:“你们果然是来查这件事情的。” “不错。所以也请老族长将知道的告诉我们。毕竟,这也关系到你们的安全。” 老族长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电话中,虽然梁森和他做了简单的沟通,但三十条命案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果过早让这个封闭的村寨知道,只会加深工作难度。 所以梁森先前也和空桑等人沟通过,等他们见到了族长,在阐明情况。 “上京地区,发生了一桩命案。涉及到三十人的死亡!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案件。而我们查证了这三十人的身份信息,全都来自这里!” 老族长这才变了脸色:“你说什么!死了三十名族人!” “是的,根据尸体辨别,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的共同点有两个。一个,他们都是这所村寨的人。还有一个,是这个。” 说着,空桑打开手机,将那湘西古文的木牌递到了老族长面前。 老族长见状,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之色,吓的连拐杖都掉在了地上! “这.....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空桑眉头一皱:“老族长,您在这村寨德高望重,我们查到这木牌的文字属于您这边的古文字。除了您,我想不到还有谁知道。” “总之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 空桑见状,决定先安抚一下:“好,那我们不谈这件事情。老族长,我还想知道的是,这个村寨似乎有不能对外婚嫁的规矩,是吗?” 老族长脸色这才好看一点,点点头。 “但是我们查询了上京死亡的三十人的身份信息,他们当中有些人就在和外面的人恋爱。有些甚至已经结婚生子。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呢?” 老族长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慌张,沉声道:“他们不听劝告,一定要出去!那就只有一个结果,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他们死去,牌位也不会上祖宗祠堂,更不会被纳入族谱中!” 空桑心中疑惑,这些人对祖宗祠堂依恋很深这很正常,可这种情况下还能出去三十个人,这才是奇怪。 又询问了些问题之后,眼见老族长似乎也不想再说什么,四人便离开了。 “你们怎么看?”空桑问道。 颜薇撇了撇嘴:“还用说么,那个老族长肯定在撒谎。前后矛盾点太多了,逻辑都不通。” 刘正业也着重分析道:“首先,肖琳不太可能是病死。一个写出‘君不负我,我不负君’的女子,这个语气和描绘的意思,似乎不太像是因病将死之人说的。而如果是因为受不了病痛折磨想自寻了断,就更不对了。” “而且还有一点,对方说出肖琳去世原因的时候,语气很冷漠,一般来说这不符合情感逻辑吧。”陈涛也补充道:“如果是我的晚辈真的因病故去,就算平常没什么来往,估计我也会感叹几声。” 空桑很赞同,继续补充道:“第二个问题,杨先生和肖琳之间的事情,恐怕当初是闹的沸沸扬扬过。不然族长不会提到他们两时,下意识就想到这件事情。” “但问题又来了,肖琳不能对外婚嫁,那三十个人为什么可以?单纯的不能回村,牌位进不了祖宗祠堂这种事情的实际扼制性根本不强。” “所以我有一个猜测。会不会,这个村子所谓不能婚嫁的规矩,从一开始就没那么严格。” 其余三人一愣,刘正业反问道:“你是说.....因为对方是肖琳,族长才不同意。” “我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然一个视规矩大过天的人,怎么能忍受三十个村民陆陆续续去外界生活呢?而且这其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年龄是比肖琳大的多的。” “我建议,晚上再来一趟,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那个木牌,族长肯定知道是干嘛的。而且他露出那么恐惧的表情,要么这木牌上文字不是好东西,要么就是他心里有鬼。” “赞同。”空桑说道:“那么,我们再去肖琳母亲家看看。” 肖琳的家比起其他人的房子似乎更加破旧一点。 有些狼藉的小庭院内,一个骨瘦如柴、头发花白的妇女,就坐在一个凳子上发呆。 “您好,伯母。” 空桑轻轻唤了一声,对方却痴痴傻傻的没有回应。 “伯母?” 声音稍微大了些,但对方却依旧没有回应。 四人面面相觑,看来肖琳的母亲,精神方面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你们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 三人都摇摇头。 “我们的手段也不是万能的。如果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到,也不用有医生了。”刘正业无奈地说道。 颜薇提议道:“如果医家的人在这里说不定还好。要不打个电话给部长?让他派个医家出身的医疗人员过来?” “远水救不了近渴。”空桑说道:“我再试试。” “伯母,我们是肖琳的朋友。” 听到肖琳两个字,妇女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 有用! 空桑声音又大了一点:“伯母,我们是肖琳的朋友。” “肖......琳......肖......琳.......”妇人喃喃地喊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似乎有着什么魔力一般,渐渐的,她的眼中有了些光彩。 “伯母,是肖琳让我们来看您的。她说......她说她有事回不来,担心您的身体呢。” 空桑觉得,妇人十有八九是因为肖琳死去才疯掉的,所以他撒了个慌。 “是,是吗?” 妇人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攥着自己的手,随后竟是拿来一块毛巾擦着自己脸上的污渍。 空桑看了,露出一丝心疼之色,他自有了记忆便已经在孤儿院了。此时看到因女儿而疯魔的妇人,心中柔软的地方有着一丝酸楚,更有着一丝羡慕。 空桑将妇人带回了屋子,接过对方的毛巾为对方擦脸。 刘正业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也开始分工合作。 陈涛在庭院内收拾,刘正业则开始帮妇人整理屋子,颜薇则是去看了看灶台,想着做点吃的。 四人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整个房子顿时焕然一新。 “来,先吃饭喽!” 晚上六点,颜薇一手一个,端来了好几个菜。 “伯母,我们先吃饭。” “哎!哎!”妇人自然没有清醒,但此时却不再那么痴傻。 空桑坐在妇人旁边,夹了块红烧肉在对方碗里,笑道:“伯母,快吃吧。” “啧啧,空桑啊。”颜薇忽然说道:“要不,你做我男朋友吧。” “咳咳!”空桑被一口饭呛的脸色通红。 陈涛和刘正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看上空桑了?” “反正我没见过几个男孩子像空桑这么温柔的。唉,既善良又不圣母,还有自己的积蓄,心思又成熟。这样的好男人啊,打着灯笼都难找。”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臊我了。”空桑笑骂道。 就在这时,庭院内传来敲门声和呼唤声。 “咚咚咚。” “老姐姐,我给你送饭来啦。” 陈涛打开一看,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 “呃。你是?” “我们是肖琳的朋友,来看看肖琳的母亲的。您进来说话吧。” “哦,好的好的。” 老妪露出和蔼的笑容,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似有点羡慕地点点头:“也好,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难得见到个荤腥。那老姐姐你慢慢吃,我明天来。” “奶奶,您也一起吃一点吧。” 老妪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做饭了。你们吃就成。” “没事的。您也吃点吧。刚才您也说了,这地方难得碰到个荤腥。”空桑笑着起身,将对方扶到妇人的身边坐下。 妇人见到老妪,呵呵笑着,似乎很亲切。 “哎呦,老姐姐,你笑了!”老妪很是惊喜。 一桌六人,吃的很开心。 老妪也简单说了下自己,她姓孙,也是个孤寡老人,家里无儿无女的,丈夫前两年也去世了。看肖琳母亲可怜,这就天天做点吃的送过来。 饭桌上,大家其乐融融的,肖琳的母亲难得地从头笑到尾,这更让孙老太开心了。 完事了以后,陈涛便去帮颜薇收拾了。刘正业开始放一些洗漱用品,显然他们打算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空桑在将妇人安顿回房间后,就和老妪坐着聊天。 “好孩子,你们有心了。” “没什么。孙奶奶,其实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肖琳的事情。” 孙老太叹了口气,露出一丝心痛之色,忍不住道:“这孩子,苦啊。当年青春年少,喜欢了一个外村的男孩。两人好的时候,真的是,谁看了不羡慕。” “那,后来为什么两人分开了呢?” “那男孩要走了,想带着肖琳和老姐姐一起走。老姐姐也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女婿。奈何当时,族长和村长死活不同意。” “是因为不能对外婚嫁吗?” “其实你要说这规矩吧,也不是没破过。可唯独在肖琳上,族长和村长态度特别强硬。那个男孩求过两次。第二次求的时候,我还记得就是他走的前一天。哎呦,那都跪下了呀!” “您是说,杨宇他给族长、村长下跪吗?” “是啊。他爸爸好歹也是个干部,这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为了肖琳能跟别人下跪,我们看着都不忍心。老姐姐也来求情,可没用啊。” “最后,族长更是拿了农药,说只要肖琳出去,他就把农药喝了。没办法,那男孩只能跟着他父亲自己走了。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孩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唉,一对金童玉女,真是可怜呐。” 空桑想了想,又说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那男孩几个月就来一趟。给肖琳还有老姐姐带好多好多东西。还送好多东西给族长、村长,每一次都求情,每一次都被拒绝。” “肖琳这丫头呢,也是拒绝了很多村里的青年,愣是这么等着呀!” 第二十六章 伤亡开始 “孙奶奶,那后来怎么样了?” 孙老太叹了口气:“大约五六年前吧,杨宇又一次来到村子,不知道为什么和肖琳吵了一架,而且看上去似乎狼狈了很多。不过想想也是,坚持了那么多年啊。三个月来一趟,每一次都要去求族长。是个人,都要坚持不下去了吧。” “这么说,肖琳还是没有同意走吗?” “嗯。不过那一次,杨宇态度特别坚决,似是打定主意,要强行带着肖琳还有她母亲离开。族长知道后,就和村内的青壮年将杨宇打了一顿。那一次,杨宇伤得很重。” 空桑沉默了。 “他是在昏迷的时候,被随行的人带走的。据说抬上车的时候,已经骨折了。他走了之后,肖琳夜夜哭啊。可有的时候我也不明白,你说这丫头这么喜欢人家,走就是了呀!这不是白白伤人家的心吗?” “那后来呢?杨宇有再回来过吗?” “有,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肖琳已经过世了,她母亲也疯了。唉。” “那,肖琳是病逝的吗?” “不知道。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族长已经把肖琳的尸体火化了。他说肖琳的病是会传染的,必须要火化,等不了别人了。后来,这件事情慢慢的就没有人提了。” 空桑又和孙老太聊了聊其它的事情,随后天色晚了,孙老太便回家去了。 刘正业说道:“族长看来有问题啊。乙类传染病,在人体死后都会失去传染性。如果是甲类传染病,绝大部分也是如此。只有少数的会存在尸体传染的情况。” “可刚才,族长一方面说自己不知道肖琳是什么病症。一方面就笃定有传染性。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也只能哄骗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了。” 颜薇冷哼了一声:“村长肯定说谎了。就算是传染性强的病毒,那没道理不会在村寨扩散的。这个破地方,能有什么好的保护措施。” 空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有种预感,这件事情可能又是活人对不住死者的故事。” “那今天晚上怎么说?” “走吧,先去那祠堂看看。” 夜间,村寨内黑灯瞎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给空桑四人打了掩护。 四人悄悄来到了祠堂后院墙壁外,透过窗户观察着内中情况。 已经接近凌晨,但老族长没有睡觉。 祠堂内昏暗的灯光下,老族长就拄着拐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祠堂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正是白天碰过面的村长,一个则是和老族长面容相仿的中年人。 “爹。” “大哥。” “古咒出现了。” 族长一句话,让两人脸色一变。 村长不可置信道:“大哥,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古咒在咱爹那一代就失传了吗?” “今天从外来的几个年轻人,给我看的照片里,那木牌上就是我们村寨的古咒。而且,在城市内生活的族人,死了三十个,尸体边上都有古咒牌!”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脸色惨白。 儿子急忙忙说道:“爹,你找我们来说这个,该不会是想说.....” “除了杨宇,谁会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恨意!”老族长冷哼一声说道: “看那几个年轻人的说辞,这杨宇并没有被抓住。你觉得他在外面杀了三十个人,就不会把刀子伸向我们村寨内吗?!你们以为,那几个年轻人为什么要来!” 中年人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颤抖:“这.....这怎么办呐!如果杨宇真的来了,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村长的脸色也不好看,眼中露出一丝凶悍之色:“大哥,以防事情败露,要不要先灭了那四个人的口!” 村长的话让空桑四人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真是恶毒啊,竟然还想要杀了他们。 “蠢货!他们可是从上京来的,要是在这里没了命,没人查吗?!”族长怒斥道:“而且别忘了,他们一个个似乎都有些特殊本事的,就和咱爹一样。别没除掉他们,反而被他们除掉了。” “那......” 老族长的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叹了口气:“这样吧,你们收拾一下,一个小时后,随我去趟后山,去老祖宗祭祀的石坛那里。” “去,去那里干什么......” “可别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跟杨宇说的。我们说肖琳死了!如果让他知道,肖琳就在石坛,那会怎么样!” “好......好的!” “族长,不好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恐惧的呼喊声,一个村民跌跌撞撞跑了起来:“族长!村长!乌蒙死了!死的可惨了啊!” “什么!” 三人勃然色变,急匆匆出了祠堂。 后院内,空桑说道:“现在有两个线索,第一,肖琳似乎没死?第二,这件事情不单纯,估计和婚嫁族规没什么关系。” “这样吧,正业,陈涛,你们跟过去看看,如果那个叫乌蒙的身边也有那所谓的古咒,那就是杨宇已经来了。” “好。” “我和颜薇先去问问孙老太,看能不能打听到那个所谓的石坛在哪里。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伯母家汇合。” “没问题!” 四人分头行动,这边刘正业和陈涛两人悄悄跟着来到了村庄的东侧。 此时,在一栋屋子前已经围满了村民。村民们手上的火把,映照着一个个恐惧的面孔。 推开门一看,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以及几乎淌了一地的血液,让族长一阵昏厥,差点跌倒在地! “族长!” “我没事。” 众人压下恐惧走进去瞧了瞧,却见那乌蒙的尸体被倒掉在悬梁上,喉咙处有一道深深的刀口!舌头已经被割掉了,还塞着一块厚布,显然是为了防止乌蒙叫喊求援! 忽然,一个木牌从乌蒙的身上掉落下来,那顷刻间被染红的木牌上,是古咒! “爹......爹,那是......” 族长狠狠扇了儿子一巴掌,随后吩咐了下去:“将这里封起来,喊几个青壮年过来将乌蒙火化。” 众人虽不了解族长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听从了。 刘正业和陈涛对视一眼,悄然离去。 回到肖琳家之后,刘正业直接说道:“杨宇来了!死者几乎被放干了血液,死的很惨。身上有镌刻着古咒的木牌。” “你们呢?地址问到了吗?” “问到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为了抢在族长等人前面一探究竟,四人几乎是跑着去的。 石坛的距离,也比想象当中还要远。 等到四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我的妈呀,这给我累的。”空桑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喉咙已经疼的在冒烟了:“我说.....就算跑快点,你们也不用不要命的跑吧。” 四人稍稍缓了口气,走向石坛。 只见许许多多皮球大小的石头,很简陋地在原地围了一个偌大的圆圈。每一颗石头上也都镌刻着和木牌古咒几乎一模一样的文字。 石坛中间是一个用红砖搭建的蒙古包的形状,上面有道木门,挂着的锁在长年累月的消磨下也已经腐蚀的不成样子。 “这TM叫石坛?”颜薇吐槽道:“这跟一个有门的坟包有什么区别。” 刘正业轻咳一声:“颜薇,淑女。” “淑你个头,你个假正经。”颜薇看向空桑:“怎么说,我们要开门进去吧。虽然我是不太想进去的。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你说对了。”空桑无奈笑道:“这里的阴鬼之气,比那悬崖公婆树还多呢。” “活人是不太可能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呆着的,否则会很大程度的伤害身体。”刘正业说道:“那肖琳更是个弱女子,真的会在这里?”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种可能性。”陈涛沉声道:“活死人。” 众人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颜薇缩了缩脖子,似乎有点害怕:“应......应该不会吧。活死人可就是尸变啊,现在这种世道和环境,哪有可能出现尸变。死了全都烧了。” 空桑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跳,语气有点艰难地说道:“说不定.....很有可能。” “为什么?” 空桑深吸了口气,道:“走阴十部,排名第五的正是赶尸人!这是一种擅长炼制尸体的职介手段。而第一个赶尸人,相传就是从湘西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我们还是要进去。但要做好防护才行。陈涛,拜托你了。” 说着,另外三人齐刷刷看向陈涛。 陈涛顿时头皮发麻:“你们这种理所当然的眼神让我很慌啊!茅山可没电影里那些手段。我们更多的是修自身内丹的。” “呃,难道不是黄符一贴,僵尸就不动了吗?”颜薇忍不住道:“又比如招个雷电什么的。” 陈涛翻了个白眼:“道教哪家都没这个本事好吗?又不是神仙。就算是龙虎山,那五雷法也都不是谁都会的。我茅山本就不善攻杀,要是没法宝,我都不想往这些地方来。” “好了,这个时候就别贫了。”刘正业说:“我的圣水有驱魔的效果,我们每人都撒一些。虽然我不知道对僵尸有没有用就是了。” 说着,刘正业拿出了圣水。 紧接着,刘正业又做了一遍祈祷词后,四人终于推开了石坛的木门。 “呼......” 无端的一阵阴风吹得众人背脊发冷,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气味自门中散发而出。 空桑眉心一跳,因为在他眼中,这道门背后的阴气,几乎比外界和公婆树悬崖处的要重的多! “诸位,小心!” 第二十七章 人祀祭坛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四人进入门后便将木门合上,靠着手机的灯光一点点朝着里面摸索。 “呼......怎么这么冷。”颜薇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阴气过于浓郁的结果。小心点。” 纵然有灯光,但周遭依旧是过于黑暗,甚至黑暗的有些不太正常。 耳边,还有一些仿佛水滴垂落的嘀嗒声,潮湿而有些打滑的石梯几乎在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头一般。 忽然,走在最前方的陈涛脚下踏空。 “卧槽!” 惊呼之中,身后三人下意识要去抓,却纷纷扑了个空,连带着自己也步履踏空。 “砰!” 率先落地的是陈涛。 “咳咳咳咳!我勒个去!”陈涛刚想起身,空桑、刘正业、颜薇接二连三掉了下来。 一个砸在背上,一个砸在头上,一个砸在腿上。 “......” “我靠,陈涛,你没死吧!” “你.......你们再不下来,咳咳......就真要死了.......” 一行人狼狈地将陈涛扶了起来,后者一脸怨念地擦了擦脸上的泥土。 “没成想,所谓的石坛,原来是在地底下。” 看着头顶上方那两三米的洞和垂落下来的麻绳,四人一时无言。 “这里倒是亮堂了不少。” “四周的石壁上都有油灯,看来这里应该定期会有人过来。” “那我们速度得快点。”颜薇指了指从上方一直垂下的数十条布匹:“这些是什么。” 空桑上前端详了一阵:“这些是印花布,乃是流传自湘西的一种印染工艺。看这上面印染的图案,应该是花好月圆、凤穿牡丹、喜鹊造梅,算是湘西地带常有的图案。只是,有微微的不同。” “怎么不同了?”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不和谐感。我毕竟不是印染的专家说不出来,但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陈列的照片来说,有些许差异。”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出口了,要么是有机关,要么这里就是全部了。空桑,你去中间看看,我们三个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机关。” “好。” 空桑在布匹之间来回穿过,一阵阵银铃声随着布匹的晃动而发出好听的回声。 石坛中心,是一块长度、宽度都比周遭宽厚数倍的印染布。。 “这花纹是百鸟朝凤?”有点不确定的语气下,空桑沉思着。 他大学修的专业和这些民俗风情也有些关联,他知道,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首先这些布匹能够保证色泽就几乎是不太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那些图案上一些细节性的怪异,也让空桑有些困惑。 “这绝对不是凤凰,可如果不是凤凰,又怎会有百鸟图。” 思索之下,空桑环顾四周,却发现周遭还有很多奇怪的石头。 这些石头四四方方,显然是人工打磨而成。 “一,二,三......一共三十六颗。《三十六天罡》?”空桑尚未缕清这其中的疑点,身后便传来颜薇一声惊呼。 “你们快来看这里!” 只见眼前偌大的石壁上,有一小块镌刻着一些奇怪的画面。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飘逸的长裙,却蓬头垢面,满面獠牙。 女人足下周遭,还有很多宛如火焰灼烧的图案,一直延伸,伴随的还有烧干龟裂的大地。 在火光中,有很多似乎是普通百姓一样的角色,他们纷纷匍匐跪地,每一个跪拜的位置都有些奇怪,却将那女子围在了中心。 看上去,似乎是众人在朝圣。可细细观察,那些跪拜的人脸上,却满是恐惧扭曲的表情。 整个画面,衬托着一股诡怪不祥的异样感! “你们在看看,周围还有没有这样的图案了。” 说着,四人开始自行查阅,最终他们发现了四副壁画,分别位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绘画的内容,则如出一辙。 隐隐的,空桑心目中有着强烈的不安。 忽然,他想到了那石坛中间的方形石头,空桑连连比对,心中一颤: “你们快看,这些匍匐跪拜的人的位置,是不是和石坛中心那些方形石头一致?” 三人连忙对比,再三观察下,惊觉位置一模一样! “一,二,三......” 空桑开始细数石壁上的跪拜人数。 数到最后一个匍匐在地的人时,空桑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是三十六个人?!” “这个数字怎么了吗?” “杨先生在外杀了三十个人,乌蒙死了,三十一个。如果加上村长、族长还有族长儿子,那就是三十四个。数量对不上,难道我想错了?” 空桑思索之下,却忽然问道:“正业、陈涛,那乌蒙家是一个人吗?” 两人一愣,细细想了下,脸色难看起来。 “不,乌蒙虽然死在了当场。但是我们当时有偷偷注意过,两个房间,两张床上,却总共有三个枕头!” “这么说来,那就对上了!只不过只有乌蒙的尸体被发现了而已!” 空桑心念急转,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却模模糊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 “你们等等,我打个电话。”说着,空桑拨通了征老板的号码。 “喂?小空桑。” “老板,您见多识广,我有事情问题想问您.......” 随着空桑将观察的经过告知了征老板之后,对方的语气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严肃。 “空桑,你自己观察一下四周,有没有代表七十二数字的东西。” “七十二?” 一行四人开始仔细观察,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些油灯了。 “一,二,三......六十五,六十六......” 一盏一盏数过去,当最后一盏数完之后,空桑冷汗直流:“有七十二座油灯!” “周天星斗!”征老板沉声道:“这是道教流传《三十六天罡术法》中的起死回生之法!” “什么?!” 此言一出,四人都惊呼起来。 “难道说,杨先生想用这种方式,复活肖琳?肖琳真的死了?!” “现在不是纠结肖琳的时候。”征老板说道: “这是一种歪曲了起死回生的左道邪法。你们仔细对比下周遭和那画布上的图案。如果我想的没错,石坛上应该会有一神,一鬼,一凶。这是......人.......祭.......” 手机信号忽然受到影响,征老板话没说完,电话就断线了。四人打开一看,手机果然没有一点信号。 “老板说,一神,一鬼,一凶?” 空桑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拽着三人来到石坛中间的那块染布前! “我明白了,我原先以为这是一幅百鸟朝凤图,可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凤凰,是毕方!” “毕方!”众人显然知道这个名字。 “《山海经》记载,毕方是一种凶鸟。而在《东京赋》上所言‘老父神,如鸟,两足一翼,常衔火在人家作怪灾也。’也就是说,毕方所到之处,必然火焚连天。这就对应了一凶!” 空桑又指了指先前的石壁:“那石壁之上,女子,蓬头垢面,周遭也如火焚,若对应到神话传说中,只有一种符合条件!” 陈涛下意识道:“难道是旱魃!” “正是旱魃!旱魃的神话传说是从黄帝之女魃中延伸出来的,后有赤地千里的说法,形象也是从天女转变成了鬼怪,最后更是代表高阶尸鬼的代名词!这便是一鬼!” “而此处是湘西,湘西本土神话传说中,有一火神,名为火塘神!他是为湘西族群带来火种之人!所以,又被湘西民族成为祖宗神!就和三皇五帝的燧人氏传说类似!” “可,可这又有什么关联?” “湘西绝大部分的祭祀之处,都是祭祀祖宗和他们本土神灵的。那么,这里很有可能最早是村寨祭祀火塘神的地方!这就对应了一神!” “等会,我都听糊涂了!又是毕方,又是旱魃,又是火塘神,这能说明什么?” 空桑看向陈涛:“人祭之力,转换对神的信仰之力,再吸收四周的阴气和煞气!这就完全说得通了!” 此言一出,众人色变。 “不可能,就算人祭,如何运转这股力量,这不是......” 陈涛没说完,却似乎想到什么,猛地看向刘正业。 空桑沉声道:“正业,天主教内主要的力量源泉,便是信仰吧。” 刘正业点点头:“我们驱魔师,就是通过信仰之力来进行驱魔的。信仰之力,是西方惯用的方式。但是,它最大的作用是沟通我们所信仰的宗教神灵,可不是起死回生啊。” “是啊,可如果对方本就不是起死回生,而是利用祭祀的力量,成为活死人呢?”空桑幽幽地说道:“三十六天罡中心之位,由大凶的毕方代替。” “信仰之力,以这村寨长年累月对神灵的祭祀代替。” “所需的阴气和祭祀,由杨宇所杀的村寨族人代替。” “再辅七十二油灯,对应七十二地煞。由地煞位将天罡位的灵气转换成煞气。如此庞大的煞气再融合阴气,入体之后,别说活死人,就算是高阶的魃尸,恐怕也是瞬息而成!” “换句话说,毕方为阵眼,四方旱魃图案为阵基,人祭为素材,整个转换之法,恐怕就成了!” 空桑每说一句话,众人脸色变难看一分,最后: “杨宇知道自己的道行跟手段根本复活不了肖琳,所幸便将肖琳复活成有意识的活死人!这一样可以全了他们两个的爱情!” “这,这也太疯狂了!” “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杨宇就差最后一步了!魃尸一出,赤地千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我们直接破坏这里的布置呢?” “不行,如果这里真的是杨宇布置的,那肖琳的尸体肯定就藏在这里。因为一直被这里的阴气滋养,成功率就越高。如果我们现在破坏了布置,肖琳提前尸变,我们不一定能对付的了!” “稳妥的方法,是我们快回去,只要别让人祭数量足够,就可以了!” 四人不敢再停留,飞快的拍了照片之后,便顺着麻绳爬了上去。 而就在四人走后不就,偌大的石坛地窟内,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银铃般的笑声。 那毕方染布的下方,一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身着红衣,嘴角勾勒着一丝满是凄厉怨念的笑容。 回到石坛上方,刚一打开门,却见族长等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 每个人,脸色不善! “你们这些外来人,竟敢随意闯入我们的祭坛!这个地方,除了我,谁都不能进来的!” “滚出去!”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一时间,不了解真相的人纷纷怒吼起来。 空桑看着脸色阴沉的族长,没打算虚与委蛇:“杨宇就要来杀你们了。” 族长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空桑冷笑道:“装傻好玩吗?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你自己却没有下来,不就是不敢吗?” “你知道石坛内一定有不好的东西,只是你不确定。所以当你发现我们可能已经下去之后,你索性在外面等着。” “不过,这样就想逼我们将事情和盘托出,族长,你有些自不量力!” 族长脸色阴沉如墨,村长和族长儿子也跟在后面,脸色铁青。 颜薇见状,周身再度燃起火焰:“怎么着,比划比划?” 火光在夜空下烧灼的晃人双目,更是吓得一众村民连连后退。 “我要和你们谈谈。”族长沉声道。 “当然可以,不过,只能有你们三人。”空桑指了指族长三人。 族长点点头,一行人回到了村寨祠堂之中。 关上了所有的门窗后,族长冷冷说道:“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了。你可以说了吧。” “在说之前,我要先问一个问题。肖琳,到底是怎么死的!” 质问的同时,空桑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悄悄拨通了征老板的电话。而刘正业,则悄悄拨通了梁森部长的电话。 第二十八章 车祸暗袭 空桑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族长有点无法招架了。 “族长,想要我们坦诚,你们就要有诚意。杨宇铁了心要报复你们,这你应该知道了。乌蒙死的有多惨,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撤退,不管这件事情了。你觉得杨宇是对付我们,还是趁此机会,先对付你们?” 族长伪装的强硬在空桑的讥讽下瞬间坍塌,他失神地坐在凳子上,叹息道:“肖琳,是跳崖的。” “公婆树那里吗?” “是的。那天,杨宇又一次被我们赶走。可我们发现肖琳却一个人出了村,我以为她是要和杨宇离开,便跟踪她。结果没想到,她来到了公婆树那里。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跳下去了。” “为什么没拉着她?” “来不及。我没想过她会寻死。毕竟,村里的人去公婆树祈福很正常。她跳崖之后,我带着弟弟和儿子第一时间去悬崖下找,但已经晚了。” “那肖琳为何会出现在石坛那里?而且先前听你们的语气,这件事情,似乎是你们做的。还有,你们不让肖琳离开村寨的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说清楚!” 族长张了张口,一时间却又沉默下去。 “哼,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打算要命了是吗?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冷笑中,四人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村长却在此时喊住了他们:“之.....之所以不让肖琳走,是因为肖琳......被我侄子看上了。” 说着,村长指了指族长身后坐立不安的儿子。 空桑瞳孔微缩:“肖琳被你儿子侵犯了!” 对方没说话,但正是这种宛若默认的行为,才更让人愤怒。 “还真是畜生啊!”颜薇当即骂道:“你这狗东西怎么不去死的!” “颜薇,先别动怒。”空桑压抑着怒火,继续说道:“这么说来,一开始肖琳走不了,是因为族长你知道自家儿子喜欢,所以才一直强硬推脱。” “可后来,杨宇就算离开了村子,也还是一直会回来。你儿子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就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太喜欢肖琳了!那个叫杨宇的有什么好的!我爸爸是族长,跟着我,她就是以后村子里地位最高的呀!” 族长面皮抽了抽,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闭嘴吧你!” 村长叹了口气,索性也就继续说下去了:“事发当天,肖琳的母亲在山上采药所以并不知情。后来,我们警告肖琳不能说出去,不然就对她母亲不客气。” “这之后,杨宇虽然还是一次次过来。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知道,肖琳不会再跟着杨宇了。” “也就是说,肖琳不堪受辱,这才跳崖了是吗?” “是的。因为肖琳已经破了身子,如果被她母亲和村民看到,必然会有端倪。所以我们就抢在之前将其火化了,并骗了村民,说她有传染病。” “什么?!”空桑眉头一皱:“你们真的烧掉了肖琳的尸体?那为什么先前你们话语之中,却说肖琳就藏在石坛下方?你们还在撒谎?!” “没有,我们没有撒谎!我们当时真的是火化了的。骨灰大家都是看到的。就连杨宇后来见到肖琳的骨灰,也终于心灰意冷,再也不来了。我们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可是,可是来了个人。” 说到这里,村长露出了浓浓的恐惧之色。 “什么人?” “他戴着一个面具,声音似乎也很奇怪,听不出来是男还是女。他让我们称他叫做贵人。” 空桑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又是贵人? “然后呢?” “他来了之后,就,就说过段时间杨宇会回来的。让我们哄骗杨宇,说肖琳只是自杀,不要让杨宇看到肖琳的骨灰!我们一开始自然是警惕的,想要赶他走,我侄子却直接被他扭断了胳膊。” “那也不对,如果你们告诉杨宇,肖琳已经死了,那你们今晚又为什么说不要让杨宇知道肖琳的身体在石坛?这中间,你们还隐瞒着什么对不对!” “这......这......” 空桑冷笑道:“怎么,还不肯说?” “算了,我来说吧。”族长叹了口气:“那个自称贵人的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不要为难杨宇。” “我想着,肖琳也死了,这件事情上,我们做的确实不对。再加上拿了钱,没必要和杨宇为难。” “大约一个多月之后吧,杨宇果然回来了。他似乎不知道肖琳被我儿子侵犯,只是纯粹以为肖琳是自杀。我们也立刻服了软,他也就没有为难我们。他在肖琳的墓前大哭了一场,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然后差不多过了半个月,一年一次的祭祀就开始了。按照规矩,我和我弟弟要进石坛。然后,我们就发现石坛不知何时被挂满了布料,还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壁画。最恐怖的是,肖琳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石坛中心!” “我们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这事情太蹊跷了!可当我们找了儿子还有得力心腹下来之后,却发现肖琳已经不见了!” “那古咒木牌呢?” “这件事情之后,大约半年,杨宇回来了。带回来了一块古咒木牌。他说,这是让肖琳平安的关键。” “我们当时听的很害怕,以为东窗事发了,就慌忙收了下来,并埋在了肖琳墓前。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发现,埋着肖琳的土,不是陈土了。” “不是陈土?墓被动过?!” “应该是的,如此我们就更确定,那天看到的不是幻觉,我们挖开了坟墓,骨灰坛果然也不见了。而这些古咒木牌文字,在我父亲那一辈就失传了。后面的话,那个贵人......” 族长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白,宛若窒息一般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 空桑四人一看不对,立刻警觉起来! 与此同时,村长、族长儿子也纷纷双眼无神,开始掐住自己的喉咙。 “不好!”刘正业将圣水直接洒在三人身上,竟没有一点反应! “怎么可能,圣水失效了?!” “铛!” 空桑立刻用出打更锣,打更锣只要发出声响,便可震慑鬼魅。但此时,却并没能缓解三人的痛苦。 陈涛见状,捧起八卦镜,阴阳宝光照在三人身上,却毫无所获! “不行,我照不出邪祟!” “这该怎么办!” “刘正业,你快祈祷!” “来不及了!颜薇呢?” “你们别看我啊,我是阴阳家的,没有驱邪的手段呀!” 眼看手段都没有作用,四人都有些慌乱。 “老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然而手机那一头,征老板却叹然道:“这是他们的命,你们帮不了。” 一句话,仿佛决定了三人的生死。 只听“旮沓”一声,村长和族长儿子竟是自己硬生生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而那老村长则艰难地开口道:“长......长......生.......” 话没说完,老村长窒息而亡! “颜薇,你去跟孙老太说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让她喊人过来。” “好。” “空桑,这是杀人灭口吗?” “看来是了。只是,为什么打更锣、八卦镜都没有用呢?” 刘正业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圣水瓶,顿时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将怀中的圣水瓶都拿了出来。 “怎么了?” “我的圣水......被掉包了!从一开始,我们进石坛前撒的,和我放在包里的,都是......普通的水!” “空桑。”梁森部长在电话里说道:“你们先离开村寨。” “可是,如果我们走了,这件事情就说不清了。” “没关系,我会让相关部门来带你们走。你们先回镇上,这样相对安全一些。村寨的事情,恐怕另有隐情,不是一个杨宇能完成这么恐怖的局面的。等我们大部队人马到了,实际考察了之后再说。” “这......好吧。” 很快,鸣笛的警车来了,将空桑四人带走。至于族长三人的死亡,则由相关人员留在了那里做解释。 车内,一行四人语气都有些沉重。 在出了崎岖的山路之后,四人隐隐能看到小镇了。 然而就在这时: “小心车子!” 副驾驶的刘正业一声惊呼,旋即便是激烈的碰撞声! “轰隆!” 车内的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碎裂的窗户在众人脸上阁下一道道伤口。 “砰!” 最后,撞击感、眩晕感统统消失。空桑的视野,也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内的空桑吃力地睁开双眼,此时对他,满脸是血,身上多处也受了伤。 “咳咳!” 空桑几乎拼尽全力从碎裂的窗户里爬了出来,大口地喘着粗气的同时,看着空无一物的警车,空桑脑子一片混乱。 空桑打开手机,却见手机已经摔碎,根本用不了了。 “呃!” 空桑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扶着一旁的大树勉强地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去,原来自己等人连车一同从山坡上的公路摔了下来。 走了几步,却在杂草中看到了开车的司机。 司机已经没了气息,空桑见状,露出一丝愧疚之色。他知道,一定是有人也想灭他们的口,这个司机,是被连累了。 空桑在对方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手机,打开之后刚要打电话,却发现上面遗留着一段语音。 点开语音之后,竟是杨宇的声音。 “空桑,你的伙伴在我的手里。如果你想要他们活命,就回石坛,一个人!如果你自己想活着,就不要再管这里的事情!” 语音很短,但透露的信息却让空桑很困惑。 或者说,今晚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让他困惑。 如果杨宇的目标是自己,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带走,而是要带走陈涛他们? 族长三人的死,明明是怪力乱神所为,为什么没有用? 刘正业的圣水又是谁掉包的? 肖琳的尸体,既然被火化了,为什么又会回来? 族长究竟还隐瞒着什么,没有告诉杨宇? 还有那个贵人,曾经在周辉的母亲和那人面兽心的王老师口中也被提到过,这个贵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一团乱麻的问题下,空桑拨通了梁森部长的电话,将目前的情况告知。 “你打开GPS,我立刻让人去接你!” “部长,杨宇已经说了,必须是我去!” “他既然能袭击警车,必然会防备你们的大部队。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必须先赶回村子。这里离村寨不算很远,我也没骨折,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没问题。” 说着,空桑便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些鲁莽。可如果等大部队来,他担心一切就太迟了! “还好,这山坡不算太高,也不陡,爬的上去。” 空桑吃力地爬上了公路之后,便又重新顺着方向,踉跄着朝村寨走去。 第二十九章 不可置信的黑手 空桑第一次这么佩服自己。 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兼一个普通宅男,他的体力一向不算很好。 平常就是爬个几层楼梯都要喘一会的他,现在浑身疼的都要散架了,却还坚持回到了村寨。 空桑的衣服和鞋子在车祸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破损,此时双脚更是磨得起了泡。 扯了扯嘴角,空桑本想着绕过村寨,直接去后山的石坛,却隐隐地看到了肖琳的母亲。 “伯母,您大晚上怎么会在这?” 妇人还是有点痴痴傻傻的,虽然因为先前的交流让她对空桑没有那么敌意,但依旧没什么清晰的逻辑能回答空桑的话。 空桑见状,无奈地只能扶着妇人,想着先将对方扶回家。 村寨内此时并不安稳,先是乌蒙死了,他爹妈离奇失踪。 然后就是族长、村长和族长的儿子三人诡异身亡。 为了避免说不清,空桑都是挑的没人的路走的。 回到屋子内,空桑准备离开,却被妇人拽住了。 妇人很吃力地说道:“能......能再说说......肖琳的事情吗?” 空桑一愣,看着妇人有些无助的眼神,叹了口气安抚道:“伯母,我现在有急事。这样,等事情办完了,我再陪您聊聊好吗?” 妇人双目内的微光瞬间暗淡下去,整个人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空桑一时间有些犯难,妇人固然是可怜的,可是刘正业他们的安危却更加重要,他不能不分轻重。 “那,那喝口水吧,我看你,有点累。” 妇人的话断断续续,或者对于她这样一个已经有些痴傻的人来说,能说出这么普通的语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她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递了过去。 空桑张了张口,但想着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他却有些疲惫,喝点凉水提提神也好。 “谢谢伯母。” 空桑接过水碗,一饮而尽。 正要离开,空桑却感觉一丝困意涌上心头。 想着也许是连夜奔波、体力消耗过大导致,只能先坐下来,从背包里拿了瓶风油精擦一擦。 擦着擦着,困意却越来越重,渐渐的,眼皮有些撑不住了。 空桑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伯母啊,你这是为何...... “咣当。” 手臂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整个人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唉。” 一声叹息,从厨房里出来的妇人,此时不再佝偻着身子。 她的眼中,也再无半点痴傻之态。 看上去瘦弱的妇人,却很轻松地背起了空桑,将他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 “孩子,别怪伯母,你如果去了,也是没命。” 妇人轻轻拍打着空桑的肩膀,记忆仿佛回到了当年。 那个时候,她的男人刚死,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 女儿很懂事,也很温柔,每天晚上都会在睡觉前,撒娇让自己陪着。 自己就轻轻哄着她入睡,然后在烛光下,给她的女儿缝着衣服。 只是后来,这一切就都没有了。 “孩子,其实.....伯母本来也不想管你们的死活的。” “可你的眼神和我的女儿太像了!那么温和,那么懂事,仿佛这世道的黑暗注定就不应该染指你似的。” “不同的是,在你眼中,伯母还看到了一丝疼痛。想来,你以前的生活,挺艰难吧。” 妇人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片刻后再回来,妇人已经换上了青帕银凤冠。 复杂精美的银饰耳环、项链也佩戴的满满当当。衣服更是换上了只有湘西人祭典时才会穿的礼裙。 气质完全变了,此时的妇人,隐隐地有了一丝威严之感。 “孩子,你睡吧。等到天亮,你就可以平安离开了。” 最后,妇人拿起拐杖,一步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就在妇人离去后不久,空桑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的他,脸上已再无睡意,回想着刚才耳边慈祥温暖的声音,空桑一时无言。 ...... 这边,妇人来到了石坛下。 此时的石坛布满了血腥。 带血的古咒木牌被放在了代表三十六天罡位的方形石块上。 中心那硕大的毕方染布之下,也已经多了一具棺材。 只是这棺材细细看去,竟是纸做的。棺材内,躺着一个身着秀禾服的女子,正是肖琳。 杨先生坐在一边,脸上满是戾气和疯狂。 刘正业、陈涛、颜薇三人,则被绑在一边。三人受伤似乎也不太重,此时都已经清醒。 “没想到,你们这些善恶司的人,这么阴魂不散!”杨先生的表情有点扭曲:“本来,肖琳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我不想跟你们计较了。但你们既然来这里调查,那就是找死!” “杨宇,准备的如何了?” 来人的身影,让杨宇眼中首次露出一丝温和:“岳母。” 看清来人之后,刘正业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妇人看着他们三人,说道:“空桑很安全。” 杨宇一愣,不禁道:“岳母,您救了空桑?” “杨宇啊,人祭已经够了。何必再多搭上几条无辜性命。”妇人叹了口气:“那孩子如果因为我们的事情死了,我会内疚的。” “岳母!”杨宇又气又急:“我当初只抓了陈涛三人,没有抓空桑,已经是按照您的嘱咐,给他一次机会了!只要他不管这几人的死活,我就放他一马!” “可他既然回来了,那就是天命难违!更何况,他在上京可是害得我损失了七成的道行,要不是我事先布置充足,肖琳的事情就完了!” 妇人苦笑道:“我知道,可空桑那孩子和我女儿太像了。而且我打探过消息,空桑也不是善恶司真正的工作人员。” “我给他喂了安眠药,等一觉睡醒了,我们的计划也已经成功了,自然不会再被影响。” “那,这三人,岳母打算如何处置?” 妇人沉默了片刻:“如果女儿能顺利活过来,你就带着她走吧。天大地大,以你们的本事,一定会有安身之所。我这个老婆子,自会处理好。” 杨宇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妇人却摆了摆手,眼眶微红: “当初,我如果早点知道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或者更早的时候,强硬一点,干脆就让女儿跟你走。也许......好了,杨宇,开始吧。” “我如今道行不够,仪式就劳烦岳母辅助了。” “放心。” 杨宇和妇人分别站在了石坛内和石坛外,四周的阴气开始越发的浓郁起来,竟隐隐的化作实质的黑雾弥漫在四周。 两人的神情多了一丝凝重之意,正要施法的时候,却听到了空桑的呼喊声: “伯母,停手!” “空桑!” 两声惊呼,一声是疑问,一声是痛恨。 妇人不禁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吃了安眠药?!” 空桑面露苦笑:“伯母,您一个痴傻的人突然出现在村子外,更似乎有意阻止我去后山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妇人一愣:“那你还喝了安眠药?” 空桑微微低着头,眼中满是遗憾:“我希望是我想多了,我不想怀疑您的。可当那疲倦感越来越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真和你有关。” “可是,那安眠药的效果......” “伯母,我是打更人。打更人自有阴司庇佑,普通的安眠药,我的身体会有抗性的。” 空桑叹了口气:“不过,一切还来得及!杨先生和肖琳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一个大概。我们真的很同情!” “可,可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伯母,您不能逆天呐。” “那又如何!”妇人终于露出一丝仇恨之色:“只要我女儿能活过来,什么代价我都能负!” “可是,您也应该知道,你们的道行根本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你们这样做,只是将肖琳变成活死人而已!” “但我们可以让肖琳成为有记忆,有灵魂的活死人。这和活人,没有太大差别。” 空桑不敢置信道:“您知道?您知道这样做,肖琳只会变成魃尸?!” “我当然知道。这个计划,就是我告诉杨宇的。” 妇人看向杨宇:“我是真的后悔,当初没能让肖琳跟着杨宇离开这里。如果离开,他们也许会很幸福。” “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唯一一次失职的地方!” 杨宇见状,说道:“岳母,现在我们不得不控制空桑了!” 妇人叹了口气:“空桑,伯母舍不得伤害你,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会在你的伙伴身上设下诅咒,然后你们四个人离开。” “等到我女儿复活,诅咒就会消失。你们就不需要再理会这里的事情。如何?” “伯母,杨宇杀了三十多个人啊!” “那些人不是杨宇杀的,是我杀的!” 妇人冷冷说道:“是我提供了名单,提供了计划,杨宇只是执行人而已。” “就算有什么罪过,我老婆子就能承担。我会去善恶司自首,只要你现在不阻止我!” 空桑深吸了口气,眼中满是坚定之色:“伯母,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妇人手中的拐杖在烛光中隐隐透着一股森冷的光辉:“孩子,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的计划。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说完,却是数十个扎彩娃娃从四面八方出现! 这些扎彩娃娃看上去似乎没有在天府华墅时那么有灵气,显然是因为杨宇道行受损所致。 却见妇人手中拐杖一敲,口中诵念着听不懂的咒文。 顷刻间,四面八方的阴气浓雾竟不断注入到扎彩娃娃体内。 扎彩娃娃们的身体开始越来越大,不过片刻,一个个就已经变成了成人大小!双目之上的血光,也凝实了很多! 那之前让空桑等人大吃苦头的血水、毒瘴也开始成形! “杨宇,你先启法!我拖出他们!” “是!” 杨宇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割破自己的手腕,痛楚之色只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看着肖琳时满目的柔情。 血液飞快的染红了肖琳身上的衣服。那三十六枚木牌,也纷纷被血光包裹漂浮在空中。 与此同时,一阵阵刺耳尖锐的鬼哭之声,从这些木牌当中发出。 “哼,你们这些人就成为肖琳复生的祭品吧!” 杨宇双手结印,那毕方染布开始吸纳四周木牌内的阴气!与此同时,那道道鬼哭中似乎蕴满了无边的痛苦。 而空桑这边,面对被加持了诡异咒法的扎彩娃娃,不敢有所保留。 “伯母,对不住了。” 说着,空桑施展借神之法,身后缓缓出现面燃大士的法相! “嗯?鬼神?!面燃大士?!” 妇人有些惊疑地看着空桑,一时间不敢上前。 却见空桑的上衣迅速炸开,皮肤几乎瞬间成了青铜色。 脖子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串白骨项链。浑身上下,更直接被幽冥火萦绕! “呼.......” 空桑吐出一口浊气,呼吸之下已是鬼气森森,宛若鬼物,双目内似有灵光乍现,隐含神明威势。 唤出打更锣,空桑一步踏出。 地面震动下,纷纷龟裂开来。幽冥火自地缝中汹涌而起,化作一个个骷髅头,怪叫着咬向扎彩娃娃。 血水、毒瘴在这一刻,竟是不堪一击!扎彩娃娃们也纷纷发出恐惧的惊叫声。 “你竟然也会降神术!”妇人惊呼。 而刘正业三人看着此时宛若面燃大士的空桑,也是震惊不已。 “伯母,对不起了!” 空桑一锤敲下。 “铛!” 打更锣被神力加持,那让怪力乱神避之不及的力量,瞬间将扎彩娃娃炸碎! “噗!” 扎彩娃娃被破,咒法反噬,杨宇脸色又白一分。 “杨宇,撑得住吗?” “岳母放心!我!一定撑得住!”杨宇面目扭曲,咽下口中的鲜血,却加快了法术的运转。 妇人见状,终于不再客气。 “空桑,这是你逼我这个老婆子的。你不要以为沟通了鬼神,就稳操胜券了!” 说着,妇人身上,竟隐隐也出现神灵之力。 一个手持火把的魁梧大汉出现在妇人身后,大汉微微睁开双目,睥睨的眼神中满是威严。祂毫不畏惧地看向空桑身后的面燃大士,神力点点降下,竟也在妇人周身燃起星星火光。 空桑眉心一跳:“这是......火塘神!” 第三十章 “贵人”现身 石坛地窟内,空桑和妇人遥遥对峙。 “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本就是负责祭祀工作的巫女,只是后来成了亲,就退下来了。” “但当年的我,也是村里天赋最好的!我很早就得到了神灵的庇佑。” “空桑,你想用面燃鬼王阻止我,那我只能用火塘神的力量反击了!” 妇人手中的拐杖燃起熊熊烈火,一道火环刹那凝聚,狠狠打出。 “幽冥火,起!” 顷刻间,神火、冥火互相吞噬,互相爆裂,迸溅的火星四射在四面八方的石壁上。 赤红和惨绿色的火光,更是将整个石坛地窟笼罩了一层奇诡的色彩。 “谁都不能阻止我,谁都不能!” 妇人怒喝之中,身体竟灵动无比,神灵加持下,拐杖如长枪一般,狠狠刺出。 空桑将打更锣当做盾牌护在胸口,避免拐杖刺击的同时,手中的镇魂锤也敲了下来。 镇魂锤宛若有千钧之力,敲在拐杖上的同时,使得妇人双手隐隐发麻。 妇人见状,手一招,火焰轰隆而起,化作无数火焰凶禽! 空桑打更锣连连敲动,声波影响着周遭阴气的聚集。 同时,火焰骷髅们也纷纷对上凶禽,互相撕咬,互相吞噬。 一时间,两人对招,竟是僵持不下! “伯母,收手吧,魃尸一出,赤地千里!别说一个村寨了,甚至连整座山头,附近的村子和小镇,都会收到波及!那么大的罪过,你怎么担的了!” “老婆子我就算是去了十八层地狱,这重重恶果,我也一并担了!” “只要我的女儿能活!” “只要她能再喊我一声母亲!” “只要她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老婆子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空桑痛惜道:“伯母,肖琳那么善良的女孩,哪怕在梦境中,她都不忘记指引我前来,她就是不想看你沉沦在仇恨之中啊!” “被仇恨环绕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说的这么轻松!” 妇人双眼浮红,泪水流下的瞬间就被身上的火焰蒸发殆尽:“那些个畜生,做了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就是千刀万剐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死去的其他人呢?乌蒙呢?还有在上京生活的那些人呢?!” “呵呵,他们当中有一些是族长的心腹,这些年族长干过的破烂事,也都或多或少和他们有所关联!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剩下那些,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够跟相爱的人双宿双栖,这不公平!那他们就该死!” “只要一想到他们带着开心的笑容在城里安家落户,我就恨不得拆了他们的骨头!” “伯母!” 空桑又气又急,他有心阻止,可对方的实力超出他的想象。 也许单论神灵的力量,面燃大士还隐隐强过一线。 可他的战斗经验毕竟太粗浅了,而且能借到的力量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肖琳的母亲不一样,她本就是巫女,多年祭祀火塘神,被神灵赐福的机会更多,经验自然也多。 空桑见状,虚晃一招,便想着先将刘正业三人救下来。 “休想!” 妇人自然不会让空桑腾出手来,赤红的火焰化作一个屏障直接将陈涛三人束缚在内中! “伯母!” “空桑,你如果不想自己的伙伴有事,就不要阻止我!” 妇人的声音,愤怒又哀伤:“空桑,曾经我男人就是我的天,女儿就是我的地。” “后来,天塌了,地陷了,那种绝望,那种在黑暗中,没有谁能安慰你的孤苦寂寞,你明白吗?!” 空桑的眼睛也红了,顿时吼道:“我当然明白!” “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我被黑心的院长强迫着去卖血,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一点点流逝。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一去不回!” “可是,可是人生总要向前看的!” 说到后面,空桑的语气有了一丝哽咽:“有些人,他注定只能陪你一段路而已。” “过去了,就只能是过去了!” “我们只能在仅有的回忆当中,缅怀他们的笑容。让他们的存在,回溯在我们的记忆里。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啊!” “放屁!”妇人气的浑身发抖:“什么样的回忆,能有让心爱的人活过来重要!” 说着,妇人将手中拐杖狠狠砸出! 空桑连忙抵挡,却见妇人竟第一时间抛下拐杖,微微躬下身子,拔下头上的银簪,洞穿了空桑的腹部! “咳咳!”空桑咳出一口鲜血,身上的神灵之力似乎也暗淡了一些。 “呜......呜.......”一边,被堵住嘴巴的刘正业三人拼命挣扎,但粗大的麻绳实在是太结实了,三人身上又带伤,根本挣脱不得。 而此时,石坛上,木牌内的阴气似乎已经被抽取的差不多了。 空桑见状,挣扎着起身,却又被拐杖洞穿肩膀! 妇人几乎用出了全部的力量,拐杖洞穿空桑肩部的同时,还直接刺入了其身后的石壁之内! 又见妇人摘下一串银饰,飞快地戴在了空桑的身上。 顷刻间,空桑感觉身体似乎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他明白了,作为几十年道行的巫女,这些银饰上都有法力。 此时的他,已经动弹不得! “打更人吗?我原本虽知道你有些奇特手段,却不曾想你竟是走阴人。” 妇人缓缓起身:“相传打更人更多是为了冤魂孤鬼鸣不平的,既如此,你就更不应该阻止我们!” “你放心,肖琳是个善良的孩子,她活过来也不会祸乱世间。她会和杨宇安静的生活!” 说完,妇人转身走向祭坛。 “伯母,老天爷的确不公平,祂不能让所有善良的人都开心幸福,也不能让所有心怀恶念的人付出代价。” “可是......如您所言,肖琳是那么善良的姑娘!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复活她,联手丈夫杀害了那么多的人,她要怎么面对自己以后的人生?” “午夜梦回,她会不会梦到那些因她而死的无辜之人呢?!” “善良的人之所以善良,不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怨恨复制在他人身上吗?” “他们宁愿用法律的手段来维护自己,也不会如远古人类一样刀剑相向,以血还血。更不会因此牵连无辜啊!” “伯母,我不是让您以德报怨,我们也希望给肖琳讨回一个公道啊!但是,这应该建立在公序良俗的基础上呀!这就是我作为打更人的职责呀!” 一连串的话,让妇人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空桑哽咽道:“伯母,佛教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这红尘冉冉,哪有事事圆满的。这大千世界,谁没些不能言说的心酸,到头来只能自己一人回味。” “您陷入八苦而执念深重,杨先生陷入八苦而屠戮无辜,你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女儿却只能以活死人的形式活下来!” “活死人是没有寿命限制的。多年以后,您故去了,杨先生也老去了,她该怎么办?” “伯母,生离死别的痛苦,您和杨先生已经感受到了。难道,您希望自己的女儿多年之后,面对两座孤坟也体会一番吗?你们痛苦了十数年都几乎疯疯癫癫,那作为魃尸的肖琳呢?” “她要痛苦的,是永生永世啊!” 最后一句话,让妇人愣住了,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下。 也许,她后悔过。 也许,她顾虑过。 也许,她也犹豫过。 可是,当那个人将复活之法放在她面前的时候,谁能不心动呢? “岳母!”杨宇红着眼睛大喊道:“不论如何,术法已经进行了大半,我们没有退路了!纵然再后悔,纵然肖琳再如何不原谅我们,既然这条路我们选了,就不能两全了!” 妇人浑身一震,随后又看向了空桑,眼中满是凄然和歉意:“孩子,你为我们好,老婆子知道。但就如同女婿说的,这条路是没办法回头的。” “我们已经入魔了。纵然错了,那就错了吧!” 说完,妇人走到了相应的位置,牵动石壁上七十二盏油灯。 空桑无力地坐在那里,借神的时间早就过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看着妇人和杨宇,空桑忽然自问,如果当年的自己在面对了小伙伴的死亡时,也有那么一个人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说可以让他们活过来,自己会放弃吗? 也许......不会吧。 这种抉择,就如同盛开的罂粟,美丽、向往,却又带着致命的毒性。 一念起,山水风起花开花落。 一念灭,执念成魔事事悲秋。 罢了,罢了。 此时,术法已经到了尾声,妇人和杨宇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道行。但看着肖琳的脸色开始逐渐变得有生气之后,两人眼中的希望之色越来越浓。 终于,整个地窟“轰隆”一声。 石坛之上,木牌纷纷碎裂,染布纷纷燃尽,连壁画也在这一刻尽数炸碎! 杨宇和妇人被这种澎湃的能量震伤,纷纷口吐鲜血地坐在地上。 但,扎彩棺材中,肖琳已经缓缓坐了起来。 她逐渐睁开双目,原本灰暗无神的瞳孔,一点点的恢复着神采。 肖琳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在看到自己的母亲和爱人的刹那,一连串的记忆画面开始萦绕。 “......妈。” “哎!”这一刻,妇人老泪纵横。 “杨宇?” “肖琳!”杨宇擦了擦嘴角的血,鼻子发酸。 两个重伤的人,踉踉跄跄地走到肖琳身边,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女儿啊,我终于,我终于又能见到你了呀!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妇人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她死死地抱着肖琳,一点都不敢松手。 仿佛松了手,眼前如梦的场景就会消散。 这一刻,妇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自责和痛苦之中反复地折磨自己,甚至不惜成了一个杀人凶手,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值了!哪怕她要去偿命,也值了! “妈,对不起。” 肖琳也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画面,露出一丝凄楚。她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什么能活过来,又看向了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杨宇。”肖琳轻轻抚摸着杨宇那经历了无数风霜,已经显得有些粗糙的面庞,看着不过中年就已经生了白发的他,哽咽着:“也苦了你了。” 杨宇一把抓住肖琳的手,这个杀了三十多个人的男人,在这一刻却如同当年那个被拒绝无助的男孩。 他忍着泪水,拼命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责怪肖琳,一点都没有! 空桑见状,不禁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或者,又何必干涉? 拐杖和银饰的压迫,也在肖琳复生的刹那尽数消散。 空桑走到刘正业三人面前,给他们松了绑。 一把拉住要上前的陈涛,空桑摇了摇头。 “空桑,我们不能......” “陈涛,且不说,作为魃尸的肖琳我们对付不了。” “就说,此情此景,有情众生,谁能心狠地去阻止呢?他们是必然要付出代价的,但交给梁森部长吧。” “最起码这一刻的温暖,我们就别打扰了。” 空桑的话,让其余三人沉默了下来。 忽然: “虽然很不想打断你们这种破镜重圆的欢喜,但是,呵呵......” 莫名的笑声却带着一丝没有感情的寒冷。 刚刚团聚的三人不及反应,却见肖琳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环圈。下一刻,环圈发出灼热的光芒,烧灼的肖琳痛苦的惨叫起来。 “女儿!” “肖琳!” 下一刻,两人便被震飞。与此同时,一个身着古朴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了肖琳身后。 男人面容阴冷,双目冷酷,嘴角更是勾起一抹令人心颤的冷笑。 而作为活尸之中非常高阶的魃尸,此时的肖琳竟完全无法动弹,只有微颤的身体表露出她的恐惧。 第三十一章 阴毒的真相 “是你?你要做什么?” 妇人和杨宇显然是认识此人的。 “唉,老婆婆啊,我将起死回生之法教给你们,你们竟然花了这么多年才将事情办完。真的是。”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还好,结果总算是好的。这具魃尸,我就收下了。” 空桑眉头一跳,当即问道:“你就是那个贵人!” “嗯?”男人看向空桑,忽然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原来是你啊。打更人。先前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我都不想找你一个小辈麻烦了。” “没想到,魃尸的计划,你竟然还敢插手。该说是初生牛犊呢,还是不自量力呢。” “周辉的母亲如何知晓神像连接之法,还有那个王老师的书虫以及其为何性情大变,犹如凶戾猛兽!这些果然都跟你有关!” “你就是那个贵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呢?嗯.....我自然是有目的的。可是,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男人的笑声回荡在地窟之中,听的人毛骨悚然。 “不过我今天心情很好,而且难得走**的传人重新现世,我就不杀你们了,放你们活着说不定能让我的生活更有乐趣呢!” 妇人在杨宇的搀扶下,吃力地站了起来,质问道:“难道.....你当初指引我如何复活女儿,就是为了让她成为你的魃尸?!” “哦,老婆婆你不笨嘛。”男人笑了笑:“当初啊,我亲眼看着这姑娘跳下去。那摔得,血肉模糊的,真惨,啧啧。” 毫无感情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究竟是怎样没有心肝的人,才能如此笑看别人的死亡! 妇人和杨宇更是面无血色,仿佛每多听一个字,就是对他们的一种折磨。 “这姑娘死了之后,我就在悬崖下用扎彩娃娃代替了她,所以第一次被火化的其实是个娃娃。” “然后,我将肖琳的尸体教给了杨宇,本就是希望他能够仇恨这些人。” “只可惜,蠢货就是蠢货,单纯的可怜。你竟然没去想过,肖琳的死是有蹊跷的。这倒是给我整不会了。” 杨宇双眼充血,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么说,那本扎彩娃娃的秘籍......” “啊,我查到了你祖上也有过扎彩匠,想着你应该能学会吧。所以就将秘籍给你了,不用谢我!” 杨宇气的浑身发抖:“谢你?当初秘籍上根本没有说明,扎彩娃娃点上双眼会害人!我的父母.......” “哦,你不知道那是你活该,跟我有什么关系。”男人一脸随意地摆了摆手。 “你!噗!”杨宇气急攻心,连连吐血。 “啧啧,不过你们动作也真慢,竟然还纠结所谓的良心。逼得我不得不诓骗几个老家伙。” “我让他们以为肖琳的尸体放在石坛,他们可以长生。但是我又告诉他们,人数有限,最多三人。” “果不其然,他们原形毕露。” “我再顺势将尸体藏起来一段时间,激化你们的矛盾,让你们两个知道肖琳死去的原因。如此一来,你们终于开始动了杀心了。” “那几个老东西以为成功骗过了你。你为了能顺利杀人,假装被骗。计划大功告成。” 听到这里,空桑背后寒意直冒,他总算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所有残缺的地方,在这个男人的口中被彻底补全。 也正因如此,空桑不敢想象,就为了得到一具魃尸,这个男人竟然能做出如此恐怖的谋划。 空桑下意识问道:“那周辉呢!那孩子碰到王老师偷卖考题,难道......” “那孩子其实我挺喜欢的,那么乖,那么听话。所以,我就稍微推波助澜了一把。” “其实也不止他啦,你在调查的时候不是也发现,他的班级每年都会有几个倒霉鬼吗?” “那都是我无聊之下,推出来的乐子罢了。” 空桑愤怒的胸口仿佛炸裂一般,指着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 男人露出一丝无所谓的表情:“好了,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我多嘴。” “而是我想看看,你们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表情。现在看来,这种痛苦、绝望、悲伤混杂的扭曲面孔,真的不错。哈哈!” “而且,我没食言哦,肖琳是活了,对吧?那么我就带她走了。哈哈哈哈......” “妈!杨宇!” 哭喊声中,刚刚团聚的肖琳便被强行带走,几乎呼吸间的功夫,两人就消失在了地窟之中。 “不!” 杨宇睚眦欲裂,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女婿!咳咳咳!” 妇人脸色一变,想要追上,却一阵晕厥下,连连咳嗽地瘫坐在地上。 “伯母!” 妇人苦笑着,双眼含泪:“没成想,付出了这么多年,竟只是成了别人的棋子。我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正业,先打电话给部长。” “好。” “伯母,我们先送你回去,再从长计议。” 妇人在这一刻仿佛真的苍老了下来,那股精气神真的萎靡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 “伯母,现在追回肖琳姑娘要紧,道歉的事以后再说。” “不,让我现在说吧。”妇人将自己的拐杖取了过来:“我这辈子,入了情关,不是个称职的巫女。神明却没有怪我,依旧给了我赐福。” “后来,我失去丈夫,终日浑噩度日,连女儿被糟蹋的事情都没有看出来,又成了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女儿自杀,我间接地拆散了她和杨宇,我还成了一个不称职的岳母。” “最后,我杀了人,想尽办法要复活我的女儿,到头来却依旧是一场空,我最终还成了一个不称职的人。呵呵......” 凄楚的笑容下,四人不忍打断。 “你们,都是善良的孩子。自从我失去了女儿之后,我有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红烧肉了。” 妇人看着颜薇。 颜薇是个直肠子,先前固然痛恨妇人的欺骗,可此时看着对方如此凄惨,却又忍不住可怜起来。 “你的圣水,是我换掉的。年轻的时候,我也见过一些外面宗教的奇人。我知道,你的圣水对驱魔是最有效的。对不起。” 刘正业摇摇头。 “其实,我也想破坏你的镜子的。”妇人又看向陈涛:“只是那镜子是茅山的宝器吧,寻常物品破坏不了,我也只能作罢。” 陈涛挠了挠头,也是无言。 妇人在这一刻突然挣扎着朝着四人跪了下来。 “伯母,您快起来!” “哎呀,这是做什么!” 四人连忙上去搀扶,妇人却摇了摇头,凄声道:“请你们,帮帮我女儿,帮帮杨宇。这两个孩子......太苦了......” “伯母,我们会帮您的,你先起来。” “好。”妇人笑了,却没有起身,而将拐杖平举到空桑面前。 “伯母,您?” “你握着它。” “哦。” 四只手同时握住拐杖的刹那,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游走再空桑的全身。先前因为车祸、打斗而受的伤,这一刻几乎都恢复了。 而且,空桑还感觉有股说不出的奇异力量,充斥着全身。 “伯母,您这是......” “我作恶无数,已经不配得到神灵的赐福,也不配这一身道行。只可惜,我现在的道行没剩多少了,就都给你吧。” “火塘神的赐福,我也都渡给你。这股神灵的力量,虽然无法在你体内持久,但纵然最后消散,也会对你的根基有好处。” 妇人叹了口气,松开手的刹那,拐杖化作点点光华消散。 “你们去吧,我会自己上去的。放心,在没有看到女儿平安之前,我会活着!” 四人点点头,压下心中那复杂的情感,飞快离去。 他们离开石坛没过多久,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杨宇,他的身边全都是已经粉碎的扎彩娃娃。 陈涛检查了一下,立刻取出一枚丹药放入杨宇口中:“我的丹药只能暂时吊住他的命。他伤的很重,必须立刻抢救!” “这样吧,陈涛有道医的基础,便带着杨宇去镇里的医院。我们三个去追。” “等等,你们要怎么追?” “伯母给我的神灵赐福,让我隐隐有一种很奇妙的直觉。也许这种直觉维持不了多久,但应该可以追上他们。” “事不宜迟,分头行动!陈涛,你同时联系部长,让他赶紧派人包围这里。” “好!” 空桑、刘正业、颜薇三人飞奔在山头之中。 而此时,肖琳也在剧烈挣扎着。 她的脖子上束缚的环圈让她十分痛苦,但这个一直很温柔的姑娘,这一刻却几乎本能的动用了魃尸的力量开始反抗。 “啧。”男子露出一丝不悦之色:“你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就听话一点。” “我,我要去见我的妈妈,还有我的爱人!” 肖琳愤怒地盯着对方,就在刚才,她无力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倒在血泊里,而她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男子耸了耸肩:“你明明知道你摆脱不了我的控制。你现在每做一个违背我的动作,就会被灼烧神魂。” 肖琳却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韧性:“那又如何?要么你让我死,要么我就会反抗到底!” 肖琳强行挥动双臂,魃尸之火被简单粗暴地砸了出去。 “嗯,真是让人不耐。”男人随后一挥便打散了火光。 “不过刚刚成为魃尸就能用尸火,你的天赋不错。看在你天赋的份上,这次就小惩大诫吧。” 说着,男人打了个响指。 “啊啊啊啊啊!” 肖琳顿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环圈,仿佛魂魄深处都被灼烧的痛苦,让肖琳一阵晕眩。 “住手!” 一声怒吼,旋即便是一团幽冥火焰轰飞而出! “竟然追来了。”男人随手一挡,却眉头一皱:“两个神灵的力量。啧,看来那老太婆把这么多年火塘神的赐福,都渡给你了?” 话音刚落,却见周围出现一道道星辰的幻影,男人脚下顿时出现了一个火焰法阵!一股灼热且束缚的力量,死死锢着男人的双脚。 “阴阳家?”男人看着颜薇,露出玩味之色。 “占星的世家,难得出一个以攻杀为主的。看来,你是这一代阴阳家的火德先生了。小小年纪,倒是颇有天赋啊。” 男人眼角转冷,看向空桑三人:“刚才地窟内我已经放了你们一马,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就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可以从我手里抢人吧。” “做不做得到,那也要试过再说!”空桑再次使用借神之法。 本来他没办法恢复的这么快,也不可能短时间连用两次。 但火塘神的赐福让他的精气神都恢复到了接近巅峰的状态,此时自然没有了顾忌。 “这不是......面燃大士吗?哎呦,没想到最后竟然成全了你?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男子大笑着,取出一枚符箓:“既然如此,就陪你玩玩吧。” 第三十二章 解围 男人语气轻挑,似是漫不经心。 越是如此,空桑三人就越是谨慎。 他们看不出对方的道行,但对方能布置这么多的阴谋,显然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幽冥火!” 空桑敲动打更锣,镇魂声响彻山头,更是震得四周花草叶片“沙沙”作响。 惨绿色的火焰无风自燃,自地缝、天际、四面八方纷纷席卷而来! 幽冥火所过之处,不伤花草树木,不伤周遭生灵,那灼热的火焰,此时只有一个目标! “呵呵,阴符鬼箓,启。” 男人气一吹,手中符箓刹那燃烧殆尽。其袖口裤口之下,同时飘荡出浓重的瘴气! 瘴气中,隐隐传出一阵咬牙切齿的诅咒之声,仿佛满心憎恨的人面对绝望而痛苦的咆哮一样,听的人不寒而栗。 “敕!” 男人印诀一出,瘴气浓雾顿时炸开,无数魑魅魍魉自浓雾中挣扎而出,枯瘦的手臂纷纷抓住幽冥火就往嘴里塞! “这些魑魅魍魉竟然不惧怕幽冥火!”空桑心中一惊。 颜薇见状,亦挺身参战! “火相,凤起!” 颜薇足踏星步,周身火光猛地直冲天空!上方的云层骤然炸开,使得阳光竟也刺眼了几分。 “吟......” 清脆的凤鸣响彻九霄,火凤张开宽阔的双翼,雍容华贵带着蒸腾的火流,直冲而下! 羽翼一张,火焰成扇形扫荡四周。其本体,则直接冲向了瘴气浓雾中心的男人。 “不愧是诸子百家当中少有的以战斗闻名的角色,小小年纪能得火德先生之名,不错了。” 似是夸奖,男人却纹丝不动,有些杂乱的刘海下,一双眼忽的起了一层紫色的光幕。 “吾,以憎为名,以恨为食,目中所致,万象湮灭!” 火凤凰骤然不动了,仿佛时间定格在这一秒。 只闻阵阵哀鸣,那完全由火焰构成的凤凰竟宛若褪了色的画卷一般,先是火焰暗淡,火光熄灭,然后全身灰白,最后徒留一阵青烟。 “不可能!你怎能随意转换五行的规律!” 颜薇惊呼中伴随着一丝惊恐。 她看的真切,对方在那一刻竟是直接强行扭转了火凤凰体内的星象元素之力!由火直接扭转成土! 这种手段,在她的认知里根本不可能完成。纵然是家族中不出世的老家伙也没这种本事。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男人笑了笑,却忽然眉头一皱,却见天空之上圣光耀耀,无数雪白的羽毛缓缓飘落。 那天际在这一刻仿佛沾染了圣洁,隐隐的,还能听到一阵阵孩童的笑声和短笛的乐声。 云雾中,一处梦幻的教堂开始一点点显现,犹如镜花水月,却似又一点点化作了实体。 却见: “我在他儿子福音上、用心灵所侍奉的,神,可以见证我怎样不住的提到你们......” 此时的刘正业手持十字架,单膝跪在地上,闭上眼虔诚的祷告着。 男人手一扬,魑魅魍魉触碰到那白羽之上时,却纷纷哀嚎着灰飞烟灭! “你这小子的祈祷词是《新约圣经》当中的《罗马书》吧。” “不简单啊,一个不在西方大本营的驱魔师,已经能够沟通神力到这个地步了吗?” 男人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天主教的驱魔师在驱魔能力上的确首屈一指,只可惜啊......” 话音未落,却见男人浑身迸发出紫色的光斑! 刹那的刺目,让空桑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旋即便是空中阵阵炸裂的声响!一时间,连空气都灼热了许多! 接连的轰鸣之中,却见空中的天堂妙境还未完全显现就已经被破坏殆尽,羽毛化作残渣,孩童的欢笑在这一刻变成了哭啼。 幽冥火在毒瘴的吞噬下,无法反抗,逐渐熄灭。打更锣的镇魂之声,也随着魑魅魍魉的凄厉哀嚎中逐渐消散。 阴阳家的火德之力宛如燃料耗尽一般,再也无以为继。幻化而成的百鸟在哀鸣之中纷纷步了火凤凰的后尘! 而作为爆炸中心的那个男人,毫发未损! 一时间,三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去!” 男人手指轻点,周遭刮起的黑色大风直接笼罩了几乎半个山头! 三人不及反应便被黑风吞吞没,连续不断的痛楚感下,却是衣物和皮肤,不断被风刃切割的惨状! “砰!” 黑风在这一刻宛若重锤,狠狠敲在三人的心口。 三人浑身一震,鲜血喷在黑风之中,身体更如断线风筝直接向后撞去。在接连撞断了几根大树之后,三人的身体才无力地摔在地上。 “咳咳!” 空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刚要起身,一股说不出的沉重感觉却直接将他压下! “噗通!” 刚要起身的三人顿时被这股重压死死镇压在地,连动一根手指都不能做到! 男人缓缓落地,伸了个懒腰,满是慵懒之色。 “打更人本就不是善战的职介,就算有了那么一点点面燃大士的权能,可道行浅薄的你如何能发挥?” “哦,身上似乎还有些湘西的根基,看来是那老婆婆把她的道行给你了。但要将其融会贯通是需要时间的。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废柴罢了。神灵权能加神灵赐福也不过如此。” “阴阳家嘛,本身就不擅长驱鬼辟邪,自古以来做的也都是占星的工作。就算是以战斗闻名的阴阳家五德先生,一身道行,也更注重杀人术,而不是杀鬼术。” “小丫头,你都破不开我的魑魅魍魉,还想直接攻击我?直捣黄龙固然没错,可看不清实力的天真也该有个限度。” “至于你嘛,天主教的驱魔师,作为九州板块以外最大的教派,驱魔手段的确有一手。只是你们的驱魔都是以祈祷开始,时间太长。遇到我这样的,没等你们绽放神迹,就人头落地了。” “西方的驱魔师出行不都是带着骑士吗?你没有?那你逞能作甚?” 三人想开口反驳,但那股压力却让他们连说话都做不到,只能恨恨的看着对方。 男人似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太可惜了,善恶司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处理这么危险的事情,竟然只有你们几个毛头小子?” “不过也是,如今天地元气逐渐复苏,怪力乱神屡禁不止,想来人手是不够了。” 说完,男人转身回到了肖琳面前,拍了拍肖琳的肩膀:“好了,丫头。如果你不想看着他们三个人落得和你的爱人,还有你的母亲一样的下场,就不要挣扎了。” 肖琳浑身一颤:“我......我......” “嗯?”男人见状,眉头一挑,手指轻轻一动,那股重压顿时狂暴起来。 “噗!”首当其冲地空桑大口地吐着鲜血,后背一点点凹陷下去,这股压力竟让身体都要被扭曲变形了! “我......我跟你走,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唉,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男人笑了笑,正要带着肖琳离开,不远处却再度传来一个熟悉的调侃声。 “哎呀呀,小空桑,几日不见,你怎么又这么狼狈了呢?” 笑声中,三人顿觉压力骤减。那股包裹他们的黑风重压骤然散去。 眼中所见,竟是征老板把玩着牡丹烟杆,悠然自得地缓缓走来。 而出乎意料的是,作为幕后黑手的男人,第一次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眼中多了一丝谨慎和凝重。 “我道是谁欺负了我的小可爱。原来是你啊。怎么,这是伤势好了,所以又出来浪了吗?” 征老板停在男人面前不远的地方,轻轻靠着一棵已经断裂的大树,悠哉地吐了个烟圈。 男人的脸抽了抽,心内的暴怒和疯狂被拼命压下,片刻后,男人咬着牙笑道:“你竟然能找到这里?” 征老板嗤笑一声:“多年不见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阴七昧,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男人不说话,手中却多了一本书。 那书册很厚,封皮看着十分的古老,封皮上那紫色的鬼脸更是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邪性。 “憎恨卷?多年不见,看来你也长进了啊。成了他化五座之一了?也是,你的师父毕竟也是我宰掉的,徒弟继承师父的衣钵也正常。” 阴七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满脸阴沉:“你要动手?可别忘了,当初的契约还没结束呢!” “我没忘啊。可是,你伤了我的员工,一点代价都没有,就想走吗?”征老板开心的笑着。 “想做一本万利的买卖,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阴七昧满脸谨慎:“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嗯,这样吧,我今天心情还不错,你把这个魃尸小丫头留下就好。” “不可能!这魃尸我千辛万苦才谋划得到,不会轻易放弃!” “那你只能留命在这了。”征老板眼神转冷,周身似隐隐有股寒气散溢而出。 “你也别管当初那个契约,也别管我会付什么代价。总之,我如果真的动手,最起码你是肯定死的透透的。而且,魂飞魄散,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 阴七昧呼吸一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征老板却一直悠哉地吐着烟圈。但冷汗却早已浸透了阴七昧的后背。 当年那一战,他看的真切,他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一副菩萨般的慈悲面孔下,碎人魂魄的时候是何等的蛇蝎心肠。 他毫不怀疑,自己今日如果不能服软,恐怕下一刻就会被扭断脖子! “好。我同意了。” 说完,阴七昧冷哼一声,化作一阵黑烟直冲云霄,呼吸间已离开了山头。 “啧,逃的真快啊。小空桑,你们没事吧。” “还好。就是太弱了点。”空桑苦笑着摇摇头。 “你才接触这个世界多久,还真以为能像一些网络小说里写的似的,修为坐火箭上涨啊。修行是很复杂的,慢慢来吧。” “肖琳姑娘,您没事吧。”空桑要上前,却被征老板一把拉住了。 三人不明所以之间,却见肖琳忽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双目赤红,痛苦的嚎叫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征老板表情复杂:“知道为什么说魃尸一出,赤地千里吗?” “你们当真以为,在久远的历史长河中,没有如同肖琳一样,被野心家人为培育的魃尸?难道魃尸就都是恶人变的?” 空桑浑身一颤:“难......难道......” “魃尸只能拥有短暂的意识。他们身为人的理智会逐渐地被体内的戾气取代而诞生出新的人格。” “旧的人格,自然就会消失。等到人格代替成功,不管是多善良的人,都会成为最可怕的刽子手。” “老板,你,你有办法救她吗?” 看着空桑祈求的眼神,征老板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傻小子,你老板我如果有办法,哪会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呢?肖琳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又亲眼看到自己母亲和爱人生死未知,这么一刺激,心神已经不行了。人格的替换,自然加快了脚步。” “不!不!一定还有办法的!” 空桑念头急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甩开老板的手,立刻抓起打更锣跑了过去。 “空桑!”刘正业和颜薇担心他的安全。 “算了,打更人有打更人的觉悟,你们不要拦他。”征老板的眼神这一刻充斥着说不出的深邃。 “只是......上天能否真的垂怜呢?” 第三十三章 安魂神咒 此时,肖琳正逐步陷入意识混乱的绝境之中。 她的眼中开始闪过点点邪异的光辉,尸火忽而扬起,忽而熄灭。 她的表情一会儿平和,一会儿狰狞,就如同有不同的灵魂在抢占这一个躯体一般。 那种仿佛灵魂被撕扯扭曲的痛楚,让肖琳感到五内俱焚,恨不得这一刻能有人终结了她的性命! “肖琳,撑住!” “杀......杀了我!求你!”肖琳的语气满是凄然:“我不能......不能害了......别人!” 空桑见状,压下痛心之感,似是做了决定,打更锣猛然一敲。 “铛!” 不同以往那宛若雷霆轰鸣的镇邪之音。 这一次,那磅礴的声响中,竟隐隐透着一丝莫名的庄严。宛若诸天神明,微笑传唱。 “安魂咒!” 在成为打更人一个月之后,空桑终于第一次用出了真正代表打更人的权能咒术。 一时间,天地万物都寂静了下来,一种仿佛由不同声音汇聚而来的冥冥之音扩散四周! 声音很动听,很温和,很悠扬。听的刘正业、颜薇两人,都不禁有点醉了。 “叮......” “嘀嗒......” “呜呜.......” 宛若在微风中舞动的纷飞花叶,宛若晨曦之下静谧安然的露珠拍打,宛若天地众生发自内心的祈福低吟。 这一刻,即是万籁俱寂,亦是众生之音。 愿,承受八苦之身,平安喜乐! 愿,良善冰清之魄,一世圆满! 愿,不屈灿烂之魂,善缘善终! 空桑双手抱拳,宛若道门合抱之礼,扬天躬声:“今打更人空桑,愿以自身道行为引,愿以神灵之力为价,施安魂神咒,护佑此魂至极限。” “天地可鉴,日月同感,群星作伴,众灵见证!” 下一刻,空桑便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从自己体内消失,化作七彩琉璃般的光辉,照耀在肖琳身上。 “呃......” 肖琳忽地发出一阵呻吟,原本还在挣扎之中的她,被光辉所照,痛楚难当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好温暖啊...... 肖琳双眼朦胧地看向那飞扬四周的琉璃光华,下意识地碰了一下。 “哗啦。” 光华在顷刻间犹如盛放的烟花,绽放在肖琳指尖。 渐渐的,她的身体被这光辉覆盖。 刘正业、颜薇两人看着眼前之景,皆是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前辈,这究竟是什么?空桑怎能有能力安抚魃尸的恶魂?!” 征老板轻叹一声道:“走阴十部,乃是地官大帝可怜阴界众生所设。” “而打更人既不善战,亦无太强驱邪之能,但在阴司众生之中,打更人却最受尊敬。” “原因,便是这安魂神咒!” “安魂咒,可洗涤魂魄自身的恶因,涤荡其犯下的恶果。使其前尘尽除,戾气尽消。甚至可增加阴德,促其往生轮回。” “与佛家强行超度不同,打更人的安魂咒是真正触碰到鬼魂内心之咒,解决他们的怨恨,安抚他们的情绪,品位他们的悲伤。” “但,如此逆天之法,自有代价。” “代价?”三人心中一紧,看着空桑那散溢四周的神灵之力,顿时想到了什么。 “每用一次安魂咒,空桑都必须付出等量的代价。若是普通鬼魂,也许只是数日、数月的道行。” “但,空桑却是想让肖琳回归正常意识,消除她的恶魂。以其自身现有的能力,发此愿,付出自然极大。” “那......那空桑能成功吗?” 征老板摇了摇头:“我说了,魃尸转恶是不可逆转的,这是天地之规。” “此时,空桑祭祀了自己从湘西得来的火塘神的赐福,又燃烧自身道行,算来算去,应能让肖琳支撑个几天吧。” “才几天!” 三人脸色一白,看着眼中无悔的空桑,三人不禁沉默。 值得吗? 若是易地而处,谁能愿意付出如此代价来换取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仅仅数天的时间呢? 刘正业不禁道:“那可是神灵的赐福,纵然最终会散去,但在此之前,他的道行、体魄甚至灵魂都会有极大的增长。空桑......这是放弃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啊!” “太佩服他了!”颜薇揉了揉眼睛,打开手机录起了视频:“我要让家族里那些不学无术的王八蛋好好看看,同样的年纪,人家在做什么!” 征老板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空桑成长的很快,甚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初相识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想要赚钱,有些安静,甚至明哲保身的青年。如今,他变了。” “空桑,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打更人了。从此以后,走阴十部,将有他一席之地!” 很快,光华消失。 空桑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毕竟被强行抽走了力量,又要一直维持道行的消耗,对他来说,负担太大。 但是,在看向肖琳时,空桑露出一丝欢喜的笑容。 “三天吗?”空桑似是遗憾,似是开心:“肖琳,我只能帮你争取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依旧会免不了那最后的结果。对不起......” 肖琳双眼浮红,鼻子酸楚,竟是盈盈一拜:“三天时间,足够了......足够了.......恩人!能否,能否让我再见见杨宇,见见我母亲。” 征老板上前说道:“放心吧,这三天时间,我们会满足你的愿望。善恶司那边,我会联系梁森。” 很快,电话拨通。 在听闻事情之后,梁森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那,这三天之内......” “放心,打更人的安魂咒成功了便不会有任何意外。而且这三天时间,我会陪在他旁边。” 梁森似是松了口气,说道:“那便好,我这边安排。” 很快,众人在车辆的安排下来到了镇上。 杨宇在抢救,肖琳的母亲也被安排做了一些检查。 众人有些紧张地等待在手术室外,肖琳站在门口,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裙。 这等待的时间内,空桑还是将妇人和杨宇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她。 肖琳听了,泪珠垂落,一脸悔恨,抱着自己的母亲久久不语。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受这么大的折磨真是活该。 自己被族长唬住,宁可抛弃自己的爱人。时至今日,杨宇离开前那抹哀伤、绝望的眼神,现在想来竟仍是钻心的疼痛。 后来,自己惨遭横祸,竟是丝毫不理会母亲的感受,图个干脆,从公婆树那里一跃而下。自己是痛快了,却不曾想过自己那慈祥的母亲,从此以后,便疯魔了。 老天爷,真是公平,又不公平啊...... 与此同时,手术室被打开。 医生说道:“还好,伤者的意志力很顽强,抢救的也很及时,命救过来了。不过,他还需要好好静养很长一段时间。” “谢谢,谢谢医生!”肖琳喜极而泣。 病房内,杨宇醒了过来。 当他看到床边的肖琳,先是一愣,旋即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小心!你伤口还没好,别裂开了!”肖琳收敛悲伤,嗔怪了一声。 这一刻,年近中旬的杨宇竟如同一个小伙子一般,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我,我想多看看你。” 征老板说道:“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们现在的欢喜,不过,杨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肖琳只有三天时间了。” 杨宇不明所以,在听完解释之后,杨宇看向空桑,竟不顾别人的阻挠,挣扎着下了床。 “杨先生,你.....” 话音未落,杨宇却直接跪了下来,伤口被牵动的痛苦让杨宇扯了扯嘴角,但他却依旧在这一刻拜了下来。 “杨先生......” “空桑。”征老板制止了空桑搀扶的行为。 “你以机缘和道行为引,强行给了肖琳三天时间。这便等于是承了杨宇、肖琳身上的部分恶果。” “杨宇拜你理所当然。” 杨宇似是下定了决心:“诸位,我自知罪孽深重,我不祈求谁能对我法外开恩。” “我只求你们,不要让肖琳最后的三天,就陪我在这冷冰冰的医院度过!” “我要带着肖琳和岳母回上京,我要和肖琳结婚!” 肖琳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拒绝了心爱的男人这么多次,甚至就连自己身死都让爱人不得安宁,她早就不奢求杨宇还能爱她了。 征老板笑了笑:“好啦,不要哭啦。杨宇,既然你撑得住,那我们下午就走吧。” 众人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肖琳和其母都没有回去一趟,几乎没有任何行李,就直接和众人离开了。 那里已经是一个伤心地,两人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再去品位当中的苦涩了。 众人回到天府华墅,此时偌大的屋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说来,肖琳能复活过来,还得多谢你。”杨宇看向空桑: “当初我在积累木牌的时候,犀角香、血玉还有你后面送来的古董,都极大程度的帮我稳固了肖琳的魂魄。这才让她的一缕善念经由你,弯弯绕绕,成全了现在的我们。” 杨宇将几个古董的盒子递给了空桑:“两块血玉已经被我用掉了,但犀角香和香炉却还在。空桑,还给你。” “可是......” “我往后用不上了。”杨宇说道:“我也不用你退款,只是......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人发生类似的事情,这两样东西,说不定能成全对方呢。” 空桑无奈地点点头:“既如此,我就收回吧。” 杨宇又看向空桑、征老板、刘正业、颜薇、陈涛和急急赶来的何梦:“当年我修炼失误,害死了我自己的父母。如今的我,也没什么亲朋好友了。” “肖琳只有岳母一人。我和肖琳的婚礼,就请诸位在这里做个见证了。明天中午,还请赏光来吃顿饭。” “好。” 所有人没有停留,毕竟时间有限,就让这一对苦尽甘来的有情人度过最后愉快的三天吧。 只不过临走之前,杨先生偷偷和征老板似乎说了些什么。 “老板,我们去买点结婚用的东西,明天早一天去给他们布置一下怎么样?” “挺好的想法,赞同。” “那我们分头行动吧。”颜薇立刻说道:“我带着何梦去挑选些新娘子的东西,新郎那边就交给你们啦。” “好。” 夜间,回到古董店的空桑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的银行卡拿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征老板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老板,我想在店里挑个物件,我知道我的钱不多,我可以分期,好吗?” 征老板笑着从博古架上取了一个盒子:“真以为老板和你一样财迷呢?这样吧,这卡里的钱,你付我一半。这个鸳鸯佩,便算作你我二人的心意吧。” “谢谢老板!”空桑自然知道这是老板有意成全,有些社恐的他,此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 “空桑,我很开心你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如果说周辉的事情,只是让你稍微有了点人情味。那么这次的事情,包括和刘正业的相逢,让你真正的解开了心结。这很好。” 空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板,其实我有些后悔的......毕竟那是火塘神的力量呀。道行虽然能够重新修回来,但还是会心疼的。” “呵呵,那你为何还要用安魂咒呢?” “我只是在想,我也看过很多抓鬼的、灵异的故事。” “可是,不管结局是好还是不好,里面的主角要么是什么都做不了,要么就是直接驱散鬼怪。” “他们更多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者杀戮者。我不想做旁观者,我也不想做杀戮者。” 征老板抽了口烟,轻笑一声道;“挺好,你选择还是做一个‘人’,一个‘普通人’。” “你会害怕,你会恐惧,你会愤怒,你也会理智。” “空桑,打更人是走阴十部里最有人情味的,也是最伤心神的。你能坚定自己的选择,这就很好了。” 说完,征老板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停在门口最后说道: “君只需心如皓月,清透无晦,善因善果便会自来。” “明天见。” 第三十四章 只为情故 第二日,众人约好了时间,敲响了杨先生家的大门。 一夜过去,有人感叹这对有情人的命运多舛。 有人惋惜不惜疯魔、杀人如麻的杨先生。 有人神情复杂,只觉这是一团乱麻,厌恶的不纯粹。 也有人一夜未眠,只想着这漫漫红尘,阴晴圆缺之事为何从未停止。 但当大门打开时,所有人还是很有默契地露出祝福开心的笑容。 “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花好月圆,相思成双!” “哈哈,祝两位成合卺之好喽!” 一声声祝福的欢笑声,引来了小区内邻居讶异的注意。 众人也不在乎,纷纷撒了些喜糖、红纸、红绳、龙眼桂圆在门边上。 “谢谢,谢谢!快,快请进!” 开门的是杨先生,他已经换上了婚服,不过款式似乎有点老旧,想来也许很多年前,杨先生就准备好了。 肖琳则穿着红嫁衣呆在自己的房间,出现在空桑梦境意识中的事情她已经很模糊了,毕竟那只是她一缕善念所化。 但听着空桑所言,自己在梦中都穿着嫁衣时,肖琳宛若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世事变化,沧海桑田,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可以圆了当年的遗憾。 一想到这里,心中那些许的不甘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满满的甜蜜。 颜薇、何梦两个女孩,自发的做了伴娘,和肖琳一起呆在房间里等候着吉时。 颜薇大大咧咧的性格,何梦知性温婉的谈吐,也着实让肖琳放松了不少,不再有成婚前手足无措的紧张。 妇人在厨房忙活着,许多年的装疯卖傻,让老妇人重新烧火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且她也没怎么用过现代化的厨具。 刘正业、陈涛见状,便自发地去了厨房帮忙。 空桑将放置着鸳鸯佩的盒子递出。 “杨先生,这是鸳鸯环佩,一对成双,鸳鸯相合,是我和老板送给您的新婚礼物,还请不要推辞。” 杨先生手一颤,接过鸳鸯佩,感激道:“多谢!”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美酒佳肴也都纷纷上了桌。 吉时,到了。 “吉时到,新娘子出门喽!” 颜薇学着临时科普来的一些知识,站在楼梯口,笑眯眯地喊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妇人亲自为肖琳放下红盖头,似想祝愿女儿百年好合,却又一时哽咽无言。 楼梯口,新娘子在何梦、颜薇的搀扶下,遥遥相望下方等待许久的男人。 这一刻,二人都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公婆树下,微风徐徐,月琴悠扬,舞如蝶飞。 饱经风霜的杨先生,从没有过一刻如此幸福,如此欢喜,他带着一丝紧张和喜悦,注视着爱人一步步下了楼梯。 那不过十几个台阶的楼梯,此时却宛若天地祈福祝愿而搭建的鹊桥,两个相爱的人,在跨过了十数年的生死离别之后,终于迎来美好的结局。 “请长辈入座!” 老妇人在空桑的搀扶下坐在了高堂之上。 另外一边,分别放着肖琳的父亲、还有杨先生父母的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这也让整个小巧却隆重的婚礼,并未添上多少肃伤的气氛。 空桑自发做了司仪,此时打更锣敲响,不镇魂,不驱邪,迸出的声音竟是欢喜灵动,犹如天地同感。 阳光点点挥洒进房屋之中,映照一片祥瑞吉祥。 “一拜天地,愿苍天庇佑,德地护荫,杨宇、肖琳永结欢好!” 杨先生和肖琳顿时一拜。 “二拜高堂,愿高堂喜乐,萱草成对,杨宇、肖琳琴瑟和鸣!” 二拜之下,老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过杨先生递上的新茶。 “夫妻对拜,愿此对男女,不违此誓。杨宇、肖琳共步天涯!” 三拜礼成。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杨先生拿起喜秤,将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刹那,两人相视而笑。 值得了,纵然十多年来日日相思蚀骨,然这一刻情满,已是值得了! “好!” “好!” 一时间,欢呼声、鼓掌声,所有人在这一刻给到了真正的祝福。 不论缘起缘灭,只愿当下,相约白头! 众人入座,欢笑谈论之声从未间断,一场似非常“简陋”的婚礼,却道出了有情人的欢喜,有情人的心酸。 “诸位。”杨先生站了起来,举起酒杯:“今日我和肖琳成婚,感激大家作陪。我和肖琳还有个心愿,万望大家成全!” 肖琳也站了起来:“我们要再去一趟公婆树下,那是我和杨宇当初相知相识的地方。我们要将自己的祈愿,重新放在那里。” “好,我们陪你去!”大家异口同声道。 婚礼结束,大家帮助妇人收拾了碗筷之后,便离开了。 这一刻,没有人会多去打扰他们这仅存的时光。 “老板,你说,为什么他们决定在最后一天去公婆树呢?” “哦?理由刚才他们不是也说了吗?” 空桑摇摇头:“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论是杨先生还是肖琳,都不像是会特别在意这些的人。他们跨越了生死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三天的时间,却又这样折腾在路上,感觉好奇怪。” 征老板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空桑,人性是很复杂的。你看的还不够多。总之,你还是先好好休息。这几日,你的道行一直在燃烧,这滋味儿不好受吧。” 空桑苦笑道:“确实,就好像重感冒没好之前又得了病毒流感一样,昏昏沉沉的,唉。” “后悔吗?” 空桑摇摇头:“这个问题老板你不是问过嘛。没事,当年都熬过去了,现在这点乏力感,算得了什么。” ...... 在征老板的运作下,善恶司沟通了相关部门,给杨先生、肖琳两人开了通道。 原本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够抵达的地方,最终只花费了五个小时而已。 众人没有回村,此时的村寨远远看去,似乎显得更加萧条了一些。 来来往往,也能看到一些年轻人在收拾着行李。显然,他们也不愿意再留在这片村寨之中。 杨先生、肖琳两人在前,众人跟随在后面,徐徐来到了公婆树下。 “这里,萧条了呀。”肖琳有些眷恋的抚摸着公婆树的树干。 “来。” 杨先生递过一块木牌,两人相视一笑,肖琳写了一面,杨先生写了一面。 随后杨先生便将其挂在了公婆树上。 “肖琳,我再给你弹一曲,好吗?” 肖琳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就如同当年,杨先生依靠在公婆树下,手捧月琴,平缓悠扬的曲调环绕漫山遍野,环绕有些沧桑的悬崖。 肖琳起了身,红袖一舞,犹如当年步履轻盈,随着曲子的承接婉转犹如美丽的凤尾蝶,在和煦的暖风中深情而舞。 众人没有打扰,而是纷纷靠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逐渐暗淡,暖风中,带了一丝萧瑟的寒意。 琴弹了许久,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琴弦断了。 杨先生似是遗憾,似是满足,他将月琴放回琴盒,拉着肖琳坐了下来。 此时的肖琳有些疲累之感,原本已经是魃尸的她不会有这种感觉,这是因为支撑她理智的空桑,快要坚持不住了。 “空桑。” 树荫中,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他,众人有些担心。 空桑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示意无事。 “肖琳,你还记得,当年你告诉我的,那关于公婆树和遗失之国的故事吗?” 肖琳点点头。 “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遗失之国呢?”杨先生轻轻抚摸着肖琳的脸庞:“毕竟你看,你都活过来了。” 肖琳心中一颤,下意识抓住杨先生的双手:“杨宇,你......” 杨先生摇摇头:“放心,我还不至于轻信一个没有证据的故事。” 肖琳微微松了口气。 说着,杨先生从怀中取出了空桑送给他的鸳鸯佩,他将其中一半放在了肖琳的手中。 “杨宇......时间......要到了.......” 肖琳的声音中有些哽咽,杨宇却依旧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没有了遗憾,没有了怨恨,没有了疯狂,只余满目柔情爱意。 忽然,鸳鸯佩绽放出奇异的光泽,在逐渐昏暗的天空中,显得那么的刺眼。 这样的变化,让所有人一愣,刚要上前,却都被征老板喊住了。 “这是杨宇的选择,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空桑转身看过来:“老板,你......那鸳鸯佩,是杨先生要的!” 征老板第一次没有了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表情,他有些郑重地点了点头。 “杨宇说自己罪孽深重,就算活下来,也一定会被判刑。横竖都是一死,他想用自己的死亡,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老妇人浑身一颤:“那......那是.......” “老太太看出来了。”征老板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你也没想到吧,这么多年来,杨宇其实还准备了第二种方法。那就是在第一种方式失败之后,他会用偷学来的湘西古咒,以自己为代价,真正复活肖琳!” “老板,难道这代价就是杨先生的命?!” 征老板沉默了下,随后说道:“他作孽太多,阴德有亏。如果只是以自身寿数交换是根本不够的。” “所以,他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失去轮回的机会,来换回肖琳这一生的平安。那鸳鸯佩,便是他跟我索要的媒介。” 空桑顿时说道:“那......前天他拉着您,是说这个!”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曾受罪最深的何梦,也在这一刻不禁露出一丝不忍。 是啊,绝望之下,最无助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你,你能够救自己的爱人。纵然是阿鼻地狱,恐怕也会毫不后悔吧。 一命换一命,原本只在话本当中才会出现的凄美,现在却直接上演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众人感到一阵酸涩。 另一边,当肖琳发现杨宇的生命力开始锐减时,她就明白了! 第一次,这个温婉的女孩又哭又闹,想要将手中的鸳鸯佩丢掉。 但鸳鸯佩仿佛融合了她的身体,只是不断吸收着杨先生的生命力。 “不!不!杨宇,你快中断咒术,你快呀!”肖琳嚎啕大哭着死死抱着杨宇:“我不值得呀,不值得呀!你怎么这么傻!” 杨先生露出满足的笑容,枕在肖琳的肩膀上:“乖,让我再抱一抱你。” “肖琳,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老天能够成全我的。” “可是,作为魃尸复活的你,自身存在的缺陷,是我先前没有预料到的。” “你本来已经安眠了。是我又将你拉回这个痛苦的世界。这份代价,我不能让你付的。” 杨先生的身体已经开始变的有些透明。 他消散的身体,化作洁白的光,洒遍四周。 刹那间,鸟语花香,整个悬崖竟是恢复了往日盎然的生机。 公婆树也脱离了干枯,重新变成了那碧玉青葱的参天大树。 这一刻,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 “肖琳,我的房子,我的财产,我的遗嘱,都留在了上京。答应我,你要好好过日子。” “我不要这些.......杨宇,我只要你啊!我只要你啊!” 肖琳痛哭着,双手死死地抓着已经越来越虚弱的杨宇,似是害怕怀中的爱人,下一刻就会离自己而去。 “肖琳,我从不后悔......等了你十多年。我从不后悔.......若有来世,答应我,你一定要认出我啊.......我会.......我会再娶你的.......” 声音越来越弱,逐渐变的空洞。 肖琳身子一空,她看着自己的爱人消散成了漫天的光。 她拼命地想要去抓,但光却从她的手中穿过。 也是这一刻,空桑忽然发觉自己体内原本还在消耗的道行停止了。并非是消耗殆尽,而是似乎有了其它的力量取代了他的消耗。 代价,完成了! “不!”肖琳死死抱住那已经断了弦的月琴,哭的花了妆,哭的哑了嗓子。 这时,她抬头看到了刚刚挂上的姻缘牌。 杨先生写的那一面上留着一行字:“肖琳,愿你平安。” 肖琳身上的尸气骤然消散了,她重新变成了一个人类,不用再担心魃尸的副作用。 妇人终于忍不住了,她踉跄着跑上前,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 这个一脸苍老的女人噙着泪,安慰道:“乖女儿,不哭,不哭了,乖......” “妈,我没有杨宇了!我没有杨宇了!” 哭声久久回荡在公婆树下。 老天爷公平吗?也许是不公平的,祂让恩爱的一对男女尝尽了世间的生离死别,尝尽了求而不得的心碎。 可老天爷也许又是公平的,祂聆听了一个作恶多端的男人最后真正的祷告,成全了对方最后的心愿。 鸳鸯佩完成了它的作用已经消失。 重新成人的肖琳,抱着断了弦的月琴,久久不语。 没有人告诉肖琳,杨宇已经魂飞魄散。 毕竟,杨宇临别之前的话,也算是给了肖琳一个活下去的念想,这个脆弱的念想,现在不能破开。 肖琳摘下了刚刚挂上的姻缘牌,仔细地摸索了一遍,最后笑了。 “杨宇,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我会去上京找一份工作,我会等你的!” “如果我此生等不到你,那我们就在遗失之国再见吧。” 肖琳转身将木牌放在了空桑掌心。 “我知道您有着特殊的本事,这个木牌,能否交给您?” “肖琳姑娘,这是为何?”空桑不解。 “它挂在这里,终有一天也只会腐烂到大地而已。但这公婆树,我是不想再来了。就放您这里吧。” “您帮了我和杨宇这么多,我没办法报答你什么。就当是我和杨宇的这段故事里,唯一可以给您的纪念吧。” 空桑想了想,点点头,收起了木牌:“好。” 承诺的刹那,空桑感觉身体仿佛多了一点暖意,他说不出也道不明。 最终,一行人在公婆树下道了别。 这段路,大家没有一起走。 ...... 第二日,回到古董店的空桑回顾着这段时间的大起大落,久久不语。 那姻缘牌已经被神图绘卷收入,和面燃大士一样,化作了一幅画。 那是一处悬崖,漫山遍野的桃花,公婆树下,一男一女相拥而喜,宛若言情故事里最圆满的结局。 神图绘卷的奖励,也再度颁布: “打更人空桑,任务圆满完成。现颁以下奖励:功德三百、月光娘娘权能抽取机会一次。” “月光娘娘?”空桑一愣:“等等,神图绘卷,为何我会无端拥有月光娘娘的权能抽取?” 神图绘卷再度浮现文字:“以己化解杨宇戾气,安魂咒换有情人三天时光。此举感天动地,得月光娘娘青睐,冥冥之中降下赐福。” 空桑回忆起接过木牌刹那身上感受到的异样,也不再困惑。 至于月光娘娘,道教之中则为太阴星君,但在湘西的民族神话之中,却为姻缘之神。甚至还有跳月节的时候,有情男女对着月光祈求祝福的说法。 空桑轻叹一声,收起了抽取的锦囊。 而后,青铜油灯前,空桑又拿出了那本手账,在第二页写下: “世间有情,姻缘自定。凡有情男女,皆可海誓山盟。天地若感,必为其证。” “然字可通神,亦告上苍。便有男欢女爱,倾注文字于木牌之上。” “诚心祈福,携手白头。” “意为相思长守,姻缘长留。” ....... 姻缘牌篇——结束。 第三十五章 连环炸尸案 婴儿怨篇: “妈,我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嗯,门店要加班,我也没办法。” “.......是还没到晚上,但是加班通告已经出来了......” “好啦,你们就不用等我了,拜拜。” 王鑫挂断电话,伸了个懒腰放松了一下。 “王鑫,快点,炸鸡腿要跟不上了!” “还有三分钟就出炉啦。” 王鑫是个大学毕业生,在本职专业工作了两年,离职后直接到了这家外企的快餐店打工。 炸着鸡腿的他看上去非常开心,毕竟入职不过四个月,他就已经从普通店员晋升到了值班经理了。 大家都羡慕他,说他是坐着火箭晋升,运气太好,他也就笑笑并不解释什么。 打烊之后: “王鑫,你不下班吗?” “啊,我再对一对报表,你们先走吧。” “好嘞,明天见。” “嗯嗯,明天见。” 目送着同事们离去之后,王鑫脸上温和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 一丝带着癫狂的目光注视着外面逐渐熄灯无人的地下商业街,他转身从冷藏冰箱里拿出了事先解冻好的生肉。 生肉带着血丝,却见王鑫只是简单的撒了点黑胡椒,然后就靠在冰箱上大口咀嚼了起来。 “吧唧吧唧......” 感受着血肉的滋味,王鑫一边陶醉一边却似乎有点不满足,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眼中满是对血食的渴求。 “真是的,这种冷冻的肉都快要吃腻了。” “但是菜场上那种肉,生吃要坏了肠胃的吧,真是苦恼啊......想吃啊......想吃更高级的东西......” 一边大口吞噬着血肉的王鑫,眼睛里满是仿佛对美味的疯狂渴求。 “咦?王鑫,你还没走啊。” 女生走进门店后场,因为王鑫是背对着的,所以女生没有发现异样。 在将落在门店的电脑放进了包里之后,转身一看,却见王鑫一脸血渍地盯着她。 女生有些恐惧地后退着:“王.....王鑫,你.......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王鑫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他微微歪着头,忽然咧嘴露出一丝惊悚的笑容。 那牙齿之上残留的血肉和血渍混杂着唾液流下:“我看到了美味的食物啊......” “啊啊啊啊啊啊!” ...... “三万!” “杠!” “......” 空桑喜滋滋地摸了牌:“再杠!” “再杠!” “再杠!” 看着最后的单吊牌,何梦、颜薇、刘正业三人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空桑一摸牌,顿时哈哈大笑:“胡!清一色,十八罗汉!给钱,快给钱!” “......” 颜薇看着自己渐渐空了的钱包,有些抓狂地揪着头发:“他麻将的运气这么好?” “之前只是把把清一色、混一色,现在还多了杠上花......”何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着自己今天赚的钱,空桑美滋滋的很: “对了,这段时间没见到陈涛,他怎么了?” “他的修炼似乎出了点问题,所以回茅山找他的师长去了。”刘正业解释道。 “呃,没关系吗?” “是有点关系,不过我们也帮不上,修行的体系不一样,我们也只能干看着。” “放心吧,茅山上一大堆师长前辈在,他不会有事的。” “行吧,那我们再来......” 麻将还在继续,墙壁上的电视则继续播报着新闻: “就在昨日,五环大型商业圈地下美食街里出现一桩碎尸惨案。” “受害者为女性,今年二十一岁,是一名快餐店员工。今早发现时,头颅和碎尸被放在店内油炸炉。目前警方已对此案高度重视......” 空桑不禁打了个寒颤:“卧槽,变态啊。把人炸了!” 刘正业无奈说道:“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我们部长也在头疼呢。” “一些几乎销声匿迹的家族、传承这两年冒的越来越多,就算是善恶司都快压不住了。” “压不住就吸纳他们呗。” “哪有那么容易的。他们大部分是旁门左道,行事散漫猖狂惯了。只有本事没有善心,善恶司可不敢用他们。” 何梦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我们文职部长最近就在起草解决方案呢。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能够操心的事情。” 空桑伸了个懒腰,笑道:“没有麻烦事的感觉真好。” 刘正业翻了个白眼:“你这是间接性的?为啥我感觉你过一段时间就要说一次。” “啧,解决这些事情很麻烦嘛。”空桑笑了笑:“对了,明天我休息,要不要一起去漫展看看?” 三人面面相觑,何梦顿时问道:“什么是漫展?” “你在逗我?算了,你们回去查字典吧。我票都给你们买好了。” “......” “反正你们这些公职人员上五休二,又不是没时间。我也好久没去漫展扫货了。现在好不容易富裕了些,陪陪我呗。” 说着,空桑抓起刘正业的手开始晃来晃去。 刘正业头皮发麻:“停停停!请你不要撒娇。我们去!” “好嘞!” 第二日,在空桑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漫展举办的体育场馆内。 “这次的展子可是大展,会有很多圈内有名的coser、配音演员、漫画家大大在现场签名发售哦。” 三人觉得从来没有看过眼前的空桑。 平时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块钱用的人,现在竟然价格都不问,直接卷起货物扫码。 这简直比电视剧里豪门逛街都吓人好嘛。 “这个手办麻烦也给我包起来,还有水杯。哇,大大出新的本子了,这个也好,嘿嘿嘿嘿.....” “......”看着一副痴汉脸的空桑,三人感觉自己似乎哽住了一样。 “对了,待会儿签名会就开始了,但是一定会有很多人排队。” “你们一个人排一个队伍,给我要个签名。这是我刚才买的这些大大们的周边,你们拿好哈!” 颜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就是想多几个人帮你排队,所以才把我们喊过来。” 空桑笑眯眯地说道:“哎呀,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朋友嘛。” “排队倒没什么,但我想先去个洗手间。” “哦,就在那里。”空桑指了指。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刘正业忍不住道:“一个看上去是男生的后面跟着一个穿婚服的。这到底哪个是男卫生间?” “哦,那是花嫁啦。看上去都是女孩子进去的就是男卫生间了。” “????” “......” 对于刚刚接触二次元文化的三人来说,他们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冲击。 空桑美滋滋地想着,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体会一把满载而归,然后在社团、群里大肆炫耀的虚荣感了。 “啊.....世界和平,真好啊.......”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甚至盖过了正在舞台上表演的唱见们。 只见几个似乎是店铺的工作人员,满脸惊悚地从更衣室里出来:“救命啊!杀人啦!” “.......” 片刻后,在刺耳的鸣笛声中,相关部门的人一脸严肃地冲进了漫展。 现场很快被封闭了起来,就连在场所有人都暂时不能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又看向空桑。 “我觉的,你昨天如果没有立flag,可能今天不会有事。” 空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我是某个爱推理的小侦探?” 此时,尸体被盖着布抬了出来,但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风一吹,那狰狞扭曲的面孔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 “呕!” 一时间,惨叫声、呕吐声,整个场面差点混乱起来。 空桑也有些反胃,虽然经过之前姻缘牌的事件之后,他的承受力好了一些。 但不得不说,老天爷真的是不肯放过他。 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能接受某个‘档位’的时候,老天就再给他一剂猛药。 刘正业眯了一眼,不确定道:“这似乎......是烫伤?” “不是单纯的烫伤,应该是被炸了。”空桑说道。 “不是,你们三个这样看着我干嘛。我以前在快餐店打工,不小心被油烫到过,就是这样的。” “我记得,昨天我们打麻将的时候,电视里好像也播出了......” 连环杀人?! 众人心下一紧。 漫展的人数太多了,如果把所有人带回去显然也不可能。 因此,在简单调查后,所有人在留下了联系方式、照片之后,便被允许离开了。 空桑的情绪有些低落,预想当中所有大大的签名都能拿到的美好愿景,就这么无情破碎了。 三人似是要安慰一下,便带着空桑去吃火锅。 空桑涮着肉片,低落的情绪好上了不少。但这个时候,刘正业接到了一个电话。 众人看着刘正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严肃,便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挂了电话,众人问道: “怎么回事?” 刘正业深吸一口气,说道:“经过有关部门讨论,那个炸尸案包括今天的,都交给我们来负责了。” “啥?!” 何梦露出一丝不解之色:“这不是很典型的连环杀人吗?为什么需要善恶司出马?” 刘正业苦笑着将手机打开,点开了梁森刚刚发来的视频:“部长大概说了一下,不过,你们看一下监控视频大概就明白了。” 众人困惑地点开手机,画面中,死者本在换自己的工服。四周也似乎并没有任何危险的物品和设备,只有几个更衣柜而已。 忽然,这个人开始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这种扭动越来越快,是不是地还发出痛苦的叫声。 只见对方飞快地跑到镜子前,将自己的衣服用力地撕扯下来。 那后背,竟然出现了一个个宛若高温炸伤的水泡! “这......这附近都没有高温油,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惊疑之中,却见对方只惨叫了几声,从脸到身体全都发红溃烂,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就咽气了。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这就......死了?在没有接触高温油的情况下,被炸至全身溃烂?! 刘正业苦笑道:“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情要交给我们了吧。” 第三十六章 婴鬼娃娃 就在刘正业等人还在分析视频的时候,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挪动着。 刘正业头也不抬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空桑啊,你要去哪里呀?” 空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个......我去个厕所。” “哦。去厕所带着包?” “那个......没有包没有安全感嘛......” “这样啊。”刘正业抬起头,笑了笑:“那我陪你?” “.......咱就直说吧,我就是个顾问对不对。” “是,可是按照善恶司的规矩,任务发布,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接受任务。” “!” 几个意思?讹上了! 空桑带着一丝求助的眼神看向颜薇和何梦。 颜薇眨巴眨巴眼睛,比了个爱心的动作:“橙汁不错。” 何梦轻咳一声,说道:“空桑啊,顾问可不是光拿钱不办事的哦。” “而且陈涛回茅山了,我本身不擅长战斗,颜薇不擅长驱鬼,只靠你的发小刘正业一个人,不太好摆平啊。” 空桑张了张口,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作孽呀! 何梦推了推眼镜:“视频也看的差不多了,虽然相关部门很快会提交线索给我们。但既然牵扯到怪力乱神,一般性的线索能起到的帮助恐怕有限。” “更何况,我也不认为他们这么快就能有线索。毕竟才过了一天的时间。” “我建议先让空桑招魂。总共两个魂魄,死亡时间一前一后,间隔也不大,大概率应该是不会成为恶灵的。” “而且这次我们分开召唤,成功率应该会有很大的提升。” 空桑撇了撇嘴:“行吧,那还是老样子,等晚上文玩街没什么人的时候,我来进行。” 看着碗里的肉,空桑忍不住叹气,顿时觉得不香了啊...... 午夜之后,文玩街寂静无人。空桑将蜡烛、纸钱、照片等物品在街道上摆放整齐。 刘正业捧着圣经,和颜薇一左一右站在空桑身后,算是以防万一。 何梦则呆在了古董店内,观看周围的监控,防止在唤魂术施展的时候出现变数。 随着唤魂术的启动,打更锣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之下。 紧接着,烛火起,纸钱散,空桑先是以唤魂术沟通了漫展上那位受害人。 随着周遭升起的浓雾,两边的房屋也开始被遮蔽的模糊不清。 空桑微微歪着头,喃喃道:“怪了,上一次唤魂的时候,雾有这么大吗?” “呼......” 低沉的风啸声中,两边烛火顿时熄灭!空桑眉头一挑,那可是幽冥火,怎么可能风一吹就散了! “嘿嘿.....” “哈哈.....” 一阵宛若小孩子的欢笑声无端回响,森冷的寒意顿时弥漫整个文玩街上。 监控内,何梦盯着四周,有些不稳定的信号下,画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捕捉到,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 但是,空桑等人身边,却已经不断出现了一些诡异的景象。 “吧唧......” 空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脚下竟然出现了粘稠的油脂!油脂沾着鞋子,还伴随一些白色的脂肪部分,十分的恶心。 同时,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说不上是香味还是臭味,只觉得非常刺鼻,仿佛是什么东西烧灼过度的味道。 与此同时,眼前的浓雾之中开始出现一些密密麻麻的身影。 “哗啦” 阴风吹过,浓雾一散,那密密麻麻的莫名身影纷纷暴露。 这一看,便让四人头皮发麻! 眼前没有那位受害人的魂魄,有的只是婴儿。这些婴儿有的还没有成型,有的已经有了基本的面孔,有的似乎已经成长到要出生的大小。 它们无一例外,全身布满了水泡,面目溃烂而狰狞,那宛若稚童的笑容此时却如此惊悚诡异。 看着空桑三人,这些婴儿纷纷缓慢地爬行起来。 “卧槽!” 空桑手一扬,幽冥火化成一堵火墙挡住婴孩鬼怪。 刘正业估算两者距离来不及做祷告,便直接将圣水撒了出去。 颜薇也连忙催动阴阳术,在幽冥火之后,又升起一道火墙。 “呜哇......” 欢笑的声音立刻化作啼哭,哭声震耳欲聋,听的刘正业、颜薇两眼发昏,头疼欲裂。 “这是鬼哭!会侵蚀人的魂魄!”刘正业大吼道:“空桑,快!” “铛!” “铛!” “铛!” 空桑打更锣连敲,镇魂之音不断抵消着鬼娃娃们的嚎哭。 声音之间的碰撞和震动,让四周都开始隐隐晃动起来。 逐渐的,在压制住鬼哭之后,刘正业和颜薇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何梦眼见事情不妙,立刻冲了出去:“快,先都回来,以古董店大门构筑结界,先撑过去再说!” “好!” 三人借着圣水、幽冥火、星相火三重屏障赶紧跑回了古董店内。 何梦立刻从包里拿出两个圆柱体一样的物件,朝着古董店门口一左一右放下。 那圆柱体快速变形,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竟然变成了两座狮子雕像! “这是我墨家专门镇宅驱邪的,快,锁上门。刘正业祷告,颜薇用星相的力量给镇宅狮子加持,空桑用幽冥火!” 这一刻,何梦作为文职的分析能力和布局能力体现了出来。 三人立刻配合。 颜薇双手结印,两团琉璃火光顿时透过古董店的玻璃点燃在了镇宅狮子的头顶上空。 那镇宅狮子仿佛活过来了一样,看着已经穿透屏障不断爬过来的一众婴鬼,目露凶光,口中所衔的丹珠更是宝光璀璨,一道琉璃色的光壁将整个古董店大门挡在了后方。 刘正业双膝跪地,地上是打开的圣经,双手捧着十字架祷告道:“不是由于人,也不是借着人,乃是借着耶稣基督,与叫他从死里复活的父神......” 圣洁的光泽开始笼罩古董店内外。 “幽冥火!”空桑施展借神之法,加成幽冥火的力量。琉璃光壁之前,顿时升腾起一道惨绿色的火光墙壁! 那成千上百的婴鬼一点点爬了过来。 许是面燃大士加成下的幽冥火不同于刚才的力量,这些婴鬼痛苦地哇哇大叫,一时间难越雷池。 同时,天主神迹开始发挥作用,飘落的羽毛、圣洁的拿着号角的孩童、洁白的光辉一同降下,将整个夜空也染白了几分。 刘正业依旧没有停止祷告,但何梦却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刘正业祷告的是《新约》当中的《加拉太书》,按道理对这些婴鬼应该能做到驱赶的作用。” “可为什么现在,这些驱魔的经文没有对婴鬼造成任何的伤害?” “不仅如此,我的幽冥火,有面燃大士加持的话,纵然是厉鬼也会有所忌惮。” “但这些婴鬼只是被烧痛,却未被烧伤,更没有借此退去,不太对劲!” “空桑,刚才在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如今已经掌握了唤魂、安魂,不会出现失误。既然魂魄没有过来,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魂魄,没了。” “没了?!” “对。”空桑眼中有着一丝凝重之色:“也就是魂飞魄散。” “魂魄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囚禁着?” 空桑摇摇头:“打更人的唤魂术不同于一般的招鬼,如果对方魂魄被囚禁,只要我唤魂,就能得到对方一点残魂的意识。 “所以,连意识都没有来,只能证明对方魂魄消散了。” 此时,天主神迹已经正常运作。 刘正业起身将圣水洒在了门边上,更是取出两个巴掌大的十字架放在了门前:“这些婴鬼,具备神性!” “什么?!” “这不可能,如果有神性,怎么会惧怕我的幽冥火?” “对呀,镇宅狮子也只驱赶邪祟,如果是神性的话,它们挡不住的!” “这种神性不是源自于它们本身,而是附加在它们身上的。也就是说,有具备神性的存在,在背后保护着它们。” “这......什么样的神性会保护这些一看就不比厉鬼逊色的婴鬼?” 颜薇咽了口吐沫,说道:“我说,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吧。我觉得,我们的屏障要撑下去有点危险啊。”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作为第一道屏障的幽冥火已经开始黯淡。 空桑连忙取出电话打给了老板。 “小空桑,怎么.......” “老板,出事了.......” 空桑简单快速的说明了情况。 “现在我们手上的驱邪手段不起作用,老板,您有没有什么古物,我,我买!” “买你个头,别慌,你们先告诉我,那婴鬼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印记?”何梦连忙跑到电脑前,将监控视频放大,她快速的挪动鼠标找寻着。 忽然: “有!它们的身上有一些类似梵文的印记。但和梵文似乎又有些不同,但应该是佛教的手笔!” “空桑,将先前卖给陈怡的石雕经幢取出来!” “好!” 空桑连忙跑到负一楼将石雕经幢取了过来。 “老板,现在呢?” “会念经吗?” “啥?不......不会......” “那就网页上搜,搜《妙法莲华经》,刘正业是宗教人员,他不能念,否则会伤他的道行。” “你、何梦、颜薇三个人,将石雕经幢放在门口,然后在门口念经,念到婴鬼退去即可。” “好的!” 三人手机查询到了经文之后,将经幢放在了门口,开始齐声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 经文很晦涩,对于完全没有学习过佛教知识的三人来说,差点舌头打结。 但随着经文的加持,那本已经有点裂纹的石雕经幢竟隐隐自缝隙中散出金光。 那金光点点汇聚,竟是化作一文殊菩萨。 一时间,梵音传唱,整个古董店内宝光琉璃,宛若赤霞开道。 那原本已经将幽冥火扑灭的差不多的婴鬼们,在被佛光照耀的刹那,没有露出痛苦,也没有后退,它们纷纷停下了身子,狰狞的面孔上似有些疑惑的感觉,有些还微微歪着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这些婴鬼开始后退,同时浓雾又升腾起来,婴鬼们伴随着那粘稠的油脂,纷纷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众人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空桑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我看你们今天晚上先在我这里凑合吧。这折腾的......” 颜薇忍不住吐槽道:“空桑,环顾你整个打更人的职业生涯,你怎么每次招鬼不是厉鬼就是鬼怪,就没点正常的?” 空桑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们让我招鬼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查一查那些婴鬼的资料吧。” “放心,刚才所有的异变都录了像,而且我这里还拍了照。”何梦指了指手中的相机: “等到明天去善恶司,我们排查排查,顺便找找有佛教背景的同僚,询问一下。” 第三十七章 请鬼上身,活吃血肉 “所以,你们就来找我了。” 善恶司内,张鹏吃着薯片,看着何梦递来的文件。 “你怎么说也是佛教的弟子......” “打住,我只是俗家弟子。”张鹏头一仰,将所有薯片都倒进嘴巴里。 “何梦小姐姐,你直接去寺庙找那些老头子不就好了么,干嘛打扰我宝贵的午休时间。” 何梦嘴角抽抽,扶了扶眼镜正色道:“我怀疑你当初差点被逐出师门,就是因为你这吊儿郎当的性格。” “也算吧。”张鹏将照片一张张看过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们确定这些文字是你们拍到的?” “不然呢?还能骗你不成?” “那这件事情可有点难办了。”张鹏说着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一串介绍呈现在四人眼前。 “这的确是佛教文字。但不是正统梵文。” “不是正统梵文?”空桑一点就通:“言下之意,这不是九州佛教内出现的梵文了?” 张鹏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其实作为世界闻名的宗教,佛教在全世界流派众多。” “单单是九州之内便有密宗、禅宗、净土等等。不过,它们和这文字都没什么关系。” 空桑想了想:“那会是印度佛教吗?” “也不是。某种程度上,印度佛教和九州密宗有点相似,而且印度佛教已经没落了,也没谁能有那么大的道行弄出这么多婴鬼。” “这些文字与其说是梵文,更不如说加入了一些地区特有的咒术文字,所以似是而非。” “你可以将它勉强当做是梵文,但说是佛教延伸出的巫蛊之文,其实更准确一点。” 空桑眉头紧锁:“你别告诉我,是上部座佛教。” 张鹏啧啧称奇:“哎呦,空桑你这知识储备率挺高啊,这都知道。” “空桑,什么是上部座佛教。”何梦问道。 空桑解释道:“也就是南传佛教。盛兴于东南亚地区。包含泰国、斯里兰卡、老挝、缅甸这类国家。” “我们国内也有南传佛教,在云南地区,但很少。而南传佛教所在的国家,基本上很盛行巫蛊之术。” 张鹏点点头:“实际上,也有一种说法,南传佛教更像是释迦牟尼的原始佛教。” “他们不喜欢念经念咒烧香,更多是注重戒定慧,还有禅定。这一点,又和禅宗有点相似。不过,空桑,你说的也不全对。” “哦?” “如果是正统南传佛教,我会是这个表情。”张鹏的神情有点严肃:“你们听说过佛牌吗?” “佛牌?”刘正业一愣:“泰国地区盛行的护身符吗?” “对,泰国是一个巫蛊、降头文化融合了佛教文化的国家,所以他们的佛牌分为两种。” “一种是正牌,一种是阴牌。你这些文字,是阴牌的。” 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明白了。 其实九州也有很多人会去买佛牌,而且有些急于求财、事业的人,会冒险购买阴牌。 但是阴牌的供奉方式和制作方法都有些邪门,甚至也有传说购买了阴牌的人,虽然大富大贵,但也伤及了自己或者亲朋好友。 与之相结合的一些说法,还有养小鬼、尸油纹身等等。 张鹏接着说道:“空桑本来想召唤第二个死者的灵魂,却招来了一大堆有阴牌文字在身的婴鬼。” “那就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释。杀死第二位受害人的,正是由阴牌出来的这些婴鬼。所以监控里才什么都看不到。” “而能有这么大道行的,在我的认知里,也只有泰国的一些阴牌法师能做到了。” 这时候,一名工作人员拿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 “这是相关警方给我们的炸尸案调查资料。” 众人顺势过了一遍。 “王鑫?这么说,在第一名受害人死亡的时间段,唯一可能出现在门店当中的就是王鑫?” “是的,不过当天很奇怪,他们门店的监控都没有了。” “会不会是他自己删除的?” “王鑫不会有权限的。”空桑解释道。 “我曾在快餐店打工,一般这类门店,店长也只有查看监控的权限,删除是不存在。资料档案基本都在总公司。” “所以,王鑫想躲避监控,制造这杀人事件基本不可能。” “除非很巧合,当天他们监控坏了。又或者,他有什么灵异的力量傍身。” 刘正业轻轻叩着桌面:“但按照他们店长所说,王鑫在第二天就离职了,说是有点害怕死过人的门店,而且那一天他又是晚班。这理由也算人之常情,他们店长也没多想。” 空桑顺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众人又看向空桑。 空桑嘴角抽抽:“怎么的,又需要我招鬼?” “可能......不单单需要你招鬼。”刘正业小心地整理着措辞。 “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哈,你能不能再用一次......鬼上身?” “.......所以,你们希望我感受一下,被分尸了之后,丢锅里炸一炸?”空桑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发小该说的话嘛。” 颜薇笑嘻嘻地嚼着口香糖:“哎呀,空桑,你就为了大局牺牲下嘛,反正又不会死喽。” “啊,我这样说会不会有点没心没肺的。” “你也知道?”空桑翻了个白眼:“你们就没有其它方法?” “咳咳,我们会准备好养神的丹药,你放心。毕竟,这方法最有效率嘛。” “......我能拒绝不?” 众人没说话,就盯着空桑。 空桑翻了个白眼:“行吧,我知道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第一名受害人的魂魄也和第二人一样没有了,那就别指望我用什么鬼上身了。” “没问题,成交。” “我说,让我也一起看看呗。”张鹏笑嘻嘻地说道:“正好我刚刚办完了手头的案子,没什么事情做。” 空桑都懒得搭理,他有些怨念的开始指挥道:“那麻烦给我准备材料吧。” 很快,偌大的密闭房间内,空桑将准备好的东西纷纷放在相应的位置。 刘正业、张鹏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空桑身边。 战力稍弱的颜薇、何梦则站在门外。 只要一旦发现不对劲,她们就会立刻破门。 随着打更锣敲响之后,唤魂术启动,整个房间内再度布满了阴森的浓雾。 逐渐的,三人耳边传来了一阵阵鬼哭之声,声音哀婉、凄厉,夹杂着浓烈的怨气。 刘正业和张鹏对视一眼,纷纷取出了自己的法器。 刘正业握着十字架,张鹏则拿出了一根降魔杵,只要一看不对,两人就会立刻掩护空桑。 很快,哭泣声越来越大,房间的灯泡“砰”的一声碎裂开来,就连那面透明的玻璃墙,也开始出现一些蛛网般的裂纹。 颜薇见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架势......我们不会在善恶司召唤出一大堆婴鬼吧。” 何梦也有些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 突然,哭声转为哀嚎,周遭的浓雾骤然一炸。 眼前,是一名穿着快餐店工服的女孩。女孩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抽泣着。 空桑见状,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戾气不强,我试试看能不能沟通。” “陈琳,您好。” 空桑呼唤着那位女孩的名字。 陈琳身体一颤,哭声也渐渐停止。 她逐渐抬起头。那几乎满脸水泡、溃烂腐败的脸,脸颊两侧的肉还一点点地往地上掉落,血水也几乎止不住地染红了整件工服。 空桑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害怕,也不是厌恶,而是震惊和怜悯。 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究竟是怎样心狠手辣的人,才舍得这么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陈琳,请问......” 话音未落,陈琳却哀嚎着连连后退。 空桑见状叹了口气:“看来,她的神智也被破坏的不轻。” 张鹏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很正常。一般人没有太强的承受能力。” “成为鬼魂,本就三魂七魄残缺。如果生前受了很大的创伤,基本不太可能有理智。” “罢了。”空桑双手结印,打更锣敲向起来:“天地玄冥,赦命阴间,地官出巡,伏幽动天!招!” 咒诀打出,空桑的意识顿时和陈琳相融合。 这一次空桑苏醒的速度很快,或者说,他是被疼醒的。 视线刚刚恢复,空桑便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眼前,自己被扒光了衣服绑缚在椅子上。锋利的牛刀轻松地割破他腿上的血肉。 “啊啊啊啊啊!” 哀嚎之中,王鑫满脸疯狂地将一块切下来的血肉陶醉地放在嘴巴里咀嚼着。 “救,救命啊!” 空桑发出阵阵惨叫和求救声,他知道,这是陈琳临死前的体验。 只是他原本以为,陈琳可能是被杀死,然后为了方便碎尸就丢在油炸炉里。 可现在...... 哪怕现在空桑只是意识停留在陈琳的身体里,他依旧感觉到一种伦理崩坏、恶心反胃的刺激。 “救命?” 王鑫有些僵硬地扭着头,夸张而又癫狂的笑容下,血水自牙齿间不断流下,宛若看见美味的猛兽要大快朵颐一样。 “我也不想这样的。这要怪你的。” 王鑫忽然又露出一丝柔情的笑容,那眼神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挚爱一般。 疯子,这是个疯子! 意识当中的空桑却感觉浑身发凉,他看着王鑫脖子上戴着的佛牌,当即捋清了前后关系。 “求求你,放,放过我。我跟你,我跟你无冤无仇啊。” 陈琳浑身颤抖着宛若案板鱼肉,她拼命地恳求着眼前这个吃了她血肉的疯子。 “唉。陈琳,你知道吗?我不想伤害你的,真的不想。” “可是,你太美味了!真的。我吃了这么久的肉食,第一次觉得,你的肉是如此的鲜美可口。” 王鑫露出病态的笑容,那满是鲜血的牛刀不断在陈琳的身上轻轻拂过。 “你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如果你不回来,这或许就和你无关了不是吗?但是,也许是老天爷看我太可怜了呢.....” “嘿嘿嘿......” “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容之中,王鑫似是灵光一闪,笑道:“生的血肉虽然美味,但味道太单调了。啊,对了.......” 王鑫转头拧开了油炸炉。 不论是陈琳还是意识形态的空桑都是头皮一炸,当即剧烈挣扎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救命!救命啊!谁能救救我!” 求救声被狂笑声淹没,空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丢入了油炸炉之中。 那瞬间,皮肉焦熟的痛苦、滚油冒泡的浓烟、痛苦扭曲的哀嚎、癫狂病态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宛若地狱恶鬼走出时的惊悚乐章。 “啊啊啊啊!” 惨叫惊嚎之声,让四人浑身一颤。 下一刻,空桑醒了过来,此时毫无血色的他,只是双眼空洞地呼吸了几下,随后“噗通”一声昏死过去。 一时间,善恶司内慌乱起来,担架抬着,连忙将空桑送到了顶楼的医务室当中。 第三十八章 痋蛊之说,凶手已死 半个小时以后,空桑才在医务室的病床上醒了过来。 空桑依旧喘着粗气,心脏急速的跳动也还未完全平稳。 他看了看吊瓶内的葡萄糖,却疲惫的连话都懒得说。 “你醒了,空桑。”床边的刘正业松了口气,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抱歉,我们低估了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下次,我们不会再这样让你冒险了。” “行了,做了打更人,我也没那么矫情。之前的抱怨也就是嘴巴说说而已。”空桑摆了摆手,摇了摇床让自己坐了起来。 “我就直说了。陈琳的案子,是王鑫搞的鬼。不过,并非是他杀了人然后抛到油炸炉。” 众人一愣:“不是?那是什么?” 空桑喝了口热茶,定了定神看向病床前的四人,眼神满是复杂:“王鑫......活吃了陈琳。” 四人哗然,眼中皆是震惊之色。 空桑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为了压下心中的恶心感:“一开始,只是用牛刀割陈琳的肉,生吃。” “然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就把陈琳丢入了油炸炉中。我们看到的资料和照片,已经是......王鑫吃剩下的了。” 听着空桑的叙述,在场四人头皮发麻。 张鹏双手合十,连道罪过。 刘正业脸色一变:“那......你.......当时鬼上身时的体验.......” 空桑无奈苦笑:“自然是体会了一把被活生生炸熟的痛苦。” 众人呼吸一窒,他们连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寒,更不用说空桑是活生生经历了一遍。 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后悔轻易让空桑涉险。 何梦赶紧又给空桑倒了一杯药茶:“可是,王鑫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已经不是心理变态可以形容的了吧。这完全是突破了人伦底线呐!” “是啊,人吃人,我也只在电影里见过。”颜薇缩了缩脖子。 空桑叹了口气:“是佛牌。张鹏说的没错。我在王鑫身上,看到了一个佛牌。” “哦?是什么模样?”张鹏立刻问道。 “嗯......不大,金灿灿的,然后上面有个小娃娃,看上去和佛教神灵有点像。” “但是浑身漆黑,表情的话.....也没那么安宁,怎么说呢,反正看着有点渗人。” 张鹏沉思了片刻后,说道:“那是古曼童,又称金童子。” “古曼童?” “泰国的阴佛牌和正牌的区别除了材质不同之外,最显著的就是图案。古曼童是九州人民去泰国请阴佛牌的时候,非常喜欢的一种花纹。” “这图案也有讲究?” 张鹏点点头:“不同的图案,据说祈愿的重点不一样。古曼童的阴牌是众多阴牌当中法力比较强大的一种。这种法力被称为阴法,是阴佛牌自带的。” “这么说吧,古曼童就是低配版的‘养小鬼’,一般请这种图案的多是家庭不睦、子孙无福的。” “这个王鑫,年纪轻轻的,请这种?一般来说,九州的年轻人请的更多是招财、招桃花一类的阴佛牌才对。” 张鹏显然有些疑惑。 空桑想了想:“这么说,第二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也有可能是阴佛牌的阴法作祟了?” “对。阴牌的供奉是很有讲究的,甚至制作手法不同,哪怕是一样的花纹,供奉方法都不一样。” “如果供奉错了,就算不伤害主人,也会影响主人去伤害其他人。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说阴佛牌邪门的原因。” 空桑又道:“如果对方真的从泰国请的佛牌,那么查一查他的护照信息是不是可以确定一下?甚至可以通过飞机停留的地方,确定对方去了泰国哪个位置?” 刘正业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再让善恶司沟通有关部门,调出监控,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王鑫。” 空桑在定了定心神之后,便决定回古董店了。 一下午,并没有客人前来购买古董。 空桑坐在桌案前,找出负一楼的古董图册打发时间。却在看到一行字迹的时候眉头一皱: “痋蛊牌?清朝嘉庆古物,于云南所得,汇三大邪法一体。” “由死人土、棺材钉所制,配以尸油、蛊虫炼化,以痋术藏于人体,结成人蛹。人蛹破裂,便诞生此牌。可夺人气运,咒人生死,乃大凶之物。” “这听着......怎么倒是和阴佛牌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比阴佛牌更凶一点?” 疑问之下,空桑发了条信息:“老板,我想看看负一楼的痋蛊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很快,信息回复:“中午有没有吃血食。” “呃......没有。” “三荤五厌呢?” “也没有。今天早上请鬼上身了,胃口不好,所以什么也没吃。” “那就好,戴上手套,在放回负一楼之前,不要吃任何血食。看完之后,手套直接烧毁。” “好的。” 空桑去了负一楼,按照图册指引,找到了放置痋蛊牌的盒子。 按照征老板的指示,空桑带上手套,才敢将盒子打开。 盒子内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水晶牌,很是精致透亮。 水晶牌是镂空的,中间空心的部分有一个非常小的如同钉子一样的物件和一只说不出品种的小虫子,被一起泡在黄色的浓稠液体当中。 “这应该就是棺材钉和所谓的蛊虫吧。那液体,应该是尸油?” 空桑咧了咧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 仔细看着这痋蛊牌上镌刻的花纹,隔着手套轻轻触摸的同时,一阵隐隐约约的“淅淅索索”的声响环绕在耳边。 那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正当空桑不明所以,抬头看去时,脸色登时一白,“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连打更锣都召唤了出来。 眼前,不知何时,古董店的天花板上,竟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黑色的爬虫。 这些爬虫看上去只有拇指大小,似乎没什么攻击性,可这数量却在顷刻间就已经从天花板覆盖了整个墙壁。 空桑打更锣连忙敲响。 “铛!” 镇魂音回荡在古董店内,回神之下,四周的虫群却忽然不见了。 “幻,幻觉?” 空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痋蛊牌,喉咙动了动,那虫群和这牌子里的小虫子,可不一模一样么! “如果我吃过血食,恐怕刚才就不是幻觉了。” 空桑打了个寒颤,在拍了几张照片后,便将痋蛊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最后看着手套化作灰烬才松了口气。 这不到一天,折腾了两回,几乎让空桑精疲力尽。 “空桑。” 大门打开,刘正业、何梦两人走了进来。 看着脸色苍白的空桑,刘正业一愣:“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空桑有些疲惫地摇了摇手,示意两人坐下。 “你中午也没吃东西,我给你带了些。我们边吃边说吧。” 空桑看着打开的饭盒当中的牛肉,顿时一阵呕吐感涌上心头。 “呕......”空桑痛苦地抓着垃圾桶干呕着,恨不得连苦水都吐出来。 何梦连忙将肉盖了起来:“啊,抱歉抱歉!我忘记了!” 空桑擦了擦嘴:“我没事。那个,我恐怕暂时没什么胃口,我吃点巧克力就行。你们直接说吧。” “好。” 何梦还是直接丢掉了牛肉,又从文件袋当中取出了资料:“我们多方查证,王鑫......没有护照。” 空桑一愣:“没有护照?那他怎么去的泰国?”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王鑫偷渡过去的。但是一般来说偷渡去的很少有人能够平安回来。更何况能买得起佛牌的话,办个护照的钱完全没问题。” “第二种,就是对方确实没有出境过。他的佛牌,也有可能是代购的。” 空桑嘴角抽抽:“这......玩意儿,也能代购?” “只要给钱,什么不能买呢?” 空桑仔细想了想:“会不会,不是泰国的产物呢?” “不是?可,佛牌本身就是泰国巫师的手艺呀。” “倒也未必然......”空桑便将痋蛊牌的事情告知了两人:“你们看我拍的照片,坦白说,这和阴佛牌真的很相似,就连效果也很雷同。” “痋术吗?”何梦推了推眼镜:“我倒是的确在一些书籍上看过。古时,云南有三大邪法一说。” “分别就是把虫子埋入人体做蛹的痋术。但这种法术功效如何,已经失传。” “第二种,便是如今很多人所熟悉的蛊毒。多以各种蛇虫鼠蚁互相厮杀培育。” “最后一种,便是降头。” “只不过降头术在云南巫术一脉也算是快要断绝了。反倒是在泰国混的风生水起。据说也是因为从前有一批少数民族的人在泰国定居传播所致。” 刘正业问道:“所以,空桑你认为,对方的佛牌可能不是真正的佛牌,有可能是云南地带巫师的杰作?” 空桑点点头:“我觉得这也算一个切入点吧。” “的确......正好,我们通过监控定位了王鑫现在的居住地。只要逮捕了他,大概就能知道情况了。” “我们来也是为了带你先去一趟现场。现在王鑫应该已经被抓捕了吧。” 说着,刘正业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怎么了?” 电话里似乎说了些什么,刘正业的表情开始一点点严肃起来:“确定吗?” ...... 片刻后,刘正业挂了电话:“刚刚张鹏打来电话,他和颜薇带着大部队前去抓捕王鑫,却在出租屋发现,王鑫......已经死了。” “什么?!” “更重要的是,王鑫身上的阴佛牌,不见了!” 第三十九章 索命日记,梦中见鬼 三人匆忙来到了出租屋。 此时善恶司的人已经将此处全部围挡了起来,部分人勘察现场,部分人则维持现场秩序。 “打工的地方在五环,而且只是快餐店员工。但是住的却是四环这边的单身公寓,看这装修还挺精致。这样的地方,租金不便宜呀。”空桑环顾一圈:“王鑫的经济水平怎么样?” 刘正业有些头痛地说道:“算是小康家庭吧,都是上京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他父母那边,我们这几日也在沟通。” “不过到今天中午的时候,夫妇两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王鑫杀人的消息,直接将善恶司的工作人员赶走了。” 正巧,张鹏和颜薇从房内走出来,两人脸色不算好看。 “你们来了。” 刘正业立刻问道:“情况怎么样?” “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吧。反正......王鑫是没救了。” 刚刚踏入房门,一股非常刺鼻的焦味便扑鼻而来。 空桑捂住口鼻,艰难地说道:“我觉得,我可能短时间不能再受一次刺激了。如果王鑫的死状和前面一样,就别让我看了。” 刘正业也表示理解:“既然如此,我们先去卧室查探一下,如果尸体没什么发现,就先带回善恶司给专人解剖再说。你就在客厅周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说完,刘正业、何梦两人进入卧室。 空桑则是将目光放在了客厅神龛的位置。神龛的位置摆放的实在是太醒目,几乎就在电视的旁边。 “按道理来说,神龛放置的背后,是必须要有墙壁的,不能是空空如也的位置。否则,算是对神龛内的供奉大不敬。” 空桑皱了皱眉:“可王鑫还是这样摆?他是不懂吗?还是故意的?” 他一眼扫过,神龛中间并没有放任何东西,想来应该是供奉佛牌的。 而整个案台上除了正常的水果、鲜花之外,却还有一杯果汁和一个透明的白色器皿。 “还真有供奉果汁的?虽然只是听说有些以孩童为主的佛牌会以饮料代替酒类......” 空桑又看向那器皿,器皿内有着斑斑血迹,看上去污浊不堪,应该是没有清理过,所以腥味非常的重。 戴上手套,空桑打开了神龛下方的抽屉,发现有很多一次性的针头、酒精棉。 “看来,这是取血祭祀了?” 空桑又在客厅翻找着,忽然在茶几下方透明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很厚,而且很干净,粗略一看,应该是记录了很久且一直在使用当中的。 顺势坐在沙发上,空桑开始翻看里面的内容,: “四月一日,晴。算上今天,已经连续加班了二十天了。每天都要凌晨两三点才能睡觉,好累啊......” “四月二日,阴。今天睡过头了。没办法,前一天加班太晚了。早上根本来不及。被主管骂是连畜生都不如.......” “四月三日,晴。老天爷为什么不降个雷劈死主管。每天都让我们无偿加班,每天都让我们提早来公司报道。就为了彰显他‘御下有方’?恶心......” ....... “九月一日,晴,我终于受不了了,我打算离职。今天去医院检查,我的肝功能已经不好了。医生说是长期熬夜导致的......” ....... “十月十三日,阴,我终于离开这个狗屁的公司了。自由的感觉真是好啊。我要旅游一趟,好好放松放松......” ....... “十一月十五日,雨。我在云南度假,这里的古城环境真的好,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着外面古朴的街道和席地而坐的吉他手、鼓手,这才是生活啊......” “十一月十六日,晴。今天,我在古城有名的餐厅吃饭。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似乎想说什么一样。” “十一月十七日,晴。她来了,她给了我一个护身符,说是可以转运的。很便宜,我就买了。” “十一月十八日,晴。我准备离开了,我要去其它地方旅游去了。那个女人又来了,她跟我说回去以后,是要供养这块牌子的。供养的好了,我就能得到好运气。听着好像泰国的佛牌。好运吗?说起来我这些年工作的确不是很顺心啊.......” 空桑又往下翻了翻,发现大多数的日记记录的就是日常的琐碎生活,当然自从得到了那块牌子以后,日记的记录当中偶尔也开始出现一些供养的片段。 整个记录看上去也很正常,空桑便加快了翻阅的速度,直到: “四月三日,晴。我来这家快餐店工作三天了,不过店长似乎很赏识我?好奇怪。” “四月四日,晴。店长说要我尽快学习,准备安排我晋升。太奇怪了。我休息了几个月的时间,也没有快餐店的工作经验,就这样让我晋升?我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块牌子真的开始起作用了。” “四月五日,阴。今天供奉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我应该滴自己的血在器皿内的。但我不小心将买回来的生肉的血渍滴进去了。唉,我应该先洗手的。应该不会有麻烦吧。” “四月六日,晴。感觉有点饿。但是说不出来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却都感觉味道太淡了。我加了好多盐了,难道我味觉失灵了吗?” ...... “四月二十日,阴。哦,生肉的味道实在是太美妙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这东西这么好吃。” ........ “四月二十九日,阴。该死的,我还想吃更好吃的血肉。到底要从哪里弄来的,该死!该死!该死!” ...... 后面的内容,空桑大约翻看了一下,语句的逻辑越来越混乱,用的词汇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满篇的“饥饿”和“该死”。 空桑合上笔记本,大概明白了王鑫身上发生的事情。 显然,最初的王鑫应该是个职场上被不良主管压榨的老实人,因为刚刚毕业,没有能力,也无法反抗。 但是一个人的抗压能力总归是有限的。王鑫选择了辞职,并周游全国来放松一下。 他在云南遇到了给他牌子的人,对方也告诉了他供养的方法。 但在旅游结束之后,一开始他并没有怎么看重。 但秉持着“信总比不信好”的想法,他依旧这么做了。直到找了工作,他才发现原来牌子可能真的有转运的效果。 不过很显然,王鑫的供养失误了,这可能也是造成他最后疯魔的主要原因。 理清了思路的同时,刘正业、何梦也从卧室出来了。 “的确很惨,不过倒是和前两者不同。王鑫,应该是一身血气被吸干了。”刘正业说道。 “血气吸干?” “嗯,一般来说,怪力乱神当中也很少有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的。王鑫几乎成了一个发黑的骷髅。” “我们又翻看了他主卧的电脑监控,门口的监控在这几天时间内,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人,就很奇怪。” “空桑,你呢,有什么发现吗?” “有,都在这个日记本里面。” 空桑将日记本里的故事大抵上都说了一边。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云南巫师那边有关了?” “最起码日记本不应该会从那么早之前开始骗人吧。”空桑耸了耸肩:“更何况,根据我们先前查到的资料,云南那边有类似泰国阴佛牌的手段,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们这几天准备一下,去一趟云南的古城吧。” “嗯,不过在此之前,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再去拜访一下王鑫的父母。” “要不明天去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 “也行。” 众人商量了时间以后,空桑便回到了古董店。 他发了信息给老板:“老板,云南那边,有可能做出和泰国阴佛牌类似的东西吗?” “不会。” “?” “他们只会做出比阴佛牌更可怕的东西。” “呃......” “阴佛牌,如果供养得当,几十年都能平安无事。只要供养人死之前将其送回寺庙就好。” “云南巫师制作的更多是痋术、巫蛊混合的牌子,这种只杀人,不帮人。” 空桑一愣,这情况,和王鑫身上也不像啊。 “可是,老板,那王鑫为何会出现运势变好的情况?” “阴佛牌是夺天地气运或者他人的气运给供养人。云南的痋术牌,是将供养人一生的运势集中汇聚在几年之内。时候到了,不是疯掉就是横死。” 空桑沉默良久,又说道:“那我这次去云南调查,需不需要准备什么防身?” 出乎意料的是,征老板没有像往常一样秒回。电话那边,似是在沉思什么。片刻后: “如果可以,最好别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刘正业他们。” “......既然如此,穿着我送你的衣服和饰品,同时从负一楼取156号藏品带在身上。使用的方法我都写在里面了。” “好的,谢谢老板。” 对方立刻发了一个摸摸包子头的狗头表情包。 啊,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啊...... 空桑先是找了图册,按照编码顺序找到了藏品。 照片上也是一个玉佩,这玉佩是环形,如一条蛇首尾衔接,身体上的鳞片雕刻的栩栩如生。 玉佩本身,更似乎是被刻意沁血一般。虽类似血玉,但质地又完全不同。 “蛇蛊环佩,以灵玉打造身体,沁蛇蛊之血,戾气强大,可抵御怪力乱神,然需每日以指尖血涂抹才能稳住此物凶性。少一次,环佩碎裂,蛇蛊现灵。” 空桑撇了撇嘴,不用说,蛇蛊现灵,那自己就完犊子了。 想了想,空桑打算到第二天早上再取出蛇蛊环佩。 夜晚,空桑进入梦乡。 时间一点点过去,其身边的青铜灯上,一直在淬炼的幽冥火本来燃烧的好好的,忽然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情况。 似乎有什么东西刻意地要熄灭这火焰一般。但幽冥火毕竟是神明权能下诞生的火焰,虽然飘忽不定,险些熄灭,却依旧维持着一点火苗。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空桑,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的女人。女人下半身的裙子开始逐渐的渗血,血液越来越多,似乎止不住一般。 女人却不为所动,忽然一声啼哭响彻,一个肉团竟从女人裙摆之中掉落下来。 定睛一看,竟是个婴儿,一个一出生,便睁开一双眼睛的婴儿!而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完全鲜红的双瞳,在血液的映照下,宛若一轮诡异的血月。 第四十章 虫毒扰神,巫女警告 被噩梦惊醒的空桑,感觉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 “咳咳.....” 喉咙有些干痒。 空桑下了床,揉着惺忪的睡眼倒了一杯水,正要喝的时候,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顿时毛骨悚然,惊惧之中,水杯“啪”的碎在了地上。 杯子里哪是什么烧好的白开水,而是一杯浓稠的血水! “哈哈哈哈......” 宛若婴儿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空桑警觉了起来,欲要召唤打更锣,却发现自己似乎和打更锣失去了联系,甚至连幽冥火都无法召唤出来! “大......哥......哥......” 有点奶凶奶凶的声音伴随一只毫无温度的小手,轻轻搭在了肩膀上。 空桑后背发凉,他不敢动弹,或者也无法动弹。 他僵硬地扭动着脖子,眼神一点点地挪移到肩部,却见那满目赤瞳的婴儿张开了嘴巴。 嘴巴裂开到了耳边,血水“滴答滴答”地浸湿空桑的衣服。 “大.......哥......哥,我要.......吃.......东......西.......” ...... “啊啊啊啊啊!” 惊叫中,空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冷汗浸湿了睡衣,甚至在枕头和被单上留下潮湿的痕迹。 他深深地呼吸着,因为流汗过度打了个寒颤,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梦中梦吗?不管过了多久,还是无法适应怪力乱神的事情啊。” 空桑想起身去个厕所,下床的时候,一阵眩晕感让他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几乎一天都没有进食,再加上鬼上身、噩梦连连导致的精神亏损,让空桑有些支撑不住了。 “呼......” 空桑看了看闹钟,凌晨四点半,思来想去,空桑摇了摇头,也不想睡了。 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提了提神之后,空桑勉强做了点沙拉。 这次鬼上身之后产生的影响比他想象还要大,他寻思着恐怕还要再缓几天才行了。 下了楼,打开音乐缓解糟糕的精神状态,空桑手托着头,坐在桌案前接着翻阅店内古董的图册。 ...... “小空桑。” 轻微的摇晃,空桑缓缓醒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头疼。 “老......老板。” 空桑连忙坐了起来,想着自己应该是看图册的时候又睡着了。 征老板凝视了他若久,说道:“你的气色不好。” 空桑艰难地笑了笑,头疼没有缓解,浑身更是用不上力气,此时他甚至都不太想开口说话了。 “怎么,你觉得自己是累着了?或者因为鬼上身,接触了那个死去的陈琳,所以精神透支而疲惫?” 空桑一愣:“难道,不是吗?” 征老板没说话,眼中却掠过一丝隐隐的怒火: “胆大包天的东西,也敢动我的员工!” 突然,手中的牡丹烟杆狠狠敲在空桑的脑袋上。 空桑被这一下打蒙了,有些委屈地说道:“老板,你打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空桑却忽然感到胃部一阵绞痛恶心,下意识地低头一吐,竟是吐出一条小虫。 小虫在地上扭动着身体,没过一会儿就化作一阵黑烟消散。 “呃......” 空桑忽然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 这瞬间,饥饿感也回来了。头疼的感觉也缓解了很多。 “你中蛊了。”征老板翻了个白眼:“傻小子,你好歹也是打更人了,身体突然出现这么大反应,就没想过不对劲儿?” “呃......可是,没道理啊,我是昨天才觉得不舒服的。可昨天我也没接触过什么陌生人。” “那陌生的环境呢?” “环境?”空桑一愣:“老板是说王鑫的住处?” “是的,我昨天也去现场看了一下。难道你们进去的时候没有闻到一股焦味?” “是闻到了,但是.......老板,你的意思是蛊毒就通过味道?” “云南巫师下蛊的方法千奇百怪。你身上这蛊虫,便是很寻常的一种,只不过种蛊的方式巧妙了一点。” “这蛊虫专门让人噩梦连连、茶饭不思。直到最后,神乏气亏,人活活衰竭而死。” “因为时间漫长,所以也不容易看出是蛊虫所为。” 空桑脸色一变:“不好,还有很多人进过那个房间!” “放心吧,他们的问题我也解决了。我进去过之后就察觉你们可能会着了道。” “记住,有怪力乱神的存在,一定会在现场留下一些不和谐的痕迹。一旦发现,便要小心。” 说着,征老板拿出一个小瓶子:“这个收好,是我随手做的小药丸。这几天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就吃一个。” “好的,谢谢老板。另外,老板,我想问问,为什么你认为我最好不要去云南。” 征老板呼吸一顿,继而说道:“云南放在古代,也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处。但正因为钟灵秀丽太多,巫术文化也过于昌盛。” “虽然九州如今一直在打压,但云南一些隐居的巫师,其危险不亚于厉鬼。” 空桑却说道:“老板,这听着......不像是真正的理由啊。” 征老板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倒是聪明起来了。你忘记了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走阴十部。” 空桑瞳孔微缩:“走阴十部之六,巫蛊师?” “没错,巫蛊师不似打更人是一脉单传,他们是一个族群。最早在湘西定居。后来又在云南、贵州甚至南洋地区迁徙。他们的势力很庞大。而且他们内部非常混乱。” “混乱,这是为什么?” “走阴十部每一个职介只能有一个人。他们代表了走阴人的权威。” “巫蛊师为了争夺这个位置,彼此厮杀也不是稀罕事情。整整两百年,巫蛊师都没能选出一个走阴人代表。他们护短、彪悍、甚至因为蛊毒的原因,还有些冷酷。” “云南,是他们的大本营之一。你若要去,一切小心吧。” 说完,征老板便起身离开。 刘正业很很快过来了,看上去有些黑眼圈。显然昨天他也种了蛊毒。 “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的老板了。”刘正业笑了笑:“走吧,我们去王鑫父母家。” 车内,颜薇、何梦、张鹏三人都在。 空桑坐在副驾驶问道:“你们昨天和王鑫的父母沟通的如何?” “对方的情绪有点激动,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的。不过也能理解,自己的儿子失踪没多久就成了电视上的变态杀人犯,这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 “这回我们去主要还是询问一些王鑫的细节。毕竟要去云南了,如果能知道更多的细节,对我们的安全也是一种保障。” “啊,顺便说一下,因为考虑到这次事件的危险因素,张鹏会作为特派人员,代替陈涛跟我们一起。” 车子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出乎意料的,王鑫的父母住在三环地区。 在寸土寸金的上京来说,这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尤其是看到车子停在一栋四合院前面时。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是有钱人好不好!” 刘正业咳嗽了两声:“电话里,我们也没多做过问,谁也没成想王鑫还是个富二代呢。” “......行吧。” 众人下车之后,在等候刘正业停车时,几只乌鸦停在了门上。 天色本来就不算很好,甚至有点要下雨的昏暗感。再加上几只叫个不停的乌鸦。 空桑心中隐隐有点不安。 “这里......感觉不太干净。”张鹏忽然说道。 何梦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空桑上前敲了敲门环:“叔叔、阿姨,我们是来调查王鑫的事情的。请麻烦开个门。” 无人回应。 “叔叔,阿姨?” 空桑声音又大了一些,但依旧无人回应。 “怎么回事?”刘正业下了车走过来询问。 “没有人开门。”空桑说道:“我总有些不安,我觉得,我们破门进去吧。” “可是,如果对方真的只是没听到,这算私闯民宅吧。”颜薇嘟囔道:“这四合院,就是砸坏一扇门,我们都赔不起啊。” “昨天我们明明已经约好时间的,对方不可能不在家。破门吧!” 刘正业当机立断。 很快,厚重的大门被撞开。 刹那,一股凶戾之气伴随一阵刺耳尖锐的哭嚎之声扑面而来。 “铛!” 打更锣重重一敲,轰雷之声将哭嚎声震散。 刘正业眼疾手快,几乎同时将圣水也撒了出去。圣洁的驱魔之力,顿时将凶戾之气压制。 “事情恐怕有变,快进去看看!” 五人进了四合院,便分别进入不同的屋子查探。 空桑进了书房,却见内中一片凌乱,许多收藏用的古籍纷纷散落在地上。 而那红木所制的书柜,竟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红! “这里有血迹?但地面却没有?被人为清理掉了还是怎样?” 疑惑未止,空桑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叫声。那叫声犹如夏日虫鸣,却更加尖锐。 “砰!” 一道沉闷的声响中,感受着脖子上戴着的蛇蛊环佩隐隐有些灼热。空桑转身一看,一只巴掌大的甲虫炸裂在书桌上。 “嘶......又是蛊虫吗?” 显然是这甲虫想要攻击他,却被蛇蛊环佩的力量挡住了。 眼神环顾,空桑最终注意到了书桌上正敞开的一卷古书:“真蛊婆目如朱砂,肚腹臂背均有红绿青黄条纹.......” 空桑翻开古书的封面——《永绥厅志》。 将书本拿起之后,空桑便回到了庭院内。 双脚刚刚踏出,空桑脸色变了。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空桑抬头看着天空,不知何时,竟是一轮血月悬在乌云之下。 乌鸦群盘旋着,发出不详的叫声。时不时的,还有黑色的羽毛飘落而下! 收好书籍,空桑脸色凝重地取出打更锣。 却见,四周再度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不过一次眨眼,门口、地面、屋子下就已经布满了虫群! “放肆!” 空桑怒喝一声,镇魂音先至。 借神之法下,空桑凝聚面燃大士,口一张,幽冥火如瀑布一般倾泄而出,顷刻已将四面八方覆盖! 自从完成了姻缘牌的任务之后,功德上升,空桑的道行自然也有所提升。 如今他在幽冥火的使用上,也已经多了一些手段和法门。 一时间,虫群被烧灼发出尖锐的鸣叫,那鸣叫犹如魔音,空桑头疼之下,手一摸,耳边竟隐隐有些血丝! “铛!” 镇魂音再度敲向,同时,空桑赤裸的上身隐隐出现鬼神符咒!符咒散发威严的光华,隐隐将空桑周身护在其中! “背后之人,出来!”空桑怒声道。 “呵呵......”一声轻笑响彻天空,似是个女人,但声音忽而年轻忽而苍老,让人捉摸不出年岁。 “打更人,看在同为走阴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查这件事情。” “不然,我就让你和你的同伴万蛊噬心,凄惨收场!就算你有蛇蛊环佩相护,也断然无用!” 凄厉的警告声下,血月骤然消散。空桑发现自己还站在书房之中。 此时,外面的呼唤声传来,空桑连忙离开书房。 却见其他人已经汇聚到了卧室之中。 此时,偌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脸惊恐和扭曲,眼角甚至有一点点开裂,也不知是因为痛苦过度,还是人为导致。 其面色铁青,身体僵硬而冰冷。腹部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干瘪的有些不正常。 刘正业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王鑫的父亲。他的母亲.......不见了。” 第四十一章 人皮纸 血胭脂 鬼打墙 一个小时以后: 刘正业拿着手中的资料,脸色有点难看:“根据部门内人员的检查,王鑫的父亲王孟,已经去世三天了。” “三天?这不可能啊!”何梦惊呼道。 “昨天我们部门的人还登门拜访了!而且昨天晚上,文职部门还电话和他们做了简单的沟通及心理疏导。” “我怀疑是幻术。”空桑说道。 “刚才在书房检查的时候,我就被对方的幻术拖进去过一个有着血色月亮的四合院。” “文职部门的人终究不是很擅长应对怪力乱神,被高超的幻术蒙蔽也不奇怪。” “这......” 空桑接过资料,翻看之后,眉头几乎拧了起来:“资料上来看,王孟死因是......内脏没有了?” 刘正业点点头:“是的。他的腹部是空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肚子那里都憋下去的原因。” “这还真有点蛊虫作祟的味道啊。”张鹏说道:“只是根据我的了解,蛊虫一般要把一个人吃空,这可有点难度。” “它们多数是蛰伏在被害人的要害处,只要被发出指令,便会上伤害其要害部位。能把人内脏吃空......这蛊虫的体积还有凶性,都有点可怕。” “我倒是觉得,这可能比一般蛊师更难对付。”空桑将书桌上找到的古籍拿了出来:“你们看看这个。” 何梦知识渊博,在翻阅了几页之后,就确定道:“《永绥厅志》是地方志,这是第六卷,内中所提的,便是对草鬼婆的描写。” “草鬼婆?” “嗯。草鬼婆不同于一般我们认知当中的蛊师。” “首先必须是女子,其次是可以将蛊毒养在自己体内的。这种能力很稀有,也很恐怖。因为她们是以自己为巢穴,凶戾的很。”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痋术?”空桑忽然道。 何梦推了推眼镜:“其实我倒认为,云南三大邪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痋术用来培育,蛊术用来控制,降头用来杀人。” “至于王鑫的母亲,我们这边得到的资料,叫做夏婉。” “她不是王鑫的生母。是三年前才嫁给了王孟。王鑫的生母则在他小时候就病死了。” 颜薇也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化妆盒:“说到这个,我刚才在化妆间搜寻的时候,发现了这盒胭脂。” “但我感觉,她跟市面上的化妆品差别很大,而且胭脂盒很古老,似乎是个老物件。” 何梦打开仔细看了看:“的确,市场上就算是古法手工做的,也没有这么细腻才对。而且这个颜色,我想不到确切的色号。好像,跟哪一种都不太搭。” “这样吧,我们先回善恶司,正好让人化验一下这胭脂的成分。我们也好拼凑一下找到的线索。”刘正业建议道。 “嗯,赞同。” ...... 一行人在回到总部大楼之后,胭脂便被立刻拿到了实验室。 同时,会议室内,众人将搜集到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包括书房的古籍、卫生间找到的一面镜子、一个蛇形戒指、一个放置着剪刀和皮纸的盒子。 “我们来一点点复盘吧。古籍不用说了,从打开的情况来看,也许王孟本人或者是他的妻子察觉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才想着找一些资料。” “这个镜子,空桑,你辅修考古,你看看。” 空桑接过镜子,拿着专用手电和放大镜仔细查了查上面的花纹:“经典的银饰外观,镜子背面的图案应该是仿古的‘九黎’,这倒也对应云南民族的出身来源。” “这镜子不是什么古董,出品应该也就几十年吧。估计是云南地区少数民族的工艺品。” “这个蛇形戒指其实也是一样的。云南信仰的民族神话当中,女娲娘娘是很重要的一环。” “女娲娘娘的图腾是蛇,所以云南地区对于蛇图腾的装饰品也非常热衷。” “至于这个剪刀......”空桑看了看:“这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剪刀。但是这张纸......看着有点怪啊。” 空桑说着,将折叠的纸张铺开,竟然有餐桌大小。 “这纸张的触感很细腻丝滑,没有粗糙感,质地不错。” “不过,这就不是宣纸。宣纸的韧性没有这么好,而且这透光性比宣纸还高!” “颜色上,也不似硬黄纸。丝薄就更不是了。” “石头纸?好像也不对......” 空桑拿着放大镜仔细做着比对,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带着一点慌乱连忙将纸张翻过来继续检查。 良久,空桑缓缓抬起头:“这......不是纸。” “不是?”众人一愣。 “可是,这也不像皮革啊。” 大家显然更加困惑了。 空桑喉咙处动了动:“这是......一张人皮纸。” “什么?!” “顾名思义,工艺是制作纸张的,但是原料是人皮。而且看这人皮纸的制作工艺和材质,还有保存程度来说......应该不是什么老物件。” 刘正业立刻捕捉到了关键点:“你的意思是.....这张纸不是古董?而是有人在这些年自己做的!” 空桑苦笑着点点头:“人皮纸原本只是传说,在一些怪谈当中经常存在。” “《聊斋》不就有画皮鬼的说法嘛。真正出现人皮纸的,是在一些很久远的古墓当中,作为随葬品出来的。” “但是人皮纸的制作工艺早就失传了。这.....这张,太,太新了!可能......可能也就是这两年才弄出来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一个基本在上京做生意的,家里怎么这么多云南少数民族的老物件。而且还有人皮纸这种不详的东西!” 检验室的人恰好敲了门:“你们加急的检验报告出来了!” 工作人员将那胭脂和资料都放到了桌上。 “我长话短说。胭脂的成分,有蜂蜡、洛神花精油、石榴、苏方木等,不过这些都是辅料,主料,是人血。” “!” 众人连忙看向检验报告。 “人血胭脂?”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空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现在有两个可能。第一,夏婉应该也遇害了,只不过凶手可能为了避开什么,所以带走了夏婉。” “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夏婉就是凶手。她不是王鑫的生母,而且和王孟的年龄还差了二十多岁。我觉得不是没有动机。” 刘正业立刻拨通电话:“喂,帮我查一下,王鑫的继母夏婉,其出生地在哪里?!电话不要挂,我现在就要知道结果!” 很快,电话那头说道:“夏婉出生地在云南古城。” 刘正业立刻下定主意:“明天,我们一起出发去云南一探究竟!” ...... 第二日,众人在机场碰了头。差不多四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云南古城。 作为云南的旅游胜地,古城一年四季都是人山人海的。 不过也有很多当地的人在其中生活。有些是做生意,有些是祖辈可能就住在这里。 五人进了古城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各种酒馆、客栈、小吃,还有一些在中央大街摆摊的人。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小饰品,也有乐器,还有一些类似平安福之类的小玩意儿。 找了个城中心的客栈,众人入住之后,便在房间之内开始计划: “根据王鑫的日记,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个给他牌子的女人。我们分头行动。我和空桑去找这些卖类似符牌的地方。” “张鹏,你和颜薇、何梦三人,去找一些真正的住民,问问他们夏婉的消息。” “好的。” 空桑和刘正业选择的是人民路,作为古城当中的主干道,四通八达不说,一些生意相对兴隆一点的商贩,也基本都集中在这里。 刘正业举着一张照片:“老板,请问一下,您这边有类似这样的平安牌卖吗?” 两人手中的照片,是空桑先前按照自己的回忆,经过善恶司专业人士还原的。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但相似度也很高了。 那老板哈哈一笑:“年轻人,你这看着像佛牌呀。我们这里哪有可能会卖泰国的佛牌,你问错人啦。” “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空桑和刘正业拿着照片一家家的比对着。 最后一个小时过去,他们几乎问遍了整个人民路附近的商家。但没有人表现出来异样。 “正业,我建议把目标再放宽泛一点,那些制作类似祈福工艺品的,我们也问问。” “那我们分头行动。十五分钟之后,我们电话联系。” “好。” 空桑和刘正业一前一后开始找寻目标询问。 古城的天气是有些炎热的,空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一个胡同口摆地摊卖转运符的老婆婆,立刻上前:“婆婆,我想问一下,请问您这边有类似这样的平安牌吗?” 老婆婆的身形有些佝偻,她吃力地接过照片,看了看,竟是冷哼一声:“还平安牌。这东西,可是作孽的玩意儿!” 空桑心中一喜,看来自己问对人了,又赶紧问道:“老婆婆,您知道这个东西对吗?” 老婆婆抬头看了看空桑,沙哑的声音却透露着一丝警告:“年轻人,有好奇心是正常的。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轻易染指吧。” “你照片上的玩意儿,如果不小心丢了,那就去正经的寺庙啊、观里啊,去找一个长辈看看,求一个正儿八经的。” “如果还戴在身上,那你自求多福吧。” 说着,老婆婆竟是收了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推开了空桑,自己一个人朝着胡同里面走去。 空桑沉思之下,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打电话给了刘正业,并发了定位。 五分钟后,刘正业匆匆赶来: “怎么说?” “那老婆婆进了这个胡同,她脚程慢,我想应该不难找。”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胡同。 胡同比想象当中要窄,虽然人走过去没什么问题,但要双臂全部展开却有点勉强。 许是因为胡同狭窄的缘故,和古城当中略有些炎热的环境相比,胡同内却有点冷。一冷一热的,两人甚至都打了个冷颤。 整个胡同没有四通八达的路线,只是不停地在拐弯。 两人走了许久,甚至都有些疲惫了,却根本没有看到老太太的影子。 “奇怪了,这胡同也没什么岔路,按照我们的速度,怎么会追不上?” 空桑也觉得奇怪,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上方那些二三层的小楼,露出一丝审视之色。” “正业,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我们来过这里?” 实际上,不用空桑提醒,刘正业也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首先,这些胡同按道理来说应该都是住着人的。他们上方的屋子也有些窗户。但是,他们走到现在,却没看到门! 这些小楼,没有门,却有窗户,那人怎么上去?! 两人对视一眼。空桑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在墙壁上画了一个打更人的符号。 “我们再试试看。” 计时的同时,两人加快了速度,开始不停穿过狭窄弯绕的胡同,在重新看到墙壁上刻画的符号之后,两人脸色变了。 刘正业看了看手表:“二十分钟,我们绕了一圈,距离上......大约一两公里左右吧。” 空桑取出了打更锣,谨慎地看着四周:“不停地绕回原点。这感觉,是鬼打墙吗?” 第四十二章 裁缝铺 洗衣婆 就在空桑和刘正业陷入鬼打墙的时候,另一边的张鹏三人几乎毫无收获。 他们拿着夏婉的照片,几乎已经问到了古城的边缘地带。 何梦指了指眼前一片说道:“按照之前我调查的讯息,这一块区域应该就是古城内原住民比较多的地方了。” “就这个小河湾?”颜薇吹着口香糖泡泡。 “虽然不大,但是以前的人认为河边是钟灵秀丽之地,所以巴不得住在这里。” “而且洗衣淘米什么的,在河边也比较方便。走吧。接着问。” 张鹏将电话合上:“不行,还是联系不上空桑他们两个。” “古城内人来人往,现在又是旅游高峰期。也许是太嘈杂了吧。” 三人对此并没有多想。 小河湾虽然不大,但却很热闹。 很多原住民来来往往,有的是买菜回家,有的则是开着铺子做生意,还有的三五成群在河边聊天。 这些原住民很多看上去都是中年人和老年人。 想来也是,年轻人也应该都出去发展了。 沿途所见,有一些规模较小的客栈,还有小餐馆、裁缝铺等,都极其符合当地的历史文化特色。更有直接蹲在门口杀鱼的。 三人不禁感叹,和上京完全不同,这里当真是充满了烟火气,让人不由的心中暖洋洋的。 清澈的河湾上,游船时不时划过,坐在上面的也都是来古城的游客。 他们好奇地看着四周,听船夫讲述着发生在这里的传说、小故事,看着船桨在河上勾勒一道道水鳞波纹,倒也别有一番浪漫。 询问仍在继续,一开始依旧无人认识。 直到: “哎,这不是夏婉吗?” 一个老太太经过的时候,看到了照片不禁说道。 “老婆婆,您认识她?” “嗯,这姑娘小时候就住在这里的,不过不太爱说话,人也闷得很。后来念了几年书,也就离开这里了。” “那她在这里还有什么亲朋好友吗?” “你们看那。”老婆婆指了指几乎已经到河湾边上的那座小屋:“看到了吗?就那间裁缝铺子。” “那裁缝铺是个老姐姐开的,姓秀,是个洗衣婆。最早,夏婉就是她照顾着的。你们如果找夏婉,就去问她吧。” “好嘞,多谢婆婆!” 三个人,三步并两步,急急忙忙来到了裁缝铺子。 眼前的裁缝铺子,很小,也有些破败,和古城中心那些装修精致的门店没办法比拟。但墙壁上挂着许多一看就是手工裁制的衣服。 衣服色彩鲜艳,花纹繁复,纵然是外行人都能看出这绣工和衣服的精巧度,比古城中心那些大铺子要好上太多。 “秀婆婆,秀婆婆?” 何梦上前唤了两声。 很快,铺子后的木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秀婆婆慢悠悠的下了楼。 如果空桑在此就会惊疑地发现,这个秀婆婆,正是之前在人民路摆地摊、进胡同的那位! “秀婆婆,您好。我们是来找夏婉的。” 秀婆婆脚步一顿,老态龙钟地看了何梦一眼:“她早就不在这了。” 对方的冷漠,让何梦有些尴尬: “可能我们是唐突了一点。不过,夏婉在上京确实是出了一点事情,我们在找她的下落。” “我们打听到,似乎您是最初抚养夏婉的人,所以想和您了解一下。” 秀婆婆慢悠悠地坐了下来,随手从篮子里拿出了未绣完图案的衣服开始了针线活:“行吧,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请问,夏婉和您是什么关系呢?” “她是个孤儿,最初的时候,被人放在篮子里,丢在了我这铺子门口。我见她可怜,也就收留了。” “那夏婉本身是少数民族吗?” 秀婆婆身形一顿,看了一眼何梦,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她的血缘关系。不过当年这片古城基本没有汉族人。” “从她当时身上包裹的布料来看,可能是苗族或者是白族的吧。” “那夏婉又是如何跟您分别的呢?是被她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吗?” “夏婉,是我赶走的。” 秀婆婆的话,倒是让三人始料未及。 “请问.....这是为什么?” “最初,这丫头有些闷,不和外面人说话。但她又很调皮,喜欢拿我做的衣裳玩。” “起初,我也不在意什么。毕竟,小孩子胡闹一点也正常。但是,她的好奇心太重了。” 何梦秀眉微皱:“不知道您说的好奇心太重是?” 秀婆婆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手中的针线活停了下来:“她,私自翻阅了我祖上留下来的降头术。”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翻起滔天巨浪。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会觉的这是封建迷信。但是,我们老一辈也有老一辈的规矩。” "这种传承类的东西,没有长辈许可就私自翻阅,这是大忌讳!” 何梦顿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敢问秀婆婆,您会降头术吗?” 秀婆婆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学那东西干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九州国已经成立了。我们都在给自己谋生路,哪有闲情逸致去做那些填不了肚子的事情。” “那夏婉,学会了降头术了吗?” 秀婆婆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看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偷看的频率越来越高,再加上她年岁大了,开始不满足在这里生活。” “终于,我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她就走了,连夜走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半个月之后,我在一次买菜回来时,发现放在房间的《降头术》不翼而飞了,也许,被她偷走了吧。” “既然如此,秀婆婆,您能帮我们看一下几个东西吧。这是我们在夏婉的家中寻到的。” 说着,何梦先是拿出了那盒人血胭脂。 秀婆婆接过,手指沾了一点搓了搓,呼吸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这是夏婉的?” “不能确定。但,她的丈夫死了,继子也死了。我们在搜查她的化妆间时,找到了这个。” “这胭脂,是人血做的。”秀婆婆合上盖子,轻轻叹了口气,冷漠的表情第一次有了点松动。 “这东西是不祥之物,别用,找个合适的地方,烧了吧。” “婆婆,还有这个。这个也是从化妆间找到的。原本它和一把剪刀被一起放在一个盒子内。但是......” 在何梦取出人皮纸的时候,秀婆婆浑浊的双眼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之色:“人皮纸!” “呃,是的!” 三人心中顿时警觉了起来。 秀婆婆踉跄着站起身来,几乎是抢一般的将人皮纸夺了过来,在掌心仔细观察,良久,老态龙钟的面容满是惊疑:“这也是夏婉的?” 何梦点点头。 秀婆婆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坐了下来,眼中露出一丝悲伤之色:“作孽啊!” “秀婆婆,敢问这人血胭脂,还有这人皮纸,属于降头术吗?” 秀婆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算是吧。不过这不属于降头术本身,而是用来施展降头术的物品。” “人血胭脂,属药降。人皮纸,属鬼降。” 秀婆婆又反问道:“你们刚才说,夏婉的丈夫、继子死了,怎么死的?” “他丈夫眼角开裂,腹部内的脏器都没有了,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啃食所致。” “至于其继子王鑫,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浑身发黑的骷髅,一身血气都被吸光了。” 秀婆婆满脸痛心:“脏器被啃食,那应该是痋术。至于血气枯败,那是蛊术。” “痋术、蛊术、降头,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她竟然将这些都学了......” 何梦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秀婆婆似乎知道什么隐情,连忙将人手一份的佛牌照片递了过去:“秀婆婆,夏婉的继子死亡之前,身上戴着类似这个的平安牌,您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你们也在找这个?”秀婆婆眉头紧锁。 何梦连忙问道:“婆婆,是不是有两个青年找过你,也是询问这个的?” 秀婆婆叹了口气:“原来你们是一起的。罢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何梦有些着急:“婆婆......您还是告诉我吧,这到底是什么?” “我的确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这些,晚上九点半以后来找我吧。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秀婆婆下了逐客令,三人虽然无奈,但想着晚上也能知道结果,倒也无妨。 离开裁缝铺之后,颜薇问道:“何梦,你就不怕这秀婆婆跑了?她明显欺骗了我们些什么。她说她不懂降头术,可怎么对那些东西了如指掌。” 张鹏摇摇头:“跑估计她跑不掉,你看她那么大岁数了,能去哪里。不过,夏婉和她之间,应该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难不成,这件事情真是夏婉做的?”何梦有些困惑:“可是图什么呢?而且王鑫的佛牌,是在古城得到的。夏婉不可能人在上京,还能将佛牌给到王鑫才对啊。”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无用。我刚才发了信息,空桑回复了。说他们遇到了鬼打墙,本来也快破开了,但鬼打墙忽然消失了。我们先汇合,再说其他的吧。” 三人很快离开了小河湾。 秀婆婆则是悄悄地将铺子大门锁上,一个人来到了二楼。 她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小河湾,看着离去的三人,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阴影处,一个曼妙的女人缓缓走出,正是夏婉! 此时的夏婉一头披肩直发,一身旗袍,宛若江南的宛宛秀女。 “婆婆。”夏婉双臂轻轻环绕着秀婆婆的肩膀,宛若祖孙一般的亲昵:“好久不见了,我真的好想你。” “唉......” 第四十三章 夜船遇险 “婆婆,您老了。” 夏婉拿起梳子给秀婆婆梳着头发。 秀婆婆叹了口气:“我今年八十二了呀......” 夏婉心中一痛,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她带着一丝哽咽:“对不起。” 秀婆婆摇摇头:“夏婉呐,你告诉我,上京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又为何会嫁给一个中年人,还成了别人的继母!” 夏婉沉默了,梳子却未曾停,良久:“他们虽然不是我一个人杀的......但是,和我有关吧。” “那人血胭脂和人皮纸呢?” “人血胭脂是我做的。人皮纸不是。” “那个痋蛊牌呢?” “是,也不是。” 秀婆婆身子一顿:“你......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认识了一些真正有道行的草鬼婆?” “婆婆,你就别管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等我将事情办完,我就回来,给您养老。” 秀婆婆焦急地抓过梳子:“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已经找来了!我先是用鬼打墙挡住了两个青年,结果又来三个。” “我大概观察了下,这五个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婆婆......” “我晚上九点半以后会约他们过来,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你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 夏婉摇摇头:“婆婆,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的。这些人,我迟早要跟他们碰面的。” “但现在不是时候!”秀婆婆沉声道:“不论如何,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你真的犯了事,现在逃走是最好的选择。” “横竖我没有杀过人,他们就算找我也只能询问我一些情况而已!” 自家婆婆的脾气,夏婉太了解了。看着虽然柔弱,骨子里却是说一不二的个性。 念及至此,夏婉点点头:“好,我给您把头发梳好,再陪您吃个饭,完事儿我就走。” 晚间,秀婆婆端来一荤一素一汤上了餐桌。 “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化。这些都是你当初爱吃的。” 夏婉双眼有些红润,她夹起一块炒笋丝细细咀嚼着。 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夏婉红着鼻子笑了笑:“好吃。婆婆不管做什么,都好吃。” 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 秀婆婆收好碗筷,示意夏婉离开。 “婆婆,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夏婉鞠了一躬,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房子内的阴影中。 看着有这等手段的夏婉,秀婆婆似是欣慰似是悲伤:“丫头大了,这道行,婆婆都快看不透了啊......” ...... 九点半之后: 空桑等人来到了小河湾。 因为住民基本是中老年人,所以此时的小河湾已经静悄悄的了,挨家挨户几乎都已经休息了。 “你们来了。” 裁缝铺前,秀婆婆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跟我来吧。” 说着,秀婆婆便直接上了码头,随后进了一艘小船。 五人彼此对视,也纷纷跟了上去。 小船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和古城内给游客观光的船完全无法比拟。 秀婆婆坐在船尾,随着众人上船坐好以后,便解开了绳子。 小船顺着小河湾的水流,慢悠悠地在河上随处飘荡着。 “秀婆婆,白天我和正业经历的鬼打墙,应该是您做的吧。”空桑问道。 “是的。” “为什么呢?婆婆为什么这么警惕我们?”空桑又问道:“难道,那平安牌,和您有关系吗?” “年轻人,不用刻意套我的话。我既然答应见你们,就打算跟你们好好说说了。”秀婆婆指了指照片上的牌子。 “我猜,你们应该以为这是泰国的阴佛牌,但可能有些巧合让你们查到了这里?” 众人点点头。 “其实说它是阴佛牌倒也没什么不对的。泰国那些所谓的巫师,绝大多数的传承,归根究底都是来自云南、湘西一带。” “如果真的要说区别,那你照片上的不是佛牌,而是痋蛊牌。” “痋蛊牌?”空桑眉头微皱:“这么说来,此牌是品种,而不是名称?” “看来,你见过痋蛊牌。那你的感觉如何?” 空桑直言不讳:“很诡异,差点着了道。触碰的刹那,便陷入了幻术。但那个幻术,似乎随时都能要我的命。如果不是有人提点我,恐怕我就真的栽了。” 秀婆婆附和道:“不错,痋蛊牌就是这么可怕。调查了这么多,你们也该清楚,云南地区自古流传的三大邪法。” “痋蛊牌,便是要同时掌握这三种邪法的人才能制作,少一个都不行。” “每一块痋蛊牌制作的材料都有所不同,因为对应的功效不一样。” “至于这图案上的童子,也并非是金曼童。说真的,金曼童也没这么大的道行可以将人的精气瞬间吸干。” 空桑不禁问道:“不是金曼童,那是什么?” “这是一种蛊,图案不过是将蛊种进这个牌子内时自行产生的印记罢了。”秀婆婆解释道。 “你们对蛊毒的了解,恐怕就是蛇虫鼠蚁,各种昆虫放到一起去厮杀,对吗?” 众人点头。 “但是,真正的蛊,或者说相当高明的蛊师,又被称为草鬼婆。她们不用动物昆虫,而是用鬼来做蛊!” “此法,需一百位童灵或者婴鬼。童灵就是未能顺利出生便横死的孩子,婴鬼就是产生怨气的童灵。” “因为怨恨他们的父母,又没有正常的理智,所以有着相当可怕的戾气!” “将这些童灵婴鬼放在一起,互相厮杀,最后胜出的,便是最可怕的蛊。又称婴鬼王。” 秀婆婆的解释,让五人心中一紧。 在诸多厉鬼之中,红衣厉鬼被公认是戾气最强的。但是也有一些特殊的类型。 比如高阶的僵尸,比如婚嫁当日死去的新郎新娘,比如成了气候的水鬼等。 而婴鬼也是其中之一。因为婴儿是世界上最纯真的生灵。这样的生灵一旦有了怨气,杀伤性也是无比恐怖的! “那......这枚痋蛊牌有什么作用?” “很抱歉,我虽然知道大概的做法。但是,具体的作用是什么,只有制作它的人才知道。但既然原料用了童灵,那十有八九可能和孩子有关系吧。” 空桑见状,又问道:“秀婆婆,那您和夏婉这么多年,真的没有联系吗?又或者,夏婉是不是也是草鬼婆呢?” “这我的确不知道。” 黑暗中,秀婆婆双目的点点幽光无人注意到。 “湘西、云南、贵州,都有可能出现道行高深的草鬼婆。数量也不会少。” “如果你们仅仅因为死的人是夏婉的丈夫、继子,就认定这是夏婉做的,那太偏激了。” “要知道,草鬼婆不仅看天分,也要看有没有老师指点的。” 空桑盯着秀婆婆,一时间,船内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 “婆婆,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秀婆婆眉头一皱:“老婆子我所说都是真话。” “我相信,痋蛊牌的事情,您说的是真的。但是,您真的和夏婉没有联系吗?”空桑缓缓说道: “这里是古城,婆婆您也八十多了,您这样的老人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内,身上纵然有香味,也应该是洗衣粉、洗衣液、肥皂之类的。又或者,可能是一些古法制作的香料。” “可是,为何您的身上会有一股香水味?我对奢侈品不算了解,但也见过一些同学送给他们女朋友的香水礼物。” “您身上现在的香味,不是一般的廉价香水。别说是价格您可能负担不了,就算您有钱,估计在这古城周边也买不到。” “而夏婉嫁的人家在上京算是颇有资产,用这种奢侈香水反而正常。” 说到最后,空桑的眼神凌厉起来:“婆婆,你应该见过夏婉了吧。让我猜猜,你身上现在香水还这么浓郁,那应该见过的时间不长。难道,这是您要让何梦他们三人下午先离开的原因?” 一时间,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都有些紧张。 虽然眼前的老婆婆看着人畜无害,但是既然她能将痋蛊牌的事情说得那么清楚,那必然是有道行在身的。 却见秀婆婆叹了口气,原本有些绷着的身子骤然放松了下来。 “小小年纪,观察力这么敏锐,不简单呐。”秀婆婆说道。 “是,老婆子我见到了夏婉,但她已经走了。我相信我养大的孩子,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们!” 刘正业忍不住道:“婆婆,夏婉的背后很有可能牵扯两条,不,是四条人命!我们不会轻易定罪于她,我们会找证据。但您不能先藏着她。” “你们就不用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这么多大道理了。” 秀婆婆忽然笑了,那看着和蔼的笑容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反正,你们也回不去了。” 众人脸色骤变,刚要有所动作,却见秀婆婆身上一道黑影掠过。 下一刻,坐在最后面的颜薇感觉喉咙一紧。众人看去,竟是一件衣服! 此时,那一双衣袖正死死地勒着颜薇的喉咙。 颜薇掌心立刻升腾起星相之火,然而火焰烧在那衣服上竟是造成不了任何破坏。 “没用的,这是寿衣。”秀婆婆的脸色逐渐冰冷,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消失。这一刻,她一身阴气浓烈的吓人! “你们就没有奇怪过吗?我的手艺这么好,但为什么不论是游客,还是周遭的邻居,都没跟我买过衣服呢?” 秀婆婆缓缓起身,身上的衣服隐隐透着诡异的血光:“因为我的裁缝铺,是专门给死人做衣服的!” 第四十四章 夜间斗法 众人不曾想过,秀婆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更不曾想过,秀婆婆的手段竟如此诡异! 寿衣伤人不说,竟连火焰都不能焚之! “让我来!” 空桑手一抓,惨绿色的幽冥火光在寿衣上一点就燃,顷刻便将那一双衣袖烧尽,但颜薇本身却一点没有被灼伤。 而那寿衣竟是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宛若火焰焚烧,它能感受到痛苦一般,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成了一团灰烬! 同时,空桑大口一张,幽冥火连绵不绝,轰然一炸,竟将整个小船吞没! 秀婆婆看在眼里,不禁露出一丝惊疑之色:“选择性的只伤阴魂,不伤肉身和普通物品,这种操控能力和这种威力的火焰,难不成是阴司之火?” 念头急转,秀婆婆往自己身上一拍,一件红色的寿衣便飘飞了起来。 那红色寿衣从袖口和领口快速渗出浓稠的血水。 “哗啦啦。” 血水几乎反向将幽冥火全数包围。 “休想!” 一时间,幽冥火和血水互相缠绕,互相吞噬,整个小船也在震动之中不停的左右摇摆,险些翻船! “砰!” “砰!” 几道闷雷声,宛如什么炸开一般,却是不相容的鬼火血水互相吞没产生! 同时,整个小船被一阵阵红色水雾遮蔽。 “呜呜呜......” 又是一件黑色寿衣出现。一阵罡风无端吹起,将水雾直接掀散。 那黑色的罡风之中,更有连绵鬼哭狼嚎。风暴尚未近身,众人便感觉一阵皮肤割裂的痛楚。 “铛!” 镇魂音适时地扩散而出。 那本在流淌着血水的红色寿衣也好,还是那掀起鬼面罡风的黑色寿衣也罢,竟仿佛被定在了半空一般。那阵阵鬼哭,更是直接被打更锣敲散。 “打更锣?”秀婆婆脸色凝重:“你是这一代的打更人!难怪了!” 秀婆婆不再保留,连拍数下,数件寿衣从身上快速脱下,旋即翻飞而起! 顷刻间,毒瘴扩散、虫云密布、甚至一些满身是水、通体幽蓝的鬼怪开始自船下爬了上来。 刘正业见状,立刻挥洒圣水:“何梦,带所有人先上岸。这些是水鬼,会把我们拖下去的!” “好!” 何梦抛出几个圆环,圆环仿佛自己会追踪定位一样,直接箍住了每个人的一只手。 “啪啪!” 圆环一阵变形,机关演化之下,竟变成一对对小型的羽翼机关! “快走!” 空桑召出幽冥火,刘正业抛出圣水,两人联手殿后之下,寿衣鬼怪一时间难以近身。 众人趁此机会,立刻飞离了小船。 上岸之后,众人没有离开,而是看向河中心的秀婆婆。 “年少有为啊。” 秀婆婆感叹一声,身上又出现一件寿衣,紧接着便带着秀婆婆飞回到了岸上。 “原本以为将你们困在船上,可以束缚你们的手脚。但现在看来,你们比我想的还有本事。” “阴阳家的火德先生,墨家的机关师,天主教的驱魔神父,还有打更人!” 秀婆婆又看向张鹏:“小伙子,你又有什么本事?” “阿弥陀佛!”张鹏手中出现了一根降魔杵。 “哦,佛教的。”秀婆婆点点头:“夏婉那丫头,竟然牵出来你们这么多人。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秀婆婆作势将拐杖重重一敲,整个河岸竟无端震动起来! 但就算如此,周边也没有任何人家被惊醒过来。整个河岸寂静的仿佛毫无人烟! “呜呜呜......” “哈哈哈哈......” 呜咽声、狂笑声交织在一起,一只只纤长的手臂爬上了河岸,那正是水鬼群!而在这些水鬼群上方,则是一件蓝色的寿衣。 空桑桑叹然道:“秀婆婆,您这便是降头术吧。” “不错。我家祖传的降头术,就是用鬼降融合寿衣所成,每一件衣服因为融合的鬼降不同,能力便不同了。” 秀婆婆手一指,黑色寿衣刮起带着腐臭的黑风,蓝色寿衣操纵着水鬼猛烈攻击,红色寿衣流淌着斑斑血水,似有腐蚀一般的诅咒,黄色寿衣闪烁着电光火花,紫色寿衣则飘出滚滚毒雾。 “水鬼交给我!” 张鹏喊了一声,便跑到河边,一只水鬼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却见张鹏降魔杵狠狠往地上一敲! “砰!” 那水鬼怪叫一声,顿时跳回水中。 “叱陀你、阿迦罗、蜜唎柱、般唎怛罗耶、儜揭唎......” 张鹏口诵佛咒,金莲顿生,佛光宝华,一尊尊菩萨佛陀如金身现世。 那些水鬼一个个看着十分凶悍,戾气也不小,有的甚至隐隐能成红衣厉鬼。 然而触碰到佛陀金光的刹那,竟化作飞灰,消散的无声无息! “五方佛心咒?小伙子竟然有了这等修为?” 秀婆婆脸色有些难看,身边的寿衣攻击的更加猛烈。 但猛烈之中,空桑隐隐能看出秀婆婆有些着急了。 “轰隆!” 镇魂音出,幽冥火起,空桑以借神之法,唤面燃大士,威力加成下的幽冥火犹如滔天火帘笼罩而下! 寿衣本身似乎很害怕这种火焰,唯独那红色寿衣释放出的血水能够勉强抗衡。 但此时,幽冥火有鬼神加成,血水便被轻松压制。那红色寿衣也发出尖锐的惨叫声,袖口隐隐有点烧灼的痕迹。 与此同时,在空桑的掩护下,天主神迹在黑夜中绽放圣洁的光芒。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 刘正业念诵《旧约》的《诗篇》,驱魔之力对上了那黑色寿衣刮出的黑风。 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漫天的毒雾,最惧怕遇到净化的力量。 而刘正业所念诵的《诗篇》便有净化驱魔之能。 一时间,众人皆陷入僵持。 何梦颜薇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是机会! 颜薇双手一拍,星相火焰凝聚成两把火刃。 何梦则取出机关木刀。 两人一左一右冲向秀婆婆本人。 秀婆婆脸色变幻,她不是没有其它手段。但同时操作这么多的寿衣已经基本是她的极限了。 “终究......是棋差一招啊。” 叹息之中,夏婉却突然出现在秀婆婆眼前。 “丫头,你......” “婆婆,别说那么多了,跟我走!” 夏婉手一扬,一阵黑色浓雾袭来。 颜薇立刻拉着何梦后退,何梦则抛出一个小球扔到了黑雾之中。 而那些寿衣降头鬼,也似乎失去了控制,纷纷在众人的攻击之中烟消云散。 刘正业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刚才那人,应该就是夏婉了。” 空桑附和道:“看样子,夏婉的道行比秀婆婆还强一些。” 颜薇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还是让他们跑了。这下子要再找到他们,可难了。” “放心。”何梦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宛若怀表一样的装置:“我刚才扔出了一个定位装置,此时已经处于移动当中。我们能找到她们的。” 张鹏砸了咂嘴:“不愧是我们善恶司的才女。一身的机关玩意儿,快抵的上哆啦A梦了。” 何梦白了一眼张鹏:“别贫嘴。” ...... 另一边,夏婉将秀婆婆安置在车上,油门几乎开到了最大,直接开出了古城。 “你为什么要回来!” “婆婆,如果我不回来,你要怎么办?”夏婉红着眼: “你的确是厉害的降头师,但也仅仅是降头师,降头师的弱点那么明显,只能依赖事先布置的降头出手。你年岁又大了,对付不了那么多人!” “万一......万一你体力不支,斗法时刀枪无眼的,你让我怎么办!” 秀婆婆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车座上:“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祭坛。” “祭坛?”秀婆婆露出一丝困惑之色,显然并不了解。 “丫头,那你先告诉我,你说王孟、王鑫的死跟你有关,人血胭脂也跟你有关,痋蛊牌也跟你有关,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婉沉默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 夏婉叹了口气,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为了......报仇。” “报仇?什么仇?” 夏婉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杀子之仇!” “什么!你.....你有孩子?” 夏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嗯。如果他还活着,也该五岁了。” “难道是王孟和王鑫害死了你的孩子?那,那人皮纸呢?” 夏婉哽咽道:“婆婆,你别问了。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处山谷前。 “就是这里了,婆婆,我们下车。” 此时,山谷之内一片寂静。 远远望去,便能看到一座古老的原型祭坛。祭坛很宽,大概有半个球场的大小。而围绕着祭坛的则是十二尊雕像。 秀婆婆走进看去,却见那十二尊雕像分别是姜央、雷公、龙王、象、羊、鸡、牛、蛇、蜈蚣、山猫、狗、老虎。 而在祭坛中央,则是一尊展翅飞翔的蝴蝶雕像。 “这是......我苗族的十二古祖神,中间的是蝴蝶妈妈?”秀婆婆又联想到先前那痋蛊牌是以童灵所做,顿时勃然色变:“你,你要复活你的孩子?!” 夏婉重重点着头,眼中决绝、坚毅,甚至还有一丝疯狂! “丫头!”秀婆婆抓住夏婉的肩膀,痛心道:“你疯了吗?起死回生?就算是当年我们一族中最顶尖的苗王,都做不到啊!” “你怎知你复活出来的就是自己当时的孩子,而不是一个空有外壳,却有着厉鬼凶性的邪物呢!” “还有,老天爷是公平的!就算能起死回生,那也要有代价给的!你有代价可以付吗?!” “婆婆。”夏婉安慰着她,轻轻拍打着秀婆婆的后背:“我知道自己一个人完不成这件事情。所以,我求来了一位帮手。” 话音落,随着一阵铃铛响动。 那蝴蝶雕像后方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也就二十五六,穿着一身苗族的礼裙,一身气度颇有灵动之姿。 一双眼,清灵无比,对视的一刹那,就仿佛内心深处都被看了个透彻一般。 “秀婆婆。”那女子微微行了个礼:“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尤砂,汉族名叫姜雪婵。” 秀婆婆打量了一番,在发现对方身上的衣裙别有意义的时候,惊疑道:“你穿的,应该是百鸟衣。你,你是苗王?!这怎么可能?!” 姜雪婵笑了笑:“也难怪婆婆惊讶,毕竟自古以来,我族苗王都是男性。女子做苗王,您还是第一次见吧。” “怎么可能呢?就算你道行再强,那些代表族规族老也不会......” “因为,我成了走阴十部的成员。” 秀婆婆不敢置信道:“你取得了认可!” “不错,我这身百鸟衣,正是时隔两百多年,上一任的走阴巫蛊师所穿。我得了长辈的传承,自然也就成了苗王。” “追击夏婉的,也有一位走阴人,你知不知道?” 姜雪婵依旧笑的谦和淑然:“自然知道的。他是走阴第七部的打更人。” “不过,他的道行还浅,尚不足畏惧。” “婆婆,夏婉带您来,本来我是不同意的。我们两人的事情,没必要将您掺和进来。” “但您既然对他们动了手,也没有退路了。您先站在祭坛外等候,我和夏婉,先完成未完之事。” 第四十五章 山谷相遇 “哎呦,正业,你开稳当点!” 颜薇捂着刚刚撞到车顶的脑袋,疼的龇牙咧嘴。 “对方速度太快了,如果我开慢一点,是要跟丢的!” 张鹏嘴角抽抽:“你这车技,我也是佩服的。” 副驾驶的空桑倒是很淡定:“我更佩服的是,你是从哪里弄来了一辆车?” “只是借用。用完以后,我会去教堂忏悔的。” “这忏悔......是不是有点廉价?” “不不不,神爱世人。只要我们诚心忏悔,主会原谅我们的罪过。” “.....” 空桑枕着下巴嘟囔道:“不过看夏婉又是放黑雾,又是那种架势,我还以为她会带着秀婆婆飞走呢。没想到也是开车啊。” “......” 这次,换其他人无语了。 颜薇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以为,厉害的都是飞天遁地的?” 这回换做空桑惊讶了:“哎?难道不是吗?” “......空桑同学,你说的那是修仙小说。再说了,就算能飞,一身道行又能支撑多远?你在做梦呢。” “别说我们了,就算是休养当中的陈涛,他们茅山的师长里能长时间飞行,速度还能比车快的,也没几个。” “那之前在湘西碰到的那个阴七昧,不就是飞走的吗?” “所以,那得是老怪物级别的道行才能勉强做到啊。”颜薇翻了个白眼:“按照你这逻辑啊,我们诸子百家的也都别活了。” “好的吧,看来是我被修仙小说荼毒了。” “我说你们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开车的刘正业面无表情。 “还是想想,待会儿碰到夏婉和秀婆婆联手要怎么办吧。” “单单是那寿衣降头就已经够棘手了。这再加个可能痋、蛊、降都会的夏婉,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空桑看着窗外,喃喃道:“我在想,夏婉这来来回回的,到底是我们追来的呢?还是她故意的呢?” “嗯?你说什么?” 空桑摆摆手:“没什么,我就是胡乱想想。何梦,怎么样了,要到了吗?” 何梦看着手中的怀表装置,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附近吧。” “如果我们不敌对方,要撤退的话,这里路宽,车子更容易开出去。而且,车子声音太响,容易打草惊蛇。谁知道夏婉有没有其她帮手。” 众人也觉得有道理,一行五人下了车之后,便顺着何梦的指引,一点点来到了夏婉停车的山谷上。 眼前,那偌大的祭坛上架起了篝火。 十二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在火光之中竟似乎灵性十足。 时不时的,篝火当中便会炸开一团火光,那火星落到地面更不会熄灭。 不过片刻,整个祭坛宛若一张火焰星图,美轮美奂。 夏婉和姜雪婵两人站在了祭坛中间那蝴蝶妈妈的位置上。 两人口中似是念念有词,夏婉跪在篝火前,手中捧着一个木牌,仪态十分的虔诚。 姜雪婵则怀抱着一面乐器,又弹又跳。身上的银饰和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曲奇异的歌调。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空桑观察了下:“应该是某种仪式。跳舞的那个女子手中拿的是古瓢琴,是苗族的一种代表性乐器。” “苗族人在举行重大仪式的时候,芦笙、夜箫、古瓢琴都是常用的。” “这样啊.......不过这个祭坛也好奇怪哦。”颜薇不禁说道:“中间为啥是个蝴蝶?有关于蝴蝶的神明吗?” “这是苗族的神话故事。”空桑解释道:“在他们的体系内,女神砍断了枫树,树心化作蝴蝶,蝴蝶生了十二个蛋。分别就是祭坛周边那十二个雕像的原型。” “其中那个最像人的,叫做姜央。他用蛋壳制造了自己的妹妹,就有了姜央造人的故事。” “姜央,也被奉为是苗族人的父神。” 空桑看向刘正业:“大学期间,我也算研究过一些宗教民族历史,这个仪式看着似乎.....没有大危险的样子。进行到这里,我作为打更人也感受不到什么戾气。” “虽说如此,但毕竟夏婉有大概率背着人命,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说着,五人来到山谷下的入口处。 “嗡.......” 五人刚刚跨入山谷,四周的密林中,便响起阵阵蜂鸣。 在昏暗的环境下,众人虽视线模糊,但也能感受到这种蜂鸣声越来越刺耳。 “颜薇,放火!” “好嘞!” 蜂群之下,火光疾射,众人借着光芒也看清了四周。 原来周遭早就被蜂群所包围! 颜薇掌心翻转,火焰化作一道火环扩散而出!部分蜂群被直接烧成灰烬。 剩下的,则似是畏惧火焰,只敢成群飞舞而不敢上前。 ...... 正在进行仪式的姜雪婵眉头一皱:“这帮人竟然这么快,他们到来的时间可比我们计划的提前了不少。看来你身上被做了手脚。” 夏婉顿时有些焦急:“那该怎么办?现在可是关键时候了!” 秀婆婆当即说道:“老婆子我去外面挡住他们。” 姜雪婵思来想去:“不妥当。秀婆婆您毕竟年纪大了,硬拼五个如日中天的年轻人肯定很吃力。万一失了手,仪式中断就不可能在复原了。” “这样,夏婉你去挡住他们,让婆婆代替你在这里跪拜蝴蝶妈妈。” 秀婆婆点点头:“也可,老婆子我的道行,祈福诵咒这种事情还是做得到的。” 夏婉感激地点了点头。 秀婆婆沉声道:“但你要小心,那五个人流派复杂,更有官方背景!就算你道行高些,也别掉以轻心!” “谢谢婆婆。” 夏婉在抽身的刹那,秀婆婆便立刻补了空缺。眼见蝴蝶妈妈身边的篝火没有什么变化,姜雪婵松了口气,便继续开始仪式。 山谷前,空桑等人驱除了蜂群,跨过了丛林。 颜薇直接充当了照明的作用,掌心的火光下,眼前是一片茂密地草丛。 “这里到远处那片祭坛,似乎没有什么遮挡物,会不会又有陷阱?” “应该会有。刚才的蜂群,恐怕也是他们的手段之一,但不似蛊虫凶猛,恐怕仅仅是做警戒用的。” 如今已临近夏日,众人身上穿的也比较单薄。穿梭在草丛中时,皆是感觉到一些瘙痒。 “看来这里蛇虫鼠蚁不少,我们......” 颜薇话音未落,空桑却比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似乎......有什么声音?” 很快,众人都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在草丛中穿梭。 “嘶......嘶......” 诡异的声音中,一个个赤红的光点在草丛间亮起。 光点越来越多,更是越来越近,那诡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尤为突出。 颜薇弹出一个火球,火球在空中炸裂,迸溅的火星带着点点光芒照出了那光点的原型。 “卧槽,这么多蛇!”颜薇顿时吓了一跳。 众人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眼前这些蛇类五彩斑斓,大小不一,显然都带毒。 而且每一条蛇的身上都带有强烈的阴气,双眼更是拟人般的隐隐带着一股警惕之色,并不是一般的品种。 “我想过你们一定会找到这里,但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黑暗中,夏婉缓缓走近。 所到之处,那些毒蛇纷纷扭动身体挪移到两侧,它们微微抬起身子,又躬着头颅,就如同侍卫们在拜见自己的女王一样。 刘正业带着一丝审视之色:“这是蛇蛊吧,而且还是很强大的那种类型。” 夏婉面无表情:“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们的提问。” “王鑫和王孟的案子,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当然你放心,我们只是找寻相关人员取证而已。尚不是......” “不用去了,王鑫和王孟就是我杀的。”夏婉冷冷地打断了刘正业的话。 刘正业没想到对方承认的如此干脆:“那快餐店的那个女孩子还有在漫展莫名死去的人呢?” 夏婉眉头一挑:“那两人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王鑫那个废物被阴法迷了心智,打开了自己内心的欲望。” 刘正业眼中透出一丝怒色:“你敢说,那痋蛊牌和你无关?若有关的话,那就是你的阴法伤了王鑫的心神,纵然不是你亲手,那也是间接作恶,不是吗?!” 夏婉轻笑一声:“善恶司的人,是不是真的都如此蛮不讲理?” “你们只看我杀人,怎么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杀人?还是说,在你们眼中,我等这些掌握着邪法的人,就注定会杀人如麻?” “你们这些所谓的‘官方正宗’就这么想当然的站在了正义一方吗?” 刘正业还要开口,却被空桑拦住了。 空桑上前道:“你并不是在四合院时,通过幻术警告我的那一位。” “你身上,也没有同为走阴人的气息。你还有帮手,是那个在祭坛上跳舞的人吧。” “那个人,才是你的依仗,也是警告我的人。” “王鑫的痋蛊牌,我们大概也知道了情况。联想到你和那枚痋蛊牌,我在想,你这样做,是不是为了孩子?” 夏婉呼吸一窒,眼中阴沉:“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问,这个仪式,会伤害到其他人吗?” 夏婉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仪式顺利,不会。” “若失败呢?” “......不会失败的!” 看着夏婉攥紧的双手,空桑心中有数,继续说道:“善恶司的确会处置所有害人的怪力乱神,我作为善恶司的顾问人员,自然会以此为教条。” “但是,我还有一个立场。” “还有一个?” “我还是打更人,我是走阴十部的成员。所以严格来说,我和在祭坛那位帮你完成仪式的人,也算一个团队的,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你杀害王孟、王鑫的理由,我想知道死去的四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一句你杀了他们,我们就可以收工的。” “原因、动机都会成为调查的理由,也会成为决定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的因素。” 夏婉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何一方面不希望我们找到你,一方面,又故意留下了证据。” 夏婉眉心一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作为一个有道行的草鬼婆,就算你杀了王鑫之后又杀了王孟,难道你不知道逃跑吗?生活在上京,你一定清楚,善恶司很快就会查到你的头上。” “可你走的时候,还留下了那么多的证据。” “镜子、戒指、人血胭脂、人皮纸。再加上王鑫的那本日记,每一个理由拼接在一起,都足够让我们找到这里来。” “我相信,聪明如你,只要你愿意,带走这些不成问题,销毁王鑫的日记也简单的很。” “但你没有这么做,看似是匆忙逃跑而忘记带走。可是,善恶司文职人员在我们前一日就找过你!你完全有时间能够销毁证据后轻松离开!” 夏婉沉默了,她在思考这段话要如何反驳,空桑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那么,同理推测,在四合院警告我的那个人,她是真的不希望我来,还是借此激将于我,保证我一定会来?” “也许,她毫无逻辑的出现,甚至冒着身份曝光的危险,不是为了阻止我,而是为了进一步让我这个走阴人掺和进来。对吗?” 夏婉彻底沉默了,这样的表现似乎是默认着空桑说的话。 “那么问题来了,你希望我们追踪到这里,却又阻止我们进去打断仪式。” “显然,这个仪式对你很重要,而仪式的结果可能也决定了你和我们之间的选择。” “但是你现在又表现的似乎很诧异,这说明,我们来的太早了。” “也许在你的心目中,我们最好是在仪式结束的时候来,对吗?”空桑一连串的问道:“夏婉,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坦白说,如果我们现在和你斗法,胜负谁也说不准。” “然后呢?万一我们赢了呢?到时候仪式必然会是失败的。” “但失败的后果,看样子你承担不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先告诉我们实情。” 第四十六章 入梦 夏婉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心动了。 善恶司在她的计划当中本就是必须要存在的一环,却也是变数最大的一环。如果能不跟善恶司动手交恶,对她后续的计划施行也会容易的很多。 而在夏婉思考的同时,刘正业却悄悄说道:“空桑,如果对方答应,你怎么办,你还真打算和她谈谈?” “正业,你是善恶司的人,我知道你们的立场。” “但是......坦白说,我没有在夏婉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戾气,就连秀婆婆动手之前都没有做到。而夏婉能做到,只有一个可能,她杀人的背后也许的确有什么原因。” “我并不是说那个原因就是对的,但了解了之后,也许这件事情会更好解决。” “她刚才大方承认,显然根本没打算狡辩,也没打算给自己留后手。” “既如此,她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可能也是想有其它的解决方法。” “否则,承认杀人,那就是破釜沉舟,除非将我们灭口,不然她哪还有什么路可选。”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强行介入,就算夏婉输了,最好的结果是什么?仪式失败?” “可里面还有一个比夏婉更强的走阴人代表在呢。巫蛊的手段本就是防不胜防,我们五人中,何梦、颜薇两人又没什么防范此道的本事,很容易着道的。” “而我的身上有蛇蛊环佩,是老板给我的,应该可以抵挡邪法的攻击。所以我来谈判也合适。” 刘正业想要反驳,却无从辩起。 善恶司的人员储备不够一直是一个问题。不然也不会让何梦、颜薇两人跟过来。 如果因过激的行动刺激了对方,导致己方人员受伤,那才是最坏的结果。 念及至此,刘正业便不做声了。 同时,夏婉也想好了:“打更人,你叫什么名字?” “空桑。” “既然如此,你可敢和我进祭坛?当然,他们要在外面等着。” 刘正业直接否决:“不行,我们不可能让空桑一个人跟你进去!” “正业,冷静。”空桑看向夏婉说道:“我能询问理由吗?” “很简单,你的性格和你刚才的言辞,让我觉得你是有耐心看完我的故事的。” “其他人,我不确定。而且为了避免变数,我会在这里设置毒瘴,他们必须呆在外面!” “空桑,这就是我的条件。你若同意,我们进去。你若不同意,我们就在这里做过一场!” 空桑点头:“好,我答应你。” “空桑!”众人顿时有些焦急。 空桑摆摆手:“横竖我也要和那位走阴十部的巫蛊师碰面的,这事避不开。” 说着,空桑转身背对着夏婉,双手握着刘正业的右手,似是让对方安心。 “放心,我会平安,你们也会。” 刘正业却感觉掌心似乎有种异样,不动声色:“好吧,既然你已决定,那我们会在这里等你。” 空桑走到夏婉的身边。 夏婉拍了拍手,地上的蛇蛊纷纷大口一张,毒雾顷刻间化作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众人挡在了山谷外。 “正业,你就这么让空桑进去了?他虽然是打更人,可不擅长战斗啊。”张鹏的话语里有些不赞同刘正业的决定。 刘正业没说话,翻开掌心,却见掌心出现了一团柔和的光。 那光芒不断变换、伸缩,竟是化成了一条红绳。一段直接系在了刘正业的手腕上,另一端直接延伸到了毒雾之后。 “正业,你看什么呢?盯着自己的手这么出神?”何梦有些责怪地说道:“我们在说空桑的事呢,你想什么呢?” 刘正业一愣:“你们,看不见?” 众人一脸懵逼地看着刘正业。 “我们......是应该看到什么吗?” 刘正业思索着,想着刚才空桑的动作,便将左手搭在了张鹏的手上。 “正业,你这是......嗯?你手里怎么有根绳子?!” “原来如此。这便是他的后手吗?”刘正业笑道:“看来,空桑是留了手段了,防止夏婉反水。既是这样,我们便平心静气,在这等候吧。” 夏婉将空桑带入之后,却没有让他靠近祭坛,两人停在了祭坛前差不多两三百米的位置。 “在此之前,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愿意相信这个仪式不会害人?” “走阴十部的人辨别戾气、阴气有自己独特的感知,这种感知是其他人所不具备的。” “你的仪式,我刚才在山谷上方大概看了一下。我没有感觉到一些邪恶祭奠会出现的凶戾气息。再加上这十二古祖神的雕像,反倒是有那么两三分神圣的味道。” “你观察的仔细。”夏婉看向空桑:“接下来,我会带你入梦。” “我的故事太长了,说不完,我也不想说。你想要了解这当中的是非曲直,那就一起看看,如何?” 空桑低头看着手中的红绳,笑了笑:“好。” 于是,夏婉手一扬,洒出一片药粉。 药粉在空中化作金色的蝴蝶,一只只没入空桑的意识当中。 强烈的睡意涌上心头,空桑没有抗拒,顺势靠坐在身后的石壁上,逐渐睡去。 梦中世界: 空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似乎如同一个魂体一般,他看得到但是摸不到任何事物,就和一个旁观者一样。 而在他身边,则是同样魂体状态的夏婉。 “现在是五年前。”夏婉指了指眼前的画面。 这是一处咖啡店,开设在上京一所大学当中。 梦境夏婉穿着咖啡师的服装,干净、整洁,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接待着顾客。 不过让空桑感觉奇怪的是,梦境夏婉的面容和现在的夏婉,并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相似之处。 此时,门被推开,抱着笔记本的王鑫走了进来。 夏婉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王鑫大二。” “你好,请给我一杯焦糖拿铁。” “好的。一共三十,请稍等哦。” 梦境夏婉很年轻,说话还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俏皮意味。 ....... “先生,您的焦糖拿铁好了,有点烫,您注意。” 王鑫一直低着头在玩手机,下意识地接过咖啡,却没有听到梦境夏婉的嘱咐。触碰到高温的刹那,王鑫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砰。” 咖啡洒了一地,部分浇在了王鑫的手上,烫的红了一片。 “对不起!” 梦境夏婉连忙从柜台小跑着出来,连连道歉之下,拿着白毛巾和冰袋。 “没事没事。”王鑫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是我没听清楚,我自己来就行。” 空桑询问道:“你们就是在这里开始有了联系,是吗?” “差不多吧。后来,他经常来买咖啡,每次也都是点焦糖拿铁。” “一来二去的,在一次他手机忽然停机,希望我帮忙充个话费之后,我们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手机内的好友。” 说着,夏婉手一扬,眼前的画面开始飞快的闪过,宛若走马灯一般,又如同相机的胶片。 空桑看着眼前日月不停的更换,最终定格在了一处夕阳下。 依旧是在学校内,不过是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梦境夏婉坐在椅子上,看着王鑫递过来的巧克力,脸上有些羞涩,也有些欢喜。 夏婉笑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也有着一丝自嘲:“我没有上过大学,在离开了婆婆之后,我就开始打工了。” “一开始我很闷,只能自己看看降头术打发时间。” “呵呵,坦白说,偷了婆婆的降头术,算是我做的唯一一件比较叛逆的事情了。我起初只是好奇,并没有真正的去学习,就当小说书看了。” “当然,你现在看到的,画面中那个开朗的我,已经是打工了好多年的我了。” “不过纵然变的开朗了,我也从来没什么朋友,也无父无母。” “收到巧克力的那一天,夕阳西下,学校内的枫叶也红了,散落了一地,如同胭脂,很美的。” “不过最让我开心的,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了礼物。而王鑫,也在那一日跟我告白。” “你们成了情侣?” 夏婉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我容貌大变之后,会嫁给他父亲。” 空桑眼中似也露出感慨之色:“回忆是需要循序渐进的。看着一个人的记忆,就如同看了一场电影。” “快进的话,也许就体会不到当事人真正的爱恨情仇了,不是吗?” 夏婉一愣,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呐。” 随后,画面仿佛快进了一样。 饶是如此,空桑看着一幅幅在自己面前略过的画面,依旧可以感觉到那梦境夏婉,在那个时候是有多么的幸福、开心。 那种发自眼底的笑容,在看到所爱之人的时候,更是灵动。 很快,画面定格在了一处公寓。 这公寓很熟悉,正是王鑫去世时的那座单身公寓。 “这个时候,王鑫快大学毕业了,我们在恋爱的第二年,就住在了一起。” 此时,梦境夏婉坐在沙发上,她的表情带着一丝紧张,一丝喜悦,手中拿着医院的报告单。 “你......你怀孕了?” 夏婉的笑容已经有些苦涩:“是啊,怀孕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的是我最傻的时候啊。” 空桑看着夏婉凄楚的笑容,又看了看沙发上,梦境夏婉甜蜜的笑容,沉默不语。 晚上,王鑫回来了,带着一丝疲惫和烦躁。 “王鑫,你回来了!” “嗯。” 王鑫的态度有些冷淡,有些不耐烦,和空桑看到的之前的画面中的那种温柔、彬彬有礼产生了一些负面的反转。 “我,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说着,梦境夏婉将报告递了过去。王鑫看完之后,没有空桑所想的暴跳如雷、冷言冷语。 相反,王鑫很开心。 空桑有些疑惑地看向夏婉。 夏婉自嘲一笑:“连你都被他骗了呀,这让我好受些了。看来,我也不是笨的无可救药。” 画面中再度点缀了一些温馨和欢乐。 在王鑫的劝说下,梦境夏婉辞去了咖啡师的工作,在家安心养着。 她的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看着窗外的阳光,眼中满是对幸福未来的憧憬。 时间,也一点点的过去。 此时的梦境夏婉,已经有点显怀,但脸色却不是很好,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王鑫,回来了?毕业论文怎么样?” “嗯,应该还算顺利。你不要动了,你这样会伤了胎气的。”王鑫将梦境夏婉小心翼翼地扶到了沙发上:“夏婉,你安胎药喝了吗?” 梦境夏婉点点头:“每天都在喝。可是,我总感觉累得很。我的气色也不好了。” “你还是压力太大,女人怀孕本就相当损耗精气神,医生不是也说了吗?” 梦境夏婉带着一丝忐忑,问道:“那......王鑫,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一见爸爸?” 厨房内在忙活的王鑫身体微微一顿,但梦境夏婉没有看到。 王鑫背对着她,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放心吧,我把你的事情已经跟我爸说了。我爸说,现在你要先养胎。” “我爸本身又忙,没办法过来看你。等你生产了以后,我就把你接回家。到时候,我们领证。” “嗯,好。” 画面很甜蜜,然而结合现在的夏婉,空桑要是再猜不到大概的情况,也就是傻子了。 空桑不禁苦笑。 在那血淋淋的现实和冷酷下,眼前的温馨和甜美,就如同肥皂泡一样,美丽却脆弱。 只要轻轻一碰,便是......万劫不复了。 第四十七章 真相和复仇 画面再度翻转,这个时候的夏婉,脸上的怀念之色已经开始不见了。 眼前的景象,最终定格在了一辆车上。 “爸,哎,我现在带着夏婉去医院。是,她要到预产期了,我想着提早一点先办理住院手续。嗯.......好的,我知道了。” 梦境夏婉坐在了副驾驶上。 空桑见状,眉头微皱,虽然看上去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一般来说,孕妇基本都会坐在后座。因为副驾驶是必须要系上安全带的。这对快要到预产期的孕妇来说,会很不舒服。 视线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却见夏婉的眼神变了,变的深邃,变得痛苦,变得隐忍。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空桑心里想着,车子已经开了。一路上,王鑫依旧有说有笑,将梦境夏婉逗的十分开心。 然而: “砰!” 骤然出现的越野车,直接撞在了王鑫的车头。 巨大的冲击力下,车子的玻璃直接粉碎,碎裂的残渣宛若破碎的梦境,每一块都映照着梦境夏婉惊恐痛楚的表情。 下一刻,驾驶位的安全气囊弹出,副驾驶的安全气囊却似故障了一般。 梦境夏婉发出惊惧地叫声,但车子却停不下来了。 剧烈的撞击、四周混乱的惊呼,车子最后狠狠地翻在了街边。 此时,车子已经有很大一块变形了,车头更是基本粉碎。 王鑫挣扎着,从驾驶座上爬了出来。他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曲着,显然是骨折了。满脸是血的他大声呼救着,踉踉跄跄地要去开副驾驶的门。 梦境夏婉此时双眼有些涣散,浑身的血说不出伤口究竟在哪。 朦胧的意识里,她只觉得身体有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她几乎本能地伸手给了那个她爱的人,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她的双耳仿佛陷入寂静,剧烈的撞击让她暂时失去了听觉。 她听不清自己有没有求救,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逐渐模糊的视觉再也看不清自己心爱的男人。 此时,一阵抽泣声打破了这有些可笑的生与死之间的震撼。 空桑看着双眼通红,却丝毫不掩仇恨的夏婉,叹了口气:“这场车祸,是故意的?” 夏婉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很难想象吧。他并不喜欢孩子。” “实际上,他在知道我有了孩子之后,就恨不得让我立刻消失。但他必须维持他的形象,也顾虑我在学校咖啡师的工作,所以他策划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确实疯狂,自己受了重伤,还那般急切地要救你,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结果,我都觉得他是个好男人。” “所以,不管是谁调查,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只是4S店安装的安全气囊出了故障。” “你也是在这里,看清了他?” 夏婉摇摇头:“你接着看。” 画面中,随着救护车的赶来,王鑫和梦境夏婉都被送去了医院。 王鑫的伤虽然惨烈,但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梦境夏婉却被送进了抢救室整整八个小时! “怎么样!” “不行,孕妇已经到了预产期,撞击太严重,孩子已经要保不住了!” “产妇现在大量出血!需要立刻输血!” “快,给我止血钳!” “快,快去血库!” “准备肾上腺素!” 画面中,抢救室内所有的医生、护士,口罩之下的表情都是凝重和严肃。 王鑫坐在抢救室外,直到这个时候,他依旧表现出一副焦急的模样。 不明就里的护士、病患,还在一旁安慰着他。 终于,急救室的大门被推开。 “医生!我妻子怎么样!” “产妇目前脱离了生命危险。孩子......很遗憾,我们尽力了,但是没有保住!” ...... 梦境夏婉昏睡着被送到了高级病房。直到所有的医生、护士都离开之后,王鑫笑了。 他的笑容带着一丝扭曲,带着一丝疯狂,带着一丝不甘。 拨通电话,王鑫说道:“爸,计划成功了一半。” “我知道,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命大。” “啧,这个时候能别骂我了吗?我也没想过她会怀孕啊。其实她还挺温柔的,要不是因为我在毕业论文的关键时刻......” “放心,她睡着呢。那现在怎么办呢?” “好吧,那就到时候再说。现在毕竟在医院。横竖毕业答辩结束了,她也不在学校咖啡店工作了。等我过了实习期,就找个理由跟她分手。” 空桑倒吸了一口凉气,谦谦君子到一个扭曲的杀人凶手,这样的转变,还有那转变前的伪装,让空桑后背发凉。 “觉的不可思议吧。有时候我想想,也觉得奇怪的很。” “就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自己的名声?就希望我们母子两人去死!这种人,活着真的有价值吗?” 夏婉眼中仅剩的一点怀念在这一刻碎裂开来,宛若带着血的匕首深深地扎在名为“命运”的虚空中。 “不过,王鑫可能没有料到。当初,在我气色越来越不好的时候,我偷偷学了一点降头术,真正的!” “我本身只是为了填补身体的亏空。却不成想,这让我提前恢复了意识。” 夏婉看着空桑:“你想的没错,画面当中的我,其实已经醒了。我忍着麻醉消失的疼痛,听着王鑫的话,你知道我是如何忍耐着,没有让自己流出哪怕一丝丝眼泪吗?!” 空桑沉默了,片刻之后:“那后来呢?” “后来,我趁着某一天王鑫不在,我就偷偷溜出了医院。我甚至假模假样地留了一封信,写着我失去了孩子,没脸见他,所以分手。” “我想,他一定是一边装作深情痛哭,心里却开心的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了!” “出去之后,我悄悄回了公寓,拿了行李就走了。我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一段时间,我甚至都想不起来,那个时候我到底喝了多少的酒!” “终于有一天,我认识了雪婵,姜雪婵。” “姜雪婵就是走阴十部的巫蛊师?” “是的。那个时候,她已经是苗王了。她看出我是个降头师,又看我借酒浇愁,便问了我的经过。” “然后她问我,要不要报仇!” 画面再度转移: 梦境夏婉跪在姜雪婵面前,痛哭流涕:“我想报仇!可我更想我的孩子!那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啊!” 姜雪婵蹲下身子,眼中满是怜惜:“你不要难过,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呢?” 这一刻,梦境夏婉的眼中仿佛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但是,你会受很多苦的。” “我不怕!只要我的愿望能够达成,我就不怕!” “好,既然如此,你就振作起来,先跟我学痋术和蛊术,再将你的降头术也完善一下。等你的道行够了,我就告诉你怎么做。” ...... 画面再转,此时的梦境夏婉已经看不出一丝先前的天真烂漫,她有些幽暗的瞳孔看着姜雪婵:“雪婵,我做到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草鬼婆。我要报仇!” “好。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姜雪婵打开一个盒子:“这是一张人皮纸,是我用一个苗王的竞争对手的皮肤做的。” “人皮纸?” “嗯,画皮听过吗?在远古的怪谈中,画皮鬼每天都会套上画好的人皮来迷惑男人,并吃掉他们的心脏。我苗族的巫术里也有类似的记载。” “今天,我会教你如何在人皮纸上作画,并且对你做削肉剔骨的手术,这样才能保证人皮纸贴合在你脸上的时候不会有破绽。” “不过......就算有麻醉,药效过了之后,你还是会生不如死一段时间。” “没关系,我挺得住!” “好。” 此时,画面定格。 “手术的画面,太过血腥,也太过痛苦,我就不给你看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削肉剔骨之后,贴上人皮,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了。” “这么说来,那人血胭脂......” “毕竟是假的人皮,虽说不用脱下来,但需要用人血胭脂保持活性。我用降头术,从血库里偷了一些血浆做的。” “后来,我先是用降头术迷惑了王鑫公司的老总,成了他的情人。我利用职权,让他派人不断在公司里打压王鑫,而且那段时间,我还给他下了降头。所以,就算我嫁给他爸,他也认不出来我。” 空桑恍然大悟:“我就奇怪,如果他是如此有心机城府的一个人,那没有道理面对职场压迫的时候,会表现的和一个毫无锋芒的新人一样。所以,你用降头术混乱了他的理智?” “没错,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用同样的手段嫁给了他爸。因为在那段时间的调查中我才知道,那个恐怖的主意,是王孟提供的!” 空桑又道:“你嫁给了王孟,暗示了王鑫,让他去云南度假散心。” “然后,姜雪婵将制作好的痋蛊牌给到他,痋蛊牌在吸足了他的精气之后,为了摆脱这个宿主,就会让他癫狂。” “所以,就有了第一个女孩子死亡的事情?” “是的。” “那......漫展死去的那个人呢?” 夏婉叹了口气:“这两人其实都是意外。我没有完全捕捉好王鑫失控的时间频率,等我发现的时候,王鑫已经死了。痋蛊牌的凶性随机选择了被诅咒的人。” “第一次,因为理智没有完全散尽,所以那个女孩还保留了魂魄。” “第二次,痋蛊牌彻底失控,漫展的那个人就连魂魄都没有剩下。” “那个人其实在漫展工作之前,应该就在什么地方和王鑫不小心碰到过。就这么简单碰一下,便可以落入诅咒的旋涡。” “然后,你杀了王孟?” “其实杀他的那一天,他已经有点怀疑了。桌上那本古籍就是他打开的。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普通人怎么会是草鬼婆的对手!” 夏婉的表情从怀念到痛楚,从痛楚到愤怒,从愤怒到憎恨,再到现在的麻木。 空桑久久不语。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话音落,眼前的梦境世界出现斑斑裂纹。 “砰!” ...... 空桑醒了过来,夏婉此时看着他,发问道:“现在,你还要阻止我吗?” 第四十八章 仪式变数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仪式,究竟要做什么?” 夏婉笑了笑:“我说了,你就信吗?” 空桑叹息道:“的确,我和你立场对立。你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我也无法彻底相信你的言辞。” “但,我想赌一次。如果这一次我赌赢了,那么以后面对相似的情况时我就不会迟疑。” “如果我赌输了......哪怕没命,我也会收拾掉你们。” 夏婉冷笑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在我身上落赌注?就因为我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这激起了你身为男人的‘保护欲’吗?” 空桑摇摇头:“因为,我相信一个濒死都惦念自己孩子的女人。” 夏婉心中一震,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空桑,眼中少了一丝戒备,多了一丝柔和:“这个仪式,是为了复活我死去的孩子。” “生老病死是不可逆的,上一个我亲眼见证复活的,整整消耗了三十一个人的生命。” “你的痋蛊牌,纵然再加上四个人的命好了,远远不够的!”空桑沉声道。 夏婉理了理有些散开的头发:“是啊,可如果,我复活的只是一个胚胎呢?” 空桑眉头一皱,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要让你的孩子重新变成胚胎,重新在你肚子里十个月,你是要重新生下他!” 夏婉的眼中满是坚毅:“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我让雪婵帮我搜集了一百个死去的婴儿,借由我当初死亡的孩子的身体和魂魄,我们培育出了婴鬼王。” “随后,以痋蛊牌的形势,并将其给了王鑫,吸足了精气。等同于得到了足够的生命力。” “现在的仪式,就是借助蝴蝶妈妈和十二古祖神的力量,净化婴鬼王身上的戾气,只保留其生命力。” “再借由我重新怀他十个月,就能让他在我的肚子里一点点恢复,一点点成长。” “但是......这会十分危险。” “呵呵,当初为了抵抗王鑫那所谓的‘安胎药’,我不惜修炼降头术增加体魄。我相信以我的道行加上现在的医疗,不会有事!” 空桑默然:“这是一个相当疯狂的计划。是你想的,还是姜雪婵?” “是雪婵。不得不说,她作为我族第一个女性苗王,其天分、实力已经完全碾压历代了!她真的让我看到了希望!” 夏婉笑了笑:“而且,这是伤亡最低的计划。当然,我毕竟杀了人,所以我不会逃的。只要等我将孩子生下来,我随你们发落。” 空桑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而是坐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你去吧,我不会出手的。” 夏婉深深地看了空桑一眼,随后小跑着进入祭坛。 仪式似乎进行的很顺利,空桑可以明显感知到整个仪式中没有什么戾气存在,而那股由雕像所幻化的净化的力量,更让他觉得很温暖、很舒服。 ....... 就在仪式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 “哇......” 毫无征兆的哭声虽如婴孩,却没有婴孩声音当中的清澈透亮,反而多了一股邪性和悲哭! “呕!” 空桑下意识的干呕起来,他惊疑地看着祭坛。此时的祭坛在他的眼中,几乎被血光和煞气遮蔽的密不透风! 而那尚在孕养,还未彻底苏醒的婴儿,却已经透着浓浓的凶戾和邪恶! “怎么会这样!” 惊呼声是夏婉发出的,整个祭坛都开始不稳定了,地面的篝火开始消散,那十二雕像的光辉也开始暗淡。 就连整个祭坛,都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纹! “砰!” “砰!” 接连的爆炸声,是那十二尊古祖神的雕像,在阵阵哀鸣中化作齑粉! 巨大的冲击力成波纹状直接扩散。 不论是姜雪婵还是夏婉、秀婆婆几乎都被这股力量波及! 姜雪婵道行最高,手中的古瓢琴勾勒音符抵挡冲击波纹。 一声闷哼,姜雪婵连退数十步,古瓢琴的琴弦更是刹那崩断。 夏婉本身因在祭坛上投注了太多心血,气空力尽,心知此劫难逃。却在最后一刻,那熟悉的佝偻背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不,婆婆!” 肝肠寸断的痛呼声,夏婉想要推开这位抚养了她十数载的长辈,却终究晚了一步! “轰!” 秀婆婆以自身为盾,替夏婉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冲击。 “婆婆!婆婆!” 夏婉分不清脸上是血还是泪,她看着怀中七窍流血的秀婆婆,心如刀绞。 “丫头啊......”秀婆婆吃力地伸出枯槁的手,轻轻擦了擦夏婉脸上的脏污。 慈祥的笑容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叹息,就撒手尘寰。 就不知那叹息,叹的是那失去干净纯真的校园咖啡师,还是那因丧子而执念成魔的悲苦女人。 夏婉死死地抓着秀婆婆的衣服,身体颤抖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哭泣的声音。 “唉.......” 以打更锣护住了自己的空桑摇了摇头,心中也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悲凉。 “夏婉!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姜雪婵的声音打断了陷入哀愁的夏婉。 却见这位苗族的第一代女苗王,正以自身全部道行强行镇压着几乎濒临崩坏的祭坛:“我还能顶一会儿!你去山谷撤掉毒瘴!让善恶司的人进来帮忙镇压!快呀!” “不必让夏婉去。”空桑抬头看着夜空:“我来!” 两人不明所以之下,却见空中明月宛若有感,洒落点点皓光。 空桑手中的红绳若隐若现之下,竟在其身后化作一个圆环。圆环中间,是月光作丝编织而成的咒文。 顷刻间,月华闪烁,红绳飞舞。 “身随意动,千千成结!” 红绳圆环之中,只见月华星光伴随朱红丝线骤然一散,刘正业等人便出现在空桑身后! 姜雪婵见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眼神:“难怪你刚才毫无畏惧的跟着夏婉进来,原来是还有这等手段。” 空桑则直接说道:“正业,现在是紧急状况,仪式出现了问题。这种浓度的戾气,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凶险了。一起帮助她们压制祭坛的暴走!” 话音刚落,却是一阵剧烈的爆炸! 夜空在这一刻,被一层浓厚的血光所掩盖! 抬头一看,原本皎洁的明月,竟化作一轮红月,诡异而又阴森! 祭坛中间的蝴蝶妈妈雕像,那硕大的翅膀上满是裂纹。而在其身上,则是一团赤红的光。 赤红的光细细看去,宛若即将出生的婴儿。但那双眼目,却已经睁开。 “重瞳!” 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紧,这种在科学中被理解为遗传病变的情况,在婴鬼王身上出现,那是大凶之兆! “罪过啊!重瞳状态下的婴鬼王,就算是红衣厉鬼,都比不了吧!”张鹏眼中露出一丝惧意。 “那何止是比不了的问题。”刘正业的表情凝重无比:“这是天灾级别啊!” 就在此时,啼哭渐止,取而代之的一阵阵笑声。 那充满童稚的笑声,此时听在耳朵里却是惊悚万分。 “快阻止婴鬼王!他会让生灵涂炭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姜雪婵、空桑、刘正业三人。 时间迫切,姜雪婵却根本来不及施展巫术,只能扬起百鸟衣。 那衣袍之上的百种灵禽,这一刻纷纷活了过来,自衣袍之上飞出,带着祥和之气成群结队将婴鬼王团团围住! “借神!”空桑以面燃大士之能增加自己道行。 “月华!”继而,月光凝聚数条红绳,红绳如龙蛇一般,绑缚住婴鬼王的四肢和头颅! “不行,你们不能伤害他!”夏婉一把推开准备咏唱《圣经》的刘正业。 “夏婉,这个时候容不得这些了!” “不,他就是我的孩子!就是!” 这一刻的夏婉似乎疯魔了,她发了疯一般操纵着蛇蛊攻击众人。其中整整一半的蛇蛊铺天盖地般的扑向了空桑! “空桑,快躲开!” 众人惊呼之中,却见空桑胸口佩戴的蛇蛊环佩宝光闪烁,蛇蛊仿佛遇到了天敌,纷纷化作黑烟消散。 然而,夏婉的抵挡已经有了成果。 就在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夜空之中一阵扭曲。那婴鬼王便直接进入了扭曲之中消失不见。 看着眼前破败的祭坛,受伤的雪婵、夏婉,还有那已经逝去的秀婆婆。 空桑苦笑着摇摇头:“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夏婉!” 刘正业满脸怒色,却被一道倩影挡住了去路。 姜雪婵拨了拨头发,一双丹凤眼犹如毒蛇一般挑衅地看着:“天主教的帅哥,不想穿肠烂肚的话,就先给我闪开。” “你!” 刘正业欲要发作,却被空桑拉住了。 “哼!” 姜雪婵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受伤不轻的夏婉扶了起来。 夏婉轻轻挣脱,踉跄着走过去,将秀婆婆抱在怀里,沉默不语。只有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秀婆婆满是血污的脸上。 “空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我来说吧。你们问打更人也没什么用。”姜雪婵叹了口气:“复活仪式本来进行的很成功,可是不论是我,还是夏婉,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痋蛊牌的核心是那一百个童灵和夏婉死去的孩子凝聚而成。本来,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这种平衡,应该在出现了那两名无辜死者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空桑脸色不悦:“你身为苗王,又是这一代的走阴人之一,道行根基皆是高手。你不可能预料不到!” “如果仅仅是杀了两个人,增加了戾气,导致平衡被打破,这种事情我自然能察觉。所以,我也第一时间做了补救,当时并没有出现问题。” “若是如此,现在的情况你又要怎么解释?” 姜雪婵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艰难:“按道理来说,婴鬼王是不具备吸食魂魄的能力的。所以我当时只以为那个人,是太过倒霉,魂飞魄散而已。” “可是现在看来,那魂魄应该是被婴鬼王吃了。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被我和夏婉碰上了。” 这位女苗王也不禁露出了苦笑之色:“就像你说的,这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现在呢?要怎么办?” “姜雪婵,你有没有办法搜索到婴鬼王。” “没有办法。但是,有一个可能。” “仪式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婴鬼王吸收的魂魄里多了一丝死者的怨恨。而这种怨恨是有意识的。” 空桑听了头皮发麻:“你不要告诉我,婴鬼王可能会被这种意识引导,跑到对方死去的地方!” 姜雪婵苦笑着点点头:“他刚诞生,速度应该不会那么快。我们.....还是尽快赶回上京吧。” 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原因 众人在上飞机之前,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通过电话和梁森沟通了一遍。 善恶司大楼内的梁森顿时头大如斗:“正业,你也清楚我们现在有多缺人。” “现在你们只是大概推测那婴鬼王会回到上京。但却也无法确定,更无法估算具体位置。” “而文职人员多数没有战斗力,武职人员多数也有自己的任务在。你觉得,防护上京,现实吗?” “部长,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想做到很难。但是如果上京真的出了岔子,善恶司完蛋了不说,几乎是天灾级的婴鬼王,那会生灵涂炭的!” 梁森揉了揉太阳穴:“行了,你们先回来,让我再好好想想。” 说完,梁森挂了电话。 不过片刻,手机又响了起来。看了来电显示,梁森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前辈。” “婴鬼王的事情,你要怎么处理?” 以为对方要兴师问罪,梁森刚要开口,对方却说道:“不用想也知道,你没办法处理。” 梁森苦笑道:“前辈慧眼如炬。” “行了。我打电话来就是告知你,这件事情,你不用处理。” 梁森一愣:“前辈,可是如果婴鬼王来了上京,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官方是不可能因为一个没有证据的事情就让你摆出足以引起百姓恐慌的阵仗的。更何况就算要摆,你也没有人手。” “至于那个婴鬼王,的确失控了,他也一定会回上京。” “但是,空桑他们,甚至包括那位女苗王都估算错了一件事情。影响了婴鬼王平衡的,从来不是那两个意外身亡的人。” “不是?” 电话那边,讥讽的笑声中:“你是在高位待久了吗?连自身意识还没诞生的婴鬼,有可能吞掉一个横死的成年人的魂魄?” “最初的婴鬼是最弱的,他们只会一些诅咒而已。只有道行高深到一定程度,才能害人。” “这么说......问题不是出在第二个受害者的魂魄和怨念,而是在于这两个受害者本身?” “再去查一查那两名受害者的资料,然后你就懂了。” 说完,电话那头便只有忙音了。 ...... 另一边,刚下了飞机,空桑等人匆匆回到了善恶司。姜雪婵和夏婉两人跟着来到了此处。 办公室内,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梁森冷冷注视着夏婉和姜雪婵两人。 “善恶司的部长?”姜雪婵眉头一挑:“脾气这么急躁可不是太好。更何况,多年前我竞选苗王的时候,咱们不还有过一面之缘吗?何必现在弄的如此陌生?” 梁森重重拍了下桌子:“你们搞出了一个如此恐怖的痋蛊牌,还有一个重瞳的婴鬼王,就没想过给我一点交代?!” “部长。那王孟、王鑫父子两在上京也算有头有脸的,我相信你也见过他们。可当他们做出如此邪恶的事情时,你就没有去查一查?” 王森眉头一皱:“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夏婉之前的遭遇并不属于善恶司的职权范围。” “是啊。可夏婉是我苗族。我是这一代的苗王。我的族民受了委屈,差点没命。你们帮不了她,那我只能以我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情。” 姜雪婵毫无气恼之态,反倒微微行了一礼,一如梁森当年碰面时的端淑:“梁森部长,现在谈论我和夏婉的对错没有意义。” “如果我们真的是冷酷无情之人,就不会跟着你的部下回到善恶司来了。” “你现在要考虑的,难道不是婴鬼王造成的灾祸吗?” 梁森冷哼一声:“我得到一个情报,这个情报真实性和可信度无需质疑。” “那就是,影响了婴鬼王平衡的,并不是那第二个死去之人的魂魄怨念。” “不是?”姜雪婵秀眉微皱:“可是,除了魂魄戾气的影响,几乎没有更准确的因素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死去的那两个人,本身不是随机挑选呢?” 众人随机一愣。 “如果,那死去的两个人身上,本身也带着某种被怪力乱神诅咒的怨气呢?” 听到这里,空桑有些明白了:“部长,您的意思是,真正影响婴鬼王的,不是那死者的魂魄。而是两名死者被杀害时,被从其身上吸收走的怨恨和诅咒?” “若这么说来,那两人难道也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早就沾染了怪力乱神?” 梁森将文件放在了桌上:“你们自己看吧。” 众人上前翻阅资料,片刻之后皆是不敢置信:“第一个受害者打过胎?她才多大?” “第二个受害者,竟然在意外事故中致使一个孕妇流产?” “看出来了吗?这两名受害者本身,应该都被婴鬼诅咒了。只不过那婴鬼肯定很弱小。所以在受害者身亡的时候,便被婴鬼王吸收了。” “因此严格来说,此时的婴鬼王体内不是一百个童灵,而是一百零二个童灵!” “部长您的意思是,婴鬼王身上应该存在着执念?” “没错。姜雪婵,你们搜集的那一百个童灵,本身都是横死的吧。既如此,这些童灵身上难道不会存在执念吗?” “它们也许会怨恨,也许会诅咒他人,也许漫无目的什么也不做。但是执念呢?” 姜雪婵沉默了片刻:“的确,我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孩童的执念......一般都很单纯。” “要么就是想要一个母亲,要么就是想要更多的‘同伴’。因为孩子的悲伤和痛苦,基本都是一致的。” “如此说来,婴鬼王虽然会因孩子们的执念回到上京。但却会直接根据本能寻找同样有童灵或者婴鬼存在的地方?” “医院!” “是的。上京有名的产科医院也不是没有。我动用些关系,查到了这些医院这些年的记录。最后,我认为婴鬼王最有可能先去的,就是这里。” 说着,梁森指了指:“上京第七人民医院,也是上京这些年中.......流产等记录数据最多的地方。” “可就算如此,医院里那么多病患、医生和其他工作人员,这些人要怎么办?” “晚上六点前,我会解决这件事情。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等到晚上直接去医院汇合。” 善恶司大楼的天台上: 看着许久没有回复信息的陈涛,刘正业心中隐隐有些烦躁。 “怎么了?陈涛还没有消息吗?” 刘正业摇摇头:“我甚至想办法联系过他的师长,但是电话全都没有打通。我有点担心。” “陈涛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状况的?” “大约就在第一次我们去天府华墅前后的时间段吧。道教和天主不一样,我们的力量来自于对主的信仰。道教更多是修的自身。” “如果他的心境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正业,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可以去茅山看看他。这样不就放心了。” 刘正业点头:“空桑,夏婉那边,你要怎么处理?我刚才和部长那边大概讨论了下,部长并不打算姑息。夏婉这种情况,最轻,恐怕也要在牢里关上一辈子了。” 空桑露出一丝奇怪之色:“我也没说我想放过夏婉啊。” 刘正业的眼神中浮现一丝困惑:“我以为,你会尝试说服部长。” “诚然,她的过往很悲惨。如果,她只是杀了王鑫、王孟父子,我可能会去帮他们求情。因为是他们父子两想先要了夏婉的命。” “但,另外两人,不该成为牺牲品。哪怕他们自己身上也有错处。” “他们的错处,应该由社会构建的法律来定夺。虽然严格来说,他们的死亡不是夏婉蓄意为之,但纠察源头,她和姜雪婵都难辞其咎。” “当人因执念而疯魔,脑海中只余复仇怒火之时,这股火焰就会很容易伤害到其他的人。” “一旦烧到了和这件事不相干的无辜之人,他们纵然再可怜,也要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 空桑叹了口气:“我想,夏婉应该有那么一刻,后悔了吧。” “如果她能够选择不用这么酷烈的方法,不将复活孩子当成心魔。也许秀婆婆就不会死,也许她还能在古城小河湾,给秀婆婆养老。” “夏婉如此,杨宇亦是如此。” ...... 夜间,众人来到了第七人民医院。 作为上京有名的产科医院,整个医院的规模几乎是国内的顶尖水平。 “也不知道部长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将整个医院的人都清空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我们没必要在其它的科室上多做文章,直接去产科吧。” “可就算如此,也有整整两栋楼啊。” 空桑想了想,便开始排布:“这样,姜雪婵、夏婉,你们两人去住院区看看。我们几个,去手术室。” 姜雪婵笑道:“你们五人中,刘正业施法需要时间消耗,何梦、颜薇对上婴鬼王,估计也是输多胜少。你这个打更人,能够正面驱鬼的手段也寥寥可数。说起来,只有这位佛家的弟子,还有一战之力。” “而手术室可是血腥戾气最重,也最有可能诞生童灵、婴鬼的地方。如果我是婴鬼王,我第一选择也会选择手术室这样的位置。你们,不确定换一换?” “不必。”空桑拒绝了姜雪婵的建议:“首先,对于你这位女苗王,我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信任,哪怕我们都是走阴十部的成员。” “至于夏婉,事实证明,在涉及到婴鬼王本身的时候,她无法做到完全理智。先前祭坛附近,我们有可能阻止事情更一步恶化。但是......” 空桑想了想,没把话说完:“所以,你们去检查住院区域吧。” 随即,空桑等人便离开了。 姜雪婵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一代的打更人,看来很有趣。” 旋即,目光转向夏婉:“就像刚才那打更人所说的,婴鬼王已经不再保有平衡之躯。一旦发生了斗法的情况,我会尽可能保全他。” “但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挽救的底部,那么.....很抱歉,夏婉,也许我们就需要再去想其他的方法了。” 夏婉身体一颤,没有说话,含着泪点了点头。 ...... 寂静的手术大楼中,有些昏暗的走廊下,一行五人开始检查一个个手术室。 他们的计划也很简单,首先便是引动这里的童灵、婴鬼的不安和暴走,只有散发出更多这样的负面能量,婴鬼王才有可能百分百的被吸引前来此地。 “根据资料显示,这一排的手术室基本都做过类似的手术。要开始吗?” “开始吧。这件事情,主要就靠你们两了。”空桑看向刘正业和张鹏:“用经文,将手术室内可能存在的怪力乱神,全都刺激出来!” 第五十章 引诱 “奉神的旨意,作基督耶稣使徒的保罗,和兄弟提摩太......”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 长廊上,刘正业、张鹏一左一右。 一人配十字架,泼洒圣水。一人持降魔杵,念珠转动。 一人咏唱《歌罗西书》,一人念诵《大悲咒》。 圣洁的白羽和灿烂的佛光,在黑暗的走廊上互相影响,互相融合。 原先略带阴森的手术室长廊,此时在咒文加持下,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洋洋暖意。 同时,原本禁闭的手术室大门,开始晃动起来。 “砰!” “砰!” “砰!” 晃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手术大门上的玻璃一块接一块地出现道道裂纹。 无端升起的雾气中,通过那有些破裂的玻璃,隐隐可见一些模糊的、小小的身影挤在一起,似乎是在观察着玻璃外一般。 “轰隆。” 手术室的大门开始变形,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一般。 “轰隆!” “轰隆!” 变形的大门越来越多,变形的角度越来越弯曲,最后竟是扭曲成了几乎半圆形的弧度。 “哈哈.....” 婴儿的笑声回响在僻静的长廊上,那一扇扇手术室的大门,尽数断成两截! 笑声越来越想,伴随飘散而出的浓雾,刘正业、张鹏两人开始和空桑三人汇合,但口中的经文却不曾停下。 “铛!” 空桑敲锣释放镇魂音,婴鬼的哭声、笑声都有摄人心魄的能力,他也领教过了。此时不敢怠慢。 “你们没事吧?”空桑还不忘询问身后的何梦、颜薇两人。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却笑了。 “空桑,你似乎有点小瞧我这个文职人员了。”何梦推了推眼镜,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圆柱体放在地上。 “只要给我足够的情报,我的战力,可不逊色给你们这些男人!” 话音落,圆柱体迅速拉伸,化作一盏机械长明灯! “嗡。” 长明灯照射出的光芒竟神似佛光。那灯芯就如同探照雷达一般,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旋转。 金色的光芒不断照耀四周,竟让整个长廊更添三分祥瑞气息。 另一边,颜薇也动手了。这一次,她并非使用了寻常的火德之术。 此时,她步伐玄妙,足迹相连,竟如北斗七星。 颜薇吹着的口香糖泡泡骤然一炸,双手一拍:“七星招来,瑶光破军!” 星光凝聚,转化成符,一道道破军符在颜薇的指示下刺入周遭的鬼雾之内。 顷刻间,孩童的欢笑声一顿,便化作一阵阵尖锐的啼哭之声。 “啊,忽然有种莫名的热血感是怎么回事呢?”空桑感叹一声,又忍不住吐槽:“先前怎么没见你们用过这招?” “制造机关是需要灵感的,又不是变戏法。而且之前情报不够,等情报够的时候,事情你们也解决了。” “这七星术,我也是这两天刚刚学会。” “......” 啼哭声响彻夜空,化作一股浓重的悲怨之气,终于自走廊的窗户口弥漫而出。 落在另一边的姜雪婵、夏婉两人眼中,就是整栋手术室的大楼全部被童灵、婴鬼的怨念侵蚀! “看来,我们不用搜索了,婴鬼王十有八九会去那边的。”姜雪婵顺势坐在一张病床上。 “夏婉,一路上你基本都不说话,似乎默认了善恶司的决定。但我知道,你不会甘愿的。” 夏婉缓缓抬起头,一双眼毫无情感波动地看向姜雪婵,宛若一潭死水。 “夏婉,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计划。”姜雪婵沉声道: “那个时候,我不忍心拆穿你。因为看你的表情,秀婆婆的死亡在你的预料之外。可是......整个计划的实际执行人,基本都是你。你真没有看出来,那两名受害者身上有诅咒?” “......我知道他们身上有诅咒,而且是婴鬼的诅咒。” “你果然知道?!”姜雪婵怒斥道:“你明明知道那个平衡维持的多么艰难,为什么还要这儿做!” 夏婉苦笑道:“按照原来的计划,就算我能顺利生下他,会如何?” 姜雪婵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自然是体弱多病的。因为这种秘法是有损阴德的。除非给孩子积累偌大的功德,否则他就会病恹恹的。” “但是,这总好过你们现在母子分离吧。” “是啊。可是,人是会贪心的。”夏婉看着外面阴气渐渐浓郁的手术室大楼: “最初,我只想让孩子复活。” “再然后,我想要复仇。 “再然后,我想着,如果我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出生,能健健康康长大,该多好!” 夏婉的眼中多了一丝歇斯底里,双手下意识的宛若捧着一个婴儿一样:“我害怕,我害怕如果体弱多病的他降生之后,他会不会怪我,怪我这个母亲没有给他一个好的身体!” 姜雪婵张了张口,良久,叹息道:“所以,你故意让他多吸收几个童灵。这样,他的身体在童灵的力量加持下,就能更健康。可是,你没有考虑过仪式吗?” “您是苗王,我以为......我以为可以赌赌看的。”夏婉的笑容苦涩无比:“没想到,赌输了不说,还连累了婆婆。” 说着,夏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竟重重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苗王啊,请答应我一个请求......” 姜雪婵听完了夏婉的计划,勃然色变。 “你疯了!” “呵呵呵呵......”夏婉的笑声凄楚而苦涩,她缓缓抬起头:“在我儿子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 此时,天际似要下雨,一声响雷,电光照耀昏暗的房间内,映照出夏婉无悔又癫狂的眼神。 ...... 此时,空桑等人已经撤出大楼。婴鬼、童灵的悲怨之气,已经完全被激发出来。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机会便可以了。 很快,空中黑云重叠,电闪雷鸣,宛若要下雨一般。 天空中,那熟悉的扭曲,开始逐渐形成。 众人见状,顿时面露凝重之色。 刘正业连忙拨通电话:“部长,婴鬼王来了!” 电话那头,已经准备就绪的梁森,立刻让潜伏在四周的善恶司的武职人员尽数出动。 “呜......哇哇哇......” 哭喊声中,扭曲的夜空中,重瞳婴鬼王现身,并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血红色的煞气在空中编织、交错,宛若一张张硕大的蛛网,将整栋手术大楼尽数罩下。 “呜呜.......哇哇......” 大楼中也传出了相似的啼哭声。 地面开始崩裂,大楼开始落下碎石,整栋大楼的地基似乎都开始不稳定起来。 “砰!” “砰!” 大片大片的玻璃开始碎裂,浓稠的血液,沿着窗户流下。 一时间,血液凝聚而成的瀑布,将整个大楼墙体都染的腥红,让人骇然! 而大楼周边的花草,在这一刻尽枯败。滴落的血液落到土壤里,竟发出了牙酸般的腐蚀声! “快,快后退,布置结界!快!” 也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声,周遭忽然窜出数十道人影。 “结界交给我们。” 领头的人就说了一句,这数十道人影便迅速分散到了整个医院的外墙。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结着统一的手印,每一个浑身都充满了肃杀之气。 他们正是善恶司当中战斗力最强、执行任务最危险的一批人,由国家挑选合适的苗子统一训练出来的骨干强将! 随着结印,这些人身上的杀气竟宛若实体,一道道似有似无的墙壁在人与人之间迅速相连。 一个偌大的结界,几乎在五分钟之内便构造而成! 同时,两男一女出现在了刘正业、张鹏、颜薇的面前。 一老身着红色法袍,手持权杖,不怒自威。 一僧身着百衲袈裟,佛珠轻捻,慈眉善目。 一妇身穿七星玄衣,手捧香炉,端庄温婉。 “主教大人!” “方丈大师!” “瑶光长老!” 来者三人,分别是上京宣武门大教堂的教区主教段鳞,西山大觉寺方丈苦心,阴阳家七星长老瑶光。 而这三人,正是梁森以自身人脉在上京请来的真正高手! “正业啊,这段时间,做的不错。”段鳞赞许地看着刘正业。 刘正业连忙正色道:“主教谬赞了!我所做,不值一提!” 苦心笑呵呵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张鹏啊,下山这些年,可有继续钻研佛法?” 张鹏挠了挠头:“方丈,你知道的,我脑子笨。” “你啊。”苦心也不气恼,笑叹着摇摇头。 “小丫头,我教你的破军符,火候还要再练一练。”瑶光长老一脸宠溺:“你这丫头,这下知道人外有人了吧。” 三名长辈显然都很关注各自的晚辈。 “好了,闲话休提了。”段鳞主教上前一步,十字权杖散发圣洁光辉。 “孩子们,都退后吧。这场战斗,你们冲上去不过徒增伤亡。就帮忙维持周遭稳定,护着施结界法的那群士兵即可。” “没错,你们不必争先斗勇。” 瑶光长老也上前一步,手中的香炉不知何时已有浓浓青烟环绕周身。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苦心方丈拨动手中佛珠,一时间佛光耀耀如琉璃宝华。 重瞳婴鬼王看着三人,眼中竟似乎有一丝忌惮之色。 “呜哇......” 骤然,哭声在起。手术大楼竟轰然碎裂! 旋即,一道道婴鬼、童灵纷纷飞上天际,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就直接和重瞳婴鬼王融合。 “吼!” 啼哭声化作一声浑厚的怒吼。 眼前本巴掌大的重瞳婴鬼王,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转眼,竟化作一数米之高的庞然大物!那硕大的脑袋上飘着一圈白骨骷髅!浑身赤红的皮肤下,更隐隐有着无数孩童脸孔。 一双重瞳,更是满目血红,终于,大口一张,瘴气毒雾遮天蔽日而来! 三位前辈严阵以待! 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十一章 理性尚存 半个小时之后: 上京有名的顶尖产科医院,此时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不论是手术大楼,还是住院区,又或者是其它科室的大楼都逃脱不了变成一堆碎石的命运。 空桑等几个晚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苦心长老身上的百衲袈裟是有大功德才能穿的,更是一件宝器。此时却灵光暗淡,破破烂烂的,手中的佛珠也几乎颗颗开裂。 瑶光长老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布满了灰尘,手中的香炉更是粉碎。 段鳞主教的十字权杖也断成了两截,白花花的胡子上甚至布满了血迹。 三位梁森请来的高手,却无一例外,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也是第一次,空桑他们才明白为何三位长辈都说,其他人上前不过是徒增伤亡。 因为就在刚才,重瞳婴鬼王的第一轮攻击几乎就让所有在场的善恶司成员感受到死亡的压迫。 那种并非锁定,只是无差别攻击的毒瘴,尚未近身就已让道行较浅的人昏昏沉沉。 而帮他们挡住这毒瘴压迫的,正是苦心长老。 苦心长老念诵大悲咒的同时,更是以佛珠蕴含的佛力构建屏障。 但屏障在面对重瞳婴鬼王的啼哭邪音时,却如同暴风下的玻璃,虽然勉强支撑,却颤颤巍巍,似乎一碰就碎。 瑶光长老,一方面以破军符攻击重瞳婴鬼王,一方面以手中香炉散出的青烟净化着周遭的毒雾瘴气。 不过这种化解瘴气的方式并不轻松,因为那瘴气之中还有许多自重瞳婴鬼王身上分裂出来的其它婴鬼的怨念。 因此,瑶光长老的心神损耗着实不轻。 至于段鳞主教,则是主要负责攻击重瞳婴鬼王的本体。 作为教区主教,手中的权杖可以让他避免像刘正业一般耗费时间祈祷去显露神迹。 几乎在呼吸之间,天主的圣堂就在他上空搭建起来。 但祥和的驱魔之力不知为何,竟无法对重瞳婴鬼王才产生完美的效果。甚至让段鳞主教萌生了“圣堂不愿意制裁婴鬼王”的怪异想法。 所以,三位长辈虽然最终成功扛下了此次的战斗,却依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空桑环顾四周,承担保护结界师的善恶司其他武职人员,每一个眼中都充斥着惧意。 他们和官方魔鬼训练出来的士兵不同,多数都是一些世家大族的晚辈,心性上比较脆弱。 就连年纪较小的颜薇,脸色也都有些发白。 空桑看着重瞳婴鬼王硕大的身体虽然暂时被白色、金色、符箓三种锁链束缚住了。但其不停哭啼的嘴巴中依旧喷吐着瘴气毒雾。 显然,三位长辈无法将其打成重伤,只是暂时被困住了而已。 “阿弥陀佛。总算是困住他了。”苦心长老苦笑着摇摇头:“我等道行不够啊。” “重瞳的婴鬼王实力太恐怖了。我们能保住这些晚辈,并困住他,方丈你就烧高香吧。”瑶光长老也不再维持自己温婉的形象,没好气地说道。 “正业,联系梁森。让他立刻派遣更多精锐前来!我们困不住这婴鬼王多久!” “是!” 空桑看着还在挣扎的婴鬼王,心中虽有不忍,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出于那点恻隐之心,他还是上前问道:“三位前辈,敢问.....要如何处置这重瞳婴鬼王呢?” “怎么处置......自然是灭杀了。”瑶光长老说道。 “阿弥陀佛,孩子是动了恻隐之心吗?”苦心叹息着摇摇头:“只可惜,我等无法控制一个红衣厉鬼之上的存在的。” 很快,梁森的指令来了,说是只需要再困住其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梁森会亲自带着善恶司内的几名长辈前来。 “可是,有一点我很困惑。”空桑不禁说道。 “先前部长曾说过,重瞳婴鬼王,可以说是天灾级别的怪力乱神了。既然是天灾级别,为何造成的破坏力只有这么些?” 众人一愣,细细想来之后也觉得有些奇怪。 甚至连三位长辈本身,对此也有些困惑。 “孩子,你的困惑点我们也有。”段鳞主教说道。 “本来,我等三人都做好牺牲的准备才来此的。因为年轻的时候,我们都见识过天灾级的破坏力。” 瑶光长老附和道:“虽然这个婴鬼王的实力的确有些不如传闻,但也许是因为他刚刚吞噬了那些婴鬼和童灵,没来得及消化他们的怨念也说不定。” “阿弥陀佛,虽然奇怪,但总体来说,也算好事。建筑毁了就毁了,只要无人伤亡就好。” 很快,随着一辆辆专车的到来,梁森带着一些几乎和三人同样辈分的高手前来。 “无人身亡?万幸啊。”梁森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准备仪式,将这婴鬼王诛杀吧。” “不行!你们不能伤害他!” 凄厉的嘶吼声中,一直隐藏暗处被姜雪婵按住的夏婉,终于忍不住了! 她挣脱了姜雪婵的控制,操纵着全部的蛇蛊扑了过来! 同时,虫云密布,自废墟之中迅速攀爬而出,部分护在了婴鬼王面前,更多的则是将在场众人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更有几件寿衣在空中飞舞,一时间黑风、毒瘴、落雷、鬼水尽数施展! 这一刻,为了护住自己仅有的念想,夏婉拼上了自己全部的根基,痋术、蛊术、降头术,三术齐用! “夏婉?”梁森脸色阴沉:“你已自身难保,让你跟着空桑等人来调查也是为了让你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你现在出面阻拦,是错上加错!让开!否则,善恶司有权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呵呵.......哈哈哈哈哈......” 夏婉笑了,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凉和愤怒:“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我当时的苦楚你们不管不顾,如今却要将我,还有我的孩子就地正法?!” “他不是你的孩子!”梁森冷冷说道。 “也许从前是,但是现在的他,不过只是一个凝聚了无数邪念的意识体!苗王举行仪式的时候,我们给过你机会。是你们自己把握不住!” “你们给我机会?那是打更人给我的机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夏婉双眼浮红: “梁森,还有你们这些老家伙,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如果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就是死,也不过让你们好过!” 梁森皱了皱眉头:“夏婉,你道行虽深,但你威胁不了我们在场这么多人。” “是吗?如果再加上我呢?” 阴影中,姜雪婵缓缓走来,手中抱着已经修复好的古瓢琴:“作为新一代的苗王,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云南地区,我族内所有的高手在此集结。” “也许我现在护不住她们母子。但,成千上万的草鬼婆暗中的攻击,你们善恶司吃得消吗?”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因为姜雪婵说的是事实。 两百多年来,真正的苗王一直没能选出。 但这一代的姜雪婵,不仅力排众议成为了唯一一个女性苗王,而且还是走阴十部的传人。 走阴人的诡异手段,单单是空桑这个不擅长征伐的打更人就已经让所有人吃惊了,若换上一个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巫蛊师...... 一想到也许自己会突然死在某种巫术之下,这种感觉便让人不寒而栗。 “姜雪婵,你在威胁善恶司不成?!” “是,又如何?”姜雪婵挑衅地挑了挑眉毛: “梁森部长,你敢处置我吗?且不说我的族民吧,你怎知作为走阴十部,我是独来独往呢?” 梁森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却闻空中一阵铃铛敲动,不见其人,却见姜雪婵身后,一具具行尸傀儡缓步踏出! “全部是高阶僵尸!” 众人皆勃然色变。 姜雪婵轻笑一声,说道:“你身边那位打更人道行浅了些,所以还不是很清楚走阴十部的体系和彼此的关系。但我可不一样。” “我身后,有着同样作为走阴十部的盟友!打更人呐,你看出我盟友的身份了吗?” 空桑沉声道:“走阴十部,排名第五,相传来自湘西流派的赶尸人!” “是,湘西、云南,皆是我族势力范围。” “相信我,暴怒之下的我们,善恶司讨不到好处!试问,痋术、蛊术、降头,再加上悍不畏死的高阶僵尸。善恶司,真能周全自身吗?” “你!” 一时间,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夏婉转身看着几乎面目全非的婴鬼王,眼中满是痛心的泪水。 她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夏婉,不要过去!” 姜雪婵眉想阻止夏婉的行为却又不敢挪动身体。 因为她此时只要露出破绽,善恶司就有可能直接动手。她不能动! 而夏婉,却似没有听到姜雪婵的劝告,径直走去。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当年听信了恶人的甜言蜜语,让你丧命。”夏婉一步一步走到了婴鬼王的面前。 此时,这重瞳婴鬼王满脸的戾气,他龇牙咧嘴的模样,让众人看的胆战心惊。 因为只要他现在张开嘴巴,几乎可以活吃了夏婉! 夏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甚至没有用法术护着自己,就走进了重瞳婴鬼王用毒瘴给自己设置的防护地带。 五寸! 四寸! 三寸! 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最终,夏婉的手轻轻碰在了重瞳婴鬼王的脸上。 此时,她的手臂已经被毒瘴腐蚀出斑斑血迹,不用想也知道,这种皮肉腐蚀的痛苦有多么煎熬。 可是,夏婉却笑着,含泪的笑着。她轻轻摸了摸婴鬼王的脸颊。 宛若记忆中,秀婆婆在小河湾宠溺的抚摸她的脸庞一样。 “吼!” 重瞳婴鬼王发出一声怒吼,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就连姜雪婵,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害怕,害怕出现儿弑母的人伦大悲! 夏婉咳出了一口血,可她丝毫不理会因为邪音灌脑对身体产生的伤害。手臂依旧轻轻抚摸着对方。 重瞳婴鬼王的身体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是在抗拒着什么。 梁森见状:“不行,不能等了!” 姜雪婵双目顿时凌厉起来,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空桑却站在了双方中间。 “空桑,你要做什么?回来!”梁森斥责道。 空桑摇摇头,而是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一幕,就像是自以为被抛弃的孩子,骤然回到母亲怀中时,那种别扭和不适应的模样吗?” “空桑,现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时候!” “部长,我没有感情用事。你们自己看,婴鬼王身上的戾气,是不是淡了些?”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 几位老前辈顿时细细观察,却发现当真如此! 而暴怒之后的重瞳婴鬼王,并没有进一步伤害夏婉。 他虽然依旧一脸戾气,可却似乎.......似乎安静了许多。就连口中喷涂的毒瘴,也都单薄了些。 段鳞不禁说道:“难道,这婴鬼王身上还存着理智和善意?可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超出红衣厉鬼的存在啊!” 空桑却直接问道:“瑶光前辈,刚才您在驱散毒雾的时候,是不是发现那毒瘴之中有很多孩童的怨念和魂魄?” “不错。所以在净化的时候,才会格外吃力。” “可是,我记得姜雪婵说过,这个婴鬼王是将童灵放在一起厮杀,直至魂飞魄散,只保留精华和怨气,再融合夏婉死去的孩子培育而成。” “若是如此,这毒瘴之中,怎会有其它童灵婴鬼的存在?” 空桑的问题,让在场众人敏锐的感知到了一个关键。 是的,这和婴鬼王的培育过程完全相悖! “难道.....刚才我主的神迹没有百分百发挥,就是因为这一点?” 段鳞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因为......这婴鬼王深意识当中,还藏有人性?!” 眼见情况陷入胶着,众人无法抉择的时候,空桑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温柔却又坚决的声音回响在众人心中: “我想......对婴鬼王,用请鬼上身之法!” 第五十二章 婴鬼的遗憾 “空桑,这绝对不可以!之前的请鬼上身,你差点醒不过来!” 刘正业第一个出声阻止。 “空桑,我也赞同。这不是有没有同情心的问题。而是你要衡量自己的实力。”何梦分析道: “如果你今天道行足够,没有人阻止你。可如果......如果失败了呢?” “先前一个死状凄惨的亡魂就让你留下了那么大的心理创伤。这次是一个厉鬼!” “还有可能是一个同时存在着一百多个童灵、婴鬼的聚集体!你的意识会分裂的!” 空桑点头:“是,我一个人可能确实做不到。但是,加上夏婉,我想赌一赌。” 此言一出,就连夏婉也看向了他。 “你......你什么意思?”夏婉不禁问道。 “还记得,我在山谷之中所用的那条红绳吗?” “那红绳,是我自月光娘娘那里得到的权能。它的作用就是可以连接彼此,可传送,可做意识连接。” “但此权能要想发动,需有条件。一者是在月夜之下,借月华维持稳定。二者,相连的彼此要能产生共鸣。” “我和你夏婉算不上朋友,也不是亲人,更不是情侣。” “但,我想尽我所能帮一帮这个孩子。而你更是她的母亲。这便有了共鸣。” “我以红绳连接你我,再以请鬼上身之法,我们两人的意识应该可以同时进入到婴鬼王的意识之中。” “到时候,我们也许能找到,让他恢复理智的方法。” 空桑的想法可以说十分大胆,但又合情合理。 可众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方法太过冒险。 “空桑,坦白说,我不能同意。”梁森沉声道: “你是善恶司的顾问。我还是那句话,对付怪力乱神,对你不是强制性的。你不需要做这么大的牺牲!” 空桑笑道:“部长,但我每一回不想管的时候,还不是您带头拉我上船吗?” “咳咳,这个不一样!”梁森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旋即正色道: “不论如何,这个赌注太庞大了。稍有不慎,你就是万劫不复!” “部长,我是打更人。” 空桑只此一言,却已让众人明白了决心。 是啊,打更人。 护生者则趋吉避凶,护亡者则安魂息灵。 为亡者平息怨念,本就是打更人的一生所求! 眼见众人不说话,空桑叹然一声,竟是对着众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梁森连忙上去搀扶,却见空桑摇了摇头。 “部长,我并非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圣母,也并非不问曲直是非的傻子。” “若这婴鬼王真的无可救药,我不会阻止诸位前辈。可.....明明有一线生机,却不争取,非我本心。” “我本可做个普通的古董店保管员,机缘巧合,成了打更人。老板曾问过我,为什么不放弃?” “我也自己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也在当时就已明了。” “我,不想让逝者悲苦,不想这红尘泥潭,让良善之人万劫不复!” “周辉也好、肖琳也罢,还有这孩子,这有情众生若自身无可奈何,为什么我不能帮他们一把!” “夏婉有错,大错!此事之后,夏婉被如何惩处,我不会多说一个字求情。” “但,孩子何辜?他被迫降生,被迫身亡,被迫还魂,被迫成凶煞厉鬼,无人询问过他的意愿!” “部长,这孩子......太凄凉了......” “我道行浅薄,若今日只有我一人,我也会闭嘴!因为,何梦说的不错,能力不足强出头,不过是自我感动,却会要了他人性命。” “但有夏婉,还有胜算!她是婴鬼王的母亲,刚才婴鬼王对她的态度,诸位也看到了。” “还请,成全这悲苦的母子之情,成全作为打更人心中的一丝恻隐之心!” 话音落,夜空寂静! 无论是梁森等人,还是夏婉和姜雪婵,都不曾想到,这个初入怪力乱神不过数月之人,竟有如此道心! “阿弥陀佛。小友年纪轻轻,却如此慈悲心肠,天生佛心啊。” 苦心感叹一声,对着空桑竟是以平辈相称。 只见苦心缓步上前,脱下了尚存一点灵光的百衲袈裟。 “大师......” “呵呵,小友佛心深厚,于这红尘乱世,不易啊。” “老人家没你的手段,帮不了你什么。这百衲袈裟尚存一点灵力,应可护你心神!” “阿门。”段鳞也上前来,将自己常年佩戴的十字架挂在了空桑的身上: “圣堂神迹不曾制裁这婴鬼王,也许冥冥之中,我主等候的,就是这一刻吧。” “既如此,我也在你身上,赌一把!这十字架有净化之力,应可护你!” “唉,你们两个,一把岁数的人了。也这么感性么?”瑶光长老也徐徐走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空桑: “小伙子,坦白说,我是不主张对怪力乱神手下留情的。阴阳家,曾在这件事情上吃过大亏。为此,我姐姐都亡故了。” “但是,你很像我的姐姐。这种眼神见到了,就不想忽视了。” 瑶光长老将一个香囊放在了空桑手中:“安魂香,我阴阳家独门秘制。与老和尚的百衲袈裟,有异曲同工之妙。便祝你......成功吧。” “多谢三位前辈!” 空桑又看向梁森部长。 “唉,罢了罢了,反正我们都在,如果你真的做不到,我们应该也能兜底。放心去做吧。” 空桑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夏婉走来。 姜雪婵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空桑,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了解打更人了。 也终于了解,为何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论走阴十部彼此如何厮杀,内斗如何凶险,对打更人都是敬畏有加。 毕竟,这是明辨是非之下,真正的慈悲心肠呐...... 夏婉一脸感激,又一脸复杂的模样。 “我帮你,只是不想我们双方都有遗憾。请鬼上身之法颇为凶险。记住,在意识当中,你一定要挺住!” 夏婉重重地点点头:“不论成不成功,你今日求情之恩,夏婉一定报答!” 空桑笑了笑,两人手腕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只有他们可以看见的红绳。 夏婉心头顿时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她隐隐的,能够察觉空桑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样。 “天地玄冥,赦命阴间,地官出巡,伏幽动天!招!” 口诵玄咒,空桑和夏婉的意识瞬间融入到婴鬼王之体内。 ...... 空桑再度睁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奇异的屋子之中。 眼前应该只是一个房间,但面积却已经有百平大小。而且整个墙壁、地砖、天花板、甚至门框,都绘满了无法理解的、无法形容的奇异图画。 图画色彩斑斓,似有种别样的美感。但却完全不成形状,不成主题,更像是一个没有逻辑的人,随手涂鸦而成。 “以往上身,我都无法行动。可这一次,我竟然能够随意走动吗?” 疑问之下,空桑看着身边昏睡着的夏婉,将其唤醒。 “这里......就是我孩子的内心世界?” “应该没错。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一次上身之法特殊,我们两人,似乎都能行动、说话。走吧,门那边,也许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说着,两人打开整个房间内唯一的一扇木门。 门后放,一缕强光照射过来。下一刻,两人便置身在一个手术室当中。 四周,是冰冷的仪器,手术台上,躺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身边的医生、护士,有些人眼中不忍,有些人毫无波澜。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似乎看不到空桑和夏婉。 “这是......产科的手术室?我们怎么会来这里?” “夏婉,不要着急。在这种意识空间内,我们所看到的东西,便是对方最脆弱的部分。你往下看。” 却见冰冷的钳子夹着一块块的碎片从产妇的体内出来,并冷漠地丢在了冰冷的盘子内。 夏婉似乎看出了什么,想要成为母亲却求而不得的她,顿时怒火中烧。 “冷静。”空桑抓住了夏婉:“且不说你根本碰不到他们,而且万一惹出了变数,你的孩子还救不救了?” 夏婉浑身一震,咬着牙转过目光,似乎不想看着眼前这令人心痛的一幕。 空桑叹了口气:“看来,这应该是其中一个童灵的死前的片段。这孩子......是被母亲遗弃了。” 只见手术台上,女人在医生宣布手术结束的刹那,竟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其中一个护士见状,有些看不惯,顿时责问道:“那可是你的孩子,都要成型了。现在就这么没了,你一点痛心感都没有吗?” “痛心感?那是什么?”女人撇了撇嘴:“如果真的怀着他,我怎么做生意。” “你......” 护士还要责骂,却被医生严厉呵斥。 看着那可怜的尚未成型的孩子,却被医生冷冰冰的处理掉,夏婉心中一阵抽痛。 旋即,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十字路口。 一个孕妇满脸幸福地抚摸着自己日渐显怀的肚子,在绿灯的时候正常的过着斑马线。 “快躲开啊!” 夏婉的惊呼声,孕妇根本听不到。 随着一声轰响,孕妇就被闯了红灯的小轿车撞飞。 血,刹那染红了柏油路。女人倒在血泊当中,意识涣散,时不时地抽搐着。 周边的人指指点点,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还有些年轻人,竟是拿出手机,麻木不仁的拍着短视频,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找到了一个点赞量会很高的素材。 最终,救护车姗姗来迟。空桑、夏婉同样出现在了救护车内。 就听到医生说着:“孩子没救了,赶紧救母亲!” 听着这句话,夏婉嘴唇都咬破了。太像了,这和当初的自己,真的好像! 空桑见状,岔开了话题:“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当初,就算你们用的是蛊毒的方式培育婴鬼王,但......婴鬼王的形成,似乎没有按照你们所想的那样。” “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你的孩子吞噬了他们。倒不如说,你的孩子和他们报团取暖。” “一群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自己父母的孩子,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意念体。他们为了不再遭受当初的痛苦、当初的冰冷,所以他们满怀怨恨。” “这,才是真正的重瞳婴鬼王!” “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理智全失的孩子。而是一群不想再痛苦下去的可怜婴灵!” 第五十三章 母与子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的计划就失败了。” 此时的夏婉,有些失神。 她不惜筹谋了三年的时光,甚至背负着四个人的血仇,还费尽心思将善恶司的人引来,为的就是能和自己的孩子团聚!为自己的孩子谋一个好的未来。 可现在,全没了! 空桑安慰道:“夏婉,虽然......你的计划出了偏差。” “但是,你不想借此机会看看,你孩子最后的那段时光吗?也许,这件事情还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呢?” 夏婉浑身一震,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是的,一定还有转机的!” 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一般,空桑和夏婉再度翻阅着一个又一个孩子最后的记忆片段。 许多片段几乎是大同小异的,就如同很多的悲情电影大概的框架主题也差不多。 但区别是,悲情的电影也许会有看腻的一天。 而悲情的孩子,纵然经历相似,痛苦相似,夏婉也好,空桑也好,都没有一丝不耐。 看着每一个孩子,他们的眼中皆是痛心。 终于,在看到那熟悉的车祸时,夏婉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前副驾驶的孕妇,不就是自己吗?! 仿佛电影回放一般,夏婉看着自己倒在血泊之中,看着自己被抬上担架,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平坦下去,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被取了出来...... 夏婉死死咬着嘴唇,血液自嘴角一点点滑落到颈部,滑落到衣领之上。 “若是承受不了,就不要看了。” “不!”夏婉死死攥着双拳,声音沙哑而又呜咽:“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能见到我孩子的机会了!” 看着自己的孩子仿佛碎片一般被处理掉,看着姜雪婵将自己的孩子从相关的房间内小心取出,夏婉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不过在这一刻,画面并没有终结。 画面内,是空桑没有见过的部分,但夏婉却非常熟悉。 那幽暗密闭的房间,古怪的施法,正是她和姜雪婵开始培育痋蛊牌的时候所做。 “夏婉,现在你孩子最后的一点意识就在痋蛊牌内。只要计划不出错,再用祭坛上的仪式辅助,他应该能和你团聚的。” ...... 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夏婉瘫坐在地上喃喃笑道:“那个时候,雪婵的这句话就如同强心针一样,让我终于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可也是那时候,我贪心了。我想着,让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 “打更人呐,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你没错但也错了。”空桑说道: “你没错是因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百般筹划,不过是为了自己孩子的一个强健体魄。” “但你也错了,你对孩子的期盼不该建立在无辜之人的性命之上。” “哪怕这些人在世俗道德之中也有过错,但这过错,你没有资格评判,也没有资格惩戒。” “你咒杀王鑫、王孟父子,尚且能说是恩怨分明。可陈琳呢?那个小姑娘就算再有错,可被王鑫活生生丢到油炸炉的痛苦,你想过吗?” “还有那个漫展的男人,更是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你当初没有那么贪心,也许现在,你已经可以小心翼翼地在姜雪婵的保护下,安心养胎。” “不至于,落得现在的结果。” ...... 眼前,画面再转,此时的视角下,似乎是一个密闭的容器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空桑问道。 “这.......应该是......痋蛊牌的内部。” 却见,这狭小的容器之中,夏婉的孩子身上忽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光点。这些光点比起夏婉的孩子小了许多,也更加的脆弱。 “这些,应该就是我们抓来的童灵、婴鬼了。当初,为了让我的孩子能够顺利吞噬他们,我们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空桑点点头。 眼前,夏婉的孩子却没有吞噬他们,原本身上充斥的戾气在面对这些同样悲苦的小不点时,竟逐渐收敛起来。 久而久之,这些漂浮在四周的小不点开始活跃了起来。他们开始大胆的靠近着、汇集着。 “呜哇......” “呜哇......” 孩子独特的语言充盈在这狭小的痋蛊牌之中,他们似乎在交流,又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 很快,这些孩子的力量竟然凝聚在了一起。 逐渐的,以夏婉的孩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更加大一倍的婴儿模样。 “这......就是当时,我们炼制的过程。看到此时,我们都以为,我的孩子已经完成了吞噬。”夏婉凄婉地笑着: “想不到,这些孩子竟真的‘报团取暖’了。呵呵呵呵.......” 凄楚的笑声中,画面再度转移。 眼前,是俯瞰视角的手术大楼。 此时已经成为重瞳婴鬼王的孩子们,面对还在手术大楼中哀嚎、痛苦、无助的同伴,彼此之间宛若有感。 那些原本胆小脆弱的灵魂,在这一刻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救赎,纷纷主动融合进那硕大的身躯当中。 此时,空桑也好,夏婉也好,也终于看清楚了那偌大身躯当中,内部的模样。 笑了,他们竟然在笑。 明明几乎都因为手术或各种原因而肢体残破的孩子们,此时却露出了这世界上最开心,最喜悦的笑容。 夏婉的孩子也在其中,他的意识,似乎强大了一些。 他的视角下,看到了善恶司的人,看到了空桑,看到了夏婉,那双眼眸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杀气。 但笑容,似乎也淡了些。 空桑沉默了。 原来,从一开始,重瞳婴鬼王就没有想着伤人。是他们在祭坛看到秀婆婆遭遇意外,就想当然的以为重瞳婴鬼王杀性大发。 实际上,从始至终,这个孩子不过是想要救助更多的孩子而已! 当然,因为意识不全,他们的手段看上去似乎暴力了一些。 可几乎所有人忘了,这些都只不过是尚未降生就已经夭折的孩子们而已,他们根本没有成年人的思考模式。 得到了答案,空房似乎松了口气。这一刻,他忽然有了很大的把握,可以让善恶司的诸多前辈帮一帮这些孩子们了。 “呜.......哇.......” 哭声回响在这片意识世界当中,两人眼前的回忆画面,在这一刻化作无数泡沫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窗户之有门的房间,是他们最初醒来时的房间。 不过,此时的房间不再空空旷旷。两人面前,数百的婴鬼、童灵漂浮在空中。 “这些......都是孩子们啊........” 空桑看着夏婉,却见夏婉双眼含泪,她激动不已地看着其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 这一刻,理智的弦彻底断了,面对自己日夜思念的唯一念想,此时的夏婉疯一般的跑了过去! 然而孩子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仅仅是这后退的一步,却让夏婉恨不得心都要碎了。 “孩子.......你,你是在怪妈妈吗?”夏婉痛心难过地张开双臂,却又根本不敢再靠近一步: “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是妈妈轻信了一个虚伪的男人!是妈妈没用啊!” “孩子,让妈妈抱抱你好不好!你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信念了啊!” 悲恸的哭喊声回荡在整个屋子当中。 其他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有些迷茫,可随后却又纷纷散开。 这一刻,空桑从这些孩子的眼神当中,仿佛看到了一丝羡慕的味道。 是啊,应该是羡慕的。 毕竟,看着自己的同伴的母亲,能够什么都不管不顾地也要再和他相遇一回,同样都失去了家人的孩子们,谁能不羡慕呢? 可纵然如此,孩子们没有谁露出一丝戾气,他们只是停止了吵吵闹闹的交流,安静地看着。 夏婉小心翼翼地又向前挪了挪,她的手臂一点点伸过去,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她害怕,害怕如果自己动作大了,吓到了自己的孩子,也许自己就没有机会补全这个遗憾了。 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了孩子的脸颊。 “孩子,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话音未落,却见孩子身上出现了些怨气。 他小口张开,狠狠地咬在了夏婉的手臂上。 “夏婉!” “你不用过来!” 夏婉制止了空桑,忍着痛的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脑袋,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是我的错。我当年错信了王鑫,喝了整整八个月的大寒之药啊。若不是我体质好,孩子恐怕早就.......” “但就算如此,孩子在我肚子里也应该受了不少苦吧。纵然我为了他的复活筹划,可毕竟是我太过天真,丢了他的命,又将他变成了这个模样,还被善恶司的人差点杀死!” “他咬我,理所当然。他就是吃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空桑张了张口,良久,摇摇头向后退去。 也许,现在是该给他们母子好好相处一下。 温柔的抚摸一直未停,还在原本有些凶戾的表情,似也一点点平息下来。 这个根本无法清晰思考的孩子,却在这一刻,回想起了一些熟悉的片段。 有在家中,有在车上,有在公园里,但无一例外,眼前这个女人,当时都满脸慈爱地看着他,那温柔的抚摸,纵然隔着肚皮,却和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孩子松开了小嘴,虽然小小的表情有些迷茫,却终于,不再抗拒地钻进了夏婉的怀中。 这一刻,夏婉感觉自己三年来的辛苦等待都值得了,她将孩子抱在怀里,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到孩子。 她语气颤抖地说道: “乖,让妈妈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第五十四章 众生祈愿 天地大悲 此时,在医院结界之中,众人紧张地观察着。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婴鬼王似乎安静了不少?” “是啊,连瘴气都不吐了。” “而且,感觉不到什么杀气和戾气!” “难道,空桑真的成功了?” 众人议论之下,段鳞、苦心、瑶光三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只要他们发现空桑的意识出现问题,就会立刻出手。 此时,他们却惊疑地发现,不论是夏婉还是空桑,眼角竟流下了泪水。 而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动作的重瞳婴鬼王却忽然发出一阵呜咽声。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苦心却拦住了要出手的众人:“不对,你们听听?” 疑问之下,传入耳中的却不是什么诡异邪音,而是普通的哭声?! 这哭声,就和呱呱坠地的婴儿一样,嘹亮、单纯、干净。 有人抬头看去,却见重瞳婴鬼王的双目,竟也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鬼王流泪?这怎么可能!鬼,只会流血泪,如何能像人一样流泪的!” 这样的场景,仿佛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梁森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姜雪婵也开始紧张起来,难不成空桑真的成功了? 其实谁都不是无情之人,如果真有两全之法,谁不想用!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希望空桑能够成功,能够让这孩子的戾气消散! 忽然,空桑和夏婉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下一刻,大口的呼吸之中,两人的意识回归了身体! “小友,如何?”苦心关心地问道。 “大师,我没事。这次请鬼上身,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空桑起身,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宝物还给了他们。 随后,空桑开始像所有人解释这个重瞳婴鬼王的身份。 听了解释,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也不禁松了口气。 可感叹之余,却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难题。 既然这个婴鬼王不过是孩子们的聚集体,那要如何剥离呢? 直接诛杀显然是不合适了,可如果不能做到剥离,又有什么样的地方可以收留这样一个破坏力不亚于红衣厉鬼的存在? 夏婉,又要如何处置? 身为苗王的姜雪婵,又会不会插手? 面对众人的讨论,空桑却只是看向夏婉:“你,已经决定了吗?” 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视。 “是,我决定了。”夏婉抚摸着婴鬼王的脸。 “可是.......你会死!” “这个方案,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说着,夏婉看向了姜雪婵:“雪婵,请你.....再帮帮我。” 姜雪婵叹了口气:“你费尽心思,也要吸引打更人和善恶司的人,一路跟随你到云南,是不是存的就是这一刻?” 夏婉点头,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众人面前。 “夏婉自知罪孽深重!愿意偿命!但,孩子无辜!这些孩子,尚存意识,尚存良知,还请在场诸位,能够给孩子们找一个好的出路。” 说到此处,众人明白了。 从一开始,夏婉就没打算瞒着这件事情。她要的就是善恶司介入。 只要孩子能够复生,纵然自己偿命,但善恶司一定不会牵连自己的孩子。 而且善恶司对这些因怪力乱神而受到伤害的人是有专门的保护和补贴政策的。 这就意味着,孩子只要顺利降生,甚至能过的更好。 也就是说,夏婉早就打算以自己的死亡为筹码,换取孩子诞生之后的顺遂人生! 空桑解释道:“夏婉打算用痋术,以自身为茧,以生命力和道行为养料。将这数百的孩子,尽数纳入腹中温养!然后在他们吸尽夏婉的寿元之后,便会重生作为婴儿破体而出,成为真正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空桑连忙道:“部长,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放心,这个法术不会对众人有任何危险。” “就算失败,孩子们也会被剥离成一个个灵魂,不会再作恶。” 姜雪婵也附和道:“作为走阴巫蛊师,我也会帮忙。” 梁森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你们要如何做?” “我会用打更人的安魂咒,禀告皇天后土,为这些孩子换一线生机!” “可你一个人做不到吧,就算垫付你所有的道行都不行。” “是,所以我也会出手。”姜雪婵理了理头发:“我身为苗王,不能轻易牺牲我的道行。” “但夏婉也是我的族民,我亦不能见死不救。” “我会用精心培育的各种蛊虫、宝物、甚至我一成的生命力作为换取机会的筹码。” “如此......可能还是不够。” “是。”空桑点头:“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横竖,大家都没有更好的打算,便让我们,做最后的赌注吧!” “空桑!”刘正业忽然喊道:“算我一个吧!” “也算我一个吧!”张鹏也说道。 “带上我!”颜薇笑了笑:“道行没了,大不了重修就是。可这些孩子,有机会就别放弃!” 何梦也笑道:“我虽没什么道行,但用一些我自己珍藏的墨家小玩意儿做筹码,也是可以的。” 苦心方丈笑道:“阿弥陀佛,孩子们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这个老人家便也陪陪你们。” 段鳞主教也上前道:“神爱世人。这代价,便也算上我一份吧。” “得了,送佛送到西。空桑,我也陪你疯到底吧。”瑶光长老也做出了决定。 “还有我!” “算我一个!” “带上我吧!” 一时间,身后数百名善恶司的成员都喊了起来。 夏婉见状,热泪盈眶,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只能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空桑,开始吧。”梁森做下了决定:“今夜,善恶司可都陪着落了一把最大的豪赌啊!” “多谢!” 很快,众人席地而坐,空桑站在前方,手持打更锣。 “铛!” 镇魂音响彻夜空之下,空桑双手抱拳,施展安魂咒禀告天地: “今打更人空桑,愿以在场众人祈愿为引,愿以道行宝物为筹码,施安魂神咒,护佑数百婴灵,尽消戾气,入夏婉之身,借此躯体重生于世。” “天地可鉴,日月同感,群星作伴,众灵见证!” 话音落,空桑重重拜下。 这一拜,便是祈求天地,禀明皇天后土。 星月流转,云雾消散。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旋即,祥瑞自生,化星星灵火飘散空中,洗涤怨气。 众人在这一刻都感觉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那是天地意识所化! 同时,姜雪婵感应自身力量增幅,便立刻施展痋术。 夏婉也同时施展,两人痋术融合,一阵光幕便将婴鬼王全身笼罩。 此时的婴鬼王得天地之力洗礼,一身怨戾之气飞快消弭。 他的身体,也在光幕的笼罩之中不断缩小,不断模糊,最后化作一光球漂浮在空中。 “孩子,此生,我无缘再做你的母亲。” “只能祈求天地,一切恶果,由我一死而消。” “若有来世,我定会与你重逢。” “若无来世,便祝你,在这清朗尘世,活的健康开心,一生一世,平安顺遂!” 最后的祝福之下,那光球逐渐融入夏婉的体内。 夏婉的肚子开始迅速隆起,似正快速经历十月怀胎一般! 心知自己命数将尽,夏婉却无怨无悔,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与此同时,想象当中道行被抽离的虚弱感并没有出现,甚至连众人准备好作为代价的宝物,也没有消失一个。 就在众人疑惑之下,却见结界之内,竟忽生一轮昊日。 夜空刹那消散半边,一时间,日月同辉,光暗同照的奇异景象,诞生在片结界之中! 旋即,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传出,似男似女,如老如少,若正若邪。 然后结界内便有了朦胧细雨。 雨水之下,众人却片缕未湿,甚至连一丝寒意都未曾感受到。 “这难道是.......天地大悲?” 年岁最大的苦心长老抬头看着结界之内的祥瑞,双手合十。 “天地大悲?那是什么?” “传说是在连天地都于心不忍的情况下,冥冥之中,一种负责万物生灭规律的运转方式。” “日月同照、光暗同现、彩霞细雨、暖意祥和,这都是天地大悲的征兆。” “这也才能解释,为何孩子已入夏婉腹中,我等却未付出道行作为代价。” “许是这数百婴孩,连天地都想给出一线生机!” 那边,夏婉闷哼一声,一头黑发迅速变白,腹中剧烈的痛楚让其满头大汗。 孩子要降生了! 夏婉没有抵抗,她知道,这是天地给她的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 她感激地看了看姜雪婵,看了看空桑,又看了看在场愿意为其付出的人。她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不甘和怨恨,也没有了。 “这一刻......我等的太久了,等的太久了.......” 无悔的笑容,伴随点点泪光。 夏婉腹部骤然窜出一团光球,光球在上空不断分裂,不断落下,宛若灿烂的烟花。 每一个光点却在离地刹那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轻轻托起,轻轻放下。 旋即,啼哭声传至天地,一道道光芒散去,是一个个身体健全、哇哇直哭的婴儿。 而那最后一道光芒,在夏婉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落入其怀内。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哭的婴儿。 虽然尚未睁开双眼,却已经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夏婉的双目开始无神,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时候到了: “孩子,妈妈的时间到了。最后,妈妈给你起个名字。你便叫夏无忧吧。” “只要一辈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妈妈......妈妈就.......放心了.......” 说着,夏婉看向了空桑:“请你......请你不要告诉她.......她的母亲.......做过什么.......” 空桑摇摇头:“夏婉,应该告诉他的。正因为你如此爱他,就更应该让他知道,你做过些什么。你为他付出过些什么。” “儿子,应该了解母亲。” 夏婉重重地呼吸着,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至于其他的孩子.......” “你放心,我们会给所有孩子找一个好去处。” “毕竟这一刻,这数百的婴儿,都借由你腹中才有了新的生命,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啊。” “打......打更人,多谢你.......” 感谢中,夏婉将那已经成为空壳的痋蛊牌放在了空桑手心。 “这.......便........算是给你的.......一点谢礼吧......” 夏婉离去了。 虽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虽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来生。 但这一刻,她的笑容充盈着幸福和满足。 “快,快将这些孩子包起来,别受凉了!” 梁森指挥在场众人,绝大部分人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手忙脚乱的样子倒颇有些滑稽有趣。 空桑将夏婉的孩子抱了起来,似悲似喜:“夏无忧。也好。一生无忧挺好的。” 梁森走了过来:“放心吧,这些孩子,我们会先联系医院观察,确定身体没有问题之后,便会找寻一些家庭抚养他们。” “部长,应该让所有孩子都知道,他们有个共同的母亲,叫做夏婉。” 梁森一愣,点点头:“我明白了。” “好了,既然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去了。”姜雪婵笑了笑。 梁森意味深长地看着姜雪婵:“你该庆幸,那四人的死,不是你直接造成。” “我明白,夏婉一己之力扛下了所有罪责,你们也不想再追究我出谋划策的过错。这份人情,我就承下了。” 姜雪婵看向空桑:“打更人,不得不说,你刷新了我对走阴人的认知。” “也许,有你在我们十人中,这一代走阴人的结果,会改变吧。” “后会有期,我会和赶尸人回到云南。你若有空,便去小河湾找我吧。” 话音落,姜雪婵和藏于暗处的赶尸人便离开了。 众人折腾了大半夜,才纷纷离去。 临走之时,苦心方丈更是邀请空桑,有空时,去大觉寺坐坐。 至于夏婉的尸体,则在第二日被安葬在了公墓当中。 空桑将一束康乃馨放在了夏婉的面前,又放上了一些瓜果。 最后,放了一个相框。 相框内,正是夏无忧的第一张照片。孩子挂着安静的,甜甜的笑容。 回到古董店后,神图绘卷也再度收走了那痋蛊牌。 卷轴之中,新的画面出现之后,奖励也随之而来。 “打更人空桑,任务圆满完成。现颁以下奖励:功德五百、蝴蝶妈妈权能抽取机会一次。” 功德入体,等同又一次易经洗髓。 至于蝴蝶妈妈的权能,在抽取之后,于空桑掌心,又出现了一个锦囊。 空桑笑了笑,收起锦囊,取来了手账,打开了第三页,静静写道: “有草鬼婆夏婉,以三邪法,欲,复生其子。” “然,婴孩生而灵性良善,众念汇聚,虽成鬼王,亦有慈悲。” “夏婉以己偿罪,吞服恶果,换众婴生机。” “此举,感天动地,甘霖降下,生死逆转,是谓祥瑞神迹。” “鬼王蜕空壳,原身痋蛊牌,今戾气尽消。” “隐隐观之,似有小儿啼哭传出。似是有怨,却是无恨。” “其怨者,乃叹世间仍有无数婴灵悲苦不以。并非怨念天地无情。” “故,此牌名为——婴儿怨。” 合上手账,看了一眼神图绘卷当中痋蛊牌那一页的画面。 那是一个身着礼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穿着肚兜的可爱娃娃。其身边,还有数百男婴、女婴环绕,笑容甜蜜幸福。 空桑笑了笑,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光,继续看起了古董店的图册。 连着几天,平安无事。 就在第四天,刘正业打来了电话:“空桑,不好了!陈涛出事了!” ...... 婴儿怨——结束。 第五十五章 奚琴茶馆 白蛇琴篇: 古董店内,刘正业将事情经过告知空桑之后,空桑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陈涛回山疗养,走火入魔,打伤了他的师傅,还逃了!” 刘正业苦笑道:“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连部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和你一个表情。” “怎么会这样。陈涛平常虽然有些跌跌撞撞的,可也不是这样的人啊......”空桑连忙又问道:“那,找到他了吗?” “没有。这也是我们苦恼的地方。” “无论是茅山,还是善恶司的情报网,竟然石沉大海一般,没有陈涛的半点消息。他的父母我们也问过了,一无所获。” “所以,你来找我是希望一起调查陈涛的去向?” “不仅如此。”刘正业有些艰难地说道:“我们还要做好两手最坏的打算。” 空桑心中一紧:“你们不会是想让我用招魂的方法,确定陈涛还有没有活着吧!” “这是其中一种。还有一种就是......陈涛走火入魔无法医治,道心崩坏,如果恰好这个时候他做了些疯狂的事情,轻则终生监禁.......重则........” “行了,你别说了。”空桑不想听下去了:“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行,那就明天去龙城。我这边会跟老板请假的。” 在给征老板发了信息之后,空桑很快便收到了回复。 不过,除了那个一贯的狗头表情包之外,征老板还发了一个文档过来。 文档备注:《二十四鬼》 最后还有一段文字:“抽空看下哦。” 空桑不明所以,但还是回复了信息,表示自己会看。 ...... 第二日,空桑、刘正业、何梦三人来到了机场。 “此回调查陈涛,我和善恶司借调了何梦。张鹏、颜薇两人另有任务,他们来不了。” 三人上了飞机之后,刘正业便将资料递给了空桑:“你可以先自己看一下。上面也有失踪前,陈涛的行路足迹。” 何梦说道:“一路上,我和正业两人分析了下,我们一致认为陈涛出事可能和他回到龙城到上山之前的这段时间有关。因为陈涛在上山第二天就打伤了师长。” 空桑点点头。 资料显示,陈涛下了飞机之后,便进了龙城。 且在龙城中,先是进了市中心回到家陪了自己父母几天,过程中去过菜场、超市等日常生活的地方。 同时,陈涛也和一些朋友出去聚过餐,甚至还去过茶楼、棋社、花店、KTV等地方。 “陈涛去的地方挺复杂啊......” 空桑皱着眉思索着,按道理来说,陈涛去过的所有地方,基本都属于日常人与人之间社交的常用地点。 而且这些店铺也都是在龙城开了很久的了,理论上来说没有什么问题。 但怪就怪在,一个受心魔所苦的人,怎么会浪费时间在茶馆、棋社、花店这种消遣的地方? 作为有道行在身的人,就算再怎么糊里糊涂,察觉心魔扰神都不敢怠慢的,因为一步踏差就是万劫不复啊! 压下心中的疑问,空桑闭上双眼仔细地回想着这当中可能存在的关联。 ...... 很快,飞机到了龙城。 “正业,何梦,我建议先去陈涛父母家询问下情况。” “嗯,赞同。” 三人心下有了决定之后,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作为龙城数一数二的人物,陈涛父母的住处则在市中心一个专门做大平层的高级小区当中。 开门的,是陈涛的父亲陈远翔。 “伯父,我们是陈涛的同事,这次来,是针对陈涛失踪的事情开展调查。” “唉,你们进来吧。” 三人坐在沙发上,陈远翔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显然陈涛失踪的这段时间,这位年过半百的父亲也是消耗了不少的心神,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憔悴了不少。 “孩子们,先吃点水果吧。” 陈涛的母亲闫绡端来了果盘。 闫绡虽然看着精神还好,但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也是夜不能寐的情况。 “伯父,伯母,我们想知道的是,陈涛在家住的这几天当中,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陈远翔想了想:“他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只说自己稍微受了点伤,所以要回茅山找自己的师父。” “当时,他虽然看上去很疲惫,但也没有太多的异样出现。” “第二天,他说要先陪陪我们。我和他母亲担心他的伤,他却笑笑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当时,我隐隐感觉他讲话的风格不太对。” “讲话风格?”空桑反问道:“是语气还是神态呢?” “怎么说呢,陈涛你们也知道的,平常说话跌跌撞撞的,而且容易冲动。可那一天说话,却莫名给了我一种很儒雅的感觉。” “但当时我没多想,只觉得可能孩子太累了,也许是没有精力那么闹腾了。可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 “后来他也跟朋友出去玩过,基本都是中午出去,晚上回来。” “其实也没什么,年轻人嘛,聚在一块也正常。所以我没有多问。只是听陈涛说,他觉得市中心那个叫做什么茶馆来着?” 空桑一愣:“奚琴茶馆?” “对对!就是那里。这孩子以前不喜欢这些的,这回回来之后,就开始往茶馆啊、棋社啊,来回跑了。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吧,还是山上他师父等不了,亲自下来带他回去的。” “再然后.......就失踪了。” 说到这里,陈远翔眼中满是自责之态。 三人连忙宽慰了几句。 空桑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想喝点水,眼神却注意到了茶几上的一束花。 “伯父,这花,是你们买的?” 陈远翔摇摇头:“不是,是陈涛第一天回家的时候带来的。他说是在市中心的一个花店看到的,所以就买回来了。” “这么说,伯父伯母都不知道,这个花是什么品种吗?” “不知道。这花有什么玄机吗?” “只是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不过还需要调查。”空桑看向刘正业,对方心领神会,便接过了话头。 而空桑则坐在一边仔细回忆着什么,更时不时的从手机上翻阅查找。 一个小时之后: 刘正业整理好信息,便准备起身告辞:“伯父,伯母,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忧。只要一有陈涛的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你们。” “你们这段时间也都注意自己的安全,别太劳心劳力。” “放心。我们有数。麻烦你们了,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 告别了陈涛的父母之后,三人就近找了一个吃饭的地方。 “你刚才在陈涛家里,突然问那束花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觉得那个品种有些眼熟,在我大学上课的时候,曾经听到老师讲过。” 空桑搜索出图片递到了刘正业、何梦两人面前。 “这花,叫文殊兰花,别名文殊兰。” 刘正业有些不明所以,何梦却似乎抓住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佛教的五树六花之一?” “没错,在很多佛教寺院当中,五树六花就是他们的象征。” “文殊兰高贵典雅,香气可让人定心宁神。在历史长河中,此花和文殊菩萨挂上了联系。” “文殊菩萨象征智慧,文殊兰更有十八学士的美称,在宗教文化中,相辅相成。” 听到空桑的解释,刘正业明白了:“所以,你才询问这花是谁带回来的?” “没错。道教和佛教不同。道教讲究五供奉、十供养,但对花的品种没有什么要求。” “佛教则不然。文殊兰对他们来说有完全不一样的意义。一个茅山的弟子,怎么会在回家之前,特意去花店买一束有佛教来由的花放在家里?这不合逻辑的。” 刘正业想了想:“会不会是......陈涛也不知道?或者干脆他就是喜欢这个花。” 何梦先提出了不同意见:“陈涛不可能喜欢。在心理学上,如陈涛这样大大咧咧,甚至有些莽莽撞撞的人,就算喜欢花草,也会喜欢一些生命力顽强、好养活的。文殊兰很脆弱,陈涛不可能有耐心培育。” 空桑继续说道:“而且佛教的六花分别是荷花、文殊兰、黄姜花、黄缅桂、夹竹桃科的鸡蛋花,还有地涌金莲。” “试问,除了荷花相对常见一些。其它几种,你们在花店见到过吗?” “就像何梦说的,六花培育非常困难,而且价格不菲。” “陈涛怎么会这么巧合的在非时令的季节,在龙城的花店,就买了有佛教典故的文殊兰?怎么想都觉的奇怪吧。” “而且正业你是天主教,所以可能不了解。但佛道两脉,连同儒教,一直有三教不分家的说法。” “陈涛也是新一代当中道门的得意弟子,他不可能连五树六花这种基本的佛教知识都没有的。” 刘正业点点头:“看来这当中确实有值得查证的地方。下一步,空桑你准备查哪里?” “自然是茶馆了。虽说这茶馆开了很久,但陈涛为何在这种时候一定要经常去这家茶馆呢?” “整个龙城那么多茶馆,如果要喝茶,哪家不行?” “如果说是常客,可陈涛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几趟,他不可能对龙城的一家茶馆,有这么大的消费粘性啊。” “再加上陈涛是被心魔所扰。我在想,是不是茶馆当中,有什么恰好吸引住了他。” 一行三人填饱了肚子之后,便按照资料上指示,来到了市中心的这家奚琴茶馆。 茶馆的地理位置选的极好,远处看去,是一栋三层楼的古朴楼阁。 虽然在市中心,却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不过有趣的是,楼阁四周没有门。 而真正的入口,却要通过楼阁边缘处先进入负一楼。 三人来到负一楼的时候,眼前是颇有苏式园林结构的长廊。 长廊边,更有荷花池、石林、翠竹等古代文人所喜好的物件装饰。就连漫长的回廊上,都散发着一股上好的沉香味道。 不过吸引空桑注意的,却是那一根根红柱。因为柱子上镌刻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经文。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空桑啧啧称奇:“一个茶馆,满目的红柱上竟刻满了观音心经,有点意思。” 很快,一名身穿旗袍的女子徐徐走来,露出亲和的笑容:“欢迎三位来到奚琴茶馆。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我们是慕名而来。” “第一次来吗?我明白了。”旗袍女子掩面轻笑:“三位,请跟我来。” 回廊的尽头,是一宽敞的大堂。 “我们奚琴茶馆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给别人开会、谈事情的,在包厢。” “这大堂分上下两层,会稍微热闹些。而且会有我们的白琴苏先生专门的表演。算算时间,下一场表演正好要开始了。三位客人正可欣赏一番。” 三人落座,点了壶茶,几个茶食。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便看到一名身着素裙的女子,握着一柄二胡,坐在了大厅中心的红木圈椅之上。 “玉脂藕臂,姣好容貌,倒真有股大家闺秀的风范。”何梦不禁赞叹道。 “此女,想必就是刚才工作人员提到的白琴苏了。” 第五十六章 致幻 随着白琴苏开始唱词时,空桑愣住了: “这是......评弹?” 刘正业挠了挠头:“那是什么?” “姑苏地区的一种表演形式。”空桑撑着下巴:“不过这种表演形式主要乐器都是琵琶、三弦之类的,用二胡的,倒是少见的很。” “不过,侍者又叫她先生。在古文化中,女子只有拥有了一定的水平时,才会被称为先生。这么看来,她的评弹造诣应该不弱。” “那你听得懂她唱的是什么吗?” “《白蛇传》。”空桑说道:“姑苏评弹曲目当中很有名的。只是,她唱的似乎是改编过的。” “也对,二胡的音色更加凄楚,用三弦和琵琶弹奏时的唱法,是有点不太合适。” 这时,侍者呈上了瓜果点心,还有一壶清茶。 空桑看着茶水的颜色,不似绿茶也不似红茶,而且香味似乎有些过于浓郁,当即问道: “这茶的味道似乎有些独特。请问这是你们自己调配的吗?” 侍者笑道:“是的,就是台上那位白琴苏先生自己调配的,具体配方我们也不知道呢。” “但是喝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已经是我们茶馆的招牌了。甚至还有客人会买些带回去喝呢。” 道谢之后,空桑也没多想,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渐渐的,空桑感觉有些困意,但这种疲倦感并不是很难受,反而有一种放松的舒适感。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慵懒一些,不要那么紧绷自己的精神。 台上,白琴苏唱词婉转,二胡声柔美清扬。 整个大堂内寂静一片,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那悠扬的曲调萦绕回响。 隐隐的,似乎置身在了那美丽的西湖边上,断桥之上,绝美的女子持伞和心中的情郎相遇,两人携手而笑,相爱相知。 好美啊......美的似乎都不愿意醒来一般....... 发自内心的感叹之中,脑海中却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宛若面燃大士暴怒之下的责骂之声。 下一刻,空桑一个激灵,一身困意尽消。 台上的白琴苏唱词依旧婉转,但似乎......没有那种让人如痴如醉的魔幻欲望了。 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中招,空桑冷汗直流。 他看了看同桌的刘正业、何梦两人。 何梦听的一脸懵逼,她甚至都听不懂评弹的唱词。 看上去,她有些无聊,但似乎是害怕失礼,又装作一副好像很认真倾听的模样。 刘正业却完全注视着眼前的点心,那一口接一口的,明明一块要品上许久的糕点在刘正业口中反而成了大白菜似的。 “何梦你.....在干啥?” 何梦愣了愣:“听评弹啊。” “不是.....你喝茶了吗?” “我胃不好,这种一看加了花草的寒凉茶品,我向来不喝。” “哦。那正业你呢?” “我只喜欢喝红茶,花草茶味道太奇怪,还是算了。” “不过这些点心到不错,是龙城的特产吗?回头倒是可以带一点回去。” “......”空桑想了想,最终倒了两杯给他们:“这茶有点奇怪。你们分别喝下,剩下一人观察情况。正业,你先来。” 刘正业不明所以,但还是一饮而尽。 片刻后,在空桑、何梦两人的注视下,刘正业便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何梦有点嫌弃的挪了挪座位:“怎么看着有点猥琐?” “咳咳。可以了。”空桑晃了晃刘正业。 刘正业没有反应,反而打掉了空桑的手:“别闹,听曲呢”。 何梦抽了抽嘴角,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茶,开始纠结自己要不要喝。 “......”空桑无语地想了想,随后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神爱世人。” “阿门!” 刘正业忽然醒了过来,露出一副传教士的嘴脸。 “.......信仰的力量,果然很强大。”空桑无奈地扶着额头:“看到了什么?” 刘正业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嗯......说不上,就反正挺开心,挺放松的,而且似乎眼前会有些类似电影的画面一样。总之,有点古怪。” “我可以不喝吗?”何梦扯了扯嘴角:“毕竟我没什么信仰。” 空桑笑了笑:“你最好试试。在场的顾客基本没有女性。但我想知道,这茶对女性有没有效果。” 何梦无奈地叹了口气,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何梦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这茶......没什么问题啊,就是味道怪了些,感觉没那么好喝呀。” “......所以,真这么狗血?这茶就对男的有反应?”空桑恶意地想着:“为啥我联想到了一些聊斋故事当中比较俗套的桥段。” 空桑思来想去,偷偷将茶壶当中的茶包取了出来。 看着依旧在台上唱词的白琴苏,空桑说道:“走吧。” “走?可是这茶明显有问题。我们如果就这么离开,会不会打草惊蛇?毕竟其他人可看的如痴如醉呢。” “是啊,这个时候我们起身会不会太突兀了。” “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们没有中招。这样,她才会想办法接近我们。毕竟这茶的问题如果曝光出来,茶馆大概率应该开不下去吧。” “就目前来说,茶包里最起码有致幻的成分,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对女性不管用。” 两人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一行三人就在途中准备离开。 高台上还在唱词的白琴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 三人刚刚离开大厅,后面便有侍者着急忙慌地过来。 “三位客人,你们怎么中途离席了?是我们的服务不周到吗?” 空桑暗自腹诽,你们有啥服务吗?不就是一壶加了致幻剂的茶吗? “我们临时还有点事情要办,所以要先离开。” “这样啊......那.......可以麻烦三位将茶包留下来吗?”说到这里,侍者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消失了。 空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哦?我们花钱买了茶,想把茶包带走都不行吗?” 侍者摇摇头:“很抱歉,这茶包是我们的商业机密。” “可是,你先前不是还说,会有客人跟你们买这茶回去喝吗?” 一时间,气氛开始变了。 侍者最后一丝笑容也挂不住了,眼中有着不似常人的冷冽之色:“客人,每家店都有每家店的规矩。如果你们要花钱买我们的茶叶,我们自然欢迎。但偷偷将茶包带走,我们只能怀疑你们是竞争对手!” “要我们还茶包也不是不行。”空桑忽然说道:“但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陈涛。” 侍者眉头一皱:“我们茶馆没有这个人。三位客人,奚琴茶馆不欢迎无理取闹的顾客,请你们不要让我为难。” “等等。”后方一声呼唤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来者竟是白琴苏。 “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没关系,刚才那段已经唱完了,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你去忙吧。这里让我处理。” “是。” 侍者转身离去。 白琴苏笑了笑,歉意道:“抱歉,是我的员工不懂规矩了。” “哦?你的员工。看来,这茶馆是先生开的?” “以前并不是。后来我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便跟原来老板商量买了下来。”白琴苏笑道。 “刚才我听你们说,似乎在找一个叫做陈涛的人?” “是的。先生可知道他的动向?” 白琴苏掩面轻笑:“三位真是难为我了,这奚琴茶馆每天进出的客人何止上百,我怎么可能全记得住呢。”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要找寻失踪的人,报警不是更实际吗?” “哦?”空桑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先生怎么知道,陈涛是失踪了呢?” “呵呵,我经营茶馆,平日里也是见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着,白琴苏将手中抱着的木盒递了出来:“盒子里的,就是我们奚琴茶馆每天卖的花草茶。既然三位客人如此执着,便赠你们一盒,也算结个善缘吧。” “至于那茶包,三位要留着就留着,只是唯恐茶液弄湿了你们的衣服。不如,就放在这盒子里吧。” 白琴苏打开了盒子,里面八成的区域放置着茶包,还有两成的位置则是空的,正好可以放空桑手中湿漉漉的茶包。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先生了。”空桑接过盒子。 “不客气。客人以后若有时间,就来捧捧场。白琴苏在这里谢过了。” 说完,白琴苏告罪一声,便转身离开。 三人也离开了茶馆,并通过何梦联系上了善恶司在龙城的分部。 在等候了半个小时之后,检测的报告出来了。 检测人员汇报道:“这喝过的茶包和这边干燥状态的,成分一致,没有出入。” “那是否有致幻的成分?” “有是有。但是,考虑到你们先前所说的那个状态,这当中的量远远够不上。” “而且,为了防止检测有误,我们刚才也喝了一些,虽然会有些莫名的舒适,但没有你们描述的那么强烈。更不存在幻听幻觉的问题。” 空桑皱了皱眉:“那这当中的致幻成分是什么?” “苦艾草。” “这东西真能致幻?”何梦疑惑道:“我记得苦艾草是药材的一种吧。如果真能致幻,苦艾酒是怎么卖的?” “这个茶包当中,苦艾草的含量不算低。但是,理论上来说要达到致幻的效果,还不太够。” “其实苦艾草会致幻是因为苦艾酒本身喝多了之后,会有一些其它酒类代替不了的体验感。” “但也仅限于此。对人体没什么伤害,甚至使用得当的话,还能清热解毒,保护肝脏。” “至于你们提到的,何梦喝了没有出现幻觉。我们刚才也尝试了一下。一位女同事喝下之后,确实没有男士的感觉那么强烈。” “但这可能和男女之间的体质有关系。事实上,男性的体质本就更容易被苦艾草这类药材所影响。” 空桑了然:“难怪刚才白琴苏并没有阻止我们带走茶包。甚至仿佛还为了证明自己一样,又送了我们一盒。” “这是确定,我们无法从其中查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 “但是,会不会我们本身就错怪了那位茶馆老板呢?”何梦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如果单纯是巧合倒没什么。可问题是,巧合太多了。” “首先,我们在茶馆之中经历了幻觉。连我和正业一时片刻都没能清醒。换做尚有心魔扰神的陈涛呢?会不会被幻觉的影响更大?” “其次,他带回去了文殊兰花,而茶馆内则满是佛教的观音心经。一般茶馆为了迎合它的氛围,基本上都是放古董字画为主。” “除非是带有禅修主题的茶馆才会供奉佛教的物品。但奚琴茶馆显然又不是。” “能将布局做到如此精致的茶馆,没道理在这种显而易见的细节上,出现自我矛盾的问题。” “再者,如果这茶包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何那位侍者会如此紧张?甚至不惜要翻脸的地步?这不符合服务行业对待顾客的基本准则。” “空桑,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再去一趟茶馆吗?” “不急,还有些时间。我们就再去棋社和花店看一看。” 第五十七章 一局棋 棋社的位置就在茶馆不远处,不过不同于茶馆那自外而内的古朴和典雅,眼前的棋社从装修和名字上,别出心裁都不能形容。 几乎摒弃了所有的国风文化的元素,棋社从外表看上去似乎和传统的棋社毫无联系。 那满目的霓虹灯、还有大量的黑、紫、绿、蓝、红五中颜色的拼接。 “这......”刘正业有些无语地看了看眼前,又看了看导航,确定没走错之后说:“这是赛博朋克风?” 三人又看向灯牌上的名字更是如此——摩呼罗迦。 刘正业一脸懵逼:“这......单看外面,谁知道这是个棋社?” 空桑挠了挠头:“我更好奇的是,一个棋社的名字,为何要用佛教传闻的天龙八部之一为名。” 何梦扶了扶眼镜道:“在门口是能看出花来?进去看看吧。” ...... 不得不说,棋社的服务和奚琴茶馆简直是天壤之别。 狭长的通道,从门口到内侧大厅之间,完全没有侍者指引。甚至还有些装修上的破损很影响门店的美观度。 三人来到柜台前,却见一个穿着朋克风的女生瘫坐在椅子上,腿抬在桌上,戴着耳机叼着棒棒糖,打着游戏。 “您好。” “doublekill!” “......您好。”声音又大了些。 “triplekill!” “......您好!” “啧。”少女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摘下耳机之后说道:“你喊第一声的时候我就听到了,真当我聋呢。” “......那你为什么不理会我们?” “没看到我在打团呐。拜你所赐,我四杀没了。” 少女挠了挠似乎很久没洗的头发,从抽屉里甩出一个二维码: “呐,一小时五十元。要酒水什么的,一小时一百。桌子里什么都有,围棋、中国象棋、军棋、五子棋、跳跳棋......” ....... 好嘛,这业务还开展的挺全面。 “我要一个小时,麻烦给我一壶茶。” “我这里没有茶。”少女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空桑,指了指身后的柜台:“没听到我刚才说的是酒水吗?” “......” “啧,所以你要不要?!” “......算了,那就五十的套餐吧。” 钱到账之后,少女又给了一个号码牌:“进去找吧。” 空桑原本以为这样的服务态度,这棋社应该不会有什么生意。 但当他们看到可以用济济一堂来形容的大厅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不是,我们来的这家棋社是什么网红棋社吗?不然就那服务态度,这么多人在?” “哎呦,生面孔啊。”一名正旁观棋局的男人笑道:“只有新人才会对老板的服务态度感觉奇怪,哈哈。” 另有一人也说道:“一开始,我们也觉得老板的脾气是大了点。但是怎么办呢,她棋艺高超呀!整个龙城,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棋艺比她更高的了。” 空桑露出一丝讶色:“专业选手呢?” “挑战过老板,都输了,输的特别惨。” “这么厉害?”空桑想着刚才那个打团的女孩,怎么都无法将她和棋道宗师的形象安在一起:“那她擅长哪种棋类?” “什么都可以。围棋、象棋、军棋,没有一个是不行的。” “而且,这里每天之所以都络绎不绝,是因为老板每天都会挑选一名客人下一盘的。” “我们也是想过过瘾呀。就算不能和老板下棋,在旁边看着那也受益匪浅的很!” 三人恍然大悟,某种情况下来说,这倒也算是一种特别的营销。 当然,前提是得有这个实力。 就在此时,女孩从前面走了进来:“好了,今天客满了。老规矩,我挑一桌。” 话音刚落,所有顾客都兴奋起来。 却见女孩摘下耳机,将手中的小酒坛放在了空桑面前:“呐,就你了。” “哈哈,好!” “小哥,你可要在老板手下多撑一撑,让我们饱饱眼福,哈哈!” 空桑也有些意外,又看了看面前的酒:“你这是......” “说吧,下什么棋?” 空桑想了想:“那就象棋吧。” “可以,红方黑方?” 空桑拿出棋盘和棋盒:“我红方吧。” “行。”女孩指了指酒坛:“我有个规矩,跟我下棋的人,得喝酒。放心,这是桂花酒,度数不高,不会醉的。” 空桑无奈地笑了笑,打开酒坛喝了一口。 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伴随着柔和的酒液,舒服地滑过喉咙,没有一点火辣辣的刺痛感。 但回味之时,却有浓郁桂花香气伴随酒香,萦绕在唇齿之间。 “好酒!”空桑真心赞评道。 “那是,我酿的酒怎么会差。”女孩坐了下来,将棋子摆好:“客人你叫什么名字?” “空桑。” “空桑?《春秋孔演图》曾言‘女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好名字。” 女孩将棒棒糖一口咬碎吃了下去后,也拿起酒坛灌了一口:“本姑娘叫青湘吟。” “来,开局吧!” 空桑思索了一下,选择了“跳马”。 青湘吟眉头一挑:“‘起马局’?象棋当中的常用开局。你用这种方式,说明你是个追求稳妥之人。可防中炮,又能更快出车。” “看来,你最起码不是小白。” 说着,青湘吟将炮移到了另一个炮的旁边。 大过宫炮! 空桑有些讶异地看着青湘吟,没想到对方与自己年纪相仿,棋路竟如此大刀阔斧。 而且略懂象棋的空桑也很清楚,大过宫炮要是操作不好,很有可能导致火力过于集中,不论出车出马,都不太有利。 不过,这种疑问很快就没有了。 空桑看着眼前的棋局,一时间竟有些满头大汗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子未失,但空桑总有一种后背被人盯上的诡异感觉。 就好像身后有一条毒蛇,只要自己稍稍出了差错,就会被一击毙命! 渐渐的,眼前的景象似乎变了。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空桑和青湘吟竟置身在一片满目战火的荒芜世界之中! 两人对坐在一条宽阔的河流两边,身后身前,是许多将领、士兵、炮台。 随着心念移动,棋子变幻,眼前的军队亦不断变化。 “轰隆!” 一阵炮火的轰鸣声,伴随着一颗燃烧着火光的炮弹,从河对面疾射而过! 顷刻间,便砸碎在空桑身后的一处骑兵团。 空桑见状,咬着牙,手一落,一个步兵团顺利度过河流,来到了对方的大本营前。 “杀!” “杀!” “杀!” 怒吼伴随着杀机,铁器沾染着鲜血,眼前满目的血光之中,却见青湘吟端坐在那里,丝毫不动! 一双眼,沉稳而又冷酷。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青湘吟再落一子! 渐渐的,空桑似也被青湘吟的气势所感染,棋风开始变化。 阵营中,呼啸的狼烟下,双方阵营的士兵不停的厮杀,你来我往,有赢有败,有生有死! 忽然,青湘吟漠然的表情下,突然勾起一丝笑意。 那笑意似是胜券在握,似是嘲讽,似是怀念,那复杂的情绪下,却见一子而落! “砰!” 罡风拂面,剧烈的杀机竟仿佛锁定身体,就连皮肤都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刺痛! 空桑看着棋局,瞳孔微缩——将军抽车! 这是下棋当中,经常会出现的一种情况。 要么败局,要么丢弃一子。 但懂象棋的都知道,车在棋盘之上的作用是何等厉害!一般丢了一个,整个战局就会出现不利的局面。 空桑虽不甘心,却只能先保卫自己,护住棋局。 在看到青湘吟身后刺出的一根长矛将自己的车刺穿之后,空桑双拳攥紧。 “你的棋风,还是一如既往,过于保守,雅致无锋。” 似是讥讽,似是悲叹。 空桑不明所以,因青湘吟的话语之中,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自己一般。 又闻叹息一声,周遭荒芜之景骤然消失。空桑眼前豁然清明! 低头一看,却见棋盘之上已经层层死局,动弹不得! 空桑拿着棋子,手微微颤了颤,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输了。” 一旁围观的众人,也没有太在意这局棋。 毕竟空桑也就是比新手厉害一些而已,所以很快就失去了评论的念头,一个个都散开了。 青湘吟喝完坛子里最后一口桂花酒,擦了擦嘴巴:“不错,你的棋艺虽然不如职业选手,但是在业余当中也算很稳健的了。” “我有一个疑惑。” “哦?你说。” “我的布局层层递进,可以说没有破绽。为何你敢如此大杀四方?” 青湘吟笑着起了身:“有的时候,过于稳妥的布局本身便是破绽。” 青湘吟看着一脸困惑的三人,又道:“不过,你的棋,让我想到了一个不久之前在我这里下棋的男人。”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 “他说他擅长围棋,我便和他比了围棋。他的棋有些跳脱,有些小陷阱,比你的棋路灵活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属于稳中求胜的类型。” “不过他看样子身体不算好,和我下棋的时候,时不时的头疼,可能这也影响了他的布局吧。” 空桑心头一跳:“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当然,他叫陈涛。据说还是龙城茅山的弟子?” 空桑、刘正业、何梦皆是心中一喜。 “老板。那,陈涛来你这里多少次?” “两次。第一次只是好奇来看了看,第二天,我就和他下了一盘,然后他就没有来过了。” “那......可知道他离开棋社之后,去了哪里?” “哦?”青湘吟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看样子,这个叫做陈涛的,似乎有些故事啊。” “他离开棋社之后似乎嘟囔着要买点花。不过他来之前,手中拿着一盒茶叶。” “那茶叶我倒是认得,就是对门家那奚琴茶馆的招牌。” “而且看他的模样,似乎不是第一次去买了。” “哦?何以见得?”空桑不禁问道。 青湘吟又拆了根棒棒糖放到嘴里:“因为他们家的茶呢,第一次买最多只能买一盒。” “只有第二次复购的时候,才可以不限量的购买。” “这是他们家的规矩。陈涛第二天来我这里下棋的时候,手中拿着三盒。” “老板,那麻烦问一下,那奚琴茶馆的白琴苏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到龙城的?” “嗯......五六年前?差不过是那个时候。其实奚琴茶馆最初就是个破败的茶馆,也是她来了之后,生意才好了起来。” 青湘吟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就和我这棋社一样。” “另外,如果你们要查那个叫陈涛的,建议你们去花店看看。印象中,我有几次打游戏还看到过他,每一次他手里都拿着花卉呢。” 空桑眉头微皱,每一次都拿着花卉。可陈涛父母家却只有一株文殊兰,那其它的花去了哪里? 压下心中疑惑,空桑道了谢,一行三人便离开了。 回到柜台后,把玩着手机的青湘吟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眼中的笑意点点消散:“空桑......呵,你倒是换了个......很美的名字啊......” 喃喃自语的同时,青湘吟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文德。 第五十八章 花店女童 入夜: 青湘吟关了棋社,依旧在柜台内打着游戏。 其身后的阴影处,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白琴苏缓缓踏出,更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青湘吟依旧盯着手机屏幕,露出一丝不耐烦:“想说什么就说,到了我的地盘还婆婆妈妈的,那你就给我滚!” 白琴苏也不生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陈涛的行动轨迹?” 青湘吟嗤笑一声说道:“就算我不说,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青湘吟顿了顿,停止了游戏的操作,脚一蹬,转身看着眼前的老熟人:“茅山在找他,善恶司也在找他,现在连打更人都来了!你还觉得自己可以兜得住?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 “这个打更人我也见过,道行不深。” “是啊,所以身边又是天主教主教备选的,又是墨家的大小姐,谁知道他背后还有没有什么厉害角色!” “更何况,你在他身上下了毒,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里可是茅山的地盘!” “他们只要一上山,那些个道医一看就明白了!你是又打算去过那种失去自由的日子?” 白琴苏的目光转冷:“所以,你给他解毒了?” 询问之中,白琴苏身边开始凝聚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顺着柜台开始结冰。 青湘吟冷冷一笑,一巴掌打散了寒气的侵蚀: “是啊,给了他一口桂花酒。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告诉他们你下了毒!” “倒是你,给走阴十部的人下暗手,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就算你道行高,可别忘了,走**代表的是阴司!” “但凡世间怪力乱神,都要让其三分!这次还好是打更人,若换个这一代的刽子手过来,我估计已经可以给你收尸了!” “走阴十部向来不和。你不必如此担心。”白琴苏冷冷说道。 “是吗?可我怎么听到传言,前不久打更人解决了一个重瞳婴鬼王的事情,这在我们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据说,就连巫蛊师、赶尸人对他都颇有好感,隐隐有结盟之意。” 青湘吟伸了个懒腰起身说道:“历代打更人在走阴十部都是‘吉祥物’的存在。内部不会有人得罪他们。” “如果外人敢伤害他们,走阴十部更不会放过。毕竟其余九部生前的累累血债和各种咒法反噬,还指望打更人给他们用安魂咒消除呢。” 白琴苏有些不耐烦了:“所以,陈涛的事情你说了多少?” “放心,我知道的不比茅山的多。更何况,我也确实不知道陈涛被你藏到了哪里。” “我只是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去查。至于他们能不能查出,你能不能瞒住,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白琴苏警告道:“但愿如你所说,你不曾插手!否则,你知道结果!” “呵呵。姐姐啊,历史长河当中,我们的存在过了这么久,被歪曲、被污蔑,可唯独一点他们没有说错呀。你,是真的偏执啊。” “当年在大神身上,你就这般。后来被镇压在河中,你还是如此。现在,依旧不变!” 说完,青湘吟拉开大门:“请吧!早一百年前我就说过,我住的地方不会欢迎你。希望下一次你来时,可以学会先敲门。” “哦,还有,别抄佛经了。抄了这么多年,那一位管你了吗?” 白琴苏没有回答,沉默着离开。 ...... 另一边,空桑三人在离开棋社之后,对晚间的计划出现了分歧。 “坦白说,我不建议现在去花店,或者再调查茶馆。按照陈涛之前失踪的陆行轨迹,茶馆、棋社、花店都有嫌疑。”何梦扶了扶眼镜:“如果棋社老板的话是陷阱,那我们就是自投罗网。” 刘正业无奈道:“其实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陈涛失踪有些时候了,心魔可不会因为时间而消退。担心啊......” “现在担心这些于事无补。我们三人根本还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如何。我的建议是,去茅山。” 何梦的提议是比较中肯的,空桑和刘正业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就在白琴苏夜间会面青湘吟的时候,空桑三人已经进入了茅山的山门。 此时,在一处静室之中,空桑三人见到了陈涛的师父——孙道长。 孙道长乃是茅山现任掌门的师兄,德高望重,更是有百岁之寿。 虽已期颐之年,精气神却是好得很,头发更还有些乌黑,显然是道行高深的古董人物了。 “前辈,很抱歉,您受伤之下我们还要见你。” 孙道长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不妨事,还不都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 “前辈,说起来我一直很奇怪。陈涛无缘无故的,怎会心魔涌出呢?”空桑不禁问道。 “这件事情,和他最初加入善恶司时有关。”孙道长涌出一丝感慨之色: “老头子我有三个徒弟,陈涛是老幺。当初善恶司邀请茅山弟子加入时,我存着让他们锻炼锻炼的心思,就让三个都去了。” “善恶司的体制你们是知道的,一般一个小团队负责一个区域的工作。团队人数,也是三人左右。因考虑到他们三兄弟默契无间,所以,梁森部长自然是让他们三人组队了。” “一开始,没出过什么差错。但是有一次,北蟒河、南蟒河同时出现水灾。” “按照当时估算的情况和时令,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便断言是怪力乱神所致。” 空桑点点头:“这么说来,陈涛和两个师兄,当初便是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不错。三人调查之下,都认为这件事情很好解决。应该是有些成了气候的水鬼作祟。” “当即,三人便兵分两路施法。陈涛虽然是老幺,但这孩子天分最高,道行不弱于他两个兄长。所以便自告奋勇,一人担了北蟒河的施法工作。” “可没想到,出了状况。” 孙道长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悲伤之色:“施法过程中,并非水鬼作祟,而是似妖似灵的存在,且和河水本身更有牵连。” “最终,那妖灵逃脱,陈涛元气大伤。这才想到,南蟒河可能也出事了!” “这中间过程我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最后只有陈涛这孩子活着回来了。” “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越发的不着调起来。” “但我知道,这孩子心中应该一直都在自责着什么。” 空桑又问道:“前辈,那您可清楚,陈涛这次心魔复苏的原因是什么?” 孙道长摇摇头:“他回茅山之后,只说需要我帮忙压制心魔,其余的什么都不肯说。却不曾想,在我准备仪式之时,他突然跟换了个人一样,偷袭我之后便逃离了茅山。” 空桑听完之后,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和北蟒河、南蟒河有关。 当下,空桑便将今天在棋社当中的所听所闻告知了孙道长。 孙道长沉思片刻之后说道:“茅山如今也是在多事之秋,多数善战的弟子不是在搜索陈涛的踪迹,就是在善恶司的邀请下解决国内大小事件。” “要说道行又要比你们高的,着实是没有时间陪你们下山了。这样吧......” 说着,孙道长将身后供奉的拂尘交给了空桑:“此物交给你。若遇到不敌之事,可用拂尘。此物我供奉数十年,蕴含的清气足以镇压一般的怪力乱神了。” “若是连拂尘都镇压不了,那就直接丢了它,直接跑。” “多谢前辈。” 三人在茅山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下山前往那花店。 花店同样开在市中心的位置,名字也同样很奇怪——花店。 “我们这两天来的地方,真的是从外观到装修,到名字,没有一处不透露着诡异和神奇。这个花店竟然就叫花店?申请招牌的时候怎么过审的?” “现在可不是吐槽这些的时候。” 推开店门的刹那,浓郁的花香熏的三人几乎有点头疼。 “欢迎光临。” 充满童稚的声音传出,一名七八岁的女童从店后方小跑着出来。 “小朋友,请问店老板在哪里呀,我们要买些花。” “我妈妈出去买菜了。你们要买什么花,我都知道的,问我就可以了。” 空桑点点头:“请问,有文殊兰吗?” “有呀。你们跟我来。” 女童带着三人来到了后面。 这时三人才发现,这花店的规模远远比想象当中大的多。 而且眼前的各种花草在市面上几乎都很少见,要么是太昂贵,要么是成活率太低,根本无法引进。 “呐,这就是文殊兰了。” 女童指了指。 众人看去,果不其然,和陈涛买回家的那一株一模一样。 “如果哥哥是佛教徒的话,这里还有其它品种哦。你们看。” 女童又指了指旁边放置的一些花草。 “地涌金莲、鸡蛋花、缅桂花.......” 空桑讶异地看着,佛教的六花,这里竟然都有。 “小妹妹,你妈妈是佛教弟子吗?” “不是啊。” “那,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佛教的花呢?” 女童挠了挠脑袋:“因为我妈妈说,花在佛教当中有很特殊的含义哦。” 对方的话引起了空桑的好奇,空桑蹲下身:“小妹妹,请问有什么含义呢?” “我妈妈说现在是末法时代,日夜不分,人鬼不辨,还有许多心思成魔的人。所以啊,就要买一些佛教的花来保护自己呢。” “不过,我妈妈也说过,这些花呢,也许能保护自己,也许会害了自己。” “因为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哦!” 那充满清澈的双眼下,此时说的话,却让三人有些不寒而栗。 空桑又似闻到了一股略微熟悉的味道,便下意识地岔开话题,指了指另外一株植物:“这又是什么?” “哦,这个呀。”女童笑的更开心了:“这个是苦艾草哦。” 空桑脸色一变,三人心知不妙,不管是这种巧合,还是这女童说的话,都太奇怪了! “大哥哥,你们是想走吗?” 女童忽然伸出了舌头,只是那舌头似是腥红无比:“可惜呀,晚了哦!” 话音刚落,一股异香传出,三人顿觉头晕眼花,暗道不好。 “砰!” 下一刻,三人便纷纷栽倒在地上。 女童捧着肚子笑着,笑声充满了刺耳和尖锐,那童稚的音色此时反倒更添阴森: “唉,初生牛犊啊,就这么跑来调查我这里,真是......想不死都难呐。” 第五十九章 深入虎穴 花店内,白琴苏从门后走了进来,看着被放倒的三人,转而看向女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还没想好。”女童笑眯眯地看着白琴苏:“不如,我将他们交给你?” 白琴苏眉头微皱,似想看出女童葫芦里卖什么药。 “哎呀,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又不会害你。毕竟......”女童悠哉地拿出一杯果汁喝了一口。 “毕竟,陈涛还是我帮你找到的,也是我促成了他回龙城,让他在心魔更迭之时,让你有机可趁。更是我教你用苦艾草等材料制作致幻剂,在龙城站稳脚跟。” “说起来,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对不对?” 白琴苏说道:“虽是如此,但这三人于我无用,我没必要冒着风险将他们带走。你自己处理吧。” “啧,行吧。你把青湘吟找来,一人一个,把他们拖到我的暗室。” “她......应该不会愿意。” 女童嗤笑道:“怎么,你还真以为她成菩萨了?她和你不对付是你们自己的原因,但是,我的话她可不敢不听。” 白琴苏无奈,取出手机发了信息。 果然,片刻之后青湘吟一脸阴沉的走进了花店,看着被迷晕的空桑三人,冷哼一声:“这三人倒真是废物。” 女童“咯咯”直笑:“笑话的很,明明是你自己讲话藏一半露一半,这才让他们没有防备的来我这里调查。好了,别废话,赶紧干活。” 旋即,一行三人被拖到了花店后方的仓库。 随着机关转动,仓库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暗格。 女童示意下,空桑三人直接被丢了下去。 “你就准备这么关着他们?”白琴苏问道。 女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我有个算不上同伴的同伴,苦心筹谋的计划被这个打更人搅和了,现在对他们可是恨之入骨。” “所以,我会通知他过来拿人的。你们走吧。” “至于陈涛......白琴苏,你可要看的牢牢的。你那奚琴茶馆的地下室虽然也算是你的巢穴,但陈涛一旦恢复过来,呵呵......” 白琴苏立刻说道:“他不会恢复过来的!” “是吗?”女童眉头一挑:“你用法术和曾经的旧物,虽然勾起了他那时候的记忆碎片。但这种碎片也只能是碎片而已。” “你,没那么容易得手。” 白琴苏冷哼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青湘吟似乎对这个话题很不耐烦:“行了,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呵呵,请便。” 很快,脚步声中,三人纷纷离开。 而幽暗的密室之中,空桑三人骤然睁开了眼睛。 “呼......总算是混进来了。”何梦松了口气。 刘正业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这花店真的问题不小。不过这迷药下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算吃了解药,竟还有些头疼。” 空桑又倒了三颗药丸,一人一颗吃了下去: “幸好临走前跟孙道长要了一些这种解百毒的丹药,果然有用。不过毕竟不是专门研发的解药,效果必然是不尽如人意了。” “但还好,我们要的情报到手了。白琴苏、青湘吟和这个花店女童显然是一伙儿的。” “只不过听她们说话的语气,彼此之间应该又有嫌隙。” 空桑的分析,何梦很是赞同:“另外,刚才那女童说要把我们交给一个对我们恨之入骨的人,能是谁?” 刘正业摇摇头:“在善恶司工作,得罪人是常有的事情。” 空桑想了想:“会不会是阴七昧,毕竟接触怪力乱神之后,可以说唯一与我有怨的,就是他了。” “而且那女童也说了,我不久前坏过他的计划。” “阴七昧?有可能!”刘正业说道:“虽然梁森部长对此人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我自己这些天也查到了一些资料。” “据说,这阴七昧是来自一个叫做邪心教的地方。” “邪心教?” 不论是空桑还是何梦,显然都没听过。 “档案库内记载的很模糊。只知道那邪心教年代久远,似乎部长还没有任职之前,就已经和善恶司明争暗斗了。” “资料当中,我唯一找到的就是邪心教似乎有他化五座的概念。” “而这五个人,在和善恶司的争斗当中可谓是‘功不可没’。” “但因为争斗中有伤亡出现,所以档案人员可能和现在的五座对不上号。” “他们更是按照人世五大负念为名,愤怒、憎恨、痛苦、悲伤、多疑,合称五座。” 空桑想了想:“我记得当初阴七昧出现的时候,老板曾称呼阴七昧手中之书为憎恨卷,还说他成了他化五座之一。” “这么看来,阴七昧代表的就是五座之中的憎恨。” “而刚才那女童说,陈涛的事情和他有关,还说了阴七昧和她的关系。这样看,这个女童也可能是五座之一,只不过两者关系可能没那么要好而已。” 刘正业提议:“这是个很重要的情报。回头要告诉孙道长,他资历高,应该知道这些事情。说不定他会有解决方案。” 空桑点头:“这是自然。另外,我想到一个因素。” “‘他化’这个词,是出自佛教‘他化自在天’。” “这他化自在天的主宰又称摩罗,别名波旬,据说释迦摩尼成道之时,他便曾派自己女儿前来阻止。算是佛教典故当中有名的反派角色了。” 刘正业一点就通:“空桑,你的意思是那茶馆当中的佛经也好,还是这花店的佛教六花也罢,也许归根结底,都是和邪心教有关?” “不无可能。波旬虽然被称为‘非正法’,但严格来说还是出自佛教的。” 感觉到脑子里那股昏厥困意消失的差不多,身体知觉也基本恢复之后,刘正业起身: “这件事情可以从长计议,现在我们想一想,怎么离开这里?” “空桑,你的红绳能做到吗?”何梦问道。 “红绳是出不去的,因为我们目前在同样的位置和空间下。” “但是,我有其它方法可以做到。只是,需要有人可以破开我们上面这道铁门。” 刘正业无奈摇摇头:“抱歉,这不是我的专业。” “这是我的专业。”何梦白了一眼。 “我带的些小玩意儿是可以做到,但是肯定会有声响。” “那女童如果真的是阴七昧的同伙,以她的道行,我们可对付不了。她若是被引过来,我们就完蛋了。” 空桑却直接说道:“没关系,你只要确保你的机关可以一次性把铁门轰开,我就可以带你们飞出去。” “?”刘正业困惑了。 “等会,我听到了什么?你会飞?别开玩笑了!”何梦没好气地说道:“你的道行根本不足以飞行好吗?而且......” 话音未落,却见昏暗的密室之中,一阵彩光竟是将密室照的绚烂无比! 刘正业、何梦两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等到适应强光的时候,睁开一看,却呆住了。 眼前的空桑,后背上竟然有一对偌大的蝴蝶翅膀! “如何,漂亮不?我从蝴蝶妈妈那里得到的权能——蝶翼。” 空桑有些得意。 何梦忍不住吐槽道:“漂亮不漂亮暂且两说,我觉得你倒是越来越朝着非人类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就算你能飞,你能带的动我们两个人吗?你的臂力估计不行吧。” 刘正业话音刚落,却见空桑已经用借神之法让面燃大士附体。 更是有两根红绳已经缠在了何梦和刘正业的手腕上。 空桑耸了耸肩:“面燃大士的力量加上红绳的牵引力,再加上我这双翅膀,足够带你们出去了。少一个因素都不行。” “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提议这个计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如果逃不出虎穴,能有什么用嘞?” “那我很好奇,如果我和正业都没有炸开铁门,或者从囚禁之处离开的手段呢?” “早上出发前,我和孙前辈打过招呼了。如果五个小时之内我们赶不回去,他就会直接来花店寻我们。” “虽然这样的计划不能百分百保险,但是我们都清楚,这种计划肯定有危险成分在,总归要赌一把。” 何梦竖了个大拇指:“妥了。” 旋即,一个机关球被抛出。机关球瞬间吸附在铁门之上。 “快,捂住耳朵!” 几乎同一时刻: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下,铁门被炸的粉碎不说,竟连上方的仓库天花板也同时被炸出一个窟窿。 “走!” 空桑一手一个,红绳一绑,翅膀扇动的同时,三人直接窜入空中。 呼吸之间,三人便消失在空中。 却见花店女童优哉游哉地推开后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逃跑的速度倒是比我想象当中快啊。” 没有一点气恼,女童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阴七昧,你不用来了,对,人跑了。哎呀,跑了就跑了呗。” 手机那头,阴七昧似乎在破口大骂。 “你凶我?” 女童双眼红了,竟哭了起来。 只是哭声却伴随着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诡异。 而手机那边的阴七昧在听到哭声之后,竟直接挂断电话。 女童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啧,胆小鬼。”女童擦干眼泪,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好了,第一环已经全部撒出去了。白琴苏、青湘吟、打更人、茅山,呵呵,你们可得给我编织一个有趣的故事才行啊......” ...... 另一边,空桑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带回了茅山。 此时虽不是旅游季,但茅山上依旧会有些香火客。 “天呐,那是人吗?竟然在飞!” “那是蝴蝶吧,这么大的蝴蝶!外星变种吗?” 一阵阵惊呼之中,那些本在洒扫的弟子互相看了看,立刻关闭了山门,悠扬的钟声在山上传开。 原本还在惊呼之中的游客们,双目纷纷黯淡下去,恍若一瞬的失神之后,再度恢复清明时,露出一脸茫然。 “我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快,快进去,别耽误了上香的时间了。” ...... 三人落在后院中后,孙道长无奈摇摇头:“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这半天时间就回来了,是有什么收获吗?” “前辈,事情经过是如此.......” 在将收集到的资料都听清楚之后,孙道长眼中露出一丝寒意:“这群邪心教的孽障,这么多年了,竟然敢在我等眼皮下动手!孩子稍等,老头子我准备下,就和你们一起出发。” “前辈,我有个提议。茅山和善恶司同时联系龙城当地的官方人员,让他们先明里暗里将市中心地区封锁,我们这一次主要是救出陈涛。得确保白琴苏不会带陈涛逃走才行!” “另外,前辈还需要再调几个人手,一方面是堵住那疑似他化五座的女童,一方面是我们还估不准白琴苏、青湘吟两人的道行。总归有备无患!” 孙道长也觉得在理:“这样吧,等我五分钟,我拉上几位师兄一起!” 第六十章 白蛇典故 一刻钟之后: 孙道长等人便下山了。除了空桑三人和孙道长本人之外,还有四名仙风道骨的老者,年纪似乎和孙道长相仿。 一问才知道,这四人加上孙道长,是茅山现任掌门人仅剩的五个平辈师兄弟了。 “邪心教出现,此事事关重大,我等才能下山。” “孙师弟,我等要速战速决。你知道的,这山上单单有掌门师弟一个人,守不了多久。” “明白。” 空桑三人想着茅山也许也有自己的秘密,便很识趣的走在前面,没有多问。 等到一行人快速来到市中心的时候,官方部队已经将商业街内外都放上了自己的人。有明着的,也有便衣。 “道长。” 负责人看到孙道长之后,鞠了一躬:“现在要如何?” “直接包抄吧。” “是!” 顷刻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茶馆、棋社、花店周遭,顿时被团团围住。 五位道长对视一眼,也立刻分为三组。 孙道长和空桑三人前往茶馆。另外四名道长则两两一组,分别去了棋社和花店。 “刘正业,你先和老头子我将门口布置结界。” “好的。” 因为市中心在被迅速清场,没有顾忌的孙道长拂尘一挥,数十道黄符从袖口飞出,直接贴在了茶馆的各个门窗入口处。 同时,在大门口,刘正业洒下圣水以后,打开圣经开始祈祷。 在这段时间里,孙道长则让官方人员先行进入,稳定号厅内顾客的情绪,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趁乱逃脱。 “我也放点小玩意儿吧。” 何梦拿出十几个机关球,机关球一阵变形之后成了十几只机关鸟,翅膀扑棱棱一扇,直接落到了茶馆的屋顶上。 “嗯,布局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先去大厅看看。” 进入茶馆,在看到石柱上的心经时,孙道长眉头一皱。 “前辈,怎么了?” “这经文......不对劲!”孙道长仔细看了看。 “这看似抄录的是观音心经,但是一些细节性的东西总和我见到的些老家伙抄录的不太一样。” 想了想,似是为了保险,孙道长在这些红柱上也贴上了符箓。 “走吧。” 步入大厅,客人的情绪显然因为突然的封锁而受到了一些影响。 空桑环顾一圈,发现只有一位侍者在大厅,就是那之前不让他们离开,还要威胁他们的那位。 “你应该知道白琴苏在哪里吧。”空桑看向对方:“还请实话实说。” 侍者冷冷一笑:“排场挺大。但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的老板在哪里?” “你别忘了,这里现在是官方人员在,他们有权利进行搜查和问讯,如果你不配合......” 空桑话音未落,却见孙道长已经走了过来。 二话不说,拂尘一甩,一道黄符就贴在了侍者的额头上。 顿时,牙酸般的声响伴随的是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侍者脸色扭曲地瘫倒在地上,她似乎想去撕扯那黄符,但刚一碰到,黄符上的金光便烧伤了她的双手。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是在蓄意伤人吗?” 一时间,本就有些烦躁的客人们顿时暴躁起来。 他们都是常客,这位侍者也没少跟他们打交道。现在下意识的,便开始偏帮了。 “都给我闭嘴!” 孙道长怒斥一声,声音如同狮子吼,竟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普通人,一张符贴上去会这么大反应?” “那谁知道,也许是你们从中作怪而已......” 话音未落,却见那侍者没了声息。身体开始拉长缩小,直接变成了一条菜花蛇。 “啊啊啊!” “天呐,真有妖怪吗?!” “是,是魔术吧。不,不是真的吧。” 孙道长没成想竟然是暴脾气,他唤来了官方的负责人,让他负责安抚这些人之后,便和空桑等人来到了二楼。 “看来没人知道白琴苏在哪里。既然如此,就要地毯式搜索了。” 孙道长袖口中飞出数十道黄符,黄符在光芒中化作一个个黄符小人。 此招倒是和陈涛所用如出一辙。 只不过,孙道长变化的黄符小人更加灵动,甚至还带了几分拟人的灵气。 “我也来。”何梦又取出一个机关球。 机关球打开之后,内部爬出数百的机关蚂蚁。 这些机关蚂蚁行动也十分迅速,和黄符小人开始检查茶馆每一个角落。 “如果搜查没有结果,那就说明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应该还是让白琴苏她们逃走了。” 孙道长眼中隐隐有着一丝焦急和担忧。 自己三个徒弟,自从另外两个因公殉职之后,孙道长就将陈涛当成了自己的关门弟子,也是以后要继承自己衣钵的人。 想到多年之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孙道长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忽然,黄符和机关蚂蚁同时起了反应。 众人眼睛一亮,连忙顺着指引来到了一楼后厨。 只见不论是黄符小人还是机关蚂蚁,都盯着一块偌大的地砖不肯动弹。 “我来炸开。” 何梦又准备用机关炸弹。 却见眼前一花,拂尘似软鞭,如携万钧之力,直接将眼前地砖抽成了碎片。 “......” 空桑三人觉得,他们都低估了眼前这位百岁老人的战斗力。 碎裂的地砖暴露了一个通道口。 黄符小人和机关蚂蚁探路的同时,孙道长四人也跳入下方通道之中。 通道并不复杂,甚至也没有多长,很快前面便有亮光照射进来。 眼前,是一个偌大的房间。 房间布置的很古朴,贵妃榻、长明灯、青石砖、红木椅,就如同百年之前的大户人家一般。 数十条面料不凡的白绫则点缀着房间,更是将房间隐隐分割成了前厅和寝室。 “你们比我想象当中来的还要快啊。” 白琴苏冷然一声,却见眼前十丈白绫掀开,精致的罗汉床上,是衣衫略有不整的白琴苏以及赤裸着上身的陈涛。 “陈涛!” 众人未曾想陈涛竟未被束缚,反倒是一脸痴迷地从身后环抱着白琴苏。 孙道长眉头一皱,却隐隐察觉陈涛双眼浑浊,顿时大怒道:“好个妖孽,敢用魅术迷惑我徒!” “魅术?”白琴苏冷冷一笑:“你怎知我的郎君不是自愿的呢。对吧,奚宣。” 刘正业拿出十字架,打开圣经:“奚宣?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我们的同僚陈涛。” 正当刘正业要念诵天主祷词之时,陈涛竟突然发作: “不准你们伤害我娘子!” 怒喝之中,陈涛直接祭出八卦镜,宝光直取刘正业命门! 这一招,竟毫无留情,直接奔着杀死刘正业的目的而来! 刘正业脸色大变,宝光来的太快了。而且刘正业也根本没想到陈涛会要伤他! “放肆!” 孙道长似乎动了真怒,拂尘一抽,便将陈涛的宝光直接打碎在刘正业面前。 “陈涛,你疯了不成!竟然伤害你的队员?!” 何梦的斥责,却没引起陈涛任何反应。他带着一丝慵懒之态,用重新靠在白琴苏的肩头。 “奚宣?”空桑却皱着眉头,似在思索这个名字:“青湘吟,青......白琴苏,白......奚宣......佛经......药理......” 忽然,一个有些恐怖又荒诞的念头萦绕在空桑脑海之中。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白琴苏:“你,你是白素贞!”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白琴苏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嗯......在宋朝的典故当中,我的确叫做白素贞。” “不过,白琴苏才是我的本名。白素贞则是化名。打更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空桑的脸色阴沉如水:“我看过很多关于《白蛇传》的典故,自然知道这个宋朝的故事不过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历史源本融合在一起而成。” “在传说中,奚宣是许仙的别称!又或者说,是许仙的原身!” “再联想到你姓白,青湘吟姓青,这都是相当少见的姓氏。” “你的花草茶本身含有致幻药效,虽是那花店女童教你的,但你本身应该也懂药理,否则你无法自己轻易配置。” “传说中,白素贞也是懂医的。” “还有,你的茶馆撰写了那么多的佛经。” 空桑谨慎地看着对方: “《白蛇传》有一个版本来自于印度教。说毁灭大神湿婆脖子上环绕的蛇一分为二,搅动了乳海,一青一白。” “而印度教又和佛教关系匪浅。这个说辞,也成为白素贞在神话中和观世音菩萨之间存在关联的一个因素。” “哈哈哈哈.......”白琴苏掩嘴轻笑:“原来打更人知道的这么多。既如此,我也不废话了。陈涛是奚宣的转世,我寻了他若久。终于,让我在龙城找到了他!” 孙道长怒斥道:“前世之说虚无缥缈!你控制我徒,这是事实!” “其实说不上控制。我只是帮助他打开了一些从前的记忆。” “虽然是碎片。但是,只要我封住他今生的记忆,那他,就是奚宣!” 白琴苏的眼中满是痴迷和疯狂。 “孽障,不论你道行如何,我徒也容不得你造次!” 孙道长拂尘一抽,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四周一阵魔女轻笑。 众人不明所以之下,却见白琴苏面前忽出现三名衣不蔽体的窈窕女子!女子一身邪气,似是术法所幻化而成! “孙道长,你以为我在这里等候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做吗?” 话音落,三名女子笑声连连,如银铃般动听。 三女如鬼魅一般将孙道长包围,刹那幻化,竟形成一道经文光柱,将孙道长束缚其中! 同时,女子邪唱,如佛经,却又似是而非! 道行较浅的空桑三人,顷刻间头疼欲裂。 “铛!” 打更锣的镇魂音响起,却第一次失去了效果,经文邪唱之声几乎瞬间吞没镇魂音的攻击! “大胆!!” 怒喝之中,孙道长周身道光闪耀,通过经文光柱直接将那三女吞没! 正是道教七十二地煞术之一的——生光! 那三名幻化出的女子纷纷惨叫一声便灰飞烟灭。 但那经文光柱,却不曾消失! 白琴苏眼中露出一丝谨慎之色:“生光之术,可散护体神光,万法不侵。” “七十二地煞之一?我还以为茅山尽是些不能动手的软脚虾,道长倒是好生了得的手段!” “哼,邪心教招牌之招,梵经邪唱!刚才那三女,就是你以术法凝聚的波旬之女。” 孙道长冷冷看向白琴苏:“看来那些红柱之上的观音心经,便是邪说版本了!” “你是邪心教的人!” “妖孽,满身邪心,还诱惑我徒,合该伏诛!” 第六十一章 本座面前,唯见伤悲 眼见徒弟被蒙蔽心智,孙道长惊怒交集,拂尘再抽! “哗啦!” 那经文光柱受了孙道长一击,如玻璃一般被生生抽碎! “好个道士,竟有几分手段!” 白琴苏持长剑,舞出朵朵剑花。身体灵动,更有白绫翩飞,唯美之中更添三分肃杀,宛若嗔怒洛神,美中含煞! 反观孙道长,拂尘或劈,或扫,更似融合百家兵器。 一手太乙拂尘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锋芒暗藏,一招一式皆是巧劲化转,尽显道门风骨! 白琴苏眉头微皱,一击之下,便感到对方虽只有百岁寿元,但一身根基之浑厚已不敢轻视。 自己一剑而出,似刺入云雾之中,又似刺在顽石之上,无从借力,十分难受! 眼见双方斗的有些难分难解,罗汉床上的陈涛抽出一柄桃木剑就要助阵! “娘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陈涛三人连忙将其拦下,因为陈涛要是真将孙道长伤到哪里,可就真的欺师灭祖了! 桃木剑狠狠劈在了打更锣上。 “铛!” 镇魂音的渗透,让陈涛眉头一皱,微麻的手让他带着一丝谨慎的目光看着已化作面燃大士的空桑。 “陈涛,速速醒来!” 却见镇魂音连连敲出,高频率加上面燃大士的加成,白琴苏又被孙道长缠住无法兼顾梵经邪唱的功效。 一时间,陈涛的意识开始出现混乱。 何梦见状,连忙抛出机关球。 那机关球在空中化作三个圆环,分别套住了陈涛的喉咙、腹部、双腿。 三个圆环之间,更是生出锁链,环环相扣,几个呼吸的功夫,陈涛便在挣扎中被机关束缚,再也无法动弹。 “正业,我们配合!何梦,你后退!” “好!” 何梦抽身的同时,刘正业将手中十字架直接按在了陈涛的额头上。 旋即,刘正业立刻打开圣经:“圣灵向众教会所说的话、凡有耳的、就应当听。得胜的、我必将,神乐园中生命树的果子赐给他吃......” “《启示录》?你休想!” 白琴苏怒而转身,就要杀向刘正业的同时,却见空桑以打更锣挡在了刘正业身后。 “邪祟,退开!” “孽障,休想越雷池一步!” 空桑和孙道长同时出手,一人镇魂天音,一人太乙拂尘。 一震,一拉,又将白琴苏拉回战圈之中! “幽冥火!起!” 空桑直接在自己后背升起一道火墙,同时月光红绳灵动飞出! 白琴苏虽然道行不弱,但因被封印太久,根基缺损,元气未复。 而苦修数十年的孙道长又根基深沉。 再加上道教、走阴人对怪力乱神的天克。一时间,战局有些胶着了。 空桑瞄准时机,在白琴苏抵挡孙道长攻击,回气不及的时候,红绳窜出,牢牢绑住白琴苏的一只手臂。 “你!” 空桑不敢怠慢,绳子越收越紧。 虽说红绳不在月光之下发挥不出神妙的效果,但单纯的束缚对手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在战局开始逐渐往己方有利的方向发展的时候: “呃!” 刘正业的一声闷哼却让空桑心头一跳。 却见! 机关被陈涛震散,桃木剑更是穿透了刘正业的腹部。 鲜血,迅速在刘正业的衣服上渲染开点点的腥红!碎开的十字架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悲鸣。 “正业!” 空桑、何梦两人同时惊呼。 陈涛趁乱,放出八卦镜,阴阳宝光直接将何梦震飞在后面的墙壁上。 “噗!” 何梦倒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 “陈涛......你.......” 刘正业似是不敢置信。话音未落,在陈涛剑身抽出时,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陈涛,你疯了!” 空桑勃然大怒,幽冥火如同龙卷一般狂袭而去! 陈涛却哈哈一笑,不闪不避。幽冥火从陈涛身上扑过,却没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空桑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而此时,白琴苏也找准时机,一掌震退孙道长的刹那,便拽起陈涛在原地化作一串水花消失不见。 “这是道门的水遁......” 孙道长的脸色有些难看。 很快,刘正业、何梦两人便被送到了医院。 急救室外,空桑有些烦躁地靠在墙壁上,一旁的孙道长打破了僵局: “刚才你的幽冥火没有奏效的时候,你似乎很诧异?” 空桑呼吸一顿,却意外的没有说话。 “你是有什么想瞒着我老头子?”孙道长摇摇头:“孩子,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我们茅山的事情。你们能帮忙,我们就很感激了。” “但如果你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哪怕会刺激到我这个老头,也请不要有所保留。” “我在茅山修炼了接近九十年了,大风大浪见得很多。放心,我挺得住。” 空桑沉默了会,在找准措辞之后才说道:“我的幽冥火是继承于面燃大士的能力。” 孙道长有些好奇:“竟是大士爷吗?” “是的。幽冥火是阴司之火,也是慈悲之火。它只会烧伤怪力乱神以及被邪祟侵蚀之人。” “幽冥火烧在陈涛的身上却没有烧去对方片缕,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陈涛的道行已经高到远远超出我的地步。一力降十会,我的幽冥火伤不了。” 孙道长摇摇头:“这不可能。陈涛的道行也就比你高一些而已。而且他不善战斗,在我这里学的更多是道医、炼宝之法,所以第一种可能性不存在。” “第二种......就是陈涛并没有被邪祟侵蚀!”空桑语气艰难:“如果没有邪祟侵蚀,那就说明白琴苏的话是真的!陈涛,没有被魅术影响。他.......” 空桑的话不言而喻,孙道长也了然于心。 说白了,就是陈涛当时的选择,是遵循了自己真正的心意的,并不是被白琴苏诱惑所致。 只是一想到这里,陈涛竟然为此将刘正业伤的这么重...... 很快,棋社和花店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棋社方面也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青湘吟的实力似乎比白琴苏要弱一些,再加上有两名茅山的古董级人物出手,几乎没讨到什么便宜。 最后,也是借助水遁离开的。 而花店那边,两名老人家则一开始也被困在了梵经邪唱之中。 因是女童布置,威力比起白琴苏设置的只强不弱,两人花了些时间才能脱困。 但此时,花店女童早就不见了踪影。 可以说,这一次出手,几乎毫无收获!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孙道长接到了一个电话后,勃然色变。 “道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道长脸色阴沉无比:“茅山......出事了!” ...... 半个小时前: 茅山上下本在各司其职的工作,然而整座山体却宛若地震一般! 震感之下,更是有一层邪气自道院后方冲天而起! 原在静室之中打坐休息的茅山掌门,脸色顿时变了! “有人触动封印!不好!” 顾不得其他,茅山掌门以道门土遁之法迅速来到封印之地。 眼前,那层层臂粗的铁索已经断裂大半,剩下的,似也被邪法侵蚀,还在腐蚀之中! “何方孽障,胆敢闯我茅山!” “呵呵,茅山掌门,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笑声中,伴随漫天花雨,花店女童现身在封印之前。 茅山掌门瞳孔微缩,虽不认识眼前之人,却觉得面孔又有点似曾相识。 “怎么,十五年前之战,你封印家兄于此,重伤我的事情,忘记了?” 茅山掌门脸色一变:“你,你是邪心教的花无常!” “正解。哈哈哈哈......不过如今的我,已经是他化五座之一的悲伤座了。”花无常轻叹一声道: “掌门人呐,新仇旧怨,十五年之后,我们便来清算清算吧......” 话音落,只见花无常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本古卷,和阴七昧手中的憎恶卷相仿。 只是花无常手中的书卷封皮,那鬼脸宛若一副哭泣的模样。 “吾,以悲为名,以伤为食,含泪所致,苍天血雨!” 花无常笑容扭曲,双目却流下点点血泪。 一时间,冲天怨气伴随一阵若有若无的哭丧之声。 顷刻间,邪气毒瘴密布封印之处,天空黑云阵阵,血雨倾盆而落。 所淋之处,花草枯萎,牲畜断绝! “好胆!” 茅山掌门怒发冲冠,提着桃木剑便杀将而去! 花无常“咯咯”直笑,双手结印,身后粉红雾气凝聚成九位美人。 “茅山掌门,我这些年卧薪尝胆炼制的阿修罗九身,便让你一尝滋味了!哈哈哈哈......” 笑声之中,血泪却流的更多,阿修罗九身也是哭笑连连,藕臂轻舒,将迎面而来的掌门人纠缠在迷阵之中! 茅山掌门虽然不惧,一时片刻却也挣脱不得。 而道院之中,越来越多的弟子赶了过来,眼见封印要破,掌门被困,纷纷参战。 “不要!” 制止声中,却见花无常屈指一弹,一滴滑落的血泪被手指弹出,竟如子弹一般,洞穿了一名弟子的胸口。 那茅山弟子脸色一白,顷刻惨死! “哈哈哈哈......本座面前,唯见伤悲。” 血泪滴滴弹出,茅山弟子尚未近身,便含恨而死。 茅山掌门目眦欲裂:“滚开!” 浑身道元爆发,阿修罗九身哀嚎之下,纷纷后退。 “花无常,今日,我要让你葬命茅山!” 第六十二章 心脉相连,苗王来助 等到孙道长五人赶回茅山的时候,场面虽然已经得以控制,但损失却也不小。 一部分弟子在极力消除香客的记忆,并安抚他们离开。 另一部分弟子则在收拾残局,每个人皆是面色含悲。 眼前,掌门人脸上还有些血污,一脸沉痛地看着牺牲的弟子。 孙道长连忙问道:“师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掌门苦笑道:“我们都中计了。” “那花店女童,不是普通的邪心教弟子,是当年他化五座之首的痛苦座的妹妹花无常,如今更是道行大增,晋升为悲伤座。” “白琴苏的事情估计就是个幌子,陈涛的失踪恐怕也是她布局的。” “她算准了打更人他们会来茅山求助。只要她故意露出一些破绽,就可以将你们都引下山。” “如此,茅山防御空虚,她就有机可趁。” “今日一战,弟子死伤十数人,我虽不弱于她,可还要分心保护弟子,封印终究没有保全。” 掌门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原本以为白琴苏、青湘吟、花无常是一伙儿的。 他们甚至也想到对方会不会是冲着封印来的。 但是能在茅山手中夺人的,太少了。他们也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个概率最低的可能性。 现在看来,花无常只是利用那两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这件事情,我要赶紧联系三十六洞七十二福地的同道,师兄们,这几日就劳烦你们善后了。” “掌门师弟客气!” ...... 另一边,空桑接到了孙道长的电话。 孙道长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众人分析的可能性都告诉了他。 “空桑,你也不要自责。这件事情严格来说,其实和你最没有关系。而且,如今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仅仅是我们的推断。” 空桑苦笑无声,虽然是推断,但是这却是最符合逻辑的解释。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也成了对方计划当中的一环。 也是这个时候,空桑才明白自己三人能够顺利逃出花店,不是准备周全的缘故,而是对方从一开始便有心放水。 “空桑,茅山如今虽然没了封印。但我们毕竟困了那痛苦座整整十五年,此仇此怨,恐怕难以消解。” “短时间内,我们这些老骨头不能下山了。” “我明白。这件事情我会告知部长。一方面陈涛这边我会继续调查,一方面也会让善恶司帮助茅山。” 挂了电话之后,空桑立刻给梁森又通了个电话。 “这样,我会安排善恶司的专机,把你们三人先送回上京。其余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至于茅山那边的问题,善恶司会派出专业部队协防,你放心。” 梁森的电话结束之后,空桑忽然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被对方耍得团团转,而且他怎么也想不通,陈涛怎么会想着伤害刘正业! 难道,真是因为那莫须有的记忆之法? 可是,这可能吗? 就在空桑烦躁不安的时候,刘正业、何梦被推了出来。 空桑连忙起身:“医生,情况如何?!” “何梦受了些内伤,但不算太重,休息几日就好。刘正业的情况不容乐观!” 空桑心头一紧:“这怎么可能呢?他虽然伤到了了腹部,但是......” “脏腑的确损伤不大,可他......中了毒。” “毒?!” 医生的表情很无奈:“很诡异的毒,毒素我们同步化验下来,类似蛇毒。” “但是匹配之后,却没有相关血清标本。这就意味着,不论是善恶司,还是各个城市专门给善恶司人员治疗的医院,都没有办法解毒。” “怎么会!那刘正业他现在怎么样!” “我们用了一些药物暂时维持住了他的伤势。但老实说,如果一天之内不能解决刘正业身上的毒素,恐怕......” 医生离开之后,空桑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终于忍耐不住,一拳砸在墙上。 “咚!” 手指因力量开裂流血,空桑却丝毫不顾。 “呼......冷静.......我要冷静.......一定还有办法......” 空桑喘着粗气,闭着双眼思索着刘正业的生路,忽然,他想到了自己的老板。 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按键,电话拨通之后: “喂,小空桑......” “老板,正业出事了,他中毒了!你能救救他吗?!” “先别急,将事情大概跟我说一下。” 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征老板说道:“空桑,我发给你的文档,你没有看吧。” 空桑一愣。 “二十四鬼之中,有两鬼,一者为魌,乃疫病之鬼。一者为魉,乃山川精怪。” “这白琴苏,虽然有着白素贞的神话故事,但严格来说,白素贞只是一部分。” “白琴苏原身是疫病和山川精怪的融合。” 空桑有些不明所以:“老板,我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任何在历史当中留下神话故事的妖怪,都并非是普通的动物成精,他们的根基灵智都达不到这种水平。” “他们诞生于人类口口相传的典故,多数借由神明的残片演化出原型,再借由延伸的典故丰富自己的能力和存在感。” “这白琴苏便是如此。他和奚宣的感情故事,成为了后世口口相传的《白蛇传》。这才有了白素贞和许仙的说法。” “而现在,刘正业所中之毒,反本溯源,恐怕是疫毒混杂蛇毒的古老毒素。现代科技救不了他。” “我店内负一楼,有一物,008号,名为列瘟印,有七成概率应该可以治好他。” “你带他回上京之后,直接将列瘟印放在他伤口处,毒素会被自动吸纳。如果能治好,皆大欢喜。如果治不好......你恐怕就要去找姜雪婵了。” “不过,你现在还要考虑一件事情。刘正业的情况不容乐观,你得想办法让他平安回到上京再说。” 空桑沉默了片刻:“我有办法。” “你要用红绳之术连接你和刘正业的心脉?” “是的!” 征老板叹了口气:“罢了,你和刘正业是从小的玩伴,你为他冒险也不奇怪。你万事小心。” 电话挂断之后,空桑便在病房当中等候着夜晚的到来。 此时,善恶司的专员也来到了医院。 空桑趁着月夜降临,施展红绳之术。 一头连接空桑心口,一头连接刘正业心口。 顿时,那种剧毒带来的痛苦,让空桑一阵发晕,是被旁人搀扶着,才不至于昏倒。 但看着刘正业心电图上稳定的波长,空桑也算是松了口气。 “麻烦你们了,请用最快的速度,送我们回上京文玩街。至于何梦,则送回医院疗养就好。” “行,你也先好好休息!” 专机很快便起飞了,空桑躺在一旁想要休息片刻,但身上带来的剧痛,却让他不得不求助随行的医疗人员给自己打了止痛针。 于是,一夜的辗转反侧之下,回到了上京。 何梦已经醒了过来,虽然还有些虚弱。 但不论空桑还是刘正业,情况都不算很好。 毕竟红绳连接的力量是双向性的,一旦刘正业的心脉过于脆弱的时候,空桑就必须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红绳转移给对方续命。 不过所幸的是,一夜而过,事情终究没走到最坏的结果。 在众人的帮忙下,空桑、刘正业很快就回到了古董店内。 “008号......008号.......” 空桑有些急躁地在负一楼找寻着。最后在最里面的角落当中,终于找到了老板所说的列瘟印。 盒子内,是一四四方方的印玺,很朴素,几乎没有什么华丽的雕刻。 同时,一张介绍卡片也在其中:“列瘟印,相传乃瘟神所持之宝器。可散播、收纳疫毒。” “此物十分凶险,心术不正,便会毒疫千里,寸草不生。但作为镇压之物,可损毁身怀疫毒之精怪根基,切记谨慎使用。” 空桑深吸口气,将列瘟印放在了刘正业的腹部。 原本黑漆漆的印玺在接触到刘正业伤口时,宛若有灵,一阵幽光之下,便见刘正业全身的血管之中,隐隐有一股墨绿色的东西,一点点从全身开始被牵引到伤口之处。 “有用!” 空桑面色一喜。 那墨绿色的毒液刚刚从伤口渗出,那列瘟印便贪婪的吸纳个干干净净,直到渗出的血液已经变成红色,列瘟印才恢复原状。 然而,透过红绳连接的空桑,却敏锐的察觉到刘正业体内的毒似乎并未干净。 他想到征老板说的话,列瘟印只有七成的概率可以治好刘正业。 “是了,列瘟印可以吸收疫毒。可是这毒素中也有蛇毒的成分。” “这么说来,列瘟印的治疗效果并不完全对口。” 念及至此,空桑刚要打电话给姜雪婵,却听到店门被推开的铃铛声。 以为是来了客人,却不曾想竟是姜雪婵。 “多日不见了。”姜雪婵笑着坐了下来。 “不用觉得奇怪,是你们老板联系我的。说你可能需要我的帮忙,我就坐飞机赶了过来。当然了,机票钱你得给我报销。” 空桑赶紧道:“好的,没问题,你赶紧来看看情况!” 上楼之后,在看到刘正业中毒的情况之后,姜雪婵眉头紧锁:“这毒素应该被化解了一部分,你做的?” “是老板收藏的列瘟印。” 姜雪婵惊讶了:“他竟然还有这种宝贝!原本我还担心搞不定这件事情,不过疫毒既然已经化解了,剩下的蛇毒,我自然能解。” “但是,元气大伤的刘正业,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说着,姜雪婵拉开袖口。 只见一条红蛇缓缓从其手臂上爬到刘正业的伤口处,红色似有灵性,还对着空桑点了点头,旋即獠牙便轻轻刺入刘正业腹部,吸纳着其中的毒素。 “放心吧,这小东西是我精心培育的蛊王,解蛇毒不在话下。” “现在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用出这种混合毒素的,啧啧,道行可不浅哦。” 空桑无奈地叹了口气,当下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姜雪婵。 “邪心教悲伤座?还有白素贞的原型,这可都是怪力乱神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除了你老板,就连梁森都要打电话给我了。呵呵。” 空桑一愣:“部长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姜雪婵笑道:“一方面自然也是为了刘正业。” “另一方面嘛,自然是希望我帮你,解决陈涛之事了。” “而且,这件事情,我已经答应了。稍后,等刘正业醒来,让外面守着的人将他送到医院之后,我们就先去善恶司。” 第六十三章 论说因果 姜雪婵的蛇蛊王的确非凡,就在两人聊天的功夫,刘正业的脸色已经明显的好转了不少。 看着刘正业痛苦扭曲的表情逐渐平稳,空桑才真正松了口气。 直到那蛇蛊王回归到姜雪婵的袖口之后: “行了,这个驱魔师的毒素已经彻底消除了。接下来只要用常规医疗手段治疗就可以。” “但他得休养一段时间了,最起码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他是一直得在病房呆着了。” “也好,也算让他休息休息。” 空桑下楼,立刻吩咐留守人员,将其转移到相关医院之后,便和姜雪婵前往善恶司。 会议室内: 梁森听着空桑的汇报,有些苦恼地揉着太阳穴: “所以,我们面对的不仅是邪心教的悲伤座和痛苦座,而且还面对着有神话典故的白蛇、青蛇?” “是的。掳走陈涛的,正是白琴苏。不过白琴苏口口声声说陈涛就是奚宣,那么短时间来说,对方应该不会伤害陈涛。” “但是青湘吟的态度就比较奇怪了,从我们那几天的调查里,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神话故事当中那般要好。甚至.....还带点仇怨?” 听着空桑的话,梁森皱着眉:“按照你们所说,白琴苏可以和孙道长这样的高手斗的难分难解,那么道行着实了得。这件事情交给你,可能不太合适。” “但是......部长,善恶司内,应该也没有其他人员可以动用了吧。”空桑也很无奈。 “说到他们的行踪,我认为他们能够留在龙城的概率很低。而按照她们曾经不小心透露出的只言片语......” “陈涛当年曾经去过南蟒河,据说当时河中有什么生灵破封而出。” “而在白琴苏她们对话的时候,我也听到过类似的词语,似乎她们也曾被镇压封印过。” “所以我认为,这种看似巧合的部分,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寻的真相。” 梁森听完之后,说道:“你认为,白琴苏和青湘吟,是从南蟒河、北蟒河中脱困而出的?” “我认为这个线索可以去调查。”空桑说道。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陈涛的心魔便是从这件事情而来。” “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的心魔重新被点燃,但如果能了解清楚当年发生的事,对陈涛也有好处。” 梁森点点头:“行,这件事情我同意了。你和姜雪婵可以准备之后前往南蟒河地域。善恶司在当地的人员,会全力支持你们。” “不过......总部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战力可以给你们补充。因此,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强求!” “放心吧。”姜雪婵笑了笑:“有我配合打更人,纵然对付不了那姐妹两个,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走阴十部的人,可轮不到这些山川精怪欺负。” 梁森知道姜雪婵说的是赶尸人。 思来想去,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也就终止了会议。 这时,空桑收到了老板的信息: “小空桑,出发之前先去一趟西山大觉寺,那位老方丈等你等的已经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狗头。” 空桑就纳闷了,自家老板啥都好,怎么就对个狗头有这么深的执念? “我要去一趟大觉寺,你跟我一起去吗?” 姜雪婵想了想:“好的呀,横竖大觉寺也是上京有名的景点,公费游玩不香吗?” ...... 作为上京大寺的大觉寺,又被称为大觉禅寺。 两人下了车,看着那朱红的大门,虽没有金碧辉光之感,却有种历史沉淀之下的古老和宏伟。 姜雪婵不禁夸赞道:“这寺不错,有佛光,不是假的。” 空桑哑然失笑:“寺哪里会有假的。” “打更人啊,你太天真了。寺当然不会有假,可是和尚有假的呀。” “你看看全国有多少和尚走出来都是肥头大耳的,哪里是什么得道高僧的模样。” 空桑摇摇头:“你虽道行高深,但还是容易被网络的信息蒙蔽呀。” 姜雪婵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佛教讲无色身,通俗点说就是不分男女相,再说的细致一点,有没有头发,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美是丑,对僧侣来说都是皮囊,也是虚妄。” “佛家讲的是入世,又从入世得大自在。或以小乘解脱自己,或以大乘引渡旁人。如此心生喜乐,心宽体胖,自然正常。那弥勒佛,不就一副胖乎乎的模样么?” “佛家讲三千法门,不同的法门,修出的模样不一样也很常见。” “苗王,你可不要随了网络大流,看低了这些僧侣才是。说来说去,三教同流,才是正途。” 姜雪婵嘻嘻笑着,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文雅端庄:“啧啧。想不到我们走阴十部这代的打更人竟如此不同。唉,小小年纪,竟然没有一点‘愤世嫉俗’?不好玩。” “阿弥陀佛。”一名洒扫僧人含笑走来,他刚才听到了空桑对佛教的看法,心中对空桑也颇有好感:“施主是来上香吗?” “这位师傅,我是应邀而来,拜见苦心方丈。” “原来是方丈他老人家的贵客,快请进!” 洒扫僧人带着空桑两人一路走进寺内,路上许许多多的香客正虔诚的跪拜着。 “玉兰树,银杏树,古娑罗。”姜雪婵赞叹道:“不愧是名寺古刹啊,古树都一大堆。” “呵呵,施主赞缪了。” ......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间禅房。 “两位施主,方丈就在内中,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洒扫僧人又去完成他的本职工作了。 “前辈,空桑前来拜会了。” 空桑刚要敲门,苦心方丈却已经将门打开,显然是等候两人多时: “呵呵,小友不必唤我前辈,赶紧进来吧。” 蒲团上,苦心方丈在小炭火炉上放了一个茶壶。 “咕嘟咕嘟。” 没过多久,茶水沸腾,沁人心脾的香味萦绕在禅房之中。让这两天大耗心神的空桑,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姜雪婵笑眯眯地说道:“方丈佛法高深啊,这茶叶之所以有如此异香,是因为您用了《药师佛心咒》吧。” “呵呵,只是为两位洗涤疲惫,不是什么厉害的门道。” 苦心方丈将茶水倒入杯中,递到两人面前:“上回和小友见面,便觉得小友有颗佛心。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想着和你再见一见,聊一聊。” “而且,我正好听闻,小友如今很是苦恼,似有烦心之事?” 空桑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当下便说:“方丈慧眼。事关......《白蛇传》。” 无奈苦笑之中,空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苦心方丈没有立刻解答空桑的困惑,而是双手合十:“小友,你信因果吗?” 空桑一愣,旋即说:“信,但.....又不信。” “哦?愿闻其详。” “不论道门、佛教,又或者儒家,哪怕是社会结构,很多人都喜欢诉说因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我信,是因为作为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因果可以辅助我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违背世俗的法律。” “不信,是因为从我做打更人开始,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受害者。” “这当中,周辉有错吗?肖琳为恶吗?婴儿呢,更是无辜。他们没有错,更身怀善因。” “可恶果,却是他们受了。” 苦心方丈点点头:“那好,我问你。妹妹想要救出哥哥,这是错吗?” 空桑摇摇头:“自然无错。” “但是,妹妹用寻常手段救不出哥哥,她必须招行极端,才能成功。这,有错吗?” 空桑明白了,苦心方丈询问的自然是痛苦座和悲伤座的关系了。 “招行极端,若不伤人,就没错。” “可是,站在妹妹的角度,当年是这些人将她的哥哥抓起来的。她报仇,有错吗?” “但她的兄长,犯过恶行。” “恶行并不是对着他妹妹,可又为何,让她妹妹承受亲人骨肉分离之苦?” “这......”空桑一时无言。 苦心方丈笑了:“佛说因果,道言因果,儒曰因果。” “三教同流的文化之中,因果一说,谁都无法规避。” “很多人便认为,好人没好报,便是善因无善果。然,佛教所言之因果,乃三世因果。” “你今生之恶果,或是还前世之恶因?” “你今生是善因,或是铺下你来世之善途?” “空桑,因果善恶,从来不是肉眼观之。三世之说,也不仅是让世人行善积德,也是为了让他们了解,生生世世,如何超脱。” 空桑苦笑道:“方丈,可是.....这和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苦心方丈露出慈悲和蔼的笑容:“小友,你只看到了白琴苏今生之疯魔,陈涛之无辜。” “可是,反过来想一想,这前世纠葛之中,白琴苏便真的是咎由自取?陈涛,又真的没欠下丝毫因果吗?” “《白蛇传》的典故,很多人都会将白素贞当成好人,可却也忘记了,她为了一己之私水漫金山,生灵涂炭。” “很多人将法海当成恶人,可却也忘记了,他如果真是恶人,又如何能成得道高僧?” “很多人觉得许仙是庸人,可许仙手无缚鸡之力,他如何能在怪力乱神之中,完全定下心神?” “很多人又说小青敢爱敢恨,可在神话之中,她作为精怪的野性,也是最强的。” “那么,这一切,单论今生因果,说的清,道的明吗?” “所以,你们此行前往,不论所见所闻,一定要看清因果联系,切不可只看表面。” “毕竟,选择有时就如生死,一步踏差,万劫不复啊.......” 说完,苦心方丈缓缓起身,从自己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钵,放到了空桑面前。 “方丈,您这是?” “呵呵,小友与佛有缘,这钵就收下吧。也许此次调查之行,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空桑苦笑道:“方丈,有一瞬间,我都以为这就是神话里用来镇压白素贞的紫金钵了。” 苦心方丈哈哈一笑:“小友,你与佛有缘啊。此行,祝你顺遂平安。阿弥陀佛!” 未曾想到苦心方丈突然这么正式,空桑连忙起身还礼。 两人在一阵云里雾里之中离开了大觉寺。 目送两人离去之后的苦心,缓缓关上了大门,又从身后的柜子当中取出了一副画轴。 画轴铺开,是一幅人像,画的是一位少年僧侣。 画卷似乎是因为保存不当,已经有些残损,面容的部分,更是有些潮湿下产生的霉斑。 但是,纵然粗略一看,也能发现,少年僧侣嘴角含笑,宛若拈花佛陀。手中持钵,更显空明清静之态。 “古董店老板呐,你这局棋,可是真的大呀。” 苦心方丈有些恭敬地擦拭着卷轴上的点点霉斑。 此时再细看下去,却惊觉,画中僧侣,这眉目之间,竟隐隐,和空桑相似! 第六十四章 版本各异 飞机上,姜雪婵询问了行程后有些疑惑: “蟒河的源头在晋城。若回本溯源,我们也该去那里调查才是。怎的出发去了济源?” “真要按照这个标准,那我们要去的地方可就长了。整个晋城跑下来,我们也不用调查了。”空桑摇摇头: “之所以挑选济源,是因为陈涛他们当初出事的地方就在那里。” 说着,空桑将资料摊开,递给了姜雪婵: “而且,济源那一块,还有两个巧合。” “第一,那里是有着北蟒河、南蟒河传说的源头。换句话说,符合白琴苏、青湘吟的部分神性。” “第二,《白蛇传》当中的法海,相传便是济源人。只不过历史典故中,法海此人并非宋朝人,而是唐朝人。” 姜雪婵也不答话,而是开始翻阅手中的资料。 ...... 下了飞机,又坐上其它交通工具,七弯八绕,空桑和姜雪婵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空桑头有些晕。他在没有功德加身之前,体质可以说很不好,毕竟是小时候留下来的病根。可纵然身体素质提高了,晕车的毛病却见鬼似的加重了。 “呕......” 空桑在车站的卫生间擦了擦嘴角。 姜雪婵翻了个白眼:“就这?你这个破身体,我看还是别来回折腾了。真的,我怕你晕在哪里我都拖不动。” 空桑也懒得斗嘴,没好气地说道:“行了,都已经到了梨林镇了,你就让我缓一缓。” “行吧,那我联系善恶司的当地人员,给我们两个找个住处。” 电话拨通,在确认身份之后,很快便有专员前来,并将空桑和姜雪婵安排住进了梨林镇的一家宾馆。 房间不算大,但胜在干净。 茶几上,两人所要的资料也早就被整理成一个个档案袋放在了房间内。 空桑喝了口酸梅汤,便和姜雪婵面对面开始调查起来。 姜雪婵大概的翻了翻,发现档案中还有很多诸如野史、怪谈、话本故事之类的资料,不禁问道: “你搜集关于陈涛当初的事情,我还能理解。可为什么,你要搜集这么多的神话资料?” 空桑笑了笑:“按照我老板所说,这些道行高深的精怪本身是依靠故事和传说来增加自己的根基的。” “那么,什么样的传播方式比较好,比较快呢?” 姜雪婵想了想:“小说、画本、戏曲、评书、庙会,只要是民间表达艺术的,基本都算吧。” “是的,可是从古至今,真正具备强大传播力的,也就两种。一种是小说,一种就是戏曲。” “《白蛇传》虽然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但不论小说还是戏曲,都有大量的载体。” “而梨林镇,更是因古时梨园众多而闻名。” 姜雪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梨园多,戏曲就多,那唱到《白蛇传》的概率自然就高了。” 空桑又道:“还不仅如此。古时的名角会改戏。” “梨园众多的地方,为了将自己的戏剧更改的更有吸引力,就会借鉴很多野史怪谈,来丰富戏台上的魅力和张力。” “我们从这里入手,便能得到更多关于《白蛇传》这个故事背后的原始版本。” “《白蛇传》既然是白琴苏一部分经历的延伸,那么原始版本,可能更贴近于她当时的经历。” “可是......这种调查方式,靠谱吗?”姜雪婵有些疑心。 空桑笑了笑:“本就是怪力乱神所致,难道你还指望从正儿八经的历史当中探寻真相吗?” “也是。” 两人呆在房间之中翻阅了一下午的资料。 姜雪婵看了两个档案,就已经头大如斗,被说摘要其中的关键信息了,就是看完都做了不小的心理斗争。 而空桑似乎是因为心思细腻,再加上大学的专业所致,面对这些复杂又没有规律的资料,却能整理的井井有条,不急不慢的状态,引得姜雪婵连连称奇。 终于,在晚上八点,档案看完,空桑也整理出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空桑将情报摘要一张张放在茶几上,开始说道: “目前来看,《白蛇传》的原始版本最起码有六个。” “其中,水漫金山的部分,相传来自于唐朝时期的《水漫洛城》,故事背景非常相似,都是巨蛇布雨,淹没一地。” “而当时降服巨蛇的,则是天竺高僧善无畏。对照法海,也很雷同。” 姜雪婵点点头:“倒是很贴合法海和白素贞在金山寺那一段的故事。” “第二个说辞,则来自于谷神子撰写的《博异志》。乃是一个叫李黄的人,邂逅白青双蛇,回家之后化作血水的故事。只不过这个版本里,白蛇是美女,青蛇是个老婆婆。” 姜雪婵失笑道:“这是个恐怖故事吧。” “九州很多凄美的故事,其源头部分其实都是恐怖的。只是现在的社会加工美化过了而已。比如画皮鬼的故事,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空桑又递出第三份资料:“第三个版本其实就和我们所了解的《白蛇传》非常贴近了。甚至还有了白素贞诞下文曲星的典故,算是最相似的版本。这个版本又传言源自于《西湖三塔记》。” “第四个版本则记载于南宋话本之中,原名《双鱼扇坠》。” “其中,有《白蛇传》中,白素贞和许仙开药铺的情节。不过在这个版本里,许仙叫做许宣。” “当然,也有传闻,许仙本身就不是真名。因为以前的人将游方郎中称为仙人。所以最早他们称呼的是许仙人,后来慢慢就变成了许仙的说法。” 姜雪婵递了杯水给有些口干舌燥的空桑:“这么看来,《白蛇传》这个故事,本身拼接的概率就很大啊。” “不仅如此,这第五个版本才真正奇异。”空桑指了指资料上的地名: “巧得很,这个版本中,白素贞、小青并非蛇妖,而是河流的化身,类似有神性的河神。而她们居住的河流就被称为蟒河。” “而且,因地域文化,后续又出现了白蟒河和青蟒河。最重要的是,它们的别称就是北蟒河与南蟒河!” “最后一个版本,就涉及到印度教典故。本来和《白蛇传》关系不大。可是,神话里,白素贞是被观世音菩萨点化的。再联想到青湘吟的棋社叫做摩呼罗迦。” 姜雪婵眉头一挑:“佛教天龙八部之一的大蛇神?” “没错,而且大蛇神在印度教当中也有原型。” “如果青湘吟本质上和这个典故没有关系,她便没道理用佛教的护法神来给自己的棋社取名字。” “所以,这最后一个版本,也许恰恰关系到白琴苏、青湘吟诞生之处真正的背景!” 姜雪婵啧啧称奇:“没想到一个口口相传的典故,其源头竟然有如此复杂的背景,还被你分析出来这么多情报。我是真有点佩服你了。”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空桑想了想,便一条条梳理道: “首先,调查多年前,陈涛来此时,水灾的真实情况和发生原因。” “再者,查探当年陈涛的师兄死去的真相。” “另外,搜索白琴苏、青湘吟和陈涛三人的下落。” 姜雪婵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要分头调查吗?” “不用,明天我们先在镇子里走走,找找当初水灾时已经生活在此的老人,询问他们情况再说。” “今天已经很晚了,不便打扰。但是,我们可以先去北蟒河附近看看。” “嗯,也好。” ...... 在来到目的地之后,不论是空桑还是姜雪婵都有些凌乱。 “等会儿,我们眼前这个基本上还没有十米宽的,就是据说发生过水灾的北蟒河?”姜雪婵瞪大了眼睛:“你说它会干旱,我还觉得更有信服力一点!” 空桑苦笑道:“先找找吧。” “找什么?” “根据资料记载,陈涛施法时,河中当时的破封迹象,就是发生在这座桥下,我先去探一探。你的话,放一些蛊虫到河底看看,说不定还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行,听你的。” 只见姜雪婵取出古瓢琴,琴弦一拨,奇异的音律伴随一阵鳞片摩擦的声响。数条彩蛇自姜雪婵袖口钻出,顺着岸边的石头直接进入河中。 空桑古怪地看了一眼:“我真好奇,你衣服里到底藏了多少蛇,你不瘆得慌吗?” “这么多管闲事,你老板知道吗?”姜雪婵翻了个白眼:“壶天法?知道不?你自己都带着壶天手镯呢!” 空桑耸了耸肩,踩着石头,一点点走到了那小桥的下方。 从资料上了解到,眼前这座桥非常古老了,具体的历史年岁甚至已经无法考证。 站在桥底,空桑打开手机电筒,透着光,一点点查探着桥底的痕迹。 时不时的,一些水汽凝聚的水珠滴落在身上,散发一股说不出的腥味。 空桑皱了皱眉,手一点点地摸索着整个桥底。 忽然,一些异样的感觉引起了空桑的注意。 手机电筒照过去一看,竟是一些刻痕。 “姜雪婵,你过来看一下。” “怎么了?” “这桥底下为什么会有这种刻痕。应该没有人会无聊到在这种老古董下面展现‘个性’吧。” 姜雪婵细细查探后,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这是剑痕。” “剑痕?” 空桑有些惊疑:“这桥底总共就这么高,挥剑?” 姜雪婵点头:“不会错的。这刻痕很明显不是新的,应该已经有很久远的历史。” “但是,其四周光滑,那就说明不是普通人用钝器一点点弄出来的。更像是什么人,握着锋利的剑一气呵成所致。” “这......是个高手!” 第六十五章 巨蛇梦魇 “等会儿......”空桑忽然想到了什么。 “下午在摘要资料的事情,我曾经看过一个话本,写的是北蟒河、南蟒河从古至今水灾连连,还有妖邪作祟。” “后有一年轻剑士,挥剑斩杀水中妖孽,平息水灾的说法。” “可是,当时整个故事前后逻辑太不通,一看就像是随意编造的,我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说,那些被我们淘汰掉的资料,还有可能存在一定线索。”姜雪婵忽然眉心一动:“我的蛇传来了讯息。” “怎么说?” 却见姜雪婵弹起古瓢琴,很快,河面出现圈圈涟漪。 数条蛇类互相缠绕着一块白色的石头浮出水面,石头只有巴掌大,看上去也是平平无奇。 空桑将石头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这石头质地很奇特,按道理这应该只是河中普通的河底石,但质地不可能如玉器一般才是,这不符合其演变条件。而且......怎么感觉这石头的重量不太对。” “重量不对?”姜雪婵有些困惑。 “嗯,每一种石头都有自己的密度,这石头体积不大,如果用类似的材质密度来进行比较,手感没道理这么轻的。就算是最普通的石头,这手感重量也不符合。” 姜雪婵想了想:“能让我的蛇蛊发出警报的,应该不单单只有这点奇异之处。你让我看看。” 姜雪婵捧起石头,眉头顿时一皱:“不对,这石头只是表象。” “你道行浅可能觉查不出来。但这石头当中,隐隐散发着邪祟之气。” 说着,姜雪婵吹了个口哨,其偌大的银饰耳环中,竟钻出一只甲虫外形的蛊虫。 那蛊虫飞落到石块上,张开獠牙,竟一点点吞吃起石头的外围。 看似坚硬的石头,在这蛊虫口中,就如同海绵一般,三下五除二,就被一点点吞吃下去。 而随着外围被啃食,石头中的妖气也越发浓郁起来。 在石头已经几乎小了一大圈的时候,那股妖邪之气,几乎凝成实质,一阵阵若有若无的烟雾自内中飘出。 “咔嚓!” 终于,随着一声细微的声响。整个石头,出现斑斑裂纹,粉碎开来! 内中,竟然是一鳞片! 空桑又以蛇蛊试探,最后说:“这鳞片便是邪祟之气的源头,而且质地极硬,状若白玉,应该是成了气候的邪祟身上蜕变而来。” “不过,这鳞片上除了邪气,还隐隐有一些清气。” “清气?” “对,就是天地精灵,或者即将得道的生命,身上才会有的气息。” 空桑像是抓住了什么,立刻问道:“这会不会就是白琴苏的鳞片?” “你为何会这么确定?” “如果白琴苏真如同我老板所说,有一部分是山川精怪的化身。那这一类精怪就必须有山川依托。正经山神河神是依靠天地敕封,或者百姓供奉。” “而非‘户籍’的山神河神,就只能强行夺去某一块的山脉、水脉,才能拥有类似的道行根基,这也就能符合鳞片中为什么有两种气息。” “《白蛇传》中,白素贞可以水漫金山,一方面是依靠了和龙王有所交情,一方面就是依靠自身的道行。那,什么样的身份最符合以上两点?” 姜雪婵明白了:“所以,你认为白琴苏、青湘吟是篡夺了这里的水脉,才能拥有类似河伯的法力。因此,这块鳞片才会有邪气和清气混杂?” “但是这只是我们的推测,还需要证明。” 空桑点点头:“不错。第一,我们可以将鳞片拿到当地善恶司分部检测,如果是蛇鳞,那么可能性就更大。” “第二,我们可以再去一趟南蟒河。如果南蟒河有一片青色的鳞片在河底,那这件事情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 两人心思定下,便不在北蟒河多做停留。 而在南蟒河的搜查中,空桑同样在桥底发现了一道剑痕。姜雪婵也同样在河底发现了一块石头。 当石头碎开,里面果然出现一片青色鳞片的时候,不论是空桑还是姜雪婵,皆是心中一震。 “巧合多了,那就是阴谋。”空桑沉声道:“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两人迅速离开了水域,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镇中,并来到了善恶司当地的分部。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蛇鳞被夺走之后,白琴苏、青湘吟会不会杀将过来。 当后半夜,顶着黑眼圈的检测员一脸幽怨地将报告拿给两人之后,空桑觉得有点尴尬。 第一次,他感觉自己也成了某些网络段子当中的“废物上级”。 空桑打开档案袋,报告的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样本分析——蛇鳞。年份,未知。” “呼.......”空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十有八九是确定了。白琴苏和青湘吟,必然有一段时间是呆在蟒河之中的。” “今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我们要在房间内布置结界了。不然谁知道那两妖怪会不会夜里偷袭。虽然现在也已经要到白天了。” 空桑和姜雪婵回到了宾馆。原本两人是两个房间,但考虑到安全性,索性就改成了套房。 空桑除了在门窗和各个位置放上了幽冥火灯之外,姜雪婵更是布置了数多蛊虫咒法。 而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两人几乎沾床就睡,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与此同时,善恶司的人也将他们要的另一类资料也取了过来,资料上都是一些镇中老人的家庭住址和家庭背景。 工作人员开始汇报:“这上面的老人,都是在多年前经历过南蟒河、北蟒河水灾,且活下来的。” “不过人数有些少,因为许多年轻一些的,在经历过那次事情之后就陆续出去发展了。还有一些更年长的,这么多年里,也相继去世了。” 于是,第二天的计划便开始了。 简单吃了些东西之后,空桑、姜雪婵两人开始一家一户的去询问和调查。 只不过,其中绝大部分的人提供的,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 他们更多就是在水灾当中遭受了财产方面的一些损失,又或者对当时的事情闭口不谈。 还有些人,因为水灾程度太大,则在第一时间被转移。 因此现场发生了什么,水灾究竟如何发生的,这些人几乎不知情。 直到他们来到了最后一户人家。 最后一户人家是个孤寡老人,姓梁,镇上的人都称呼其梁老太。 当空桑说明来意之后,梁老太没有表现的像前面几家一样那么戒备,反倒是招了招手,拄着拐杖示意两人进屋说话。 空桑看了看,陈旧的屋子却算得上干净整洁,一室一厅,布局简单了些,但对于一个老人生活来说,却也足够。 整个陈旧的房子内,可以说最引人瞩目的,便是神龛上供奉的神像了。 空桑看到神像时,略有些讶异。 眼前的神像,非佛非道,是一身黄稠衣服的俊美神灵,靠再一个宛若眼镜蛇的巨大宝船之上,慈眉善目,脐生莲花。 姜雪婵显然也注意到了,便问道:“这是哪路神仙?” “这是印度教的三相神之一,毗湿奴,也是维护之神。他常年靠在乳海之中,以蛇形宝船和妻子吉祥天女在一起。” “呵呵,年轻人懂得还真不少,竟然知道毗湿奴。” 空桑有些好奇地问道:“奶奶,您信仰印度教?” 梁老太摇摇头:“这神像是我年轻时,哥哥从印度带回来的。我觉得好歹也是神灵,就供奉了起来。你们坐吧。” 两人落座之后,梁老太慢悠悠开口道:“水灾的事情,你们想了解什么?” 空桑想了想措辞:“奶奶,我们想知道,当年水灾前后,是否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特殊的事情?”梁老太眉头皱了皱:“你们竟然也是来问这个的。” “难道还有人来询问过您吗?” 梁老太点头:“大概在八年前吧,具体的时间我有些不太记得了。” “有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来过我这里。他们的打扮,有点像道士。” 空桑一惊,连忙取出手机,将陈涛的照片递了过去:“奶奶,是这个人吗?” 梁老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没错,其中最年轻的,就是这个孩子。” “当年,北蟒河、南蟒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爆发了巨大的水灾,这孩子和另外两个,说是调查水灾事件的。” “奶奶,那能具体跟我们说说吗?”空桑问道。 “嗯......那是大约在水灾出现前半个月左右开始的吧,我周边很多邻居忽然抱怨家里多了很多蛇,赶都赶不走,甚至还有街坊四邻不小心被咬到过。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有毒,去医院查了之后,才说是无毒蛇。” “因为没毒,大家也就不那么紧张。”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蛇开始在家中出现,甚至有一户人家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墙壁上已经爬满的时候,还是十分的害怕。甚至还有年长的被吓的心脏病发作了。” “很多人家报了警。但是蛇被抓走之后,第二天还是会有。” “大家都感觉不太对劲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整个镇子开始下雨,很大的雨。” 空桑记录之后又问道:“奶奶,那场雨下了多久?”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暴雨可以形容的了,水珠打在人的脸上甚至都感觉到一股钝痛。这场雨,一连下了一个星期,一直没有停过。” “因为是前所未有的降雨量,很快便有人开始警惕河边会不会出现水患。可是连着观察了六七天,大家都说,水位线虽然在上涨,可根本不会出现水患的问题。” “正当众人以为这不过就是个梅雨天气的时候,镇子里的族老们开始害怕了,说什么有妖怪要出来了。” “大家也没当回事情。可这些人家还是不依不饶的,有些人甚至连夜搬家离开。” 空桑顿时问道:“奶奶,妖怪的说法,当时闹得很凶吗?” “闹得凶,可是没人信。说这种话的都是镇子里的长辈,当时他们全都接近九十多了,所以很多人就以为是老人家迷信而已。” “可是直到水灾的前七天夜里,镇子上很多人家都开始做噩梦了,我也是。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梁老太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在梦中,我看到了两条蟒蛇,它们直接从河中窜了出来。” “其中一条张着血盆大口撕咬着我。” “另一条则扭动着身体,尾巴一拍就有巨浪席卷了过来!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家被淹没,自己也被撕成了碎片!” “这个梦太逼真了,我第二天一醒,都没怎么打听,就发现很多人都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这下子,终于有人开始担心,会不会真的有妖怪了。” 空桑连忙问道:“奶奶,那你们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请了一些大师,也摆过祭坛。但这些大师,要么就在是当天施法之后暴毙而亡,要么就当场吐血,直接逃走了。” “可是梦魇,却一天比一天严重!终于,开始出现一些一睡不醒的人!” 第六十六章 骗局和威胁 “一睡不醒?是有人在梦魇当中去世了吗?” “是的。去世的基本都是那些第一批嚷嚷着说有妖怪的人。”梁老太叹了口气。 “直到此时,大家这才明白,真的要出大事情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你手机里这个青年,和另外两个人来到了这里。” “奶奶,那当时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这件事情有可能是妖怪所为,也有可能不是。奇怪的是,在他们来的第二天,整个镇子就不下雨了。” 空桑眉头微皱,一边听着梁老太的诉说,一边在笔记本上圈下一个个关键点。 “我们以为这种怪事停止了。但三个孩子没有就此离开,尤其是你手机里这个孩子,天天会去北蟒河那边调查。” “有几次,去河边钓鱼的人,还听到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争吵。” “后来,这个孩子几乎就搭了个帐篷住在了北蟒河的河边上。当时,他的同伴似乎在讲他失心疯什么的。” 空桑心中更加疑惑了,按照善恶司内众人对陈涛的了解,这种行为逻辑是不太符合的。 因为陈涛平常虽然不着调一些,但在工作上却还是非常认真的。 并且,道门是一个很讲究师承和同门的地方,对待自己的师兄,陈涛的性格也不可能随意发生争吵。 一些混乱的东西,开始在空桑脑海中浮现,想要拼凑起来,却觉得还是缺少了些什么。 这边,梁老太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后来,有一天晚上,镇上很多人都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空桑眉头微皱。 “是的,有点类似野兽的嘶吼声,又有点像是蛇类发出的吐信声。也就是当天夜晚,整个北蟒河、南蟒河忽然发起水灾!” “水灾太过突然,有不少人都被淹死了。更有靠近河边的住户,说什么看到了巨大的蟒蛇,就和梦境当中的一样。” “我们当时本来想去河边找那几个年轻人询问情况,但却被强行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而那三个年轻人则在第二天找到了我们,说水患平息了,说他们用剑斩杀了妖怪。然后就走了。” 当梁老太诉说完情况之后,空桑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念及至此,空桑也不打算再在梁老太这里打扰。 “奶奶,很感谢您今天的配合,后续,我们可能还会打扰你。” 梁老太摆了摆手:“没事,你们有收获就好。” 两人离开之后,一边走一边梳理着从梁老太这里得到的线索。 “我们得到了一些相对有用的情报,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 空桑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有点怪。” “比如?” “你不觉的,这老太太说话的过程中,整个故事发生的太顺理成章了吗?” 姜雪婵一愣:“什么意思?” “就比如他们找大师来摆祭坛这件事情好了。” “自从怪力乱神出现之后,善恶司和国内的宗教基本控制着绝大部分流派。” “就算是有些特殊的左道之人,也如同你我这般,要么和官方合作,要么选择隐藏暗处。他们从哪里找的大师?” “还有,族老们说有妖怪这件事情,为什么很多人完全不信到完全相信,只花了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姜雪婵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当中很多的事情发生之后所产生的时间损耗,太过理想化?” 空桑点点头:“对,如果是看一个故事文章,这个时间线可能没问题。但是......如果发生在现实当中,这个时间线,得怎样高效的运作才能达到?” “而且,在梁老太的整个故事当中,官方在干什么?” “在出现不合时宜的蛇类和梦魇杀人的时候,以官方的情报方,应该就可以察觉到不对劲了。为何,他们没有反应?” “还有,根据我们之前和孙道长的聊天,还有善恶司的情报所示,陈涛三人去治理水患的事情,前后消耗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可按照梁老太所说,这件事情从陈涛插手到结束,拢共不到半个月。” 忽然,空桑停住了脚步:“不对!” 这一刻,空桑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姜雪婵吓了一跳:“怎么了?” “刚才老太太最后说的是什么?” 姜雪婵一愣,旋即一拍脑门:“对呀,你跟我说过,孙道长说陈涛是在解决水患的同时,两位师兄牺牲的。可是梁老太的话语里,这师兄弟三人明明一起解决了水患。说法对不上!” “走,快回去!” 空桑和姜雪婵匆匆赶回。 “奶奶,麻烦您开个门,刚才我们还有个问题忘记问了。” “奶奶?” 空桑要撞门,姜雪婵拦住了:“别冲动。” 说着,姜雪婵再度放出蛊虫。 蛊虫顺着门缝隙爬了进去,过了一段时间,姜雪婵松了口气。 “蛊虫没有遇到危险。撞门吧。” 本就有些老旧的木门被轻松撞开,眼前却哪里有半点刚才干净整洁的迹象。 整个屋子不仅蛛网遍布,落灰严重,甚至还有股说不出的古怪气味。 两人走进房间一看,却见一具干枯的尸体就躺在床上,看样子,也不知是死了多久了! 整个屋子,所有的东西都透着一股腐朽和死亡。唯独那神龛之上的毗湿奴,依旧微笑。 “这穿着.......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梁老太?那跟我们说话的那个究竟是谁?!”姜雪婵惊疑之中忽然又道。 “不对,这份名单可是善恶司的人给我们的。他们没道理不做简单的调查!” 空桑勃然色变:“不好!” 两人赶紧回到善恶司,向工作人员打听第二次将资料带来的那位工作人员。 对方一脸懵逼:“可是,我们并没有接到你们的通知要准备第二份资料啊。” “什么?我不是电话告诉你们,请帮我们准备知道水灾前后事情的目击者资料吗?” “怎么可能。当年亲身经历过水灾的人,绝大部分都不在人世了,毕竟当年水灾死去了不少人。” “虽然还有些幸存者,但基本不生活在这里了。就算仅有的可能知情的,这么多年过去,估计也去世了。” “而且,我们分部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啊。” 空桑脸色发白地坐在那里,他们被骗了! 从一开始,第二回的情报就带着极大的误导性! 那十五户人家,现在想来,所居住的地方几乎都荒无人烟,那想要伪装的难度,也大大降低。 “完全是欺骗?可是,为何当中有些说法又很贴近事实?是谁在骗我们?” 疑问未止,空桑这边却又接到了宾馆那边经理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空桑先生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刚才我们的阿姨想要进房门打扫房间。但是墙壁上有些......总之,你们还是回来一趟看一下比较好。” 挂了电话,空桑和姜雪婵又赶回宾馆。 此时,两人的房间门口已经站了很多人。有宾馆的工作人员,也有一些其他房间的客人。 空桑两人进去之后,发现搜集的资料一片混乱,墙壁上,留下了一排猩红的字迹: “打更人,若想要陈涛活着回来,就把帝鳞于今夜子时交还给我们!” 空桑沉声道:“看来是白琴苏或者是青湘吟留下的。不过对方拿陈涛威胁,大概率还是青湘吟。” 念及至此,空桑对着清扫人员歉意道:“抱歉,要陪多少钱,您这边让经理找我就可以了。” “那个......那你还是再看一下卫生间那边吧。” “嗯?” 空桑不明所以,走近一看,却见镜子上还有一段猩红的文字,只是字体似乎和客厅墙壁上的不太一样。 “打更人,你若想要陈涛活命,就别将帝鳞带过去,梁老太。” 两人沉默了,截然不同的意思,但却都有着威胁之意,究竟要听谁的? 空桑让众人离开,关上房门之后,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并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经过都全数告知。 电话内,征老板似乎并无担忧之色:“空桑,我就告诉你两件事情。” “第一,帝鳞是白琴苏和青湘吟的命脉,如果摧毁帝鳞,她们就会失去对蟒河的控制,道行大减不说,更是会丢掉关于‘河伯’部分的神性,成为真正的妖怪。” “第二,那个威胁你不要给帝鳞的梁老太,本质上可能不在意陈涛的生死。她真正在意的是能不能得到帝鳞。因为得到帝鳞,就意味着控制白琴苏和青湘吟,她就有了真正的主导权。” 征老板的解释,让空桑茅塞顿开,也顿时明白该如何去做。 挂了电话之后,空桑说道:“姜雪婵,如果让你联系赶尸人,他多久能到?” 姜雪婵沉声道:“看来你希望去会一会白琴苏她们了?” “不错,我打算今夜前往北蟒河。帝鳞的确是烫手山芋,但却也是一个筹码,一个让我们接近真相的筹码。” “而且,我有种预感,苦心方丈给我的钵,也许会派上用场。” 姜雪婵点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会通知赶尸人,半个小时后,他就会过来。” 空桑一愣:“他......也在梨林镇?” 姜雪婵笑了笑:“对我来说,他,无处不在。” 第六十七章 驱狼吞虎 入夜,满是狼藉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好了,不过墙壁和卫生间的字迹,空桑没有清理。 他打开窗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盒子,心里有点紧张。 一阵阴风伴随银铃般的笑声,一道矮小的身影坐在了窗户边,双脚晃荡着,一脸玩味地看着空桑。 “打更人,不得不说你胆子挺大,竟然敢一个人在这里赴约?” “面对他化五座之一的威胁,我藏在哪里,结果应该都没有差别吧。” 空桑起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窗边还是有些冷的,进来一聊吧。” 花无常嘻嘻笑着,坐在了空桑的对面。 空桑直接问道:“你就是梁老太吧。” 花无常眉头一挑:“这种肯定的语气,你又何必问我。” “也是。喝茶吗?” “你......在拖延时间?” 空桑摇摇头:“只是想弄清楚几个问题。” “哦?” “你化身梁老太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有多少是真的呢?” 花无常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咧嘴说道:“全部。” 空桑眼中有些讶异:“我原本以为,你会半真半假的告诉我。” “白琴苏、青湘吟结局如何,我不感兴趣。陈涛的死活,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是想达成我的目的,仅此而已。” “所以,与其说谎,不如将实话全部告诉于你。这样,反而能促使你去调查。” “当然了,最后陈涛三人平安离开的说法是我故意留的破绽,那是为了让你们清楚,这是个局。” 空桑点头:“你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白琴苏、青湘吟只是你的棋子。你利用她们扰乱了茅山的视线,在机缘巧合下帮他们找到了陈涛。” “于是,趁机重伤了茅山掌门不说,也将你的哥哥救了出来。但这应该只是你其中一个目的。” 花无常眉头一挑:“呵呵,何以见得?” “如果救出你的兄长就是你唯一的目的,那你就不会再希望得到她们的帝鳞。也许你是希望借助帝鳞逼迫她们就范,但也有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但总的来说,这和我要的,不冲突!” 花无常笑容更加灿烂了:“打更人,你很拎得清。没错,我并不想害死陈涛,你也不在乎那姐妹俩的性命。我们彼此交换,才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空桑将盒子递到了花无常的面前。 打开一开,是青湘吟的帝鳞。 “嗯......白琴苏的呢?” “悲伤座,你真以为我是小孩子吗?”空桑笑道:“如果两块帝鳞都给你了,白琴苏、青湘吟那边,我要如何交代?陈涛,就更救不出来了。” 花无常的笑容开始转冷:“可是,你只给我一半,你是想惹怒我吗?” “不,我是为了促成我们这一次的合作。” “合作?”花无常“咯咯”笑道:“善恶司的人竟然会和他化五座的高层合作?笑话!” “我不是善恶司的人,我只是顾问。”空桑纠正道: “交易很简单,以你的道行,加上三个走阴人对白琴苏姐妹的克制,以及青湘吟的帝鳞束缚。” “我想,杀了她们姐妹两,没有问题!” 花无常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原来如此,驱狼吞虎吗?你给我一半帝鳞,只是为了彰显诚意。” “你不想再考虑白琴苏背后究竟发生过什么,你只想救回陈涛。所以我出手,胜算便大大加强!” 空桑幽幽说道:“事成之后,你得到帝鳞,我要回陈涛,没有利益冲突,这应该是最好的一次合作了。”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花无常冷笑道:“你的所作所为,我是有耳闻的。” “坦白说,你这种拎得清的‘圣母’,会和我合作?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我除掉白琴苏他们?” 空桑看上去却并不慌乱,反而继续说道:“你威胁我,本身不也是在赌吗?如果帝鳞就给了白琴苏和青湘吟,你也没有办法,杀了我?你一样达不成计划。” “我能一个人在这里和你谈这件事情,让我的两个伙伴去拖住白琴苏她们,这就是你应该相信我的理由!至于我的性格,这不是你该考虑的。” 花无常没有说话,而是审视着空桑。 空桑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事已至此,这种两难的威胁之下,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了。 似是看出空桑不像是在说谎。 终于,花无常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那么,合作愉快。” ...... 另一边,在空桑和花无常还在交涉的同时,姜雪婵和副驾驶上的黑衣人已经开车来到了北蟒河河边。 此时,白琴苏、青湘吟两人就坐在那里,表情不善。 “怎么就你一个人,打更人呢?” 姜雪婵取出盒子,晃了晃:“东西带来就行了,还用管来了几个人吗?陈涛呢?” “你先把帝鳞给我们。否则,我不会让你见陈涛的。” 姜雪婵嗤笑道:“两位姐姐,你们是觉得我这个苗王是个白痴,还是智障?东西先给你们,那陈涛更要不回来了。” 说着,姜雪婵笑容消失,语气冷冽道:“交易,我只说一遍!陈涛先回来,我再交出帝鳞。否则,交易解除。” “解除?你舍得?” 姜雪婵眯着双眼:“我是走阴人,不是善恶司,一个道士的生死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如果不是同僚相求,我才懒得趟这趟浑水!” 青湘吟语气满是煞气:“交出帝鳞,否则,我们会杀了陈涛!” 姜雪婵玩味地看向白琴苏:“我也是那句话,杀了他,你舍得?传闻中的白娘子啊。” “你!” “呵呵。更何况......”姜雪婵打开盒子,取出白琴苏的帝鳞: “帝鳞在我的手中,就等于你们作为河伯的神性,就在我的手上。” “我要是不开心,捏碎了这鳞片,你们根基大毁不说。这辈子,也就不要想脱离妖邪之体了。” 两人皆是气的发抖,但正如同姜雪婵所言,失去了帝鳞,她们就失去了主导权。 “奚宣。” 白琴苏的呼唤,让陈涛自一旁桥洞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你就是陈涛?”姜雪婵说道:“是空桑让我来的,跟我走吧。” “对不起,我不能走。” 姜雪婵眉头微皱:“看来,还真像善恶司的人所说,你神智有些不清不楚了?” “你是巫蛊师对吧,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也是走阴人之一。” “我知道,你是因空桑出面,才来救我的。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至于刘正业那里,麻烦你们替我转告,我不是故意想伤他,只是当时......我还比较混乱。” “你混乱是你的问题,请你自己去回复。”姜雪婵冷冷说道:“道士,给我滚过来,我的耐心有限!” “呵呵呵呵.......这出戏可真是有趣了。” 笑声中,花无常和空桑联袂而来。 白琴苏瞳孔微缩:“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花无常笑了笑:“为什么不敢呢?从头至尾,我又没做过些什么。” 陈涛也不敢置信:“空桑,你怎么会和他化五座之一在一起!” 空桑听到了陈涛刚才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倒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你刺伤刘正业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白琴苏怒极反笑:“原来如此,难怪打更人你不来,竟然是和此人合作了?” “打更人,你可知道,就是你眼前这位悲伤座,让我用陈涛前世之记忆覆盖他今生记忆,才导致他精神短暂错乱,这才刺伤你的同伴?!” 空桑心中一沉,看向陈涛。 陈涛苦笑点头:“后来发现不对,琴苏已经为我撤去法术了。” “打更人,你现在不会是想要反悔吧。”花无常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森冷。 “怎么会呢。纵然现在想反悔,恐怕也来不及了。不过幸好,结果是一样的。”空桑笑道: “还请悲伤座出手,杀了她们姐妹俩,得帝鳞的是你,要回陈涛的是我。” 话音落,在场众人勃然色变。 “打更人,我杀了你!” 青湘吟怒吼之中,率先杀将过来。 “呵呵,小青啊,你就不要动弹了。”花无常挥了挥手中的帝鳞:“你的帝鳞,已经在我的手中了。” 小青脸色瞬间一白。 花无常眼中寒芒一闪,手中悲伤卷发出一阵凄厉哭嚎。 顿时河畔土石之下,一双双枯槁的手臂纷纷破开泥土,死死抓住小青的身体。 “这是......地缚灵!”小青脸色难看。 “这可不是一般的地缚灵啊。”花无常笑的一脸趣味:“这些可都是当初你们掀起水灾的时候,淹死在这里的人。他们,可恨极了你呢!” “花无常,你找死!” 白琴苏手中出现一柄雪白长剑。 剑光在月夜下森寒务必,凌厉的剑招顷刻将花无常包围。 “白琴苏,全盛时期的你,我也许不敌。可现在......” 花无常打开悲伤卷,怨念鬼哭化作无数枷锁刺出,和剑光在空中不断缠斗。 “可现在的你,失去帝鳞,又破封而出不过七八年,你能恢复多少道行,真是笑话!” “白琴苏!”青湘吟脸色大变,迅速挣脱地缚灵的纠缠。 姜雪婵见状:“好友,我们一起出手!” 话音落,却见黑影一闪,数个僵尸手持各种兵器将青湘吟团团围住! “斗尸?” 青湘吟冷哼一声,手中也出现了一把青色的长剑。 姜雪婵见状,古瓢琴演奏起来,一种若有若无的怪异感觉,笼罩在青湘吟心头。而这种怪异感,则是姜雪婵通过音律在用降头术! 双方战斗之中,白琴苏、青湘吟几乎都落于下风。 “琴苏!” 陈涛眼中满是焦急,更是要上前帮忙,却被空桑挡住了去路。 “空桑,你让开!” 陈涛又气又急。 空桑脸色有些难看:“陈涛,你是失了智吗?” “如果现在的你已经恢复,就跟我回茅山。你知不知道你的师父很担心你,茅山掌门也受伤了!还有你那日刺伤正业的桃木剑,上面有剧毒你知道吗?刘正业几乎没命!” “如果白琴苏不希望你伤到别人,那为什么要在你的桃木剑上淬毒?” “如果不是有姜雪婵还有我老板的列瘟印,刘正业,你就到他坟墓前去忏悔吧!” 陈涛脸色惨白,一时间,满是挣扎之色。 空桑见状,满是失望之色:“陈涛,既然你如此优柔寡断,那就别怪我用些强硬手段了。” 说着,空桑化身面燃大士,手中更是出现月光娘娘的红绳,打更锣敲打无边镇魂之音,镇魂锤携千钧之力敲向陈涛的肩膀。 此时,陷入两难境地的是陈涛了。 一方面,他不想和空桑动手,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如果再伤了空桑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可另一方面,陈涛又不能放弃白琴苏! 如今的他,已经不单单是陈涛,因为术法错乱的原因,很多记忆和记忆中的情感,已经在无形中影响到了他! 原本还在和花无常对战的白琴苏,此时眼见陈涛竟然毫无避开的意思,一剑逼开对手的同时,森冷的剑光便刺向空桑的命门! “空桑!” “琴苏!” “打更人,快躲开!” 呼喊声中,空桑张开蝶翼,正要凌空躲闪。 其壶天手环中的一物,却先一步化作金光窜出。 顿时,佛光普照,染头夜空。 白琴苏面露恐惧之色,连连后退。 就连想趁乱夺去帝鳞的花无常,在看到那佛光之时,也失去了镇定之态! “这是......紫金钵!” 花无常惊呼之中,连忙后退。而她召唤出的地缚灵,在金光拂过之下,纷纷消散! 眼前,佛光之中,佛陀拈花微笑,经文传唱。 天际之间,竟显现庄严宏伟的佛门幻象! 同时,恢弘钟声响彻百里夜空,浑厚沉静,众人身上的杀伐之气竟在这一刻逐渐消弭。 花无常眼见变数无法更改,不甘地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而炫目的佛光,则在顷刻间笼罩在陈涛、空桑、白琴苏、青湘吟四人身上。转瞬之下,人已不见! 第六十八章 缘起长安 空桑是在一阵钟声当中醒来的。 “师兄,师兄你醒醒,师傅他老人家看到要生气啦!”一个充满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催促着。 在一阵摇晃之中,空桑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佛堂,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七八岁的小和尚,一脸懵逼。 “你是谁?” 小和尚双眼瞪得如同龄:“天呐,师兄做早课走火入魔啦,连师弟都不认识啦!” 看着小和尚哭着喊着跑出去,空桑莫名其妙:“哎?师兄?我?我成了和尚?” 疑问之中,空桑这才发现,自己竟穿着僧袍。 僧袍很朴素也很干净,但身上这浓郁的檀香味,却似乎是只有经年累月下才会自然产生的味道。 空桑不禁看向外面,却见宽阔的大殿外,一群穿着古服的百姓,纷纷带着鲜花水果,似乎是要前来供奉佛陀。 “这些衣服,仿古的这么逼真。这形制......有点像唐朝后期啊......” 不明所以之下,空桑走出了大殿。 走在石梯上,一些香客看到他,纷纷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恭声道:“法海禅师!” “禅师,早啊。” “阿弥陀佛,拜见禅师!” 空桑身形一顿,看了看周边的目标,不禁指向自己:“你们在叫我?” “对呀。” 香客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呃......”空桑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头:“嗯?光头!” 空桑凌乱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北蟒河才对,然后壶天手环中,苦心方丈赠与的紫金钵飞了出来。再然后...... 忽然,一些若有若无的碎片开始在大脑中转过。 逐渐的,记忆重叠之下,空桑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空桑,还是法海...... “徒儿。” 慈祥的呼唤声中,法海转身看去,双目在这一刻已经没了困惑,他双手合十道:“师父。” 眼前的老和尚,正是密印寺的主持——灵佑禅师。 灵佑禅师笑道:“你小师弟嚷嚷着你走火入魔?” 法海哑然失笑:“小师弟天真烂漫,这几时也学会说笑了。” “呵呵。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原本还想着你是不是压力过重。对了,先前让你考虑的事情,你想的如何?” “徒儿想了想,这些年在山门修行,虽有进益,但因不曾入世,也未曾真正体会人间疾苦,对自身的修行的确影响甚巨。” “徒儿已决意,游历天下,一路修行,体悟我佛。” 灵佑禅师一脸欣慰地笑道:“好啊。这一次游历,我们师徒俩恐怕许久便不能再见了。” “不过缘起缘生,为师希望你早日体悟佛法精益。” “另外,在你游历之前,还是先去长安一趟,见一见你的父亲。这是人理孝道,可不能闪失。” 法海恭声道:“是,徒儿谨记。” 第二日,法海拜别师父灵佑禅师,坐上马车,离开了修行若久的密印寺。 密印寺地处潭州,要前往国都长安,纵是有马车,也耗费了不少时日。 一路上,法海看着来往百姓的乐业安居,心中似有感悟。 终于,在耗费了若干岁月之后,法海来到了唐朝国都——长安。 此时,正是唐宣宗的时期,因安史之乱后产生的国库亏空、人力损耗,在经历君王治理后,在唐宣宗时期已重新恢复元气。 法海走在大街上,看着欣欣向荣的百姓,眉目之下满是欢喜。 怀念心起,法海在大街上游逛,不多时,便觉腹中有些饥饿。 随便找了一个路边摊,付了钱之后说道:“掌柜的,劳烦帮我做一碗素面,不要荤腥,油也不要,谢谢了。” “好嘞,大师您请坐,稍等片刻。” 很快,素面上桌,法海刚要动筷,不知从哪里来的小石头直接砸到了面碗之中。 法海被面汤溅了一脸,有些懵。 “啊,抱歉抱歉!” 一个年轻人连忙跑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打我家老头子来着,对不住啊!” 法海叹了口气,也不气恼,只是可惜了自己的素面。 “你这个臭小子,刚回来就给我添堵!” 面店掌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又将法海的碗收了回来:“不好意思啊,大师,犬子让您见笑了。您稍等,我给您重新做一碗。” 面店老板转身忙活去了,那年轻人却自来熟一般地坐在了法海对面:“那个,和尚,对不住哈。” “臭小子,叫大师,什么和尚!” 法海笑道:“不妨事,大师、和尚都叫得。施主也可称我法海。” “好嘞,那我就叫你法海和尚了。我叫奚宣,是个镖师!” 说着,奚宣扬了扬手中的剑,满脸意气风发。 而在这一刻,空桑、陈涛两人,借由紫金钵,跨越时间的洪流,于唐宣宗下的长安城,第一次相遇了! 吃完面,法海本要就此离去,却被奚宣给缠住了。 “法海,你要去哪?你是长安人吗?” “嗯,早些年被父亲送去密印寺出家。今天才回来,自然是要回家看看父亲了。” “那么远。” “嗯。” 法海常年在寺内修行,寡言少语,更不知道要如何与人交流。 一时间,竟是无言。 奚宣挠了挠头,忽然灵机一动:“哎,法海,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法海困惑地看着他:“奚宣施主是有什么指教?” “哎呦,不要叫我施主了,我叫你法海,你就唤我奚宣就行。” “我看你似乎很多年不回来,对这里的人文风貌都有些不熟悉了。我带你去好好认识认识!” 法海张了张口,他本来想说,其实自己比他想象当中要熟悉这里。但看着如此热心肠的奚宣,也终究是闭了嘴。 说着,奚宣直接拽着法海的僧袍,来到了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画舫。 此时天色已晚,画舫上的朱红灯笼照应出一片浮华奢靡之景。 一些窈窕女子更是在门口大方地挽着一些恩客的手臂,没有丝毫顾忌。 “咳咳,那个,奚宣,我要回去了。” 法海显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话音刚落,却被奚宣一把拽住。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我带你来的这家画舫,本身就是听戏唱曲的地方,你怕什么!” “这......”法海急的满头大汗。 奚宣又道:“哎呦,平日里,这长安城不少和尚道士都来呢,这里不过是个风雅之地。” “你们佛教不是说什么......呃,红粉骷髅,还是什么的?反正就是表象虚妄嘛。” 法海无奈道:“也罢,我看奚宣你是不打算让我走了。但话先说清楚,我不喝酒,不吃荤,更不会逗人赏乐,我就陪坐即可。” “行,听你的!” 一个镖师拉着一个和尚进了画舫,那些温柔乡却是见怪不怪,笑面迎客。 两人来到二楼,寻了个包厢坐了下来。 “呐,给这位和尚一壶清茶,再弄几个素菜,不能有丝毫荤腥。再跟我一壶上好的桂花酿,三两牛肉,多谢!” “好嘞,公子稍等!” 包厢的窗户被推开,视线正好聚焦在一楼大厅之中的莲花水台之上。这莲花水台上下三层,便是供画舫内的女子表演所设。 此时,楼下的欢呼声引来了两人瞩目。 眼前,身着素裙,面覆珍珠白纱的女子缓缓上台,手中捧着一把精致的奚琴。 “是琴苏姑娘!” “好,今天有幸可以听到琴苏姑娘的曲子了!” “哈哈,好!” 一时间,客人的欢笑声中,昭示着此女,正是白琴苏。 只是不知,此时的白琴苏是河边对峙的白琴苏,还是于唐宣宗时,和奚宣初次相识的白琴苏了。 “法海,我跟你说,这个白琴苏姑娘可是这画舫的一绝呀!她的嗓子,她的唱曲,还有她的琴艺,无一不是魁首人物!” “哦,还有个叫做青湘吟的姑娘,虽说弱白姑娘一筹,但舞蹈之灵动,也是如天外飞仙呐!” 话音刚落,却闻琴声已至,唱词凄美绝艳,琴声哀婉动人。 同时,雪纱轻舞,一缕青色的窈窕身影灵动而现! 奚宣喜出望外:“想不到琴苏姑娘和湘吟姑娘竟同时出场,太妙了,哈哈哈哈......” 法海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这歌舞的确美妙,可他一个和尚被强拉在这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只能自顾自的喝着清茶。 终于,一曲结束,众人纷纷将早就准备好的打赏之物开始扔上莲花水台。 这也是画舫的习俗之一,被扔到莲花水台上的东西,都会归当场表演的人所有。 却见奚宣也从怀中摸出一个精巧的戒指,顺势也丢了出去。 不过,这一下却是失了手,虽然扔到了莲花水台上,却也不小心砸在了白琴苏的额头上。 “啊!又丢岔了!” 法海一脸复杂地看着奚宣。 这个人,怎么总是会将东西丢的这么“恰到好处”呢? 白琴苏有些吃痛的抬头看去,正好和奚宣的眼神对视。 看着奚宣那有些憨傻的歉意模样,白琴苏那被珍珠白纱覆盖的面容,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缘分,在此刻定下契约。 红绳,在此刻绑下情缘。 终于,歌舞散场,法海本要走了,却又被奚宣硬拉着在画舫后面等着。 法海颇为无奈,心道这奚宣还真像大孩子似的,当下开口:“奚宣,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再等一下就好!”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琴苏、青湘吟两人走了出来。 此时的青湘吟还有些稚嫩的模样:“你这人,在这里等这么久,是想要做什么?!” 奚宣摇了摇头,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白姑娘,我不是有意要砸中你的,请你不要怪罪。” 白琴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客官打赏,这是妾身的荣耀,怎会因为一个准头怪罪。” 奚宣憨憨地傻笑着。 青湘吟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傻大个,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呗。挡着我们姐妹两做什么?” “呃。”奚宣一时间有些窘迫。 法海见状轻咳一声道:“奚宣只是慕名而来,感叹两位施主的歌舞绝艺而已。” “哦。那你呢?”白琴苏又问道。 “......我陪同。” ...... 大约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奚宣和白琴苏终于结束了谈话。 法海无奈地摇摇头,他虽然是和尚,却也看的出来,奚宣对着白琴苏姑娘似乎很有好感,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奚宣应该很早之前就经常来往画舫听曲了。 “法海,抱歉,让你久等了。” 法海笑道:“奚宣年少风华,这是好事。” “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 “裴府。” 奚宣瞪大双眼,满是讶异:“裴府?宰相裴休大人是你什么人?” “嗯......算是家父。” “嘶......你就是那个,代替皇子前往出家的裴府公子,裴文德?!” 法海笑道:“过往红尘之名,我已舍弃。如今,我是法海。这次回来,也算是道别了。” “道别?你要去哪里吗?” “嗯,恩师希望我游历山川,体会百姓疾苦,如此才能体悟佛法本质,而不是流露于表象之中。” “啧,说得好!” 奚宣是个性情中人,发现和法海甚是投缘之后,一路上,更是东聊西扯。 终于,裴府门口,奚宣道别:“好了,法海,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慢走。” 送别奚宣之后,法海敲开了裴府的门。 这位唐宣宗时期的有名宰相,此时坐在厅内。 法海看着眼前的“父亲”,一脸复杂之色。 裴休也不曾有一丝“多年不见、终于团聚”的欣喜,就如同对着客人一般,让法海落座。 厅外,大门被合上之后: “好友,这些年,辛苦你了。” 法海摇摇头:“一开始虽是无奈之举,但跟随师父若久,却也对佛法有了一丝体悟。” “如今,法海是诚心诚意,愿做文德的替身。” “此次回来,也是因我要开始游历世间,也许多年都不会踏足密印寺,更不会回长安。” “因而,出于故旧情谊,桑,还是要来与大人辞别一叙。” 第六十九章 游历学法 “辞别一叙吗?” 裴休一脸感慨之色: “初见你时,我还是个七八岁的稚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逐渐老去,位列宰相。” “可你却依旧如此年轻,风华正茂啊。” 说着,裴休一脸渴望地看着法海:“好友还是不愿将长生之法透露给我吗?” 法海叹了口气:“大人,令郎是如何身故的,你忘记了吗?” 裴休神情一痛。 法海接着道:“当年,我跟着太史令。他老人家根基深沉,终究也逃不过生死劫难。” “因而安史之乱后,我心灰意冷。等到重振精神之时,却发现自己在深山之中已度过数多岁月。” “至此,容貌不变,岁月不侵。” “大人觉得我有意欺瞒。” “可实际上,我自己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长生。大人,究竟是祸还是福,你应该也能懂吧。令郎当年若是没有随意模仿,乱服丹药,又怎会在替皇子出家这么重要的时候,暴毙而亡?” 裴休叹息道:“罢了,好友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就是了。又何必提这些陈年旧事呢?” 法海心知裴休贪念无法根除,遂缓缓起身,双手合十:“如今相聚,大人仍旧看不破生死轮转。” “罢了,此行之后,也许你我再无缘见面。大人还请自己珍重吧。” 裴休顿时道:“今日嘱托我的好友,究竟该称呼为桑,还是法海呢?” 法海微微一笑:“贫僧如今是法海,也只会是法海。” “那个在安史之乱中侥幸活下的太史令童子,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大人,勿要再提。” 一夜,法海未眠,而是坐在后院之中,抬头看着那皎洁月色,眼中满是怀念和六根未净的苦涩。 第二日,法海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裴府。 裴休打开之后,只见信上写道:“愚痴生死,菩萨常念。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少欲无为?”裴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信纸,眼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霾:“好友啊......” 另一边,告别了裴休的法海,并没有立刻离开长安,他打算先在长安的寺院之中修行一段时间,体悟各寺佛法之精妙,顺便论佛,以证觉悟。 ....... 空桑在玄之又玄之中莫名的经历,没有人知晓。 此刻,姜雪婵坐在善恶司总部的会议室当中,将白琴苏的帝鳞给了梁森。 在听完白琴苏的汇报之后,梁森神情严肃道:“所以,你们就商量着和他化五座合作?” 姜雪婵无奈地叹了口气:“梁森部长,你真以为我和空桑是傻子?” “就算要驱狼吞虎,可那花无常仅仅是一只虎吗?与她合作,就算成功杀了白琴苏、青湘吟,夺回陈涛。难道花无常就不会现场灭口?” “更何况,空桑的性格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情摆明了背后有很多需要调查的部分。他怎么可能就直接决定杀了那两人!” “那你们为何还要给花无常帝鳞?”梁森又问道。 姜雪婵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之所以将青湘吟的帝鳞给花无常,是因为青湘吟对陈涛并没有好感。” “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她跟白琴苏似乎还有矛盾,谁知道被逼到那个份上的时候,她会不会对陈涛下手?” “不论是我,还是空桑,都保不住帝鳞!所以,让花无常拿着青湘吟的帝鳞是最好的选择。” “关键时刻,青湘吟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将事情做绝!” “至于我当时展露给白琴苏看的帝鳞,是伪造品。白琴苏之所以没有看出来,是因为真品也在我身上!” “而且,假货是我蛇蛊身上蜕下的鳞片,两者都有蛇的属性,只要不让白琴苏有机会细看,自然有概率可以瞒天过海。” “我们最终的计划,就是先让双方斗起来,等火气出来了,已经无法收手的时候,就将真的帝鳞还给白琴苏。” “如此一来,双方必然会斗的两败俱伤!” “赶尸人则会让斗尸殿后,我和空桑抓住陈涛就跑。” “可哪成想,陈涛自己不愿走,还想和空桑动手!” “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紫金钵,也不知道把四个人都卷哪里去了!” 梁森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陈涛在这件事情上为何会突然如此反常。 姜雪婵冷冷一笑:“空桑作为善恶司的顾问,如今失踪了,这笔账,要怎么算?” “我们也在找花无常的下落。” “就这?”姜雪婵冷冷说道:“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一下部长。” “走阴十部,彼此之间恩怨不清,历史上甚至生死对决的也比比皆是。” “但是只有打更人,在最初和守陵人分裂的那一代出过问题之后,每一代打更人,都是我们走阴人其余九部必须保护的对象!” “因为,我们需要打更人的安魂咒!我们的共识,打更人就算死,也只能死在其余九部之手。” “如果因为善恶司,导致这一代的打更人没了。相信我,其余九部,恐怕会不惜代价,找你们的麻烦!” 说完,姜雪婵冷哼一声,准备离开:“我会回到云南调派人手,然后在北蟒河那边驻扎一段时间。有线索,立刻通知我!” 会议室的大门内“砰”的一声关上之后,梁森头疼地看着眼前的文件。 这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发生的各种怪力乱神,已经让他隐隐有些无法招架。 毕竟善恶司虽然成立多年,可灵气复苏导致的魑魅魍魉的增加,也是在他这一代才开始的。 没有先人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的梁森,压力也是不小。 他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悲伤座、痛苦座、憎恨座,他化五座已现其三。愤怒和多疑的出现,估计也不远了。现在的善恶司,能抵挡得住邪心教吗?” 梁森有梁森的苦楚,姜雪婵有姜雪婵的担忧,而夺了帝鳞的花无常,此时身处在一座别墅之中。 倒是没人想到,恶名昭著的他化五座,竟然会在上京三环之内,有一栋奢华的豪宅。 “这么说,紫金钵现世了?” 沙发上,一个男子眉头紧锁,眼中隐含煞气。 “是的,哥哥。就在我们战斗的时候,紫金钵突然从空桑的壶天手环里飞了出来。” “这个当年起始于唐朝时期的佛宝,此时出现,恐怕会影响我们邪心教的命数!” “这件事情倒不用操心,你刚刚晋升五座不久,还不知道组织内的核心力量。”痛苦座沉声道: “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是真的要帝鳞,还是借着帝鳞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花无常笑道:“果然瞒不过哥哥。帝鳞这种东西,于我不过废物而已。要说用这种东西控制那白青双蛇,还是算了。那就是定时炸弹。我是想要.......真情泪!” 痛苦座眉头一挑:“妹妹野心不小,好样的!难怪能杀了上一代的悲伤座,取而代之!” “那么这件事情,让我也来帮你谋划谋划吧!” ...... 外界的时间和空桑身处的世界,流速似乎并不一致。 不过短短数天的光阴,此时的法海却已经在长安十多座寺中,论佛长达月余。 这一日,法海看着空中昊日,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长安城了。 临走之前,他来到了那个面馆。 恰好,奚宣此时也在。 不过奚宣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法海笑道:“奚宣今日似乎情绪不佳?是有何心事吗?” “唉,白姑娘走了。” 法海一愣:“什么意思?” “白姑娘和青姑娘都不在画舫了,她们本来就不是签了卖身契进来的。画舫老板说,她们前几日就已经离开长安了。” “所以,你很悲伤?” 奚宣挠了挠头发:“也不是,就,反正挺遗憾的。” 法海笑着摇摇头:“我今天来是跟你说一声,我也要离开了。” “啊?!”奚宣苦着脸:“不是吧,你又要去哪里?” “游历山川。目前计划是要去江南西道。” 奚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法海,我和你一起去吧!” “呃?”法海一愣:“这一趟可是远行,我孑然一身,你可是要在你父亲面前承欢尽孝,这不合适。” 奚宣却固执地摇摇头:“人生在世,难得有个投缘的好友。” “法海,我认识你时间不长,但是这一个月来,我每每听你讲经论佛,总隐隐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感悟。我觉得跟着你,我能长见识!” “这......”空桑有些犹豫。 “大师,您就让犬子跟着吧。能跟随您,我挺开心的。”面馆掌柜笑呵呵地上前。 法海摇摇头:“掌柜的,可这游历之中路途遥远,您若无人照顾......” “哈哈,大师不必担心我。我身体好着呢。若是犬子跟在您身边,能得一点开示,多看一看,多走一走,对他来说,只好不坏。” 法海无奈笑道:“既如此,那便明日出发。” “好嘞!” 第二日,告别了面馆掌柜,法海、奚宣两人,便离开了长安。 而在数多奔波之后,他们来到的第一个目的地,则是杭州永明禅院,也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净慈寺。 此时,永明禅院门口有一扫地僧。看到法海和奚宣,扫地僧停下洒扫,上前询问:“阿弥陀佛,僧者何来?” 法海恭声道:“密印寺法海,欲游历天下,今日寻访,是为讨论佛法,精益佛学。” “哦?”扫地僧顿住身形,又开一问:“法海,何名?” 第七十章 善和伪善 “法海之名,取自佛法无量海之意。” 扫地僧眉眼不抬,继续问道:“哦。那请问僧者,何为无量?” “无量来自于佛门四种广大的利他心,慈、悲、喜、舍。又称四无量心,更依四禅定而修行,故称四梵行。” “既然如此,僧者为何前来永明禅院?” 法海双手合十:“自是为了体悟佛学,精进自身。” “既是为了体悟佛学,精进自身,那僧者便等于承认,自己尚不具备四禅定之修为了,是吗?” 法海又道:“阿弥陀佛,佛海无涯,要完满四禅定,还有浩瀚前路,需缓缓前行。” “既然如此,这永明禅院,你便不必进了。” “嗯?”法海诧异地问道:“僧者为何拒人之外?” 扫地僧轻笑一声,无喜无悲,却又隐含莫名沧然:“你来此时,可曾注意过,这杭州城中,多少人富贵,多少人贫穷,多少人不舍贪嗔痴,多少人经历爱别离?” 法海一愣,顿时脸色一红,面露惭愧之色:“阿弥陀佛,不曾计量,亦......不曾挂怀。” “是啊,因为你一门心思,皆在‘我佛真谛’。可却因此,忽略周遭尚在八苦之中挣扎之人。你,分别心已起了。” 扫地僧人挡住了寺门:“僧者,你菩提未满,六根未净。缘来不自在,缘灭不随心。你,不够资格,自称法海,更不够资格,踏入我寺一步。” 说到后面,扫地僧人虽不露愤怒之态,但言下之意,却是让人语塞无言。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道理的.....” 奚宣正要上前辩解,却被法海拦住了。 “法海,你?” “奚宣,这位僧者所言不差。我修行不够!走吧,我们去城中一观。” 说着,法海已转身离开。奚宣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去。 寺门前,扫地僧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手中扫把化作清水一捧,随意洒在地面之上。 那眉宇之间,竟是和征老板,颇有几分神似! ...... 作为江南的大城,杭州用繁华锦绣来形容,毫不为过。 一路走来,路上百姓,多是喜笑颜开、神清气爽,眉宇之间更无戾气煞气。 “法海,我看这城中百姓生活的不错呀,那个扫地的和尚说成那样,我还以为这里的百姓遭受了什么冤屈呢。” 法海摇摇头:“有时候,众人受苦不在表象,而在内心。” “那位僧者说的不错,我太执着佛理,以为游历山川,便是遍访古刹、参禅论佛、接济穷苦百姓,这便是入世了。” “实际上,师傅所言,应是让我彻底忘却僧侣身份,与百姓共处,如此体悟,才是真实。” 话音落,却见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一头栽在了法海面前。 “啊,抱歉!” 法海连忙蹲下身,想要检查小孩伤势,然而那孩童却忽然抓住法海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啊!” 法海吃痛一声,不及反应,孩童已经逃了,而自己的手,则鲜血淋漓。 “你这个小鬼头!” 奚宣火冒三丈,正要追上,却又被法海拦住了。 奚宣不明所以,却见一个大汉一路骂骂咧咧地追了过去,嘴里念叨着: “小兔崽子,又偷我们的钱,给我站住!” “奚宣,我们上去看看究竟。” “好!” 那偷钱的孩童虽然灵活地上蹿下跳,但看上去面黄肌瘦,体力自是不如那个大汉。 不过片刻,就已经在街道拐角处被大汉抓住。 “小兔崽子,今天老子非剁了你的手!” 那孩童虽然被抓,却毫无惧色,一边大叫一边挣扎。 法海见状露出一丝不忍之色,上前道:“施主......” 那大汉瞥了一眼:“怎么?你要给这孩子出头?” 大汉的语气有些奇怪,不似愤怒,也不似反感,反倒有着一丝不该有的平静? “他偷钱自然该罚,不过......施主若真的下手重了,这孩子恐怕会吃不消的。” “啧,又是个傻子。”大汉嘟囔了一声,从孩子身上将钱袋子摸出来后,把孩子随手一丢: “行吧。和尚,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放过他了。” 孩子似乎摔得有点疼,龇牙咧嘴的。他恶狠狠瞪了一眼法海,转身就跑。 “这没心肝的!也不看看是谁给你求的情!” 奚宣又气又怒,直接拽着法海: “走,我倒要看看,这个小鬼头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法海拗不过奚宣,又想着既然遇到了这个孩子,想来也是缘分,便也同意了。 很快,两人悄悄跟着那孩子来到了一条小巷之中。 巷子很破旧,也很潮湿,周遭的墙壁甚至满是青苔。 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双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丢了魂一样。 奚宣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想到,杭州如此大城下也会有这么破败的地方。 此时,那孩童则进了一间小木屋。 两人透过窗户,看到狭小的木屋之中,一个老妇人躺在床上,身形枯槁,一脸病气。 “奶奶,你药吃了吗?” 不同于在外的凶狠,孩童在老妇人面前非常的听话乖巧。 “乖孩子,辛苦你了。奶奶吃过药了。” “奶奶,我今天本来偷到钱了,结果没想到被一个和尚挡了去路,没逃出来。钱,都没了。” “什么?!你怎么这不小心!这样下去,我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出乎法海、奚宣两人预料的是,这老妇人不仅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偷钱,而且见孩子没偷到钱,似乎还有点生气。 奚宣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原本还以为,这孩子是偷偷瞒着奶奶偷钱,还想说他孝心可嘉,只是用错了地方。没想到,竟然是长辈指示!” 法海也没想到竟然会有长辈让自己的孙子去行盗窃之事。 思来想去,还是想帮这孩子一把,便和奚宣走了进去。 此时,孩童乖乖地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跪在那里。 那老妇人则坐在床上,还要斥责。见到法海、奚宣进来时候,祖孙俩都不禁一愣。 “奶奶,就是他,就是这个和尚害得我没跑得掉!” “你这个小鬼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奚宣。”法海摇摇头:“老人家,看您这模样,也知道过的必然十分艰难。” “只是,再如何艰难,也不该让孙儿去学偷窃才是。孩子从小不学无术,以后如何存活?倒不如送他去学个手艺,这样既能养活你,也能有个赖以生存的本事。” 老妇人冷笑一声:“我一个老太婆什么都干不了,我孙儿才这么小,我儿子、儿媳也都死了。” “他不偷,难道我们都要饿死不成!还学本事,那他每天还回得来吗?!” 法海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从自己的身上取了些银钱:“虽然不知老人家您的病痛如何,但这些钱应该是够抓药了。” “剩下的,在解决这段时间温饱的同时,还是让孩子寻个出路吧。” 说完,法海就喊奚宣离开了。 那个孩子则忽然跑了出来,在后面喊了一声:“谢谢你,大和尚!” 奚宣轻哼了一声:“还算这小鬼头有些良心。法海,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我想去寻一寻刚才那个大汉。” “你找他干什么?那人一看就是凶神恶煞的,能对个孩子动手,我看人也好不了哪里去。” 法海却有些不赞同:“那大汉看上去的确凶狠,可当我让他住手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却没有凶恶,而且还干脆的放过了那个孩子。” “我有些困惑他当时的情绪,为何能收敛的如此之快。” 奚宣耸了耸肩,这种事情,法海不清楚,他是更不明白。 当下,两人顺着路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而那名大汉,此时正在自家的铁匠铺当中工作。 “是你们两个?” 在看到门口的法海和奚宣的时候,那大汉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找我什么事情?” “施主,贫僧有一事不解。” 那大汉看着粗狂,实则心思细腻,顿时了然:“你是想问那个孩子的事情?” “正是。贫僧很奇怪,当你要痛揍他的时候,为何贫僧一句话,您就停止了动作,而且怒气似乎也消了不少?” “哼,我不是消气,而是一开始就没想跟这种兔崽子多消磨时间。有揍他的时间,我还不如回来打铁,挣点钱才是正经。” 法海顿时不解:“那为何,您追他的时候,说要揍他一顿?” “和尚,你有些死脑筋啊。”大汉看向一旁的奚宣: “你这个同伴似乎会点功夫吧。那他应该清楚吧,碰到糟心的事情时,嘴巴里总是会抱怨、怒骂几句。但其实有时候,也就这样了。” 奚宣赞同地点了点头。 法海不禁笑道:“原来如此,竟是贫僧误会施主了。施主慈悲。” 铁匠大汉嗤笑道:“慈悲?和尚,你又错了,我不是你。我放过他,不是因为什么慈悲心肠。” “而是因为那小子是什么货色,我们这里的人早就一清二楚了!” “平日里,这小子偷鸡某狗、偷奸耍滑,时不时就来抢我们的辛苦钱。一开始我们还会动手教训,只当孩子不懂事,有了记性就好了。” “可后来发现这小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油盐不进,自甘下贱,也就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了。” 法海立刻说道:“施主,我刚才已经去过那孩子家中看过了。他家确实是困难了些,而且长辈也的确指引了一些弯路,这才导致......” 然而这次,法海还没有说完,就被这铁匠大汉打断了:“和尚,你是刚出寺吧,怎的这般傻?你不会真的以为,他的情况,我们不知道吧!” “难道......” “得,又是个上当受骗的。”大汉无奈道: “他奶奶的确是个刻薄的,逼死了自己儿子,又逼死了自己儿媳。” “一开始,我们也当这小子可怜,还主动找活给他做。谁承想,他嫌来钱慢!” “什么活,他都做不了三天。后来偷钱之后,一些留着自己花销,一些给他奶奶看病。剩下的,全都拿到赌坊去赌了!” “什么?!” 不论是法海还是奚宣,都有些不敢置信。 “这,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赌了?” 铁匠大汉无奈道:“唉,你们这些人细皮嫩肉,一看就不知道穷苦人家的混小子是什么德行。” “你若不信,现在就去对面街道拐角处的财神赌坊,我敢保证,你的钱,现在已经被那小鬼挥霍的差不多了!” “还有,和尚,虽说你们都讲什么‘我佛慈悲’,可是,你们连这种人都可怜,都愿意帮。” “那我不禁想问一问,我们这样老实本分的,你们怎么就没想过帮帮忙?” 大汉的话让法海一时语塞,他本来想反驳,却忽然发现,大汉所言的确属实! “你们和尚行善积德是不假,只可惜在我看来,要么是冤大头,要么就是只会给哭着嚷着的人帮助。” “那些人,有多少是走投无路,有多少只是偷奸耍滑,你们知道吗?” “还积累功德,和尚,我就问你,难道佛祖让你们行善,就是帮助会叫会喊、看着可怜的?” “那闷头苦干,忍耐痛苦的老百姓,就活该被你们忽视了?” “真是......善良都用不到对的地方!” 第七十一章 局中局 铁匠的话如同晴天霹雳。 法海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神色苍白,冷汗直流。 大汉短短数语,却几乎在法海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以至法海险些佛心不稳,一身修为烟消云散! “法海,现在先别想这些了!快去赌坊看看!如果这兄弟说的是真的,你可就被骗了!说什么,也要把钱要回来才行!” 奚宣拽着法海立刻跑向了赌坊。 铁匠大汉见状,不禁摇了摇头:“呆和尚,慈悲也不看看是对谁!” ....... 很快,奚宣和法海便来到了赌坊,都没进门,就看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孩童直接灰溜溜地跑了出来。 当看到法海和奚宣的刹那,那孩子顿时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眼神:“你,你们想干嘛,我告诉你,那钱,是你们主动给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奚宣气极反笑:“好你个小兔崽子,我们好心帮你一把,你竟然如此没出息!不行,你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钱吐出来!” 说着,奚宣大手一挥,直接抓住了孩童的耳朵。 法海要劝,却架不住奚宣力气大,被奚宣直接推开。 “你们想干嘛!快松手,你们欺负小孩子!” 孩童哇呀呀大哭起来。 周遭的人却是见怪不怪,一个个直接忽略了孩童的求救。 此时,一声略带怒意的娇呵声传来:“光天化日,你们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声音有些熟悉。 法海、奚宣转身一看,却不曾想缘分竟如此奇妙,那开口呵斥的女子,竟然就是白琴苏! 被奚宣抓在手中的孩童也是滑头,就在两人愣神的功夫,硬是狠狠咬了奚宣一口,一溜烟就跑了。 奚宣原本还想发作,但想着能重新遇到白琴苏,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白琴苏眉头微皱:“奚宣公子,你何苦为难一个小孩子。这可不是一个镖师所为之事。” 一袭白色倩影,语气虽然温柔,但言辞之中隐含怒气。 青湘吟则附和道:“姐姐,我看这位奚宣公子,根本就是个伪君子,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奚宣顿时急了,连忙将这小孩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 “什么,一个小孩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白琴苏眉目之中,诧异连连。 显然众所周知的认知之中,都没人能想到,一个处于弱势的孩子,背地里竟已如此不堪。 “真的,我保证没有半点虚言!”奚宣赶紧说道: “法海给了那小子不少银子,结果全被挥霍在了赌场上,我也是气不过啊!” “再说了,法海盘缠有限,若真是救人一命倒罢了。现在好了,反而被这心术不正的孩子白白糟蹋了一片善心!我不甘心!” 白琴苏叹了口气:“没想到,偌大的杭州城中,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人。对了,这杭州之中,名刹古寺着实不少。法海禅师怎么反而和奚宣公子在城中惹了这无端是非了?” “阿弥陀佛,我和奚宣本是先去了永明禅院,想着和寺内僧者探讨一二,不料却连山门都未能有资格进入。原本,我心中还有些烦闷,但经过此事,却是......” 法海苦笑着摇摇头:“正如那扫地僧人所言,我还远远没有达到‘僧’的境界。先前那铁匠铺之人所说的话,贫僧也是切身体悟到了。‘善’不用在合适之处,竟有‘助纣为虐’的风险。真是罪过呀!” “这么看来,两位尚未有去处了?” 法海点头:“的确如此。” 白琴苏想了想,终于说道:“奚宣公子,法海大师,我们姐妹来到杭州之后,便喜欢上了这里的景色,更是有心想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找个营生。不如,两位先和我们一起?” 青湘吟顿时不乐意了:“姐姐,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相识于长安,又在杭州相遇,这便是缘分了。” 白琴苏说道:“我们姐妹自小学习医理,当时在长安画舫唱曲跳舞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杭州风水宜人,优雅恬静。我们打算在西湖边上,开座医馆。” “阿弥陀佛,白姑娘和青姑娘有此心,自是慈悲。法海也略懂医理,愿助一臂之力。” 奚宣赶紧说道:“我也行。我虽然不懂医,但可以给你们打打杂!” 白琴苏掩面一笑:“如此,两位便先随我们来吧。” 青湘吟却没有那个好脸色,看着一脸憨傻的奚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家姐姐,怎么面对这个傻大个的时候,耐心这么好。 一时间,四个颇有缘分的人,聚在西湖边上开了一座药铺。 白琴苏看诊,奚宣、法海抓药,青湘吟煎药,因收费低廉,更面向穷苦百姓。 没过多久,这西湖医馆的名声,便在杭州城传遍了。 四人的配合,也开始默契无间,彼此的交情也开始深厚起来。 而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法海逐渐体会到了百姓疾苦,青湘吟面对两人也不再总恶语相向。 至于奚宣和白琴苏之间,一丝情愫,也终是在两人心中生根发芽。 ...... 玄之又玄之外,古董店内,征老板抽着烟,翻阅着桌上的《白蛇传》,一时无言。 “怎么,布局顺利,你反而开始担心了?” 调笑之中,那在阴司叩心内曾指导空桑的金瞳男子推开门大门,坐在了征老板的对面。 “鲁遥,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放心吧,花无常和他哥哥那边有我监视着,暂时翻不出风浪。邪心教明争暗斗,五座之间更是血雨腥风。她哥哥没完全恢复之前,花无常应该不会离开上京。” “至于花无常的盘算,且不说他们也找不到白琴苏和青湘吟,就算找到了,那真情泪他们也得不到。” “谁跟你说,我不打算让花无常得到真情泪了?” 征老板的话,让鲁遥懵逼了:“你等会儿,花无常得到真情泪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种事情不一定是对我呀。”征老板笑的一脸狡黠: “总之,花无常只要不伤害空桑,她想得到真情泪,就让她动脑子去拿吧。你犯不着在这事情上花费心思。” 鲁遥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我还在奇怪,花无常怎么突然就察觉出陈涛和白琴苏之间有特殊关联。甚至,她还能找到伪装的的白琴苏。这背后,是不是你搞的鬼?!” “哎呀,话不用那么难听嘛。不过,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征老板慵懒地靠在了圈椅上吞云吐雾: “花无常的道行在这一辈人中算是不错了。只是,面对有河伯神性的白琴苏,我要不用点方法,她一辈子都看不出来。” 鲁遥眉头一挑:“所以,你是不是暗中有什么其他身份,才能说服花无常用这种方法转移茅山的视线,达成解救她兄长的目的?” “没错,但是这个身份,我不能告诉你。” 鲁遥嘴角抽了抽:“哼,你当我乐意知道?不过你可是把那个叫陈涛的小子坑的不轻啊。你也不怕空桑知道了之后,和你翻脸?” 征老板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陈涛心魔复发可跟我没有关系,那是机缘巧合。” “在天府华墅,他们和杨宇初次斗法的时候,空桑、刘正业前后生死未卜,陈涛联想到了自己当年如何害死的同门师兄,自己发作而已。我只是借了这个机会,轻轻推了一把。” 鲁遥皱了皱眉头:“可是,帮助花无常对你有什么好处?邪心教的老大你是知道的。他化五座成长起来,对你只有麻烦。” “梁森能力虽然还不错,可只是个‘守城’的人才,你让他和邪心教硬碰硬。哼,‘开疆扩土’,梁森大概率要翻车的!” “不用你提醒,他现在已经有些不行了。”征老板放下牡丹烟杆: “这对他也是一次试炼。善恶司的部长,在如今的世道,可不好当!他应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鲁遥摇摇头:“不明白,你这么做图什么?” “图什么?”征老板笑了:“紫金钵,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借着苦心,此物最终物归原主,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鲁遥眉心一跳:“紫金钵不是苦心收藏着?!这件事情,不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紫金钵,是我给苦心的。” “空桑如果再仔细翻阅我的古董册子,就能注意到,紫金钵半个月之前,还是我古董店负一楼的藏品。” “我只是借着苦心,让其顺理成章回到空桑手中罢了。如此,事后也不会有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鲁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利用陈涛的心魔,花无常的救兄心切,暗中布置此局。” “我说你当时为什么突然插手,命令梁森邀请苦心参与婴鬼王一战,你就是为了让苦心事后找上空桑能有个合理的借口!” “而后,紫金钵回到空桑手中。被你算计的花无常、白琴苏,甚至被你强行拉下水的巫蛊师、赶尸人发生摩擦之后,调查到帝鳞也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混战之时,不擅争斗的空桑,紫金钵必然相护。” “那宝物之中,有着当年法海的一点灵识。那点灵识和这一世的空桑相融,便诞生区别于此时空的玄妙之境!” “空桑,就会在其中暂时忘却自己这一世的身份,重新回溯一遍当年之事!” 征老板不禁鼓起掌来:“很好,你将我这次的布局,推算的大差不差。” “你费尽心思做这些,到底要干什么?让人拥有前世记忆,弄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尤其还是出现在走阴人身上!”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能告诉你,空桑的背后不仅有和我的约定,还有和一位神秘人的契约。虽然,空桑和那位神秘人本身,肯定都不记得了。” 鲁遥不明所以地看着征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思深沉的老狐狸。” “呵呵......谢谢夸奖。” “那空桑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征老板沉思片刻后说道:“如今,他们应该在陈涛、白琴苏第一世的因果之中,很快,第一世的悲剧就要上演了。看着吧。这三世因果,消磨到现在,也该了断了.......” 第七十二章 刻骨仇怨 玄之又玄之中: 光阴如梭,四人开设西湖医馆已长达一年有余。 因价格低廉,医术精湛,西湖医馆名声大噪。 无数穷苦百姓,皆是将白琴苏等人称之为活菩萨。 在这不算漫长的一年岁月中,法海也却见证了何为物是人非,因果自偿。 那个铁匠大汉,因手艺精湛而被赏识,竟走运一般的和官府搭上了线,生活宽裕了不少,和和美美,还有了一对龙凤儿女。 那个满身病痛的老婆婆,则在三个月前,因斥责自己孙儿的时候气急攻心,直接身故,药石罔效。 那个偷钱赌博的孩童,在没有了唯一的“掣肘”之后,偷钱越发肆无忌惮。 在一次下手时被抓了个正着。对方是个狠角色,直接打断了他的手脚。 最后虽然没死,却也残废了,没了生活的能力,变成了一个乞丐。 还有一些陆陆续续认识的,却或多或少在短短一年内,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变化。 法海心中似有所悟,却又感觉如雾里探花,并不真切,便惭愧自身佛法修为并不到家。婉拒了一个个慕名而来,想要与其参禅佛理的各寺僧者。 饶是如此,不仅无人怨怼,法海禅师之名,反倒在杭州的各大名寺之中愈发盛传。 ...... 这一日,月夜之下,小楼之上,微微寒意中,烛光下的白琴苏美目之间,散不去一抹愁容阴霾。 “姐姐。”青湘吟也满是担忧之色:“三年多了,算算时间,我们要回去了。” 白琴苏轻叹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青湘吟自是明白自家姐姐的苦恼:“姐姐,你舍不得奚宣是吧。” 白琴苏不禁苦笑:“情难自禁啊。一年前,谁能想到,我竟会喜欢上这个有些憨傻的年轻人呢。” “那姐姐不如让奚宣跟我们一起回江南西道嘛。回我们的家,姐姐和奚宣自然就能天天团聚了呀。” 白琴苏摇摇头:“妹妹,奚宣是个凡人,他有生老病死,他在长安还有自己的亲人。” “可是我们呢?修行至今,妖非妖,神非神!若回了江南西道,便要回归水脉,最起码需在水脉之中镇守一年之久。” “如果他跟我们回去,我们要如何隐瞒自己的身份?到时候,他还要顾及远在长安的父亲,那这桩姻缘又哪能维持。” “姐姐。可是你别忘记了,我们强行篡夺了北蟒河、南蟒河的水脉,我们就是那里的河伯。”青湘吟有些焦急: “没有我们的镇守,长期以往,水脉失衡,邪祟丛生,那会出现天灾的!我们出来已经三年了,这是极限了!” 白琴苏贝齿轻咬,却道:“如果,我们趁机斩断水脉和我们之间的关联呢!” “姐姐,你疯了!” 青湘吟带着一丝不满: “那我们从乳海之中挣脱,摆脱那位的束缚,篡夺邙山的龙脉,这一路上的修行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当年洛城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两个河伯的位置,还来路不正。如今,你要舍弃?!” “唉。” 一声重重地叹息下,白琴苏最终妥协了:“这样吧。妹妹你先替我回去镇守着水脉。” “一个月,就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和奚宣好好道别,然后我会立刻赶回去!” 青湘吟却依旧有些不赞同,但拗不过白琴苏的恳求,最终还是同意了。 “姐姐,情字,误人呐!” 当晚,青湘吟就偷偷走了。 水脉翻涌的感觉,她已经有所察觉。如果少了自家姐姐,她就必须更快赶回去主持大局。 只是这姐妹俩不知道的是,她们的对话,被法海听了个清清楚楚。 法海并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他的根基发生了变化。 这一年,医馆的工作有些繁重,法海也看到了很多悲欢离合。 他想着自己师傅的嘱托,彻底忘记了自己僧侣的身份,体悟红尘,感受百姓的喜怒哀乐。 佛经,他不念了。佛像,他不供了。佛法,他不辩了。 他这一年内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如何让面前的病人吃上效果更好的药材,如何让面前的病人身体更快的康复。 可就是如此“离经叛道”的做法,却让法海精神日益健朗,不知疲惫。 甚至,连当年寺内传授的《六神通》,也有所进益。 不论听力、目力、心境等,都远非一年前可比。 只是,终究根基还未牢固,有时候六神通之能,有些不太好控制。 这件事情,他没有跟三人说。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他觉得将这种事情挂在嘴边没有什么意义。 但正因如此,白琴苏、青湘吟才仍然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和尚,商量如此重要的事情时,更是没有做任何的措施。 所以,机缘巧合,法海全部听到了。 此时的房间内,法海双手攥紧了佛珠,甚至青筋暴起,似是在忍耐满腔怨愤。 “哗啦......” 佛珠的线绳骤然断裂,珠子洒落了一地。 法海喘着粗气,双眼浮红,刚才青湘吟话中提到的一些词,几乎砸碎了他全部的理智! 邙山!龙脉!洛城! 心中最疼痛的地方,在这一刻被彻底扒开。 法海不禁回想起自己察觉自身长生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崇拜太史令爷爷的童子,心甘情愿地跟在那个有些唠叨的老爷子身边,给他干干杂活。 可就在那一天,龙脉断绝,邙山碎裂,堂堂神都洛阳几乎如临末日! 瘟疫、灾厄、痛苦、绝望。 最后,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大蛇,如贯穿天地,发起大水,直接将辉煌的洛城全部淹没! 那一日,天愁地惨。 太史令和整个太史监的同僚,耗尽一身道行,却也仅仅护住了部分百姓。以及,他这个最没用的童子! 等到自己清醒的时候,这辈子最尊敬的老人,已经撒手尘寰! 同僚的尸体,面容扭曲,似有不甘不愿! 法海喃喃自语:“白琴苏、青湘吟是妖?” 他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因为这一年的相处里,白琴苏、青湘吟对老百姓有多好,他都看在眼里。 可是...... 思考良久,法海找来了奚宣。 法海没有想太多弯弯绕绕,直截了当说:“奚宣。白琴苏、青湘吟,可能是妖。” 奚宣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大笑:“法海,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妖?你见过什么妖有这样的慈悲心肠?” “是啊......可是你也知道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法海的眼神,让奚宣第一次感觉到了幽暗和深邃,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一时间,一种荒谬的想法浮现奚宣心头。 难道,法海在恨? “奚宣,你明天去买点雄黄。” “雄黄?这个时令,买它做什么?” “让白琴苏喝下雄黄酒,只要她喝下没有任何反应,我就打消自己的顾虑,甚至会给她赔礼。” “但是,她喝下去之后,若有了变化。奚宣,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法海的表情,法海的话语,让奚宣终于明白,自己这位好友是认真的!但也正因认真,奚宣才更感荒谬。 两难的选择,让奚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了。 法海见状,叹了口气:“罢了,你出去吧。这件事情,就当我没有提过。” 终于,法海说出了第一个自己出家之后的谎言。 奚宣将信将疑的离开。 第二日,法海一如往常,独自抓药。白琴苏也如往常,和奚宣有说有笑。 只是当奚宣询问青湘吟去了哪里时,白琴苏有些支支吾吾。 心思本就大大咧咧的他,并没有怀疑白琴苏的谎言,法海却是更加沉默。 晚上: 法海忽然说今天自己下厨,白琴苏也没多想,奚宣却紧张不已。 很快,在灶台一阵忙活之后,一桌丰盛的素斋摆上了桌。 奚宣本来紧张法海会不会端出所谓的雄黄酒,但看到法海不曾准备酒水时,便悄悄松了口气。 白琴苏看着一桌的素斋,无喜无怒,却也不曾动筷。 她看向法海,忽然问道:“法海,你一直戴着的佛珠呢?” 法海笑了笑:“不小心断了。” 白琴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忽然出手敲在奚宣的后颈上。 “呃!” 一声闷哼,奚宣顿时昏了过去。 法海笑道:“看来,白姑娘是不喜欢和尚做的素斋了。” 白琴苏一脸复杂地看着法海:“这满是雄黄的饭菜,我不太明白。” “雄黄虽然有毒,但也有药用。用得好,还能调节身体,白姑娘多心了。” “是吗?”白琴苏却说道:“你的语气虽然平和,却一字一句都透着一股生疏,更隐藏着莫名的恨意。” “法海,你我无冤无仇,我不明白,你一个出家人,为何突然做下这等事情。” “白姑娘,只要你吃一口,就一口!只要你平安无事,法海保证三跪九叩,给你赔礼道歉!” “呵。”白琴苏轻笑一声,语气中说不出是轻蔑,还是冰冷:“如果,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吗?”法海忽然说道:“白姑娘可知,法海活了多久?” 白琴苏眉头微皱,不明所以。 “我未出家前,曾是太史令麾下童子,跟随那位老爷子和太史监的师兄们前往洛阳游历,拜访故友。那一年,天宝元年。” 白琴苏勃然色变,脸色霎时间白了! “那一日,龙脉悲鸣,邙山塌陷,末日水灾伴随形容不出的巨大蟒蛇。半个洛阳的子民啊,化作水中无数冤魂。” “老爷子护我一命,身死道消。师兄、同僚,为救百姓,凄惨捐躯。” “而后没过多久,失去龙脉相护的李唐盛世,爆发了赫赫有名的安史之乱。” “长安繁华不再,狼烟四起!多少黎民哀嚎,血光四溅!无数凄厉悲哭,千里不绝!” 法海缓缓起身,目光冷漠幽暗:“而这一切,都源自于那条莫名出现的白蟒蛇!” “白姑娘,我活了百年有余,虽不知自己为何青春常驻、身体不衰。但百年仇怨,刻骨铭心,纵然魂飞魄散,也不敢忘怀!” “今日,雄黄素斋,不过是为了验证一事。” “白姑娘,你若吃,我们还是朋友。” “若不吃,便恕法海今日要报长辈之仇!同僚之恨!百姓之冤!” 第七十三章 决裂 白琴苏没有说话,却是一挥袖将桌上的饭菜打翻。 此举,不言而喻。 法海深吸口气,双手合十,身上隐隐有佛光璀璨。 这一刻,仇火恨火汹涌交织,法海一出手便是佛门六神通之招。 沛然掌力伴随梵经传唱中,誓要为当年报仇雪恨! “轰隆!” 周边的桌椅板凳尽数碎成齑粉,两人对掌刹那,法海口中呕红! 下一刻,无边妖气伴随隐约的神力,白琴苏也并无留情。法海直接被反震到身后墙壁上,虽有六神通护体,法海依旧是咳出一口鲜血,身后的墙壁也出现斑斑裂纹! 白琴苏冷然道:“法海,年轻僧者中,你的道行的确不错。但和我比,那你仍旧太不自量力了!” 法海微微抬起头“是吗?我倒是很好奇,刚才那一招,你是留手了吗?” “当年水漫洛城的可怕修为去了哪里?杀死我师父、师兄同僚的法力又去了哪里?” “是你珍惜这不过一年的情谊,还是......你为了以妖躯抢占河伯神权,而不得不将大半根基,留在了白蟒河呢?!” 话音落,白琴苏微微色变:“原来如此,你是这么知道的!我和妹妹昨天的对话,你听到了!” “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呐.......”法海低沉的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又或者,老天开眼?” “法海,神都之事我不做辩解。但,你要杀我,我便断然不能容你!”白琴苏冷冷说道:“不过,就算你看破我根基不全又如何?我目前的力量也够对付你了!” “是啊,若单论佛法,我的确不如你。但是.......” 话音未落,法海周身又萦绕点点星光! 步履踏出之间,残影无数。法海本尊更如群星相拥,夺目的光辉甚至将整个屋子都照的通明! 白琴苏瞳孔微缩:“星相之力?你还和阴阳家有联系!” 法海叹然道:“我跟随的太史令爷爷,就是阴阳家的上一代家主啊。他抚养我这个孤儿长大,不曾想,临了能衣锦还乡之前,接到了龙脉有误的消息。” “那一日,天宝元年,整个太史监去洛阳调查,除我之外,无一生还,凄凄惨惨,埋骨他乡!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法海一身杀意尽显,如同怒目金刚。 罡风扫过,在墙壁留下一道道宛若刀剑的划痕,一身僧袍,更是鼓动不以,隐隐有火光浮现! 只见法海身后,竟隐隐幻化一尊凶神恶煞的明王之相,威势赫赫,怒然以对: “善因不得善果!我修佛多年,始终是想不通啊!” “白琴苏,你作恶滔天,又有何脸面,做那护卫一方水土之河神!你,合该归阴!” 明王融合星相之力,法海以一身修为,刺出一出,如天际流行,如琉璃净火!所过之处,屋子顷刻飞灰湮灭! 白琴苏冷哼一声,猿臂轻舒,身后隐隐出现一条白蛇虚影。 一道宛若匹练的白色流光,和法海之招互相对垒。 “砰!” 巨大的冲击下,法海不退反进,将好友奚宣护在身后。 白琴苏却是后退数步,手臂更隐隐作痛,满眼不解之色。 法海冷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觉得你千年修为,不应该被我打伤,对吗?” “可是今夜,星相有所不同。” “北斗七星中,七杀、贪狼、破军,三大杀伐星相璀璨不已,七煞命格对妖孽邪祟会有隐约的克制!我以阴阳家之能,沟通星相,便能让自己暂居七煞命格!” “而七煞命格,主大富大贵、帝王将相才有资格承载。” “因此,妖邪不敢近身,近身必然被伤!白琴苏,你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假河伯,该不会忘记,自己是个妖了吧!” 白琴苏脸色寒霜:“我倒是没想到,你在阴阳学的修为,已经到了这一步!” “呵呵,我修佛不过是这些年为了替好友裴休挡下劫难,才为之。在此之前的百年岁月,我一直精进自己阴阳家的修为!” “不过,纵然如此,还不够!我知道雄黄味道刺激,你一定能辨别出来。” “所以,我还放了肉桂、丁香、苦艾、金盏花等药材,将其研磨成粉,配成无色无香的药物,涂在了我的僧袍之上!而这些药材,都能损伤蛇妖根基!” 法海冷冷说道:“白琴苏,我活了一百多年,为了不让自己走火入魔,机缘巧合下我接触佛法。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以往的功夫都是白费的。不报仇,我心魔难消!” 法海又从宽大的袍子中拿出一个钵! 白琴苏终于露出一丝谨慎之色,甚至已经退到了窗边。 “昨天半夜,我去了三个地方。永明禅院、法华寺、灵隐寺,我自永明禅院求来了这个钵,又请三寺高僧诵经祈福,为宝物加持。白琴苏,今日,我便以此宝收了你!” “紫金钵?你休想!” 白琴苏手中出现一柄白色长剑,森冷的剑光斩向法海的身体! “南无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手中紫金钵自生灵性,澎湃的佛力将剑光尽数收入,不曾伤到法海片缕! 同时,厚重的诵经之声自屋外传来。佛光几乎将天际映照成白昼,经文更幻化成佛言枷锁,一点点的镇压着白琴苏的法力! 白琴苏感觉到异样,回身一看,却见屋外竟早就被一群僧侣团团围住! “他们,都是我从三寺请来的高僧,他们还带了其它的镇寺之宝!白琴苏,今日我定不会让你逃走!” 白琴苏贝齿轻咬,眼中暗恨,她不惧怕一个法海,但如此多的高僧加上这些寺庙的佛宝,以她现在残缺的根基,根本承受不住。 念及至此,白琴苏准备逃了!她不舍地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奚宣。 而这种眼神,被法海尽收眼底。 “想跑?做梦!” 法海怒吼之中,一掌将紫金钵拍向白琴苏! “啊!” 紫金钵自带庞大的佛门之气,佛光犹如金斗将白琴苏笼罩在其中! 白琴苏的手臂开始皮开肉绽,宛若烫伤一般,显然是无法承受强烈的佛光所照! 她痛苦地趴在地上,怒斥道:“法海,你当真不顾我们这一年的交情了吗?!” “一年的交情,抵不过太史监和洛城百姓的惨亡!佛祖若因此要怪罪我,那便怪罪吧!” 法海又从僧袍之中取出了一枚金刚杵,不同于一般的体积和重量,法海手中的金刚杵只有匕首大小。 金刚杵的一端尖锐无比,另一端则镌刻着一明王佛首! “白琴苏,我不会让你有逃出生天的机会。紫金钵的灵性有限,现在看来只能镇压你。但这枚金刚杵,却可以直接杀了你!是我从永明禅院那位扫地僧者手中所借。”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白琴苏奋力挣扎,然而数十名僧侣的法力加上佛宝的加持,白琴苏纵然有千年修为也是无济于事! 一时间,她的双瞳开始产生变化,两条竖线宛若蛇的眼眸。 脸上、脖子上和露出的手臂,更是出现了白色的鳞片。 “你果然是那条大蛇!可叹,那大好龙脉被你断送,李唐江山险些因你覆灭,而到最后,你也依旧要死,这就是你的恶果!” 说完,法海手中的金刚杵便狠狠刺了下去! “不要!” 一声惊呼带着一色哀求,奚宣从后面一把拽住了法海。 “奚宣!你!” 法海挣扎着,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奚宣,又气又急:“你放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法海,对不起!但是我喜欢白姑娘,我求求你,你饶她一命!” “你糊涂,她是妖!她是当初水漫洛城的邙山蛇妖!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她应该偿命!” “我不管她是不是妖怪,我要她活着!法海,我要她活着啊!白姑娘,你快逃啊!” 紫金钵下,看着为自己争取时间的奚宣,白琴苏心头大震。 她没想到,自己是妖,奚宣也不愿离开她。一时间,那浅浅的、带着一丝保留的情感,在这一刻决堤了! “奚宣!” 求生的欲望,情爱的力量,理智的弦更是在这一刻绷断了。 “啊啊啊啊!” 白琴苏仰起头,这一刻,妖力澎湃的如同汹涌的波涛。 而与此同时,远在南蟒河的青湘吟却脸色大变,因为北蟒河,她姐姐所镇压的水脉之中,属于她们的妖力,开始急速减少! 白琴苏,为了逃脱紫金钵的控制,竟不惜抽调了镇压水脉的力量! 而西湖医馆内,紫金钵开始不稳了! 法海想要阻止,却依旧被奚宣死死纠缠! 他不是不能将奚宣推开,但那样做,奚宣很有可能会受伤! 奚宣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他的好朋友。于他有情谊,无仇恨,他不能为了报仇,迁怒到无辜之人! 也正是法海的这一点犹豫,让白琴苏终于找到了破绽! “轰隆!” 天际之上,轰雷阵阵,暴雨倾盆! 妖力带着狂风,吹的医馆外的僧侣们东倒西歪。 一时间,佛言枷锁,也开始出现裂痕! 终于: 伴随一阵熟悉的怒吼声,那硕大的白色巨蟒,直接撑破了整个西湖医馆! 紫金钵被直接弹飞,散溢的妖力,则将法海和其他僧侣全部震飞,有些根基稍弱的,倒在地上已然昏死过去! “嘶......” 令人毛骨悚然的吐信声中,那白蟒蛇冷冷地看着法海,充满杀气。 奚宣见状,一把将法海推开。 “白姑娘,请不要伤害他!” 白琴苏身形一顿,看着奚宣,眼中满是柔情。 下一刻,蛇尾轻轻勾起奚宣,直接消失在滚滚乌云之中! 一阵叹息之下,化作废墟的西湖医馆,宛若见证四人之间的情谊,不过黄粱一梦,斑斑碎裂! 第七十四章 了悟他化 废墟之中,法海送别众多僧侣,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心中悲凉。 一年的交情,并非虚假。但血海深仇,更不敢忘。 法海自问,此仇,唯有一方死伤才能尽消。 “哈哈......” 略显凄苦的笑声中,法海没有跟街坊四邻做任何的道别,略作收拾,便离开了西湖。 他决定离开杭州,但在离去之前,他决定去一趟永明禅院。 因为,那里还有一个人,他要拜访一二。 山门外,扫地僧似早有预料,站在漫山枫叶之下,静候来人。 两人对视刹那,彼此目的,皆已了然。 “来了。” 法海点点头,下意识取下飘落在身上的枫叶。 时节已至,风过叶落,地面被铺上了一层好看的彤色。 看着法海略带遗憾的目光,扫地僧打破了安静: “看来,大仇没报。是你心软了?” “不,只是失手了。”法海幽幽说道:“这件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的。” 扫地僧人笑了笑:“你要去江南西道?” “是去北蟒河。” 扫地僧又道:“她们如今已是河伯。虽然是假的,但毕竟承担了部分河神的职责。” “在西湖也就罢了,可到了北蟒河,就是白琴苏她们的巢穴了。 “届时,纵然有僧侣相助,佛宝相护,想要报此仇,依旧难如登天。” “是啊。所以,我才会找到僧者。”法海看着他: “毕竟,能一下子借出紫金钵、金刚杵这两件至宝的人,一定不是凡俗之辈。” “可我也不愿招惹此等凡俗之事。”扫地僧笑道:“一年前,你六根不净,不入佛门,我阻止了你进了山门。如今,你可愿踏入此门,常伴青灯?” 法海摇摇头:“青灯也好,古佛也罢。我执念已起,心魔不灭,纵然日日诵经,也是枉然。” 说着,法海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扫地僧并未阻止,而是静候法海接下来的言辞。 “僧者,我不求你能帮我报仇。我只求你,给我一条明路!” 扫地僧轻叹一声:“法海,明路就在前方。你只需一念之间,踏入此门。从此以后,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僧者说笑了。”法海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佛珠已碎,婆罗枯萎,僧袍已褪,不染慈悲。” “这清静之门,于我来说,已和森罗地狱并无区别。僧者,还请成全!” 扫地僧沉声道:“既如此,便将百年道行,化作一夕。” “你精通星象,可用七星命格汇聚一身。再以你百年道行为薪,燃烧之下,力量爆发,应可镇压白琴苏、青湘吟。” “可是,此事过后,修为尽丧,还有可能性命不保。你的道,将不存!” “并且,你还要考量一事。没了白琴苏、青湘吟镇守的蟒河,你要如何维持水脉?” “杀了她们,水脉就彻底不受控制了。你若为了复仇,枉顾他人,今日,我会拦你。” 法海沉默片刻,又道:“不必杀死她们,虽然我也并不甘心!” “可在来的路上,水脉之事我已在考虑。我不能因自己之仇,牵连蟒河周边百姓。不过......我可将其永远镇压在蟒河下!” 扫地僧说道:“原来如此。你要打散她们的肉身,以她们魂魄为炼,和水脉彻底相融。” “如此,她们姐妹两生不如死,彻底失去自由不说,水脉亦可保全。嗯,这的确是两全其美之法。” “可是,你的好友,奚宣呢?” 法海浑身一震,沉默下去。 扫地僧逼问道:“你的好友情根深种。你若一定要和白琴苏姐妹分出生死,奚宣的结果会如何?” 法海沉声说:“人妖殊途!” 扫地僧笑着摇头:“这个答案,能骗众人,骗得过你?世间万物从无殊途之说。” “是,但此事,唯有人妖殊途!”法海的语气又多了三分冷酷: “那紫金钵和金刚杵,还请僧者再借我一段时间!处理此事之后,我会回来归还两宝。” 扫地僧摆了摆手:“无妨。外物而已,对你有用,就先放在你这里吧。你今日来此,其实更多是求一个答案吧。一个让你不再犹豫的答案。” “是!” 扫地僧无喜无悲,而是说道:“法海。不,此时的你,叫做桑,更加合适。诚如你自己所言,现在的你,怒火炽盛,若一味修佛,恐入炼狱,成就魔王。你好自为之。” “僧者,此言差矣!”法海却言: “佛心也好,邪心也好。明王也罢,魔王也罢。我甘愿魔念灼心,怒火焚魂。至此,正魔之法,一念皆存!” “我既是桑,也是法海。既是阴阳,也是佛家!” “抬手杀戮,放手慈悲。” “承五毒,接八苦!” “自此,我法海论法,只尊本心,不尊经文!红尘纲常,皆是云烟!” 话音落下,再度起身的法海,三千烦恼丝已然长出,清净慈悲之相消失不存。 一双眼眸,一为红色,一个黑色。眉心之上,更有烈火焚灼! 远远看去,此时的法海就如同一半菩萨、一半魔王!一半桃源、一半无间! 扫地僧眼中终是露出一丝骇然:“你,竟悟出他化之境!” 桑单手合十:“愤怒、憎恨、痛苦、悲伤、多疑,五邪心尽存于魂。”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八苦之痛,尽存于魄!” “此时之我,就是波旬,亦是如来!” “我的道,不会失去,因为这就是我的道!僧者,保重!” 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禅院。 耳边,传来扫地僧最后的一句嘱托:“桑,你以邪心成佛,不可久持啊!” ...... 古董店内,征老板叙说着事情经过后,鲁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如此说来,那扫地僧就是你了?!” “我与他有约,当年本想接引他了悟慈悲心。怎奈我晚了一步,百年之后才找到了他。那时,他心魔深重,已无法回头!” “所以,邪心教的前身,第一代的魔主波旬,是空桑!他是邪心教的创教者?!” 征老板有些嫌弃地白了一眼鲁遥:“你这种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我有说过他是波旬吗?” “呃......可是......” 征老板又道:“当年的他虽然明悟他化之境,但成佛之法本就不是唯一。” “他以正邪共存之道成就他化之佛,这不是坏事。坏的,是后世对其的曲解。” “总之,空桑和邪心教并无任何关系。他也不是你理解当中的那位魔王波旬。” 说着,征老板将金刚杵放到了鲁遥面前:“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吃饱了撑的。这金刚杵便是当年我借给空桑用来对付白琴苏的。” “只是两世因果,兜兜转转,紫金钵和金刚杵先后回到了我的手里。” “你现在替我将金刚杵送给一个人。” 鲁遥接过佛宝,反问道:“你要我交给梁森?” “啧,你怎么又变笨了?交给他是有什么用?他现在焦头烂额的,根本没有办法顾及到空桑的事情。这金刚杵,我是让你交给姜雪婵。” “那个女苗王?你给她干嘛?” “废话少说,金刚杵交给她,告诉她功效就可以了。这丫头是个聪明的,自然会知道金刚杵是要用来做什么。” 鲁遥耸了耸肩,拿过金刚杵,一阵花雨之中便消失在了古董店之中。 征老板靠在圈椅上,吐出烟圈,喃喃道:“我不惜打破规则,让空桑了悟前身。如此,你也该现身了吧,那个给了法海长生躯的神秘人啊......” ...... 另一边,鲁遥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在北蟒河附近的宾馆找到了姜雪婵。在简单陈述了金刚杵的用途和功效后,就匆匆离去。 姜雪婵一脸玩味地坐在沙发上,黑袍人则从房间内走出,缓缓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赶尸人,你觉得那位神秘的古董老板,将这金刚杵交给我的目的是什么?” 赶尸人伸出枯槁的手指,沾着水在茶几上写了两个字——交换。 姜雪婵笑道:“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今天晚上,我们的贵客应该就会收到消息。你做一下准备,虽然这次会面应该不会动手,但终究防人一手略微稳妥一些。” 夜间,姜雪婵打开房间的门和窗户,和赶尸人两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就直接摆放着金刚杵。 很快,未关上的门轻轻一开。 下一刻,花无常已经坐在了姜雪婵对面。 “呵呵,来的悄无声息,是你们邪心教的招牌吗?” “你打开门窗,不也是在等我吗?” 姜雪婵指了指茶几上的金刚杵:“这个,就是今天交易的对象。要不,你先看看?” “不必看了,白天时,那个神秘人将金刚杵送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清楚了。” “看来,打更人背后很有背景啊,那个送宝物来的人,修为我已经看不透了。而这件宝物,在我所见过的佛宝之中,也算是顶尖了。” 姜雪婵笑道:“那是自然。毕竟,这金刚杵和当日的紫金钵,可是一对呀。” 花无常眼中露出一丝杀气:“说到那紫金钵,先前帝鳞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 “有什么账可算呢?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知道利益结合的道理。在利益面前,我们之间的一点恩怨,转眼可消。” 花无常冷哼一声:“那就说说交易的条件吧。” “很简单,金刚杵给你,帝鳞归我。” “你要帝鳞?”花无常眉头一挑:“有帝鳞在,我就能够控制青湘吟,我不可能轻易交换。” “青湘吟的帝鳞对你来说,不过废物。你真正想要的,是真情泪吧。” 此言一出,整个客厅内,顿时弥漫出一股肃杀之气。 “不用紧张。他化五座的修行之法,在我们走阴人的情报系统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杀了上一代的悲伤座,所以继承了教内悲伤座之名。” “但杀戮之举,只是第一步,那便是得到了你们教众的承认。” “再然后,需找到对应的‘善恶情感’,来完善自己的道行。你是悲伤座,你需要找到‘恶念悲伤’和‘善念悲伤’。” “如今,你的气息只有阴森,那么‘恶念悲伤’你应该已经拥有。” “真情泪,便是‘善念悲伤’吧。而且,数千年活下来的大妖,这纠缠的三世因果下的真情泪,效果,绝佳!” “而汇聚善恶,达成真正的‘悲伤’,才是你悲伤座此次行动的目的!也是你利用白琴苏、青湘吟的原因!” “呵呵,是啊。可是,巫蛊师,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个可能性。”花无常眼中冷冽无比: “我可以杀了你们,然后夺走金刚杵。如此,佛宝是我的,帝鳞也是我的!” 第七十五章 霹雳手段,佛魔之威 花无常杀意沛然,威胁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房间内,一阵阴森的冷风呼啸而过,吹的旁边的窗帘“哗啦”乱飘。 更是吹的姜雪婵一头银饰“叮当”作响。 面对道行强于自己的邪心教高层,姜雪婵却毫无惧意,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地枕着自己的头。 只见她右手轻轻抬起,一条赤红蛇蛊顺其手臂环绕而上。那蛇蛊抬起身体,朝着花无常吐信,周身散发一股邪祟之气。 花无常眉头一挑:“蛊王?” “呵呵。悲伤座,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莽撞。据我说知,他化五座之间可不是铁板一块。” “而且也有不少教众,盯着你的位置。” 花无常手指轻轻叩着沙发:“巫蛊师此言,是何用意?” “你救出自己的兄长,却迟迟没有回你们的大本营。一方面,是你还想得到真情泪。” “可另一方面,不也是因为教内盯着你兄长位置的人也不少吗?” “我是走阴十部的巫蛊师,更是偌大苗族的王!且不说,你能不能完全防住我的三大邪法。就说一点,如果我把你的消息放出风声,你和你的兄长,还能安宁吗?” 花无常膝盖之上顿时出现悲伤卷:“姜雪婵,你敢威胁我!” “哈哈,悲伤座,你修行若久,道行高深,可维持着这幅稚童模样,不就是因为杀了上一任悲伤座的时候留下的病根吗?若非如此,你又何必这么着急要得到真情泪呢?” 同时,赶尸人沙哑的声音响起:“走阴十部......不会放过......外来者.......” 花无常冷笑道:“吓唬谁呢?你们走阴十部不也是明争暗斗吗?!” 姜雪婵喝了口水,一副泰然自若之态: “是的,可是我们有一个共识。第一,不能伤及打更人。” “第二,若有外来者插手走阴十部之间的竞争,我们会先一致对外!” “走阴十部,并非每个都跟打更人一样独来独往。你信不信你今日若真敢翻脸,你在邪心教永无宁日!” 话音刚落,赶尸人也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 房间的阴影处,顿时走出一只只斗尸! “哼,巫蛊师的三大邪法需要时间施展,这些斗尸我更是不放在眼中。姜雪婵,你和赶尸人用这些威胁我,不觉得可笑吗?” “嗯.....蛊毒也许不行,斗尸可能不够。但是......”姜雪婵忽然笑了,美目之中满是寒光: “若我身上有着不止一个蛊王,而我这位同伴还带着.......血尸呢?” 话音落,赶尸人终于脱下了自己的袍子。 那一直说话的,哪里是什么赶尸人,竟是一具尸体! 只是这尸体和常人无异,眼中甚至还满是灵动之色。 但其七窍之中,隐隐有鲜血流下。浑身,更是被一股血雾所笼罩,十分诡异! 花无常眼中掠过一丝忌惮之色:“巅峰血尸!” “悲伤座好眼力。你也知道,血尸培育之法煞气非常,凶险残毒!这其中又有赶尸人的一缕神念操纵。突破此境而成为不化骨,不过时间问题。” “更何况,紫金钵的威能你已经见识到了。与之配套的金刚杵,对方就这么直接送了过来。” “你猜猜,事情的结果若不是按照对方所想,那位隐藏在幕后的真正大佬,会怎么处置你们兄妹两个呢?” 花无常沉默了。 她的目的,她的顾忌,姜雪婵知道的一清二楚。 作为同样有着黑暗背景的走阴十部,她并不怀疑姜雪婵威胁的真实性。 而自己对姜雪婵的底牌,却仍旧一无所知。 念及至此,花无常拿出了青湘吟的帝鳞。 “完成交易吧。” “合作愉快。” 花无常拿着金刚杵离去。 姜雪婵也将青湘吟的帝鳞收好,转而看向了血尸:“你的本体还要多长时间可以过来?” “差......不.......多......明天。” “明天吗?好。这么看来,那位古董店老板应该是胜券在握了。” ...... 玄之又玄之中: 告别了扫地僧的桑,花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那就是蟒河! 此时的桑,已经看不出一点和尚的样貌了。 他随意地散着自己的头发,脸色时而俊朗,时而阴沉,路过之人见状,皆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就是蟒河了吗?” 桑没有立刻去找白琴苏的麻烦,哪怕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蟒河之中似有妖氛动荡。 他来到村子内,拦住一个正要出去的村民:“您好,请问您们村子里有一个叫做奚宣的人吗?” 那村民一愣:“有,你是?” “嗯,我是他的朋友。可否告知奚宣的住处?” “哦。你往前走,在第一个岔路右拐,第三间屋子就是他的了。” 桑微微点头:“好。多谢。” 直到桑离去之后,那村民忍不住嘟囔起来:“好奇怪的人,看着像笑,又似乎没在笑,阴森森的。奚宣怎么会认识这种怪人?” 此时此刻,屋子前,奚宣刚刚将院前的小菜田翻弄完毕。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站起身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腰部。 眼神一扫,顿时看到了停在门口的桑。 不过,桑的变化太大,奚宣纵然和其分别不过半月,竟一时也没认的出他。 “你好,你是?” “好久不见啊,奚宣。”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奚宣脸色一变:“法海,是你!” “我不叫法海了。”桑推开院门,随意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我用回了以前的本名,桑。桑叶的桑。” 奚宣有些紧张:“不管法海还是桑了,你来做什么!” 桑轻叹一声:“奚宣,短短半个月,你已经对我如此生分了吗?” “你应该知道原因的。还是,这半个月的生活,你没有哪怕一次询问过我和白琴苏之间的恩怨?” 奚宣呼吸一顿:“我......” “白琴苏应该在镇守水脉吧,青湘吟也是。你要在这里一个人守多久?半年?一年?你的父亲还在长安,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桑看着奚宣,一双眼如同死水。 奚宣下意识地撇开眼神: “桑,对不起,但是你还是走吧!你赢不了琴苏,我也不希望你们两个有所争斗。” 话音刚落,桑却是一声轻笑,笑声复杂,似讥讽、似无奈、似了然。 “琴苏.....半个月的时间,你们已经如此亲密了,从白姑娘的称呼改成琴苏了?” 桑叹了口气:“奚宣啊,你跟我出来也一年的时间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天真。” “世间若真有完满两全之事,我也不会变成如此模样。也罢,既然你到底狠不下心来,那就让我给你做这个决定吧。” “桑,你想做什么!” 奚宣下意识往后退,桑却是快了一步。 一指点在奚宣的眉心上。 “呃!” 奚宣感到一阵眩晕,踉跄了几步,便昏倒在屋子门口。 “人妖殊途啊,奚宣。白琴苏......你还是忘记她吧。记得一个杀人如麻的妖物,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桑将奚宣背了起来,准备带离村子。 临到村口,一只小蛇突然蹿了出来,大口一张,毒牙便狠狠咬向桑的脚腕。 桑冷哼一声,顺势一踢,那小蛇便凄惨一叫,化作泡影消失。 “法术变出的小蛇?呵,白琴苏,原来你对奚宣的信任也不过如此啊......若真爱他,你怎会如此地方奚宣离开村落!” 桑踏出村子不远,那环绕村子的北蟒河,水面便开始翻涌起来。 “咕嘟咕嘟......” 无数的水泡在水面浮现,旋即水花炸裂下,白琴苏冷若寒霜地站在了河面之上。 “何方宵小,快放下你背上之人。否则,要你的命!” 桑笑了笑,将奚宣放在地上,朝着河岸缓缓走去。 同时,星象之力牵引,桑一身气息,也开始迅速变强。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西湖医馆之所以有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你的利益,对吗?白琴苏。” 熟悉的声音,截然不同的容貌。 白琴苏眼中路过一丝审视之色:“法海?” “我叫桑。桑叶的桑。不过,你愿意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吧。” 只见桑周身萦绕金色、红色两种不同的光芒,左手持金刚杵,右手持紫金钵。 “白琴苏,我们的百年恩怨,今日便就此了结吧!” 话音落,星象之力完全爆发开来。 看着桑身后那如佛如魔的法身,白琴苏眉心一跳,满是不敢置信之态! “你.......你立地成佛了?还成的是魔佛波旬之道!” 回应白琴苏的,是天际之上的轰隆作响。原本的万里晴空,如今却金霞漫天。 经文传唱之中,璎珞宝华伴随婆罗花叶纷飞而起。 无数佛陀、菩萨之幻影,自金霞降下,面露慈悲,犹如净土佛国。 又见大地震颤,悲鸣不绝,蛛网般的裂缝之中,三色真火喷涌而出。 一双双青铜色的手臂自裂缝里迅速伸出。旋即,一个个面容妩媚或神色狰狞的恶鬼,发出哭笑声站在大地之上。 面对如此诡异之景,白琴苏心中一紧:“半身桃源,半身无间,你一个凡人,修佛不过短短十数年就已达到这种程度!” 桑没有讲话,却直接放出了紫金钵。 紫金钵如流星一般直取目标,但却不是白琴苏,而是蟒河之下! “咚!” 一道沉闷的声响,伴随一声闷哼,紧接着,蟒河之上竟隐隐飘出一丝血迹! 白琴苏脸色大变:“妹妹!” 却见,数个呼吸之后,紫金钵回到桑的手中。 白琴苏一看,就见到紫金钵内正被镇压着一条青蛇! “桑,你好歹毒的心肠!” “你放心,我没打算杀她。只是,她刚才不出来,而在暗中找寻机会想要偷袭于我的感觉,让我有些不太愉快。” 话音刚落,却见整个南蟒河已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白琴苏立刻威胁道:“法海,将我妹妹放出来!南蟒河没了她,水灾连绵,生灵涂炭,你的所作所为又和当初的我们有何分别!” 桑轻轻一笑:“收敛起你们这份虚伪的慈悲心吧。” “说到底,你们还不是害怕再次引发天灾之后,身怀神权的你们,道行根基会大损吗?水脉的事情,我已有办法,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旋即,漫天佛鬼同时出手了。 金光如雨,天地轰鸣。 火光冲天,焚魂炼魄! 整个北蟒河,如天地倾倒、乾坤无序! “吼!” 一声龙吟下,金刚杵已化作一条金色游龙,腾飞而起,目标自不必多说。 白琴苏脸色变了,短短半个月,桑的道行成长到了一个连她都畏惧的地步。 再加上金刚杵有斩妖之力,幻化成的金龙,又天生克制她的本体。 整个战局,不过刚开始,就陷入劣势之中! “死来!” 吸纳七星命格的桑,毫无花俏的拍出一掌,其身后的魔佛法相似怒似笑下,巨大的手掌也同时拍出。 只一击,便隐含开山裂石之威! 白琴苏见状,只能操纵北蟒河的水脉之能!抛出手中长剑,幻化漫天剑雨。 “轰隆!” 对招刹那,如万雷齐鸣! 下一刻,白琴苏一声轻咳,雪白的纱裙上,已染上点点红莲。 第七十六章 仇恨终末 凝视着受伤的白琴苏,桑冷冷说道: “白琴苏。青湘吟已经被我镇压,你就必须耗费更多根基来维持水脉平衡。” “束手就擒吧,此战,你输定了!” 白琴苏满脸恨意:“法海,你做梦!” 旋即,白琴苏浑身鳞片布满,水流卷袭之下,已化身本体白蛇! 此时的白琴苏,竟也不打算和桑对招,而是要以本体一击胜负! “白琴苏,你用本体战斗,只会让我更加愤怒!” 再度看到那水漫洛城的偌大身影,压制在心中的恨火再难压制一丝一毫! “吼!” 如佛门狮子吼,又如厉鬼凄厉的哭嚎,正邪混杂的声音响彻九霄!连同上空金霞、白云也纷纷震散! 顷刻间,白昼散尽,皓月当空,蟒河之上,竟化漫天星空! 那闪烁明亮的北斗七星,落下七道光华,如球笼一般将白琴苏的身体死死束缚! 白琴苏要搅弄蟒河之水,却被桑看出意图。 以燃烧全身道行得到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成硕大的双手,直接将白琴苏重重拍入河水之中! 一时间,白琴苏再添伤势,水脉也更加暴动起来! 挣扎之中,白琴苏奋力道:“法海,你当真不管黎民苍生了吗?!” “哈哈哈哈......白琴苏,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何等讽刺!” 怒笑之中,却见七道星光骤然聚拢! 顷刻,血如泉涌,燃遍蟒河,哀嚎不绝! “轰隆!” 白琴苏轰然倒在河边,浑身的鳞片已经破碎了七七八八,满是血污。 “我以波旬证道,融合七星命格。你又根基不全,有水脉功德作为拖累。若这样都不能报仇,老天才真是不开眼!” “白琴苏,可有遗言交代!” 冷然之言宛若判死之语,白琴苏重新变回人身。 她笑了,笑声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不甘。 “法海,你赢了!百年前的恶因,我算是还了吧!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死了,蟒河的债,就得你背了!” 桑的语气漠然无情:“我不会杀死你们。我会削去你们的肉身,将你们的魂魄镇压在北蟒河、南蟒河河底。” “如此,你们能够维持水脉的平安,直到真正的河伯出现。” “同时,我也大仇得报。你们也不会再来纠缠奚宣,作恶人世。一举两得,如何?” 白琴苏瞳孔微缩,面露惧色,欲要挣扎,却被紫金钵的金光直接笼罩! 与此同时,青湘吟也出现在白琴苏身边,紫金钵乃佛门至宝,在内中呆了片刻的她,也已然元气大伤! 青湘吟咬牙切齿道:“法海,你好狠毒的心思,竟想让我姐妹俩挫骨扬灰吗?!” “魂魄囚禁,我们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才是真正的毒辣心肠!” 桑讥讽一笑:“上路吧!” “桑!法海!好友!” 哽咽的声音中,却见奚宣死死拽着桑的脚踝。 桑在他身上设置的法术还没有完全失效,此时的他身体还麻痹着。 原本奚宣觉得双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分出胜负,却不曾想,自己的好友竟然为了复仇做到了这个地步。 “奚宣,人妖殊途,你们在一起如何幸福?” “更何况,白琴苏、青湘吟为了成就神权,先是破了邙山,吞了龙脉,妄图一步登天,成就五爪金龙!” “后发现道行不够,失控之下又导致水漫洛城!生灵涂炭,灾火不息!” “龙脉碎裂,再无修补可能,那场安史之乱,你没经历过,你根本不懂那人间炼狱、民不聊生的凄厉惨状!”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你眼前这青白双蛇的‘功劳’!” “恶因,她们种下了,如果你再和她在一起,这份恶果,你也要承担!” “奚宣,回头吧!” 桑的劝说,奚宣却执拗的摇了摇头。 “奚宣,你口口声声喊我好友,这么看来,在你心目当中,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比不过你和一个妖孽之间的感情?!” “你可知道,她时时刻刻提防着你!只要你离开村子,她的法术就会生效!” “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会如此软禁自己的挚爱吗?!” “奚宣,你不要执迷不悟!” 奚宣通红着眼,大吼道: “就算是执迷不悟,我也心甘情愿!” “她不是妖孽,她只是我的妻子!” “我爱她,这就够了!” 白琴苏浑身一震,她双眼含泪,眼中似悲似喜。 先前,她带着奚宣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患得患失。 而且也正如桑所言,她不能完全信任奚宣。她害怕奚宣会在“清醒”过来之后离她而去! 所以,她在村子口设置了法术! 可现在,她终于清楚了奚宣的真心,也终于清楚了自己的愚蠢! 她开始挣扎,她不甘心就此授首。 但这一次,桑显然有备而来。 一阵药粉随风撒出,一种萎靡感涌遍全身。 “噗通!” 白琴苏和青湘吟两人,竟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这是.......雄黄!” 桑补充道:“可不仅是雄黄,只要是蛇类讨厌的、对蛇类有害的,我全部都放在了一起,而且别看药粉只有这一点,这些都是精华。纵然你们是妖,这药粉也能奏效了!” 眼见桑依旧没有心软,奚宣痛苦地大喊道:“桑,我求求你!只要你愿意放过琴苏,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抓着桑的力量似乎大了一些。 显然法术在一点点失效。 桑见状,不再废话,他狠心的挣脱开奚宣,握着金刚杵,就要狠狠刺下! “不,不行!” 这一刻,奚宣冲破了桑所设下的法术枷锁。 也不知是情爱的力量突破了极限。 还是桑本就不忍心对好友下重手。 又或者,两者都是! 桑来不及收手了,纵然他看到了奚宣,身体却反应不过来! “噗嗤!” 眼前闪过一片血花! 奚宣,竟背对着桑,做了白琴苏和青湘吟的盾牌! 那金刚杵,直接扎进了奚宣的肩膀,深可见骨! “奚宣!”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奚宣咧了咧嘴:“琴苏,你保重!” 话音落,却见奚宣用最后一点力气,直接打飞了镇压之用的紫金钵! 紫金钵是降妖伏魔的佛宝,对人却没有丝毫作用。 桑也没料到奚宣会在这一刻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 “奚宣!你!” 桑又气又急! “琴苏,妹妹,你们快跑!”奚宣大吼着,更死死抓着桑的肩膀。 白琴苏双眼含泪,不肯离开!哪怕她知道桑不会伤害奚宣,她也不敢赌! “姐姐,先走!我们就算呆在这里,最后的结果是生不如死,你还是要和奚宣分开!快!”青湘吟红着眼,连追带拖,就要拉着白琴苏离开。 “休想!”桑一把挣脱奚宣,还要发作,眼前却掠过一丝寒光。 “桑!你要再动手,我就自裁!” 桑不敢置信地看着用剑抵着喉咙的奚宣,脸色因愤怒而涨的通红。 也正是这个空档,青湘吟终于拉着白琴苏逃离了此地。 奚宣见状,松了口气,却也根本不敢将剑放下来。他要争取时间,为自己的爱人争取足够的时间! 桑气的浑身发抖:“奚宣,你!你!” 奚宣的笑容满是苦涩:“我知道,你有血海深仇。我也知道我帮了琴苏,就等于是害了你。” “可是,我说过,我爱她!当年我在长安就爱着她!桑,你体会不了我的感受!” 桑怒极反笑:“是,我是体会不了!你个蠢货!” “白琴苏、青湘吟,不论是生是死,都必须要为水脉负责!现在你放了他们,水脉无人镇压,这里很快就会发生可怕的洪水!” “这笔孽债,你一个普通人,担当得起吗?!” 话音刚落,却见天际之上雷鸣阵阵、乌云密布,暴雨之下,翻涌的河水如同即将挣脱束缚的猛兽。 桑无奈悲叹一声,心下有了决定。 “缘起缘生,缘生缘灭。” “不曾想,百年岁月下。最后的结果,竟是如此!” “真是......造化弄人呐.......” 桑一步步走向蟒河。 奚宣心中一紧:“桑,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桑露出失落、凄楚的笑容,他推开了奚宣: “我要报仇,被你毁了。可水脉暴动,总归是要解决的!奚宣啊,你是个普通人,你担不起水脉失控的罪责!” “你走吧,赶紧走吧!我会以自己作为人柱。虽然没有白琴苏和青湘吟的法力在身,我的效果会弱一些。但最起码,我能维持水脉数十年的平安。” “没了我,白琴苏、青湘吟自然会回来。一切,会回到从前的.......” 奚宣脸色大变,连忙拽住了桑:“不行,我救下爱人,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 “那要怎么办?让这个村子的无辜百姓去死吗?” 桑的反问,让奚宣无言。 这一刻,桑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在衰弱,利用星象之力燃烧道行的时间,已经要结束了。 心如死灰的他,甚至都不再看着奚宣,而是略带失望和遗憾地摆了摆手:“离去吧。好好过你的日子。” 桑没有看到奚宣的眼神,却听到了奚宣的话:“你刚才说,你没有琴苏她们的法力,所以效果会弱一些?” “是的。”桑依旧背对着奚宣:“这水脉河伯之位,毕竟是被白琴苏她们得到了。其他人要镇压,谈何容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忽然,奚宣笑了。 笑声让桑有些困惑,转身一看,却见奚宣竟是一剑斩出! 那剑光在半空一分为二,劈在了北蟒河、南蟒河的桥洞之上。 桑惊疑地看着奚宣:“你身上怎么会有法力?” 奚宣苦笑道:“琴苏带我回来之后,也考虑过我们之间寿元的问题。所以,她和妹妹,分别给了我一部分力量!” 桑心中一惊:“你身上有她们的法力!” “是啊......而且,桑啊,你的气息在变弱吧。” “半个月,不管你如何天才,不付出偌大的代价,怎么可能得到对抗琴苏她们的力量!” 桑又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动手?” 奚宣苦笑道:“就像你说的,我们是朋友。我可以为了爱人,跪在地上求你。但我怎能为了爱人,对你动手,兵戈相见?” 桑心中隐隐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刚要动作,却被奚宣一拳打翻在地。 此时,桑一身的道行已几乎全失,和普通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奚宣这一拳,他避不开也受不住! 桑捂着肚子剧烈咳嗽着,却因为剧痛根本起不来身:“奚宣,不要做傻事!” “桑,就像你说的。我爱琴苏。” “可是,琴苏犯了错,我不想让她承担,那理应由我承担才是。” “你说过,世间没有两全之法。其实有的。在我看来,保住爱人,保住你,就是两全之法!” 奚宣笑了,这一笑,似乎是再也没了先前的悲苦: “桑,你多保重!如有来生,我们再聚!” 第七十七章 长生玉晗 梨林镇内。 姜雪婵拨了个电话:“喂,征老板,现在方便聊聊吗?” “哦?看来金刚杵你已经安排好了。不愧是苗王啊,这才过去一晚上。你手段这么利索。” 姜雪婵喝了口水:“征老板,这回你也算是不知不觉当中,将我和赶尸人拉下水了。” “呵呵,堂堂云南、湘西两脉的主人,还会害怕他化五座的报复?” “不害怕。但是,我也不想惹麻烦。”姜雪婵笑道:“所以,征老板今天得给我交个底。” 电话里,征老板却似乎知道姜雪婵的用意:“你想知道,那三世因果的结局?” “没错。先前你让我去治疗刘正业的时候,只是告诉了我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这两日我细细想来,才察觉当年的故事,其背后的结局和真相。征老板,你恐怕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此,便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你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为何还要让我和打更人费尽心思来这里调查,甚至不惜和白琴苏她们发生冲突。” 征老板笑了笑:“那么,苗王察觉到了什么?” “我猜......那桥洞上的剑痕,是陈涛,也就是当年唐朝时期的奚宣留下的,对吗?” “哦?何以见得?” “征老板,瞒者瞒不识。我昨天白天在那里仔细查探了一下。按道理来说,如此简陋的桥梁,怎么可能历经这么多年还不会破损?” “那么,这件事情,就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这桥是后续改建过的。但我问过镇上的人了,并没有相关的记载。” “第二,这桥已经不是桥了,是类似镇压水脉的媒介吧!” 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 “不愧是苗王,猜测的这么准确。不错,那剑痕是当年的奚宣留下的。” “当时的法海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办法阻止奚宣。奚宣以剑痕为引,将自己一身血元化作两份,注入到桥梁之中!” “有白琴苏、青湘吟留下的法力,加上奚宣以自己为祭,桥梁便隐隐有了奚宣的执念。最终,化作了镇压水脉的替代品。” “原来如此。那么,征老板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你就是为了让空桑重新体验一次他在唐朝时期的记忆?” “不是记忆,而是前身。” “既是前身,就该如过眼云烟,何苦记得?” “呵呵,这件事情,就不能告诉你了。” “好,那此事不提。我还有一个问题。白琴苏、青湘吟、陈涛、空桑,四人如今都在当年紫金钵内的一点灵识之中重演当年之事。等到他们回来,如何自处?”姜雪婵又问道。 “你可能误会了这紫金钵的力量。那点灵识的确可以让他们回溯不假,但并不是从第一世开始一点点度过。” 姜雪婵眉头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空桑可能会知道自己和白琴苏有仇。但他是如何成为太史令身边之人,这一块的记忆在那紫金钵之中是不存在的。” “说到底,那点灵识之中保留的,不过是一些当年的记忆碎片而已。只不过关于他们四人之间主要的部分,都在里面罢了。” 姜雪婵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他们更像是亲身体验了一把‘电影’当中的精华片段,至于片段和片段之间不和谐的地方,会被自动抹除?” “不错。所以,他们回来之后,彼此的牵绊不会被前身影响。更多的,可能是如同旁观者一般感叹三声?” “苗王,缘起缘生,缘生缘灭。” “这三世因果,看似是空桑为主,实则关键点在陈涛一人之身。” “第一世,陈涛放了白琴苏、青湘吟两人,承担了她们的恶果。他的罪孽,已经消了。” “第二世,在宋朝。演变的故事就是如今的《白蛇传》。虽然本质上还是有区别,但最终空桑付出了代价,偿还了他的孽债。自此,法海圆寂。” “白琴苏、青湘吟两人,虽然在陈涛第二世付出了一部分代价。但,这不够。” 姜雪婵眉头一挑:“言下之意,兜兜转转。如今,轮到她们姐妹俩付出代价了?” “苗王,镇压水脉的手段,已经全部要失效了!” 姜雪婵心头一颤:“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难怪过去了这许久岁月,你才将第三世的因果拉了出来!” “你和走阴十部、善恶司、邪心教究竟是什么关系!” “呵呵,苗王是害怕了?” 姜雪婵露出一丝苦笑:“早在我布置痋蛊牌之局,和你见过第一面之后,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可如今看来,我的想象力,依旧是浅薄了。” “我想,现在我要退出已经是不可能了,对吗?” 姜雪婵叹了口气,不等征老板的回复,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门铃响起。 门外是一个青年,身体瘦长,皮肤有些黑,娃娃脸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还未出校门的大男孩一样。 但若是有道行的人在此,便能发现这青年,一身尸气! 在看到眼前之人时,姜雪婵总算是松了口气:“等你若久了,王磊。有你这个赶尸人在,我也就能稍微放心些了。” ...... 玄之又玄内: 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蟒河,他扪心自问,只是为了报仇! 可是为何到最后,仇怨未消,反倒是赔了自己好友一条性命? 或许有人是能给他答案的,比如密印寺的师傅,比如永明禅院的那位扫地僧。 可是,他最后没有选择回到密印寺,也没有选择回到长安,更没有选择回到杭州。 他扮演着一个没了神智的孤魂,所过之处的喜怒哀乐,似乎再也不能激起他一丝的悲悯心肠。 他苍老了,头发变得花白,身材变得佝偻。一身暮气,宛若随时会撒手人寰一般。 但是,桑不在乎了。 最终,他兜兜转转,在润州停下了脚步。 许是走累了,也许是福至心灵,他在润州边上的一处山林当中隐居了起来。 他想着,就这样一个人,依山傍水的,孤独的过完残生,似也是不错的。 这一日,桑被一阵铃铛声惊醒。 睁开双眼时,他的眼前坐着一名少女。 少女二八妙龄,身着素纱,赤着双脚,如玉脂一般的手臂上,戴着一串好看的铃铛手镯。 少女面容清冷秀丽,看着桑的眼神,似有怀念,似有叹息,似有怜悯。 “你......是.......谁?” 因为长期的不与人交流,重新开口说话的桑,感觉有些吃力。 “你老了。” 桑一愣:“你.......” “当年,我曾问过你,你要怎么选择,是生,还是死。” 不明所以之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记忆开始点点回溯。 似乎......那是在水漫洛城之后,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 朦胧中,好像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空桑自问,自己当时有没有回答,已经不记得了。 毕竟这件事情过去了百年岁月,当时又是一个重伤在身、神情恍惚下的一个小童儿,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看来,你忘记了。也对,毕竟都过去一百多年了。” “你当时哭着和我说,你想选择生。但你要的生,是大仇得报之前都能一直活着。只要报了仇,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桑瞳孔微缩:“我的长生之躯,是因为你!” “其实你并不是什么长生之躯,我只是用一种特殊的玉石延缓了你的衰老。” 女孩翻开掌心,那是一颗珠子。光泽透亮不说,轻轻一敲,质地更是清脆悦耳。 桑不禁问道:“这是......玉石?” “听说过玉晗吗?这是自西周开始的仪式,最早是用玉覆盖面部。后来,人们将其做成了十分精致的大小,在死者下葬时,放于口中。” “他们祈求用这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得到第二次的寿元。” “玉晗我自然知道。但......玉晗一般不都是蝉的形状吗?” “是的。可是经过雕刻的玉晗,几乎没了灵性,再好的玉也都无法让人实现长生的心愿。我手中这颗,却是受风雨洗礼,自然雕琢而成,算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吧。” 桑有些困惑:“那你这是......” “你本立地成佛,通达魔王波旬之道。可你复仇心切,以七星之力燃烧道行根基,导致你体内的那颗玉晗承受不了,最终破碎。” “所以,你的身体便恢复到了老年的状态。等到你血脉之中残存的玉晗之力全部消散,也就是你逝去的时候。” “但是,你现在只要再服下这颗玉晗,你的容貌虽然不能回来,但你依旧还能长生。” “还能长生。”桑自嘲一笑:“我如今长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想复仇了吗?” “复仇......吗?”桑看向那女子:“你一定不是凡人,那请你告诉我,这件事情,我对,还是错?” 女孩有些不解:“我不太明白,你为何要将别人自愿付出的代价,归于自己的错误。你的朋友,是自愿为了爱人,为了你牺牲的。” “本质上来说,这和你要不要复仇,并不是一件事情。因为,对象并不是同样的人,不是吗?” 桑呼吸一顿,他有些不能理解女孩的想法。 对方的语气并不冷漠,可是说出的话,却理智的几乎不带有一丝人的情感。 女孩见状,又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朋友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呢?” 桑顿时露出希冀之色:“这是真的吗?!” 女孩点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需要承担。” “他帮助了身怀恶果的爱人,虽然要付出代价,但归根究底,这件事情的对错和他无关。” “所以,他会死,但是不会永不超生。虽然魂魄凝聚需要一点时间,但有朝一日,他会回来。” “至于白琴苏、青湘吟,你们缠绕的因果还没有完全解开。” “就算你现在死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们还是会遇到。” “由水漫洛城开始所产生的孽债,不理清,你们谁都无法解脱。” 第七十八章 金山寺成 桑,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玉晗,自嘲一笑: “坦白说,此仇此恨,我已经不想报了。” “我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整个太史监呐,将近百来人的仇怨啊。可我......真的不想再管这些了,这百年之间的仇海挣扎,太累了。” 那少女说道:“看来,你‘生’的执念已然变了。你不再执着于恨,而是执着于‘情’。” “如此,纵然你逐渐恢复道行修为,你那魔佛波旬之道,恐是无法再入了。” 桑笑着摇摇头:“无妨,不过是些防身的手段,没了就没了吧。” “至于奚宣,我会等的,耐心的等。” “等到有朝一日,我重新与他相逢,我要好好和他说一声抱歉,和他喝杯茶,吃点素斋,以全遗憾。” 女孩问道:“那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我会先去长安,将奚宣的爹亲伺候终老。然后,我会回到此地。” 女孩不解道:“为何还要回来?” “既然我是在此地遇到你,那我与此处,应是有缘。更何况,这里山清水秀,倒也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女孩点头:“你既已有打算,那便等吧。等有朝一日你了结此事缘法,我会再来。” 看到女孩起身要走,桑忍不住问道:“姑娘,可否告知,你究竟是谁?你来自哪里?” “我的来处,不能让你知晓。至于我的名字,我叫翡,翡翠的翡。” 铃铛空灵,素纱轻舞,女孩留下一个名讳后,便逐渐在桑的视线之中远去。 桑叹然一声,将玉晗吞下。 顷刻,长生之力流转四肢百骸。 沛然的生命力,逐渐明亮的目力,逐渐清晰的听力,一切都开始恢复到年轻时期。 虽然面貌依旧是老者的模样,但桑也并不在乎这皮囊之相。 第二天,桑便回到了长安。 奚宣的事情,桑没能开口。 他找了个佛寺,每天会在面摊要打烊的时候去吃上一碗汤面,再和对方聊上一二。 起初,奚宣的父亲还有些奇怪,一个带发修行的居士,为何要天天要来。 然而随着韶光偷换,奚宣的消息久而不现时,这位已经出现老态的男人开始忍不住拉着桑倾诉心中的苦闷。 有一次,桑问道:“老丈,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让你的孩子跟着那位僧者出去游历。” 却不想,这个男人笑着摇摇头:“我的孩子是个闲不住的,做镖师辛苦不说还又危险,年纪大了更是一身伤病。” “跟着一位身怀智慧的僧者,修行游历,增长见识,对他更有进益。” 桑听了,心中酸楚,几乎下意识就要说出奚宣的情况。 但看着男人眼中的希望,终究是没能开得了口。 数十寒暑,转瞬即逝: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但依然萧条了一些。 李唐盛世的繁荣,终究是逐渐走向了遗憾的结局。 摊子也早就不摆了。 一直以来,奚宣的爹亲也都是靠着桑给的银子过活。 再后来,奚宣的爹亲一病不起之后,桑更是直接住了下来。 这一日,男人破天荒的精神了一些,甚至是想吃点东西了。 但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桑,却明白,这是大限将至了。 夜晚,桑将一碗汤面递到了男人手中。 对方却笑着将面放在了一边:“桑,这些年,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一个满怀心事、欲言又止的人,是如何能压抑内心的伤悲,每天努力作出一副淡然的模样,给昔日好友的爹亲养老送终呢?” 话音刚落,桑浑身一震。 却听对方叹然一声:“当年你回来,相见之时,你看着比我苍老三四十岁。可如今,我要死了,你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啊,法海禅师。” 桑张了张口,眼睛顿时红了。 说不出的愧疚和压抑数十年的歉意,本以为在临了之下,会如江海倾泻。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发现如鲠在喉,一字一词,都无法言说。 “奚宣......在你当年回来的时候就不在了,是吗?” “伯父,对不起。”桑哽咽着说道:“我......” “事情的过程,就不用让我知道了。你瞒了我这么多年,不就是认为,如果我知道以后,会承受不住嘛。” “不过现在好了,我也快死了。很快,我也能和我儿团聚了。” “对了,禅师啊,他葬在了哪里?” 桑擦了擦眼泪:“江南西道,蟒河边上。” “嗯......靠山靠水,好地方,哈哈......” 桑不想细细去品对方那笑容中的艰辛,立刻说道:“伯父,你是怎么看出来是我的?” “呵呵。本来没看出来的。” “可有一次,在你询问我关于奚宣的事情之后,我下意识看了看你吃面的动作。这才发现,你抓筷子的姿势,还有你眉宇之间的变化,都和第一次见面时的你,如出一辙。”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桑,也是法海禅师。也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奚宣应该回不来了。” “但是,正如我当年所说,我并不后悔。” 桑张了张口,良久:“伯父,谢谢你......” “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奚宣.....最后是因为什么死去的?” 桑深吸了口气:“为了保护一个他深爱的女人,也为了保护作为至交好友的我。” “好!如此,他就是好孩子!他没给我丢脸!哈哈哈哈.......” 看似爽朗的笑声中,到底有几分苦涩、几分悲凉,也许只有男人自己知道了。 最终,烛光在一缕微风中熄灭。 男人的生命,也在这一刻谱写了终结。 桑几乎掏出了半生的积蓄,为奚宣的爹亲风光大葬,更是请了寺内的主持,亲自为其超度解脱。 然后,桑默默离去。 自此,长别长安! 重新回到了润州,回到当初和翡相遇的山林。 山林未变,但一路行来的人家,却几乎都已经陌生了。 也是这一次回来,桑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在的这片山林,叫做氏俘山。 而后没过多久,桑更是在这座山上找到了东晋时期泽心寺的遗址。 “天意呀,没想到最终还是与佛有缘吗?” 这一刻,桑释然一笑,他开始一点点的恢复泽心寺的模样。 然后,更是一点点地向着寺外建去。 时间徐徐而过,周边的人也开始知道,在这座山上有一个居士正在修建寺庙。 一些良善之人,便热心肠地去了山上帮忙。 某一日,天空金雨飘落,山内万物复苏,帮助修建寺庙的村民纷纷俯首叩拜。 桑福至心灵,重新换上了僧袍。 僧袍还是当年的僧袍,甚至因为清洗的次数太多还有些褪色。 桑却不在乎。 他将紫金钵放在了大雄宝殿的如来佛祖下,与之一同放着的,还有那根一直未能发挥用处的金刚杵。 在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之后,桑拿着剃刀,跪坐在蒲团之上,重新将自己的头发一点点剃掉。 此刻,三千烦恼丝,再度尽除。 在一派祥瑞之下,剃度之后的桑,将牌匾挂在了寺门之上。 此地名为——金山寺! 很多前来供奉香火的人,都说法海禅师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他不接受香客多余的银两,每人只需要一文钱就可以得到一柱清香。 而且,这位法海禅师还会坐在大雄宝殿之中,对一些面露愁苦的香客多加开导。 一来二去,金山寺的名声传至整个润州。 许多慕名而来的香客,都想要见一见这位道德高深的法海禅师。 而也有许多游方的僧人,在和法海交心论佛之后,决定便在金山寺当中修行。 一时间,金山寺隐隐成为润州最宏伟的佛寺。 ...... 时光荏苒,李唐盛世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随后六十多年的光阴岁月,伴随五代十国时代的终结。 百姓们终于迎来了和平年月——宋朝。 也就是在这一日,桑宣布闭关。 而这次的闭关,更是长达百年岁月! ...... 这一日,也不知岁月几何,静室之内,桑睁开双眼。 他的根基终于恢复完全,甚至更胜以往。 若说当年对付白琴苏时的他还要动用星斗之力。那么现在的他,是真正不惧了。 内心的平静,也让他终于可以直面那段自己心痛不已的岁月。 白琴苏、青湘吟,于他来说已不重要。他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奚宣了。 离开静室,一些小和尚挠了挠头,甚至都不认识桑了。 毕竟百年时间,当初桑认识的故人,也基本都已经离去了,只有少数的得道高僧,才能有相对长些的寿元。 “啊,方丈,您终于出关了!” 一个年过百岁的和尚露出欣喜之色,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和尚:“快,通知全寺,方丈闭关百年,终于出关了!” “现在是何时了?还是宋朝吗?” “如今是建炎二年。宋朝还在,不过......宋朝出了些变化,迁都到了杭州,差不多已经一年有余了。” “哦?”桑看着依旧供奉着的紫金钵、金刚杵,回想起当年那多岁月:“我要出去一趟。” “嗯?方丈,您要去哪里?” “杭州,永明禅院。” 那和尚困惑地挠了挠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方丈,您是说净慈寺吧。” 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陛下今年刚改了名字。” 桑点点头,并未在这件事情上多做深究。 “方丈,这次去杭州,您是要做什么呀。” 桑收起紫金钵、金刚杵,笑如拈花佛陀:“我啊,去还一段因果。” 第七十九章 再起因果,双蛇起源 流光华年,风雨三千。浮生尘缘,重逢何年。 成为南宋国都的杭州,对比当年李唐盛世时的昌盛之景,不妨多让。 通过水路,桑重新回到了这个承载了太多感情和记忆之处。 第一站,便是净慈寺。 对比当年的永明禅院,如今的净慈寺更添三分恢弘气度。 桑未入山门,便已听到那浑厚钟声,如阵阵清音,涤荡天地。 此时未至时节,漫山枫林之景不在。 桑,独自一人站在一棵最为粗壮的大树下。这棵树,便是当年,他们两人相识之处。 “时隔多年,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桑微微一笑,转身看去,那扫地僧人已缓缓走来。 “是啊,多年不见,僧者丝毫未变,我却老了。” “呵呵,老是老了,却也多了一份平和祥瑞之气。嗯,心中煞气似也是少了。” 扫地僧笑道:“看来,这几多岁月,你也并未蹉跎。” 桑笑道:“物是人非,逝去的人得了清静,活着的人得了长进,总归不负当年了。” 说着,桑将紫金钵和金刚杵取了出来。 “今日前来,既是再见一见故人,也是为了履行当年之诺,归还佛宝。” 扫地僧人却只是拿起了金刚杵:“你如今心性已尽圆满,只有些许执念,让你不得极乐。” “这金刚杵已然不适合陪伴在你身侧,还给我就还给我吧。” “至于这紫金钵,圆融、厚重,这些年又得你供奉,灵性大增,与你相合,就留着吧。” 桑也不推辞,道谢一声,两人各收一宝,席地而坐。 扫地僧拿出了一些杭州地道的糕点。 “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奚宣吧。” 桑点点头:“五代十国时期,我曾化名一人,在外游历了一段岁月。” “那时,我偷偷回去看过。青白双蛇已然不在,奚宣的一点灵光似乎也圆满了。” “我知道,他应该能入轮回了。” 扫地僧点头:“所以,你选择在宋朝开国之际闭关重修,为的就是能寻那一丝灵光,再续前尘往事?” “前尘往事不必再谈,只是想聊做补偿。让他这一生平安顺遂便可。” “前些日子,我心头灵兆,忽然想到了这杭州城。我便知晓,兜兜转转,奚宣还是回到了这杭州之地。” 扫地僧笑道:“你的直觉不错。奚宣的确在。不过,你来晚了一点。” 桑略有疑惑:“此言何意?” “奚宣此生叫做许宣,乃是一游方郎中。因面容俊秀,医术高超,心肠慈悲,认识他的人,都习惯叫他许仙人。” “久而久之,称呼许宣的不多,称呼许仙的,反倒不少。” “而且,白琴苏、青湘吟,已经找到了他。” 桑呼吸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如此看来,他和白琴苏之间的情缘,又开始了?” 扫地僧失笑道:“说来也是有趣。上一世,奚宣死乞白赖,最终感动了白琴苏。可这一世,许仙却隐隐有嫌弃白琴苏之意,反倒是白琴苏不肯放手了。” 桑叹然道:“看来,执念已起,此回轮到白琴苏,不能轻易放下了。” “看你这语气......你不报仇了?” “我不想报仇,但我也会去见一见她们。” “哦?为何?” 桑双手合十:“此回,本就是为了因果而来。既然他们三人已经相遇。想来,便也只差我一人了吧。” 说着,桑起了身:“今日款待,便多谢了。” “呵呵,不必客气。欢迎来日再聚!” 西湖边,看到那熟悉的西湖医馆,桑心中了然。 步入门内,却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在给病人看诊。面容几乎没有太大变化,但的确多了份清秀之气。 身体纤瘦的,更似个书生,和当年做镖师时的体魄,还真是相差甚远。 “您这病啊,乃是经常生气,导致肝气郁结所致。这样,我给您开个方子,您去前面抓药,七天之后,您来复诊。” “好嘞,多谢许仙大夫。” 许宣无奈地说道:“老丈,我叫许宣,不是许仙。” 送走了老丈,许宣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桑。 “嗯?大师身体不适吗?” 桑笑道:“是啊,所以还请大夫帮我看看。” “好说,您这边坐。” 桑坐下后,伸出了手腕。 许宣诊断了片刻,眉头逐渐紧锁:“大师,您这是......” “哦?大夫但说无妨。” “外观上来看,你如耄耋老翁。可从脉象上来看,您血气充盈,应是个青年人才是。怎会......” 桑转念便有了主意:“大夫,先前寺里长辈都说我这是早衰之症。又说您医术高超,所以我便来碰碰运气。” 许宣眉头紧皱:“早衰之症的确难治,这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根治您的病。” “若只是简单固本培元的方法,恐怕对您没什么效果。” “这样吧,您明天再来。我今天晚上翻翻医书,看看是否能够找出诊疗之法。” “好,那边有劳大夫了。” 话音刚落,却见门外进来两名女子。 “许宣大夫,我今日有些不适。还请为我看上一看。” 许宣见状,竟露出一丝不耐之色: “白姑娘,我都说了,您没病。” “您的意思,我也知道。但许宣如今只想增进医术、悬壶济世。对儿女之情,没有半分兴趣。” “白姑娘,还请自重!” “姐姐,许宣大夫既然都这么说了,你也不用强求,我们走吧。” 一时间,医馆内的场面,不是很好看了。 “呵呵,看来大夫还有事情要处理,我这个和尚就不在这里添堵了。明日,我会再来。” 许宣赶紧道:“不敢不敢,大师您放心,我一定治好您的早衰之症。” “早衰之症?” 白琴苏看向桑,那熟悉的眼神,让姐妹两均是脸色一变。 “阿弥陀佛。” 却见桑来到两人面前,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便离开了医馆。 桑未出去多久,身后白琴苏两人便追了过来。 “法海,你站住!” 桑笑了笑:“许久不见。不过,若要长谈,还是找个僻静之处吧。” “好啊,正有此意!” 三人租了条船,连船夫都没要。 白琴苏直接以法力催动船来到了西湖中心。 船身内,白琴苏冷冷说道:“法海,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阴魂不散!” 桑摇摇头:“白姑娘,你若要重提旧事,于你我都没什么好处。” “不提就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我问你,当年,你为何让奚宣去死!” 桑微微收敛笑意:“奚宣,是自尽的。但我的确未能阻止。” “可话又说回来,白姑娘,你和妹妹如果不逃,奚宣也不会死。” 白琴苏冷笑道:“如此说来,这还是我的不是了!当初我们若不逃,等着我们的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桑叹然道:“是啊,可说到底,此仇此怨的因由,又在谁呢?” 白琴苏眼中顿时升起一丝怒色。 “白姑娘,这些年我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两位的来历,我大抵也清楚了一些。” 桑并未动怒:“两位......费尽心思,是想摆脱蛇祖的控制吧。” 此言一出,白琴苏、青湘吟顿时脸色大变。 白琴苏沉声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两位忘记了吗?佛教严格来说,也是自遥远的那片土地上传来。那里的神话典籍中,有三位大神。其中两位,毗湿奴、湿婆,在佛经上也都有记载。” “毗湿奴常年躺在千头蛇身上,湿婆的颈部也常年环绕一条蛇类。祂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阿南塔龙。” “祂也被称为是那片地域内第一条诞生的蛇,也是佛教天龙八部当中摩呼罗迦的祖先。” “两位初次见面时,我便觉得隐隐具备一点佛性,但又似是而非。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佛性,而是佛教前身所在婆罗门教的特性。” “可显然,你们应该是逃离了那里。具体原因我查明不了,但反本溯源,我只能想到婆罗门的蛇祖——阿南塔龙。” “而后,你们在唐朝时期,看上了龙脉,是想要借此机会,通过龙脉蜕变。只要你们蜕变蛇身,转化为龙,在天龙八部之中,你们就能化成‘龙部’。” “为龙以后,你们就能脱离阿南塔龙。甚至因为接收的是九州的龙脉,你们还可以直接脱离婆罗门。对吗?” 青湘吟眼中的震撼之色不言而喻,白琴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你还知道什么?” “你们低估了龙脉的力量,或者说低估了李唐王室的气运。李唐王室,前前后后,在太宗、高宗、武周、玄宗这四人之手逐渐强大,气运鼎盛。” “所以,你们失控了。不是你们控制了龙脉,而是龙脉控制了你们。” “法力滔天之下,你们无法自主,降下大水,水漫洛城,连带着后续的灾劫相应而起。” “再然后,你们转变思路。龙脉为天,吞噬的难度本来就大。所以,你们把目光放在了地脉、水脉之上。” “最终,你们根据习性选择了水脉。机缘巧合,得了蟒河河伯的神权。” “至此,虽一身法力、道行不得不受到压制。可婆罗门一系,却再也影响不到你们了。” 白琴苏喃喃道:“法海,没想到你失踪的这些年,竟然掌握了这么多秘密!” 桑笑了笑:“另外,你们现在并不安全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青湘吟忍不住道。 “奚宣的执念是希望你我两方均可相安无事。所以,他以自己为祭品的时候,强行抹除了你们在水脉之中的印记。” “他以为,这样做可以让你们彻底自由。” “可问题是,自由有了,身上没有了九州神性的辅助。婆罗门一系,又能重新找到你们了。” “说到底,你们是婆罗门阿南塔龙的子民。哪怕你们在九州修行,哪怕多年来你们几乎被同化,却依旧无法被九州气运彻底接纳。” “更不用说,你们还造成了那般天灾。” 白琴苏露出一丝苦笑:“数百年未见,你却将我们的根基,探究的一清二楚了!那么,法海,你又打算如何?” 桑微微一笑:“了结因果。” 白琴苏点点头:“好,明日,我们便在此地决战,如何?” 桑微微一愣,哑然失笑道:“两位误会我的来意了。我说的了结因果,有两件事。” “一来,成全你和许宣。” “二来,帮你们摆脱婆罗门的追查。” 第八十章 故友重逢,双蛇劫难 桑的话,让整个船上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耳边,只能听见水浪拍船的声音。 白琴苏深吸口气,眼中满是凌厉之色:“法海,你到底有什么诡计!” 青湘吟也附和道:“说的没错。我们姐妹可不敢相信,你竟然会有这么好心!” 桑无奈的笑了笑:“当初打生打死,你们眉头都不皱一下。我现在想要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反倒怀疑我的用心了?” “法海,我们姐妹俩虽然和你有仇,但更多是奚宣的仇怨!我们恨你,没能阻止他!” “至于洛阳之事,我们姐妹不能说自己没错,但你要报仇,我们担了就是。是成是败,我们分出胜负即可。你不用在这里故布疑阵!” 桑叹了口气:“白姑娘,青姑娘,我是认真的。诚然,我们之间有着太史监那数百人命。还有洛阳城水漫之仇。可是.....这仇恨之火背了百年,已让我生不如死。” “现在,让我再背百年。”桑苦笑着摇摇头:“吃不消了。” “奚宣死的时候,就在我面前。我当时一身道行已经全部燃烧殆尽,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直到我的面前只剩下一把染血的长剑之后,我做了许久的孤魂野鬼。” “后来,我得高人点化,去了长安,见了奚宣的父亲。” 姐妹俩呼吸一顿,因为桑在陈述这些回忆的时候,眼中那满是情感的泪光,不似作假。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两人感到不真实。 “我没有说出我们四人之间发生的故事,那会让一个老人崩溃的。但是我直接告诉了他,奚宣回不来了。当初,是我带他离开长安的,可是我不能带他回去。” “我问他,你恨不恨我?” “他没有正面回答,回馈给我的,只是一个无怨无悔的笑容。” “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就算有怨,就算有恨,可在将死之时,又能做得了什么?不过是让自己平白添了一口怨气罢了。” 桑缓缓起身,看着西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湖光山色,风景秀丽,世间美好之景、美好之事,多如牛毛。” “坦白说,摒弃这些,眼中只有仇恨,活的实在是太没有人味了。” “当然了。如果你们姐妹俩,只是完全的陌生人,也许这仇我就报了。” “可是......奚宣怎么办呢......” 白琴苏浑身一颤。 “第一次报仇,奚宣就死了。” “而我们四人之间的缘分,显然还没有尽消。” “如果再来第二次,万一.......万一呢?” “白姑娘,青姑娘,我重建金山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甚至,在九州佛寺之中,我法海之名,也算有些威望。” “这些年,你们摆脱河神禁锢,我不相信,你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可你们知道,没有来找我。原因,难道和我不也是一样吗?” 白琴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没有说话,可她的心思,却完全被桑猜透了。 实际上,金山寺没有成立多久,白琴苏、青湘吟就知道了。 她们当场就想去报仇。 她们甚至去过金山寺。 只是那个时候的法海,还没有闭关,修为还没有恢复。每天就坐在大雄宝殿内开导着那些老百姓。 她们幻化成香客近距离观察过,却见法海的眼神看似慈悲,却带着一丝寂寥和孤寂。 那个时候,她们心软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们害怕在争斗中再度失手,身上的罪孽再重一层。 若如此,代替她们化作祭品的奚宣。冥冥之中,天地也会加深其罪责。 那她的爱人,就再也没有机会轮回了。 所以,她们走了。 更是在这数多寒暑中,一边躲避婆罗门的追击,一边做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 甚至有一次,白琴苏为了救治一个被火灾吞没的村子,强行降雨,损失了整整五百年的道行! 但也正是这一次,天地似有所感,奚宣的灵识圆满,终于能够投胎。 如今,白琴苏听着桑说的话,惊觉他们双方之所以能平心静气,就是因为那一点希望,也就是现在的许宣! “好,我相信你!” 白琴苏下定主意:“那么,你要如何做?” 桑先问道:“婆罗门方面,追击你们的是谁?” “八部众——迦楼罗。” 桑点点头:“所以,只要能够让你们重新拥有九州的神权,你们就可以躲避迦楼罗的攻击,对吗?” “是的!” “好,这件事情我会安排。至于许宣那边,我有这个。” 说着,桑取出了紫金钵。 白琴苏有些困惑。 “当初,我为了能找到轮回之后的他,也做了些动作。我保存了他的一点血元和灵识。这里面,有一些他的记忆残片。” 白琴苏眼睛一亮:“你是说?” “没错,这虽然不是完整的记忆,但会让他了解自己上一世和你之间的前因后果。如此,他就不会排斥你了。如果运气好,那残片记忆中有你们相爱的过程,那结果自然更好。” ......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上岸。 “法海,这次,我要对你说声感谢!” 白琴苏脸色郑重,朝着桑微微鞠了一躬。 桑没有躲开,这个礼,他的确受的起。 医馆内,眼见桑又重新回来,许宣有些疑惑: “大师,您怎么又回来了?” 桑笑了笑,将紫金钵放在了许宣的面前:“大夫,你看看这紫金钵内有什么。” 许宣有些困惑,却依旧照做了。 紫金钵内,本什么都没有。 然而在许宣眼神注视的刹那,竟升起一钵满满的清水。 清水倒影着许宣的影子,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顷刻,一丝困意涌上心头。 紫金钵内,奚宣留下的那点灵识,在刚才已入许宣眉心。 “呃......” 桑及时扶住了昏睡过去的许宣,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随后,自己则是在医馆内找了些药材,开始研磨。 约莫傍晚,许宣终于醒了过来。 但此时,他已泪流满面。 “醒了。”桑笑着将药草茶放到了许宣面前:“好友啊,多年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当真是上苍垂帘呐。” 许宣眼中也多了一丝感慨,他的记忆里虽然只是多了一些碎片,但却足以让他想到很多事情了。 “好友,谢谢。” 桑自然知道许宣谢什么,他主动恢复了许宣对前世的一点灵识,便意味着他不会再去阻挠许宣和白琴苏之间的爱恋。 这也代表着,自己对白琴苏的仇恨和执念,终是因为许宣而放下。 桑没有询问许宣这些年过的可好,许宣也没有问桑,为何是一幅老态龙钟的模样。 两人只是静静地品味着杯中的药茶,茶水之中略微的苦涩和清新,此时就如同一抹甘泉滑入喉中。 那复杂的滋味,就如同历经数百年,这两世之间的因果缠绕。 忽然: “许宣,法海!” 呼救之中,却见医馆门口,浑身是血的青湘吟背着昏迷不醒的白琴苏! 许宣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桑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直接将里面的丹药给白琴苏服下。 白琴苏咳嗽了一声,苍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血气。 青湘吟立刻说道:“大事不妙!我们被盯上了!” “迦楼罗追来了?” “不仅仅是迦楼罗,还有摩呼罗迦!这次八部众,来了两个!我和姐姐这些年,根基、道行一直未能复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姐姐为了掩护我们两人逃出生天,又折损了部分修为。可是,这拖延不了多久!” “不要慌。”桑立刻说道:“许宣,一炷香的时间,你收拾好盘缠。我以神足通,带你们回金山寺!” “好!” 夜色下,桑立刻施展佛门神通,赤红袈裟当场一卷,四人已消失在西湖岸边。 而就在两人离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域外男子突然出现在夜色之中。 “这里有白蛇、青蛇的味道!” “啧,又让她们逃了!” “立刻追!九州天地对我们的压制已经越来越大,如果再不能杀了她们,我们的根基会受损。回去之后,更会被阿南塔龙惩罚!” “放心,按照现场的味道,虽然是有人帮助她们离开。但这股味道还在,我们能追杀!” “走!” ...... 当桑带着两个受伤的女子和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寺内时,一众还在做晚课的和尚都十分诧异。 “快!让寺内有些法力的僧众去山下通知民众,让他们短时间内先远离此地!” “另外,这些僧众也不必回来!等我通知之后,才可回归山门!” “剩下的人,紧闭山门!武僧随时准备,寺内高僧将藏经阁中的佛宝全部取出!” “方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怎么会突然下这么严重的命令?!” “来不及解释了,事不宜迟!” “是!是!” 一时间,整个金山寺忙碌起来。 桑则是带着三人来到了金山寺后山之中! 环顾四周,再仔细确定之后,桑长舒了口气:“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许宣连忙问道:“法海,你究竟要做什么?” “迦楼罗和摩呼罗迦,是追杀白琴苏和青湘吟之人,他们的修为纵然不是真正的天神之境。但也足以和白姑娘、青姑娘的巅峰时期比拟!” “那是真正的大妖!” “要对付他们,必须让白姑娘、青姑娘的修为先彻底复原!” “可,她们的根基折损了不少呀!” “是的,所以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们重新拥有九州神性!”桑快速解释道: “这里是氏俘山,自东晋开始便有佛光滋养。如今,此地已有足够灵气!” “也就是说,如果让白姑娘和青姑娘成为这里的山神,掌握这里山脉的力量。追杀他们的八部众,就不足为据!” 第八十一章 水漫金山 “你们吸收山脉的力量,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白琴苏咬着牙说道:“考虑到山脉会有本能的抗拒,纵然我们不顾后果,也需要一个时辰!” 青湘吟立刻说道:“法海,追杀我们的两个人当中,摩呼罗迦的嗅觉十分敏锐,就算你用了神足通,他也一定会顺着踪迹赶来!” “如此,根本撑不到一个时辰!” 桑起身道:“许宣,你在这里陪着她们。八部众......由我挡住!” 白琴苏脸色微变:“不可能的!纵然婆罗门神系之力不如九州浩瀚,他们好歹也是婆罗门的护法神将!” “我将你们带回金山寺,自然就做好了准备。”桑叹然道: “坦白说,我也希望将你们交出去。如此,金山寺没有浩劫,我也能报仇。可是......” “白琴苏,你该庆幸,我们之间有许宣!” 说完,桑转身离开。 白琴苏、青湘吟皆是一脸复杂之色。 “桑!”许宣突然喊道:“多谢!” 桑摇摇头,直接赶回了寺庙前院。 “方丈,佛宝已经全部布置好了。僧众也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如今就在各大殿内,正在诵经!” 桑示意道:“嗯,佛言枷锁不能断。告知各殿的僧众,待会儿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必去管。我会护他们周全!” “方丈,我们的对手究竟是谁!” 桑的眼神此时有些深邃:“八部众!” 说完,桑祭起紫金钵。 紫金钵在半空倒扣而下,顿时佛光如雨,洒落金山寺遍地。 一时间,无数“卍”言佛字漂浮而起,漫山遍野,喜乐祝祷之声响彻夜幕。 整个金山寺在这一刻,犹如净土佛国,恢弘壮阔! 桑却直接出了寺门,在厚重的寺门重新关闭的刹那,护寺之阵也形成完毕。 “阿弥陀佛!” ...... 与此同时,白琴苏和青湘吟也开始沟通山脉之灵。 金山寺虽然成立时间不算久远,但山脉的存在却已经相当古老。 甚至比起蟒河来,金山寺山脉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姐妹俩也知道金山寺不久将会有灭顶之灾,根本不敢用温润的方法,而是直接以自己的灵识强行渗透! 一时间,属于灵识和山脉之间的拉锯,开始了! ...... 山门外的桑,敏锐的感知到周遭温度似乎有一点点升高,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却发现嘴角已经因干燥裂开。 “阿弥陀佛,来都来了,两位就不必这么大的阵仗了。” 旋即,一声冷哼,一声轻笑,两个男人迎面走来。 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浑身被火光包围,背后更是有一对宽硕的羽翼! 一人赤裸上身,下身如蛇,体型纤瘦,棕色的身体戴满了金器。一双眼,隐隐透着股阴冷刻毒。 感受到两人的杀意和澎湃的妖力,桑心内凝重,却一脸云淡风轻,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露怯! “阿弥陀佛。相传婆罗门中,毗湿奴大神有一坐骑,位列八部之一,名迦楼罗。” “更有地龙,能挽回前因、脱胎换骨,增智慧,而称大蟒蛇神。毗湿奴大神麾下的千头蛇便是其原身。是谓摩呼罗迦。” 桑一语道破两人本源来历。 迦楼罗用略显蹩脚的九州语言说道:“和尚,佛教毕竟自婆罗门所出。你我严格说来,也是同源。” “将青白双蛇交出,我们不为难你们!” 桑笑道:“两位,若我交出青白双蛇,她们下场如何?” “是她们背离阿南塔龙在先,我等奉命,当场格杀!” “是啊。可是,我和她们之间,也算有着纠缠了数百年的因果。她们两人的命,你们不能拿走。” “嗯?!” 迦楼罗就要发怒,却被摩呼罗迦挡住了:“和尚,看得出你修为、根基皆是不弱。身上还隐隐有股神明的气息。” “但说到底,你也只是凡人。我们两个位列八部众,跟随在大神身边修行多年。你赢不了。” 桑却笑了:“若我当真没有一点希望,你们又何必在这里和我多做口舌之争?” “我活了数百年,自然知道些隐秘之事。” “且不说,我九州佛教在自行演化之中早已脱离婆罗门的神系,自成一说。” “更何况,九州天地万物,人杰辈出。你们不属于九州,在这里动手,天地会有压制。” “八部众只是统称,你们虽位列其中,但不过是成员之一罢了,又并非八部首领。” “观你们气息,也不过比青白双蛇巅峰时期强上一筹。尔等妖气未散,别说神灵,在九州,你们也只是厉害些的大妖罢了。” 摩呼罗迦的脸色也阴沉下去:“和尚,你是不愿意退让了!” “阿弥陀佛!”桑双手合十,眼中爆发出了百年来第一次凌厉战意:“今日,青白双蛇,我金山寺护了!” 迦楼罗怒喝道:“既然不识抬举,今天我便焚了金山寺!” 只见其羽翼张开,腾入空中,扇出熊熊烈火! 金山寺的水汽快速蒸发,山上的植物也迅速枯萎,那漫天火焰更是在顷刻狠狠砸下! 桑见状,不慌不忙,双手合十。 顿时佛经传唱,金山寺上,佛光凝聚,竟化作一盏佛灯! 那佛灯几乎贯穿天地,金色的火焰化作光幕将金山寺笼罩而下! “轰隆!” 火光的对垒之中,迦楼罗惊觉自己的火焰竟弱了一筹,不禁又羞又怒。 他对准矛头,将火焰直接烧向了桑。 却见桑再宣佛号,那燃灯佛光护住其身,迦楼罗火,竟不能伤及片缕! “阿弥陀佛,传闻迦楼罗分四种。化生、湿生、胎生、卵生。化生最强,卵生最弱。” “族群分别由威德、大身、大满、如意四位统领。” “观你道行、模样、脾气,看来,你应是卵生之辈啊。” 桑的话让迦楼罗勃然大怒:“臭和尚,你找死!” 却见迦楼罗放弃了火焰的攻击,如同鹰爪的手,直接拍在了那层佛光金幕之上! 一阵牙酸般的声响下,佛光金幕出现道道裂纹,眨眼碎裂! 桑眼中凌厉一闪,手中忽然出现一柄九环锡杖! 只闻一声风铃般的响动,九环锡杖直接砸在了迦楼罗的胸口! 迦楼罗哀嚎一声,连忙后退。 看着自己胸口被烧灼的羽毛,迦楼罗怒气冲天,却已不敢小觑眼前的凡人僧侣。 “我们九州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知道追杀白青双蛇的是你们两位,我怎会没有应对之法?” “我这九环锡杖只会针对心有邪祟之人。迦楼罗,你能被我佛宝所伤,证明你虽有法力,却无心性。” “根基修为犹如镜花水月,就不要在此地放肆了。” “阿弥陀佛!” 迦楼罗气的面容扭曲,不禁吐出一口鲜血! 摩呼罗迦见状,顿时上前:“和尚,没想到小瞧你了。” 却见摩呼罗迦体型骤然变大,宛若武神降临! “摩呼罗迦力大无穷,我九州华严宗的《杂华经》,早就将你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了!” 说着,桑佛法催动,燃灯佛影转而一变,竟化作一条五爪金龙! 摩呼罗迦露出一丝凝重之态,因为祂从这金龙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制! “九州,才是龙的起源地啊。大蛇神,你为蛇,祂为龙,在祂面前,你如何发威呢?” 话音刚落,就闻龙吟震天,那金龙便和摩呼罗迦缠斗起来! “和尚,我要你的命!” 迦楼罗也再度冲了过来,桑不敢怠慢。 佛言枷锁之力,一次只能有一种变化。 他将佛言枷锁变化成龙,来抵挡摩呼罗迦,就意味着无法以天克佛火来抵抗迦楼罗了! 这也是桑刚才为何一直要用语言和本源之说激怒他们的原因。 便是希望,可以借助其破绽,先重创其中一人! “砰!” 这一击,显然更有力量! 九环锡杖和迦楼罗硬碰之下,桑不禁后退了数步,双手一阵发麻! “哈哈,和尚,没了这金山寺的护持,你自身道行,也不过如此!纳命来!” 迦楼罗狂笑之中,再度出手! 桑身上的袈裟佛光大增,排排经文浮空而现,以作护体之用! 同时,桑口诵佛经,咒文一出,迦楼罗顿时头晕目眩! “这是......《舍利弗问经》?!你想以我本源经书来对付我!痴心妄想!” 一声如鸟的怒鸣之下,天地震荡,火云环绕! 桑首当其中,经文被打断不说,那声音更是侵入他五脏六腑! “噗!” 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桑扶着九环锡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他不禁苦笑,没了一众僧侣的加持,他一身修为根本挡不住迦楼罗狂暴的攻击。 “啧,和尚你还真是顽强!那就让我最后一招,送你上路!” “迦楼罗,慢着!”摩呼罗迦一掌震退那佛门金龙之后,落到了地上: “和尚,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交不交白青双蛇!” “摩呼罗迦,你还给他机会做什么!我一击就能结果了他!” “如果我们现在如此简单的杀了他,可又无法短时间破开这金山寺的佛言枷锁,白青双蛇跑了,我们怎么办?” “别忘了,阿南塔龙那边已经很不耐烦了!” “这和尚之所以有恃无恐,一方面是知道了我们太多本源,可以对症下药。” “另一方面,就是他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更何况,一个活了数百年的高僧,一旦死了。这九州压制我们会更加严重。万一完不成任务,回去我们也难逃一死!” 桑轻轻一笑:“既然如此,两位何不离开?” 摩呼罗迦眉头一挑:“我们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不代表我们没有其它的方法!比如,屠杀你山下那些村民!” 桑眉心一跳,怒然道:“你们好歹也是婆罗门的护法神将!难道要如此滥杀无辜!” “放心,我们不会亲手去杀,而是......” 只见摩呼罗迦口中念诵古老的婆罗门咒文。 一时间,妖光融合神光,诡异四起! 倾盆大雨,忽然落下!雨下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同时,山脚下的山川河流竟也开始躁动起来! 洪水之灾,竟在转眼而成! 桑勃然色变:“不可能!你们不是九州的神祇,怎能动用九州水脉之力!” “我们的确做不到。但此次前来,我们得了龙王的赐福!” 桑的脸色阴沉下来。 八部众之一的龙王,反本溯源,和九州龙系神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也有传言,八部龙王,便是从九州龙系分支而来! 而摩呼罗迦神性属水,又有龙王赐福,强行以法力和自身起源催动一些水脉的力量,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代价应该非常庞大。 但对比任务完不成回去也是个死,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如何?和尚,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们也留了一手?” “如果你同意我们的要求,我立刻停止。但你若不愿,呵呵,也幸亏你这金山寺周遭的平民百姓不多。数百人的死亡,我和迦楼罗还担得起!” “和尚,再犹豫,我就水漫金山!” 第八十二章 拔山而起,救护众生 桑,有些进退两难。 按道理来说,他就算将白青双蛇交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横竖也就当报了仇了。 如此,金山寺僧众不会伤亡,山下的老百姓也不会有损伤,似乎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但是自从第二次得到玉晗,心思平静之后,他开始真正修习佛道。 如果第一次是为了帮助裴休宰相而不得已为之。 第二次,就是他心甘情愿。 他的心,早就产生了变化,已做不出这种事情! 可是,山下的村民他又不能不顾! 他知道,村民已经被转移的七七八八。 可他不敢赌,万一有一个因为这场大水死亡了,这罪过一样是他承担不起的! 念及至此,桑似是做了决断。 “南无阿弥陀佛!” 口宣佛号,浑厚如雷,整个金山寺正在念经的僧众,都听到了法海方丈的这声叹息。 只见桑的全身亮起耀眼的佛光,那佛光点点分离,如同萤火虫一般开始飘向整个金山寺! 一时间,大地轰鸣,山石滚滚而落! 摩呼罗迦眉头微皱,他发现自己调来的水,似乎......下降了一些? 迦楼罗不禁问道:“摩呼罗迦,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疑虑未止,却见水位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摩呼罗迦顿时反应了过来,失声道:“你竟将整个金山寺周遭,连同山脉、地脉都拔起来了!” 迦楼罗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地看着桑:“就为了那些凡夫俗子,你散了自己多年的道行,还有功德!” 桑的笑声无悔且爽朗:“百姓无辜,不该因我等因果消亡在这大水之中!” “白青双蛇虽有恶因,但我愿代她们承接一丝恶果,也算还了许宣之情!” “摩呼罗迦,这里是九州,这里是金山寺,这里是我苦修之地!” “你的洪水每高一寸,我便让整座大山高上一尺!” “你的洪水每高一尺,我便让整座大山高上一丈!” “今日,我在,便护众人平安!” 怒然一言,响彻天际,震撼的两人无以言语。 而金山寺内,听到自己方丈的话,所有僧侣皆是双眼浮红。 这一刻,所有人都恨不得冲出去帮自己的方丈渡过难关! 可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能动,自己要维持佛言枷锁的力量! 一时间,喉咙本有些沙哑的僧众,心念却更加坚定。 佛心如同锁链一般,彼此相连,彼此环绕,彼此坚固! 越来越多的佛言枷锁汇聚天际,那“卍”字真言更如漫天飞雪,几乎将整个山头全部覆盖! 一时间,佛华将整个金山寺牢牢护持! 后山中,许宣听到桑的话,攥紧的双手伸直滴落一丝丝血迹。 他也好想出去帮忙! 可这一世,他没有法力,更没有武学。去了门口,也只是徒做一缕无用的亡魂! 反观白琴苏,吸收山脉更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青湘吟却早已失败,只能坐在一边,以重伤之躯为白琴苏护法。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摩呼罗迦的脸色已经不太妙了。 这里到底是九州,他以龙王的神权加上自己的根基强行唤来大水已经是要遭到反噬了。 可如今,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金山寺却是越来越高! “迦楼罗,将这和尚打下山!” “好!” 迦楼罗凶相毕露,锋利的爪子直接在桑的胸口留下了血淋淋地三条伤口! 鲜血几乎在刹那间染红了僧袍,桑疼的满头大汗,可此时他却不能动! 因为如今的他几乎成了金山寺的一部分,不仅仅用尽自己的力量,更是将佛言枷锁的力量也抽调了大部分,为的就是将金山寺全部拔起! 若自己这边连接断了,一切就全完了! “阿弥陀佛!” 此时的佛号,在两人听来,竟如此刺耳! 原本在佛教典籍之中,也是护法神将的存在,此刻为了达成目的,却成为屠戮无辜的刽子手! “和尚,你给我闭嘴!” 迦楼罗似是恼羞成怒,一掌狠狠一拍! “噗!” 血雾才刹那飞溅在寺门之上行,桑满头冷汗,几乎昏厥,却在最后强行稳住身形,不动如山! “阿弥陀佛!” 迦楼罗有些暴躁:“摩呼罗迦,现在该怎么办!这和尚毅力太强!不杀了他,我们根本完不成任务了!” 摩呼罗迦的脸色也是难看无比,他也几乎到了极限。 念及至此,摩呼罗迦咬了咬牙:“罢了!迦楼罗,既然他不识好歹,那就杀了他!” “我来承受反噬!你以最快的速度破开金山寺,找到白青双蛇,杀了她们!” “好!” 迦楼罗露出一丝残忍之色,利爪朝着桑的喉咙狠狠抓去。 “阿弥陀佛!”桑仍旧不退。 就在这时: “迦楼罗,摩呼罗迦,你们该死!” 一声怒喝,竟是在整个金山寺轰隆响起! 两人脸色微变,这声音的主人祂们自然识得,正是白琴苏。 可此时白琴苏短短的一句话,竟能引动整个金山寺山脉共鸣,这让他们心中都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当两人看到飞来的白琴苏时,终于明白了桑的打算。 “你竟然将这座山的山脉给了她!” 桑虚弱地笑了笑:“正是。如今,白琴苏已经是我金山寺的山神!” “尔等若再动手,便是对山神不敬!” “那,九州天地,自然裁决!” 两人脸色铁青无比,如果他们早知道桑打的是这个心思。 那他们一开始就会冒着所有风险,将金山寺直接掀翻! “不必裁决,今天,他们必须死!” 白琴苏眼中煞气非常,雪纱飞舞,遮蔽视线。 只见其游走在雪纱之中,冷冽的剑光伴随强大的神力,顷刻便斩下了迦楼罗引以为傲的双翼!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之中,摩呼罗迦勃然色变,无奈之下,他只有放弃召水! 硕大的蛇尾,速度极快,更含千钧之力,试图将白琴苏抽飞。 却不料,白琴苏速度更快。更是在雪纱之中,化出本体! 这一次,那蛇头上,竟隐隐开始生角!那是即将蜕变成蛟的前兆! 白琴苏大口一张,庞大的吸力,让摩呼罗迦甚至都未能来得及挣扎,就直接被白琴苏吞了下去! 摩呼罗迦作为大蟒蛇神,本就和白琴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吞了祂,白琴苏修为更进一步了! 迦楼罗倒在血泊之中,失去翅膀的他已经飞不了了。 他满脸怨恨地看着化成人形,徐徐走了的白琴苏。 “想不到......追杀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竟然成了山神!” 白琴苏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交代!” “呵呵呵呵......” 迦楼罗发出一阵低沉癫狂的笑声:“遗言吗?那就让我告诉你好了。” “当年......阿南塔龙,派了三人前来九州。可为何......此次追杀你的,只有我们呢?” 此言一出,白琴苏脸若寒霜:“阿修罗还在九州!他在哪里?!” “在哪里?”迦楼罗嘿嘿冷笑:“你们是不是觉得......蟒河不用管了?” 不论是白琴苏,还是桑,都变了脸色。 却见迦楼罗周身忽然升起熊熊大火:“我们早就做了两手准备!我和摩呼罗迦失败的话,阿修罗就会引爆整个蟒河水脉逼你们现身!” “白琴苏,就算你成了山神!但你之前,是蟒河的河伯!水脉一炸,洪灾遍地,这份罪孽,也注定让你万劫不复!” “哈哈哈哈!” 笑声中,迦楼罗化作一缕飞灰! 桑踉跄了几步,缓缓将金山寺放下。 此时的他,几乎又抽干了一身的道行。 他苦笑着摇摇头,不曾想这因果到最后,还是相似的结局! “法海,我要赶紧去一趟蟒河!” “你一个人不能去!”桑喘着粗气:“把我们三人带上!” “可是......” “你和青湘吟都曾是河伯,水脉之中应该还残留你们的力量。” “至于许宣,别忘了,那两座桥还在呢!” “阿修罗不知窍门,就算引爆水脉,但也一定想不到还有两座桥梁为基石!” “由你们控制水脉,再让许宣接收石桥的力量,应该能阻止这场灾难!” 白琴苏重重点头,又现了原形:“让许宣和妹妹都来,我们快去!” ...... 当四人赶到蟒河的时候,整个蟒河已经几乎到了暴走的边缘! 阿修罗并不在,但四人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管原因了。 “就按照我们商量的行动!我会在这里看着,如果许宣撑不住,我会用仅剩的道行助他一臂之力!” “好!” 四人开始分头行动。 “许宣,沟通你之前在桥上留下的灵识,一点点沉入。” “对,想象着自己和它们之间有一根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根线拉起来!” 此生的许宣只是个凡夫俗子,纵然有当年的血元、剑招、灵识所引,身体的负担依旧超出了预估! 看着许宣嘴角溢出的鲜血,桑不再犹豫。 最后的道行化作温暖的佛光,顺着桑的手开始一点点渗入许宣的体内。 然而就在这时: “啊!” 一声痛呼,却见一柄长剑贯穿了桑的身体! 桑吃力地转过视线,不敢置信地看着出剑之人。 “青......青湘吟,你!” “妹妹,你做什么!” 一时间,不论是桑,许宣还是白琴苏皆是又惊又怒。 却见青湘吟拔出长剑,桑顿时咳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第八十三章 佛法千存,身藏金莲 为了避免水漫金山,已耗尽力量的桑,此时几乎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 同时,许宣心灵失守,桥洞的力量也被反噬回来! 也顾不得其他,许宣慌乱又焦急地撕开自己身上的布料,想要为桑止住血。 许宣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咆哮道:“青湘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湘吟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不这么做,我和姐姐根本活不下来!” “姐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年我们逃过追杀,真的是运气好吧。” 白琴苏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早在很久之前,阿修罗就找到我了!他的法力,你是知道的。纵然是现在的我们,也不是对手!” “最终,在某一次逃亡中,我和他做了交易。只要我及时的暴露行踪,他就不会出手追杀我们。”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只要他不插手,摩呼罗迦也好,迦楼罗也罢,以我们的道行,就还有机会逃出来!” 白琴苏怒斥道:“你糊涂!我们当年从阿南塔龙那里逃出来,结果早就注定了!你服软,只会让我们万劫不复!” 青湘吟大吼道:“真正糊涂的是你!你如果一门心思镇压水脉也就罢了。我们痛痛快快做个河伯,婆罗门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可是你呢?!” “你却爱上了这个凡人!你甘愿为了他,行善积德,放弃河伯神权,却只是为了能让他可以轮回?!”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被你带出来的我,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在逃亡的路上死掉呢?!” “你什么都没想!你满脑子只有这个凡人!” “你道行高,一路行来也许逃得掉。可是我呢?” “更何况,你道行也在不停折损。如此下去,结果凄惨也只是时间问题!” 青湘吟已经歇斯底里了:“虽然不知道阿修罗为什么不在。但正好,只要水脉彻底失控,水脉之灵就会失去意识!” “我就能重新夺得水脉之权,我就可以成为这偌大蟒河的真正主宰者!” “我也就可以和你一样,不用再被婆罗门追杀了!” 白琴苏痛心道:“可是法海帮了我们呀!而且我已经是山神了,我也会护着你呀!” “我要自己有抵抗的力量才行!” 青湘吟怒吼道: “至于法海,那是他自愿的!更何况,失去水脉,也是因为他!” “佛家不是说因果轮回吗?这份苦果,他就自己去吞吧!” 说着,青湘吟就一头冲入那蟒河之中! 但她并不是为了制止水脉,而是为了彻底将水脉之灵吞灭! 如此,她就能得偿所愿! 但代价,这些河岸边上的村落,恐成为一片死地! 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艰难地说道:“白姑娘,如果只有你一人,还能控制蟒河吗?” 白琴苏苦笑着摇摇头:“蟒河当年本就被我和妹妹同时掌管。” “如今,她一定会彻底将水脉之灵吞没。就算我能临时用法力控制,也无济于事。” “我留下的双桥也没办法吗?”许宣也问道。 “许宣,双桥的力量还镇压不住水脉的暴走。”桑叹然一声:“不曾想兜兜转转,最后的结果,竟是如此。” “法海,我们赶紧让村民离开,这样也许还来得及!” 桑摇摇头,苦笑道:“来不及了。更何况,水脉彻底爆发之下,会蔓延到哪里,我们根本无法推测。” “也许我们救得了这里的村落。可是再远一点的地方,我们谁都没办法保证。” “不过,我也总算明白了......” 说着,桑竟突然出手,两道佛言枷锁将许宣和白琴苏两人直接困住! “法海!” “桑!” “这是我以最后的法力汇聚而成,两位若不想我因法术反噬而亡,就不要强行挣脱。” 两人不明所以,却见桑缓缓转身,双手合十,双眼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和慈悲。 白琴苏浑身一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法海!你不要做傻事!” 桑笑着摇摇头:“白姑娘,若这一次依旧选择你,许宣又要肝肠寸断一世。” “更何况,水中的是你妹妹,在亲情之下,你恐怕也无法全功。” “第一世,因我等仇怨,导致好友自尽而亡,承担了了我们两人的业障。” “可如今看来,我终于明白了。第一世不过缘起,第二世则为缘生。” “事到如今,我执念已了,仇恨已消。” “那此世之果,便由我来承担吧。” “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响彻天空,桑缓缓踏向蟒河,每一步,脚下皆遍生金莲。 一时间,佛光如雨,佛声如泣,桑一脸平和淡然,走入蟒河之中。 只见桑的手指隐隐涌现一缕金光。 下一刻,血液飞溅在空中,化作朵朵婆罗金莲! 一尊尊菩萨、佛陀自金莲之中蕴化,面容隐隐含悲。 佛经传唱之中,桑竟是以佛门金指划开了自己的胸口! “今日,桑用数百年的佛门根基,祈求上苍。若上苍垂怜,便让我以身幻化五封金莲花,镇压水脉!护百姓平安!” 话音落,佛陀、菩萨宛若有感。 “慈悲!” “慈悲!” “慈悲!” 声声慈悲,不绝于耳! 唤的是僧者的决心! 唤的是因果的承载! 唤的是天地的怜悯! 耀眼的佛光下,整片蟒河金光闪闪。 同时,桑的身体开始发光。 “啊!” 一声哀嚎,是尚在吞噬水脉之灵的青湘吟,被河中佛法强行驱除了出来! 与此同时,佛言枷锁应声而断。 白琴苏一道匹练,直接将青湘吟镇压在地上。 “桑!” 许宣悲呼之下,却被白琴苏抓住了手臂。 此时的白琴苏也有些哽咽:“许宣,来不及了!五封金莲花之术,是佛经传说中的法术。” “乃佛者破开胸口,以牺牲肉身和魂魄,以自身五脏为种子,开出五方并蒂莲花!” “此莲花一出,水脉便可无恙!” “甚至这河岸边的村民,也会因法海散溢出的功德而得到好处。” “法海此举,已然下了决心!” 许宣身体颤抖着,微微垂下的头,是隐隐滑过的斑斑泪珠。 却闻一声闷哼,桑的身体逐渐化作金光消散。 旋即,五朵并蒂金莲自蟒河之中缓缓开出。 先是叶,然后是花骨朵,再然后完全盛开! “南无阿弥陀佛!” 最后的一声佛号,漫天佛陀菩萨缓缓消失,整条蟒河也开始逐渐趋于平静。 ...... 空桑再度睁眼的时候,四人已经回到了现实当中。 紫金钵内,那庞大的,漫长的经历,让空桑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承受。 这种感觉很奇怪,空桑知道不论是桑,还是法海,那都是自己。但自己没办法切身的体会到那种感觉。 更多的,反而是像一种“电影看客”的视角,只不过这种体验感强了一些罢了。 “你们终于回来了。” 空桑抬头看去,是等候多时的姜雪婵以及一个他不认识的青年。 “介绍一下,他就是赶尸人,王磊。” 王磊只是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有些沉闷的感觉。 很快,陈涛、白琴苏、青湘吟三人也逐渐转醒。 然而这一次,陈涛看向白琴苏、青湘吟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好了,你们都回来了,那接下来,就是要处理最后的事情了。”姜雪婵笑道: “悲伤座,来都来了,就出来吧。想要暗中牟利,恐怕没那么简单。” 却闻空中一声冷哼,花无常也出现在河岸边上。 “空桑,你竟然是法海?!”白琴苏不敢置信:“可是当年你不是用五封金莲之术魂飞魄散了吗?” 空桑也有些困惑。 不过他困惑的原因并不在于这一点,而是在于,如果紫金钵内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那和现在的情况就有些对不上了。 首先,蟒河最后是法海镇压的,那金莲去了哪里,为何还会存在白琴苏、青湘吟的帝鳞。 其次,许宣在后面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按照陈涛先前表现出来的,和记忆中许宣、奚宣都不吻合。 再者,白琴苏、青湘吟若是因为最后蟒河的事情就翻脸成现在的模样,似乎更有些牵强。 毕竟论感情,白青双蛇之间的情谊显然更加深厚。 正当空桑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白琴苏却先开口道:“将我们姐妹俩的帝鳞还回来!” “还回帝鳞?”姜雪婵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倒不如我们先来缕清楚这件事情背后还存在的疑点吧。” “空桑,要不你来说?” 空桑点头说道:“《白蛇传》的典故大家应该也都了解。” “根据我们在紫金钵当中经历的来看,不论是法海的出现,奚宣和许宣的关系,又或者是金山寺和水漫金山,这些大多都能找到片段。” “但是,只有一个部分没有结果。那就是,《雷峰塔镇压白娘子》的故事。” “我们先前经历的故事当中,金山寺的爆发和你们两人无关。” “蟒河的动荡,也是法海镇压而下。但,为何这里还有你们的帝鳞?” “再者,如果从头至尾就没有雷峰塔镇压的部分,后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神话记载?” “这些,由你们自己来解释,是不是更好一些?” 空桑的提问是没有破绽的,但正是这样没有破绽的提问,却让白琴苏、青湘吟的思维出现了混乱。 她们也想回忆起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可却是一片空白! “另外,还有一个困惑。白琴苏,记忆里,你已经是山神。那么......” 话音未落,却见空桑取出打更锣。 镇魂音在夜空下回荡的同时,不论白琴苏和青湘吟都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你快停下!” “这是什么声音!” 空桑继续说道:“如果白琴苏你真的是山神,为何会被我打更锣所伤?我的打更锣,只会对邪祟、鬼物出现效果。你是山神,在神明之列,不该受到影响!” 一时间,众人都隐隐察觉了不对劲,就连花无常看了眼手中的金刚杵,总感觉这件事情背后似乎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还有,你们口口声声说陈涛之前错乱是因为你们用了花无常的方法放入了一段他从前的记忆?” “可是,不论是紫金钵内的奚宣,又或者是第二世的许宣,都没有露出过那般充满欲望的表情。” “当初他刺伤刘正业时的神态,简直如同妖邪!” 此时几乎完全恢复理智的陈涛,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如果紫金钵当中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自己脑海中出现的那些回忆,为什么出入又会有那么大? 因为陈涛惊觉,自己先前被放入的记忆,竟是和神话《白蛇传》所经历的故事几乎一样,却又有些似是而非。 但不论前后经过,都和紫金钵内的两世缘分天差地别! “那么,你的身份就令人怀疑了。”空桑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你,真的是白琴苏吗?” 第八十四章 是真?是假? 白琴苏气极反笑:“我不是白琴苏,那我能是谁!” “好,那如果你是白琴苏,你告诉我,这帝鳞是做什么用的?”空桑反问道。 “自然是镇压水脉所用!” “你撒谎!先前我们身处的回忆世界之中,白琴苏不论是在蟒河,还是在金山寺,都从来没用所谓的什么帝鳞来镇压水脉!” “我......” “等一下。”花无常打断了所有人,露出一丝冰冷的弧度:“你们想要讨论白琴苏是真是假我不是太在乎。” “但是......我需要先达成我的目的。” 花无常凝视着白琴苏:“可否流一滴泪给我?” “什,什么?!” 花无常顿时露出一丝不耐之色,把玩着手中的金刚杵:“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自己来取了!” 话音落,花无常骤然爆发! 本蕴含佛门正气的金刚杵,此时在花无常手中却隐隐有一股邪气! 这股气息,空桑很熟悉,正是记忆之中的桑以波旬证道之时的力量! 姜雪婵不动声色地拦在了空桑、陈涛两人的面前:“你们要帮她?我看不必。” “花无常的道行高于我等,强行动手讨不到好处。” “而且,她已经等不及要拿到真情泪了。如果白琴苏斗不过花无常,或者说拿到的真情泪是假的,不就正好可以印证你的猜测吗?” 空桑点了点头。 一旁的陈涛则忽然说道:“空桑......对不起.......” 空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从紫金钵出来之后,我似乎真的清醒了过来。但是......” 空桑却打断了他:“刘正业的事情也好,还是先前河边之战也罢,这些事情,都找到真相再说。” 战局很激烈,花无常的悲伤卷诡异万分,那哭悲怨灵,几乎让白琴苏、青湘吟两人无法招架。 “不对劲。”空桑皱着眉:“白琴苏修行到如今,纵然根基缺损,实力也不该只有如此。” 很快,战局便分出了胜负。 青湘吟被打成重伤,白琴苏也被金刚杵伤到,她脸色苍白而又无助地看着陈涛:“陈涛,帮帮我!” 陈涛张了张口,却没有动。 就在局面一时间无法破局之时,熟悉的笑声传来。 “哎呀,时间刚刚好啊。” 征老板徐徐走来,吐出一口青烟。 他先是看向了花无常:“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花无常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忽然,她神情微变,耳朵似乎动了动。 片刻,她看着征老板的目光多出一丝讶异之色。 “如何,姜雪婵和你的交易,作数吧。” 花无常收起悲伤卷:“的确作数,既然我要的真情泪已经得到了,此地我就不多留了。金刚杵还你!” 征老板把玩着手中的金刚杵,忽然往那镇守蟒河的桥洞刺去! “轰隆!” 两座桥梁直接崩塌! 一时间,蟒河的水面开始汹涌起来。 “老板,您这是做什么?” 征老板笑道:“空桑啊,你是问不出真正的情况的。” “白琴苏的确不是白琴苏,可白琴苏也是白琴苏。” “青湘吟,也是同样。” 此言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困惑。 却见征老板手一扬,那河水“哗啦啦”一阵流动之中,竟忽然出现一柄奚琴! 那正是回忆中,白琴苏和奚宣第一次相遇时,于台上所用的乐器。 只不过此时的奚琴似乎有点破损,灵光不在。 “两个妖灵,谎言说多了之后,让你们以为那是真话了吗?” 征老板奇怪的一句话再加上那有些破损的奚琴,却仿佛如晨钟一般敲荡在两女心头。 忽然,一些似乎有些陌生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一时间,两人趴在地上露出痛苦之色。那些回忆,似乎还没有完全停止。 空桑不禁问道:“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要从哪里说起呢?” “这样吧,姜雪婵知道的部分,你就直接问她好了。我来说说她不知道的部分。” “这金刚杵,当年和紫金钵是一套,这你知道了。” “之所以借着姜雪婵的手,是因为有些事情,姜雪婵在当场更加方便。” “金刚杵是降妖除魔的佛宝,邪心教和佛教的一些教义也有些渊源。” “所以,花无常会认为,用金刚杵逼迫白琴苏取出真情泪,比用帝鳞威胁,把握更大。” “就算真动手,只要有所准备,花无常也能短暂控制金刚杵。花无常不可能真正捏碎帝鳞,那样白琴苏会身死道消。” “可如果白琴苏下定决心,自己切断了和帝鳞的联系,那花无常的算计就全部落空。” “所以,对花无常来说,帝鳞的用处有些鸡肋,但金刚杵就不同了。可以直接祭出,用纯粹的武力威胁。” “如此,帝鳞就会全部回到姜雪婵的手中。” “我暗中布局,让花无常用金刚杵和白琴苏对战,一来也是为了让你们明白,此白琴苏非白琴苏。同时,也是为了能让金刚杵沾染白琴苏的血液。” “毕竟你们的道行,就算有金刚杵,估计都伤不到她们。” 空桑越听越糊涂了:“可是,沾上血液又能如何?” “这个嘛......就要从当初法海化身五封金莲之后开始说起了。” 只见征老板用金刚杵一敲紫金钵,伴随涟漪阵阵,紫金钵内竟出现了众人都未曾见过的画面! 那是从法海已经牺牲之后开始: 白琴苏眼见法海牺牲,悲愤之余,心神松动。 然而这一小小的分神,却让青湘吟有机可趁! 此时的青湘吟,也因执念几乎成魔! 她大叫之中,竟是不顾反噬受伤的风险,直接震碎了白琴苏的匹练! “妹妹,你还要做什么!” 惊怒交集的呼唤声中,却见青湘吟那一剑已经斩在了五封金莲花上! 顿时,一声悲鸣,如佛陀泣血。 其中一朵金莲的花瓣,直接炸开,瞬息枯萎。 残缺的五封金莲花,佛力大减。 一时间,整条蟒河,再度汹涌起来。 “你,你真是冥顽不灵!”白琴苏气的发抖,再度将青湘吟擒住! 然而现在根本不是处罚青湘吟的时候,因为那金莲花已经有枯萎的迹象! 白琴苏见状,连忙以自身的山脉之力相护。 可金莲花刚刚盛开,本就是最为脆弱的时候。纵然是山神的法力,也无济于事! 如今,看着那金色莲瓣一片一片的凋谢,白琴苏心如刀绞。 若是无力回天,桑的牺牲就全部白费,河岸的村民也逃不了被洪水吞没的灾难! 就在此时,一声叹息自不远处传来。 回头一看,一名僧者缓缓走来。 白琴苏顿时问道:“你是谁?” “一名净慈寺的扫地僧罢了。” 扫地僧走到残缺的金莲面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怜呐,偿还了一世因果,终究却是这般结局了吗?” 许宣连忙问道:“僧者,您有办法救桑,救救这蟒河吗?!” “我可将剩下的金莲化作其魂魄,送其轮回,不至于万劫不复。” “但是,水脉便需其它方式镇守。” “不过严格说来,如今的金莲,也没办法镇守了。所以,我们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请问还能用什么方法?!” 扫地僧看向白琴苏:“用你的肉身。”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你如今是山神,而且和当初篡夺蟒河不同。你吸纳金山寺山脉是为了救人。所以金山寺山脉不曾排斥于你。” “你如能舍弃即将化成蛟的身体,我将其炼化,并和你身上的一件物品融合,便能当做镇压之宝,再镇水脉!” “但你的结局,就只能永生永世留在金山寺做一缕魂魄。” “虽然山神的力量还在,但你无法再由蛇化龙,修行之途就此断绝。” 白琴苏不假思索道:“好,我答应你!” “琴苏!” 白琴苏露出一丝无悔的表情:“许宣,就如法海所言,恩怨纠缠。你付出了代价,他也付出了代价。现在,应该轮到我们了。” “不,让我来!只要把你的法力给我,我就可以像当年一样!” 扫地僧人摇摇头:“小友,如今白琴苏不是蟒蛇的河伯,你就算有了她的法力也无用。” “换句话说,今日之局,只有白琴苏可以化解了。” 白琴苏无奈苦笑,却又看向青湘吟:“既如此,我的妹妹也必然逃不过了。” 青湘吟脸色一变,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然而这一次,白琴苏没有心软,匹练束缚的越来越紧,根本不给青湘吟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因果本应在桑的身上终结。但天可怜见,给了其一道生机。” 扫地僧手一扬,青湘吟惊觉自己的法力、道行竟在快速流逝! “不!姐姐,姐姐你救救我!” “我不要被打回原形啊!我苦修了这么多年啊!” 白琴苏在一边不忍再看,红着眼撇过头去。 在一阵哀嚎之中,青湘吟化作了一条青蛇。 一身道行修为,在这一刻化作过眼云烟! “僧者,我还有个请求。” “你说。” “能否,让我以魂体之身,陪着许宣。等这一世,许宣终老之后,我再回金山寺。” 许宣顿时看向扫地僧,眼中也满是希冀之色。 扫地僧点点头:“既如此,我便将你的魂体放在西湖边的雷峰塔下。” “那里灵气四溢,也可滋养你的魂魄。等许宣平安过了今生,我会再来找你,接你回山。” 白琴苏转悲为喜,擦了擦泪水,竟是盈盈一拜:“如此,多谢僧人!” 随后,白琴苏恢复原身,扫地僧以大法力直接将白琴苏的魂魄转移了出来。 只见扫地僧人将从青湘吟那里吸收的法力,加上白琴苏的肉身,融合到了白琴苏常用的奚琴之中。 “此法虽能保持许久。但此物毕竟是你们姐妹本源所化。多年以后,恐有灵性。” “为防止其为恶。白琴苏,你需留下暗招,以防不测。” 白琴苏点点头:“那是自然。” 只见那奚琴之上忽然多了两片鳞片般的装饰。 一片白色。 一片青色。 第八十五章 缘灭 看到此处,所有人都大概明白了眼前两女的来历。 征老板说道:“空桑,《双鱼扇坠》这个故事你知道吧。” “嗯,这个故事里的原型是一条白蛇和一只青鱼。也算是《白蛇传》形成的一部分。” 征老板又说道:“没错。其实帝鳞本身并没有产生灵性。但这蟒河之中的一条白蛇和一只青鱼,机缘巧合吞了帝鳞。” “因此,本只是普通的生物,但因白青双蛇的本源力量,开了灵智,修炼迅速。” “终于,她们在近几年的时候修成了人形,还成功沟通了部分蟒河的水脉之力。” “因为她们是土生土长的蟒河生灵,水脉对她们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但不幸的是,这毕竟不是她们原本的力量。她们只是借助了某个媒介才有了根基。” “所以,她们的记忆逐渐的模糊。她们开始以为,自己就是白琴苏和青湘吟!” 说到此处,众人恍然大悟。 严格来说,白蛇和青鱼只是因为继承了白琴苏留在此地的法力,后开启神智以后将自己当成了《白蛇传》传说的的角色。 陈涛忍不住道:“那我之前被植入的记忆......” “自然都是假的。白蛇、青鱼怎么可能会拥有白琴苏真正的记忆。” “那不过是在她们越发相信自己就是白蛇青蛇之后,以坊间的典故为蓝本,做出的虚假记忆而已。” “当然,她们也不是有心骗你。毕竟,她们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不过,只要让她们直面本源,他们的记忆缺口自然就会暴露出来。” 此时,白蛇也好,青鱼也好,都一脸茫然无助地瘫坐在那里。 她们修炼成妖也有数百岁月,却不想到头来,竟是“我非我”的结局。 征老板叹息道:“说来,你们两人也是可怜。明明也没做下什么恶因,却因为不属于自己的执念而铸成大错。” “陈涛,当初你们师兄三人来此,你被迷惑,从而间接导致你两位师兄身亡的,其实就是这条白蛇。” “所以......那个时候破开封印的,是她们?” 征老板点头道:“对。因为看出你就是许宣,她就希望借助你破开最后一点桎梏。” “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她们要突破帝鳞桎梏可能还需要数百光阴。” 陈涛苦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你有责任,但情有可原。事后,你自己去和你的师父,还有刘正业讲清楚吧。至于这白蛇和青鱼,我不能让你报仇。” 陈涛一愣,顿时摇摇头:“前辈您误会了,我没有想过报仇。” “虽然我也痛恨当时的事,可归根结底,也怪我自己道心不坚。” “我不能将过错全部放在她们身上。” 征老板点点头:“你若能想通,那自然最好。那么,白蛇,青鱼。” 两女顿时抬头看向征老板。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建议。” “第一,和我回一趟金山寺。你们毕竟是因白琴苏所出,与她自有缘法,她会带着你们修行。从此以后,日日诵经祈愿,化解你们的因果。” “第二,彻底融合水脉之力。如此,你们此生将无法脱离此地。但可作为真正的河伯,养育这一方水土的百姓。” 白蛇、青鱼彼此对视一眼。 她们本是河中生灵,彼此算不得有什么冤仇。 但因那帝鳞影响,却总是隐隐有些敌对。 从前她们不曾细想,如今知晓彼此仇视的缘由,顿感满腹酸楚。 终究是白蛇开口说道:“我们继承帝鳞之能才得以修到现在的根基,本应前往金山寺。” “但......我们两一身的业障起因,也终究是因为她们。” “我们,还是留在此地吧。” 征老板似也不意外:“既如此,你们去吧。这奚琴已被我取出,帝鳞也回归了你们的身体。从此以后,这蟒河水脉,便要依靠你们两人了。” 白蛇和青鱼也不再言语,化做原型投入蟒河之中。 征老板笑道:“好了,奚宣留下的镇压之桥已毁,奚琴的镇压时间也到了极限而被我取出。” “如今有了真正的河伯,这里也能平安了。” “姜雪婵,你和王磊两人作何打算?” “其实此次王磊本尊前来,也是因有事相求打更人。所以,我们自然是去上京了。”姜雪婵说道。 “既如此,那你们两人先去上京古董店等候。我要带着空桑和陈涛去一趟金山寺,了结这三世因果的最后缘法。” “好,那我们,上京再聚。” ...... 第二日,空桑和陈涛看着记忆当中的金山寺,眼中皆露出一丝感慨之色。 “去吧,白琴苏就在后山。”征老板笑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两人迈上台阶。一路行来,香客、游客之多,金山寺香火之盛,比起唐宋两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空桑笑道:“想不到此生第一次来金山寺,竟会是以此身份。这种感觉,当真有些奇妙了。” 陈涛点点头,轻叹一声:“是啊。可我还是有些......” “有些担心?” “嗯。我伤了师父,伤了正业,我......” 空桑摇摇头:“事情说清楚就好。这纠缠了千年之上的三世因果,也总该有个好的结局,不是吗?” 顺着记忆中的行进路线,两人来到了后山。 此处碧玉青葱,灵气沛然,也正是当年白琴苏吞噬山脉之处。 “白姑娘,历经三世,法海/奚宣,前来拜会故友。” 一声法海,一声奚宣。 道尽三世因果之起源。 道尽恩怨情仇之纠缠。 道尽苦尽甘来之感叹。 然而,安静空灵的后山之中,却不曾有人回应他们。 只有一阵树叶“沙沙”作响,犹如动听的风铃,只留一片宁静。 同时,露珠自上方轻落,光辉映照,折射出一片绚烂彩虹。 空桑见状,心中微动,便看向陈涛:“看来,白姑娘不愿见面。如何,要离开吗?” 陈涛的眼中其实并未有多少眷恋,只是有着些许的遗憾。 虽然在紫金钵当中,他几乎回看了自己的两世轮回。 可那片心中的爱恋之意,随着不断的转世,随着时间的消磨,终究化成了一朵霜花,美丽、洁白,却又一触即化。 陈涛留下了一道自己抒写的平安符咒,放入一个香囊之中,将其放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之下后。 陈涛笑道:“走吧。” 空桑也笑了:“好,走吧。” 这一笑,似是全了遗憾,还了因果。 实则,不过是感叹这复杂的人世啊,终究没能有十全十美的结局。 随着两人离去之后,那参天大树之上,白琴苏在点点阳光下徐徐而落。 她捡起地上的香囊,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泥土,将其小心的挂在了腰间。 “既然看不破这情关,又何苦狠下心肠,让自己避而不见?” 询问之中,征老板却从另外一边出现。 他靠在大树下,抽着烟,脸上没有了那股轻挑之色,反倒是流露着一丝感慨之态。 白琴苏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若见了,三世因果,才是真的没有了结局。” “此世的他,经过了漫长的岁月,记忆不断的消失、更迭,哪能是凭借一个紫金钵,就能挽回的呢?” “更何况,第一世奚宣为我和妹妹承担了因果。” “第二世,法海自尽,填了我们之间的仇怨。” “我虽付出了一点代价,但终究还是在雷峰塔下,和许宣相守了百年。如此,已是天地垂怜了。” “这一世,他们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 “他不再是桑,也不再是法海。” “他不是奚宣,也不再是许宣。” “他们是空桑,和陈涛。既如此,这一世便换我吧。” 征老板沉默了片刻:“放的下吗?” 白琴苏笑了笑:“我会努力放下的。” “毕竟,妹妹重新修炼了这么多年,磨砺了心性,也快复苏了。我还需好好引导她。” “可如果实在是放不下,那就放不下吧。” “这相思之苦,也算是我为当年水漫洛城,而付出的代价了。” 说着,白琴苏看向征老板,微微行了一礼:“二十三年前,我偶然推算到陈涛和空桑的情况,想要请您出山。此番二十三年的布局,多谢您了!” 征老板摆了摆手:“如今漫天神佛已然不在,这片九州大陆上,故人是越来越少了。” “仅仅二十多年的布局而已,算不了什么。” “如今,你恶业尽消。连最后一丝牵连的因果——白蛇和青鱼,也算是承了你的好处。你终于‘功德圆满’了。” “多亏您的多方周旋了。”白琴苏笑道:“不过,就算功德圆满,还是呆在这里吧。” 征老板抽了口烟:“不想走动走动了吗?你现在不用再局限于金山寺了。” “神都洛阳不在,李唐盛世消亡,西湖医馆尽毁,雷锋塔......也化作了飞灰。” “如今啊,只有金山寺这片故土,还留着当年一点面貌。” “挺好的。” 白琴苏说着,眼中又是释然,又是悲伤。 五味杂陈,说的也许就是当下吧。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起缘灭还自在。” 白琴苏化作点点光辉消失。 显然,这道尽了喜怒悲欢的三世因果,白琴苏做下了选择。 空桑,做下了选择。 陈涛,也做下了选择。 ...... 机场前: “空桑,麻烦你转告正业,我回去之后,定会登门道歉!如今,我要先回茅山,将当年之事好好告诉师父。” “行。那我们,回上京再聚。” 分别之后,飞机上,征老板询问空桑: “你放弃了一个大好的机缘啊。作为紫金钵当年的主人,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想,借金山寺一念成佛,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能在当年用出五封金莲术,已足可证明你的道行了。” 空桑笑道:“老板,你是那位扫地僧人吧。” 征老板眉头一挑,却没回答。 空桑似乎也没想着老板回答,又说道:“白琴苏为这段因果画上了句号。我也如此。” “我如今,只是打更人,并非佛家僧。” “若是靠着‘法海’的因果而登临所谓的‘活佛’之位,倒也不必。” “那不过是让本该终结的三世因果,又续上一段不美好的执念罢了。” “哦?执念什么?”征老板问道。 空桑说道:“执念成‘佛’。” “其实不管是我,还是陈涛,那么干脆的离开金山寺,便等于就是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告别。” 征老板笑道:“嗯......有觉悟,哈哈。” “老板,另外我还有几个问题。” “哦?你说。” “金刚杵给到悲伤座的这个操作,我还是觉得牵强了一点。” “凭什么,花无常会想当然的认为,金刚杵就比帝鳞更能作为筹码呢?” “还有,花无常如何进入此局的?” “另外,从记忆当中就一直在出现的阿修罗,又去了哪里。” 征老板笑道:“当年,阿修罗和青湘吟定下契约,是因为他对青湘吟有些爱慕之情,只是神女无意罢了。” “另外,我从真正的白琴苏那里,得到了真情泪,并交给了痛苦座。” 空桑了然:“所以,先前花无常离去,是因为接到了她哥哥的通知?” “没错。但至于你询问的关于金刚杵的部分,以及花无常是如何踏入我的布局,这两件事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还有,我摧毁桥洞,取出奚琴,让水脉彻底归于白蛇、青鱼两人掌管,这是白琴苏的心愿。” 空桑点点头:“明白了。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老板,为什么让我带着列瘟印呢?” “那只是个保险。原本我担心白蛇、青鱼暴走,会用疫毒伤到你们。” “不过,紫金钵一行,显然让你们四人都有很大的变化。” “因果改变,结果自然改变,列瘟印,也就用不上了。” ...... 两人下了飞机,回到古董店之后,征老板将白琴苏相赠的奚琴给了空桑。 “这一趟,白琴苏了结了因果执念,这是她给你的报酬。” 空桑也没客气。 接过奚琴的刹那,神图绘卷便“没收”了。 空桑懵逼了。 这次神图绘卷也没颁布什么任务,咋还收了他的东西呢? 却见脑海中,神图绘卷再开新篇: 那是富丽堂皇的画舫红楼,白青双蛇在台上奏乐歌舞,那年轻的奚宣满眼爱慕,一旁的法海笑而不语。 轻轻一碰,那画面上的奚琴,竟拉动情曲,哀婉动人,诉说三生。 这,便是三世因果的起源。 征老板很快就离开了,而神图绘局也颁布了奖励。 “打更人空桑,‘九世身’红尘任务已完成初步历练。现颁布以下奖励......” 对于道行之类的奖励,空桑已经见怪不怪。 他唯一有些惊讶的,是两件事情。 一件,是这任务被称为“九世身”,这让他有些困惑,而且此次也不是圆满完成,只是初步历练。 其次,便是颁布的奖励中,给了他一个选择。 一:八卦风水——艮位加持。在有山脉之处,可得山神、山脉庇佑。 二:佛门造化——法不可轻言,打更人选择之后,才可显露权能真意。 对这两个奖励,空桑也不算太过陌生。 八卦之中,艮位属山。 想来,也是因为此次的历练任务中,一直围绕金山寺所致。 至于佛法奖励,则是确定选择之后,才会被告知究竟是何玄妙。 思虑良久,空桑微微一笑,选择已定。 空桑起身洗了个澡,喝了杯茶,又取来了自己的手账,翻开了第四页: “唐,有三世因果,白青双蛇,水漫洛城。” “有童子,得长生躯,恨火成魔,又修佛经,终得他化自在,波旬如来。” “仇恨交加,五蕴炽盛。终是两败俱伤,故友惨亡。” “后看破红尘,化身法海,建金山寺,修慈悲法。” “护挚友,解前仇,阻水漫金山,护故人得道。” “生生死死,三世缘起,终是落幕。” “重回故地,感叹悲然,得故友相赠,奚琴一把,弹之,哀婉情长。” “故,此琴名为——白蛇琴。” ...... 与此同时,征老板却已经出现在了蟒河附近。对他来说,缩地成寸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找到了当初花无常伪装成老人时的那个房子。 尸体搬走了,房子却没什么人收拾。 不过,那尊毗湿奴的雕像还在。 征老板取下神像,笑了,只是那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冷冽:“毗湿奴吗?只可惜啊,这三世因果之局,终究还是我胜了!” “邪心教,呵呵......接下来,你还会诞生什么样有趣的故事呢?我可是期待极了!” ...... 白蛇琴篇——结束。 第八十六章 山中庙会 长生酒篇: 黔州一靠山的无名村落之中。 夜色之下,正举办着一场庙会。 按理来说,这村落四周都是大山,本身也属于不算富饶的山村,再加上举办的时间并不在常见时令。 庙会应该很是冷清才对。 可现下,这个在山中举办的庙会竟是热闹非凡,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只不过,不论是表演的还是观看的,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 整个村落之中,被挂满了灯笼。 灯笼殷红如血,在夜空下闪烁着猩红的烛光。 有些应该是民间杂耍的艺人,在街道两边表演着刀山火海的传统技法。 “各位,瞧好了啊!” 一声吆喝,却见一个被绑在木头柱子上的面具人,直接被一把火吞没。 火光中,那面具人似乎在挣扎着,口中“呜呜呀呀”也不知道说着什么。 随着一股焦臭味的传出,木架上的面具人竟被烧成了一堆焦炭! 围观的人们,从着装来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穿着国风,有的穿着现代,无一例外都佩戴着面具。 这些人看着“火烧人”,纷纷拍手叫好起来。 而那木架上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又突然挣脱了绳子,活蹦乱跳地在众人面前鞠躬行礼。 另一边,还有将人直接放在案板上的。 一个屠夫打扮的面具人,拿着一把宰牛刀,直接从其胸口剖到了小腹。 随着凄厉的惨叫之中,那屠夫将双手伸了进去,一大堆内脏、肠子伴随着浓稠的鲜血,被随意地丢在了另外一边。 “上好的内脏嘞,新鲜卖喽!” 屠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卖声下,被剖了身体的人竟然也跟着吆喝起来。 引得围观的面具人们,哈哈大笑。 还有些人,则是席地而坐,在面前摆上了地摊。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有上好的酒水嘞!” 吆喝声中,这酒水老板还打开了其中一坛。 顿时,一股浓郁甘甜的酒香味四溢而出,引得逛庙会的人酒虫大动。 “喂,老板,你这酒怎么这么香,有什么说法吗?” “哈哈,我这里的酒啊,有三种。一种安神酒,一种醉仙酒,还有一种啊......叫长生酒!” 笑声中,面具下的老板,看着这些客人的眼神,却有些阴森。 “哎呦,口气不小!这安神酒就罢了,还醉仙酒、长生酒。” “哈哈,老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啊!” 卖酒老板笑道:“嘿嘿,有没有夸大其词,喝过不就知道了?” “哎呦,我还不信了。来,说说,这酒多少钱?!” 卖酒老板伸出手:“一百块一碗啊,谢绝还价。” “得嘞,今天还真要试试了!” 一时间,地摊前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老板摆的酒,很快就卖了个精光。 他一边数钱一边笑,更是喃喃自语道:“喝吧,喝吧。不喝的如痴如醉,我上哪里找更好的原料啊,嘿嘿嘿嘿......” 低沉而有些阴森的笑声,直接被热闹的庙会盖了下去。 老板收了摊,走进一条小巷子内。 “哎,老板,再卖我点呗!” 一个刚喝了几口就有些醉了的人,踉踉跄跄地跟着走了进去。 然而,越走,巷子越寂静。 越走,灯光越昏暗。 当顾客走到头,发现这是个死胡同的时候,先是一愣。 他这才发现,自己上方的灯笼,不知何时出现了两种颜色。 一种似乎是白色,却又似是而非,有一点点微黄。 还有一种,就是红色,可色泽上似乎又暗沉一些。 这种诡异的氛围,让这个顾客不禁打了个寒颤,面具之下的他,眼神中隐隐有着一丝害怕。 他转身准备离去,却是一愣。 眼前.......没路了? 旋即,昏暗的巷子里弥漫一层淡淡的血雾。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却听到刚才那个卖酒老板的声音:“哎呦,这么快就有上好的酒头喽。” 那顾客想跑,却察觉身体竟是不听使唤,僵硬地宛若泡在了冰水之中一般。 紧接着,他感到一只只枯槁的宛如白骨一样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身体。 一点点,一点点朝着身后的黑暗拽去。 “啊啊啊啊啊啊!” ...... 古董店内,空桑打了个哈欠。 他在古董店等着姜雪婵和王磊,但不知为何,两人还没有来找他。 “叮咚。” 开门的风铃声下,走进了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 细细观察,男人面色蜡黄,黑眼圈也有些重,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呃,这位客人,请问您要看些什么?” “嗯.....”男人似乎一副很吃力的表情。 这个模样,看的空桑一脸懵逼。 这是怎样,为啥一副思考好像很费力气的模样? “我想要一个面具。”男人忽然说道。 空桑开始翻阅古董册子:“面具啊。这倒是不常见呢。” “那客人对面具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比如您需要什么样材质的。” “然后,历史背景有没有什么要求。” “又或者是花纹、图案方面,有什么考究吗?” 男人又想了想,随后道:“请问有没有贵州一代的,最好是表演傩戏的时候,所用的面具。” “傩戏?”空桑惊讶地看着对方:“您这是,要用来参加庙会?” 男人点点头。 “行,我帮您看看,您稍等。” 空桑快速翻阅册子之后,发现一楼都没有符合标准的。 反倒是负一楼有一件。 空桑思来想去,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老板。 征老板自然是同意的,并让空桑先从负一楼取来了古董,打开盒子,放在了桌上。 惯例,开了免提。 “您好,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件符合您要求的傩戏面具。这面具是前秦时的,青铜材质。” “所以花纹不是那么精美,比较粗犷。” “主题呢,是十二兽之一的雄伯。” 那男人眼睛一亮:“十二兽中,专吃鬼魅的‘神’?” “客人看来是行家。那就不用我多做解释了。不过,这面具有点灵性。” “若要佩戴,记得一定要提前三天沐浴斋戒,不可吃三荤五厌!” “否则,会有灾祸。” 男人点头:“这面具我要了,多少钱?” “嗯......七十万。” “好,成交,我现在刷卡。” 半个小时,一个七十万的买卖做成了。 空桑有些开心,自己又多了一笔奖金。 男人抱着面具离开。 恰好此时,姜雪婵和王磊也来了。 双方在门口对视了一眼,那男人立刻扭转视线匆匆离开。 “你们终于来了。” 空桑喝了口热茶:“之前你们说这次是有事要找我帮忙,请问是?” 王磊没说话,而是直接开始解开上衣。 “!” 空桑一脸懵逼地看着赶尸人:“你......几个意思?” 王磊转过身,空桑瞳孔微缩。 却见对方的后背竟然有一大块溃烂的伤口! 那伤口处还渗着绿色的液体,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什么情况?” 姜雪婵无奈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要找你的原因之一。你应该已经知道打更人对走**的重要性了吧。” 空桑点点头:“安魂咒可以作用在你们身上,帮你们解开一些因果,或者治疗一些阴鬼之伤。” 姜雪婵继续说道:“走阴十部当中,要论修行的凶险程度,赶尸人说第二,恐怕没人敢说第一。” “毕竟,他一身修为,多数都是依靠尸气。” 空桑皱了皱眉:“这么说,他是被尸气反噬了?” 王磊点点头:“为了修成不化骨,这是代价。但是......超出了负荷。” 言简意赅的话语,让空桑明白了王磊此行的目的。 让自己用安魂咒,为王磊化解不化骨造成的尸气反噬。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道行,够不够跟天地交换呐。” “放心吧,尸气反噬对赶尸人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消耗不了太多道行。”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还有事情需要拉你帮忙,担心有这个隐患存在,可能会影响后续计划。” “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让你动用安魂咒。” “行。”空桑唤出打更锣,双手合抱: “今打更人空桑,愿以自身道行为价码,施安魂神咒,解同僚尸气反噬。” “天地可鉴,日月同感,群星作伴,众灵见证!” 感受到自身道行被抽离,而王磊后背的腐蚀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但在愈合的过程当中,空桑却发现有一缕异样的气息自王磊伤口处猛地窜出,旋即消散在了天地之力下。 王磊吐出一口浊气,气色似乎也好了一些。 他微微鞠躬:“多谢。” 空桑摆了摆手:“倒也没搭上我多少道行。” “不过......安魂咒施展的过程中,你的伤口里窜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王磊露出一丝困惑之态。 “我无法形容,反正是一股有别于尸气的诡异气息。而且,它比尸气更危险。” “幸亏安魂咒是天地净化之法,如果是用一些普通的方法解决,恐怕会当场反噬。” 姜雪婵顿时心中一紧:“王磊,难道是......” 王磊似乎也不太确定:“还是先和你谈谈我们此次来的目的吧。” “也行,坐吧。” 三人落座后,王磊开始说道:“我有个好友,叫做夏杰。” “他虽然不是走阴人,但本身也算是左道一派当中有些道行的。” “前不久,他送了一瓶酒给我。说是他喝过的,味道最好的酒。” “我本身对酒没有太大兴趣,但眼看他如此盛情推荐,也不好拒绝。” “可在我打开酒坛的时候,却在酒中看到了尸气。” 空桑眉心一跳:“尸气?药酒?毕竟药酒会用到一些活物,有点尸气似乎也说得过去。” 王磊摇摇头:“那种尸气我很熟悉,是死人身上的。” “但不得不说,那酒的香味十分诱人。” “我这种不怎么喝酒的人,在闻到的刹那,都忍不住想要一饮而尽。” “那后来呢?”空桑不禁问道。 “后来,我有些不安,就想电话联系他。可不成想,再也没联系得上。” “可是,又有其他人声称在贵州一带,看到过他。” “我委托专业人士,帮忙跟上去看看究竟。但......不论是我委托的人,还是夏杰,都在那天失踪了。” “我去过他的住处翻找。他的房间尸气非常重,重到似乎是住在了乱葬岗一样。” “但是他的住处不是什么阴煞、冲煞之地。” “凌乱的桌上也只有几个空酒坛。” 空桑一愣:“酒坛?不会又是.....” 王磊点头:“和送给我的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夏杰房间内的酒坛上,贴着红纸毛笔书写的酒名。” “哦?叫什么?” “......长生酒!” 第八十七章 浸血红轿,黄泉招阴 古董店内,空桑敲着键盘: “嗯......长生酒,来自《仙拈集》,主固本培元。” “以人参、枸杞子、怀山药等......” 姜雪婵嘴角抽抽,直接打断了空桑的话。 “你不会以为,这长生酒和中药里的长生酒是一个概念的玩意儿吧。” “别着急呀。” 空桑又敲了敲键盘,将电脑屏幕转到了两人面前。 只见屏幕上的图案,似乎是一副对联。 但对联的文字很奇怪,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好几个字的组合。 姜雪婵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是......八仙对?” “没错。道教颇有名声的八仙对,甚至还有延伸的剧目叫做《八仙献寿》。” “其中有一句,叫做‘仙姑敬奉长生酒’。” “而这长生酒,在神话故事当中,又有诸多延伸意义。” “有的说,何仙姑是找到了一种叫做长生草的植物。” “也有人说,长生酒其实就是蟠桃会上,所谓的琼浆玉液。” “我们现在所常见的长生酒,其实就是从这些神话故事当中,经过药理而演变而来的。” 姜雪婵皱了皱眉头:“可是说了这么多,又能代表什么?” 空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有点耐心嘛。” “长生酒出自道教神话,而道教的道医在中医领域当中,也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中,有一个很著名的说法。” 王磊眉心一动:“中医阴阳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长生酒,可能也分阴阳?” 空桑打了个响指:“没错。” “中医上许多的药材其实都能套用这个药理。” “在古代医疗中,药材分三种。上、中、下。” 王磊点点头:“这我有所耳闻。” “下药对应穷苦人民,材料大多是大凶之物。有毒,可因为便宜,穷苦人用得起,也惯用。” “这种手段,是道医融合了最早的一些民间杂方所成。我湘西地区,也有此法。” “中药,就是我们常见的部分。” “上药,则是一些名贵药材。比如何首乌。主要是古代达官荀贵才用的上的。” 空桑连连点头:“你说的很对。《神农百草经》曾说过,上药养命、中药养性、下药治病。” “而这个上中下,其实就是由阳到阴的转变过程。” “有的人吃了人参活蹦乱跳,有的人却虚不受补。甚至病症不对,还有可能一命呜呼。” “这也是因为人分阴阳,药分阴阳的缘故。” 说到此处,空桑的神情有些凝重:“王磊,按照你描述的长生酒,那可能是阴酒。幸亏你没喝。” “哦?怎么说?” 空桑又打开一个网页,指了指上面:“阴酒一般是将死之人吊命用的,药性凶猛,稍有不慎就会有很多的后遗症。” “比如毒发、上瘾、致幻等等。” “这也是因为,阳酒多以上药、中药为材料。阴酒则以下药为主。毒性自不必多说。” “而且,还有一种说法。阴酒最早培育出来,不是给人喝的,是一种古代巫祭常用之物。” 王磊眉头一皱:“你是说......活人献祭?” “对的。商周时期,会将奴隶当做牲口敬献上苍,这阴酒也是一样的道理。” 空桑指了指网页,又说道:“所以,我们要调查,就要知道长生酒的种类。” “并且,属阴酒的长生酒保质期很短,而且容易上瘾,且制作方法非常烦杂,我估计出产量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快。” “你的意思是......夏杰家里面既然有酒坛,就说明周边有卖家?” 空桑点头:“嗯。所以,夏杰住哪里?” “在贵阳。” 空桑一愣:“贵阳?秦汉时期的夜郎国?” “没错。”姜雪婵道:“这难道也有什么说法?” “那说不定,还真是‘地道’的阴酒啊。”空桑的脸色有些意味深长: “夜郎古国有很多奇闻怪谈,其中融合了巫术而演变出的东西可是不少。看来,我们要先去那里查一查了。” 姜雪婵点头:“也好。空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空桑撇了撇嘴:“我觉得我现在除了说‘我随时都可以’之外,也没啥别的选择。” 姜雪婵忍俊不禁:“既如此,我订机票。” “还是订明天的吧。” “嗯,为什么?” 空桑看了眼王磊:“晚上,我先以唤魂术确定下,夏杰究竟是失踪,还是身亡。” 王磊身体一颤,抓着圈椅的手紧了紧:“多谢。” ...... 夜间子时,文玩街上,空桑摆好了一切所需。 空桑提醒道:“我先打个预防针哈。做打更人这段时间,我每次唤魂基本都是折腾出一大堆有的没的。而且很危险。你们要小心。” 姜雪婵笑道:“放心吧,有王磊在不会有问题。” “赶尸人的战斗力,在走阴十部是可以排到前三的。” 空桑耸了耸肩,按照唤魂术的仪式,点鬼火,撒纸钱,敲镇魂锣。 一时间,鬼雾弥漫,阴气森森,偌大的文玩街在顷刻间便被一片朦胧,笼罩而下! 与此同时,鬼哭阵阵,凄嚎不绝。 空桑下意识抬头看向夜空,心中一紧。 因为天上的星辰,主大吉大利的全部晦暗不明,而主大凶者则光辉璀璨! 忍不住咽了口吐沫,空桑提醒道:“这回阵仗可能不小,你们有什么本事,最好先招呼起来。” 姜雪婵和王磊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自然看出局面有点不太对劲。 只见姜雪婵捧着古瓢琴,琴弦一勾,五彩斑斓的蛇蛊已从她的袖袍之中快速钻出。 蛇蛊们纷纷抬起身体,做出攻击的状态,围在三人身边,凶神恶煞。 王磊则是晃了晃手臂上佩戴的环铃,环铃在黑夜中迸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辉。 旋即,王磊身后出现一阵黑雾。 雾气中,伴随沉重的脚步声,一具具斗尸抓着各种兵器走了出来。 “吼!” 低沉的嘶吼声先从白雾之中传出,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煞气。 姜雪婵凝声道:“不妙啊,似乎是有什么大家伙出来了一样。” 空桑深吸一口气,面前的蜡烛上,幽冥火“噌”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紧接着,借神之法下,空桑以面燃大士的加持,在空中布满了幽冥鬼火! 与此同时,白雾中又传出一阵唢呐声。 “轰!” 眼前的雾气忽然一散! 顷刻间暴露出来的情况,让在场三人皆是变了脸色! 眼前,不论大楼、地面、天空,竟满是魑魅魍魉! 无数怨魂幽鬼铺天盖地,那股凶煞之气几乎化作肉眼可见的形态。 而被这无数幽鬼簇拥在中间的,则是一顶鲜红如血的十六‘人’大花轿! 空桑和姜雪婵警惕于花轿中的人物,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王磊的目光则注意到了那抬着花轿的一个轿夫! 那轿夫气色灰败,双目无神,后背、双臂、腿部竟还被锁链铁钩穿过。另一端,就绑在花轿之上! “那是.......夏杰!” 一声惊呼,让三人心头一震。 “你是说,最左边那个轿夫,是夏杰?!” 王磊重重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悲色:“不会错的!看来,夏杰已经......” 对面忽闻一声:“落轿!” 顷刻间,十六人所抬的大红轿重重一落。 灰尘伴随阴气,犹如拍打海岸的浪花,更是形成一股森寒的阴风! 看着空中甚至被吹的不太稳当的幽冥火,空桑上前一步: “此为走阴人打更仪式,来者何人?” 打更人现,趋吉避凶。空桑想试着和对方交涉一二。 却闻一声轻笑,似娇似煞。 那红轿通体竟自上方流下鲜血,转眼便将地面染成一片猩红。 只见轿帘翻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抱着个孩童徐徐走下。 女子三寸金莲,身着旗袍,苍白的面孔却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 而怀中的孩童,似乎刚刚足月一般,皮肤青灰,佩戴着怪异的长命锁,穿着一个红肚兜。 “咯咯咯.......” 那孩童笑了起来,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直接飘来! 姜雪婵勃然色变:“不好!是成了气候的子母煞!” 话音刚落,却见周围的魑魅魍魉一同出手了! 一时间,鬼笑声、鬼哭声响彻一片。 “铛!” “铛!” “铛!” 镇魂声抵消着鬼魅之音,空桑意念催动幽冥火,无数火球直冲而上,就如同炮弹一般! 一时间,夜空被染成一片惨绿火海! “啊啊啊啊!” “呜呜!” “哈哈哈哈!” 被幽冥火灼伤的魑魅魍魉们,怪叫连连,却不曾退开,反倒是凶性大发,戾气大增! 空桑见状,扯下身上的骷髅项链! 骷髅项链解体开来,每个骷髅头迎风就涨,瞬间化作一具具浑身燃烧着鬼火的骨妖! 这些骨妖,本是面燃大士修行之中所擒拿的妖魔所化,自带‘以邪克邪’之能。 那尖锐的骨爪纷纷撕碎着眼前的鬼魅,大口吞吃着! “嗡!” 古瓢琴开始弹奏,声波操纵着所有蛇蛊开始行动。 那些蛇蛊大口一张,纷纷突出黑烟瘴气。而这些瘴气在触碰到漫天魑魅的时候,竟能将其完全消融! 同时,姜雪婵双目邪光一闪,身后隐隐出现一道宛若夜叉鬼脸般的幻影。 正是降头术中最为凶险的鬼降术! “哈哈哈哈!” 那夜叉鬼脸仿佛看到了美味的猎物,刺耳的笑声中,狠狠咬向了子母煞! “呵呵......” 子母煞似是掩面轻笑,不闪不避。 夜叉鬼脸直接罩在其身,化作一恶鬼。然而在那锋利的牙齿即将咬开母煞的喉咙时,竟似被一股力量控制,就是无法下口! 作为当代苗王的姜雪婵,此时一头冷汗。 她和鬼降心神相连,此时想要下吞噬咒,却惊觉对方一身道行,竟完全扛得下夜叉恶鬼的咒杀! “扛不住?”王磊忽然问道。 空桑和姜雪婵异口同声道:“扛不住!” 王磊点头,环铃再响。 斗尸们纷纷冲上去和一般的鬼魅厮杀。而身后的鬼雾之中,又出现了三口黑色棺材! 那棺材竖起,上面贴着的符咒无风自燃。 “嗡......” 棺盖开始被一点点推开! “呼.......” 似又有呼吸声一般,随着棺盖落地,三具僵尸踏出棺材。 然而从外观来看,这三具僵尸和人并无区别,身体灵动,似有灵智。只有双目被鬼火取代,昭示它们的身份。 “去!” 王磊指令发出,这三具僵尸如疾风骤雨! “轰隆!” 子母煞直接被扑倒在地,连同那血红轿子也被打翻! “啊啊啊啊啊!” 子母煞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血腥之气彻底爆发下,和那尸气互相吞噬! “砰!” 三具僵尸被弹开。 姜雪婵和空桑对视一眼,纷纷出手掩护! 不顾降头术反噬,姜雪婵身后再度凝聚夜叉鬼降术! 一时间,两头夜叉鬼开始缠绕、束缚子母煞的行动,制造给那三具尸体攻击的破绽! 空桑见状,知道今日之凶险,已由不得他再藏着掖着。 他深吸了口气,顷刻间,周身生气竟化死,看的王磊、姜雪婵两人一时愕然。 只见空桑敲了一下镇魂锣。 这一次,没有镇魂音发出。那面安魂锣中间的部分,竟化作了一个黑洞! “嘀嗒!” 宛若水滴落地的声响,黑洞中,竟出现一条黄色的水流。 那水流出来的刹那,却直接化作磅礴的河流,几乎将整个文玩街淹没。 一时间,那水流中,还出现了无数鬼手,纷纷抓着漫天的魑魅魍魉,要往水中拽去。 空桑浑身鬼气森然,宛若黄泉厉鬼,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出: “招阴诀,黄泉水!” 第八十八章 子母血煞 幽冥火海,漫天黄泉。 汹涌的黄泉水配合烧灼邪祟的幽冥鬼火,所过之处,魑魅魍魉哀嚎不绝。 这一次,它们不再悍不畏死的上前,而是纷纷露出了恐惧之态,一个劲儿的朝着那子母煞身后躲去! 空桑的脸色有种宛若死人一般的苍白。 此刻的安魂锣更仿佛有千钧之重,隐隐看去,空桑举起安魂锣,十分吃力不说,手臂处还隐隐有青筋浮现。 “起!” 那滔天黄泉宛若得到指令,一条条水流幻化的大蟒,凶狠地扑向了子母煞。 那道行匪浅的子母煞,美目之下第一次露出谨慎之色。 只见她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子煞。 “哇!” 几乎要贯穿耳膜的鬼哭之声下,却见那子煞浑身幽光闪烁,脖子上套着的长命锁,更浮空而飞。 长命锁迎风就涨,竟化作一道鬼门“轰隆”一落! 这偌大的鬼门,几乎直接将整条街道截成了两半! “哗啦!” 水蟒带着滔滔黄泉,一下子扑在了鬼门之上。 “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哀嚎,却是从那铜门最上方的鬼脸口中发出。 一时间,黄泉水蟒的攻击,竟是不能破开鬼门的防御! 空桑见状,心念驱使。所有的面燃骨妖也纷纷抬起双腿,张牙舞爪地一个个抓住了鬼门的边缘处,似乎想要将其撕扯下来! “幽冥火,去!” 空桑屈指一点,空中的幽冥火更是化成颗颗火球,重重砸下! 与此同时,姜雪婵袖口中冒出浓烈的毒瘴,毒瘴在空中化作五毒之身,带着强烈的腐蚀酸气在鬼门上攀爬。 另外,王磊也指挥在场所有的僵尸纷纷朝着鬼门攻击。 “轰隆!” “轰隆!” 连续不断的爆炸和捶打之中,鬼门全身的阴气、煞气不断散溢。 哀嚎声,更是越来越刺耳! “砰!” 骤然间,鬼门炸裂!子煞宛若有感,顿时大哭起来。 而被三大僵尸和两头夜叉鬼降同时攻击的母煞也开始掩面而泣! 子煞流下黑色的泪水,母煞流下红色的泪水。 那滔天怨气伴随刺目的红光,竟将三大僵尸尽数震退! 而那夜叉鬼降也纷纷哀嚎着,在红光中化作飞灰! 鬼降被破,姜雪婵首当其中,浑身一震,一口鲜血仰天喷出,被身后的王磊一把扶住。 “咳咳......好家伙,这样都伤不了她!这子母煞的道行实在是太高了!” 姜雪婵的脸色难看无比。 与此同时,空桑也感到一阵眩晕,借神之法的时间到了! 无法维持面燃大士之态,便无法维持面燃骨妖。 一时间,面燃鬼道纷纷散去! 子母煞停止哭泣,转而笑了起来。 三人在瞬间感觉脑海如遭重锤,剧痛不说,更是口中呕红! 姜雪婵提议道:“不行,这子母煞已经成了气候了!得撤!” 空桑脸色却十分难看:“能撤到哪里?” “更何况,这里是上京文玩街,如果我们离开了,子母煞大开杀戒,后果要更加严重!” 说着,空桑再度抬起安魂锣,黄泉水再度拍打而去! 王磊晃动环铃,以三大僵尸为首,所有僵尸也再度发起攻势! 却见子母煞红袖一扬,其身后的红轿溢出更多的鲜血。 那粘稠无比的鲜血,化作一根根鬼手,彼此相连,竟和僵尸、黄泉水蟒斗的不分胜负! 时间一点点过去,僵尸开始出现损伤,有些直接被子母煞的鬼手打的粉碎。 而空桑的《招阴诀》似乎也不能持久。 此时的他,若单从外观来看,已基本和死人没什么分别! 黄泉水的威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空桑咬了咬牙:“这样,我再拼一次,若再不行,我们就退!” 王磊和姜雪婵点点头,两人神情凝重,做好了准备。 只见空桑解开长袍,脱下上身的衣服。 其背后,竟有一条五爪金龙匍匐蔓延,从背后直至胸口之处! 姜雪婵和王磊惊疑之中,却闻一声龙吟响彻夜空! 一时间,星斗倒转,吉星闪耀,凶星晦暗。 子母煞眉头微皱,身体微微后退,站在了轿子前。 “吼!” 龙吟中,空桑周身竟是佛光璀璨,犹如佛陀金身! 同时,背后的金龙纹身竟从身体上剥离开来,在空中化作一条实实在在的真龙! 那金龙神威赫赫,一张口,便是沛然佛光直照而下! 道佛两脉,本就是克制邪祟最好的利器。 如今龙吐佛光,子母煞虽能抵挡,但其身后一众鬼魅却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次鬼魅的哀嚎中,似乎带着一丝哀求之意。 眼看着自己的部将似乎有全军覆没的风险,子母煞冷哼一声,退回到了轿子当中。 那魑魅魍魉如蒙大赦,纷纷躲在轿子边上,伴随一阵鬼雾升腾,群鬼逐渐退去。 “呼......” 三人皆是松了口气。 那金龙重新化作纹身之后,更是解除了《招阴诀》之法。 顷刻间,黄泉水凭空消散。 王磊也连忙打出符箓,将剩下的僵尸尽数收回。 空桑刚要说话,却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我们先回店内休息片刻再说。” ...... 店内,姜雪婵带着一丝疲惫之色问道: “空桑,你刚才为何能招来黄泉水?” “那是当初我刚成为打更人时得到的功法。只是从前道行不够,一直没有修炼。” “这些日子,根基打的差不多了,我也就开始修习起来了。” 空桑想喝杯水,但显然此次施展《招阴诀》对他的损耗特别大。 拿起茶杯的时候,空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姜雪婵又道:“传闻打更人有一种真正沟通阴司地域的法门。如今看来,便是《招阴诀》了。但我看你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空桑苦笑道:“这种法门要施展,道行是其次。” “但施展当下,需要将周身的生气转换成死气。” “然后,以打更人的兵器作为沟通阳间、阴间的媒介。” “我如今只是初入法门,只能召唤九泉之一的黄泉。而且今天的黄泉,也只是真正黄泉当中一个不起眼的分支小溪罢了。” 姜雪婵点点头:“但我看,你根本不能久持?” “是的,施展此法,时间不能长久。否则身体长时间由死气运转,会有崩溃的威胁。” 姜雪婵点点头:“既如此,这种法门你以后还是少用为好。” “刚才空桑招魂,夏杰既然做了轿夫,那就说明,夏杰的确已经死了。” 姜雪婵看向王磊:“节哀。” 王磊叹息道:“无妨,左道之人一个不慎,阴沟翻船也算见怪不怪了。” “不过现在看来,夏杰之事的背后,恐怕有大阴谋。” 空桑也不禁说道:“那子母煞,能有这么大的道行?” 王磊解释道:“子母煞本就是死去的孕妇化成,严格来说属于尸鬼的一种,但和寻常的僵尸又有所不同。” “今天的子母煞,更是已经产子。母煞、子煞联手,那可不单单是两个红衣厉鬼的程度。” “这么说吧,如果我以血尸培育的僵尸能进化成不化骨,那面对子母煞,我还不惧。” “可如今,我手头最强的,便是伏尸。就算联手对上,胜负之数你们也看到了。” 姜雪婵又看向空桑:“倒是你最后的龙纹,那是什么手段?” “这条龙是当年的法海创立金山寺的功德所化,我完成这次的任务,神图绘卷奖励给我的。” “什么!”姜雪婵“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神图绘卷在你手上!” 一旁的王磊虽然相对沉稳一些,但眼中的惊讶之色,也丝毫不弱于姜雪婵。 空桑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走阴人不是都有吗?” “......” 姜雪婵一屁股坐下来,扶额道:“谁告诉你,神图绘卷是每个走阴人都有的。” “那么逆天的东西,要是每个人都有,还不乱了套了。” 王磊解释道:“神图绘卷,相传是地官大帝给到走阴人的宝物。” “但每一代的走阴人,只有一个可以继承。具体如何继承,无人知晓。” “它的作用是什么,你也不要再说,我们也不会再问。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和姜雪婵,目前是你的盟友,这件事情就到我们为止,千万别再告诉其他走阴人。” “否则......在这么大的诱惑下,我们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极端分子来害你!” 空桑听了,心中却是在嘟囔,之前阴司叩心的时候,那面具人似乎提过。只是他当时似乎没怎么在意。 姜雪婵也及时岔开了话题:“好了,言归正传,夏杰的事情牵连到如此可怕的子母煞,那长生酒背后恐怕就不单单是左道之人暗中谋利的问题了。” 王磊赞同道:“是的,应该是牵扯到真正怪力乱神之事。” “那么,这件事情要管吗?” 一时间,三人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空桑问道:“这子母煞如果再成长下去,会如何?” 姜雪婵语气凝重:“看她今天对付我们三个游刃有余的情况来看,应该距离那一步仅仅一步之遥了。” “那一步,便是重瞳婴鬼王的境界!” 此言一出,空桑顺便变了脸色。 “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不管!”空桑立刻说道。 “既然夏杰是在贵阳失踪,那这子母煞现在很有可能也在贵阳附近徘徊。” “贵阳古时有夜郎古国的称呼,钟灵地秀之处太多,住民却不多,这就给了子母煞非常好的成长空间。” “若拖到那一步,就太可怕了!” “这样,我们明天出发去贵阳,我先将今天的情况和梁森部长报备下。” ...... 闭店打烊之后,空桑拨通了梁森部长的电话,并将子母煞的情况和盘托出。 “空桑,正业、何梦还没有恢复,陈涛也还在茅山,子母煞过于凶险,颜薇也不能去。” “这样,你们去贵阳之后,可以找当地的仙人洞道观。” 空桑一愣:“贵阳古八景”之一? “没错。贵阳的道门体系,这些年虽有式微之态,但观中道长的修为着实不弱。你们可以去此地寻求帮助。” “另外,关于长生酒方面的资料,我会让善恶司情报部门去查。你们也可同步先去夏杰家中看一看。” “好的,部长。” ...... 第二天,空桑三人坐着飞机来到了贵阳。 他们没有先去仙人洞道观,而是先去了夏杰的家中。 夏杰所住的小区,从外面看上去比较破旧,别说是已经枯败的绿植了,一路走过几乎都没几个人影。 弯弯绕绕的,三人来到了夏杰所住的单元。 王磊打开门,狭小的屋子显的很是脏乱。 那长生酒的空酒坛,还随意地摆放在桌子上。 姜雪婵却眉头一皱:“嗯?有生人!” 话音刚落,却见有人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然而在看清来人之后,三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哎?王磊,你怎么来了?这两位是?” 那开口询问的人,竟是前一晚出现在子母煞身边的“已死”之人——夏杰! 但此时,夏杰活蹦乱跳地,手里拿着菜刀,露出一丝如好朋友见面时的欢喜笑容。 只是那笑容中,空桑总觉得,有些惊悚! 第八十九章 食尸恶鬼 “你们还愣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呀。” 夏杰一脸热情地招呼着三人进门。 三人对视一眼,选择静观其变,进了房子。 关上门的刹那,三人便纷纷皱了皱眉。因为在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味道。 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似乎也和怪力乱神的气息没什么关系,就是单纯的不舒服。 看着桌上的酒坛,王磊问道:“你前阵子说是送酒给我,后来就联系不上你了。你看到信息也不知道回一个?” 夏杰挠了挠头:“呃,这段时间有点忙。所以就没顾得上了。” “不过,我那酒的味道如何?” 王磊点点头:“味道是不错,很香醇,入口也很舒服。”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那你们先坐,我去做饭。你们来的也巧,今天我正好买了一大堆肉回来,今天给你们开开荤,哈哈!” 说着,夏杰回到厨房开始忙活。 空桑低声问道:“王磊,房间的布局和你之前来的时候有区别吗?” 王磊眉头微皱:“几乎没有区别。甚至连沙发上摆放的衣服都没有挪动过的痕迹。但是......” “但是什么?” 王磊似乎在想着措辞:“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里有很浓的尸气。” “可今天,我却更多感觉到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气息。但我说不上是什么。” 姜雪婵也点点头:“的确,这不是戾气,也不是煞气,更不是毒,但就是让人有点不自在。” 空桑想到长生酒阴酒,又看着自己三人身上的不适感,忽然想到了一个比较可怕的可能性。 “这样,你们在这里做好准备,一旦有变化,立刻拉着我跑。” 姜雪婵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空桑苦笑道:“我希望是我猜错了。但按照我们现在的反应.......我先去厨房探一探。” 说着,空桑起身,来到了厨房。 厨房的采光很好,而且看着也并不杂乱。 但空桑却明显感觉到,在厨房之中的那股奇怪的不适感,比在外面还要重。 “夏先生,我看您一个人忙活,我们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这样吧,我们出去吃饭,王磊说了,他也想吃一吃这贵阳地道的一些菜品。” 夏杰摆了摆手:“外面的饭菜我吃不惯,总觉得味道不好,寡淡寡淡的。” “还是自己做的饭菜,那才香!你让王磊耐心点,我的手艺,也不必饭店的差了。” 空桑看了看放在水池当中的一堆肉类。 “既然这样,那我来帮忙吧。” “呃......您要做什么菜,我帮您打打下手?” 夏杰笑道:“哎呦,您太客气了。嗯......这样吧,您能帮我把肉切成肉丝和五花肉吗?” “当然可以。” 空桑拿起案板和菜刀,那菜刀也不知道是没怎么好好清洗还是如何,隐隐透着股难闻的腥味。 抓起水池里的肉,空桑开始切丝。 肉本身是没有味道的,但空桑总觉得心里有些抵触,似乎连碰都不想碰一样。 他心中暗暗冷静下来,开始加工手中的肉质。 但在触碰到肉的刹那,空桑又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因为是孤儿,在上到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学校的食堂打工。 因此,很多肉类的特征和手感,他倒也有数。 可是眼前的肉,不似猪肉,不似牛肉,和羊肉就更没有关系了。 至于再冷门一点的,兔肉之类的,质感上更是搭不上边。 念及至此,空桑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夏先生,你这肉好像很特别的样子,买的什么肉啊?” “就是普通猪肉而已。” “是吗?可我感觉这肉质似乎更细腻一些。是什么进口的猪肉吗?” 空桑询问着,可一旁的夏杰却似乎没了声音。 疑惑之余,空桑抬头一看,却见夏杰正一直盯着自己。 那个眼神的角度,似乎是喉咙! 空桑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因为他在夏杰的双眼之中,看到了一丝病态的欲望,那股似乎想要将自己吃掉的欲望!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空桑头皮发麻,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夏先生,请问您看着我做什么?” “哦,没什么。” 夏杰一瞬间似乎恢复了常态,但空桑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就像是一只正在捕食的猛兽一样。 看着安静,但不过是为了击杀猎物之前,最后的一点伪装。 空桑的身体开始紧绷起来,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此时他不能呼喊,因为只有稍微有一点不一样的状态,这个叫做夏杰的可能就会直接暴走。 他心一横,做了一个有点危险的决定。 “夏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吃过人肉呢?” 夏杰一愣,他有些僵硬地重新转过头,看着空桑。 空桑努力让自己扯出的笑容看着像个疯子:“我觉的吧,有时间您可以尝一尝。那个味道啊.......呵呵,用人间绝美形容也不为过!” “呵呵呵呵......”夏杰忽然发出低沉的笑声:“原来是‘同道中人’?看你小小年纪的,看不出来啊!” 空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只能僵硬地笑着。 “不过......你的话,突然让我有了一点启发!” 空桑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什,什么启发呢?” “一直以来,我吃了各种年龄、各种地位的人的肉。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现在我想起来了!” 夏杰咧开嘴,微微弓着身子:“‘同类’的人,我还没有吃过呢!” 空桑暗道不好,连忙唤出镇魂锤往前一挡。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柄菜刀就砍在了镇魂锤上! 空桑顿时大喊:“帮忙!” 得到指令的王磊、姜雪婵两人连忙跑到厨房,直接以蛇蛊缠在了夏杰的身上! “给我滚开!” 怒吼中,夏杰杂乱地挥舞着手中的菜刀,空桑趁着这个空档,镇魂锣狠狠一敲! “铛!” “啊啊啊啊啊!” 夏杰捂着头哀嚎起来。 空桑瞅准机会,连忙跑了出来。 却见夏杰满眼恶念地转过身,唾液带着血水从嘴巴滴落,发出牙酸般的腐蚀声。 同时,其全身上下竟出现了一个个凸起。 它们很快撑破衣服,逐渐扭曲,最终竟化成一张张人脸! “吃,给我吃的!” “我要吃肉!” “好香啊,哈哈哈哈!” 各种欲壑难填的邪念,在不大的房子当中,交织成癫狂的呼喊声。 夏杰一步步踏出厨房,几乎膨胀了一倍的身体,此时举起两把菜刀,狠狠劈了下来! “砰!” 三人躲闪之下,菜刀劈在了地砖上。那地砖,竟是直接被劈碎! “这里还有普通人居住,我们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姜雪婵看向王磊:“能收了他吗?” “我试试!” 王磊晃动手臂上的环铃,鬼雾之中,数个僵尸急速窜出,它们手中都抓着贴满符咒的锁链。 “吼!” 夏杰怒吼之中,庞大的身体要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 那肥硕的身躯,每每触碰到锁链上的符咒时,都会发出一阵皮肉烧焦的怒吼。 旋即,王磊双手结印,夏杰的身下顿时出现了一口硕大的棺材,上方则出现一方棺盖。 “砰!” 棺材一合,那锁链立刻将棺材紧紧缠绕。 “砰!” “砰!” 棺材内的夏杰似在剧烈挣扎着,那符咒锁链,竟隐隐有些困不住夏杰。 王磊见状,一道符箓打出,贴在棺材的缝隙处。 “嗡!” 伴随一阵轻吟,内中的夏杰停止了挣扎。 随后,棺材缓缓下沉,重新没入鬼雾之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 “同意!” 三人快速离开了小区,在一处广场的休息区停了下来。 姜雪婵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那夏杰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他的模样,非人、非鬼、非魔。还有,如果他是夏杰,我们在子母煞那里看到的又是谁?” 空桑说道:“这个人是不是夏杰不知道,但子母煞那里出现的绝对是夏杰。” “打更人的唤魂仪式可从来出错过。” “空桑,你在厨房,到底是说了什么?为什么夏杰会突然变成那副模样?”王磊又问道。 空桑苦笑着说道:“你们知道,为何在进入房屋中的时候,我们三人都会感觉不适吗?” “那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夏杰,一直在吃人。” “什么?!”王磊和姜雪婵皆是一惊。 空桑点开手机,查找了一些网页和资料递到了两人面前: “在各个国家的历史典故之中,食人族这种传说一直是存在。” “甚至,有一些少数部落,因为他们的信仰问题,吃人是一种仪式。” “但是,早就有相关的科学研究表明,如果同族相食,时间久了,就会出现恶变。” 姜雪婵指了指网页:“就是这种朊病毒?” 空桑点头:“是的,这是一种特殊病毒,人吃人的过程中,随着病毒的传播,人很容易疯掉。” “但是,诸多久远的怪谈、野史神话中,人吃人又有不一样的描写。” “九州的神鬼怪谈中,妖怪都吃人。可如果人吃人,久而久之身上就会产生诡异的味道。” “那种味道就如同是腐败之前的气味。而且吃的人越多,身上的味道就会越重。” “没有根基的普通人,是很难承受这种恶业的。所以最后的下场,要么疯魔,要么死!” “而具备一点道行的,侥幸活下来,久而久之会变成一种只想着吃同类的鬼怪。” 王磊眉头微皱:“你是说食尸鬼?” “对。”空桑又翻开一个网页:“食尸鬼在九州的怪谈里定位是比较模糊的,诸如画皮、虎君、山魅等,都有这种别称。” “他们寻常时和人类并无两样。普通人想要辨别,就是靠那种味道。” “那种气味之所以会让我们不舒服,就是因为我们是正常人。” “如果你感觉那种味道很香甜,那才是可怕!” “因为那代表你对人,有了食欲!” 王磊明白了:“这么说,刚才夏杰身上那些脸孔,都是他之前吃掉过的人?” 空桑凝重道:“没错。身体与身体错乱性的融合,灵魂和灵魂错乱性的融合,最后就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夏杰,我总觉得,会演变成这种吃人的食尸鬼,和长生酒逃不了干系!” “毕竟,就我所看到的奇闻怪谈之中。最阴毒的长生酒,原材料,就是人的五脏六腑啊!” 第九十章 观中疑云 三人最后决定立刻去一趟仙人洞道观。 毕竟夏杰的住处距离道观本身也不算很远,这个距离下有第一个食尸鬼,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第二个。 前往仙人洞的道路有些狭窄,作为标志物的牌坊也非常的古老、陈旧。 三人顺着路线,一路向上,最后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空桑打了电话,很快便有一个小道士跑了出来。 “无量天尊,三位就是善恶司的客人吧。快请进吧。” 小道士显得很热情。 三人踏入观内,首先便看到了数十块的功德碑。 空桑不禁问道:“小师傅,这些功德碑,似乎都不是现代的?” “是呀,我们仙人洞啊,在清朝的时候就已经成立了宫观。这里很多的功德碑,都是那个年代留存的了。” “而且,我们仙人洞,相传可是有八仙在这里居住过呢。” 小道士的语气似乎非常自豪。 空桑不禁笑道:“这我倒是也有耳闻。” “据说宫观之中除了三清殿、三官殿、还有八仙亭、仙灯洞等景观。” 小道童露出一丝讶异之色:“您是上京人士吧,竟然对我们仙人洞这么了解。” “唉,现在已经很少有这么清楚我道门文化的客人喽。” 小道童一路走,一路介绍着所过之处的一些景色。 最终,四人停在了一处偏院前。 小道童敲了敲门:“师傅,客人来啦。” 大门打开,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做了个礼,笑道:“无量天尊。三位,有请。” 众人入座之后,老道泡了壶茶,笑道:“三位小友面色似是不佳,身上更隐隐有邪祟之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前辈,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一个人和一个传说。” “哦?什么传说?” “长生酒。” 老道举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后道:“是......阴酒吗?” “正是。” 老道眉头微皱,眉宇间似有一丝苦恼之色:“实不相瞒,仙人洞也在调查此事。” 空桑一惊:“难道,长生酒的事情,在这里很严重?” “有多严重说不好。不过......” 老道顺势从身边取出了一张仙人洞周边的地图,并指了指地图上画着圆圈的三个地方。 三人一看,其中一处,距离夏杰的住处竟十分相近! “目前,观内的高功法师们,已经查出了三个地点。” “这三处,都是因为有食人恶鬼出没,官方害怕请我们过去调查。” “最后无一例外,皆是查到了长生酒。” “所以,有一点可以确定。”老道神情凝重:“长生酒,在贵阳,有蔓延的风险!” 空桑三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老道见状,又说道:“看来,三位小友也是发现了一处地点?” 空桑指了指地图的位置说道:“当事人已经成了食尸鬼,目前被我的同伴封印着。现场,还有很多空了的长生酒坛。” “前辈,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死去的鬼魂,有可能会重新变成非人非鬼的状况吗?” 老道一愣:“怎会有这般想法?” 三人对视一眼,便由空桑将唤魂经过和盘托出。 老道眉头紧锁,一脸愁容之态:“如此......有些棘手了。” “按照小友所言,夏杰应该是死了,而且成为了那子母煞的鬼仆。一般成鬼仆者,皆是永不超生!” “你们在小区内看到的那个食尸鬼,应该也是夏杰。但,恐怕是九虫分裂所化!” 三人皆露出困惑之色。 老道解释道:“我道门有三魂七魄、三尸九虫之说。” “人死后,魂升天,魄入地,只有三尸游走,从而化鬼。这便是多数冤魂厉鬼的起源之说。” “而三尸中还有九虫,分别居于人体各出,代表人的各种欲念。其中道理,玄之又玄。” “但,三尸并非一体,若有强大的外力冲击,便有可能造成三尸九虫尽数分裂。” 听到此处,空桑心中有了思路,立刻问道:“前辈是说,先后两次见到的夏杰,都是从三尸九虫上演化出来的?” 老道拈须说道:“不错。我虽不知,打更人的唤魂仪式和道门有何不同之处。” “但是,一般唤魂,都是召唤三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魂。” “所以,你们在子母煞身边见到的,应该是三尸所化的夏杰。” “九虫,则代表九种恶念的延伸。若是被分裂出来,就会执行人生前的执念、工作。” 听到这里,王磊和姜雪婵也明白了。 王磊不禁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见到的食尸鬼夏杰,其实是九虫凝聚。” “因为没有了主观意识,只记得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情,所以就一直效仿!就如同很多话本中所言的执念鬼?” 老道点头:“那长生酒,我们也带回来了一些做调查。” “就目前检查出来的材料,有尸油、五脏、血液,还有一些五谷杂粮。更细致的成分,还没能分析出来。” 三人听的一阵反胃。 空桑旋即问道:“前辈,那此事,现在可有应对方案?” 老道说:“观内的许多法师,这两天也就回来了。” “我看这样吧,等他们回来,我们再做商议。如此才能确定,长生酒的源头以及目前的散布情况。” “在此之前,你们不如先呆在观里,休养几天,如何?” 三人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非常凶险,也不愿莽撞坏事,便接受了对方的提议。 在确定了自己的住处之后,空桑建议,不如先在观里转转。 毕竟走阴十部严格来说,也是地官大帝所化。 而这仙人洞道观,也正好有三官殿,作为传人,也该参拜。 姜雪婵和王磊也觉得有道理。 ...... 比起三层楼的三清殿,三官殿更显古朴。 三人跪在蒲团上,恭敬行礼之后,又单独朝着地官大帝行礼。 正当空桑行礼完毕,抬头看向地官牌匾时,却忽然眉头一皱:“这......是写错了吗?” 姜雪婵和王磊循声看去,一时间也不禁愕然。 只见那牌匾上所写——中元二品七炁赦罪地官。 这名字虽然是对的,但其上方却又写了三个字——玉清境! 空桑不禁道:“我若记得没错,玉清境是隶属天官大帝吧。地官大帝,应是上清境才对啊。” “空桑说的不假。仙人洞道观也是历史久远了,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错误吧。” 姜雪婵提议道:“我去喊道士过来,让他们改一改。” 空桑皱着眉,他隐隐觉得,似乎不太对劲。 一个盛名悠久的宫观,不可能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会搞错,那可真是亵渎神灵,妄为修道人士了。 “王磊,走,我们也出去看看。” 外面,姜雪婵拦住了一个道士,说明了情况。 那小道士却忽然有些慌了神一样,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通知师父,让他赶紧改过来!” 也不等姜雪婵把话说完,那小道士就一溜烟跑了。 “喂,你别跑啊。啧,真是莫名其妙的。” “不太对劲。我心里隐隐有点不安。”空桑低声说道: “你们有没有觉的,这大白天的,而且还是双休日的时候,为什么这里这么冷清?” 王磊想了想:“九州目前的香火上来说,道观确实是冷清一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空桑摇摇头:“我不是说香客,我是说道士。” “我们来的时间也不算太晚。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是早课刚刚结束的时候。” “可为何这不算太大的宫观中,我们就见到了三个道士?” “就算高功法师都出去了,基层弟子,应该也会做一些日常洒扫的工作才对呀。” 姜雪婵也似乎察觉了一丝端倪:“这么说来,倒的确有些不对劲。” “我听闻,仙人洞可是黔州省道教协会的存在地。可工作人员,我们也一个都没见到啊。” “雪婵,王磊,这样,我们再往四周转转。” “好!” ...... 很快,空桑三人将三清殿转了一遍。 “三清殿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香火似乎有点少?” 空桑沉声道:“那可不是少一点点的问题。哪个观里的香炉是空荡荡的,连香灰都没有?” “雪婵,你放出一些擅长隐蔽的蛊虫,让它们去探一探。” “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空桑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八仙亭!” 比起三清殿、三官殿,八仙亭的名气在仙人洞要略逊一筹。 整个八仙亭是一座精美的八角亭,而每一根柱子上,都镌刻着一名八仙成员。 在踏入八角亭的刹那,姜雪婵袖袍之中的蛇蛊王们突然躁动起来。 它不受控制的探出了半个身体,有的直接绕到了姜雪婵的脖子上。 它们无一例外,都做出攻击的姿态。 而它们面对的方向,则是那红柱之上的八仙图案! 王磊宽大的袖袍中,双手则各抓着一枚符箓。 显然,蛇蛊王的警告声,让他们也终于感觉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诡异氛围。 空桑细细看着八仙图:“按照这图案来说,主题应该是《八仙献寿》。” “一般观内如果供奉上洞八仙,多是八仙过海图。献寿图倒是少得很。” “而且,这献寿图,也不太对。” 空桑指着其中一幅道,凝声道:“这幅画,应该是‘采和花篮献蟠桃’,对应八仙对最后一句。” “可你们看,这花篮当中,哪里是蟠桃?” 姜雪婵和王磊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那蓝采和的花篮之中,竟是放着一个酒坛! 再联想到那长生酒...... “还有,‘国舅手执阴阳板’。八仙之中,曹国舅的形象一向很固定。要么是云鹤道袍,要么是宋金官服,要么是蓑衣蓑裙。” “可这幅画上的曹国舅,怎可能是秦汉形制的服饰!” ...... 随后,三人细细看去,却见这红柱上的八仙图,各有错漏,而且一个比一个吊诡。 就在此时,姜雪婵忽然脸色一变:“不好,我散去的蛊虫发出了警告声!” “哪个方向?!” 姜雪婵有些艰难地说道:“四面八方!” 话音刚落,八仙亭内却传来一阵笑声。 那笑声看似爽朗,实则诡异阴森。隐隐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讥讽之态! 空桑下意识看去,却见那八仙的眉眼之间,竟开始动了! 猩红色的血光涌动,浓稠刺鼻的血液,更是自红柱之上密布而落! 这让空桑直接想到了昨天晚上唤魂之时,子母煞坐着的血浸红轿! “快,快退!”空桑大吼道。 “轰隆!” 天空一声闷雷,万里晴空瞬间化作蔽目黑云。 那上洞八仙竟纷纷伸出手臂,一个个抓住三人的衣物,似要阻止三人离开。 空桑抬头看去,顿时脸色发白。 眼前,哪里还是什么上洞八仙,明明是八个魑魅鬼怪! 此时,魑魅咧嘴大笑,还穿着那八仙的服装。 一个个的眼神,竟是和化作食尸鬼的夏杰,一模一样! 第九十一章 酒中幻术 “铛!” 镇魂音响彻整个八仙亭当中,空桑更直接抡起镇魂锤。 “砰!” “砰!” “砰!” 镇魂锤本就是打更人用来镇压恶鬼的兵器,此时砸在这些鬼怪身上,皆是留下一个个宛若烧伤一般的印记。 “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之中,那魑魅鬼怪显然是吃痛的很,纷纷松开了手臂。 三人有些狼狈地跑出八仙亭,惊觉眼前的亭子竟逐渐扭曲变化,那顶部已经由黑变红,更多无端多出了不少金器流苏。 整个亭子本身也开始收缩,泛红,粗略看去,竟和那子母煞所乘坐的浸血红轿有着几分相似! 空桑嘴唇泛白,眼中带着一丝慌乱之态:“事情不妙!虽然不知道玄门为何会突然变成这个鬼样子,但我们要赶紧逃出去才行!” 说着,空桑背后顿时展开了蝶翼。 “雪婵,王磊,你们两个抓着我的手!” “可是,空桑你撑得住吗?!” “现在这个时候撑不住也得撑了!” “你的蛊虫既然在四面八方都发出警告,我们就只能走空中了!” “快啊!” 空桑大吼着,脖子处几乎青筋凸起! 两人也不再多言,一人抓住空桑的一条胳膊。 “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 “嘿嘿嘿嘿......” 鬼哭狼嚎之中,那八仙亭内的八只魑魅鬼怪已经扭曲着身体,纷纷爬了出来。 甚至,滴落的血水中,还诞生了很多恶鬼。 一时间,数十条枯槁的手臂,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似要重新抓住空桑等人! “起!” 大吼一声,空桑身后的蝶翼猛然挥动。伴随刺骨的劲风,空桑带着两人直接腾飞至半空之上。 “雪婵,我们朝哪里飞!” 姜雪婵感应着脖子上蛇蛊王的信息,飞快的判断着:“后山!不要去前门,前门是死地,要去后山!” “好!” 蝶翼闪动,不过呼吸之间,空桑已经带着两人从前面的三清殿、三官殿的部分飞到了整个仙人洞的后方位置。 “空桑,飞行的这么快,你的道行支撑的住吗?!” “放心,这是我从蝴蝶妈妈处得到的权能。不会消耗我的道行,速度上来说,日飞千里不在话下!” 听着空桑的回答,这让姜雪婵和王磊不禁松了口气。 要知道,现在三人都是在半空,如果空桑因为根基支撑不住,一着不慎,他们三人就全完蛋了。 “吼!” 却闻一声鬼怒,那仙人洞后山之上,竟骤然升腾起一阵黑幕! 黑幕如雾如烟,在半空聚而不散。隐隐的,有一狰狞恶鬼自黑幕之中诞生! 那恶鬼双目如铜铃,从黑幕钻出的刹那,硕大的身躯就直接一跃而下,踩在了三官殿上。 “轰隆!” 大地震动之中,三官殿直接粉碎,化作齑粉! 连带着掀起的气流和碎石,甚至让飞行中的空桑都隐隐有些不稳起来。 “空桑,你不要慌!我来!” 姜雪婵手臂一张,袖口之中竟飞出一团团虫云! “嗡!” 粗略看去,那一只只飞行的蛊虫,双目血红,通体漆黑,浑身煞气,尖锐的口器似乎还带着剧烈的毒素! “去!” 姜雪婵心念一动,指令下达。 一时间蛊虫漫天,那朵朵虫云,悍不畏死地扑向了正徐徐走来的狰狞恶鬼! “咔嚓!” “咔嚓!” 无数蛊虫趴在恶鬼全身,尖锐的口器撕咬着恶鬼的身体,强酸般的剧毒更是由伤口处进入恶鬼全身! “吼!” 那狰狞恶鬼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声,如汽车一般的巨大手掌在空中乱挥,似乎是拿这些蛊虫毫无办法。 空桑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姜雪婵脖子上的蛇蛊王却在顷刻间,恨不得所有鳞片都竖了起来。 姜雪婵脸色瞬变:“空桑,快飞!蛇蛊王提示,还有更大的家伙就在地底!” “什么?!” 空桑又惊又急,连忙朝着上空飞去,迅速穿过一层层的云雾。 忽然,一声长啸,宛如恶鬼扑食般充满邪念、贪欲、癫狂的叫声,冲破云霄,震的空桑三人眼神发昏。 同时,眼前骤然一清,视线竟反而好了不少。 原来,那鬼啸之声,竟是将周遭的云层,也全部震散了! “轰!” “砰!” 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座座带着古老文明的建筑轰然倒塌,连一砖一瓦都不曾留下。 大地也好,山脉也罢,跟是发出悲鸣,宛若破碎的瓷器。 一时间,整个仙人洞道观,竟骤然坍塌! 漫天的扬尘之中,空桑咳嗽了两声,周遭的轰鸣声几乎在顷刻全部消失,转而成了一片死寂,死寂的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就连先前出现的那些狰狞恶鬼,此时也没有再发出咆哮。 “咔嚓!” “咔嚓!”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突然响起,声音不大,但却令人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这咀嚼声是在吃什么吗?!”空桑咽了口吐沫,紧张地问道:“我,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话音刚落,一条细长的东西由下而上,直接缠住了空桑的脚踝。 同时,扬尘骤然一散,伴随沉重的呼吸声,三人向下看去。 “卧槽,什么鬼东西!” 空桑满怀恐惧地大叫起来。 就连姜雪婵、王磊这两位走阴十部当中道行比较高深的,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禁头皮发炸! 下方仙人洞原先的位置,此时就是一张硕大的嘴巴! 那一排排尖锐的牙齿,每一颗都几乎有砖瓦大小了! 一双比汽车还大的血瞳,一张几乎吞没了整个仙人洞的大嘴,还有那缠住空桑的,竟然只是其中一条小小的舌头! 是的,舌头不止一条,粗略一看,最起码有上百!每一条都如同蟒蛇一般四处寻找着食物! 其中有些舌头已经抓到了猎物,就是刚才出现在空桑面前的一众鬼魅。 这些鬼魅现在被送入到那大嘴之中,成了这深渊巨口的粮食! 姜雪婵大吼道:“空桑,快用幽冥火!快!” 实际上,不用姜雪婵提醒。 感觉到那条舌头似是要将他向下拽去时,幽冥火就已经燃烧了起来。 那舌头似乎被烧痛了,连忙松开。 空桑趁此机会,直飞而上,朝着后山逃去! 身后,是数十条舌头紧追不舍,王磊和姜雪婵见状,两人同时施法。 一人散蛊毒,一人放尸气,两种毒素在空中化作遮天蔽日的毒云,这才堪堪挡住那舌头的攻势。 在听到身后那疯狂的尖叫声时,空桑更宛若不要命一般地将速度提到了极限! 最终,在震耳欲聋的咆哮下,空桑三人总算是逃出生天! 离开了仙人洞,空桑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却纷纷感觉到一阵眩晕。 紧接着,眼前一黑! ......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起,三人骤然睁开双眼。 目光中,是夏杰的房间。 三人瘫坐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大口地喘着粗气。 颤颤巍巍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却惊觉浑身发冷,原来是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呼......呼......呼......” 三人似乎都失去了力气说话,彼此背靠背地平复了很久。 随后,还是空桑先打破了这种惊悚的氛围,但饶是如此,他脸上的恐惧之色不减。 “怎,怎么回事。我们刚才,应,应该是在仙人洞吧?” 姜雪婵似乎也吓坏了,喃喃道:“是啊,我们应该是去了仙人洞才对。” “怎么,怎么,还在夏杰的房子里?” 王磊相对还沉稳一些,他仔细观察了周围,说道:“这里比我不久前来的时候,要脏了许多。” “有很多落灰,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旋即,三人的记忆开始顺畅起来。 空桑舒了一口气:“难道,是幻术?可是,就算是幻术,这也太逼真了!” 三人的身体都有些发软,互相搀扶着起了身。 整个屋子内,并没有夏杰的身影。 所有的东西,也和王磊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变化。 唯独整个房间内,隐隐散发着一种酒香。 空桑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快,先通风!” 旋即,便跑到客厅边上,打开了客厅、阳台的窗户。 与此同时,姜雪婵和王磊也纷纷打开厨房、卧室的窗口。 随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酒香消散,三人明显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 空桑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随意扇了扇扬起的灰尘: “看来,是这么长时间,整个屋子没有通风。长生酒的味道,在房间内扩散开来。” “空桑,这么说,我们是在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长生酒致幻的效果迷惑了?” 空桑点点头:“应该是如此。呃!” 忽然,空桑感觉一丝疼痛,却是自己的脚腕处隐隐有些血渍。 “这,这伤口,不是幻觉当中,那舌头绑住我的时候产生的吗?!” 王磊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空桑,赶紧道:“先别慌,刚才应该就是幻术。” “毕竟仙人洞道观也算盛名在外,若是真成了鬼域,那就是九州天大的灾难了!” 姜雪婵也附和道:“这应该也是长生酒带来的副作用。” “毕竟在一些古老的邪法当中,幻术内留下的伤害,是会在身体上真实呈现的。” “这等于是一种让人的大脑、感知去欺骗身体的咒法。” 空桑没有太在意两人的解释,而是抓到了其话语中的一个名词:“王磊,你刚才说,鬼域?鬼域是什么?” “一般成长到红衣厉鬼的时候,有部分特别凶的,会产生一些特殊的能力。” “鬼域,是其中一种。类似于玄门、佛门之中的结界。” “只不过,鬼域是鬼的结界。” “施展鬼域的厉鬼,在结界内有着绝对的优势,因此也被称为鬼王。” “纵然还无法和重瞳婴鬼王那种天灾级别相比,但也足以让人头疼了。” “不过,由厉鬼主动形成的鬼域,面积一般很小。基本上也就是六七十平方左右。” “若是真的能笼罩整个仙人洞,我敢说,就算整个善恶司来了,也别想安然无恙了!” 姜雪婵岔开了这个话题,问道:“那么,我们下一步的计划要如何?” 空桑想了想:“还是要去一趟仙人洞!” “这一次,我们通过梁森部长,让对方到山门处来接我们!” 第九十二章 鬼魅循环,鬼郎接亲 对于仙人洞道观怎么走,三人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只用了比原先不到一半的时间,他们就重新来到了仙人洞入口。 此时,已经有两名年轻道士站在门口等候。 其中一人抱拳行礼道:“三位就是善恶司的朋友吧,请跟我们来吧。” 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面孔,空桑三人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如果连面孔都和幻术中一模一样,那才是真的惊悚。 “我们在来的时候,也听方丈说了。三位似乎经历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不过你们放心,等到了观里,让方丈给三位做一个驱邪的符咒,应该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空桑点点头,看着山路上不算多的香客,还有一些来往的导师,顿时安心了不少。 对呀,这种情况,才符合他事先对仙人洞的搜集的资料讯息啊。 姜雪婵在一旁听的却是有些困惑:“道观的主事人,为什么要叫方丈?” “那不是和尚的称呼吗?” 空桑笑道:“其实最早的时候,方丈是玄门的最高领导人的称呼。” “这其中,还有些说法。” “因为在玄门典籍当中,讲的是‘人心方寸,天心方丈’,所以就有了方丈之名。” “后来更有一说法,讲玄门有座神山,名为方丈山。所以,观内主事人最早的称呼都是方丈。” “但是,后来佛门入驻九州,逐渐演化,三教同流,佛门也就用了方丈的称呼。” “反倒是在玄门中,用此称呼的,少了许多。” 前方带路的道士不禁道:“朋友竟还知晓道学。这些三教同流之后的称呼、学说,有很多人现在都已经模糊了呢。” 空桑笑道:“不管怎么说,走阴十部,也算是自玄门之中演化而来,才能自成一派。” “而且,我大学专业也和宗教学说有些关联,自然知道一些。” ....... 很快,空桑等人来到了观中。 这一次,他们提出要先去三清殿、三官殿之中看看。 引路的道士也只当是对方参拜一下,也没催促,就在一旁等候着。 但实际上,三人是在仔细观察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错漏之处。 毕竟只要是幻术,就会有破绽。 而这些鬼魅因为惧怕神佛,所以在布置类似寺庙之类幻术的时候,都不敢布置的一模一样。这也算是九州宗教对魑魅魍魉先天性的压制。 一路走来,三清殿、玄女阁、三官殿均是一切正常之后,三人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在道士的带领下,来到了方丈的静室前。 打开门的老者和之前的老道也并不是同一人。 老者笑了笑:“三位小友看来遇到了些麻烦,进来说吧。” “多谢前辈了。” 空桑将长生酒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之后,老者露出一丝思索之色:“长生酒在贵阳出现,我们观内的确已经发现了。” “针对此事,我们也在抓紧调查。不过,就我们目前得到的情况来看,长生酒的出处,并不在贵阳。” “哦?”空桑连忙问道:“前辈何以如此肯定?” “长生酒开始出现在贵阳,且被我们察觉的时候,大概是在一个月前。” “而就在这个时间段内,贵阳附近还出现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方丈看着空桑三人:“你们也知道,贵阳靠山靠水。事发地,是一座山中小镇。” “平日里,这小镇和外界来往也不多。就算是采买些必需品,也都是派少量的人来到贵阳集中采购。” 空桑点头:“这么说来,这镇子人口应该也不多了。不然,只是集中采买,物资周转应该是来不及的。” 方丈附和道:“没错,整个小镇也就大约一千多人的样子。” “可就在一个月前,整个小镇,忽然失踪了!” 三人一愣,没有太能明白方丈话中之意。 方丈解释道:“就是整个镇子,一夜间,从人到建筑,全部不见了。现场,只有一片空地。” “我们自然也派人多方调查,但没有得到太多的线索。” “只一个,就是这个小镇在出事之前,举办了一次庙会!” 空桑更疑惑了:“又不是正月,这个时令举办庙会?不常见啊。” “是的。而且根据小镇出事之前,那些来贵阳采买的一些人留下的记录来看,当时小镇似乎不仅举办了庙会,还同时举办了傩戏。” “因为他们购买了很多在傩戏上会用到的道具。” 空桑眉心一跳,没来由地想到了之前来古董店购买傩戏面具的人,这难道......只是个巧合? “小镇失踪以后,为了防止恐慌,官方封锁了消息,只是委托我们这些就近的帮忙调查。” “但线索还没怎么找到,贵阳却又出现了长生酒的事情。” “所以,我们怀疑这两件事情有所关联。” “毕竟庙会也好,傩戏也罢,最早诞生的时候,本就是和巫术祭祀有关。那长生酒的出处,和其同源,会出现也不奇怪。” 空桑点点头,思索间,下意识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嗯?” 虽然不怎么喝茶,但空桑也算是有些常识。 这口中清茶不过刚刚煮泡,却寡淡无味,徒有茶香。 “前辈,您这茶的味道,似乎有些奇特。为何饮入口中时,就如同清水一般?”空桑不禁问道。 姜雪婵和王磊其实也发现了茶水的怪异之处。 但他们觉得,这可能就是品种问题,倒也没多想什么。 方丈无奈笑了笑:“可能是这茶叶品质的问题吧。小友的观察力,还是如此敏锐呀。” 空桑原本要客气地回复对方,但在茶杯放下的刹那,却神情一顿,眼中浮出一丝谨慎: “前辈......刚才用了‘还是’?可是......我和前辈,是第一次见面吧......” 话音落,姜雪婵和王磊也是微微一颤,看着对方的眼神,开始凌厉起来。 方丈笑道:“小友太过敏感了,不过只是个语法问题而已。” 空桑死死盯着方丈,似乎想要从对方笑容中抓出一点破绽:“那......前辈可否说一声道礼之号?” 方丈笑道:“这有何难,无量天尊。” “不。”空桑摇摇头:“请方丈跟着我念。” “中元赦罪。七元炁君。太阳洞曜。主地之尊......” 空桑一边念诵《中元赦罪地官大帝神咒》,一边观察着方丈的表情。 毕竟,对于对于魑魅魍魉来说,神佛自然都会害怕。 但中元地官不同,他背后所代表的神性,更趋于阴司。 而阴司一脉的神明,对于魑魅的压制性也是最高的! “......留祥降福,与道合真!” 空桑念完最后一句,只见方丈的脸色不变,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之态,但眼神中,似有些空洞。 姜雪婵和王磊虽心中惊惧,莫非依旧逃不出幻觉束缚? 顷刻间,蛇蛊也好,环铃也罢,已紧握在手。 片刻,方丈轻叹一声:“真是......留你们不得啊.......” 慈悲的面孔出现斑斑裂纹,隐隐的,方丈的身体出现了一道锯齿状的痕迹,似是将其身体一分为二一般! 同时,那朴素的道袍也开始沁血,浓烈的血腥气伴随复仇的气息,自方丈身上窜出。 感受到那股逼人的煞气,三人心生默契,全部出手! 一时间,打更锣、古瓢琴、赶尸铃三种音波回响在静室之中。 幽冥鬼火、蛇蛊毒瘴、尸气毒云也席卷而出! 那方丈怒吼一声,身体彻底炸开,化作一食尸鬼就要扑来! “死!” 三人怒吼之下,招式连出! “轰隆!” 只闻一声惊爆,静室炸开。 空桑等人根本不恋战,他们可没忘记第一次幻术时那几乎吞没仙人洞的鬼脸。 只见空桑再度展开蝶翼,拽起王磊、姜雪婵两人直接远遁! ...... 夏杰的房间内,三人再度惊醒。 这一次,因为有了心理准备,空桑三人的体力并没有消耗太多。 “先退!” 三人直接破开夏杰的大门,直接冲出了小区。 就算不能确定眼前是否还是幻术,但是呆在空旷的地方,总归也能随机应变。 “第二次的幻术,明显比第一次更加真实,错漏的地方也更少!” 空桑点头,算是赞同姜雪婵说的话:“很显然,对方在通过我们释放的信息,一点点修补这个幻术当中的不和谐之处,以达到他以假乱真的目的!” “现在细细想来,竟是没有发现,他们所念乃是‘无量天尊’!” “这个称号怎么了吗?” 空桑解释道:“玄门没有‘无量天尊’这个说法。其称呼一直是‘福生无量天尊’。” “香客、游客,也许会弄错。但作为观里的方丈,绝不可能!刚才从小道士到方丈,都没有念对,想来也是惧怕如果‘念对’了,对它们自己会有伤害!” “可是,也不对啊。”姜雪婵不禁道:“我们打电话给梁森,那总做不得假吧!” 空桑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手机。 “你找什么?” “通话记录!” 空桑迅速翻阅,然而梁森最后通话记录停留的时间,却早就是昨天的了! “记录显示,最后一个电话,是我们在古董店的时候联系的。” “那么.....我们在贵阳。或者说,从走进夏杰家中开始,所拨打的两个电话,就都不是真正的‘人’接通的了!” “因为是幻术,所以手机上也没有记录!” “我们疏忽了,这些明明都是破绽!” 姜雪婵顿时一拍脑门:“是啊,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也联系了仙人洞的负责人的。当时就该想到不对劲才是!” 空桑转而看向王磊:“这属不属于......鬼域?” 王磊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逼真的场景,逼真的感受,这的确是鬼域才能带来的迷惑效果。”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鬼域不可能有这样的面积!” “全世界,都没有先例的!” 空桑思虑片刻,忽然道:“如果......是鬼域加上......鬼打墙呢?” 姜雪婵不禁道:“对呀!鬼打墙严格来说也是幻术的一种,而且是让人在某一个空间当中不断重复的!” “如果是鬼域的迷惑属性加上鬼打墙的效果,说不定是可以产生现在这种全方面的欺骗程度的!” 话音刚落,整个广场上忽然吹过一阵阴风。 浓重的白雾从两边弥漫过来,紧接着。 “咚......咚......”似是脚步声。 “嘎达.....嘎达......”似是马蹄声。 “铛......铛......”似是铜锣敲打。 “哈哈.....哈哈......”又似是欢笑声中,还伴随唢呐声响! 空桑举起打更锣,看向四周的白雾:“这是又要出来什么大家伙了?” 姜雪婵捧着古瓢琴,蛇蛊已经环绕全身。 王磊的赶尸铃下,数具僵尸已经自黑雾中现身。 “呼.......” 也不知哪里传来的粗重呼吸,更是扬起一阵阴冷刺骨的寒风。 三人打了个寒颤,却见鬼雾之中,缓缓出现数多鬼魅之身! 先是一顶红轿,殷红喜庆,四名身穿红色衣服的大汉,面无表情地抬着。左右两边,各有一群跳着诡异舞蹈的侍女。 这些侍女一个个头戴花冠,红袖飘扬,但面容皆被一层红纱覆盖,姿态娇柔,如同精魅。 身后,更有数个红色木箱,想来装的就是新娘的嫁妆! 而另一面,马蹄声越来越响,一匹白骨大马,燃烧幽蓝鬼火,自鬼雾中浮现。 新郎打扮的鬼魅坐在上面,却戴着怪异的皮质面具。 空桑细细看去,那面具似乎也是傩戏面具的一种。 而那新郎身边,就是些吹唢呐、敲锣的乐手,这些乐手没有覆面,但就是看不清面孔,宛若一片混沌模糊。 只有那白骨森森的双手吹奏着尖锐、刺耳,混杂喜庆、邪异的庆祝之曲。 还有那抬着聘礼的仆人,一个个几乎身高两米,体型魁梧,浑身尸气环绕,如同恶煞! 眼见双方人马越来越近,但道路却被迷雾堵死,三人只能背靠着背。 空桑脸色难看地说道:“我们这是......碰到鬼接亲了?!” 第九十三章 恶战 两队恶鬼越来越接近,空桑等人在感受到这些鬼怪身上的戾气时,也纷纷变了脸色。 空桑语气艰难道:“似乎......连那些轿夫、侍女,都是大凶的厉鬼!” “屏气凝神,这一战,能躲就躲。”姜雪婵凝声道。 三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看着逐渐靠近的两队人马,心中也越发紧张起来。 忽然,唢呐停止,舞蹈消失。 不论是鬼新郎还是鬼新娘,都停止了行动。 只见那鬼新郎缓缓下马,脸上戴的面具并未摘下,手中则忽然生出了一扇石磨。 同时,婚轿掀开帘子,鬼新娘也小巧腾挪般的走出。 却见鬼新娘脸上也戴着一个面具,手中也捧着一扇石磨。 空桑细细看去,两鬼手中的石磨就像是拼图一样,似乎是能合在一起的。 “雪婵,迎亲当天要戴着面具捧石磨的,是哪里的风俗?” 姜雪婵脸色难看的低声说道:“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风俗!” “但是......王磊,你有没有觉得,这傩戏面具有点像那个典故......” 王磊却直接说道:“不是像,他们在扮演的,就是傩公傩母!” “傩公傩母?那是什么神明?”空桑不禁问道。 姜雪婵低声解释道:“是苗族湘西一脉供奉的始祖神,本是一对兄妹,为了繁衍子孙后代而结为夫妻。” “为了让上苍见证,兄妹相约怀抱石磨,从山上滚下。如果两人正好碰面,且石磨正好相合,便代表老天爷成全。” “最终,神话里傩公傩母是顺利做了夫妻,因为石磨相合了。” “而傩戏当中,也有关于傩公傩婆的典故和表演。” “他们戴着的面具,也代表着他们两人的身份。” 空桑嘴角抽了抽,看着那不断走进彼此的新郎新娘:“那他们两个......这是,要效仿傩戏身份成亲?” “不知道。但趁着他们现在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我们一点点往旁边撤。” “好!” 一时间,三人缓缓向后退去,每一步,都背靠着背万分的小心。 就在两鬼相遇的刹那,他们将手中的石磨纷纷举起,似要拼在一起一样。 “咚。” 石磨相撞,似乎是拼合成功。 三人见状,不禁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鬼怪要效仿神话中的人物,但既然按照其背景故事正常发展了,应该就不会突然显露凶性了。 然而,空桑却发现,那两鬼拼合的石磨中间,隐隐有一点缝隙。 “不对!石磨没有拼接成功!” 空桑立刻用出了面燃大士的权能,幽冥火升腾而起。 与此同时,仿佛印证了空桑的话一般。 那鬼新郎和鬼新娘有些僵硬的转动他们的头颅,戴着面具的他们似乎是在死死盯着空桑三人一般。 而他们带来的一众厉鬼仆人,也纷纷面向了他们。 “呜.......呜.......” 似哭似笑的鬼魅声响下,三人顿时头皮发麻。 “要打吗?”空桑咽了口吐沫:“还是跑?” 姜雪婵脸色也不好看:“这鬼夫妻虽然看上去没有第一次幻术当中的鬼脸可怕,但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新的循环。” 王磊沉声道:“的确,如果在这里底牌尽显,后面可能会更难。” “就目前来看,施展幻术的鬼魅一直一次又一次地修复着破绽。我们的看家本事,能藏多少就藏多少。” “既如此。”空桑抬起打更锣:“雪婵,我和王磊先牵制他们。你操纵蛇蛊,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行!” 分工明确之后,打更锣和赶尸铃同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鬼夫妻似也有了动作。 其身后的轿夫、侍女、乐手纷纷冲了过来,一个个如同野兽一般,发出一阵嘶吼的声响。 “铛!” “叮铃!” 镇魂音下,幽冥火如瀑布一般由上到下倾泻而出! “砰!” 被镇魂音弹飞的一众鬼魅,立刻便遭到了幽冥火的包围。 空桑心念操纵,将幽冥火化作一个火圈,困住所有鬼仆! 那惨绿色的火光,将整个有些幽暗的迷雾世界染上了更加诡异的色彩。 旋即,便是火焚烧灼! 一时间,凄厉哀嚎,不绝于耳! 同时,数十具斗尸自鬼雾中跑出,不论是数量、煞气,似乎都比王磊以往召唤的任何一次都要强大。 而这也是赶尸人最擅长的作战方法,用悍不畏死的僵尸大军,群攻而上! 幽冥火先行灼伤,斗尸再纷纷围绕缠战,倒也和对方的鬼仆斗了个难分难解。 然而不论空桑还是王磊,都是眉头一皱。 “似乎......太容易了一点?”空桑的语气有着一丝不确定。 王磊赞同道:“的确,从这些鬼仆身上的气息来看,一个个应该都是厉鬼的程度。” “但是,现在这些鬼怪表现的战斗力,太弱了。” 另一边,姜雪婵的语气似乎也不太好:“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我放出的蛊虫,全部失去了联系!” 两人眉心一颤。 “什么意思?!” 姜雪婵深吸口气,眼中满是戒备之色:“也就是说,在鬼雾的背后,还有什么更加凶悍的东西,没有出手!” “既然如此。”空桑眼中露出一丝果决之色:“那就全力以赴吧!看看能不能以蛮力直接破了幻术!” “嗯。赞同!” 空桑率先行动,那冲天的幽冥火光中,面燃骨妖纷纷直起了庞大的身体,巨大的骨爪如同锋利的刀剑,将面前的鬼仆们切成碎片。 王磊深吸口气,赶尸铃晃动出有别往常的音波。 旋即黄符飞动,王磊脚下产生点点涟漪,整整九具棺材自地面浮现。 “砰!” 棺盖一开,九具身着古服的僵尸突然睁开双眼,旋即纵身一跃,宛若浮空而飞! 姜雪婵见状,不禁问道:“一次性操纵九具血尸飞僵,你吃得消吗?” 王磊吐出一口浊气:“吃不消,现在也要吃了!” 随着赶尸铃一动,九大飞僵飞到幽冥火上空,大口一张,血水如瀑而下! 血水掀起血浪,直接将幽冥火中的鬼仆们吞没。 眨眼间,哀嚎之中,竟已将一众鬼仆化作虚无! 看着连幽冥火都被那血水影响,隐隐有熄灭之态,空桑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王磊。 却见此时的王磊,左眼就如同那飞僵一般,邪异腥红,心中顿时了然。 难怪王磊之前会受到尸气反噬了,天天和这种大凶的东西接触,总有失手之时! 两人凝声定气,将目光又看向了那一直没有出手的鬼夫妻。 至于两人后方,则交给姜雪婵暂时防守! 鬼夫妻似乎也感应到自己的仆人已经全部被杀,面具之下,尸气隐隐外露。 忽然,面具碎裂!鬼夫妻纷纷张开嘴巴。 一众鬼仆刚刚被消灭的地方,隐隐有鬼气升腾起来,凝聚之下,直接被鬼夫妻两人吞噬! 眼见此景,空桑和王磊哪里还不明白。 原来自始至终,这些鬼仆之所以阴气强,实力差,根本就是鬼夫妻故意为之,鬼仆只是口粮罢了! 等到鬼仆死亡,那么其体内的阴气就会回归鬼夫妻身体,增加其道行实力! 可以说,被消灭的鬼仆,对鬼夫妻来说更有价值! “去!” 空桑手一扬,所有的面燃骨妖,扭动着身体,爪子狠狠朝着鬼夫妻拍了下去。 却见: “啊啊啊啊啊!” 鬼新娘发出尖锐的叫声,伴随黑风和周遭的扭曲,面燃骨妖尚未接触到其身体,就已经纷纷碎裂! 王磊见状,九大飞僵和所有的斗尸尽数扑了过去。 “轰!” 鬼新郎手中的石磨忽然变成一柄石刀,其缓缓举起,重重一挥,剧烈的罡风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刀痕的同时,斗尸的身体也被切的七零八落! “哼!你的手段,我也会!” 王磊冷哼一声,双手结印,赶尸铃疾疾催动,那些碎掉的斗尸纷纷化作一颗颗血球,紧接着便被九大飞僵快速吞入腹中! 养蛊之法,以僵喂僵,这便是王磊不过二十多岁,就能拥有数百年道行的飞僵的原因! 对于凶猛的九大飞僵,那鬼夫妻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忌惮之色。 鬼新郎在前,挥动石刀。 鬼新娘在后,袖口中出现一根根红色丝线,丝线如蛛网一般罩向天空! 飞僵接触刹那,不腐不败的身体,竟出现一丝丝烧灼的痕迹! “铛!” 镇魂音又及时催动,阵阵声波震断鬼新娘的红线。 眼见如此战力的九大飞僵竟然还拿不下鬼夫妻,金龙纹身再度化作佛光天龙,腾空而飞。 龙鸣之中,佛光普照,点点佛华带着强行超度的力量,笼罩在鬼夫妻身上。 “啊啊啊啊啊!” “吼吼吼!” 鬼夫妻发出痛苦的叫声,破绽百出。 王磊瞅准时机,操纵九大飞僵,尖锐的手刀纷纷刺下,将鬼夫妻的身体捅出一个个窟窿。 可纵然如此,那鬼夫妻浑身阴气散发,身体竟迅速愈合! “真是难缠!” 两人的脸色难看无比。 佛光金龙、九大飞僵联手,如同一阳一阴,一超度一屠戮,如此竟还拿不下对方! 而就在此时,姜雪婵那边也出现了问题! 姜雪婵虽身怀三大邪法,但很多咒杀之术是需要时间布置的,情急之下根本无法应对周全。 而自己所培育的蛇蛊、虫蛊,只要进入迷雾之中便没了联系。 原本姜雪婵是以古瓢琴奏响的古乐来稳住不断弥漫的迷雾。 但随着迷雾之中忽然出现的庞大身影,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看着那熟悉的嘴巴和舌头,姜雪婵大惊失色:“不好,迷雾里是第一轮幻术当中的鬼怪!” 话音落,数条舌头从迷雾当中探出,直接缠住了姜雪婵的喉咙和双手。 “雪婵!” 两人勃然色变,对视一眼,空桑立刻转身,幽冥火烧向那鬼脸舌头! 然而这一次,这些舌头似乎不再惧怕幽冥火一般,明明被灼烧,反而还一点点勒紧! 姜雪婵脸色涨红,手中蛊虫、毒瘴纷纷甩出。 “吼!” 震耳欲聋的怒吼之中,啃食和牙酸般的腐蚀,加上幽冥火的焚烧,三重压迫下,这才让这些舌头有退却之势! 可是如此一来,鬼夫妻那边又察觉到了破绽! 刀光、红线同出,目标不是佛光金龙,也不是九大飞僵,而是王磊本人。 王磊脸色大变,赶尸铃铛急催,却根本来不及召唤作为肉盾的尸体!而飞僵此时太远,也根本无法回返! 空桑见状,将打更锣当做盾牌,连同身体直接挡在了王磊面前。 “空桑!” 惊呼中,空桑硬生生承受了鬼夫妻的攻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我有打更锣相护,无事。”空桑擦了擦血迹:“王磊,你的战力最强,现阶段你不能受伤!” 一边是复原能力强大且相辅相成的鬼夫妻。 一边是隐藏在鬼雾之中,更加凶险的硕大鬼脸。 战局,顿时落入到极为不利的局面当中! 第九十四章 三大秘术,底牌尽出 眼见情况危急,姜雪婵却忽然起身,身体一转,撒出一包药粉! 但药粉并非针对两边的鬼怪,而是针对己方三人。 空桑正疑惑之下,却诧异地发现自身竟散发出森森阴气。 再看王磊、姜雪婵两人,亦是如此! “这是药降术,十五分钟之内,我们会和鬼怪没什么区别。” 姜雪婵快速解释道。 “鬼怪基本都是靠气息来辨别活人的,只要我们不动手,就可以暂时撑一撑。我们快商量下对策!” 空桑连忙问道:“雪婵,这一次.....空中逃得出去吗?” 姜雪婵摇摇头,脸色很不好:“我刚才早就放出蛊虫了。但是......上方并不是安全之地!” 空桑不禁苦笑:“我现在的体力,面燃大士的权能撑死再支持十分钟。《招阴诀》勉强能再用一次。” 王磊沉声道:“这次的幻术凶险非常!不能再拖。雪婵,我要用那一招!” 姜雪婵浑身一颤:“你确定吗?真那么做了,万一失败了。我们三个都得完蛋!” “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正好空桑也在,应该不会有问题!” 空桑顿时急了:“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姜雪婵沉声道:“《尸祭》!这是属于赶尸人独有的秘术,和你的《招阴诀》一个类型!现在来不及说那么多,等我通知!” 王磊却直接取出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掌心:“空桑,屏气凝神,待会儿我让你动手,你就立刻动手!” “好!” 只见王磊撤回九大飞僵,眼中掠过一丝肉痛之色。 “尸祭法,启!” 王磊单手结印,染血之手晃动赶尸铃,口中莫名古咒邪异非常! 肉眼可见的,王磊的脸上,自双目开始,一点点扭曲、狰狞起来! 同时,还有一些宛若朱砂的咒文,无端出现在其皮肤之上。 而那九大飞僵其中一具忽然发出一阵嘶吼声,那声音似是充满了痛苦,正当空桑惊疑之下,却见那飞僵轰然一爆! 炸开的血肉在空中化作一血红色的棺材,直接将王磊的身体装了进去! “就是现在!对血棺用幽冥火!” 棺材内的王磊忽然传声,空桑连忙照办。 顷刻,血管被惨绿色的火光包围,一点点焚烧殆尽! “啊啊啊啊啊!” 王磊更是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听的空桑提心吊胆! “轰!” 一声沉闷的声响下,血棺消散,鬼火消失,原地的王磊就那样僵硬的站在那里。 他微微张口嘴巴,竟喷出一口尸气! 空桑脸色大变,姜雪婵解释道:“这就是《尸祭》。赶尸人以自己的僵尸为祭品,让自己短时间成为僵尸!” “至于转变的力量和等级,则由赶尸人献祭之尸和根基道行决定。” “那为什么让我用幽冥火?”空桑不禁问道。 “转化过程当中的血棺,必须要被破除才能完成仪式。一般是赶尸人自己准备些手段。” “但不论哪一种,都有失败的可能。唯独你的幽冥火,是可以百分百烧尽血棺的!” “呼......” 王磊似乎已经适应了一般,剩下的八大飞僵已被他收回赶尸铃。 在他睁开眼的刹那,脚下竟出现一个黑色的水潭!水潭似有流动性,范围越来越宽。 空桑的鞋子不小心触碰到一点之后,顿时感觉到森冷寒意! “这是赢勾!”姜雪婵反倒松了口气一般:“还好,不是最凶险的化身。王磊,你感觉如何?” “空桑。”王磊缓缓开口道:“召唤黄泉水,我此时是赢勾之身,乃水僵,正好对应黄泉。先一举将鬼夫妻剿灭!” “好!” 空桑打更锣一敲,安魂锣中心再度出现扭曲空间。 “招阴诀,黄泉水!” 由生转死,双手结印,黄泉水波涛汹涌,顷刻便将周遭化作一片水域! “吼!” 王磊发出一阵怒吼,速度之快,竟是拉出道道残影! 顷刻,赢勾化身下的王磊,已经出现在鬼新郎面前。 “吼!” 鬼新郎本因药降术看不到王磊,但鬼的本能让其察觉到了危险,顿时举起石刀。 空桑见状,心念驱使,黄泉水流袭身而上! 一时间,万鬼噬身,无数鬼手自黄泉河水中窜出,抓住鬼新郎的四肢! 破绽之下,王磊一拳砸在了鬼新郎的脸上。 “轰隆!” 炸裂声中,鬼新郎竟被这一拳直接轰成碎片!但破碎的部分在空中却隐隐又有汇聚之势! “空桑!” 话音落,王磊看也不看那漫天红线,直接杀向鬼新娘。 同时,接到提醒,空桑屈指一抓,黄泉水直接将那漫天碎片尽数吞噬! “啊啊啊啊啊!” 鬼新娘凄厉的叫声中,双手的指甲骤然变长。 王磊不闪不避,指甲洞穿身体的同时,竟没有流出一丝血迹! “死!” 黄泉水搭配王磊的水僵之力,如法炮制,又将鬼新娘卷入黄泉河水之中! 姜雪婵直接出言提醒:“空桑,快,将吞噬了鬼夫妻的黄泉水直接收回!” “如此,鬼夫妻便等于被封印在黄泉里了,再也无法翻身!” “好!” 空桑不敢怠慢,收回黄泉水的同时,敏锐的感觉到那水面之下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挣扎,就像跟他拔河一样! “休想脱困,收!” 打更锣的吸力顿时加强,空桑双臂青筋浮现,更是不停颤抖,但终究还是将黄泉水重新收回安魂锣中! 做完这一切,空桑眼冒金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喘着粗气。 空桑不禁道:“现在,就剩一个了!” “是啊,可是这一个,才是最难办的。” 姜雪婵看了看空桑,又看了看回来的王磊。 “你们两人状况如何?” 空桑苦笑着摇摇头:“撑是撑得住,但《招阴诀》是用不出来了。金龙纹身应该还能用一次。” “赢勾水僵状态,我还能维持一刻钟。” “一刻钟......”姜雪婵说道:“应该是不够对付这个大块头。这鬼脸光是散发出的阴气,已经足以超出红衣厉鬼了!” “而且......我的药降术,对它没有百分百奏效!” 迷雾中,只见鬼脸一点点挪动着身体。每挪动一下,整个地面就震颤一下。 仰天的大嘴中,那些舌头之上更纷纷张开长出尖锐的獠牙在空中乱舞,似是要找出空桑三人的位置。 姜雪婵想了想,眼中露出一丝决断:“空桑,不论如何,保存气力!” 王磊神情一动:“雪婵,你是想......” “幻术也有极限,既然以你现在的状态没有稳赢的把握,也没有足够的力量破开幻术。那就再加我一个!” 说着,姜雪婵的身体也开始产生变化。 她的下半身开始扭曲,隐隐的,竟是化作一条蛇尾!其周身,更自行浮现出蛊毒瘴气,越发浓烈! 空桑眉心一跳:“雪婵,你这是!” “这个时候不拼命,那就彻底没机会了!” 只见姜雪婵上半身也跟着扭曲起来,毒瘴更是将其全身包裹。 下一刻,三头八臂,人身蛇尾的姜雪婵现身! 此时,她的三幅面孔,一喜一悲一怒。一似蛇,一似虫,一似兽。 “这是《蛊王经》,巫蛊师的传承秘术。分别对应痋术、蛊术、降头。”王磊沉声道。 “这种状态下的雪婵,可以无视仪式,直接用巫蛊师最恐怖的咒杀之术!” 只见姜雪婵身体匍匐而下,六条手臂在地上一拍。 顿时,毒瘴之下,五毒、蛊虫等生物纷纷自水泥地钻出,顷刻组合成一排排诡异文字。 姜雪婵的面前,更是无端出现了一把黑沙。 只见其抓起一部分,让黑沙顺着指缝往下垂落。垂落的黑沙在半空立刻化作一点点火苗,转瞬即逝! 而咒杀,顷刻而成! 一声怒吼,迷雾骤然一消,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庞大鬼脸上,那些舌头上纷纷涌出黑色的斑点,旋即开始腐烂,化作一点点黑色沙尘,直接消散在半空之中。 “吼!” 痛苦难当的鬼脸吐出赤黄色液体。 那液体散发一股浓烈的腥臭,落在地上,竟将地面也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我来!” 空桑用借神之法下仅存的一点法力,将所有的面燃骷髅推了上去! 同时,佛光金龙以佛华为屏障,挡在了姜雪婵身前。 王磊也出手了,双手做出了一个往上掀起的动作,脚下的黑水也涌了上去! 三人或攻击,或防御,姜雪婵则是不闪不避,六只手臂狠狠往黑沙中一探。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 哭声、笑声、哀嚎声在姜雪婵的三张面孔上同时出现,旋即六条手臂同时咒杀,几乎大半的黑沙在空中化作磷火! 那庞大鬼脸也终于开始虚弱下来! 正当空桑以为局面开始好转的时候,整个幻术世界骤然变成一片猩红世界! 抬头看去,云雾散开,天上竟出现了一轮血红的月亮! 血光照耀下,佛光金龙哀鸣一声,骤然炸开。而那庞大鬼脸,竟隐隐有恢复之势! 术法被破,空桑伤上加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空桑!” “不要管我,你们快出手!” 空桑还在吐血,却跪坐在地上召唤着幽冥火焰掩护两人。 王磊大吼之下,控制升腾而起的无边黑水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 诡异的尖叫中,姜雪婵也将剩余的黑沙全部扬起,将咒杀之力开到最大! “砰!” 却见那鬼脸后方竟突然出现两条尾巴!尾巴如鞭,狠狠一抽。 一者将王磊抽退,一者将姜雪婵抽飞! 两人摔倒在地,浑身是血,刚才那一击,几乎让两人大伤元气! 看着姜雪婵和王磊冒着秘术反噬的风险,也不敢解除身上的状态,不禁又惊又急! “幻术一定有破绽!这种恐怖的力量,不可能真实存在的!” 空桑快速回想着三轮幻术当中,那些不和谐的地方,回想着那些魑魅魍魉的破绽。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到底是什么......” “空桑......快退!” 王磊艰难地站起身来,此时空桑距离那鬼脸最近,本身又不善战的空桑若是被抓住,就全完了。 鬼脸也发出宛若得意的猖狂笑声,舌头纷纷如利剑一般刺向空桑的全身! “空桑!” 两声惊呼下,空桑却似乎灵光一动。 他想到了,他终于想到那个很细微的破绽! 只见空桑抬起头,眼中不再有一丝畏惧之色,扯着嗓子大吼道:“福生.....无量天尊!” 第九十五章 回归现实 道门寻常的祝祷之词,在这幻术世界当中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力量。 仅仅六个字,便如同巍峨泰山,竟压制的鬼脸寸步难行! 它的面部开始扭曲,它的舌头开始混乱的扭动,阵阵嘶吼似也饱含了痛苦和狰狞。 空桑心中一喜,挣扎着起身,双手成阴阳合抱之礼:“福生无量天尊!” “吼!” 鬼脸的咆哮,似是在威胁空桑闭嘴一般。 但随着空桑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祝祷之词,鬼脸竟如同畏惧一般,蠕动着肥硕的身体,一点点向后退去。 天空之上的那轮血月,此时更是暗淡无光。隐隐的,竟出现了一丝撕裂缝。 那裂缝开始蔓延,裂开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不多时,整个天空已满是裂纹。 姜雪婵、王磊对视一眼,挣扎起身,将最后的气力倾注在一击之上,对准了那开裂的天空! “福生无量天尊!” 随着最后一声宣号落下,两人合击之招轰然而出。 “哗啦!” 天空如同破碎的玻璃,不断坠落,碎片在半空消散成灰,整个世界中的阴煞气息,也如潮水般飞快退散! “吼!” 那鬼脸更是发出一声哀嚎,身体逐渐瓦解! “咚!” 一声不知道哪里的沉闷撞击,三人皆感觉头晕眼花,黑白不分。 但这一次,三人没有昏迷。 眼前的幻术尽数破碎的刹那,宛若遮盖的幕布被划破一样,三人重新出现在夏杰的房子当中。 恰好这时,大门也似是被蛮力直接破开。 门外出现的,是几个道士。 在看到浑身鬼火的空桑、赢勾状态的王磊、蛊王化身的姜雪婵时,这些年轻人纷纷惊呼起来! “我的天,是妖孽!” 其中一个小道士更是冲动,拂尘一挥,如软鞭抽出! 空桑眉心一跳,不论是王磊还是姜雪婵,此时可受不得这一击。 更何况两人的秘术还没解除,本身就处于非常凶险的状态,稍有不慎,反噬降临,那可就大难临头! “该死,有完没完了!” 空桑怒骂一声,纵身一跃。 打更锣如同盾牌挡住了拂尘的攻击,但空桑的身体却受不了拂尘的柔劲而倒飞出去,重重杂碎了房内的茶几。 “空桑!” 王磊和姜雪婵双眼含怒,顿时煞气强催。 他们都以为幻术还没破,正要拼个鱼死网破! “住手!” 一声苍老的怒斥声传来:“是人是鬼你们都分不清了?!一群吃白饭的,还不快救人!” 说着,那老道士率先冲入房中。 看着三人的惨状,连忙从腰间葫芦当中倒了三颗药丸出来。 “我是仙人洞的,这里不是幻术了,你们快服药!” 说着,老道士似乎担心空桑三人不信,直接强硬地将药丸塞到他们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三人浑身一热,只感觉一股暖流游走全身,周身刺骨的痛楚,顿时缓解了不少。 “呼......幸亏我来的还不算太晚,不然秘法反噬,神仙难救啊!” 说着,老道士回头瞪了一眼几个年轻道士:“说你们是吃白饭的还真不假,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包扎外伤!” “啊,是!” 一时间,所有的道士开始忙碌起来。 王磊和姜雪婵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纷纷解除了秘术的状态。 本来强行使用了这么长时间的秘术,反噬是免不了的。 但吃下去的药丸似乎颇有效果,虽然依旧受伤不轻,但却比预想当中的好多了。 “空桑呢?他替我们挨了两下,不要紧吗?!” 此时的空桑瘫坐在那里,道士们一个帮他将背后的碎玻璃取出来,一个用绷带和一些药草在包扎。 许是因太过疲惫说不出话来,空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但皮肉上时不时传来的痛苦,依旧让空桑的面部有点扭曲。 “抱歉,老道我的徒弟们实在是次了点,修炼不够,误伤了!误伤了!” 这自仙人洞来的老道士竟是一点前辈架子没有,连连拱手道歉,话语之中不似一仙风道骨的出尘人士,反倒如寻常家里长辈一般直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位随我前往仙人洞吧。” 看着三人瞬间变了的表情,老道士似乎明白什么,连忙道:“你们放心,我们是真的,不是幻术!” “也怪我们,虽然知道这里有问题,却没有及时处理干净。” “你们不是第一例了,所以放心,这次是真实世界!” 三人看着老道士真诚而又愧疚的眼神,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 “师父,都包扎好了,需要叫车吗?”一个小道士问道。 老道士嘴角抽了抽,随后勾了勾手指,露出慈祥的笑容:“你过来。” 那小道士却缩了缩脖子:“师父,您,您不会又偷袭弟子吧。” “瞧你这话说的,信不过为师了?” “哦。” 小道士刚凑近,老道士瞬间给了他一个**兜,拍的小道士眼冒金星。 “师父,您干啥又打我!”小道士委屈着。 “你个吃白饭的!”老道士大骂道:“你让这三个一身血的坐车?不用到小区门口,咱么就被逮了,好不好!” 说着,老道士取出一张符箓,嘴里骂骂咧咧:“老头子我是瞎了眼,当初收了你们这帮不省心的。” 话音刚落,符箓无风自燃,整个地面出现了一道金灿灿的玄门符咒。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出现在了仙人洞老道士的静室之中。 此时的空桑,精神已经好了一些,不禁道:“前辈这是......缩地成寸?” “哎呦,还挺识货。”老道士拈须笑道:“那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王,是这仙人洞道观目前的管事的。” “你们也不用前辈前辈的叫,太生分了。叫我爷爷就成。” 空桑笑道:“此回还多谢爷爷救护了,不然纵使我们三人逃出了幻术,恐怕也好不了哪去了。” 说着,空桑直起身,行了个合抱礼:“我叫空桑,是善恶司的顾问,也是这一代的打更人。” “这位是姜雪婵,这一代的苗王,也是走阴十部的巫蛊师。” “这位是王磊,这一代的赶尸人。” “他们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调查长生酒的事情。” 王道长点点头,笑道:“都是青年才俊啊,小小年纪,手段不少,道行不浅。不错!” “不过,你们梁森部长想什么呢?长生酒这么危险的事情,我电话里都说的那么清楚了!” “他这就让你们三个小辈的过来了?上京那些老家伙呢?一个个吃白饭的?!” 空桑嘴角抽了抽,眼前这位不拘泥于“仙风道骨”,反而拘泥于“吃不吃白饭”的道长,行事作风还真是有些特别的很。 “我们并不是梁森部长派过来的。也是机缘巧合才来调查的长生酒。” 王道长说道:“这样的话,你们要不今天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谈事情。” 空桑看了眼身后两人,姜雪婵和王磊都摇摇头。 心中了然,空桑说道:“爷爷,您现在就说吧。这次的凶险程度超出了我们三人预估。还是别拖时间了。” “也好。”王道长看着身边几个徒弟:“你们去准备些吃的,再煎三碗药过来。” “是,师父。” 空桑顿时问道:“爷爷,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长生酒带来的幻术,已经在贵阳发生了半个多月了。” “第一次出事,是有人请我们观内的法师去驱邪,说你们今天置身的那片小区不干净。结果......唉,到底是没抢救过来。” “第二次,观里去了几位道行更高的法师,一番探查之后才发现这源头是长生酒!顺藤摸瓜,也找到了你们所在的房子。” “但本身因为吸入了长生酒的味道,从而陷入了幻术。” “不过,他们几人根基不错,最终破了幻术平安平安归来,就是受伤不轻,现在还在疗养。” “通过他们的口述,我才知道,原来幻术当中的世界基本和贵阳是一样的。而且最后出现鬼怪的地方基本都围绕了三个地点。” “第一个是我们仙人洞道观。” “第二个是你们所在那小区前面的那片广场。” “第三个,也是这一切幻术的源头,就是你们所在的那个房子。” “不论是道观的幻术,还是广场的幻术,都要在那屋子当中才会被卷入。” 空桑点点头:“在幻术当中,我们循环了三次。两次是去了道观,一次是那个广场。” “在幻术中,我们也得到了一些信息,正好跟爷爷您分享下。” 说着,空桑将幻术当中的情况,甚至是那些所谓的信息,包括“小镇消失”等,都和盘托出。 王道长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你们接触到的信息......基本都是实情!” “什么?!” 王道长说道:“第一波幻术当中,那个所谓的道长跟你们说的查出事发地,正好也是三个。这跟我们的调查相吻合。” “他等于也是告诉了你们,事发的源头在哪里。” “旋即,又说夏杰三尸九虫的变化,虽然这个变化是在幻术当中,但这个理论是正确的,并不是胡编乱造。” “在第二波幻术当中,很多破绽被修复,比如道观的怪异。这说明鬼魅存在着很强的学习能力。” “同时,他告诉你们小镇失踪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仙人洞确实是在调查。” “也正是因为调查这件事情,才让防备长生酒的部分出现了破绽。” 空桑听的一头雾水:“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对方图什么呢?” “在幻术中,给我们错误的信息不好吗?如此还能起到误导的效果。” 王道长摇摇头:“如你们三人猜测一般,那长生酒背后恐怕有道行更高的人或者鬼怪,因此能施展某种类似鬼域加上鬼打墙的幻术。” “而为了将这种骗术发挥到真实的地步,是必须要有足够的‘事实’才能堆砌起来的。” “换句话说,幻术的施展规则是不能全部都是虚假的。” “这种现实和虚拟不停重叠的幻术,其诞生规则就有点类似所谓的‘九真一假’。” “所以,他告诉了你们一些真正存在的事情,但同时掩盖了部分细节。” “比如关于第一次幻术里,他告诉你们地图上三个地方都有长生酒。这件事情,只正确了一半,那就是夏杰的房子的确有长生酒。” “但其余两个地方,是他胡编乱造。” “而根据我们的调查,最后幻术当中经常产生危险的,又确实是三个地方。数字是对得上的。” 听到这里,三人恍然大悟。 空桑不禁道:“所以,正是因为后面我们察觉了越来越多的破绽,长生酒的幻术鬼域当中,才会不得不派出恶鬼想要强行抹杀我们?” “没错。当你们作为一个‘认知载体’而清楚周遭的一切是虚假的时候,幻术就无法维持。” “除非将你们抹除。要不然,幻术就会破碎,那一切就只能从头开始。” “而不管是人是鬼,重新搭建一个如此逼真的幻术,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和道行。所以,才会有了一次比一次强的袭击!” 第九十六章 帮手现身,小镇浮现 情报交换之后,众人捋清了头绪。 “所以,现在还将目光放在阻止长生酒进入贵阳已经不太现实了。” “或者说,我们不能将所有的焦点都放在这里。” 空桑沉声道:“最好的办法,是调查源头。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座失踪的小镇了。” 姜雪婵却似乎有些忧虑:“但是......我们这人手会不会不太够?” “一个长生酒的幻术就已经把我们三个折腾的半死了。” “如果要去那个失踪的小镇......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找到吧,就算找到了能如何?” 王磊也附和道:“虽然事情的起因是为了找寻夏杰。” “但是,以镇子为范围的灵异事件,的确不是闹着玩的。更不用说,那个镇子消失之前还有可能同时举办了傩戏和庙会。” 空桑有些疑虑:“这两者是有什么风险吗?” 姜雪婵顿时道:“庙会也好,傩戏也罢,又或者是社火,这些都是最早的时候,人沟通漫天神灵的方法。” “但是经过很多年的演化、融合,比起接引神灵,更容易接引阴司之物。” “严格来说,这本就是一种大型的巫术仪式。” “如果这个镇子在举办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出现大凶之物那几乎是板上钉钉。” 空桑又看向王道长:“爷爷,仙人洞还能派人吗?” 王道长无奈地摇摇头:“我玄门人丁不旺啊。毕竟玄门体系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 “玄门当中,真正能应对怪力乱神的,若不是特别的宗坛,那就只有观里的高功。” “但是,能做到高功的,数量是很少的。而擅长的宗坛,也基本都属于龙虎一脉为主。” “我仙人洞的高功,部分要应对贵阳和周边城市的长生酒的问题。” “有些已经去了镇中调查,至今未回。” “还有些则是在治伤、疗养。” “观内更需要人镇守,确实是拨不出人手了。”王道长两手一摊。 “毕竟玄门和佛门不同,香火不盛。这贵阳原本有三座观,如今就只有仙人洞了。” 空桑叹了口气,也明白了王道长的意思。 的确,不同体系都会有不同体系的弱点。 就在此时,王道长接到了一个电话。 接通之后,王道长开口就骂:“梁森你个吃白饭的,派三个小娃娃来这里调查长生酒,你是不是嫌他们命长!” “那帮老家伙呢?是不能动弹了还是驾鹤西去了!” 空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似是感到不太礼貌,又收敛笑容。 他甚至都能想到电话那头,梁森头大如斗不说,还要小心地陪着不是。 过了一会儿,王道长挂了电话后说道:“你们梁森部长说了,有人给你们安排了两个帮手。待会儿就到。” 空桑一愣:“帮手?谁?” “一个是叫做张鹏的小娃娃。” 空桑顿时疑惑了:“张鹏是佛家弟子,修为是不弱,可也就跟我们差不多。让他来.....” “梁森说他能帮得上忙。” “还说,善恶司内有个老古董,点名了另外一人来帮你。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 空桑三人面面相觑,刘正业、何梦在养伤,是绝对来不了的。 颜薇似乎是回阴阳家处理什么事情了,也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 陈涛更是在茅山悔过呢,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有谁来帮忙? 而且,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以为来的是个大神级的人物呢。 众人在静室内养着伤,王道长则又匆匆出了静室,似乎是观里发生了什么。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张鹏来到静室。 不过,双方见到彼此,都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 因为,张鹏剃了光头,穿着僧袍,活脱脱的和尚打扮了。 “你......不是俗家弟子吗?”空桑忍不住吐槽道:“这是怎样?彻底皈依了?” 张鹏翻了个白眼:“这是段伤心事,就不要提了。总之,我现在已经在大觉寺跟着老头子继续修行了。” “哦。”空桑点点头:“不得不说,你要是手里不拿着薯片,还的确有点得道高僧的模样。” 张鹏嘴角抽抽:“还得道高僧?我就一破戒僧,现在又被抓回去了。” “对了,这个带给你,是你老板让我给你的。” 说着,张鹏拿出了紫金钵和金刚杵。 “!” 空桑一脸懵逼道:“几个意思?” 张鹏无奈道:“你的老板让我告诉你,要调查长生酒,没点强有力的法宝你是在做梦。正好你不知道多少辈子前当过法海,让你用这个正合适。” “不过你小子行啊,竟然就是法海,金山寺也是你搞出来的。你牛逼坏了!” “难怪我家苦心老头都对你赞不绝口。敢情你还是个老前辈了。” 空桑懒得蘑菇,收了紫金钵和金刚杵。 “行吧。那另外一个帮手呢,在哪里?” 张鹏撇了撇嘴:“在后面呢,她刚来的时候,把观里搞得有点小紧张,道长前辈正安抚着呢。” “呐,这不来了吗?” 说着,张鹏指了指身后进来的青色倩影。 空桑顿时瞪大了双眼,连姜雪婵、王磊也露出一丝愕然之色。 只因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善恶司的人,而是青湘吟! “你.......是青湘吟本尊还是那条青鱼?” 青湘吟冷哼了一声,靠在门口:“本尊。” 这下子空桑更诧异了:“你怎么来了?” 青湘吟露出一丝不耐之色,将一封信丢给了空桑。 空桑打开一看,竟然是白琴苏的字迹: “空桑,现在这样叫你应该比较合适。” “我妹妹不久前终于复苏,得以重修人身。” “但她先前因蟒河之事欠下的恶债还没有完全清除,尚存一丝恶果。” “此番长生酒之事,索性应征老板之邀,让她祝你一臂之力。我妹妹重新修行多年,实力虽不如从前,但对付一般性厉鬼依旧不在话下。” “等长生酒之事了结,再让她回金山寺便可。” “白琴苏亲笔。” 空桑啧啧称奇:“我家老板竟然请了你这么一位高级打手来?牛逼!” 青湘吟一脸复杂地看着空桑:“你不恨我?” 空桑有点懵逼:“好端端的,我恨你做什么?” “因为当初我伤过你,还破了你的五封金莲。” 空桑挠了挠头:“你捅的是法海又不是我。” “......” 空桑摆了摆手:“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真正要做的,就是我们要去那山中小镇看看究竟。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消失还是......” 青湘吟直接说道:“不用猜测了,那座小镇不会消失的。” “嗯?这是为何?” “不论是人,还是我们妖,又或者是其它魑魅魍魉。就目前九州的情况,没有谁有这个本事可以一夜挪走一个小镇。” “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他们在庙会、傩戏的过程中触发了什么,导致小镇被怪力乱神笼罩。” 空桑顿时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也是幻术?” “没错,我举个例子吧。”青湘吟道。 “这些天,我也看过一些九州近百年发生过的灵异。” “比如那个很有名的封门村,都说它是鬼村,可去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不对?” 众人点头。 青湘吟举起双手:“假设我的左手就是大部分人眼中的封门村。而右手就是真正的鬼村。” “当我的两只手重叠时,彼此之间只会有一个入口。这种重叠性的幻术类似你们经历的长生酒事件。” “这个入口会隔绝大部分活人,或者是命格普通的人。只有如你们这样和鬼怪打交道的,才会看到通往重叠部分的真正入口。” “所以,山中小镇也是一样。这仙人洞不是派了一些高功去调查,但最后失踪了吗?” “显然就是找到了入口,但是没找到出口,所以出不来而已。又或者,干脆死了。” 空桑深吸口气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青湘吟提议道:“这种事情赶早不赶巧。” “如果你们的身体撑得住,我们最好现在出发。” “现在出发,用缩地成寸的法门,应该片刻就能到达。白天去周边看看,还能找点线索。” “若是晚上再去,恐怕更加凶险。对你们不利。” 众人也觉得青湘吟说的有道理。 虽然走阴十部的三人都受了伤,但一路上如果有青湘吟这样的大妖保护,危险倒是能下降不少。 自然也就可以稍微“浪”一点。 做了决定之后,张鹏找来了王道长。 在一番陈述之后: 王道长也很干脆:“行,你们有高手相护,现在去我也放心。这样吧,我送你们过去。我准备下,十五分钟之后就可以出发。” ...... 十五分钟后,一行五人通过王道长的法术来到了那座小镇外围的山头上。 整座山的形状也有点奇特,高低不齐的山峰几乎围成了一个圈,远看就像个水桶。 而中间的部分就像是一个“桶底”一样。 隐隐是能察觉有一条山路可以兜兜转转离开山底,但看着就耗时耗力。 空桑见状,开口说:“我们先查询一下那条出路,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 对于他们来说,山路崎岖点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倒有道行在身。 所以,看着挺远的路,五人也就花了十来分钟。 眼前,是一处由铁索、狭窄的石梯所构成的通路。 “这种角度,啧啧,泰山和黄山的一些危险索道也不过如此吧。”张鹏不禁说道。 姜雪婵眉头一皱:“空桑,我感觉到一股不舒服的气息。” 王磊同样点头示意:“和长生酒的感觉有点类似,但似乎又不一样。” 空桑看向青湘吟,后者沉思之后说:“这么看来,如果这件事情有幕后黑手,那么对方的道行应该还没有那般逆天。” “利用庙会、傩戏的仪式布局如此大规模的幻术,本身就非常容易出现破绽。” “你们所感应到的气息,应该就是那种类似长生酒幻术鬼域的气息,所以你们会不舒服。” “可既然如此明显的感受到,就代表对方没有百分百的掌控能力。”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个由那些小镇居民无意间触发的偶然事件。” 空桑了然:“所以,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最坏的结果了?” “应该如此。” 话音落,一阵阴风无端吹来。 众人顿时警戒起来。 却见整个天空竟昏暗下来,宛若白昼转成黑夜。 一时间,月光皎洁,星斗倒悬。 空桑看了看手机,诧异道:“下午四点半?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天黑?还天黑的......如此不自然!”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眼前的铁索石梯竟逐渐模糊起来。 旋即,半空之上竟出现了一条新的石梯! 那石梯每一阶之间并无任何关联,就是一块块长方形的石板悬浮在空中,由上往下,宛若螺旋,直接延伸到底部。 同时,无数红灯自底部突然出现,迅速飘浮而上。 那猩红的灯笼就停在了这些悬浮石梯的边上。 一时间,整个山体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 渐渐的,吆喝声、乐器声纷纷入耳。 再定睛一看,山谷底部,那座消失已久的镇子出现了! 看那热闹的模样,似乎还在举行着庙会! 空桑咧了咧嘴:“我总有种,被别人‘请君入瓮’的感觉。” 说着,又看向青湘吟。 “下去吧。就目前来说,一切诡异还在我可以看清的范围内。” 空桑压下心头的紧张感和不适感,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既如此,那就走吧!” 说着,空桑缓缓踏上了第一个悬浮石梯。 第九十七章 镇中,戏台,酒铺 石梯很长,却也很结实,看似薄薄的石板,一路走来却并未出现任何的变数。 倒是那一路而下的红灯笼上,悬挂的流苏无风自动。而那流苏中间还挂着风铃,一时间清脆的声音倒有着几分悦耳,让人不由的多看几眼。 “呜呜......” 隐隐的,似是一阵哭声传来。 那哭声哀婉情长,宛若少女掩面垂泪,哭的是凄凄悲悲,空桑听了不由的心中哀叹。 感觉到空桑叹了口气,身后的姜雪婵不由问道:“怎么了?” 空桑叹了口气:“这阵哭声,听的人揪心啊。” “哭声?哪有什么哭声?” 空桑一愣,回过头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姜雪婵,又问道:“你听不到?” “空桑,我们都没听到啊。” 空桑皱了皱眉:“奇怪了,只有我听得到?难道是幻听?” 姜雪婵想了想,说:“这应该不是幻听。” “打更人作为走阴十部当中和阴司游魂走的最近的行当,一些执念难消的鬼怪会直接找上你的。” “......” 空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感觉荣幸还是不幸。 “所以,你的意思是,发出哭声的主人,是只希望我听到了?”空桑一脸无奈的表情。 “应该是这个意思,你稍加留意吧。” “有的时候,打更人这种独特的感知,往往能得到很重要的讯息。” 空桑点点头,不再言语。 逐渐的,他们来到了地上,而那哭泣之声也随着最后一个灯笼而逐渐消失在空桑耳中。 抬头一看,却见上方竟是一片迷雾。 “奇怪,下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东西遮蔽视线。怎么这个时候往上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青湘吟即时解答了空桑的困惑:“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身处在这小镇的鬼域当中。” “在我们进来的刹那,我们所有的感知都会被蒙蔽、影响。” 空桑点点头,看向众人:“诸位小心。” 随着众人接近,大家看到了一个城门。 城门古朴,粗略一看,那砖石之上更遍布着青苔,似乎是历经了沧桑一般。 空桑不禁道:“现在这种时代,应该不可能有用城门来作为入口的小镇。” 张鹏颇为赞同:“看来,这个鬼域幻术改变的幅度还挺大。会不会......是以某个朝代作为范本?” “应该不是。”空桑说道:“这建筑虽然颇有古风,但并不是任何朝代的特色建筑。” “硬要说,更像是民国时期的仿古建筑风格。” 青湘吟神情一动:“民国吗?” 空桑看向对方:“你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吗?” “刚刚恢复神智的那段时间,姐姐倒是给我普及了很多九州的知识。” “民国时期因为局势动荡,基层百姓过的畜生不如,所以虽然靠近现代,却是怨气最重的年代。” “而在民国背景诞生的鬼魅,因为大地怨气极重,成长的也会非常迅速。可能短短数年便能匹敌百年凶煞。” “所以,此时的镇子是民国风格,我们之前的分析恐怕就不准确了。” 说着,青湘吟的眼中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空桑也表示赞同:“所以,不可能是小镇的人因为傩戏和庙会不经意开启的空间了?” 青湘吟点头说:“庙会也好,傩戏也好,自古有之。就算无意间开启,也不会改变小镇建筑的年代感。” “就算改变,也不会出现在傩戏频率最少的民国。那个时候的人都在生死中挣扎,根本没有钱财和精力举办。” 青湘吟看向众人:“另外,如果对方真是民国时期的凶煞,那么纵然他还无法彻底掌握如此庞大的鬼域幻术,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保守估计,也是红衣厉鬼当中的佼佼者!” 众人听了,眉宇之间也不禁多了几分紧张之色。 一行人来到小镇门口。 那偌大的城门口,有数个警察站岗。 “这些警察穿的黑色警服,还有配备的步枪,是民国警察的服装。”空桑提醒道:“他们恐怕也不是人。” 青湘吟点点头,袖口中的手暗自提劲。 “站住。” 其中一人拦住了空桑众人:“干什么的。” “来买酒的。” “不知道今天镇子在办庆典吗?面具戴了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 “没有面具?”其中一名警察不耐烦地指了指旁边的柜台。 “自己去领一个。记着,只要在镇子里,就不可以摘下面具,听明白了吗?!” “好的,长官。” 众人走到柜台前取了面具。 空桑看了看,低声询问姜雪婵:“这是傩戏的面具吧,但好像又有点特别?” “严格来说,是仡佬族傩戏。”姜雪婵对着众人说道: “这是黔州的苗族人自古相传的戏剧文化。这面具,是仡佬族傩戏独有的。” “仡佬族傩戏以巫术为核心,更是融合了黔州的地方文化。形成了所谓的道巫、佛巫、儒巫等特殊手段。” 空桑皱了皱眉:“听着似乎......和你们三大邪法的传承不太想干?” 姜雪婵翻了个白眼:“苗族人口众多,更是随着地域文化衍生出了不同的信仰。” “我虽然是苗王,但也仅仅是云南一带苗族的共主。” “湘西一带,有王磊帮忙,倒也没生出什么风浪。” “但是黔州一代的,自古以来,民风、信仰、手段已经脱离传统苗族。连我都不太清楚这里的实际情况了。” ...... 情况似乎朝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众人悬着一颗心进入了小镇。 偌大的城门通道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但在踏入小镇的刹那,眼前却骤然一亮。 黑夜之下,整个小镇都悬挂着无数的红灯笼。 朱红的光芒映照着小镇上的人们,看上去的确是比一般的庙会热闹不少。 “我们要从哪里检查?” 没得到回应的空桑疑惑地看向身后,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 空桑顿时紧张起来,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另一边,莫名回到那石梯之上的入口处的众人,彼此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回到这里来了?!” “不对,空桑不在!”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难看下来。 青湘吟脸色阴沉无比:“看来,这鬼域幻术背后的主人,道行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那现在怎么办?”姜雪婵一脸担忧:“空桑不擅争斗,若真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青湘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张鹏,佛门神足通你掌握的如何?” “若要回仙人洞汇报情况,以我现在的手段,回去差不多需要半个小时。”张鹏说道。 “那你回去!回仙人洞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王道士!” “还有,联系梁森,让他通知我的姐姐!” “好!” 佛光闪烁,张鹏瞬间消失在山巅之上。 姜雪婵不由问道:“竟然还需要出动你姐姐?” “刚才连我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转移回来,可见对方是有些鬼魅手段的。” “虽然不知对方道行究竟如何,但我的修为毕竟也没有完全恢复。” “让我姐姐来,稳妥一些。” “那我们......要不要再去试一试?”王磊提议道。 青湘吟摇摇头:“对方有选择性的将我们转移了出来,便是不想我们进入。” “现在空桑在对方手中,如果我们的手段惹怒了对方,空桑会极为不利。” “姑且......先静观其变。” ...... 镇子内,空桑略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手机在进入此地之后就不能使用了。 身后的城门口更是犹如黑洞,他估摸着如果自己这时候出去,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客官,上好的五脏六腑要看一看吗?” 呼喊声中,空桑回头一看,却见旁边的肉摊上,那屠夫正朝着四周吆喝。 一些人似乎是想买点什么,那屠夫兴高采烈地搬上一个活人。 空桑瞳孔微缩,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屠刀已经剖开了那人的肚子。 凄厉的哀嚎响彻夜空,四周围观的人却哈哈大笑。 空桑浑身发冷地看着对方将那五脏六腑生拉硬拽出来,可那本该死透的人又转而跟着哈哈大笑。 说不出的诡异和血腥交杂而成的混乱景象,让空桑不禁在想,这里究竟是误入幻术的小镇还是一个人鬼不分的邪窟! “这里看似热闹平和,但似乎暗藏极大的凶险。总进来之后,我的不适感也在越来越重!” “不行,我要尽快找寻出路。” 做了打算之后,空桑开始快步朝着小镇深处走去。 小镇并不大,街道也不多。 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空桑便走到了小镇的中心位置。 眼前,是一处戏台。 周遭的看客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空桑有心想要从两边缝隙处穿过,最终因看客实在太多,无奈的放弃了。 戏台之上,傩戏上演。 若是姜雪婵在此,便能发现,此时台上开腔之人,所用唱法正是仡佬族的九版十三腔。 那唱腔变化极多,纵然空桑是个门外汉,也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腔调转变之深奥。 渐渐的,空桑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梦幻的画面。 画面中,似乎是个酒坊。 酒坊不大,但粗略一看,似也是年代久远的建筑了。 正在工作的,有一男一女。 男子体型健硕、面容俊朗。 女子窈窕神采、秀丽非常。 此时,女子正在磨碎一些豆类、小麦,并将这些磨碎的东西加水混合、培育。 “这是在......培育酒母?” 空桑虽然不是酒中工匠,但看的杂书着实不少。 他看出女子现在的步骤,就是在将这些混合物进行发酵,研制酒曲。而酒曲也就是酒母的别称。 另一边,男子随意地擦着脸上的汗水,正在做着蒸粮、蒸酒的工作。 工作条件对比现在的酒厂可以说恶劣不少,但两人却似乎非常开心,偶尔对视,更是喜笑颜开。 空桑正疑惑之际,眼中的画面却已经消失。 此时,戏台已经停止了表演,应该是这一出的傩戏结束。 原本围在戏台周围的人也很快的散了开来。他们纷纷去了两边的各种店铺,购买着自己想要的物品。 只是那些物品,有的看着十分诡异。 比如一些颜色、质地过于鲜艳的衣服。 比如书写着猩红文字的书画卷轴。 还有味道刺鼻却又奇形怪状的食物。 亦或者是质地黄白,火光幽森的怪异灯笼。 空桑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停在了一处酒铺。 门口的店小二正在奋力的吆喝着,时不时的也会有一些人驻足打酒。 空桑想着长生酒的事情,便想着过去一看究竟。 尚未走到门口,浓郁的酒香便散溢开来。 那酒香宛如花香,清爽怡人,空桑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神清气爽。 空桑下意识地问道:“您这酒似乎很特别?” “哈哈,客官要买一些尝尝吗?” “那......有什么推荐吗?” “我们这里卖三种酒,一种安神酒,一种醉仙酒,还有一种是最特别的,叫做长生酒!” 此时,店小二指了指一旁那比人还高的酒缸。 虽戴着面具,但空桑还是隐隐能感觉到店小二莫名其妙的亢奋:“客官,我推荐您,买一些长生酒哦!” 第九十八章 血肉制壶 空桑心头一震,不着痕迹地说道:“既然如此,可否给我打个一壶长生酒?” “好嘞。客官,请将您的酒壶拿出来吧。” 空桑一愣:“难道,我打酒还需要自己准备酒壶吗?” 刚问完,空桑就知道自己还是进入了一个信息误差。 现在的社会,卖酒自然是厂商一瓶瓶包装好的。 但在民国时,很多人家是买不起一整坛的。 所以都会自己准备一些葫芦、瓶子来买。所以买酒在那个时候才又被称为是打酒。 那店小二也没在意,立刻道:“哈哈,看来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打酒了。长生酒的味道很特别,所以一般的容器也存放不了。” 空桑见状,立刻问道:“那不知哪里有盛酒的容器卖呢?” “这您可就问对人了。” 店小二指了指斜对面街角的一家铺子:“客官,那里是专门售卖酒壶、酒杯的。您可以去看看。” “不过,他们家有个规矩。” “哦?什么规矩?” “在他家买的酒壶、酒杯,是需要自己做的。当然,做的过程中会有人指导的。” 空桑顿时有些懵逼,这算什么,手工DIY?民国时期没有这种生意吧。 而且虽然没有做过陶器,但空桑也知道,这种小玩意儿就算做个粗糙的,也最起码要半天时间。 半天,在这个诡异镇子上,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当下,空桑又问道:“除了他们家,还有没有售卖现成酒壶的店铺呢?” 店小二摇摇头:“客官,只有他们家才可以的。” 空桑无奈地点点头,道谢之后来到了那家铺子。 店铺不算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奇特的是,铺子竟连个招牌都没有。 里面有不少人似乎都在制作酒壶,每个客人的前面都站着一个工匠,手把手指导酒壶的制作。 有的人在造型,有的人已经做好准备烤制,还有的在上色。 看到空桑,店内立刻跑来一人:“客官,要做酒壶吗?” “是的。” “好嘞,您这边请。” 对方将空桑接到了一个空档处坐下,更取来了一个册子。 “客官,这些都是酒壶的款式,您看看。” “挑好了之后,我们再选材料,然后就可以开始做了。” “整个过程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后您就能拿到想要的酒壶了。” 空桑点头道谢,又问道:“请问,价格怎么算?” “我们这边是不收钱的。不过按照规矩,客人制作的酒壶一般一式两份,我们会保留一份,作为我们的展品。” 空桑听的云里雾里,想着自己一次性也就做一个,哪来的两份。 疑虑之中,空桑先打开了手中的画册。 画册上的各种酒壶,不论是形状、花纹都非常精美。 空桑自问,在文玩街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精细的作品。 最终,空桑挑选了一个圆如满月的酒壶款式。 那酒壶通体素白颜色,整个酒壶上更是布满了一些细碎的裂纹。那裂纹彼此交互,宛若蝴蝶展翼,倒颇有几分小巧精致。 正当空桑选好酒壶款式之后,那工作人员竟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空桑身边。 其佩戴的面具宛如一个笑脸,看着和蔼,细看却有觉得有一丝虚伪和邪气。 “客官是选好款式了对吗?” “就这个满月蝶纹酒壶吧。”空桑指了指画册。 “好嘞。那请问你想用什么样的材料呢?” 空桑想了想:“我对黏土之类的没有什么研究。” “这样吧,就麻烦您帮我挑选一些制作此壶的常用材料即可。” 对方微微鞠了一躬,笑道:“明白了。您稍等。” 很快,对方便将制作陶器酒壶的黏土等材料纷纷拿了过来。 “客人,请您开始吧。” 空桑不明所以,心想着自己也没接触过这个,都不知道开头要做什么,这要怎么开始? 然而心中的困惑还没问出,一种怪异的思路就涌上心头。 似乎......似乎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疑问中,空桑将黏土、水等材料开始调配,并放在转盘之上。 随着转盘旋转,空桑开始造型。那拉胚的动作熟练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空桑是深谙此道之人。 然而实际情况是,空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上手。他就是感觉应该这么做,这个酒壶也应该是这样子定型的。 怪异而矛盾的想法和真实存在的理智在大脑中开始挣扎。 如果此时的空桑没有佩戴面具。 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半边脸,此时竟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半张脸咧开着嘴巴,笑容充满着欣喜、愉悦。 半张脸上的眼睛,也露出暗红的血光,透着狂热和兴奋。 这种状态,就仿佛是一个为了作品而着魔的工匠一样。 渐渐的,那种狰狞扭曲的眼神,越过鼻梁,开始出现在空桑的另外半张脸上。 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也不禁有了一些扭曲。 似乎,这种诡异的状态占据了上风。 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开始模糊起来。 目中所见,仍旧是那一男一女所在的酒坊。 只是这一次,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女子坚定地摇摇头,目光更是充斥着一丝愤怒:“没有人会理解你的!” “我不需要他们理解!”男人低沉的怒吼着:“我们在酿酒这条路上已经走了这么远!” “我们超出了当下所有人的技术!” “现在,现在就差这最后一个瓶颈了!要突破瓶颈,就必须要有牺牲!要敢于使用旁人不敢使用的原料!” “然后呢?”女子质问道。 “然后你就会被抓起来!甚至被枪毙!” “昨天的测试,难道还不够让你警醒吗?!连寻常容器都能轻易腐蚀的东西,真能叫酒?那是毒!” 男子似乎被提醒了一样,喃喃道:“对啊,就算我们把酒研制出来了。可如果没有容器存放,也根本无法售卖的.......” 女子见状,又气又急:“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男子却忽然露出欣喜之色:“我想到了!只要,只要容器也够特别就好了呀!” “什,什么?!” “对呀!”男子笑的癫狂不以,双眼通红地看着女子:“只要酒壶、酒坛、酒杯都够特别,都能够匹配我们的新品。那就是完美的艺术品了!” “你疯了?!”女子怒斥道:“你还想把这种方法,如法炮制在酒器上不成?!” “为什么不成呢?”男子忽然冷静了下来。 那骤然消失的笑容,漠然冷酷的表情,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冷冷问道:“还是说,你也不想支持我了?” 女子张了张口,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似是又惧又怕,只能继续手里的活计。 ...... 画面,在此时消失。 空桑的目光也越来越无神,那整张脸已经有三分之二都被那种狰狞感填满。 与此同时,那面具的边缘竟出现了一些宛如肉芽的东西。 这些肉芽如同触手,先是试探着,似乎在察觉没有危险之后,开始一点点粘连在空桑的脸上。 一时间,面具和空桑的脸,竟隐隐有融合的趋势! 忽然: “嗡!” 一阵空灵的声响自空桑身上传出,犹如暮鼓晨钟一般。 空桑顿时惊醒,双眼恢复清澈,原本已经在融合的肉芽似也畏惧般的纷纷松开了已经连接的皮肤。 他茫然地环顾着整个铺子,手中的活计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咔嚓。” 那傩戏面具,竟由上而下,露出一丝裂缝! 幻象消失,迷惑心神的诡异也当然不存。 空桑感应到,那是自己放在壶天手环的紫金钵护主了!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空桑头皮发麻。 原本的铺子虽然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 可现在,那墙壁上的血渍就如同被人刻意地泼洒在上面一般。 触目惊心的血花,如同骤然升起的海浪,伴随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道,看的人心头发凉。 空桑“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却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黏糊糊的感觉,空桑咽了口吐沫,面具下的双眼瞥了一眼,却见自己身下竟满是血液! 不,说血液已经不足以形容,那是比血液更加浓稠的液体! 就好像......就好像是刻意蒸发了部分水分的血液一般! 空桑喘着粗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抬头一看,顿时呼吸一顿,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原本做陶器的地方,哪里是什么专用的转盘工具。 那根本是一个相对小一点的磨盘! 看着那磨盘中被挤压出来的残肢内脏,空桑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 他恐惧,他害怕,他想着刚才自己似乎已经隐隐做了个造型。 却见,手中残留着很多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碎末。 而在地上,还有着一堆用肉块、眼球凭借而成的,宛若那满月酒壶的东西! “呕!” 胃里头翻江倒海下,空桑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宛若灵魂都被冻结的冰冷和绝望。 而染血的壶天手环却忽然发出一声轻鸣,血污眨眼消散。温暖的佛光涌现,让空桑的混乱心绪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咔嚓!” 似是受到了手环内佛光影响,面具的裂纹又深了一点。最终,直接断成了两半! “砰!” 面具掉在地上的瞬间,整个热闹的铺子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不论是客人还是工作的,都看着空桑。 面具下露出的一双双眼睛,满是那熟悉的狰狞和癫狂之色! 直到这个时候,空桑才惊觉有几个客人的穿着,竟是天仙洞衣!那可是道教高功法师才有资格穿的衣服啊! 联想到仙人洞,王道长所说的高功失踪的事情,空桑明白了。 这些道行高深的法师,说不定也已经成了那面具的傀儡! 或者说,从面具戴上的刹那,所有人,就落入到了这个镇子主人的陷阱当中! “客人,您在做什么?” 依旧是刚才那个负责接待的人,只是,此刻的他,衣服上沾满了鲜血。 衣服似乎都已经无法吸收,一些血浆正从袖口、衣领之处一点点渗透出来。 而他看着空桑的眼神,也已经冰冷无比。 “您为什么要破坏规矩呢?” 那人忽然笑了,笑声充满了沙哑,宛若生锈的锯子切割木材的声音。 “既然坏了规矩,那.......就请客人.......也变成材料吧!” 第九十九章 金钵镇邪 金山寺后山,已经得到梁森消息的白琴苏,本要前往小镇支援众人,却被征老板拦住了去路。 “白琴苏,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白琴苏有些困惑:“这是为何?现在只有空桑一人在那小镇之中,如果不在强行突破的同时一举格杀背后之人,那空桑的安危......” “如果每一次遇到危险,他都要靠着你们逢凶化吉,那这一代的打更人和从前的历代有什么区别?” 白琴苏顿时沉默了。 征老板抽了口烟,露出一丝烦忧之色:“走阴十部的诞生,前后时间不超过十年。” “但是为何打更人的传承,已经有了九十九代?” “其它九部,纵然是时间最长的,也不过六十多代而已。” 白琴苏想了想:“你是想说,打更人过于缺少保命的手段?” 征老板点头说:“不仅仅是缺少保命的手段,也缺少防备恶念的心肠。” “最初的空桑,明哲保身,什么事都想着往后缩。看似礼貌平和,实则冷漠空洞。” “所以,我让他经历了周辉的被霸凌,经历了杨宇肖琳的爱情,强行催动他的阴司叩心,让他对这世间终于有了慈悲心。” “而现在,正好借助这个小镇,磨一磨他的杀伐心!” “手中有利刃而不用,这是真正的慈悲。” “可没有利刃,那就是待宰羔羊。” “打更人的更迭如此迅速,就是因为之前的打更人,都是他人案板的鱼肉而已。一旦没有了安魂咒这一价值,下场不言而喻!” 白琴苏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将神图绘卷给了空桑,却又给他制造好像走阴十部每个人都有此宝的假象的原因?” “没错。” 白琴苏又说道:“你多年前接触巫蛊师和赶尸人,甚至在我的事情上拉他们下水,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也是为了搭建他们和空桑的关系?” “是的。” “你......到底和空桑有什么关联?”白琴苏的眼神多了一抹郑重:“我虽认识你已经是宋朝的事情。” “但这么看来,你远不是和法海相交的扫地僧那么简单吧。” 征老板笑了:“我与他的缘分,太长太长了。” “缘分长到什么地步,让你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甚至强行改变走阴十部关于神图绘卷的传承方式?” 征老板看向白琴苏,眼中多了一抹不曾有过的悲伤、怀念之色:“我与他,有着跨越数千年,整整九生九世的缘分!” 白琴苏一愣,旋即脸色一变:“莫非......” “后面的事情,不必再谈。你知我知就可以了。”征老板说道。 白琴苏沉默了一会儿:“那我要如何回复梁森?” 征老板吐出个烟圈,缓缓说:“这个小镇,有一对兄妹,民国时期人,擅长酿酒。” “如果将他们的祖先往上推演,最早一代,来自——仪狄。” “仪狄?”白琴苏惊疑道:“你是说夏禹时期的酒祖!” “是。严格来说,仪狄发明的是酿酒本身的部分工序,制造了类似酒的雏形。” “杜康则是进行改良,优化了酒的味道。” “多年的颠沛流离,仪狄的最后一代后人就在那小镇定居。” “你只需要告诉梁森这些,他自然明白接下来要从何处调查。” 白琴苏皱了皱眉:“你似乎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为何不和盘托出?” 征老板轻轻拂去身上的花叶:“如果情报一下子给的太全了,空桑就得不到历练的机会了。让他在那片鬼域当中一点点摸索吧。” “这是仪狄的后人最后的执念,这执念几乎成魔。你我皆知,魔和鬼不同。” “魔者纵然身死,只要执念不散,就永远不灭。” “如果空桑这一次可以平安回来,那作为打更人,他才能真正让我放些心。” ...... 另一边,小镇的酒壶铺子内,空桑面具碎裂,情况败露。 眼见事情无法善了,空桑取出了打更锣。 “铛!” 不等在场众人反应,空桑先行下手。 镇魂音在狭小的房间中不断回响,其中一些工匠和客人身体纷纷一震,那面具竟如同人脸一般扭曲起来。 空桑想到先前面具在自己脸上的变化,顿时道: “原来如此,你们根本不是人!或者说,不是原先的人!” “你们是原本被佩戴的傩戏面具!你们代替了活人!” 那些面具人顿时笑了。 “客官,了解这些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说着,还能动弹的面具人纷纷冲了过来,手中更是抓着各种刀具! “放肆!” 空桑怒喝一声,挥舞镇魂锤,如古代战将挥动八角流星一般,重重砸在这些面具之上。 “啊啊啊啊!” “该死!那是什么东西!” “是法器!” 哀嚎、诅咒、怒骂,伴随着强烈的怨毒,被镇魂锤击中的面具人脸上隐隐出现裂纹。 但裂开的部分没有露出那人本来的面孔,而是流淌着鲜血! 空桑瞳孔微缩,顿时明白,这些人没办法救了!他们,是被面具完成了融合的人!灵魂不再,身体则成了傀儡! 心知自己此时如果投鼠忌器,那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空桑心一横,扬起幽冥火。 同时,看着窗外似乎有些面具人隐隐想冲进来,空桑心念催动,直接将四周墙壁连带窗户、大门处全都升起幽冥火。 火焰如同火帘一般燃烧,阻挡着里外的魑魅魍魉! “嘿嘿,客官,你逃不掉的!” 那个最先负责接待空桑的,似乎也是这些面具人当中道行最高的。 一身的煞气宛若黑色的烟雾,不断自身上散发而出。 那些黑雾并未消散,而是在面具人双手中不断凝聚,最后竟变成两柄长剑! 下一刻: “砰!” 面具人提剑而攻,双剑一纵一横砍出! 空桑以安魂锣、镇魂锤分别抵挡。 虎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空桑脸色有些难看。 眼前的这位面具人竟然完全不惧怕打更人的法器,更完全没有被镇魂音影响。甚至战力之强,也超出他的估计! 同时,其它一些还能行动的面具人,怪叫着也纷纷扑了过来。 “休想!” 空桑怒吼中,幽冥火射出一个个火弹将那些面具人打飞。 然而就这不到一秒的分神,却被面具人抓住了机会! “死!” 森冷的剑光一道穿过了手臂,一道砍在了腰部。 空桑闷哼一声,手臂处的剑光他没有躲。腰部,则在剑刚刚破开皮肉时,便以安魂锣格挡。 空桑咬着牙,身体骤然一退,带着飞溅而出的血花,空桑连连后退。 纵然经历多次战斗,但这种冷兵器割开的伤势,空桑还是有些不能适应。 清秀的面庞多了一丝苍白和痛苦下产生的扭曲。 “还是老老实实,变成材料吧。” 面具人咧嘴一笑,嘴巴处竟缓缓张开。 伴随漆黑的嘴巴和淌出的黏液,似是要将空桑吞吃入腹! 空桑冷冷一笑:“变成材料?还是你先走一程吧!” 旋即,佛光大盛,龙吟之中,佛光金龙游走而出!普渡佛光将整个房间照的金光璀璨! “啊啊啊啊啊!” 惨叫之中,那些道行略粗浅的面具人,身体纷纷发出宛若烧焦一般的伤势。 就连为首的这位面具人,也是痛苦难当! “客官,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 那为首的面具人忽然发出尖锐的笑声,笑声忽男忽女,忽而深沉忽而尖锐。 空桑只感觉脑仁生疼,操纵着佛光金龙的意识差点不稳。 然而让空桑没有料到的是,这邪音并非是要伤害他! 邪音真正的攻击对象,竟然是其身后的“同伴”! 哀嚎之中,一个个还能行动的面具人浑身炸裂,血肉消散的同时,那一幅幅面具不断扭曲、缩小,最后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牵引力拽入那手中的双剑! “轰!” 雷鸣中,整个房间的血腥之气骤然上升,竟隐隐的和佛光金龙不分上下! 看着那布满了一个个怨念面孔的诡异长剑,空桑心头警觉。 呼吸之下,只感觉身上一痛! 空桑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那一剑! 剑伤虽然不深,但那股钻心的痛楚还有开始腐蚀伤口处的黑气,让空桑疼痛的险些昏厥! “嘿嘿嘿。” 面具人的黑色嘴巴里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舌头。 那舌头,竟和长生酒幻术当中,那巨大鬼脸中的舌头几乎一摸一样。 直到此时,空桑才惊觉,若粗略一看,这面具人的脸和那幻术中的鬼脸,几乎有着七八成的相似度! 对方舔了舔剑上沾染的血液,露出一丝陶醉之色:“你的血液,味道真好!” 面具人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空桑:“我要将你的血肉一点点割下来,好好品味,再把你的内脏丢给对面酒铺酿酒,哈哈哈哈.......” 空桑忍着伤口的疼痛,冷笑道:“恐怕,你高兴的有点早!” 壶天手环骤然一亮,紫金钵被空桑捧在了手中。 “邪祟,我倒要看看,你的道行还能高出这个紫金钵不成!” 旋即,紫金钵倒扣而下,佛门金光带着沛然吸力,面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面对幽冥鬼火他没有害怕,面对佛光金龙他也没有害怕。 但面对紫金钵,他感觉到了一种能摧毁自己的力量! 他想逃!几乎本能一般! “休想跑!” 佛光顷刻笼罩在面具人身上。 哀嚎中,面具人惊恐的扭动着身子,却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的,一点点被紫金钵往后拉扯着。 “你,你消灭了我,我附体的人就彻底没救了!” 空桑心中一紧:“你说什么?他们还有的救?!” “我们的本尊是面具,自然是依附在他们身上的。我们说有的救,自然就还有生机。” 空桑犹豫了,如果面具人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不能见死不救。 心神挣扎之中,紫金钵的力量似乎也弱了一点。 面具人心中大喜,还要妖言惑众,却听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小,小友,别听他的,快......快动手!” 空桑一惊,说话的人是一名从仙人洞来的高功。 此时他浑身金光护体,应是道门的金光咒! 但他也很凄惨,脸上的面具似是被硬生生拔下来的一般。 本来的面孔,已经是面目全非! 再一看紫金钵下,那面具人的眼神竟充斥着一丝心虚,空桑勃然大怒。 这一刻,紫金钵内的佛光,几乎将整个店铺净化! 第一百章 线索串联,鬼脸再现 “快,别让他们跑了!” “抓住他们!” ...... 成百上千的傩戏面具纷纷提着红灯笼,目露凶光。 就在刚才,他们惧怕幽冥火而不敢冲进屋子当中。 可等到那佛光消散时,空桑已经不见了踪影。 整个酒壶店铺之中,他们的同伴更是被超度的一干二净。 当然,这些可能还算是小问题。 最重要的是,盛放长生酒的酒壶铺子没了,那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无法再去买长生酒了。 长生酒,对活人也许有害。可对他们这些已经近乎妖魔的面具来说,却是天堂般的美味。 所以,他们疯狂的找寻着空桑的身影,一个个双眼浮红,满身煞气。 原本热热闹闹的庙会,此时也多了一些吵闹和混乱。 此时,在一处狭窄的阴影小巷之中,空桑带着那位高功法师就躲在小巷的最深处。 “就......就是这里了。只有这个地方......是.......是他们的视线盲区。” 高功法师喘着粗气,因为面部的剧痛而不停的流着血液般猩红的汗水。 就在刚才,他用最后的一点道行,使用了缩地成寸的方法,带着空桑躲到了这里。 “前辈,您撑住!”空桑开始在壶天手环当中翻找药品。 高功摆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不必了。被面具全部融合.......就.......就已经没有生路了。” “如果不是你的佛光,我恐怕.......连最后一点清醒的时间,也没有了。” 阻止了空桑,这位高功法师继续说道:“让......让我说完。这个小镇,是被一个女子的执念禁锢。” “但......为何......会在近期突然爆发,甚至吞掉小镇,我们还没查到。所以.......长生酒那里,不要去了!” 空桑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不阻止......背后之鬼,长生酒.......破不掉!” 高功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身后本什么都没有的墙壁。 “这后面......是我们......查到的......唯一的线索。似乎......也是唯一还不被.......不被那女子执念影响之地!” 空桑心中一惊,正要开口,却见对方的脸上,那本已被撕扯下来的面具竟重新开始恢复。 高功急切的道:“杀,杀了我!快,用......用你那强行超度的佛光。” “不然......不然我还是会伤人!还是会......会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可是......我.......”空桑心如刀绞。 若是驱除厉鬼就罢了,可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仙人洞的前辈啊!这让他怎么下得了手! 就在此时,不远处似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面具人,追来了! 高功死死抓着空桑的衣领:“快!快呀!我已经没救了.......别让我.......死的都不安生!” 空桑发出一丝沉重的叹息,取出金刚杵,直接刺入了高功的心口。 高功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容:“小友......多谢了,你.......你快穿过墙壁吧.......记住......怪力乱神.......有时候,要一视同仁的.......舍得啊.......不能.......不能犹豫不决......” 满是欣慰的话语中,高功的身体化作一阵飞灰消失。 那本在恢复的面具顿时露出刺耳的哀嚎声,似是挣扎着想搏最后一丝生机,却终究破碎成齑粉。 “那边有动静!” “是在那里!” 所有傩戏面具都听到了声音,纷纷冲入小巷中。 空桑满眼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旋即转身冲向那堵墙壁。 就在傩戏面具的手即将抓住空桑的刹那,空桑穿了进去。 整个墙壁如同水纹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那些傩戏面具却急忙停下脚步,纷纷一脸忌惮地彼此看着,似乎想拿个主意。 “怎么办?” “不行,我们不能进去,否则也会没命的。” “可是,活人在这里就是坏了规矩,必须抓住!” “通知掌柜的,让掌柜的来做决定吧。” 一时间,傩戏面具们争论不休起来。 忽然,整个小巷上的猩红灯笼为之一暗,猩红的颜色和灯笼的材质都开始出现变化。 猩红色化成了黄白色,纸质灯笼,似乎是变成了皮质一般。那顿时亮堂了几分的烛光下,一阵若有若无的红雾在此处开始弥漫。 “呜呜.......” 掩面垂泪的哭泣声,开始在一众傩戏面具的耳边响彻。 出乎意料的,这些面具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不好,是她来了!” “快跑!” “你别挡着我!” ...... 所有冲入巷子中的面具都慌了起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扭曲和恐慌。 一些靠近巷子口的面具眨眼间就跑了出去,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但更多已经深入的面具,想要逃跑却为时已晚。 一阵莫名的力量束缚着他们,将他们缓缓提到半空。 面具们纷纷挣扎着,各种哀嚎、认错、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砰!” 一个面具的炸裂声似乎是回应了此地主人的态度。更是让所有面具的求饶戛然而止。 那模糊的血肉如同烟花一样四溅在周围的墙壁上,作为核心的面具本身,更化作一阵飞灰。 紧接着,炸裂声不绝于耳,一个又一个傩戏面具消散在这阴影小巷之内。 “呼......” “吼!” 一阵阴风伴随低沉的怒吼,小巷口的红灯笼自底部渗出血液,血液越流越快,转眼便在小巷口凝聚成一小汪血水潭。 那血液一点点的,开始弥漫,开始朝着巷子内部渗透。 猩红灯笼的色泽,此时更一点点变得暗沉,越来越像血迹干涸之后的黑红色,宛若昭示这些面具背后之人的愤怒。 “呜呜......” 动手之人似也根本不惧,那哭泣声越发凄厉起来,如同三秋怨肠。 哭的连巷子口那些刚刚逃出的面具,都一个个捂着耳朵痛苦的哀嚎着。 这些面具的本体,更是在哭声之中出现一点点裂纹! 旋即,那转成黄白皮质灯笼的光芒也忽明忽亮起来。伴随的,是一阵宛若婴孩的笑声。 那流血的灯笼纷纷一震,地上弥漫的血液也骤然一停,异变在此刻尽数消散。 巷子内的哭笑声,也开始停止,那忽明忽暗的烛光也稳定了下来,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仿佛是两个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心有默契的罢手一样。 ....... 另一边,还在焦急地等待消息的众人,等回了张鹏。 “两个消息,第一个,白琴苏那边来不了。” “我姐姐来不了?怎么回事?!” 张鹏摇摇头:“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部长就说,白琴苏自己讲她不能过来。” “另外,梁森部长让我转告另外一个消息。就是这个小镇的情况,善恶司大抵上调查出来了!” 众人眼前一亮,对于这种诡异的小镇,若是能看透本源,那要破解说不定还容易很多。 张鹏将档案袋打开,复印多份的资料纷纷递到了众人手上。 “首先,这个小镇本身盛行庙会、傩戏文化。而且是半年一次,他们并非遵照传统时令,而是根据一个代代相传的时间。” “其次,这个小镇当中,民国时期有两家酿酒坊十分有名。” “其中一家的掌柜是一对兄妹。他们的酿酒手艺十分精妙,而且经常会推出全新的品种。” “某一天,兄长离奇死亡,随后便由妹妹一个人经营酒坊。” “酒坊的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甚至更好。但最终在一年之后,妹妹也死去了!死因,自杀。” “而关于这两人的身份信息,根据善恶司的前辈和白琴苏的透露,则是上古时期,酒祖仪狄的后人!” 青湘吟眼中满是惊诧之色,下意识地说道:“仪狄?怎么可能?上古时期的人,早就断了传承了!” 众人并没有将青湘吟这句话当回事,只当这位活了多年的女妖过于惊讶而已。 张鹏又说道:“第二家酿酒坊,销量、口碑都仅次于这对兄妹。掌柜的是一个女子。后来也死了。” “其死亡的时间,和前面的那位兄长,几乎一前一后。” “更重要的是,梁森部长通过资料的回溯和调查,发现此女也有一个惊人的身份!” 说到此时,张鹏的眼中也带着一抹震惊:“此女的祖上,是酒圣杜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酒祖和酒圣的后人,竟然在民国时期,同时出现在这小镇之上?” 姜雪婵看着手中的资料,哪怕信息已非常详细,她却依旧有着一种不真实感。 然而张鹏却又继续说道:“另外,在仔细对比了时间,还有民国时期小镇的一些传闻后,部长有了发现。” “第一杯长生酒出现时,正是在那妹妹死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随后,长生酒陆陆续续的出现,伴随其它的一些怪力乱神。这个小镇最终萧条了。” 姜雪婵眉心一跳:“怪力乱神中出现的景象往往伴随幕后鬼魅的内心映照。” “难道,不论是那子母煞,还是那鬼郎接亲,都是在说这三个人?” 王磊摇摇头:“不对,情况对不上。就算子母煞强行对应杜康后人好了,情报中既然是兄妹,就没有道理......” 话音未落,王磊自己愣住了。 姜雪婵也愣住了。 “兄妹!傩公傩母!”两人不禁惊呼起来。 青湘吟问道:“什么意思?” “我们在长生酒的幻术当中,有见过鬼成亲。” “当时的两只鬼佩戴的面具,正是我苗族诸多神话中的分支之一,傩公傩母!” “傩公傩母本是兄妹,但最后却喜结连理,成了夫妻!” “只是在幻术中,他们似乎成亲失败了!” 此言一出,四人色变。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 傩戏面具、傩公傩母、苗族神话,当诸多的巧合放在一起的时候,那就不是巧合,只能是实情了! 忽然,张鹏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电话那头竟然是征老板。 “长话短说。你们现在是不是进不去小镇?” 张鹏连忙说道:“是的。” “让青湘吟接电话。” 随后征老板又说道: “不必着急。青湘吟,你和他们三人看准时机。一旦发现小镇上方的幻术结界开始晦暗不明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强行闯入了。” “但是记住,面具,千万不能戴!” “哪怕这会让小镇内的鬼怪暴走,群起而攻之。” “如果戴了面具,时间长了,哪怕是你青湘吟,也别想活着回去见你姐姐!” 不等提问,征老板便挂断了电话。 青湘吟看着手中的面具,若有所思起来。 “不能佩戴面具.......” 青湘吟是知道征老板的部分身份的。连对方都如此慎重的嘱托,这面具必然有着极大的危险。 只见青湘吟将众人的面具丢在地上,手中出现了那把伴随多年的宝剑。 森冷的剑光,不带一丝犹豫的直接刺了下去。 忽然,那最上方的面具竟忽然生出了眼珠,刹那间就如同活过来了一样。 裂开的嘴巴,吐出的舌头,往地上一拍,连带着其他面具也纷纷躲开了青湘吟的剑光。 众人见状,都谨慎起来。 却见那些面具竟互相融合,不过眨眼就化作一汽车大小的鬼脸! 看着那行动的姿势,还有那嘴巴当中不断飞舞的舌头,姜雪婵和王磊皆心中一惊。 “这是长生酒幻术当中,第一轮出现的鬼脸!” 第一百零一章 吉凶混乱,邪狮鬼目 在青湘吟等人对付鬼脸的时候,空桑已经置身在一处大院前。 整个大院外围的墙壁,是清一色的青砖白墙。 门口是一对镇宅的大理石狮子。 狮子口衔宝珠,面容威严,神态俊逸。 朱红色的大门前,那足足一尺高的门槛,似也彰显着主人家的尊贵。 “民国时期,门槛越高,地位越高。看这架势,这大院莫不也是三进三出的格局了?” 空桑环顾四周,却见偌大的院落,一眼竟看不到尽头。 “按照仙人洞那位前辈的意思,这里应该是独立于整个小镇的。看来,要进去一看究竟了。” 念及至此,空桑取出了打更锣。 他可不认为,能够和小镇分庭抗礼的存在,会任由自己平安无事的在里面来去自如。 空桑长舒了口气,口中念道: “天官赐福,受天百禄。地官赦罪,七炁化生。水官解厄,海晏河清。” 旋即,空桑来到门前。 却见那偌大的朱门之上,有两个凹槽,那凹槽宛若半球状。 空桑尝试着想要推门,却感觉门如山峦,沉重无比。 “要进去,还得动些脑筋?” 空桑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凹槽处应该就是机关了。这么说,是有两个类似凹槽的东西放入门中才行了。” 空桑顿时将目光放在了两边的石狮子上。 手中大概比划了下,似乎那石狮子口中珠子,尺寸大小和朱门凹槽颇为相近。 空桑下意识就要去拿,却在即将碰到石珠的刹那停了下来。 “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吧......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行,还是先观察看看再说。” 空桑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石狮子。 两头石狮子都是呈蹲坐状,但头颅的方向却并非直面外部,而是有一个扭头的造型。 其头上还有许多螺旋形的鬓毛纹路,但那纹路似乎有些破损,一些明显的裂纹遍布在上面。 另外,左边的狮子挂着一颗绣球。 而右边的狮子,身下还匍匐着一只小狮子。 看上去,似乎和在上京看到的镇宅石狮,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作为打更人的直觉,隐隐提醒他,这一切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忽然,空桑注意到了狮子左右的问题。 “我若记得没错,一般门口的狮子对应一雄一雌,这是为了吻合阴阳之说。” “可是......如果我是面朝着大院,雄狮子应该是在右边,雌狮子是在左边才对。” “根据石狮的摆放,雄狮应该悬挂绣球,代表官运昌隆。雌狮子身下,匍匐小狮子,代表子孙绵延” “所以,主人从院内走出时,正好对应‘男左女右’、‘乾坤有序’。这.....这怎么反过来了!” 一时间,空桑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寒意。 要知道,纵然是在上京这等龙脉气运汇聚之地,也不是谁家门口都敢摆放镇宅狮子的。 因为如果自身气运不够,镇宅狮子只会反噬主人运道。 更不用说,现在是雌雄对换,雄狮子下匍匐幼崽,雌狮子身上挂着官运绣球,而且连摆放的方位都反了过来。 “阴阳混乱,乾坤颠倒,职责不清。这是大凶啊!” 空桑打了个激灵。 如此一个更换,官运昌隆便成了诸事不顺,子孙绵延则成了断子绝孙! 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空桑发现了更多错漏的地方。 “市场上,镇宅狮子的造型虽然各异,但都有共识,其眼神方向必须直视前方,不可对内。” “这便是因为石狮作为‘太狮少保’,必须以凶恶面目镇压外面邪祟。如今,视线朝内,等于全瞎全盲,吉位不在,更是大凶!” 空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注意到了最后一个问题点: “石狮子要么不做鬓毛,做了鬓毛纹路就必须是十三之数,对应‘十三太保’。” “要么在制作时直接降低纹路的数量,要么就得保证鬓毛纹路不能全损。” “本该‘十三太保’,如今却满是裂纹,这便是‘十三有缺’,又是大凶!” 空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时间冷汗直流。 要知道,民国时期的大院,最信风水和布局。 而三进三出的大院,更对应了天、地、人三大方位。 可如今,石狮子身上的三处“诡异”,将原本的三大方位,由吉转凶。 那整个大院,就从“福地”直接转为“死地”。 空桑嘴角抽抽:“由生转死,由吉转凶。这大院,压根不是给活人住的啊。” “如果我刚才直接取了石狮子的丹珠,更进一步破坏了狮子镇宅的功能,那结果......” 想到这里,空桑大概明白自己要怎么做了。 但正因为知道要怎么做,空桑更是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到啊。” 空桑走到了狮子边,尝试着拨动那匍匐的小狮子。 “咦?这狮子不是固定在上面的?如此好办了!” 当下,空桑将那小狮子小心翼翼地请了出来,随后放到了雌狮子的身下。 之后,空桑没有立刻继续,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 只见雌狮子的一只爪子正好可以触碰到小狮子的头,仿佛母亲爱抚孩子一般。 从画面的自然感来说,这小狮子反而更像是应该放在此处一般。 “难道说,这石狮子是被人为的篡改了布局?” 空桑疑问之下,又解开了雌狮子身上挂着的绣球,将它系到了雄狮子的身上。 如此,“官运昌隆”、“子孙绵延”便恢复正常。 “接下来就是大工程了。” 幽冥火“噌”的一下燃遍空桑全身,面燃大士的状态下,空桑更施展蝶翼之能,以红绳绑在了石狮子的身上。 “起!” 空桑双手抓着红绳,翅膀奋力地向上飞舞。 出乎意料的是,这石狮子竟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沉重。 虽然也要耗费不少气力,但重量远比现实当中需要机器去抬,已经轻了太多。 “砰!” 落地之声,镇宅狮子的顺序成功对调。 如此,便对应了“阴阳有序”、“乾坤有道”的说法。 并且,考虑到狮子的眼神角度,空桑将两座狮子的位置特意挪动了下。 虽然身体是倾斜的角度,但眼神正好对着前方。 “‘十三太保’已经缺损,这是没办法修补的,那就只能找其它的代替了。” 空桑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幽冥火。 于是,幽冥火化作点点火珠,燃烧在了石狮子已经缺损的鬓毛处。 至此,镇宅狮子所有不对的地方,全部被空桑调整了回来。 “哗啦!” 莫名的声响下,却见镇宅狮子的嘴巴竟微微睁张开,原本口中的石珠直接掉了出来,滚到了空桑的脚边。 空桑拿起珠子,本还挺开心的想着总算无惊无险地拿到了机关核心。 但在下意识的看到两座狮子之后,顿时浑身一颤。 “刚才.......狮子有眼睛吗?” 却见,眼前的两座石狮,那原先白色的瞳孔处,竟纷纷出现了一对眼珠,眼珠暗红,强烈的煞气几乎顷刻间席卷而来! “我去!石狮点睛!” 空桑头皮发麻,看着两座石狮子竟隐隐开始有行动的迹象,连忙飞奔到朱门前,将两颗石珠安在了朱门之上。 “咔嚓。” 宛若机关运转的声响中,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而此时,原本蹲坐在石台之上的石狮子已经纷纷起身,口中隐隐传出狮吼声,更如同捕捉猎物一样做出了匍匐状。 “卧槽!” 空桑看着那凶狠的目光已经对上了自己。 他可不认为,在此时和两个不知道弱点的镇宅狮子发生争斗能够讨到什么便宜。 眼见危急关头,大门才开了一道缝隙,空桑心一横,连推带冲的,干脆直接硬从缝隙处挤了进去。 “咚!” 几乎同时,撞门的声音传来。 空桑心中一紧,却见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那两头石狮子赤红的双目正死死地透过缝隙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硕大的嘴巴竟还隐隐往上扬了扬,露出一丝宛若恶鬼般的笑容。 空桑警惕的举着打更锣,他不敢直接使用镇魂音。 这手段,用得好可以趋吉避凶,用不好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 万一没把石狮子赶走,还把大院内的其它鬼怪招过来,他哭都来不及。 不过所幸的是,那大门虽然开了条缝,但石狮子似乎是因为某种规矩而无法进入。 最终,在空桑的注视下,大门又重新一点点的合上。 “轰!” 直到朱门彻底关上,空桑才松了口气。 “怎么里面这么暗呐。” 空桑嘟囔着,从壶天手环内取出手电筒,转身打开灯光的刹那。 “呼.......” 空桑先是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紧接着,一个几乎足球大的眼球就死死盯着空桑,甚至几乎碰到了空桑的鼻子。 “啊啊啊啊啊!” 惊叫之中,空桑连连后退,手电筒照了过去,却见那眼球下方宛若一些细小的神经,盘根错节粘连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鬼魅笑声中,一些宛若肉芽的神经直接缠在了空桑的四肢和喉咙处! 空桑刚要用幽冥火,那怪物却仿佛预测到一般,一口血水直接吐了出来。 “啊啊啊啊!” 空桑哀嚎中,看着幽冥火被熄灭不说,自己的掌心更直接被腐蚀出一个窟窿来! 下一刻,他的身体便被神经肉芽绑的死死的,如同一个木乃伊一般,只露出了两个眼睛! “唔.......唔.......” 空桑奋力挣扎着,肉芽却越绑越紧。 而且不知为何,就连面燃大士本身增幅下的幽冥火,竟也根本无法用出! 随着这鬼怪逐渐靠近,空桑才发现,这怪物并非是单纯的眼球。 他是有身体的,只是身体通体漆黑,在黑暗中没能分辨出来。 至于那些肉芽,更像是其眼睛的部分自带的触须一样。 同时,那眼球的中间部分出现一道裂纹。裂纹中,鲜血快速渗出,几乎染红了半个眼珠! “咔......咔.......” 如同牙齿碰撞的声音中,裂纹伴随血水,缓缓撑开,那是一张嘴巴! 嘴巴内,由外到内,十数排的牙齿下,还挂着一些宛若碎肉的残留物! 那眼球怪物扭动着身体,嘴巴越长越大。最后,嘴角处更是直接撕裂开来! 撑到极限的大小下,正好可以咬掉一个人的头颅! 怪物缓缓探到了空桑上方。 空桑惊惧的目光中,便看着那锋利的嘴巴伴随着血水,一点点,一点点朝着自己的头靠近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 白骨钥匙,影壁女鬼 空桑从未感觉到如此绝望。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生死边缘的无力挣扎。 此时,怪物的嘴巴已经罩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的视线里,出了那一颗颗锋利如匕首的牙齿之外,就是一个如同黑洞一般的喉咙。 此时,只要怪物嘴巴一合,他的脖子就会像豆腐一般被轻易切开。 “唔......唔.......” 空桑挣扎的更加剧烈,而怪物似乎很享受自己的猎物在临死前做出这样的“无用功”。一阵沙哑的笑声回响在空桑耳内。 幽冥火不知为何无法使用,蝶翼、红绳的权能似乎在此时也派不上用场。 被肉芽缠绕下的空桑,浑身冷汗,脑海中飞快的思索着挣脱之法。 怪物似乎刻意地放慢了速度,牙齿一点点的在合拢,逐渐的,空桑感觉到了痛感。那是牙齿正在刺破自己的喉咙! 似乎是生死之间对空桑的刺激,又或者是福至心灵一般的助力,空桑感觉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打更锣上。 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视线一分为二,一部分还在身上,一部分却已经在自己的法器上。 “快,快动起来!” 空桑心里催促着,打更锣竟仿佛读懂了自己主人的心意一般,从地上迅速腾飞而起。 “砰!” 镇魂锤重重地砸在了怪物的眼睛处! “吼!” 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踉跄着后退了数步,那硕大的眼珠,被镇魂锤这一击之下,竟打的有些凹陷、变形。 而绑在空桑身上的肉芽,似也是因为过于痛苦而有些松动。 空桑立刻感觉到自己又可以使用幽冥火了。 当即,幽绿色的火焰升腾而且,包裹空桑全身。 怪物见状,又要吐出血水,空桑却直接在怪物脚下升起一道火焰牢笼!血水刚刚吐出,便和周围的火焰互相吞噬。 “砰!” 一声惊爆,伴随血水蒸腾的雾气,怪物浑身被炸出一个个狰狞的伤口! 同时,龙吟响彻,背后的佛光金龙扭动身体,张开利爪,将肉芽彻底撕碎。 普渡佛光吞吐而下,直接刺在怪物的眼球之上。 “啊啊啊!” 怪物发出一声拟人般的哀嚎声。 眼见形势好转,空桑不敢怠慢,从壶天手环内抓出金刚杵。这佛门法器如雷霆一般,一闪而过,便自空桑手中消失。 下一刻,血光飞溅,怪物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窟窿。 空桑手一扬,对方伤口处顿时烧起幽冥火。 一重接一重的攻击,让怪物痛苦的嚎叫着,双臂和肉芽可是胡乱地拍向空桑。 空桑趁机抓着打更锣,先是镇魂锤又重重砸了一下,同时镇魂音敲出。 “铛!” 终于,在一声凄厉如泣般的声音下,怪物重重倒了下去。 空桑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死到临头,想着自己刚才就置身在对方的嘴巴里,只要对方的速度但凡稍微快一点,自己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一场.......还真是赢得侥幸啊。” 空桑取出一瓶矿泉水,胡乱地往头上倒了倒,清洗着身上腥臭的黏液,更是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始细细思索,为何之前他能够意念操纵打更锣,这种宛如神仙话本中的御剑驱鬼的情况,先前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思索之下,空桑决定再试一试。 如果这种状态是可以持续的,在应对刚才那种状况时,他的胜算也能加强不少。 空桑开始想象自己有一部分的“精神”存在于打更锣上。 随着不断的集中,一种玄之又玄的连接下,空桑眼前的视线重新一分为二。 先前因为是生死边缘,空桑还没有感觉。 但现在,眼中的视线就如同投屏电视一般,一下子看着两个部分,难免头晕眼花的不适应。 但渐渐的,这种不适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消失。 空桑起心动念,掌心的镇魂锤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晃动的频率一开始很慢,然后一点点变快起来。 紧接着,镇魂锤开始浮空,脱离空桑的掌心。 最终,镇魂锤摇摇晃晃的,成功敲在了安魂锣上。 “铛!” 镇魂音,并未因力道的问题受到任何影响。 空桑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又开始尝试是否能如此操纵紫金钵和金刚杵。 但多番尝试之后,却是无果。 “难道.......只有打更锣才可以如此操纵。因为我是打更人?” 疑问中,空桑的视线注意到了那死去的怪物。 此时,怪物的身体快速的腐烂着,几乎已经化作了一摊血水。 但血水之中,似乎有个什么物件。 疑虑中,空桑弯腰将东西捡起,发现竟然是一把钥匙。 空桑仔细端详了一下,不由有些惊讶,喃喃道:“这竟然是骨头磨出来的钥匙,这种材质倒真是少见了。” 收起钥匙,空桑准备继续往前走。 按道理来说,这种三进三出的院落,首先要过的便是屏门。只有通过屏门,才能进入外院。 而且,屏门旁边,一般还会有影壁,是用来阻挡光线的。 眼前,那偌大的影壁上,镌刻着一副石雕。 这是一副新娘出嫁的图案。 图案中,十六人的花轿显得异常隆重,身后仆人所抬的箱子更是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影壁之外。 花轿前,吹唢呐的、发喜糖、跳舞的,一个个面带笑意,栩栩如生。 在街道两边,更是围满了看新娘子的人。 “这应该是.......十里红妆?嗯?十六人花轿?!” 惊疑之中,空桑立刻想到了在上京唤魂的那天晚上。 那出现的子母煞,不就是十六人的花轿吗? 空桑不由地谨慎起来:“难道,这大院的主人竟然和这影壁有关?还是说,这就是子母煞的居所!” 转身看向屏门,空桑瞳孔微缩,顿时露出一丝苦笑的模样 眼前的屏门上,有着斑斑血污。有些颜色鲜艳,有些颜色暗沉,就像是不同时间迸溅上去的一样。 同时,一些符咒随意地贴在这屏门的四周,看着像是驱邪,可空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那符咒的文字,根本不属于道家任何流派的符箓。 “这文字.......怎么有点像之前在湘西看到的古文?难道,这也是某种古咒?” 空桑走近,想要一看究竟。 他细细地触摸了一下其中一张符咒,顿时一愣。 因为,符咒上的文字,竟然掉色了? “一般符箓是用朱砂绘制,不太可能存在掉色才是啊。” 空桑下意识地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顿时脸色大变。 那味道,他太熟悉不过了,是血液独有的那种腥味! 疑问未停,空桑忽然感觉脖子上似被人吹了一口气一般。 那浅浅的呼吸声,还有阴冷的气息,让空桑顿时汗毛直竖,顷刻间便回头看去。 可身后什么都没有。 空桑下意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却忽然感觉手背有些不太舒服。 低头一看,自己擦拭过额头的手背满是血污不说,还有些蛆虫在上面蠕动着。 有些蠕虫更似要钻入皮肤之下。一时间,尖锐的疼痛,让空桑回过神来。 幽冥火刹那一烧,手背的血污和蛆虫便消失殆尽。 他稍微往后退了几步,直觉告诉他,这个屏门似乎也很不对劲。 “空桑......” 忽然,一阵呼唤声传来。 空桑谨慎地回头看去,却见眼前站着一个女,女人露出温柔的笑容,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看上去,女人似乎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妆容依旧能反馈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空桑,我找了你好久。” “你......找我?”空桑有些困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却哭了起来:“孩子,我是你的妈妈啊。” 空桑浑身一震,第一直觉就是这女人疯了:“你,你说什么?” “是真的,我真是你妈妈啊!”女人喜极而泣。 “多年前,我被人诓骗,不得不将你放在孤儿院。没过多久,我就被困在了这里。” “你是说......这大院,是你的?” 女人点点头,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准确来说,我是现在这大院的主人。” “我出不去。但是,这大院也能保护我不受外面那些鬼怪的侵害。” “当初,是一个风水师跟我说,只要我在这里等着,就能等到你的。” “没想到......没想到,我们母子相见竟然是这种情况!” 女人的凄凄哭诉,听的空桑鼻子一酸,眼中竟不禁流下泪水。 他自小被父母丢在孤儿院,这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也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和父母团聚。 本来,这种情况,对方如此突兀的出现,又说着这么突兀的话,空桑自问是不可能相信的。 但是,女人的话中提到了孤儿院,提到了走阴十部的风水师。 这让一切似乎多了一丝真实。 “孩子,让妈妈抱抱你,好吗?” 女人满是希冀地张开双臂,空桑张了张口,万般复杂此时却连一句话也无法说出。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疲惫。 他很想躺在女人的怀中,好好地睡上一觉。 缓缓的,女人将他拥入怀中。 她仔细地给空桑擦拭着头上的污渍,动作轻柔温和,脸上的那抹笑容混杂着喜悦、幸福等情绪。 一切,似乎就和真的一般。 是啊,如果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 似乎,就这样进入梦乡,也不错的。 ...... 忽然,一阵龙吟声出,空桑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股宛如腐尸的臭味,让空桑下意识推开眼前之人。 定睛一看,眼前是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女子面覆红纱,苍白的右手正滴落着鲜血。 空桑这才感觉脖子上一阵痛感。手一摸,要害部位竟已经被刺破,只要自己再清醒的晚一点,喉咙就被割开了! “呵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中,那红纱女子缓缓起身。 阴风拂过,吹得身后屏门的符咒哗哗作响。 那偌大的影壁,竟无端渗出血迹。 鲜血自每个浮雕人物上流过。 顷刻间,唢呐声,笑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血液越流越快,越流越多,整个影壁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副猩红的画壁。 地上尚在流淌的鲜血也开始布满整个地面,一只只瘦如玉藕的手臂,忽然自血液中窜出,互相挣扎,互相挤压,互相追逐。 随着红纱女子的一声轻笑,这些手臂骤然停止了动作。 紧接着,它们纷纷张开掌心,缓缓挪动着方向,一个个掌心对着空桑。 空桑心中一颤,这些手臂看着似乎没之前的眼睛怪物惊悚。 但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这些手臂的主人,此时在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方,如同门口那镇宅狮子一样,做着捕猎之前最后的匍匐。 第一百零三章 鬼怪不绝 要动手吗? 空桑心里盘算着。 从进入这大院之前开始,红纱女鬼已经是出现的第三个怪力乱神了。 镇宅狮子埋藏着一些风水上的陷阱,如果不是自己解开了机关,一旦镇宅狮子苏醒,自己都没逃的地方,那结果可想而知。 那眼睛怪物,空桑也细细想了一下,似是他看过的《山海经》中两种怪物的混合体一般。 其战力其实不强,但那肉芽触手可以压制别人道行的诡异手段,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阴沟翻车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说,这里的每一个怪力乱神似乎都有着不同于一般厉鬼的特殊能力。 而按照大院三进三出的格局,空桑粗略计算了下,后面最起码还有一大堆的等着他。 如果自己在这里将底牌全用了,面对这大院的真正主人,恐怕会落入不利的局面。 至于紫金钵和金刚杵,虽然到现在为止无往而不利。 但空桑也渐渐发现,频繁使用这两件佛门的宝器,似是加重了自己的疲惫感。 所以,若要保持自己的体力,这两件“外物”就不能频繁使用。 “目前来看,这红纱女鬼的能力应该是两个。一个是操纵这些血水手臂。一个是致幻。” “不过,她的幻术应该是通过找寻对方人心当中的脆弱和无助,将其添加一些‘逻辑’转变而成。” 空桑皱着眉,似乎这红纱女鬼的能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 毕竟幻术要足够真实才有效果,先前没有提防这才差点着了道。 如今一旦有了警戒心,红纱女鬼的威胁性甚至还不如他们在贵阳遭遇的长生酒幻术。 嗯?长生酒?! 空桑微微一愣,他这才发现,眼前的红纱女鬼,从造型上有些熟悉。 这不就是那长生酒幻术中,鬼郎接亲的时候,跟随鬼新娘的婢女吗? 难道......此地的主人,竟然是鬼新娘吗?! “呵......” 似娇似柔的呢喃声中,红纱女鬼又开始出现变幻,似乎要再一次找到空桑心中的缺口。 空桑心中冷笑,经历了阴司叩心,他内心最惧怕的部分早已完满。 至于父母,虽说也是他的心病,但更多只是遗憾,也不是不能面对。 先前因过于震惊,心神不稳,这才让红纱女鬼有机可乘。 但现在这红纱女鬼想要再找自己的破绽,可有点难度。 果然,呢喃细语很快变尖锐起来,似是因为找不到空桑的弱点而恼怒起来。 红纱女鬼的身体不断变幻,愣是变不出一个具体的面目。 “好机会!” 空桑瞅准时机,掌心幽冥火吞吐而出! 火球直射上空,旋即爆开的刹那,无数拳头大小的火焰重重砸落! 顷刻间,将整个地面都掀起一阵扬尘烟雾! 红纱女鬼首当其冲,身上的红衣直接在幽冥火中被烧的破破烂烂。就连血水鬼手,也有一些直接被幽冥火蒸发。 “呜呜呜......” 红纱女鬼似在发号施令一般,身边的血水手臂顿时沿着血水,开始飞快的爬了过来! 这些手臂在半路突然伸长,足足半米多高,其指甲也瞬间变得宛若尖锥一般,带着黑色的尸气,似要把空桑撕碎一般! 空桑也不废话,打更锣重重一敲。 镇魂音出,震鬼定邪。 看着几乎要到自己鼻尖的血水手臂被镇魂音定格在那里,空桑挥舞镇魂锤重重砸下。 “啊啊啊啊啊!” 哀嚎声中,手臂化作齑粉。 空桑乘胜追击,凝聚幽冥鬼火,在半空化作一巨大的手掌模样! 旋即,重重拍下! “轰隆!” 一阵哭嚎之声下,血水手臂灰飞烟灭。 转而,空桑看向那红纱女鬼。 却见对方似有一丝畏惧般后退了几步,随后竟转身直接冲入到影壁之中消失不见了! 空桑眉头微皱,这就跑了? “正业曾跟我说过,一般到厉鬼级别,是不太可能存在畏惧这种本性的。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理智了。怎么会......” 疑虑未止,却见那整个影壁画面蠕动了起来,壁画本身的部分更开始朝外拉伸、变形。 而在这种诡异状态下,影壁更是越来越薄,逐渐的透明了一般。 隐隐的,还能看到许许多多的狰狞鬼脸要冲破这影壁一样。 “咔嚓。” 开裂声中,伴随一点掉落的碎石块,那影壁对角的部分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自裂缝中,腥臭的毒瘴飞快的散溢出来。 空桑不小心沾染了一些,顿时腐蚀皮肉般的痛苦,钻心的传来! 惊疑之中,空桑连连后退:“不好,这红纱女鬼只是那影壁当中的一个婢女,她不是逃,只是去拉来自己的‘同伙’!” 空桑转身就想跑,可想着自己就算穿过屏门,后面肯定还有一大堆怪力乱神等着。 这些鬼怪一定会追上自己,到时候腹背受敌,那就真的完蛋了。 念及至此,空桑决心斩草除根! 他吐出一口浊气,掌心凝聚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幽冥火球。 火球重重砸在影壁上。 却不料,影壁虽然被烧的有点焦黑,却并未被打回原形。 而在影壁之中挣扎的鬼怪,行动反倒是更加剧烈起来。 正当空桑准备再施手段时,地面竟出现了一双双手臂直接抓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定睛一看,几乎眨眼之前,整个朱门到屏门的空间里,不论是墙壁、地面、还是四周的红柱都出现了无数鬼手! “唉唉唉......” 莫名的叹息声中,这些鬼手有些抓住空桑,有些扭动着张开了掌心。 旋即,扭曲之中,这些张开的掌心纷纷睁开了一只眼睛! 然后眼睛开裂,血水四溅,那熟悉的嘴巴和肉芽,在这一刻彼此连接,几乎将这狭小的空间编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空桑瞳孔微缩,这些鬼手中的眼睛,和刚才那眼球怪物如此相似!不过只是体积大小的问题而已! 一时间,撕咬的剧痛传来! 却是抓住自己四肢的鬼手也生出了嘴巴,正在啃咬自己的身体! “滚开!” 借神之能无法在短时间频繁使用,空桑只能施展佛光金龙! 愤怒的龙吟声中,佛光金龙在半空张牙舞爪,吞吐佛华。 “啊啊啊啊!” 凄厉哀嚎中,抓着空桑的鬼手纷纷后退脱逃。 “吼!” 就在此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鬼啸声响彻夜幕。 空桑下意识捂住耳朵,只感头疼欲裂,双眼发昏。 “咔嚓!” “咔嚓!” 影壁的裂纹却在这鬼啸声的影响下越来越宽,越来越长,最后如蛛网般遍布整个空间。 旋即: “砰!” 崩碎的石块,喷涌而出的腥红,数百的鬼魅扭动着身躯,凄厉怪叫着,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 有红纱女鬼,也有那些抬着嫁妆的鬼仆大汉。 而在这一众鬼物的身后,还有个身穿红衣、拿着花巾的老妪。 看那老妪的模样,似乎是个媒婆。 此时,那鬼媒婆露出阴森的笑容,微微弓着背,一双眼如秃鹫般死死盯着空桑,时不时地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那鬼媒婆手一指,眼前的一众鬼魅纷纷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鬼手、鬼眼、肉芽触手也纷纷铺天盖地般的涌了过来。 空桑不禁苦笑,真是......作孽呀! 眼前这种景象,他只有在查阅一些怪谈文化中才看到过,也就是所谓的“鬼潮”了。 虽然眼前的“鬼潮”只是个“迷你”版本。 佛光金龙威势赫赫,但面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攻击,佛光笼罩也有着不小的破绽。 紫金钵和金刚杵,虽然是对付这些亡魂的利器,可要一次性将这数百的鬼怪全部清理,体力、精神力根本够不上! 念及至此,空桑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反而没有了畏惧和恐慌,而是有些碎碎念:“本来还想留一手的。” 面对四面八方的鬼怪,空桑双手结印: “哗啦。” 水流涌动下,土黄色的水流自空桑脚下升腾而起,席卷八方! “招阴诀,黄泉水!” 空桑眼眸异光流转,黄泉水中,骷髅魑魅纷纷探出身体。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眼前的“同伴”也纷纷拽入河水之中。 一时间,双方的鬼怪彼此厮杀,尖锐刺耳的叫声不绝于耳。 不断有残肢、血液染红黄泉。却又顷刻被黄泉吞噬的点滴不剩! 鬼媒婆脸色阴沉,满是皱纹的脸庞隐隐透着一股阴森的碧光,一阵阴煞之气若有若无的散溢着。 空桑见状,总觉得这鬼媒婆才是真正的隐患。 在鬼郎接亲当中,这个鬼媒婆并没有出现。 可现在,鬼媒婆却可以发号施令,来控制数百的迎亲鬼怪。 其次,看鬼媒婆的表情,空桑觉的对方似乎太像“人”了一点。 因为厉鬼基本上都属于理智残缺的存在,他们很多时候更像是专门杀戮的猛兽。 可鬼媒婆现在表现出来的阴沉、忌惮,这种复杂的情绪,不太可能在鬼的身上体现! 而且最让空桑觉得惊疑的是,就在自己审视她的时候,这鬼媒婆竟似乎也在反过来审视着自己?! 这个鬼媒婆,必须先除掉! 念及至此,空桑手一扬,黄泉水席卷到上方,旋即重重一落。 目标,正是那一直没有动手的鬼媒婆! 却见鬼媒婆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就如同一个寻常的老太太一样。面对扑面而来的黄泉水,竟是不闪不避。 “哗啦!” 鬼媒婆就这样被吞没在黄泉水中,片缕不存。 空桑眉头一皱,这就结束了? 撤掉黄泉水,空桑看着满目狼藉的地面,却在鬼媒婆站着的地方,发现她先前拿在手里的花巾就掉在地上。 空桑想了想,便将花巾和白骨钥匙放在了一起。 他也听善恶司的伙伴说过,一般如果鬼怪消灭之后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消失,大概率一定会派上用场。 尤其是类似古宅、古镇这样的地方。 因为古宅古镇既是这些鬼怪生存的地方,同时也是约束这些鬼怪的地方。 如果忽略了某些线索,最后的下场就很有可能会被困在里面再也不出来了。 空桑简单收拾了下,匆匆地穿过了那道屏门。 然而就在他离开之后,那屏门上的符咒竟纷纷掉落了下来。 整个屏门更是浮现出一连串古怪的文字。 书写文字的液体看不出是什么,但刚刚写上,那些液体就开始往下流淌,让写好的字也出现了一丝变形和怪异。 同时,破碎的影壁前,伴随一阵阴风和不知哪里传来的铃铛声响。 那鬼媒婆竟在原地重现! 此时的鬼媒婆咧开嘴,笑容似乎更加灿烂,赤红的双眼,看着空桑离去的方向,满是贪婪。 第一百零四章 地缚冤灵,暗门客房 通过屏门之后,空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处,竟已然漆黑一片了。 “看来,这大院果然凶险,更似乎被分成了几个部分。” “因为我过了屏门,所以屏门之外的部分就消失了?” “这是提醒我,不可以走回头路吗?” 疑问中,空桑看到了一排小屋,不禁自语道:“这应该就是大院里的倒座房吧。” 一般来说,倒座房门窗向北,和大院中所有的房间开门的方位都是相反的。 所以在采光各方面,也是这种大院当中最差的。 由古至今,这种倒座房,一般都是给在大院当中当差的下人居住。 有些条件的,可能会单独腾出一两间作为客房。 “下人居住的房间,不会......这房间里又有鬼仆吧......” 空桑扯了扯嘴角,这种明明知道前方凶险,却还不得不继续的感觉,还真是不美好。 空桑右手抓着镇魂锤,左手套着安魂锣,深吸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推开了这倒座房的房门。 “咣。” 木门被推开的刹那,扑面而来的灰尘让空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昏暗的房间内,是一排排通铺,显然都是给下人居住的。 空桑踏入房间,以幽冥火照亮四周。 整个房间,除了一些基本的桌子、柜子之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空桑想着手中的白骨钥匙,还特地看了看。却发现这些柜子并没有上锁,甚至没有锁头。 仔细想想,空桑也觉得自己糊涂了。 一般住在通铺的,纵然是下人,也是地位最低等的下人。 这些人多数是有死契在主人手中的,可以说比家畜也好不了多少。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存在什么需要保密的物件。 锁头、钥匙这些,自然是用不上的。 空桑在里头转了一圈,除了一些蜘蛛网,没有任何收获。 “难道,是我多心了?” 疑虑之下,门口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黑影来去极快,几乎瞬间消失。 空桑却敏锐的感觉到背后传来一丝异样,连忙转身。 看着空空如也的外院,空桑不敢怠慢,直接打出了一个火球。 火球在门口炸开,迸溅的火星在地面上燃烧着。 但四周别说是鬼怪,连个声音都没有。 空桑摇摇头,想着这个房间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刚准备离开的他,最后瞥了一眼墙壁,顷刻间身形一顿。 先前,他没有刻意注意过墙壁。 可现在,因为站在门边,又有大量的幽冥火作为照明,他这才发现眼前的墙壁上竟有许许多多的痕迹。 痕迹很奇怪,比起墙壁来说,颜色要偏黄一点,而且看上去似乎和人一样。有头,有身体,有四肢。 甚至,空桑按照那些痕迹对照着大通铺,粗略计算了一下空间之后,发现两者是完全吻合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形痕迹如果变成真人,正好可以躺满整个通铺。 空桑又走到墙壁处,手轻轻摸了摸,却见那痕迹的触感隐隐有些滑腻,就如同油蜡一般。 可味道上,却又比油蜡要刺鼻不少。 忽然,空桑心中升起一丝不太好的想法。 “难道.......这是尸油?!” 心念急转,空桑又想到在小巷子中见到的灯笼。 他最后看到那猩红灯笼逐渐转换成的黄白颜色,对比此时墙壁上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空桑想到了一个有些可怕的说法。 人皮作灯笼,阴司鬼火燃。 尸油作灯蜡,罗刹逐笑开。 “卧槽!” 空桑立刻拿出纸巾拼命擦拭着掌心。 “呜呜......”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的哭泣声和一阵饱含痛苦的哀嚎声交杂在一起。 空桑转身一看,一些鬼魂从墙壁处纷纷钻出,他们的身体满是因高温炸伤的水泡,因此看着有些臃肿。 变形、断裂的四肢,甚至都没办法让他们正常行走。 只能一点点,自那些尸油痕迹当中钻出,再通过通铺,缓慢地向下爬着。 而他们的目标,正是空桑。 但这一次,空桑没有动手,也没有逃跑。 作为打更人,他敏锐的感知到,这些鬼怪虽然面容可怖,却并无戾气。 空桑心中不禁疑惑:“这些,难道是横死在这里,又或者是被这里主家杀死,而不得超脱的地缚灵?” 但这些地缚灵似乎无法说话,一些距离空桑较近的则缓缓来到了他的脚边。 残破的手,轻轻捏着空桑的裤腿,那奋力抬起的头颅,一双眼白流着血泪,嘴巴无力地张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似在控诉自己生前遭遇的不公。 空桑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这些地缚灵找他的原因。 正如同打更人本身的感知敏锐,可以察觉到周边的阴魂厉鬼一般。 尚存解脱之心的鬼怪们,在碰到打更人的时候,也会被本能驱使,来到打更人面前,寻求帮助和解脱。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地缚灵聚集了过来,他们全部趴在空桑的脚边,似满是哀求。 “若要让他们离去,就必须要用安魂咒。可是.......” 空桑一时间有些犯难,动用安魂咒,就意味着自己必须牺牲一部分道行。 这些地缚灵本身主动寻求着解脱,所以安魂的难度很低,也许付出的代价不会很高。 可在这凶险的大院之中,自己的道行如果再减少一些,也许关键时刻,本应存在的生门就会成为死路。 空桑想离开了。 他不是不愿意帮助这些可怜的地缚灵,但他也必须要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 地缚灵们似乎察觉到空桑的退却之意,有些焦急起来。 他们的哭嚎声更加凄厉,满目的血泪看的空桑心中隐隐作痛。 空桑挣脱了地缚灵的束缚,一溜烟跑到了门外,似准备离开这处外院。 然而就在此时,凄厉的哭喊声让他又忍不住回头。 竟是先行抓住他裤腿的地缚灵,似要追上他,可手刚刚触碰到门槛处,就被一阵烧灼,如同飞灰一般消散! 那地缚灵痛苦的捂着消散的手臂,血泪自脸上滑落在门槛上,随后一点点汇聚在地上。 空桑知道,如果现在自己走了,这些地缚灵大概率是救不了的。 因为自己十有八九不是这大院主人的对手,所以找到线索之后一定会立刻逃离此地。 而且,就看刚才屏门的状态,自己如果离开外院,外院恐怕也会重新化作一片黑暗虚无。 到时候就是想回来,也估计回不来了。 “唉。” 空桑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之色选择了折返。 他也挺想自私一下,可终究还是害怕自己午夜梦回的时候,会看到这些他弃之不顾的可怜面孔。 空桑重新回到了房间,那些地缚灵仿佛害怕空桑会走一般,死死抓着他的双脚。 索性,空桑盘膝坐了下来。 镇魂音发出一阵安魂之声,如春后细雨,温柔舒适,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呜.......” 一时间,地缚灵们纷纷安静了下来,似是期待,似是感激,他们都静候着空桑接下来的安魂异术。 “今打更人空桑,愿以自身道行为引,施安魂神咒,护佑此地孤苦游魂解脱轮回。” “天地可鉴,日月同感,群星作伴,众灵见证!” 安魂咒下,天地有感。 阴德光辉自屋内降下,洒在一众地缚灵之身。 每一丝光点落入的刹那,被照到的地缚灵,那扭曲、狰狞的伤口竟开始恢复。 那充满痛苦的哀嚎和哭泣声,也逐渐的弱了下来。 渐渐的,所有的地缚灵的模样都开始产生变化。 “哗啦。” 第一个地缚灵彻底变回了人样,那是一个穿着马褂的青年人。 青年人流下一丝清泪,双手合十,重重地朝着空桑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依旧不能说话,但感谢之意,不言而喻。 空桑笑道:“去吧,既已洗涤一身恶业,那就赶紧往阴司轮回去吧。” 旋即,恢复人身的地缚灵们,在阴德光辉之中化作点点光芒消散。 随着最后一人的离去,墙壁上的尸油也荡然不存。 空桑的打更锣,此时似也在冥冥之中得到功德庇佑,隐隐的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辉。 至于牺牲掉的道行,空桑大致上感受了一下,差不多自身积累的二十分之一,代价倒不算太重。 就连偌大的通铺房间,此时也没了一丝阴森之气,就如同一个普通的房间一般。 空桑起身,正要离去,耳边却传来一道又一道的感谢之声。 紧接着,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从屋子向外延伸,却拐了个弯,停在了旁边的一堵墙壁处。 空桑一愣,莫非,这是他送走的地缚灵给他的指引? 可是,眼前不过是墙壁而已呀。 正在疑惑之下,墙壁之上竟出现了一些手印。手印排成一排,似又在摸索着什么。 忽然: “咚!” 墙壁似是被触动了机关,一道暗门直接弹开。 空桑心头一震,自然明白这是地缚灵们给出的酬谢。 若自己没有超度他们,而忽略了这里,说不定就失去了离开此处的关键线索。 念及至此,空桑微微一拜:“多谢诸位。” 空桑进入房间,房内的面积并不大,只有十个平方左右。 但不论是床铺、洗漱台、梳妆台,竟然应有尽有。而且从装修来看,似乎非常精致。 “这里,难道是客房?” 空桑走进房间,很多所谓的用品,在时间的腐朽下已经没有了任何参考价值。 但有两样东西,在这样的房间之中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梳妆台上的一把梳子。 空桑将梳子放在手里,通过手电筒仔细观察了一阵,不由道:“这竟然是一把玉梳?” “看这纹路,应该是凰。可是,常理不应该是一对凤凰吗?” “两只交互的凰为主体的玉梳,一般是尚未出阁的小姐在面对闺中密友时,才会赠送的款式,而且很是冷门。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莫非,这客房居住的人,和这大院的主家,是姐妹?” 疑虑未停,空桑又看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小盒子。而盒子上,正好有一把锁头。 空桑心中一喜,连忙将白骨钥匙取出,插入锁孔。 “旮沓。” 锁头竟真的被打开了,与此同时,那锁头竟直接成了一堆齑粉,但白骨钥匙却完好无损。 空桑想了想,将白骨钥匙又收了起来。 打开盒子之后,里面放置的竟然是一本册子。 那玉梳本就不是容易损坏的物件,放在此地尚且满是灰尘。 可这本民国时期的册子,做工根本无法保存那么长的时间。 但此时别说腐朽,封皮上更是连一点缺损也没有。 就像......是经常被翻阅一样。 空桑心中警惕起来,却还是翻开了册子。 页面上的字迹是毛笔字,字体娟秀、漂亮,而且工整。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水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空桑有些惊疑:“这不是李清照的《晚止昌乐馆寄姊妹》的上半段吗?是李清照思念姐妹时所做的词。这究竟......” 然而空桑没有注意的是,就在他翻阅册子的时候,其身后不远处的床铺上,正端坐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 那红衣女子安静典雅,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颇有大家风范。 然而,其双手交互放置在膝盖处的,还有一物。 那是一副傩戏面具。 而面具上的花纹,竟和先前姜雪婵所说的傩母面具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鬼新娘再现 作为打更人的空桑,本该对阴司鬼魅的感知非常敏锐。 但其身后的红衣女子却是无声无息,连一点阴气都未散溢而出,就如同一个“虚无”的存在,空桑自然是没有任何察觉。 空桑翻开册子的第二页之后,却见上面画的是一幅画。 “怪了,李清照的词只写了一半?” 疑惑之中,却见册子的缝隙处隐隐有撕掉的痕迹。 “难道,下半部分的那一页被撕毁了?这幅画,实际上是第三页?” 疑问未止。 却见眼前的画面,通体是用水墨勾勒而成。 线条简单,并无太多的渲染。 似乎,是以颇为写实的风格描绘了一幅非常简单的景象。 画面中,首先是一棵大树。 大树本身似乎没有什么代表性的意义,绘画的非常粗浅。 树下,则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摆着一些吃食。 一男两女围坐在石桌边,似是谈笑,似是聚会。 左边的女子身穿旗袍,从其体态来看,温婉端庄,似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此时的她,正以一面团扇掩嘴轻笑,许是另外两人所谈之事颇为有趣一样。 右边的女子,则一身红衣,穿着不像是民国女子的常见装扮。玉肤藕臂,颇有几分窈窕之态。 画面中的她,正举着一个酒壶倒酒给那个男人。 男人手捧酒碗,穿着马褂,看上去似是普通的劳作大汉。 可胸口却又特地画了一个如同长命锁一般的事物,似是在彰显此人的身份和地位颇为尊贵一般。 空桑一时间看的有些稀里糊涂:“九州水墨画一般讲究的是‘气韵生动’、‘以形写神’。” “这画对人物方面虽然画的精美,但似乎画师的基础并不稳定。而且部分风格,还沿用了西方画的特色。” “这红衣和马褂似也不像是民国时期的形制,又如何与那旗袍女子坐在了一起?” 空桑困惑地挠着头,又翻开了下一页。 却见,一片空白。 “没了?”空桑不禁愕然:“这本册子保存的如此精细,难道就是为了一首词和一幅画吗?” 正当空桑疑惑之际,却感觉捧着册子的左手有些湿哒哒的。 定睛一看,只见掌心竟有一滩血液在不断往下滴落。 空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册子扔在了桌上。 那空白无物的白纸,由上而下,如同墨汁入水的渲染一般,点点猩红浮现在页面之上。 紧接着,后脑勺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吹气感。 空桑转身的同时,镇魂锤直接砸了下去,却是扑了个空。 看了看整个房间,却空无一物。 疑惑之下,空桑又看向那染血的书册。 书册上的血液已经越来越多,多的似乎册子已经装不下了,开始顺着册子朝着桌面和地面飞快流淌。 “铛!” 空桑直接催动镇魂音,但这股音波不仅没能阻止血液的扩散,反倒是整个房间因为镇魂音而多出了一丝其它的声音。 那股声音凄厉而怨恨,宛若地府恶鬼的诅咒,听的空桑毛骨悚然。 想着先退出房间,可转身看去,房门不知何时,竟已经消失! “呼.......” 又是一阵森冷的吹气声,同时,伴随一双猩红手臂,悄无声息地伸到了空桑的脖子处! 下一刻: “呃!” 手臂的力量很大,空桑一个不稳,直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却见一个红衣女子面容模糊,双手正死死掐着自己。 窒息感让空桑脸色有些潮红,他用镇魂锤敲向红衣女子,却直接从对方身体穿过。 这红衣女子,面对阴司法器,竟如镜花水月! 空桑心中一凉,眼前的红衣女子要么是道行高深,要么就根本是幻术了! 只是,眼前的幻术似乎更加诡异,她就存在于现实中,能伤害你,可你却伤不了她! 无奈之下,空桑从壶天手环取出紫金钵往前一照。 “啊啊啊啊啊!” 红衣女子似乎很惧怕紫金钵的佛力,但出乎空桑预料的是,自喉咙传来的力量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 “呃......” 空桑感觉到自己似乎快有些熬不住了,壶天手环再一亮,金刚杵朝前一刺。 情况却和镇魂锤一般,直接扑了个空! 空桑心中苦笑,幽冥火、镇魂锤、金刚杵都不起作用,紫金钵虽然有点作用,但似乎直接将对方激怒了,伤害却没造成一点。 念头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思来想去,空桑只能再次发动招阴诀。 正当空桑身下升起一点黄泉水的时候,一股浓稠和红色直接淹没了空桑的视线。 顷刻间,一股窒息和混乱的感觉,让空桑直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意识转醒,是因为耳边传来的各种嘈杂的吆喝声。 当视线逐渐恢复时,空桑发现自己置身在小镇街道之上。 不过从周围人的着装、营生各方面粗略看去,似乎不属于现代,应该......完全是民国时期的文化背景。 正当空桑想要起身的时候,却见一个行人直接从自己的身体穿了过去。 “!” 空桑惊疑地又看了看四周。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看到自己。 “我这是又进入了“鬼上身”的状态?” “还是,如同之前进入紫金钵灵识世界一般?” 空桑十分的困惑,似乎和两种状态都有些区别。 如果是鬼上身,自己应该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除了婴鬼王那次的事情是个例外。 如果是灵识世界,那自己应该就会融入到这个世界当中,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才是。 “我记得,刚才我是被一个红衣女鬼掐住了喉咙,然后那书册的血水......” 回忆之中,空桑瞳孔微缩,心头一紧。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那个掐住自己的红衣女子,单看梳妆打扮,可不就跟自己在长生酒幻术中遇见的鬼新娘,几乎一模一样吗?! 不仅如此,那红衣女子,还出现在了那本册子的画面当中,正是那个倒酒给男人的女子! 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想起来这件事情! “那本册子描绘着三个人。很显然,那大院的主人,一定就是那三人中的一个。” “但是,那红衣女子却出现在了作为客房的倒座房中。” “如此说来,红衣女子应该只是一个客人。那她就不可能是大院的主人了。” “如果客房是红衣女子的房间,那玉梳和册子,应该就是她的物品。” “那么,她册子上所描绘的李清照的词......” 空桑心头一震:“莫非,这大院的主人,是画面中那个旗袍女子?那红衣女子担心我看出什么,所以才突然对我动手吗?” “可是,那个男人又是谁?鬼新郎?!” 一连串的问题,让空桑有些头疼。 却在此时,四周的行人似乎纷纷小跑了起来。 耳边,更是传来这些行人的谈话声。 “听说狄记酒坊和姒氏酒坊终于要斗酒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这两家酒坊自从来到我们小镇上,斗酒还是第一次吧。” “是啊,估计会有很多新品酒类出来,我们快去!” “对头,说不定还能尝尝鲜!” 空桑喃喃道:“斗酒?狄记酒坊?姒氏酒坊?这两个姓氏很少见呐.......” 思来想去,空桑也决定去斗酒的现场看一看究竟。 当空桑来到小镇中心的时候,只见偌大的广场上,已经摆上了两家的牌匾,还有一些品酒才会用到的工具。 狄记酒坊身边站着的,是一男一女。 空桑看的眉心直跳,这不正是画面中的马褂男子和那个红衣女子吗?! 这么说...... 空桑将目光转向另外一边。 果不其然,姒氏酒坊面前站着的,正是那画面之中的旗袍女子。 随着吉时到,那马褂男子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姒静掌柜,我们两家酒坊来镇子上也五年时间了。” “一直以来,我们两家酒坊各有千秋。” “不客气的说,如今这世上所有的酿酒之法,都是从你我两家的手艺所出!” “我们在其他城镇,陆陆续续,斗酒无数。如今能保持常胜不败的,就只有我们两家了!” “但作为酒行规矩,总得有个行首出来。” “今日,这天下酒行之行首,便在你我两家之中挑出一个!” 那姒静掌柜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掩面轻笑,虽看似温婉,眼中却暗藏锋芒和斗志。 “狄弛掌柜说的不错。我们两家都掌握着祖宗流传的酿酒方法。” “反本溯源,你我的祖先在上古也算是颇有渊源。如今,她们的后人阔别多年再进行一次斗酒,也算一桩美谈了。” “狄瑢妹子。”姒静看向那红衣女子:“我和你平日也是姐妹,但今日斗酒,我们之间可是要在手艺上见真章了!” 狄瑢笑道:“拼行首之位,自是要全力以赴。姒静姐姐可莫要轻易放水,如此,反倒坏了我两家交情。” “好!” 外行看着热闹,两家酒坊掌柜则做着斗酒最后的准备。 空桑却在一旁仔细思考起来:“两家的先祖在上古时期有所渊源。酿酒之法更是源自于他们的先祖?” “若我记得没错,史料当中,有一酒圣,名为杜康。相传他就是酿酒第一人。” “而且杜康相传是夏朝国君,正好姓姒。难道,这姒静,是杜康的后人?” 空桑愁眉不展:“可是,作为八大姓之一,姒这个姓基本已经没了。会是她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而且,另一个姓狄。可历史上擅长酿酒又在同一时间段出现的,并没有狄姓之说呀......” 却见此时,狄瑢和姒静两人,已经将各自准备的第一坛酒放在了桌上。 狄瑢抱拳朝着围观众人说道:“诸位乡亲,我来说一说我们两家斗酒的规矩。” “在场的酒行前辈和乡亲们,会各得到两张红纸。” “红纸上分别写着我两家酒坊的名字。” “待会儿,我们从第一坛酒开始,会让诸位一品两家酒的风味。” “您觉得哪家好,就将代表那家酒坊的红纸投入眼前的箱子当中。” “红纸多的,赢一轮。最终,三局两胜。” “现在,请各位,品酒!” 说着,狄瑢和姒静两人,同时掀开上面的红纸封头,由两家的小厮开始在碗中倒入美酒。 一时间,醇厚的酒香在两人身边炸开。 那沁人心脾的味道,让在场一众老饕食指大动。 空桑也下意识嗅了嗅,心却顿时沉了下来。 因为,不论是哪家散出的酒香味,都和那诡异的长生酒,三分相似! 第一百零六章 回溯过往 长生由来 随着酒碗发放,拿到两家新酒的人都迫不及待喝了起来。 一时间,浓郁的酒香下,赞叹声更是不绝于耳。 空桑看着这些人脸上陶醉的表情,沉默不语。 看来,长生酒的源头,应该就在这三人当中。 再联想到之前在傩戏台上看到的幻术,空桑隐隐觉得,长生酒可能更和那狄弛、狄瑢两人有关。 “这两人都姓狄,看其眉眼也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兄妹了。” “既然是兄妹,那鬼新郎又在哪里呢?” 正在空桑低头思考时,一碗酒忽然出现在自己眼下。 “!” 下意识的,空桑抬头看去,却一瞬间头皮发麻! 自己不应该是旁人都看不到的状态吗? 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画面也似乎静置一般。 端来美酒的,并非那狄弛和狄瑢,而是姒静! 此时的姒静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就这样看着空桑。 “请你一品。”说着,姒静将酒直接放在了空桑手中,又说出了一句让其心头巨震的话:“小心狄记,打更人。” 一丝冷汗自额头滑过。 如果这个世界是眼前姒静的世界还说的过去。 可从先前的蛛丝马迹推断,这个世界大概率是狄瑢的。 一个能在她人回忆世界当中还能保持如此理智,甚至还能看到自己的,那绝对是厉鬼中的厉鬼了! 不仅如此,姒静还清楚自己的身份,举手投足,更有着绝对和人一般无二的理智! 而这一切,纵然是红衣厉鬼,甚至是红衣之上,都无法做到! 可以说,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着空桑对怪力乱神的认知。 最终,空桑只想到了一个词——天灾! 然而,姒静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那抹温婉的笑意下,一双眉目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出现点点寒意。 “莫非.......是觉得我的酒,配不上你的身份吗?” 话音刚落,空桑浑身一颤,对方的杀意在刹那间如浪潮般扑面而来! 空桑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掌柜的说笑了,我只是......只是在品酒!” “哦?” 一声轻咦,似是不信,似是审视。 空桑连忙说道:“真正的好酒,若只是简单的一饮而尽,不过只是喝个味道而已。” “第一步,要看外观。” 说着,空桑看向姒静。 姒静似有些期待,缓缓点头,温柔的话语带着不可悖逆的神态:“请说下去。” “好的粮酒,从外观看,要清澈透明,没有杂质。” “若有,这便是制作工艺当中,在筛除的时候做的不好。也代表制酒的人,在精细度的把控上不太出彩。” “这碗酒清澈见底,如反光银镜,可跟名山泉溪媲美,在清澈度上,自然做到了最佳!” 姒静身上的杀意顿时消散了一些,颇为赞同的点头道:“请继续。” 空桑压下心中紧张,又将酒少许的滴了几滴在掌心快速和手背揉搓。 “其次,我们可以在揉搓之后,利用掌心温度,判断在温度变化下,酒的香味如何。” “此酒香清甜甘醇,再配合清澈的质地,已经是上上之品。” 姒静的杀意全部消散了,轻轻晃着手中的团扇:“既如此,便请打更人品上一品。” 空桑知道,今天这酒自己是必须要喝了。 不然的话,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会不会突然化作凶神厉鬼。 旋即,心一横,空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空桑其实不擅长饮酒,但姒静端来的酒,入口却极为舒服,不仅香味在口中迟迟不散,就连入喉也没有一丝辛辣之感。 在入腹之后,肚中更有隐隐暖意。 显然,这酒的确是上品。 姒静终于满意了:“能品酒,敢喝酒,打更人,你成功为自己争得了一丝生机。” 空桑不禁苦笑,顿时说道:“既如此,空桑斗胆一问,我......并未的罪过姑娘。为何姑娘会因为一碗酒,而对我露出杀意呢?” “不曾得罪?” 姒静眉头一挑,一笑转身,却留下了一句让空桑胆裂魂飞的话:“打更人在文玩街与我会面,伤了我那么多手下时,难道都不曾注意过我的容貌?” “还是说,我没把孩子带着,你就看不出了?” 空桑踉跄了几步,浑身微颤。 子母煞! 眼前的姒静,竟然就是将夏杰炼成鬼仆的子母煞! 可当时,那子母煞的面貌、妆容太过凶戾,两者的容貌可以说也有极大的差别。 抬眼再看,却见姒静似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灵动,恢复成了那画面记忆中的僵硬感一般。 就站在那里,静静等候着众人的评判。 很快,第一轮投票结束,众人开始计算票数。 空桑不禁苦笑,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当中就得罪了一个天大的煞星。 而且,也得亏自己看过一些资料。 虽然不懂喝酒,但照本宣科、装模作样一番还是可以的。 一时间,空桑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平常喜欢看些有的没的。 不然,就刚才那样,自己恐怕转眼就步入夏杰的后尘了。 片刻之后,统计结果出来了。 第一轮,是狄弛、狄瑢胜出。 一时间,狄记酒坊这边的伙计们都纷纷欢呼起来。 姒静也不恼,而是笑道:“便先祝贺狄记酒坊旗开得胜。现在,该开第二坛了。” 说着,双方又搬出了第二坛酒。 这一次,姒静没有再过来,这让空桑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他闻着酒香,隐隐觉得,第二坛似乎和长生酒更相似了一些。 而第二轮的结果,则是姒静胜出。 如此,便是一胜一负了。 终于,在众人殷勤期盼的目光之中,双方都搬上了第三坛。 随着红纸封头打开,酒香味几乎炸裂一般的散溢出来。 一时间,有些喧闹的广场竟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闭着双眼,脸上是浓浓的陶醉之色,似乎只要闻到这酒香,就已经足够让他们满足一般。 “噗通!” “噗通!” 一些酒量稍差的人,此时竟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只是些酒香,就已让他们醉了过去! 空桑下意识后退了数步,想要避开这些长生酒的味道。 同时,每个人在拿到第三碗酒的时候,都露出了无比兴奋的神色。 他们似有些舍不得将这酒喝下去,又似乎如同饥饿的猛兽般迫不及待要将其一饮而尽。 一时间,所有人都上演着这种矛盾而扭曲的情感表现。 紧接着,随着美酒入腹,一个个评判顿时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带着幸福的笑容。 似乎,借着酒意,他们感觉到了一些曾经的快乐时光一样。 而在一众喝醉的评判中间,两个酒坊,三人彼此对视,却显得有些诡异。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这些评判们才纷纷醒了过来。 酒醒的众人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喝醉之后的不适感。 在议论纷纷之中,将红纸丢入了箱子当中。 空桑见状,不禁在想:“按照一般比较俗套的发展,此时应该是个平局吧。” 这么想着,旁边就有人喊道:“天呐,是平局!” “......” 空桑嘴角抽抽,看着那统计的数量,果不其然,双方以平手收场。 借着,便是没什么营养的客套,双方也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到了酒坊。 周遭的画面顿时开始扭曲起来。 本以为自己会回归现实的空桑,却见扭曲的部分又重新开始恢复。 最终,变成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正是空桑在画册中看到的树下三人图。 只不过,此时的三人看上去似乎都有些沧桑。 此时,狄瑢正在给狄弛倒酒,姒静掩面笑道:“距离第一次斗酒已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时间,我们陆陆续续比了三次,每次都是平手收场。” “看来,这酒行行首,我们是选不出来了。” 狄弛则说道:“但是,若不进行这种对决,我们怎能完成先祖的愿望?” “毕竟,只有棋逢对手,我们才会不停的研发新品,有朝一日才能达成先祖所愿!” “先祖的愿望啊.......”姒静似有些感叹,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一口就能长生的酒,我等凡人有如何能研制出来?” “这些年,我们几乎用尽了市面上能找到的各种材料。” “可不论如何调配,如何酿造,要么是中途失败,要么就是味道差强人意。” “我实在想象不出,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如何去思考长生酒的配方。” 看着姒静苦涩的笑容,狄弛和狄瑢也有些沉闷。 也许在三人心目当中都很清楚,连他们祖先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时代,恐怕更是无法做到了。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狄弛忽然说道:“姒静掌柜是要退隐?” “退隐也许谈不上,毕竟人也有吃饭的。只是,我不想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长生酒了。” 姒静理了理头发:“我如今年岁渐长,再这样下去,一个人打理酒坊会有些吃力。所以,想松一松了。” “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狄弛说道。 “姒静掌柜若信得过我,便两家酒坊合并,如何?” “合并?!” 不论是姒静还是狄瑢,似乎都没有想到狄弛会给出这样一个提议。 “不错,合并。既不是狄记酒坊,也不是姒氏酒坊。就叫狄姒酒坊。” “我们从原先的对手转变成合作伙伴,互通有无,将我们各自的经验融合在一起。” “也许,能做出我们想要的长生酒!” 姒静点点头:“这倒的确是个办法。既如此,便让我思考一下,过两天给你们一个答复。” ...... 画面,在此时中断,一切如同一幅画卷一般开始停滞、褪色,随后消失。 ...... 空桑再次睁开双眼,那种窒息感已经消失不见。 但身上依旧沾染着先前陷入幻术之时的血液。 红衣女子,不,应该说是狄瑢。 她并未消失,甚至可以说身上的戾气和煞气也一直存在。 可狄瑢却没有再动手,而且观其言行,似乎是找不到自己一般。 疑问间,空桑通过梳妆镜看了看,只见喉咙处两个几乎青紫的手印还在,甚至隐隐作痛。 空桑又感觉到身上的一种异样感,不禁仔细观察了一下。 镜子中,自己的脸色似乎十分苍白,毫无血色,一身阴气更是浓郁无比,属于活人的气息那是一点都没有了。 纵然是使用招阴诀,空桑也不曾出现过这种状态。 空桑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在那片意识世界中被迫喝下的酒水。 “我.......我现在是死?是活?” “还是说......活死人吗?” 第一百零七章 鬼叩首 “旮沓!” 原本消失的门,又重新出现。 空桑看着一旁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狄瑢,咽了口吐沫,开始一点点朝着门边走去。 许是因为空桑此时的状态的确不像活人,所以离开房间的过程十分顺利。 由始至终,狄瑢就像没有发现他一样。 在空桑离开房间的刹那: “咚!” 空桑吓的连忙转身,只见那扇门又重重地合上,很快便化成了一堵墙。 至于那些指引的脚印,此时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呼.......”空桑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露出一丝提防之色:“接下来,就是外院的屋子了!” 作为三进三出的格局,一般在大户人家当中,外院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在外院之后,就是所谓的二门。 二门内部,便是内院和东西厢房。 一般情况来说,内院就是主家的家眷所居住的地方。 因为古时候男女有别,所以客人是不能够进入内院之中。 否则,就是失礼。 让空桑有些意外的是,作为外院,此时那有些破败老旧的木门上,竟然也上了一把锁。 对比了一下手中的白骨钥匙之后,空桑发现似乎也是相匹配的。 抱着尝试的心态,白骨钥匙探入锁头之中。 “咔!” 看着锁头打开,空桑眉心微跳。 推开大门的刹那,许许多多的老鼠、蜘蛛直接从缝隙内窜了出来。 空桑连忙退了数步,看着足足过了十数秒才全部跑光的虫鼠,不禁嘴角抽抽。 虽然场面不可怕,但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恶心感。如果换个女孩子来,恐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走入房间,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空桑掌心升起一团幽冥火照着四周。 偌大的外院房间,虽然破败残破,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辉煌时刻。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唢呐声。 犹如迎亲,声音嘹亮,但无端而出,又有几分灵异诡谲。 渐渐的,房间开始通明起来。 四周的腐朽和破败也开始转变,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时光回溯一般的景象。 腐烂的木柜重新变的崭新,破损的圈椅也恢复如初,早被啃食破烂的灯笼也重新亮起了红烛。 “哒哒......” 更是有脚步声传出,空桑回头一看,一些人影竟从门外徐徐走进。 这些人一开始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随着进入屋子,这些轮廓便开始清晰起来。 渐渐的,轮廓中开始出现四肢,开始生出眉眼,开始变出衣服,开始展现神态。 整个过程,如同从虚幻化作真实,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在空桑的身边来回穿梭。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民国服饰的穿着,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有些人空桑看着还有些眼熟。 竟是在那画册世界当中,作为斗酒评判的那些人。 似乎有人指引一般,这些人开始站到屋内的两侧。有些应该是身份尊贵的,则坐在了两边的圈椅之上。 与此同时,烛光耀眼,绣球喜帕、鲜花瓜果一应俱全。 眼前破败不堪的景象,竟在短短数个呼吸的功夫,扭曲变幻成了一副宛若新婚成亲之面貌。 空桑不明所以,思来想去,站到了人群的末端,在一个角落中瞧瞧观察着正走来的一对新人。 新郎官正是那狄弛。 新娘则盖着喜帕,也不知是何人。 空桑想着既然喜事是发生在此地,想来应是和姒静成的婚。 “若是狄弛和姒静成婚,那姒静又为何最后会成为子母煞?难道,是狄弛在婚后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让她变成了红衣厉鬼?” 空桑不得其解,却见一片喜气洋洋之中,狄弛和新娘开始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熟悉的祝祷之词,并无任何破绽或怪异之处。 但看着眼前的景象,空桑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空桑的肩膀上。 这一拍,拍的是无声无息,耳边只余阴气萦绕,声声低沉的呜咽声如同黑夜诅咒,令人不寒而栗。 空桑几乎下意识地就看了过去。 是狄瑢! 此时的狄瑢依旧是一身红衣,但双目之中,两行血泪“嘀嗒”而落。 “咳咳!” 空桑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阴气呛到了喉咙。 他已经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感觉那喧闹的气氛骤然一停。 抬头一看,所有人正纷纷转移视线。 每个人的眼睛似开始晃动,紧接着便开始往上翻动,刹那只剩眼白! 一道道虚无而诡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视线,就这样直接注视了过来! 甚至,连刚刚拜了天地的狄弛,眼神也同样如此。 忽然,一声有些僵硬的,宛如生锈发条的声音响起,竟是重新念出了祝祷之词: “一拜天地,愿天枯地萎,日废月残。” 完全相反的祝祷之词,却见这些似人似鬼的存在竟纷纷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竟格外的开怀畅快。 有的甚至开始拍手叫好起来。 也正是这样的情景,让空桑终于察觉到刚才拜天地的不安之处。 是啊,如果是拜天地,为何这些宾客们刚才并无发出任何的叫好之声。 甚至整个祝祷之词的速度快速无比,就如同要赶紧走个过场一样。 空桑还未做出反应,满目众鬼竟然纷纷下拜! 这一拜,拜的是空桑! 空桑呼吸一窒,一种磅礴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煞气让他本能的想要逃离。 可狄瑢的手轻柔却又沉重。 一时间,竟让空桑如临泥沼,无法动弹! 这一拜,礼成! 空桑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如果说先前只是介乎于活死人的状态。 那现在的空桑,似乎开始像个死人了! 察觉到自身的变化,空桑心头一紧:“不好,是鬼叩首!” 鬼叩首是一种相当冷门的怪谈故事。 之所以说冷门,是因为在很多神话鬼怪之中,鬼叩首也只是被匆匆提过而已。严格说起来,鬼叩首的典故,到更多出现在南洋地区。 据传,阴阳颠倒,人鬼不分。人成鬼,鬼也能成人。 正常的,自然是轮回投胎,重新做人。 但也有凶神厉鬼不得解脱者,会通过叩拜活人的方式,借走活人身上的阳寿。 如此,虽不能让自己完全复活,却也能有几分活人的模样。 至于被拜的人,则会在阳寿耗尽之后,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铛!” 打更锣重重一敲,那些原本正在起身的存在,纷纷被停滞。 空桑借此机会,浑身烧起幽冥火! “啊啊啊啊!” 幽冥火中,狄瑢吃痛地后退了数步,伴随着身上璎珞、步摇的清脆之声,一脸怨念地看着空桑。 “紫金钵!” 心知自己这个时候可不能妇人之仁,空桑举起紫金钵,佛光如同球笼一般直接笼罩! 狄瑢一身红衣顿时烧了起来,一缕缕黑烟下,狄瑢开始想要脱逃。 “想都别想!” 寒光一闪,空桑左手更直接放出金刚杵。眼前一花,这顶级佛宝便穿过狄瑢的身体。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似苦似嚎,狄瑢的身体骤然一散,那件烧了一半的红衣直接垂落到地上。 空桑见状,却并没有露出欢喜之色。 因为这些凶神厉鬼都必须要有媒介才能显露在普通人的视野当中,如果厉鬼真的死了,那么他们身上的媒介也绝对会全部消散。 可是现在,红衣尚在,狄瑢不存。 这就说明,狄瑢跑了! 而此时,身后再度传来毛骨悚然的祝祷之声: “二拜高堂,愿高堂血泪,仇怨不休。” 旋即,二拜再起。空桑一个踉跄下,险些昏倒。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都降低了不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空桑使用借神之法,召唤面燃大士! “面燃骨妖!” 扯断脖子上的白骨串珠,硕大的面燃骨妖,双手如刀,将那些还要下拜的人纷纷斩成两段。 “腾!” 幽冥鬼火几乎被空桑发挥到了能操纵的最大威力。 整个房间的每一寸,几乎都被惨绿色的火光所吞没! 火焰的高度更是直接烧到了房梁之上,不给眼前鬼魅任何挣扎脱逃的空间。 “吼!” 怒吼中,一道鬼影似是快速冲了过来。 伴随着爆开的火舌,一身死灰之气的狄弛,那漆黑干枯的双手直接掐向空桑的喉咙。 空桑嘴角抽搐,寻思这兄妹俩还真是一个模子,哪儿都不挑,就挑个喉咙。 不过吐槽归吐槽,空桑还是躲开了狄弛的攻击。 或者说,狄弛的攻击比他想象要弱。原本他以为,能施展鬼叩首的,最起码也和狄瑢一个级别。 但如今看来,眼前的狄弛,似乎只是普通的厉鬼。 念及至此,空桑心念一动,镇魂锤脱手而出,一个罩面便沉沉砸在了狄弛的后背上。 “吼!” 一阵哀嚎之中,狄弛化作一阵黑烟消失。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凄厉鬼哭也逐渐消散。 最后,整个屋子那拜堂的景象,就如云烟一般。 四周,再度恢复成了一副破败的模样。 随着那些鬼影消失,空桑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但还是停留在那种活死人的状态。 “姒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空桑颇为疑惑,如果刚才拜堂的就是姒静和狄弛,那么姒静没道理会看着自己被鬼叩首而陷入危局。 如果姒静也是想自己死,那就没有必要通过那类似长生酒的方法让自己躲开狄瑢的杀招。更不会还和他好声好气的讲话。 就在此时,空桑视线挪移,却发现整个房间内,有一处和刚才不一样了。 那是一个衣柜。 原本在刚进房间的时候,这衣柜只是个破烂损毁的家具。但是现在,这个衣柜虽然不说是焕然一新,但最起码变得十分的“正常”。 但是在这种怪力乱神的环境下,这种正常,往往意味着的,就是不正常。 看着衣柜的锁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白骨钥匙,空桑再度做了尝试。 这一次,锁竟然再次开了! 衣柜的缝隙了飘出一阵青烟,那两扇柜门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缓缓推开。 然而当火光照亮时,内中却并无一物,而是一片虚无! 是的,就如同一个黑洞一般,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似乎又能吞下任何的东西。 如此怪异的变化,让空桑心中警钟大敲。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莫名笑声传来。 空桑不及反应,便被谁推了一把。 就在空桑掉入那虚无黑洞之中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了推他的人。 是姒静。 此时的她,似笑非笑,浑身是血。 第一百零八章 阴法坛 “噗通!” 空桑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腰。 “为什么要把我突然推到这种地方。难道,这里有什么她想让我知道的?” 困惑之中,空桑看着眼前有些昏暗的空间。 四周很狭窄,而且也没有任何值得推敲的线索。 只有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狭窄隧道。 空桑比划了一下,微微弯着腰走了进去。 整个隧道非常的潮湿,不慎触碰到的地方,更是滑腻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无奈之下,空桑也只能继续往前走去。 此时的他已经感觉到非常疲惫了。 毕竟从来到了小镇开始计算,先后用了数次借神之法,两件佛宝,还有招阴诀。 他的体力早就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 狭窄的隧道似乎看不到尽头,空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自己已经走了超过一个小时了。 权衡片刻后,空桑决定原地休息一下。 他靠着墙壁,喘着粗气,从壶天手环当中取出事先放置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老板?” 空桑忽然想着。 毕竟自家老板神秘莫测,在和怪力乱神的接触上,经验似乎也非常的丰富。 于是,空桑立刻拨打了电话。 “老板,救命。”空桑苦笑道:“我现在陷入到一个鬼宅当中,完全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出去啊。” 然而,电话那头,征老板却一直没有说话。 “喂?老板?” “啊.......空桑.......” 征老板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且迟缓,这让空桑心里有些打鼓。 “嘿嘿.......” 又是一阵低沉的笑声,犹如手指抓挠在黑板上一般让人心里发毛。 “你......还不.......快......跑?” 似是询问,似是讥笑。 空桑瞳孔微缩,却见一个硕大的鬼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扑了过来! 那鬼脸不同于长生酒幻术中的形状。 眼前,是一个浑身粉嫩色的娃娃脸蛋。 但是,那浑身褶皱的皮肤和血淋淋的全身,又宛若一滩烂泥一般,就那样黏糊糊地塞满了整个隧道。 那布满了血泡的手快速的攀爬,口中还发出一阵婴儿般的笑声。 笑声中的欢快和兴奋,在空桑耳中却如同黄泉魔音一般! “要死要死!” 空桑直接跑了起来。 同时,心神催动,一道又一道的幽冥火如同墙壁一般挡在身后。 “哈哈哈哈.......” 娃娃的笑声却是越来越近,似乎幽冥火不起作用一般。 空桑甚至能感觉到沿着隧道石壁传来的震颤之声。 “轰隆!” “轰隆!” 轰鸣之中,空桑又敲出镇魂音。 镇魂音似乎稍微牵制住了那莫名出现的鬼娃娃,对方的笑声在这一刻稍微弱下去了一些。空桑见状,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下。 但只要镇魂音消失,那鬼娃娃的笑声就又会出现在身后。 空桑无奈,只能连续敲动打更锣。 连绵不绝的镇魂音在隧道之中不断回音,如同交叉的雷鸣。 忽然,眼前一阵微光刺到了空桑。 空桑喜出望外,想着总算到出口了。 但就在即将跑到出口时,空桑却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酒香味。 “长生酒!” 空桑想也不想,直接展开了蝶翼。 狭窄的石壁刮得空桑生疼,但他依旧在逃出隧道口的刹那,直接展开蝶翼腾空而起。 “哈哈哈哈!” 几乎同一时间,那粘稠如泥浆的鬼娃娃也出现在洞口。 伴随有些崩塌的隧道,鬼娃娃的身体直接掉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空桑才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那是一处偌大的法坛。 但是和一般的祭坛、法坛都不同,眼前的竟是分上下两层。 高大的石柱上刻满了诡异的符咒。在祭坛的下层,则是围着一圈穿着衣服的白骨骷髅。 每一具骷髅都佩戴着一副傩戏面具。 细细数来,竟有十六人。 这十六人或是法师打扮,或是平民百姓。 无一例外,从服装的形制来看,都是民国时期的款式。 上层的祭坛,则跪着一男一女。 男子已是白骨,但从身上那熟悉的马褂来看,应是狄弛无疑。 至于女子,则戴着面具,穿着傩戏的戏服。 “怪了,这个女人......怎么没有腐朽?” 空桑有些谨慎地稍微飞的低了一些。 只见那女子的皮肤似是吹弹可破一般,根本不似死人,甚至论肤质,比一些活人都要好。 而刚才那个鬼娃娃,则直接掉进了狄弛和这女子中间偌大的空心血池当中。 池子内满目的血浆,还有许多漂浮着的内脏和碎肉,看的空桑一阵恶心。 那鬼娃娃在血池当中似乎相当痛苦,本就不成形状的身体更加的腐烂。 不过片刻,在一阵凄厉的惨叫中,鬼娃娃化成了一摊血水融入到了这血池之中。 “这血池......” 半空中的空桑又嗅了嗅,顿时勃然色变。 这种香味太熟悉了,这不就是长生酒吗?! “这.......这就是长生酒?!” 空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血池,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飞到了祭坛边上,在确定四周似乎没有古怪之后,才开始仔细观察整个祭坛的情况,并用手机开始拍照。 空桑没有再想着打电话给其他人,就冲着隧道之中电话里的古怪,空桑就明白,通信设备在这里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祭坛,似乎就是雪婵提过的傩坛?” 空桑有些不太确定。 所谓傩坛,就是在举办傩戏时特地布置的一种法坛。 “我记得,黔州附近的傩戏应该是有两种形式。” “一种就是单纯的傩祭。法坛小,法师也不用戴面具。这么看来,这应该不是第一种。” “那......这个法坛,应该就是将祭和戏相结合的方式了?而且法师和演员的人数,似乎也对的上。” 空桑又转而看向第二层法坛的两人。 却见狄弛已化作白骨的手中,似乎握着一张纸。 空桑想着这可能是线索,便将那张纸给抽了出来: “姒静,对不起,我本来想听你的话,好好过日子的。” “但是,我已经品尝到了长生酒,是真正的长生酒!” “只是,这次提纯的量,太少了。” “那种诱惑,那种宛若升仙的感觉,体会了一次就停不下来了。” “啊啊啊!” “怎么办,我还想要!还想要啊!” “对了!对了!只要再开阴法坛,就能再提纯长生酒了!” “但是,这次我要建一个更大的法坛,我要提纯更多!” “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一起长生不老了!” “只是......只是在此之前,我要先和狄瑢完成仪式。” “这可能需要些时间,你好好在家安胎,我一个月之后就回来。” “对不起......” 断断续续的话语,却看的空桑冷汗直流。 空桑不是害怕,而是他从这段话的字里行间之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首先,长生酒应该是很早就研发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应该就是狄弛所提到的更大的法坛。 血池中那恶心的东西,其实就是所谓的“酒母”了,也就是培养长生酒的原料,对应制作普通酒类时的酒曲。 可是,从文字当中可以推断,狄弛似乎已经也要放弃长生酒了。 却又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喝到了一点长生酒,这才终于开始疯狂起来。 那么,究竟是谁让他喝到的?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拉上自己的妹妹完成仪式? 忽然,空桑似想到了什么,他立刻转身看向了那个女子。 按照狄弛纸上所说,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仪式的另外一个人,狄瑢! 也就是这时,空桑才注意到,狄瑢佩戴的面具,就是傩母的面具! 而在狄弛的面前,则是傩公! “傩公傩母......”空桑有些失神。 姜雪婵诉说傩公傩母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自然没忘。 “兄妹成亲.......傩公傩母.......” “难道.......难道仪式竟然是........狄弛和狄瑢成亲了!不,是在这法坛上,装扮成傩公傩母成亲?!” “所以,狄弛就是鬼新郎!狄瑢是鬼新娘!但是狄弛真正的妻子,是姒静,也就是子母煞!” 空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一个一直以来,他忽略的东西。 先前很多的信息,包括小镇戏台上的那一幕幻术,都让他想当然的以为是狄弛不想放弃长生酒,妹妹狄瑢无可奈何,只能继续。 可如果,幻术中所表现出的,是已经疯癫的狄弛和故作冷静的狄瑢呢? 如果,真正对长生酒念念不忘的是妹妹呢? 如果,偷偷让自己的兄长喝到长生酒的,就是身为妹妹的狄瑢呢?! 空桑感觉自己喉咙一阵干涩,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姒静要把自己推下来。 如此说来,她是希望自己找到真相了? 可这个真相,又会给她什么样的帮助? 一连串的疑问下,却闻 “呵......” 又是那熟悉的声音,似笑似叹。 空桑有些僵硬地转过视线,却见原本跪在那里的女子,脸上的傩母面具骤然裂开。 露出的苍白面容,正是狄瑢! 此时的狄瑢,明明是一具尸体,双眼却一直睁着,血红血红的,那种眼神正死死盯着血池! 旋即,狄瑢动了。 她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满身的尸气开始扑面而来。 尸变! “怎么可能!”空桑不禁失声喊道。 要知道,狄瑢早就换成红衣厉鬼就徘徊在大院之中啊! 那又怎么可能现在重新变成僵尸呢? 一时间,空桑忽然想到了在长生酒幻术中,他们拜访那幻术老道时,对方说的三尸九虫之变! “这么说,这大院之中,从一开始就有两个狄瑢。” “一个是在大院内游荡的红衣厉鬼。一个是尸体尸变?” “狄瑢的三尸九虫,分裂了?!” 惊疑之中,狄瑢的双眼突然出现了神采。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空桑,嘴角裂开一丝笑容。 眼神中,充满了贪婪。 “呵呵......上.....上好的原料啊!” 第一百零九章 三尸狄瑢 尸变狄瑢的眼神癫狂而又嗜血,看的空桑头皮发麻。 “又是场硬仗啊。貌似自从接了长生酒这个活,我动手的频率比以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了。” 空桑无奈叹息中,双眼凌厉起来。 “呼......” 在吐出一口浊气的刹那,空桑化作面燃大士。 “哈哈哈哈哈.......” 笑声之中,尸变狄瑢已经冲了过来! 空桑只感觉眼前一花,两只手刀便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休想!” 怒喝之中,空桑直接抓住尸变狄瑢的双手,面燃大士本身就是蛮力强大的鬼神,而尸变的怪物本身也是以力量著称。 空桑自问,以他如今的道行,在面燃大士的加持之下,想要举起一辆小汽车已经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面对此女,却有种在搬运大山的感觉。 “吼!” 尸变狄瑢嘴巴裂开,一股墨绿色的烟雾喷了出来。那是僵尸最常用的一种攻击手段——尸毒! 空桑同样嘴巴张开,喷出幽冥鬼火! “轰隆!” “啊啊啊啊啊!” 一人一尸被同时震退,空桑踉跄了数步,脚下一滑,差点掉入身后血池之中。 他眼神偏转,却见尸变狄瑢的眼神,在自己要掉入血池的刹那,似乎非常紧张。 粗略一想,空桑就明白了。 这个血池,其实就是用来制作“酒母”的。 制作酒母的工序,在整个制酒工艺当中十分重要。 但凡某种材料的比例出了一点点差错,那酒母毁于一旦,酒的味道也别想好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是,你似乎很看重这个血池。”空桑冷笑道:“既如此.....” 空桑掌心升起一段幽冥鬼火,就要往下扔去。 “吼吼吼!” 尸变狄瑢的面目顿时扭曲起来,那眼神仿佛是在警告空桑一般。 空桑也没立刻动手,因为他们双方现在都属于投鼠忌器的状态。 自己没把握完全对付得了一个僵尸,或者说不想把体力都消耗在一个僵尸上。 而尸变狄瑢则害怕自己破坏酒母,导致她的执念功亏一篑。 如果现在把酒母彻底损毁,对方没了指望,不管不顾地疯狂起来,那就大事不妙了。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空桑沉声道:“你放我离开这里,我就不破坏这个酒母血池,如何?” 尸变狄瑢似乎听不懂一样,只是眼神越发的危险起来。 “听不懂?”空桑心中一沉。 “如此说来,王磊倒是说过,一般的厉鬼凶魂多少会有一点思考的能力,虽然很低弱。但僵尸因为无魂,所以想要产生神智,比登天还难。” 一时间,空桑有些进退两难。 如果对方只有本能,没有神智,那要如何谈条件? 忽然,一道猩红的声音在一阵扭曲之后出现在尸变狄瑢的身前。 定睛一看,也是狄瑢! 但这一次的狄瑢,身着红衣,似是外面的红衣狄瑢。但隐隐看去,却有似乎有些区别。 似乎......眼前的狄瑢,眼中少了一丝宛如猛兽的执念? 不过,狄瑢有两个,那就说明三尸九虫分裂的想法,是真的! 空桑仔细观察着对方,只见红衣狄瑢的眼中似乎没有那般对长生酒疯狂的欲望。 又想到先前关于三尸九虫的说法,心中顿时了然。 想来,尸变狄瑢所代表的就是她对长生酒的执念、贪婪。 而红衣狄瑢所代表的,应该是怨恨。 只是不知,她的怨恨究竟是对狄弛,还是姒静。 “你的身上有一股让人厌恶的酒味。”红衣狄瑢有些嫌弃地轻轻捂住口鼻。 空桑一愣,心中更加紧张起来。 这种理智程度,已经跟那子母煞姒静没有什么分别。 也就是说,眼前的红衣狄瑢,力量应不输于姒静。 “你很谨慎。”红衣狄瑢又继续说道:“想必,你也发现了,狄瑢不止一个。” “在房间里掐住你脖子的是狄瑢,想偷袭你却被你反杀的也是狄瑢,尸变的这位还是狄瑢。” “但她们都算不了什么。” 红衣狄瑢勾起一丝艳丽而又凶戾的笑容:“毕竟,我才是本尊。” “她们都是九虫所化。” “而我,是三尸所变。” 空桑顿时问道:“你没有痛下杀手,看来,是你我之间仍然有和谈的空间了?” 红衣狄瑢笑道:“不错。长生酒已经酿制完成,再添加更多的酒母没有任何意义。” “我只需要维持法坛的运作,长生酒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 “所以,你的性命,并不重要。” “若是如此,那可否让我离开此地?”空桑反问道。 红衣狄瑢笑了笑:“可是,就这么让你离开,似乎我也是做了亏本买卖。” “毕竟,你的来历似乎也不一般。” “如果你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我虽然不惧,但也会很烦。” 空桑却忽然说道:“所以,是你将长生酒给到了狄弛?” “呵呵,猜出来了?是因为我兄长那封信吧。” “他太愚蠢了!”红衣狄瑢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我们的先祖可是仪狄啊!他的骄傲全都被抛之脑后了!” 空桑心中一震:“仪狄?那位被称为酒祖的女子?” 红衣狄瑢转瞬又“咯咯”笑了起来:“原来还有人知道我们的祖先。” “她老人家酿制长生酒,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完成一步长生的宏愿。” “我们这些后人,每个都以此为荣!” “但是,他却因为酒坊的合并,开始喜欢上了姒静。如此也罢了,可他还要隐退?” “想都别想!” “说起来,我还真是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同意两家酒坊合并,我兄长也不会如此!” 得到了自己的答案,空桑又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个大院,应该就是你的哥哥和姒静成婚的地方!” “这里啊......没错。自从我知道她也成了厉鬼的时候,她就一直住在大院里了。” 空桑沉声道:“若是如此,那将整个镇子拖入幻术的,是你还是她?” 红衣狄瑢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从你进来开始,除了我的九虫之身要杀死你的时候,她出面阻止过之外,你可曾见过她?” 空桑点头:“这么看来,你的道行还要在姒静之上。” “那是自然。小家伙,你若想平安离去,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有个条件。” “替我杀了姒静!” 空桑眉头一皱:“你自己动手不是更加方便?” 红衣狄瑢冷笑道:“也不怕你知道,在这个大院内,有太多姒静的手下。我动手,太麻烦了。” “毕竟,我的大本营,是在镇子上的。” 空桑心道如果此女真的有如此本事,那自己从那悬浮石梯下来时,耳边的哭诉声又是谁? 那声音显然是姒静,而不是她。 如此说来,对小镇的掌控来说,红衣狄瑢甚至都没有发现破绽。 心思急转下,空桑说道:“明白了。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做不到的。” “所以,我的四名同伴,你要让他们与我汇合。” 红衣狄瑢却似乎不愿:“我为什么要做额外的事情呢?那是你们要考虑的,不是我。” 空桑笑了,没有直接拒绝那便是破绽! 至于安危方面,空桑一直没有担心过,毕竟随行的可还有一个大妖呢! “诚然,现在你我的合作上,我是弱者。但你刚才显然也没有实话实说。你不能动手杀死姒静的理由,根本不是因为她人多。”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之间应该有着什么约定,或者是一种诡异的规矩。这种规矩让你们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个小镇应该不会再有比我伙伴更厉害的人进来。” “如果你放弃了这次机会,坦白说,你的心愿,恐怕一辈子都达不成!” 空桑的话,让红衣狄瑢脸色阴沉无比:“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诚意。” “秘密?”红衣狄瑢眉头一皱。 “在我和伙伴寻找如今进入镇子的通道时,曾经找到一条由上而下的石梯。那座石梯,是你的手笔吧。” 红衣狄瑢点头:“不错,那又如何?” “然后,当我们进入镇中时,也是你将他们和我分开的,我说的对吗?因为你看出我的随行伙伴中有让你很忌惮的存在。” “哼,所以呢?” “所以......”空桑看向红衣狄瑢:“为何我们在石梯上行走时,会听到之一旁的灯笼中传来莫名的哭诉呢?” “而那个哭诉的声音,似乎和姒静非常相似。” 红衣狄瑢顿时脸色一变:“不可能!” “不可能吗?”空桑心中一喜,却不露声色地继续说道: “那么,为何你会厌恶我身上的酒味呢?” “我喝的,应该是你们在当年斗酒的时候,姒静所培育的品种。” “你只是厌恶?不,如果你单单是厌恶,你刚才就会直接动手杀了我。” “毕竟,你很清楚,我对付不了姒静。” “你之所以装作一副可以和谈的样子,是因为你投鼠忌器吧。” “似乎,我身上的酒味,对你有一种隐隐的压制。尸变狄瑢虽然没有影响,但那是因为僵尸本就几乎没有五感。” “但你已经找回了人类时期的理智,所以,这反而成了你的桎梏!” 红衣狄瑢此时浑身煞气散溢,冷冷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种酒会对我有影响?” 空桑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这还真有影响啊。” “你!”红衣狄瑢勃然大怒:“你耍我!” 空桑笑道:“我只是在分析你的行为逻辑而已,你不用这么愤怒。” “那么,再说到你留在梳妆台的册子。” “那个册子上,虽然描写的是当年你们的姐妹情深。” “但随着理念不合之后,你们的友情早就淡了,甚至逐渐的,因为你兄长的变化,你还恨上了姒静。” “所以,那李清照的词,你才只留了一半!另一半,被你撕毁了!” “而你留下的那片意识世界中,你可知道,当我看着你们的经历过往时,姒静却能在里面来去自如呢!” 空桑的话让红衣狄瑢心头一震,吐出一句让空桑也不曾料到的话:“什么!你进去过那个房间!还看到我册子当中的记忆,这不可能!” “你不知道?”空桑心中一惊,表面却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看来,你对姒静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要粗浅的多啊。” “那么,现在你还敢保证,没有我伙伴的帮助,你能称心如意吗?” “似乎,你现在也只能借我们的手,除掉姒静了。” “那么,让我再猜一猜,你为何一定要在死后还不放过姒静。” “那是因为,姒静成为子母煞,可能和你有关吧。因为按照狄弛所给的时间前后,最先死的是他狄弛。” “你们之间的怨恨,是永生永世无法调和的。” “你能分裂三尸九虫,也许是因为培育的长生酒,还有你留下的这傩戏的仪式。这属于外力。” “但姒静却凭借自己,成为的子母煞。还成功在死后诞下了子煞!” “如今,她对小镇甚至是你留下的东西,都能产生影响。” “呵呵,狄瑢,现在的你......还有把握自己除掉她吗?” 红衣狄瑢气的煞气涌动起来,一条条虚无的触手开始刺向空桑。 空桑不为所动,在验证了自己身上的“保命符”之后,她已经确定,红衣狄瑢,不如姒静! 果然,那些虚无触手在触碰到空桑的刹那,就直接被空桑身上的那股酒香所消弭。 “红衣狄瑢。”空桑伸出了手:“如何,可要合作?” 第一百一十章 扑朔迷离,另有隐情 “合作?我不和威胁我的人合作!”红衣狄瑢怒吼道:“而且,就算我被影响。九虫化身的我,可不会!” “是的。但是......”空桑出现在了狄弛的身边:“我现在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 “比如,我将狄弛的骸骨丢下去,破坏这个法坛的仪式,让酒母停止培育。” “又或者,我丢一些东西进去,破坏酒母的纯度,让长生酒变质!” “归根到底,这不过是用法术酿造的一种酒而已。只要找到弱点,想破,轻而易举!” “你动不了手,尸变狄瑢短时间杀不了我。但我破坏你的心血,却只需要一念之间!” 空桑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红衣狄瑢气的死死咬着嘴唇。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应该是她占据主动,为何现在立场直接颠倒了过来! 良久: “开出你的筹码!” 空桑立刻说道:“让我的伙伴来这里,只有看到他们平安无事,我才会与你合作。” “你放心,我不会反水。善恶司判断怪力乱神,是根据其道行和破坏力来看的。” “就目前来说,姒静的威胁比你要大,而且她也将我一位好友的故人变成了鬼仆。” “说起来,我们和她,才是仇人。” 红衣狄瑢冷笑道:“说的好听!若是如此,姒静还会给你这道护身符!” 空桑不慌不忙。 他知道,红衣狄瑢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这次的合作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你应该知道,她给我护身符的原因吧。她下不来,只能找人下来。” “可如果我死了,她的计划就白费了。所以,我必须活着到她面前。” 红衣狄瑢冷冷说道:“她能什么目的?无非就是破坏法坛而已!” 空桑摇摇头:“其实并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会全部告诉你。合作是要有诚意的。我给了一部分的信息,现在轮到你来抉择了。” “对你来说,我才是你达成所愿的机会。” “如今,我就是天平,你们两位才是砝码。谁的砝码更重,我就偏向于谁!” 红衣狄瑢一时间竟找不到空桑的破绽。 如果空桑是那种立刻花言巧语,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帮的她的,那么这种人本身就不能相信。她会直接杀了。 但现在空桑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生意人。 生意人,只看利益! 更何况,她们双方和空桑都没有交情,谁给的利益多,他帮谁,这话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然而红衣狄瑢不知道的是,这也正是空桑刻意为之。 空桑并不认为姒静就毫无危险。 但是在他看来,在自己已经得罪过姒静的情况下,对方却还能给自己一个“护身符”。 纵然也是有所图谋,但论行事作风,这可比眼前的红衣狄瑢安全多了。 最起码,姒静还能权衡利弊,而眼前的红衣狄瑢,似乎并非如此。 终于,红衣狄瑢点了点头:“好,我就信你一次!” 说着,只见整个法坛之上开始扭曲。 而与此同时在山顶上观察着小镇的青湘吟等人,也察觉到那小镇本身包裹的一层光幕,隐隐有变浅的情况出现。 “终于等到了!” 青湘吟几乎直接抓起三人直接朝着小镇飞去。 当三人透过光幕的刹那,便从扭曲穿过,直接来到了法坛。 “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就在四人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时候,空桑的苦笑和憔悴让他们立刻回过了神来。 旋即,便看到了眼前的红衣狄瑢和尸变狄瑢。 青湘吟眯着双眼,不禁道:“红衣厉鬼?不对......似乎,已经比红衣厉鬼要厉害些了。” “小镇的结界,就是她布置的。”空桑又低声询问青湘吟:“你与她单独放对,胜负之数如何?” 青湘吟仔细观察了下,随后说:“应在五五之数。” “明白了。”空桑转而看向狄瑢:“那么,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成立。出口,被你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红衣狄瑢手一扬,只见法坛上空开始塌陷,不多时出现了一个黑洞。 “记住,出去之后,你们就必须履行承诺!” “否则,我在大院之中杀不了姒静,但杀了你们,还是做得到的!” “是啊。这一点我当然知道。”空桑却又说道:“诸位,我们走吧。” “等等!”红衣狄瑢又叫住了他们:“现在,你该告诉我,姒静让你下来的盘算到底是什么了吧。” “是啊.......也该告诉你了。” 空桑意味不明的说辞下,却见青湘吟手中突然出现一柄长剑,剑光在半空化作无数蛇影铺天盖地一般地冲向了红衣狄瑢。 与此同时,空桑身形一闪,直接抓住了狄弛的尸骨,身后蝶翼一张,红绳顿时系在了姜雪婵、王磊、张鹏三人的身上。 “走!” 空桑大吼一声,蝶翼奋力一挥,直接冲入黑洞之中。 “不!” 红衣狄瑢发出凄厉的怒吼,和尸变狄瑢几乎同时出手。 青湘吟却不恋战,虚晃一枪,也紧随其后的冲入黑洞之内。 代表傩公的狄弛被带走,偌大的法坛也开始出现斑斑裂纹。 红衣狄瑢睚眦欲裂,滔天煞气几乎引得整个洞穴轰隆作响。 然而,仪式失衡,法坛的破损已经成了不可逆的状态。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把你们抽筋扒皮!” 凄厉的诅咒,空桑等人没有听见。 此时,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外院当中。 看着身后重新变得破旧腐败的柜子,空桑松了口气,一把瘫坐在了地上。再没有刚才的从容不迫了。 姜雪婵一脸玩味的笑道:“看样子,你一个人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似乎并不是很美好。” “还有你忽悠那狄瑢的时候,啧啧,嘴炮功夫渐长啊。” 空桑苦笑道:“不被逼到极限,谁都不知道自己能点出什么技能。” “算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我先把大概在这里查到的情况跟你们说明一下吧。” ...... “也就是说,傩戏的仪式,包括长生酒,自始至终,是狄瑢做的。” 空桑摇摇头:“我认为是一部分。” “一部分?”众人有些困惑。 “如果,长生酒本身只是狄瑢一人所为,那么夏杰在购买了长生酒以后,又为何会成为姒静的鬼仆?” “所以,我的想法是,刚才那个法坛,是狄瑢的长生酒酿制之法。” “但......姒静应该也研制出了长生酒的方法。” “而市面上我们所见到的长生酒,很有可能不是来自于狄瑢,而是来自于姒静。” 王磊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我在法坛之中和尸变狄瑢打交道的时候,发现她对长生酒有着近乎不寻常的偏执。” “这种偏执,也反映出狄瑢对长生酒的看法。” “她想要完成长生酒,她想要长生。但是,她并不想和别人分享。” “所以,哪怕是能够以此盈利,狄瑢也不会将长生酒卖出去。” “但是姒静就不同了。按照狄瑢的说法,在原本的争斗之中,姒静是在下风的。” “而之所以会逐渐演化到能和她分庭抗礼,甚至侵入她的领域之中,恐怕也和她的行为有关。” “如果她通过售卖长生酒,喝到酒的人死后成为鬼仆。那么,这些鬼仆的怨气自然会反哺到她的身体当中。” “最后,她的实力就会越来越强。” “而她自己无法进入狄瑢的法坛,想来是心有忌惮,又或者有着其他什么顾忌。” “但不论如何,本身已有理智的她,应该也能猜出来自己的丈夫恐怕是无辜的。” “所以,她给我‘护身符’,是希望我破坏狄瑢的心血,同时将她的爱人尸骨带回来。” “我说的对吗?姒静?” 空桑看向众人身后出现的子母煞。 就连青湘吟在察觉对方身上惊人的煞气之后,都露出了一丝谨慎小心之态。 姒静却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了空桑的身边。 手一扬,空桑那副活死人的状态就逐渐的消失了。 其身上的那种酒香,也逐渐消散。 她小心地捧着狄弛的骸骨,眼中满是对当年生活的怀念。 “这是狄弛当年本来要给你的信,估计是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就被狄瑢害死了。” 说着,空桑将信纸放到了姒静的手中。 姒静笑了笑,身上的戾气,似乎也弱了一些。 “你完成了我的托付,多谢。” 空桑苦笑着摇摇头:“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嗯,你说。” “狄瑢和狄弛怎么说也是兄妹。难道就为了长生酒的研发,狄瑢就要害死狄弛?” “还有,狄弛难道不知道这个仪式会要了他的命吗?” 姒静幽幽说道:“阴法坛,并不是狄瑢自己查阅到的。而是有人告诉他的。甚至,阴法坛的布置,也非狄瑢亲自所为。” “至于这个人是谁,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在查。” “你说狄瑢不会因为长生酒害死狄弛?” “你错了,长生酒摄人心魄的魔力,哪怕你是得道高人,当世大妖,也会理智全无、伦理尽丧。” “因为严格说起来,长生酒,不是给活人喝的。” “它的确有长生的效果,但不是让人一步长生,而是让人一步成鬼!成为保持理智的恶鬼!” “如此,不也是一种长生吗?” 众人一惊。 空桑连忙道:“这么说,你成为子母煞......” “我怀着孩子被活生生毒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成厉鬼。” “后来,我在这大院之中终于找到了长生酒的酿造之法,喝下之后,才成功诞下我的孩子。” “毒死你的.....是狄瑢?” 姒静摇摇头:“不知。如果确定是她,无论如何,我都会报仇。” “这些年,我们之所以可以维持一个平衡,一来是因为实力,二来就是我们彼此身上的一些谜团还没有破解。” 空桑沉吟道:“那......现在我在大院前面看到的那些鬼怪和地缚灵......” “在我和狄弛成亲以后,我们重新买了一块地,也就是这里。最初,我们也是生活在一起的。” “那些前院的鬼怪,有一些是在狄弛和狄瑢举办仪式之后从而诞生的鬼怪。至于地缚灵,是我们以前的仆人。” “不过,严格来说,我是死在他们前面的。”姒静说道。 空桑不禁又问道:“那些仪式诞生的鬼怪,是影壁之中的那些吗?” “没错。” “那.......这件东西,又是谁的?” 说着,空桑取出了那鬼媒婆留下的红巾:“在长生酒的幻术当中,我们看到过仪式的部分景象。” “扮演鬼新郎和的狄弛和扮演鬼新娘的狄瑢。可是,当时的迎亲队伍中并没有鬼媒婆。” “但在影壁之中,操纵那些诞生鬼怪的,却是鬼媒婆。” “鬼媒婆?”姒静微微皱眉:“我并不认识什么鬼媒婆。” 忽然,姒静脸色微变:“等等,这红巾.......” 话音未落,整个外院却忽然震动起来。抬头一看,那模糊的上空此时血光闪闪。 而镇宅的石狮子,则纷纷哀鸣一声,碎裂成了齑粉! 呼啸而来的阴风之中,地面无数的裂纹下,竟腾起一条条血水柱! 那漫天血红之下,红衣狄瑢缓缓走出,手中还陆陆续续拿着几个头颅。 那些头颅,无一例外,都是狄瑢! 姒静见状,眼中一惊:“你杀死了自己的化身!” 红衣狄瑢露出一丝癫狂的笑容:“贱人,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让一个凡人破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先前,我还留着一点姐妹之情,索性也就没有收回留在你大院之中的诸多九虫化身。这才受了桎梏,不能和你直接动手。” “但是现在,我重新吞噬了九虫化身的力量。如此,我与这里的‘因果’就没有了。大院给我的压制也就没有了!” “此时就是小镇主人和大院主人之间真正的你死我活!” 狄瑢感受着不亚于姒静的澎湃阴气,阴毒癫狂的笑声伴随一个个冲破牢笼,进入大院的面具人。 “今天,我要你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峙,谁是黑手 对比狄瑢的满身杀气,作为子母煞的的姒静却似乎冷静且理智很多。 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发怒,而是语气平淡地问出了一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问题: “狄瑢,我问你,当年为何一个仪式,会让狄弛丧命?” 狄瑢冷冷说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仪式能够完美举行成功的话,不仅法坛可以一直维持运转,而且也不用扮演傩公傩母的我们一直镇守法坛。” “到时候,他就算想跟你双宿双栖也没问题。横竖酒会酿出来的!” “但是,仪式举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他却失误了!” “而失误的原因,就因为放心不下你!” 空桑眉头一皱:“失误?难道是你们扮演傩公傩母,举着石磨要拼接在一起的时候?” 狄瑢冷冷一笑:“没想到你对仪式还挺了解。不错,当时我们怀抱石磨,必须在最后一刻,从两个角度将石磨完好拼接!” “我明明都那么仔细的嘱托了!可是他还是出现了误差!” “就这么一点误差,让我们都万劫不复!” 空桑眉头紧锁,狄瑢和姒静之间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因为,如果长生酒幻术是狄瑢散播出去的。 那他们在幻术中经历的面具人、鬼郎接亲等情况,就说的通了。 可是,按照狄瑢的性格,她是不会卖出长生酒的,她根本舍不得! 更不要说,她酿制的长生酒那般惊悚恐怖,是个人估计也不会买。 可如果长生酒是姒静卖出去的,她没道理还不了解狄瑢和狄弛之间的仪式细节。 不然长生酒幻术,又如何体现出来的呢? 一时间,很多矛盾的线索汇聚在一起,让空桑有些头疼。 而另一边,姒静又问道:“好,你也算坦率。” “只是我没想到,作为亲生妹妹,你竟然将祖先的话看的比自己哥哥的性命还重要。” “那么,你又为何要下毒害死我?” “你可知道我死的时候,腹中尚有未出世的孩子?那是你哥哥唯一的骨血呀!” “说起来,也是你们家的后人,不是吗?!” 说到这里,姒静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浑身的阴煞之气甚至惊扰了被姒静抱在怀中睡着的子煞。 狄瑢眉头一皱:“什么,我毒死你?你是被毒死的?你不是自杀的吗?” 这下,不仅在场的两个厉鬼愣住了,就连空桑等人也愣住了。 “真不是你害的我?”姒静有些不确定地反问。 狄瑢嗤笑道:“虽然我很讨厌你,甚至我俩成为厉鬼之后,也彼此多有争执。” “但那是因为我们死后在这大院的恩恩怨怨。我们都想占据这片地方的主导权!” “最起码你活着的时候,我可没动过脑筋。” “更何况,当时法坛仪式没有完全成功。” “我哥哥当场暴毙,我也不得不分裂九虫化身,代替我自己镇守法坛。” “我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毒死你?” 姒静不说话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她们双方背后的因果中,有一部分并非是对方所为,那会是谁? 难道...... 念及至此,姒静将空桑递给她的红巾拿了出来:“这件东西,你还熟悉吗?” 说着,姒静将其扔给了狄瑢。 狄瑢一把接过,看了又看,似乎是在回忆。 忽然,她瞳孔微缩,身上的阴气也出现了一丝异动:“这件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姒静说道:“大院之中,影壁之内。按照这几位所言,出现了一个媒婆打扮的人。” “红巾,就是那媒婆消失的时候留下的。” “媒婆?”狄瑢也收敛了怒气,她再如何凶戾,基本的认知还是有的,显然这件事情背后,出了双方都不知道的差错! 空桑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姒静解释道:“这个红巾并不是所谓的媒婆手上常佩的丝巾,而是一个酒坛的酒封。而且这个酒封,是为了封存我和狄弛的成婚酒特地所用的。” 空桑又赶紧问道:“那你们两人,可有将长生酒卖出去?!” “你在胡说什么,这么珍贵的东西,卖出去?!”狄瑢嗤笑道。 姒静也摇摇头:“我就是靠着长生酒生下的孩子,但我培育的量很少,我喝完之后,就没有多少存货了。我也没有继续酿造。” 王磊听了不禁道:“那为何夏杰会作为鬼仆出现在你身边?就在上京的时候?” “他是自己过来的呀。”姒静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王磊, “我看他没有面具,在小镇快魂飞魄散了,就收留了他。” “不过,也就是你们入镇的那几日,他就离开了,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空桑立刻问道:“你不过问的吗?” 姒静摇摇头:“他们是走是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空桑又道:“既如此,你们可在此,将你们长生酒的制作方法写上?” “你什么意思?!”狄瑢的眼神顿时冷冽起来:“你毁了我的心血,还想让我给你写配方?” 空桑摇摇头:“我们可以不看。” “但是,如果你们两个都研制出过长生酒,总可以对比下配方吧。” “如果配方一致还好说,可如果配方不一致......” 狄瑢和姒静顿时明白空桑的意思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 她们两人之间的某些误会,似乎有第三人插手。 如果她们的配方一样,那最起码说明长生酒是对的。那有些细节,也许是巧合所致。 可如果配方不一样,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还有谁在背后掌控这一切。 姒静似乎是无所谓,但狄瑢却还有些挣扎,因为她对长生酒的执念太深了。 “狄瑢,影壁那边是你的地盘。可是,你的地盘之中却出现了一个拿着狄弛信物的鬼魅,而且你我都不知情。这让我很不安。”姒静轻轻拍着子煞的后背,叹息道。 “现在想来,你还记得,告知你法坛布置仪式之人的身份姓名吗?” 这次轮到狄瑢反问了:“你又再胡说些什么,从始至终,法坛布置都是我哥哥告诉我。” “什么?”姒静一愣。 狄瑢冷冷说道:“当初,就是因为我兄长发现这种布置之法过于残毒,他不愿意,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他却没想到,我有偷偷跟着他。我以他翻阅的资料为蓝本,又找到了更全面的仪式。” “我本来是一个人想尝试做出长生酒的,懒得管你们夫妻两个。” “结果,我让他品尝了一点试验品酒头,他可高兴了。最终我也是磨了很久,他才不情不愿地跟我继续仪式。” 狄瑢冷冷笑道:“怎么,现在问这些又装傻充愣,有什么意思?” “姒静并不是装傻充愣。”空桑说道。 “难道你们还没有觉察到,不论是你们三人先后死亡,还是长生酒的酿制中,出现了很多口径对不上的信息差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们当中,应该还有另一方在谋划什么!” “你们应该是被利用了!” “至于这红巾,如果真的是狄弛和姒静掌柜成婚酒的红头酒封,那出现在影壁之中,这种情况,还不够明显吗?!” 空桑的脸色在这一刻十分难看:“这件事情背后真正的主谋者,既不是你狄瑢,也不是你姒静,很有可能,是狄弛!” “不可能!” 两女直接否决了空桑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亲眼看到我哥哥死掉的。” “狄弛当初也是跟我说了很多,表达自己不想再酿制长生酒了。他不是说谎的人。” “是啊。可是,这些都只是你们看到的。” 空桑忽然询问狄瑢:“如果狄弛也会三尸九虫裂变之法呢?” “而且,你这套方法,是谁教给你的?” “还有,姒静,你平日的饮食,除了亲近的人谁能靠近?你又如何会轻易中毒?” “事到如今,只要你们写下长生酒之法,就一目了然了!” 姒静和狄瑢齐齐色变,思虑再三,各自在纸上写下了长生酒的配方。 对比一看,两人均是不敢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如果只是配比有些许的差异还能理解。为何我们的方法,没有一个材料是相同的!” 青湘吟却在此时说话了:“原来如此。” 两女顿时看向她。 青湘吟说道:“狄瑢手中的,根本不是长生酒。” “或者说,只是一种类似长生酒的东西。其真正的作用,应该只是塑造身体。” “所以,配方里,不仅加入了很多类似复活、祝祷的词汇和傩戏的仪式,而且还必须用血肉献祭。这很像一些邪法当中重塑肉身的方法。” “姒静的,其实也不是长生酒。” “因为长生酒应该是让人一步长生。死人喝酒,归根结底,不过是凝聚三魂七魄,定住三尸九虫,让你在人和鬼之间,保存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如何,将这两种方法合二为一呢?” “一个塑身,一个塑魂,这根本不是长生酒的法门,这是上古流传的复生之术!” “这不可能!”狄瑢怒吼道:“这可是我费尽辛苦才弄出来的方法,和重塑肉身有什么关系!” “定住三尸九虫......” 姒静却似乎在琢磨这当中的含义,眼中露出了一丝不一样的神色。那微妙的盘算一闪而逝,空桑等人并没有察觉。 空桑又说道:“就在不久之前,有个身形枯瘦的男人到我那里买过一面傩戏面具。” “我当时想着,这也许是巧合。” “可现在看来......那个男人、狄弛,可能在这件事情背后都有联系。” 空桑说着,忽然看向了狄瑢身后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我说的对吗?夏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魔祭炼 空桑的话如同惊涛骇浪。 王磊下意识道:“空桑,你在说什么?!” 空桑轻叹一声,道:“我们把整个计划复盘一下。” “如果说,这件事情的背后,是有某个黑手。他的目的是类似复活,或者是永生。” “那么,他就要同时保证姒静、狄瑢双方,都能完成一个部分。” “可如果,她们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安无事的情况下,也就是她们之前可以保持的平衡下,那个黑手要如何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姜雪婵眉头一皱:“所以,我们的存在,其实就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没错,必须要有一个能打破现有平衡之人。如此,姒静和狄瑢双方,才会因为争执而出现破绽。” “而且,这个打破平衡之人,还必须具备相当的实力,能够游走在两位几乎已经要超过红衣厉鬼程度的存在。” 张鹏点点头:“也对,如果中途死了,那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最合适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善恶司的精锐,一种是走阴十部的成员。” 王磊皱眉道:“可这也不能说明是夏杰......” 话音未落,王磊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沉默下去。 “王磊,你想到了,对吧。” “如果说,这个契机不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么计划无论多完美,都没办法正常展开。” “所以,思来想去,夏杰就是关键!” “因为夏杰的失踪,所以作为好友的王磊,你一定会调查。然后,你找到姜雪婵,寻求帮助。” “而姜雪婵作为苗王,又是走阴十部之人,大概率会找上同样有所联系的我。” “所以,在刻意的布局之下,打更人、巫蛊师、赶尸人三方齐聚。” “如果我所料不差,多次循环的长生酒幻术,其实是对我们实力的一个评估。” 空桑分析道:“三轮幻术,不仅仅一个比一个凶险,而且还适当的给出了我们一点线索。” “这让我们了解到,这件事情必须还要有更多的外援。那么,我就肯定会找善恶司求助。” “这就有了张鹏和青湘吟的到来。” “如此,契机就算是正常开启了。” 姒静眉头微皱:“可就算如此,又如何能确定,夏杰,就是......狄弛?” “一个能布置如此计划的人,必然需要对你们两位有非常充分的了解。” “试问,除了狄弛,还有谁具备这样的条件?” 空桑又看向那个面具人:“而且,你是不是低估了我的记忆力。” “傩戏面具虽然有很多花纹、质地都十分类似。但我卖出去的东西,我一定清楚。” “你就是那个来我店里买傩戏面具的人。至于为什么要买。因为这个小镇,只有戴着面具才能平安。” “可是,小镇之中的面具,戴上了,时间久了就会成为狄瑢的鬼仆,这是你不愿意见到的。” “那么,唯一有可能复刻且不会产生影响的,就只有我老板那里的古董店了。” “我说的对吗?” 一时间,气氛忽然冷冽了起来。 姒静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一丝不解,一丝了然。 而狄瑢则转身看向了那个面具人,脸色阴沉:“摘下你的面具!” 面具人却是发出一声感叹:“没想到,这一代的打更人,竟然如此聪明啊......” 话音刚落,却见一道锁链骤然穿过狄瑢的身体。 “啊啊啊啊!” 狄瑢惨叫起来,那穿过身体的锁链竟开始对她的躯体进行灼烧。 “你.......你!” 狄瑢凶性大发,一把扯下了面具。 王磊瞳孔微缩,竟真的是夏杰! “妹妹呀,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天真......” 一声叹息,却已经昭告此人身份。 夏杰,就是狄弛! 狄弛抽出锁链,狄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姒静一把将其扶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你如果是狄弛,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死手!” 狄弛却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整张脸开始扭曲变形。 呼吸之间,那熟悉的面貌,看的狄瑢、姒静两人皆是一片心惊。 狄弛笑了笑:“还是用回原来的面目比较方便。” 狄瑢满脸恨意,怒吼道:“你们这些仆人在做什么,还不动手!” 然而,所有面具人就静悄悄站在狄弛的身后。 “妹妹啊,你怎么这么傻呢?我既然要最后出来收割果实,又如何不会料到你有一大堆的鬼仆?” “这些鬼仆,我早就用长生酒控制了。” 姒静瞳孔微缩:“你酿制出了真正的长生酒!” “没错。而且那坛酒,姒静啊,你也很熟悉才对。” “我正是以当年我们成婚的酒为原料,做出了真正的长生酒啊!” 姒静顿时艰难地开口道:“所以,是你暗示了狄瑢,让她以为找到了法坛仪式之法,可以酿造长生酒?” 狄弛点点头:“没错。” “所以,那个方法,其实是给你重塑肉身?” “没错。” “所以.......所以,也是你下的毒,毒死了我和孩子!”姒静语气颤抖地问道。 狄弛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没错。” “你,你这个畜生!”姒静悲怒交加:“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血啊!” “亲生骨血?”狄弛笑了笑:“如果长生酒能酿造出来,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就算是妹妹,也不过是工具而已!” “其实,我一直不想放弃先祖的心愿。” “只是,人这辈子啊,只能活短短数十载。” “我想着,等我研制出长生酒,就算长生了,恐怕都七老八十了。那太不划算了。”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方法。” “让你们变成鬼,为我举行重塑身体的仪式。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作为活死人,就有足够的时间去酿制长生酒了!” “终于,这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顺利实施了,哈哈哈哈.......” 狂笑中,却见整个大院都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旋即,那硕大的破碎法坛,竟自地底升了上来。 同时,自大院的内院之中,一道流光迅速落入狄弛的手中,那是一个精美的酒坛。 “当年的仪式,我是故意失败的。如此,才能假死脱身。妹妹呀,你当真以为,三尸九虫之法,是你自学成才?” “哈哈哈......那是我以古籍暗示而已!而后,我更是以此法在仪式中做了手脚,所以你的记忆有缺!” “毕竟,如果这一切你都记得,我的秘密,是掩盖不住的。” “你为我培养血池,姒静则为我培养定魂水。” “如今,再借由我自己酿造的长生酒!我将成为真正的不死不灭的存在!哈哈哈哈.......” 狂笑中,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迅速炸开,如鲸吞龙吸一般,被狄弛迅速吸纳入体! 顷刻间,那本是活死人状态的他,竟开始重复生机。 身上的力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起来! 紧接着,那无边血水凝聚成一条条细丝,将狄弛直接包裹在里面,如同一个血茧一般。 而那些面具人,也纷纷在怪叫之中直接扑了上来! “空桑、张鹏、王磊,你们三人先顶一顶,我要施展降头术阻止狄弛对自己的祭炼!” “好!” 王磊先行动手了,手中赶尸铃疾催,随着阵阵尸气涌动下,数十具僵尸奔跑而出,冲入面具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地。 一时间,凄厉哀嚎连绵不绝,如贯脑魔音。 “铛!” 镇魂音及时催动,空桑将镇魂锤重重砸向地面。 伴随蛛网一样的裂痕中,幽冥火自地底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自几个方向,如同腾腾升起的火墙一般,将所过之处的面具人吞没! 然而这些面具人在被灭杀的刹那,消散的身体竟然一阵扭曲下又直接恢复! 王磊眉头一皱:“不死身?” 张鹏摇摇头:“不是不死身,是它们本身就是被囚禁在傀儡当中的魂灵。只要狄弛还在,他们就不会被消灭。” “那要怎么办?” 张鹏看向空桑:“空桑,我用《地藏本愿经》来进行强行超度。让这些灵魂从面具傀儡身体当中剥离出来。你配合我!” “好!” 张鹏又说道:“赶尸人,你先后退!佛光之中,你的僵尸也会受到影响!” 王磊点点头,赶尸铃催动下,带着一众僵尸将姜雪婵护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 张鹏双手合十,佛宝金刚杵在佛华之中,飘浮在空中急速旋转。 一个个“卍”字经文浮空而现,犹如金色光雨挥洒而下。 一时间,接触到佛光的面具人纷纷发出痛苦的叫声,有些凶性大发的,更是拿着武器厮杀了过来! 空桑见状,掌心一拍,紫金钵倒悬而下,加快佛光金雨凝聚的速度。 同时,背后佛光金龙咆哮而出,所过之处,面具人纷纷炸开。 旋即,佛光席卷,那点点灵魂被抽离出来,凝聚在半空之中,逐渐消失轮回去了。 另一边,姜雪婵仪式准备完成,只见她口中吐出一阵白烟,双手指甲竟纷纷燃起一丝幽蓝色的火焰。 随着火焰在半空留下一道道莫名的咒文痕迹之下,姜雪婵流下两行血泪。 其身后,一个手持钢叉,面容狰狞的恶鬼浮现! “经由仪式状态补全的夜叉鬼降术,应该能破坏那血茧才是!” 姜雪婵心念定下,双手一拍,指甲上的火光纷纷游离而出,如同指路明灯,带着那夜叉鬼降出现在血茧之上。 夜叉鬼降缓缓融入到血茧之中。 顷刻间一阵怒吼传至天际,整个血茧内似乎爆发着激烈的争斗而不断变形拉伸。 此时的姜雪婵,脸色如雪般惨白,其额间悄然流下的冷汗,昭示着其鬼降术施展的过程并不轻松。 “轰隆!” “轰隆!” 沉闷的声响中,姜雪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忽然,她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吐在了眼前临时搭建的仪式法坛上。 面前的烛光,刹那消散! 鬼降头,破! “雪婵!” 王磊勃然色变,连忙将姜雪婵扶起。 姜雪婵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艰难地说道:“怎么会......他怎么会有这等道行!” “降头术失败了?!” 姜雪婵没有回答王磊,而是看向青湘吟:“要小心,狄弛的道行......也许不比你弱!” 此时的青湘吟双目凝重无比,手中的长剑闪烁点点剑光,双目甚至如同蛇母一般,变成了两条竖线。 “看出来了。” 宛若印证两人的对话一般,血茧在这一刻骤然爆碎。 内中的狄弛,一身血染红衣,双目漆黑,身上的气息却不似活人,也不像死人。 只见狄弛轻轻抬起手掌,往下一震,一股血红色的气旋自上方吞噬而来! “空桑,张鹏,快退!”青湘吟转而又看向狄瑢和姒静,怒喝道:“不想灰飞烟灭,就给我一起出手!” 旋即,青湘吟双手凝聚一道碧绿色的光幕将众人包裹在其中。 姒静和狄瑢也不是拎不清的,这种情况就算要讲血缘之情,恐也是不可能了。 两人鬼气森森,更是动用了各自类似鬼域的力量。 一时间,三道力量化作护罩抵抗着气旋的吞噬。 而那些面具人,则一个个在气旋之中炸裂开来,那点点灵魂光芒,竟在这一刻被狄弛吸收殆尽! 看着眼前如此凶险的一幕,空桑不禁问道:“这狄弛......究竟是人是鬼?” 青湘吟摇摇头:“他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活死人。” “他以执念为基,吸纳无数血肉重塑自身。” “长生酒只是他的源头,他以此算计血亲,毒害妻子,更是屠戮了小镇上所有的无辜之人。” “最终魔念全身、正法不存!” “这就是道教《灵宝大法》之中所言的,十魔之三,‘引人入迷者’。” “曰,人魔!”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是黄雀 夫人魔者,以至惑乱法身思存不正,是为人魔! 屏障之中,青湘吟看向狄瑢和姒静两女: “事到如今,你们要如何?” “狄弛已成人魔,我们若单独对上,没有一个能平安无事。倒不如联手。” 狄瑢双眼含恨,似乎对狄弛早就没有了兄妹之情。 “我跟你联手!没想到我苦心谋划,竟然给他人做了嫁衣!” 一旁的空桑不禁心道:你真的是‘苦心谋划’啊,自始至终,完全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这谋划的可真是太让认佩服了。 姒静抱着怀中的子煞,看着狄弛的眼神依旧有着一丝眷恋之色。 然而...... “罢了,就算我不顾自己,但我的孩子还得活,我也同意联手。” 于是,一名上古大妖和两名红衣厉鬼之上的存在,在这一刻联手了。 狄瑢是三人当中煞气最重的,此时她的半边身子逐渐透明的同时,更化作累累白骨。 那血淋淋的骨手如同利刃一般刺向狄弛的胸口。 一出手,便是毫无保留的杀招! 另一边,子煞哇哇直哭。 姒静手指一点,空中血雨纷飞。所过之处,青砖黑瓦都纷纷发出一阵牙酸般的腐蚀声。 “哼,天真!” 狄弛冷哼一声,犹如九天惊雷。 血雨淋在他的身上似乎毫无影响,子煞的哭泣魔音更是被这声冷哼打断。 同时,面对刺来的骨手,狄弛不闪不避,一手抓住! “嘎达!” 在狄瑢的惨叫之中,却见那只骨手已经被狄弛生生扯断。 “妹妹,姒静,你们又何须跟我作对呢?我如今已经达成所愿,让你们就这样苟活着也不是不行。只要将这块地盘让出来。” 狄瑢恨得咬牙切齿:“呸,你做梦!” “是你带着我做长生酒的,当初纵然我拉你做仪式,也从来没想过故意害死你!” “可这一切原来都是你的算计!你害得我不得轮回,这笔账我今天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狄弛手中再度出现那条锁链:“呵呵,痴心妄想!” “小心!” 姒静出声提醒的同时,一道红绫直接系在了狄瑢腰间,将其往后一拽! “这就想跑?痴妄!” 狂笑之中,狄弛的锁链如同游蛇一般探了出来,却被一道剑芒弹飞。 “嗯?”狄弛冷冷看向那青湘吟:“倒是把你给忘了。” “看你身上的气息,非人非鬼,似乎也不是什么修行人。” “看来,你是妖了!” 青湘吟冷冷一笑,也不废话,提剑杀来! 论道行,也许在场几人和目前的青湘吟相差无几。 但论战斗经验,却无一人是青湘吟的对手。 狄弛的锁链虽然能直接摧人魂魄,但每每总被青湘吟灵巧躲过。 一时间,狄弛的脸色阴沉入墨,浑身煞气蒸腾。 得以喘口气的狄瑢,此时却似乎越来越疯狂了。 这么多年的心血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自己的部下更全部背叛自己,这让狄瑢无法接受。 一时间,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狄瑢脑海之中。 只见狄瑢浑身被一阵血雾笼罩,那身红衣更是在一阵腥风之中哗啦作响。 旋即,空桑当人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震动! 抬头一看,却见上方那混沌的云雾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狄瑢,竟是准备直接解开束缚在小镇上的鬼域幻术空间! 察觉到狄瑢言行的姒静,也同时配合起来。 整个大院,三进三出的所有院落之中,尚未出现的鬼仆纷纷在这一刻被姒静送了出去。 同时,整个大院的阴气开始不断汇聚于自己体内。 隐隐的,大院竟有土崩瓦解的迹象。 和青湘吟缠斗的狄弛见状,眼中掠过一丝怒意:“你们竟然想彻底解开对这里的控制,从而间接削弱我的力量。你们休想!” 狄弛浑身黑气涌动,一掌拍出。 姒静、狄瑢却是不为所动,硬生生受了一掌。 狄瑢本就受创不轻,此时更是元气大伤,身影竟逐渐的虚幻了起来。 饶是如此,狄瑢反倒狞笑连连,似乎对打乱了狄弛的计划颇为开心。 张鹏看情况,顿时说道:“难怪征老板点名道姓要让我跟来。我算是明白了。” “空桑,你还有气力同时用出金刚杵和紫金钵吗?” 空桑点点头:“虽然有些勉强,但可以试一试。” “好。我会以佛宝祭《般若心经》来净化此地魔氛,如此可在地利上让狄弛失去加持的机会。你用佛宝辅助我!” “好!” 只见张鹏口宣佛号,双手合十:“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卍”字金雨腾空而现,璎珞佛光在空中不断凝聚,化作一尊尊慈眉善目的佛陀菩萨。 空桑见状,金刚杵化作佛光金龙,和背后纹身所化之金龙,呈双龙环绕之态。 同时紫金钵倒悬腾空,致使整个空间佛光万丈! 狄瑢和姒静有意散去此地的煞气,空桑和张鹏则同时以佛光填充。 王磊和姜雪婵见状,则联手施展诅咒之术。 姜雪婵又快速的摆好了一个祭坛,只是这次的祭坛如同一条盘旋的蛊蛇一般。 旋即,幽幽烛火,鬼神通灵。 姜雪婵起身抱着古瓢琴,怪异琴声伴随奇异的祭祀舞蹈。 一时间,那蛊蛇祭坛中的火光越来越旺盛。 王磊则同时催动赶尸铃,铃铛作响,异声连连,和古瓢琴的曲调配合竟是相得益彰。 尸气滚滚而出,包裹在蛇蛊祭坛之上。 伴随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姜雪婵、王磊身后,则出现一阵毒瘴。 毒瘴遮天蔽日,内中一双猩红的眼睛骤然一睁,如睁开的蛇目! 紧接着,硕大的蛇头吐着信子自毒瘴迅速游走而出。 大口一张,蛊毒、尸毒混合而成的毒烟如同一条条触手般直接缠住了狄弛! 尸蛊毒气在顷刻间进入狄弛身体,一股撕裂般的痛苦让狄弛眉头一皱,这才注意到他眼中的“蝼蚁”。 姜雪婵冷冷一笑,降头术催动的更加猛烈。 那凶狠阴毒的蛇降,直接缠在了狄弛全身。 所碰之处,撕裂剧毒尽数注入到狄弛体内。 “放肆!” 狄弛怒吼一声,双臂发力,腾腾魔气似要挣脱蛇降之法。 空桑见状,金刚杵和佛光金龙则同时飞舞而去。 那魔气触碰到佛光刹那,就如春日冰雪,飞速消融。 与此同时,那漫天的佛陀菩萨,随着张鹏心经的念诵,竟开始纷纷变化。 慈眉善目化作忿怒明王。 一个个硕大的金色手掌,接连朝着狄弛狠狠拍下。 狄弛脸色微变,他刚刚成就人魔之身,本还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原本想着吸收了面具人的灵魂之后,应可大杀四方。 可狄瑢、姒静不要命的釜底抽薪之法,直接将他削弱了不少。 更有青湘吟这等大妖和降头术、佛法等克制之术,让狄弛也露出难以招架之态。 “砰!” 忽然,青湘吟找准机会,手臂如软鞭一般狠狠一抽! 狄弛如断线风筝一般直接栽入地下! “咳咳!” 扬尘中,狄弛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脸不敢置信:“不可能,我的道行,我的道行为什么这么弱!” 狄瑢狞笑着突然出现在狄弛的身边:“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的好兄长,这就是你糊弄我的代价!” 仅剩的手刺入狄弛的心口。 狄弛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狄瑢,你.......来的......可太好了!” 狄弛忽然转变脸色,先前的惊怒之态竟化作奸计得逞的快意。 旋即,狄瑢便感觉自身的阴气、煞气竟源源不断被狄弛吸收! “你......你做了什么!” 狄瑢终于慌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本源似乎在消失。 她极力地想要挣脱出来,却被狄弛一把抓住刺在心口的手臂。 “你以为,我教你三尸九虫的裂变之法时,没有做下手脚?早在你按照我的布局施展此法的时候,你注定也不过只是高阶的口粮而已!” 看着疯狂的狄弛,狄瑢终于害怕了,连连求饶道:“哥哥,你放过我!” “我,我从此以后都听你的!” “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当初我们发誓一起研制长生酒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狄弛冷冷一笑:“我的好妹妹,现在才论亲情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得不说,我们还真是血缘至亲,你不看重我的死活,我又何尝没算计过你的生死!” “现在,成为我的养分吧!” “不!你给我松手!松手啊!” 狄瑢疯狂大叫着,青湘吟见状要上前帮忙,却见这兄妹俩周身就出现一股血色气流,逼退众人。 就连蛇降和佛宝也不得不撤退开来。 逐渐的,狄瑢凄厉的叫声开始变弱,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狄瑢在凄厉的喊叫声中,彻底烟消云散! 至此,灰飞烟灭,世间再无狄瑢此人! “哈哈哈哈......” 得到力量补充的狄弛再度恢复了刚才迅猛的战力,而且吸收了一个几乎超越红衣厉鬼的存在,让他对此处地利的依赖也降低了不少。 青湘吟感受到狄弛身上澎湃的力量,脸色难看下来。 “事情有点难办了。” 空桑等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面对如此修为的狄弛,他们更多的是心惊其背后扭曲的心性。 他们更想不通的是,长生酒究竟哪里来的魔力,竟让一对本来情谊美满的兄妹,最后自相残杀。 甚至还让作为丈夫的狄弛,不惜残害自己的妻儿? 狄弛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缓缓落地。 他缓缓开口道:“看来,天时在我啊。你们这些人,注定成为我今日功成的踏脚石了!” 说着,狄弛又看向从刚才就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的姒静: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这条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否则,我还真舍不得放弃你。” 却见姒静轻轻拍了拍子煞,哄着她的孩子不要哇哇大哭,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关系,其实不跟你一路,也挺好的。” 狄弛讥讽道:“怎么,死之前还要呈口舌之快吗?” “如果你说些甜言蜜语,我饶你一命,让你在此地苟活也不是不行。” 姒静摇摇头,这一刻竟无比的平静:“狄弛,你算计多年,研发长生酒是假,想让自己长生才是真。” “你从一个普通人,到三尸九虫不全的鬼怪,又布局多年,重新化作人魔。” “在这个过程中,你利用时间,甚至钻研出了所谓的长生酒,的确是有些手段。”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狄瑢一般,什么都没有察觉的虚度了光阴呢?” “你又是凭什么认为,我在莫名其妙得到了酿制所谓长生酒,实则定魂水的配方之后,没有一丝怀疑的就执行了呢?” “而且,如果只是定魂水,我又如何能从中得到力量,顺利诞下我的儿子,成为子母煞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狄弛一愣,也让空桑等人心头一惊。 难道,自始至终,这个偌大的计划之中不仅有着狄弛的算计,还有着姒静的盘算?! 却见姒静缓缓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一如画面当中身着旗袍时的温婉端庄。 但此时在空桑眼中,姒静的表情却带着一丝谋算得逞的可怖。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生非长生 姒静抱着怀中的孩子,一步步向前走去,完全没有防备。 狄弛心中谨慎起来。 他毕竟是姒静的丈夫,对姒静有足够的了解。 他知道,姒静和狄瑢不一样,是一个心思细腻而且不会夸大其词的女人。 但任凭狄弛如何观察,都没有看出姒静究竟哪里来的把握。 姒静叹了口气,眼中满是遗憾之色: “狄弛啊......坦白说,我真不希望利用我和狄瑢的是你。” “毕竟,你若真如你自己信上所言那般,让我留一个好的念想,该有多好。” 狄弛眉头微皱,不打算和姒静多费口舌,他缓缓抬起手,准备痛下杀招。 忽然,狄弛浑身一震,他的眼神先是疑惑,旋即震惊,最后是惊恐。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一身人魔气息,竟开始不由自主地自全身毛孔散溢出来。 青湘吟见状,凝声道:“狄弛的道行,在飞快消退。” 空桑低声说道:“小心姒静,如今看来,这三人竟是彼此算计,姒静恐怕背后的目的不比狄弛小!” 青湘吟郑重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狄弛忽然看向姒静:“是.......是你!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狄瑢和我在大院争斗了这么些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姒静似是自说自话一样:“虽然,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变态的占有欲不希望整个小镇出现她所不能掌控的地盘。” “但源头,其实是因为一件东西。” 说着,姒静手一招,空桑身上那把从狄瑢房间之中得到的玉梳飞了出去。 “这玉梳,你并不陌生吧。” 狄弛脸色微变:“不可能,这梳子怎么会在你手中!” “它并没有在我手中。毕竟,这是你们母亲的遗物,狄瑢一直放在身边。” “但是,她到底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我找到了机会,下了毒。”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毒。” “只要接触到厉鬼的身体,毒素便会进入。一开始并无察觉,可等到察觉的时候,就一切晚了。” “狄瑢自然不清楚是我做的,但也发现了身体的异状。” “所以,她不得不让自己的本尊常年就呆在法坛周边,以那法坛力量来维持自身。” “而在大院之中和我争抢地盘的,就只能是九虫化身。” “所以,我才有时间,一点点变强了起来。” 姒静笑了:“其实,在我机缘巧合找到定魂水配方的时候,做到一半,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算计我。” 此时的狄弛满脸灰败之气,他咬牙切齿地问道:“这么说,你那个时候就起疑心了?那你还继续?” “为什么不继续呢?”姒静的笑容中出现了一丝疯狂:“狄弛,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对长生酒不感兴趣吗?” 狄弛瞳孔微缩:“你......可是......” “我比你更早一步看到了自己的瓶颈,如果我不那么说,两家酒坊如何合并?” “我如何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看到你们每次调试的配方?” “你们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苦心研制,长生酒一定会成功。” “可在我看来,每次看到你们失败,然后我只要找出失败的原因,如此积累下去,我制造长生酒不就轻而易举了吗?” 听着姒静和狄弛的谈话,空桑心头一惊。 直到此时,他才将一些不和谐的地方彻底串联了起来。 “难怪.....难怪你让我去那个法坛。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让我去将狄弛的骸骨带回来。” “可实际上,你是为了让骸骨被我带走导致法坛破坏之后,狄瑢无法压制自己的毒,就会不顾一切的彻底暴走!” 姒静转而看向空桑,笑道:“正如狄弛自己所言,他需要你们打破我和狄瑢的平衡。”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在筹谋了。” “当然,那个时候并不是为了防他,而是为了防狄瑢这个疯女人。” “当我发现背后有人算计我之后,再加上你们的到来。我就清楚,是时候主动打破这个平衡,让幕后之人现身了。” 说着,姒静走到了狄弛的身边。 此时的狄弛双脚如同石像一般,竟然已无法动弹。 他想躲开,又或者想出手,但双臂也抬不起来,就只能艰难地动着眼睛。 姒静轻轻抚摸着狄弛的脸颊,眼神中充斥着一丝眷恋之色:“虽然我利用过你。可是,我也真的爱过你。本来爱情和欲望,就不冲突的。” “可为什么,你就不能两全呢?” “原来自始至终,我们三个,都是同一类人呐。” 姒静的话语中似有遗憾,似有愤恨,似有悲伤。 “我在调配定魂水的过程中,也在秘密研制长生酒。” “后来,我终于确定,定魂水有问题,所以我也下了毒。” “你刚才问,为什么人魔之身打不过那只大妖?那是因为吸收了掺杂毒素的定魂水,后来又吸收了体内有剧毒的狄瑢,你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 狄弛艰难地说道:“所以,你不知道是我,但你却防着!” 姒静笑道:“长生之路不能有任何变数,不是吗?顺便告诉你,你的长生酒也是假的。虽然,它有着类似的功效,但也并非是我们追求的真品。” “所以,你就安心的去吧。” 说完,姒静手一划,刹那间鲜血如泉喷涌而出。 狄弛张着嘴巴,似乎还想说什么,那愤怒和不甘已无法控诉,最后徒留一脸扭曲狰狞! 解决了狄弛,姒静转身看向了空桑等人。 青湘吟立刻挡在了空桑等人面前。 姒静理了理头发,笑道:“不用紧张,我不做对我无益之事。” “毕竟,我还想和你们相安无事呢。” 空桑凝声问道:“相安无事?” “整个小镇的人几乎因你们身亡,你觉得自己能够相安无事?” 姒静笑道:“自始至终,小镇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从被毒死之后,我就住在整个大院未曾出去。” “小镇的始作俑者狄瑢死了,为了成为人魔而不惜将长生酒贩卖出去的狄弛也死了。” “你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完美达成。” “那么,与我之间又有何利益纠纷?还是说,因为我是子母煞,所以你们就要动手吗?” 空桑沉默了片刻,拦住了要出手的青湘吟:“我有两个问题,还请解惑。” 姒静点点头:“嗯,你说。” “第一个问题,很显然,你们三方都在酿造长生酒。你们之间如何彼此算计,我已经大概清楚了。那么,你的长生酒呢?” 姒静找了个石块坐了下来:“这一点我并没有撒谎。” “长生酒,我的确是自己喝了。所以,我才诞下了孩子,成为了真正的子母煞。” “但是,我当时就明白了,长生酒啊.......制造不出来的。” 空桑一愣:“为何?” 姒静忽然掩嘴笑了起来:“走阴人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生死轮转,不就是你们走阴人成立的初衷吗?” “如果真有喝上一口,什么都不管就能直接长生的逆天之物,那要付出何等代价才能研制出来?” “归根结底,不过是我们的先祖,一厢情愿的‘欲望’罢了。” “然后我就明白了,原来高不可攀的先祖,也是人呐......” “区别在于,他们没有暴露出来就已经故去,所以会青史留名,一身执着反而成了美谈。” “而如同我们三人,为了长生酒,或主动、或被动脱离了时间的侵蚀之后,是真的疯魔的。” “所以,我放弃了。如今,我也有了孩子,这样就挺好的了。” 空桑双眼却骤然凌厉起来:“不对,你没有完全说实话!” “按照常人的思维惯性,百年执念,可不是这一朝一夕就能看破的!” “你是接触到什么人,终于找到了什么证据,知道长生酒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之后,才心如死灰吧!” “然后,你就彻底疯狂了!” “你之所以布局,看似报复。实则,不过是执念破碎之后,想要发泄你内心狂躁的情绪而已!” 姒静没有回答,似是默认一般,嘴里哼哼着,哄着自己的孩子入睡。 “还有一个问题。你背后之人,是谁?” 空桑的问题,让姒静身形一顿。 却见空桑又说道:“你不要说你背后无人!” “诚然,从你借狄弛、狄瑢之手,节省自己研发长生酒的时间来看,你比他们都聪明!” “但你比他们成为厉鬼的时间都要晚!你不可能这么清楚的找到他们的破绽。” “他们有三尸九虫裂变之法成就恶鬼之躯,但你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而且,你也不可能直接研发出可以对付厉鬼的毒药!” “这种手段,以你的背景,做不到!” 姒静没有反驳,而是忽然说道:“怎么办?他们猜出来了。” 忽然的一句话,让众人汗毛直竖! 现场,竟然还有连青湘吟都没能感知到的存在! 话音刚落,却见一阵笑声传出。 随着三道人影的出现,让空桑等人勃然色变。 因为其中两人可是老熟人了,一人正是憎恨座阴七昧,一人则是悲伤座花无常。 只不过,此时他们两人都站在一人身后。 而眼前之人,则是一个相貌似乎挺平凡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温文儒雅,颇有礼貌地说道: “我一直很好奇这一代的打更人究竟有什么手段,竟然能先后让他们两人吃点小亏。” “如今观之,道行虽浅,但的确是聪慧过人。” 空桑看着一旁满脸怨恨却不敢出手的阴七昧,又看了看似乎表现的很亲昵的悲伤座。 “你......是痛苦座?” “你们不用如此紧张。”痛苦座缓缓道:“今天我不想和你们发生什么摩擦。” 说着,痛苦座看向姒静:“如何,几番谋划,我可是达成了当年承诺吧。” 姒静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在被封印的情况下,还能帮我布局。此番,我是心服口服了。” 悲伤座点点头:“既然如此......” “放心,你先是帮我成功晋升为子母煞,又帮我解决了心头大患。” “如今我更是吸收了狄瑢和狄弛残余的力量,终于可以脱离红衣厉鬼的约束。” “所以,我自然不会违背契约规则。” 听着姒静的话,空桑心中一紧:“你要加入邪心教?!” 姒静没有回答空桑的问题,而是说了最后一句话:“其实,世间从无长生酒。那,渴求长生者,又有多可笑啊......” 叹息中,似是感慨,似是悲凉,又似是在嘲讽自己三人这百年之上的恩怨纠葛。 悲伤座笑道:“诸位,那今日,我等便告辞了。” 随后,四人同时化作一阵青烟消散离去。 空桑摇摇头:“原来,姒静才是疯的最狠的人。” 青湘吟饶有兴趣地看着,问道:“法海有什么高见?” 空桑苦笑道:“其实姒静很早就知道,长生酒恐怕无望。所以才想取巧。” “可酒坊合并之后,她又真的喜欢上了狄弛。” “狄弛为了长生酒,便开始布局,将妻子和妹妹作为棋子。” “妹妹却以为,自己才是幕后黑手,却等于间接帮助狄弛完成了初步的目标。” “成为厉鬼的姒静,得到悲伤座的帮助,先是看破了长生酒的秘密。” “然后,借此机会在两者中下毒,逼迫狄瑢去法坛保命,让整个小镇对大院的位置视为禁地。” “狄瑢和狄弛都以为,我等的到来,不过是让他们完成目的的棋子。” “可最后,却真正给姒静做了嫁衣。” “而姒静之所以如此疯狂的报复,则是因为长生的梦想破灭,更看清了先祖那看似伟大的理念背后的阴暗。” 空桑摇摇头:“坦白说,如果是我们,经历这么一遭,估计也得疯了。” 张鹏口宣佛号,说道:“欲望成魔,虽然狄弛成就人魔之身。但严格来说,他们三人,都是魔呀!”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潜力,又看出姒静的才智,悲伤座才会希望她加入吧。” “张鹏,回去之后,这件事情要告知梁森部长。” 张鹏点头道:“这是自然。就是可惜了此处了。虽然小镇百姓都被超度,可是......此地的地气要恢复,恐要百年岁月。” 空桑摇摇头,看向青湘吟道:“老板让你过来帮忙,应该等的就是现在吧。” 青湘吟一脸复杂之色,最终道:“没错,我协助你们破解了小镇的秘密,超度了这里的亡魂,已经让这里的山脉之灵对我有了亲和。” “如今,我只要效仿姐姐,融合此地山脉,便能成就山神之位。” “有我的法力在,此地要恢复,会提早很多。” 空桑抱拳道:“如此,便劳烦你了。同时,也恭喜你。” 青湘吟摇摇头:“你不记恨我赐你的那一剑,我就满足了。我会把你们送回仙人洞,然后就会回来。” ...... 在和仙人洞的王道长报备完事情经过之后,众人也在机场做了告别。 “这一次,似乎我们只是添了麻烦,没帮得上什么忙了。”姜雪婵无奈说道。 空桑笑道:“不用这么说,大家也是朋友了,对吧。” 王磊则说道:“无论如何,我们欠你一条命!幻术中,若不是你,我和雪婵恐怕没办法平安。” 只见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做了一个礼节。 “今日,姜雪婵/王磊,代表走阴十部巫蛊师/赶尸人,正式和打更人,结盟!” 空桑一愣:“为何如此郑重。” “空桑,走阴十部,每一代都不太平的。” “如果之前是私交。那现在,我们三人便是走阴十部中的利益同盟了!” “你若有难,我等绝不会坐视!而且,有了这个盟约,巫蛊、赶尸两脉,将会无条件帮助你!” “此次回去后,我们会养伤一段时间。这里的事情,走阴十部的其他人恐怕也会陆续知情。” “你......要小心两个人。” 空桑不禁困惑道:“不是说,十部并不会对打更人出手吗?” “是不会。但这一代的他们,有点危险。”姜雪婵有些郑重:“他们比疯子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是刽子手,还有一个是出马仙。” “好,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 道别之后,空桑和张鹏坐上了回到上京的飞机。 等空桑回到古董店的时候,已临近深夜。 他洗了个澡,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坐在圈椅上闭目沉思。 这围绕着长生、欲望的三个人,在百年的岁月之中逐渐疯狂的故事下,还有一些细节性的疑问。 比如,狄弛如何能够将长生酒开始销售的。 又比如,悲伤座怎么就恰好能够和姒静搭上关系。 还有,那神秘的鬼媒婆究竟是谁。 再者,为何整个仪式过程,会和傩戏牵扯。这个方法,真的是狄弛在古籍上查看所得吗? 这些问题,也许只有下次遇到姒静的时候,才能一一作答了。 在这三人的博弈之中,此次的空桑,与其说是一个亲身经历之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直到事情结束时,他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也是神图绘卷首次没有颁布任务,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奖励了。 但是,在那神图绘卷的画面中,却还是出现了一副新的画作。 那是一方桌案,一坛正倒入碗中的美酒边,一男两女死死抓着桌案的边缘,露出半个头颅。 那三双贪婪而又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碗中的美酒,猩红而又可怖。 空桑摇摇头,这次的事件给他更多带来的是疲惫还有惊悚。 他想着,自己可能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取来手账,空桑打开了第五页,提笔落字之时,竟有一种无以言语之感。 许是因整个过程并无太多遗憾伤悲,只有满篇癫狂和欲望: “民国,有酒祖、酒圣之后人,以先祖遗愿为名,行满足私欲之事。” “三人心魔深重,执念加深。” “后,鬼迷心窍,互相算计。血缘亲情,弃如敝履。” “先有兄妹成鬼,再有妻儿成煞。” “皆因长生邪念,视黎民如草芥。” “终因果循环,三人互相偿罪。” “兄长弑亲,魂飞魄散。” “妹妹弑兄,灰飞烟灭。” “唯有子母血煞,仅存一点清灵,似有恶果。然,恶因寻而不得。” “兜兜转转,长生虚话,如梦幻空花。” “徒留三人之怨恨,凝聚不绝。” “所制之酒,名为长生,实则满坛怨恨,令人心悸。” “故而,长生酒,非长生酒。” 落笔之后,空桑看到手机发来的信息。 竟是刘正业与何梦已经平安康复,这让空桑松了口气。 但看着接下来刘正业发来的图片,空桑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安。 画面中,是一处医院,而且是上京有名的一处疗养病院。 图片最后,刘正业只发了一句话:事情复杂,明天聊。 空桑无奈苦笑,轻叹道:“看来,我是注定不能安安心心地躺平喽。” ...... 长生酒篇,结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死亡的时间差 双生坠篇: 综合疗养院中: 夜间的病院大楼死气沉沉的,冷色光的灯,让整个长廊显得有些昏暗,总台的值班护士在导台处看着手机。 其中一个房间内,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正抬头看着窗外。 她叫做刘欣雅,右手手腕上戴着专门的手环上有记录她的名字,还有她的年纪——19岁。 女孩似乎住在这里很久了。一头披肩发,已经垂至腰间。 看着窗外夜景的她,本应该最灵动的年纪,双眼却浑浊的毫无光彩。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隐隐透着一种虚无感。 忽然,她的眼中流下了泪水,可是表情却是僵硬的。 似乎,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心酸和流泪,习惯到她已经不想表现出非常伤心的模样。 “欣雅,不哭。” 一个温暖的声音伴随一张递来的纸巾。 站在刘欣雅身边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 男生同样穿着病号服,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笑容单纯且阳光。 刘欣雅微微垂下头,接过纸巾,喃喃地低声说道:“谢谢,小潮。” 汪酉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眼前的女孩,永远是阳光灿烂的笑容。 而在病房之外,自一楼大厅开始,一阵若有若无的灰白雾气逐渐涌动。 雾气弥漫的极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布满了整个大楼。 同时,伴随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那白雾中似隐隐有一些人影来回走动。 人影有高有矮、又胖又瘦,但就是看不清面容。 只见他们几乎没有规律的随便进入了一些病房的房间。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房间中就陆陆续续传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但奇怪的是,不论是守夜的医护人员还是其他房间的病患,似乎都没有觉察一样。 在惨叫声逐渐消失之后,这些模糊的身影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游走。 古怪的问题,明明就发生在眼前。但导台内的医护人员却似乎毫无察觉,如同身处在两个世界一般。 甚至随着雾气的侵袭,天花板上的白色光灯开始忽明忽暗的时候,这些医护人员也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嘟囔着要找维修人员来护理。 “咚咚咚!” 连续的敲门声中,刘欣雅浑身一颤,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小潮!” “嘘!” 汪酉潮示意刘欣雅不要出声。他扶了扶眼镜,悄悄走到了病房门口。 他略微踮起脚,透过病房的窗户向外看去。 外界很模糊,被一团团白雾遮蔽,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忽然,一个血手印拍在了窗户上。 “啪!” 汪酉潮心中一惊,眼中露出一丝恐慌之色。 他环顾四周,连忙搬来病房内的一些椅子将门牢牢堵住。 “啪!” “啪!” 拍打窗户的频率越来越快,血手印留的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将整个房门窗户都染成了一片猩红。 忽然,拍打声停了下来。 汪酉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突然: “咚!” 对方似乎是不满足于敲门了,而直接用什么重物撞在了房门上一样。 紧接着,窗户玻璃的血渍被一只手粗暴的擦拭了一下。 一张模糊不清的脸贴在了上面。 那模糊的脸裂开一个笑容,猩红的双眼却并非看着汪酉潮,而是看着被其保护在身后的刘欣雅。 “找.......到........你.......了.......” 沙哑的声音中似乎伴随着得意,那熟悉的声音落入刘欣雅的耳中,顿时让这个少女想起了一些最不堪的记忆。 她浑身颤抖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 古董店内,一夜的休息过后,空桑并没有完全从疲惫当中恢复过来。 长生酒的经历,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紫金钵、金刚杵使用的频率也太频繁了一些,导致他现在几乎完全没有气力。 征老板也适时地发来了信息。 说是考虑到空桑的身体原因,让其先将紫金钵和金刚杵放在古董店的负一楼,不要再轻易使用。 随着铃铛的响动,空桑有气无力地说道:“欢迎光临。” “是我。” 空桑抬头一看,顿时苦笑道:“正业,你来了,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没有大碍了。” 看着刘正业有些消瘦苍白的面孔,空桑摇摇头:“我看你的身体没你嘴巴说的恢复那么好。” 刘正业坐了下来,笑了笑:“不说我了,倒是你,这些日子没见,怎么这么憔悴了。” 空桑摆摆手:“前几天和姜雪婵、王磊他们两个去了一趟贵阳,解决一些麻烦,有些疲劳而已。你昨天发的图片是?” 刘正业挠了挠头:“其实,这次是我代表我们教会来买古董的。” “......哈?”空桑有些错愕:“买古董干啥?收藏吗?” 刘正业苦笑道:“昨天发给你的图片,是上京的一家综合疗养院,专门收治一些精神疾病、重症患者,由我们专门的医疗团队通过玄学和科学同步治疗。” “因为经营不错,也算有些名声。但就在不久前,出了一件怪事。” 说着,刘正业将手机相册打开:“一开始的时候,是值夜班的医护人员发现不对劲的。” “有一个病人,在当天晚上按了警铃。” “因为他有一定的精神疾病,所以医护人员也耐心地和他聊了很长时间。甚至说,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才离开房门。” “可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便传出这个病人已经死了。” 空桑一愣:“这是......聊崩了,所以自杀了吗?” 刘正业摇摇头:“这就是吊诡的地方。我们经过检查,发现按照死亡时间推断,他应该在医护人员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就去世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死亡时间推断没问题,和医护人员沟通的是谁?” 空桑眉头微皱:“可是......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因素,导致死亡时间出现了误差。这个在法医鉴定当中应该也经常发生吧。”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开始没有往怪力乱神去想。”刘正业无奈地说道: “可就在不久之后,越来越多的病患开始出现这种问题。” “而在就在昨天晚上,又出现了四个病人。” “他们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有目击者证明还活着的时候。” “而且经过检查,有一些是自杀,有一些则是体内的重症忽然恶化后,瞬间的不治身亡。” 空桑不解地问道:“那你今天来找我买古董,是要解决这个事情?谁去解决,你吗?你的身体可还没恢复呢!” 刘正业摊开双手:“所以我目前是休假状态。” “但疗养院是教会在上京非常重要的产业,口碑不能继续受损下去。” “思来想去,上面的领导就想到这里。” “不用觉得奇怪,你老板这家古董店售出的那些负一楼的古董,也给整个上京解决了不少怪力乱神,所以很有口碑。” “所以,你帮我想想呗,有没有什么古董,可以帮助解决这件事情?” 空桑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好吧,我找找。” 说着,空桑将负一楼的图册翻开,最后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随后,拨通电话。 “喂,老板。” “小空桑,找我什么事。” 空桑便将事情经过告知了对方。 难得的,手机那边,征老板没有立刻给到答案,而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就这么点线索。姓刘的小家伙,看来你那边的长辈似乎瞒着些什么哦。” 刘正业举起双手,无奈说道:“前辈饶了我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能看出信息很残缺,但上面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吧。” “那么,小空桑,你觉得给什么古董比较合适?”征老板又反问空桑。 空桑回答道:“因为目前的信息中,很多病人是重症突发死亡。” “我看负一楼正好有一个东汉时期的太医丞印,可镇压病人体内病症邪祟,具有护卫安康之效。按照目前给出的线索,这个古董应该足以压制了。” 征老板似乎很满意空桑的答案:“不错,两百五十万,卖给刘正业。” “!” 空桑看了看刘正业有些犯难的脸色,支支吾吾说道:“貌似.......刘正业那边的领导,可能没那么多钱?” 不成想,征老板却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们明面上没有那么多钱。但是他们自己的账户里有钱啊。” “小空桑,知道为啥让你的玩伴来买吗?” “因为上京天主教的那些老家伙曾经得罪过我,一个个呀,那个轴的呀,就不肯服输。” “现在又想买我的东西,自己抹不开面子,就让小辈来。既然这么没诚意,那只能给我出点血。不然,疗养院的事情让他们那些玩不起的自己解决。” 空桑嘴角抽了抽。所以,两百五十万,还有一定的指向意义了。 电话挂断之后,刘正业这边无奈之下,也只能拨通了自己长辈的电话。 片刻之后:您好,你某某银行到账...... “结账吧。”刘正业无奈地说道:“看来,我的老师应该也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空桑熟练的刷卡之后,从负一楼取来了太医丞印。 眼前,是一方做工精致的印玺。 “正业,太医丞印本身是东汉时期的医官所用,因而其上有中医正气存在,可镇压邪祟。” “你让人将其带到疗养院之后,放于医院一楼的导医台。还要用清香供养,一天三次。” “空桑,多谢了。”刘正业收好太医丞印之后,便离开了古董店。 空桑摇摇头:“让一个伤势初愈的人来干活,这些万恶的领导。” 坐会椅子上,空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心中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还真担心,刘正业是来找他解决灵异事件的。 “还好,我还能再躺平一段时间。” 空桑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视。 ....... 很快,三天时间过去,刘正业又重新来到了古董店。 看着对方不是很好看的脸色,空桑一愣:“怎么了,太医丞印没有发挥效果?” “太医丞印的确是发挥了效果,但是.......” 空桑眉头一皱。 刘正业苦笑道:“但是,正如同你的老板所说,上头的高层隐瞒了一些事情。疗养院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空桑不禁问道:“怎么说?” “疗养院这几日又死去了几个人,但他们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杀的。” “哈?”空桑满脸问号。 “那些自杀的......都是我们天主教的驱魔师。” “他们,是根据上面的指令,伪装成病人在疗养院当中调查一些事情。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说着,刘正业将一张照片放在了空桑的面前: “死去的驱魔师中,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这个照片上的女孩,她叫刘欣雅,是......疗养院当中正在治疗的一名抑郁症患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幅画 “所以......你这次来,不是找我买古董的吧.......” 空桑幽幽说道:“你自己都没彻底康复,还要拉上我一起再去调查那个疗养院吗?” 刘正业苦笑道:“本来,我是想将这件事交给梁森部长去解决的。但是上头那边,似乎有人不太乐意。” 空桑一愣:“有人帮忙解决,还不乐意?怎么想的?脑壳瓦特了?” 刘正业的表情也很无奈和困惑:“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不论是上面的处理,还是对外的封锁都很奇怪。” “上面......似乎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到部长那边。说疗养院毕竟是教内的产业,应该还是由我们自己解决。” “但天主教在九州的信众本身就少。能达到驱魔师数量的就更不多了。如今又牺牲了一些。算了算去,还能出动的,就只有我了。” “......”空桑感觉自己被一口气哽住了,最终无奈的双手投降:“得了,我跟你去吧。” “另外,陈涛呢?他回来了吗?” “没有。他给我发过信息,说回来之后会亲自给我赔礼道歉。现在,他还在茅山闭门思过。” 空桑点头道:“行吧。那就我们两个。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就今天吧。我们先去医院的资料库去查一查那个叫做刘欣雅的女孩。” ...... 下午,两人开车来到了这家位于四环的综合疗养院。 进入大厅之中,远远看着导台上所供奉的太医丞印,空桑眉头一皱。 “正业,你确定,这太医丞印有按照我说的,一天三次的烧着清香?” “没错呀,我跟医院的工作人员嘱咐的很清楚了。” 说着,刘正业叫来了正在导台内工作的医护人员,询问太医丞印的供奉事宜。 “我们都有按照要求,严格执行的。” 空桑没有说话,而是拉着刘正业说道:“你带路,我们先去资料库吧。” 很快,工作人员将刘欣雅的大概情况放在了空桑和刘正业面前。 “刘欣雅,今年十九岁。从十六岁开始住院。所患疾病,抑郁症,病症评级为重度。目前所服药物,百忧解......” 看着眼前的资料,空桑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按照这档案资料上写的,刘欣雅的父亲刘岩和母亲张洁,一个是上京第三中学的数学老师,一个是家庭主妇。” “平日里,家庭也很和睦。刘欣雅在上学时的成绩也一直很不错。怎么就忽然抑郁症了?” 刘正业摇摇头:“你这是和很多人一样,对抑郁症都有一种误区啊。”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病就是想不开、想太多的一种‘矫情’症状。又或者只有大刺激,才会出现症状。” “但实际上,抑郁症不仅和社会关系、家庭遗传有关。甚至和睡眠、免疫力等都有影响。” “他们一方面知道自己是生病了,一方面这种抑郁消极的情绪又控制不住。久而久之,甚至会越来越严重。” 空桑想了想:“那你的打算是直接和刘欣雅见面呢?还是先去她家里看一看?” “我更倾向于先见见刘欣雅吧。” “那你带路吧。”空桑说道。 刘正业却还是提醒了一下:“但是,待会儿见面之后,有一些词语,你不要用。” “比如‘你要乐观’、‘你要坚强’,这种所谓的正能量的鼓舞词汇,在刘欣雅这里只会有反向作用,明白了吗?” “好。” ..... 随后,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空桑和刘正业来到了刘欣雅的病房。 不得不说,疗养院的居住环境还是很好的。 每一个病房最多四个人,最少的是一个人。 刘欣雅的房间内,也只有两张床,房间干净整洁。 此时,这个女孩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画着画。 空桑礼貌地敲了敲门。 刘欣雅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呃......我这个动作,是不该做吗?” 空桑看向刘正业,却见刘正业也是不明所以。 “您好,请问您是刘欣雅吗?” 刘欣雅没说话,看着刘正业温和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想和你聊一聊,你现在方便吗?” 刘欣雅似是有些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问道:“你们......是新来的医生吗?” “我们并不算是医生,只是应院长的邀请,来给所有的病人做一些资料和信息的统计。”刘正业撒了个谎。 因为很多类似的病人,对医生并不会百分百的信任。这会决定,他们在对话的时候会不会有所保留。 刘欣雅又点了点头。 “请问,你平常一般都喜欢做些什么?”刘正业问道。 刘欣雅回答的声音很低,而且几乎都不看刘正业,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画板: “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嗯......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房间里。” “有的时候,我会画画。” “有的时候,小潮会带我去外面的草坪上晒晒太阳。” 刘正业看了一眼空桑,空桑点头示意,并在笔记本上写上了:画画、晒太阳、小潮三个名词。 “那.....一般你是几点钟出去晒太阳呢?” “也就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吧。” “每次都跟小潮吗?” “嗯。”刘欣雅似乎有些不安似的,几乎要将头埋到画板里了:“我一个人......会害怕。” “害怕?”刘正业想了想:“你是害怕.......什么人呢?是医生还是?” 刘欣雅摇摇头:“就......就是同龄人。” 正当刘正业还要说话时,空桑却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刘正业。 眼神示意下,刘正业这才注意到,刘欣雅的脖子处,还有胳膊肘的部分,似乎都有一些浅浅的痕迹。 心中理了理措辞以后,刘正业这才重新开了个话题:“那你说,你喜欢画画?方便给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可是......可是我画的都不好。” “没关系。”刘正业笑道:“我也不是什么画家,只是想看看,也算是我们对你的一个了解。” 刘欣雅这才将画板递了出去,自己则恨不得将头埋在膝盖上,似乎非常不愿意和陌生人交流。 两人看下画板上的第一幅画的时候,眉心就跳了一下。 眼前的画,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跪坐在地上,捂着脸,似乎是在哭泣。 而在她跪坐的地方,则是满篇红色。 红色的区域很宽很大,几乎超过了整张画三分之二的大小。 而在四周的边缘处,刘欣雅则画着许许多多的眼睛。 这些眼睛大小不一,有些有睫毛,有些瞳孔的颜色不一样,有些眼角是朝上的,有些是朝下的,还有的戴着眼睛。 总之,那细细数来有二三十个的眼睛,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随后,刘正业又翻开了第二幅画。 这次的画面似乎是在什么房子里,因为刘正业看到了窗户,还有门。 第二幅画中,女孩子依旧遮盖着自己的脸,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这两个人的脸色很狰狞,狰狞到五官都发生了错误。 比如男人的眼睛没有了,整张脸有一半都是嘴巴。 而女人则是半张脸被眼睛覆盖,却没有嘴巴。 此时,他们举起手,直接指着画面中的女孩子,神态举止都十分诡谲。 再翻开第三幅画,画面的场景又变幻了。 这次,似乎是在一片草地上。 女孩子依旧是双手掩面,她的身边多了很多垃圾。 垃圾中,有纸团,有破损的圆规,有断裂的钢笔。而在女孩的四周则站着很多奇怪的人。如果那代表的是‘人’的话。 从体型和身高来看,这些人似乎和女孩是一个年龄段的。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五花八门,刘欣雅似乎是用了所有的颜色,让每个人的衣服色彩都不同。 可他们的头颅,却都是动物! 有狼、老虎、狮子、猎豹、老鼠、大象、羚羊等等。 这些兽头人身的,就一个个站在那里,将女孩子围成了一个圈。 至此,整张画板上的三幅画,刘正业和空桑看完了。 空桑转而问道:“请问,我们可以给你画的画拍一下照片吗?” 刘欣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满脸困惑地看着他们。 “你不要误会。只是......只是我们觉得你的画算是你生活当中的乐趣之一。有几张照片,也能方便我们完善你的资料,你看可以吗?” 空桑也是很小心的询问着。 他甚至都不敢说自己是讨厌或者喜欢这些画,也不敢发表任何的评价。 因为根本不知道,这些画对于刘欣雅来说,究竟是随手画画,还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深意。 万一不小心伤害到对方,那就是作孽了。 果然,刘欣雅在没有听到空桑对画评头论足,而只是说为了完善资料之后,眼中似乎少了一抹谨慎和戒备。 在得到同意后,空桑将三幅画拍了照片,还给了刘欣雅。 “对了,刚才你说和小潮一起去晒太阳。小潮是谁呢?” “他......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刘欣雅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这个笑容有些僵硬,许是因为她很久没有笑过了。 “他就和我住在一个房间。” 刘欣雅指了指身边的病床,随后声音又低沉了下去:“不过,他生病了。听医生说......是肿瘤,好像已经是三期了。” 看着刘欣雅开始低沉的表情,刘正业和空桑都有些慌乱。 他们都很清楚,抑郁症患者,尤其是重度的,他们的情绪很多时候会特别消极和负面。 所以在交谈中才要尽可能避免让他们陷入这种情绪。 但是现在,刘欣雅似乎隐隐又有点陷入这种负面之中。 正在两人考虑是否要喊医生过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带着谨慎的质问声: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刘欣雅看到来人,情绪似乎有了些转变:“小潮,你回来了!” 小潮点点头,上前轻轻摸了摸刘欣雅的额头:“走吧,我和护士姐姐说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去晒太阳。” “好呀。呃,可是.......他们......” 汪酉潮宠溺的笑道:“没事,我来和他们说明一下,你先在房间里等我哦。” 刘欣雅重重点点头。 但是这一次,空桑和刘正业都从那本如浑浊似水的双目中看到了一丝光亮,虽然光亮一闪而逝。 三人很有默契地来到了房门口。 汪酉潮的语气冷静而戒备:“小雅的情况,你们不知道?!” “我们知道一些,所以.......” “所以什么?”汪酉潮冷笑道。 “警告你们,小雅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因为你们的刺激,让她做出了伤害自己的行为,我会杀了你们!” 两人没有将这个和刘欣雅同龄的男孩的警告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刘欣雅有一个这样值得信赖的伙伴,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冒昧问一句,你.......”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记住,不要来烦小雅!”汪酉潮似乎根本不愿意配合,粗暴直接地打断了刘正业的话。 只见汪酉潮直接进了房间,片刻后直接将刘欣雅带了出去。 空桑看着离去的两人,说道:“先回去,有些事情在这里说,不太方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恶魔侵袭 两人在回到古董店前,又去了一趟资料库,想要查询汪酉潮的资料。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汪酉潮的资料几乎空白。 两人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到了文玩街。 进入店内,空桑将那三幅画彩打了出来。 “你刚才一进门就问烧香的事情,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刘正业问道。 空桑指了指店内供奉的神像:“你看看我们店里的香和香炉,再想想我们在疗养院看到的。” 刘正业依旧一脸茫然:“似乎......香炉没什么变化,但是香的粗细度好像不太一样。” “是的。一般家里供奉所用的香炉都不会太大,因为我们烧的都是线香。” 空桑说着,拿起了一旁的香:“这种粗细,就是线香里最常见的款式,基本上比绣花针粗不了多少。” “但是,我在疗养院看到的香都比筷子粗了。那种粗的香,一般是寺庙才会用的。是用来供奉在大型香炉当中的。” 刘正业恍然大悟:“你是说,按照疗养院准备的香的大小,是匹配不上那个香炉的?” 空桑打了个响指:“没错。基本上都插不进去的。” “而且,那么粗的香,就算真的放进去好了,香灰呢?就那么一点吗?如果是很细的线香烧出来的灰倒也罢了,如果真的是那种大型号的,香炉早就满了。” 刘正业顿时露出一丝不安之色:“那......如果太医丞印没有供奉得当会如何?” “不如何,没有副作用。但是,也不会起作用。”空桑顿时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但问题就在这里。如果太医丞印从头至尾就没产生作用,为什么这几天,就没有人病死了呢?” “两个可能。第一,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道行很深,见多识广,他做出这种假象来欺骗你们,让你们放下戒心。” “第二个可能.......你上面的人,可能有问题。” 刘正业脸色一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空桑摇摇头:“我没有乱说。” “你自己也讲了,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你上头那些人的态度非常奇怪。这说明,这疗养院当中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不然,为什么还要悄悄派遣驱魔师入院调查?甚至你们一开始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摆明了,这背后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你们知道的。” “但是现在可能兜不住了,所以只能让你出手。” “可以说,如果你也兜不住,也许你上面的人,会出动一些真正天主教内的高层。比如枢密主教这个级别的。” 空桑的话,顿时让刘正业陷入沉思。 空桑又取出那三幅画:“好了,我们现在也不用先考虑这些。” “汪酉潮的事情,我会不经过部长,让何梦去调查。” “现在,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三幅画。”空桑指了指那副满是眼睛的画: “这幅画里,我感觉女孩应该就是刘欣雅自己。周围的眼睛,应该就是很多观察她的人或者目光。” “观察?”刘正业思索道:“她为什么会感觉到自己被观察呢?” 空桑靠在桌案前,低头看着一旁的刘正业:“其实我倒觉得很能理解。” “当年,我从那个孤儿院被救出来之后,也敏感脆弱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我只要看到针头就害怕。看到别人对我多看了两眼,我就担心会不会是把我拉过去抽血。” 刘正业呼吸一顿,在确定空桑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空桑有些好笑地说道:“不用紧张,前尘过往了。我只是想说,作为曾经在精神方面也有疾病的人,我们确实会非常在意别人的目光。” “可能你只是一个正常的眼神,但在我们这里,却能幻想出很多不利于我们的情况。” “而且,这种幻想,是不能自控的。” 刘正业点点头:“所以......会不会是欺负过刘欣雅的人?” 空桑指了指那副画:“我更倾向于,这眼神中包含了刘欣雅目前所看到的所有人。” “因为,这些眼睛有的睫毛很长,一看就是女生的瞳孔。” “有的眼神很凶,有的却很慈祥。甚至连表达的情感都不一样。” “那么,这有可能是她的亲人,也有可能是她的仇人。” “还有这些,瞳孔都不是人的瞳孔了。这会不会是她看到的动物?” “所以,她现在的状态,可能是除了小潮,任何生物的视线她都会害怕。” “不管你是关心,还是其它的情绪,对她来说都是负担。” 空桑又指向第二幅画:“这里面的男女,你说会不会是她的父母?” 刘正业细细看去:“从女子的穿着和那小女孩的对比来看,似乎是想表达她们之间有一种亲密的关系。” “但是......脸部的不协调又能说明什么?” 空桑摇摇头:“我觉得这里应该可以作为切入点。” “第一,他们是不是刘欣雅的父母。” “第二,为什么在刘欣雅的画中,他们会分别少了眼睛和嘴巴。” “那这第三幅画呢?”刘正业指了指:“这是一片草地,四周也都是兽首人身。这难道说明,刘欣雅很害怕动物?” 空桑摇摇头:“你仔细看,这幅画上的小女孩没有穿着前面两幅画中一样的衣服。” 刘正业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说道:“这打扮......似乎更像是校服?”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空桑眉头一皱:“难道,这是学校?毕竟在学校操场上,有草地也实属正常吧!” 说着,空桑取出笔记本开始补充一些关键词语。 画画、晒太阳、小潮、父母、学校、动物。 空桑拨通了何梦的电话:“喂?何梦,帮我一个忙。对,我要查一个人,叫做汪酉潮。” “年纪应该在十九岁或者二十岁,戴着眼镜,长相斯文俊秀,似乎身患癌症,目前在天主教旗下的疗养院治疗。” “麻烦帮我查一下他的父母,还有身份背景。” “因为之前在医院资料库翻阅的时候,他的资料比较少。” “还有,这件事情要秘密调查。除了你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部长也不行。” “是的。这件事情背后可能有些古怪,所以要隐秘进行。” 片刻后,空桑挂断电话:“何梦说了,她需要一天的时间。” “明天早上,等何梦的资料拿到手之后,我们就先去她父母那里看看,如何?” 刘正业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问题,便起身告辞。 ...... 入夜,寂静的文玩街,此时出现了一丝异样。 一阵白雾自文玩街一端开始聚集飘荡,逐渐的,将整个文玩街开始覆盖。 “咚!” “咚!”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一阵说不出的沙哑呼唤,一个个看不清脸的模糊人影自白雾中缓缓走出。 原本一条街上的路灯,开始忽明忽暗。 而停留在路灯上的鸟类,似也感觉到了危险,纷纷飞走。 一些飞的慢的,在被白雾覆盖的刹那,竟发出声声凄厉的鸣叫。 旋即,化作一堆白骨散落在地上。 也正是这些凄厉的鸣叫声,让睡梦中的空桑被惊醒了过来。 自从接触了怪力乱神之后,空桑睡的就比较浅了。 作为打更人的他,敏锐的感知到一种很危险的气息,似是锁定了自己一般。 他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顿时瞳孔微缩。 眼前,那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忽然停在了古董店前。 旋即,他们似乎是抬起了头。 刹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骤然睁开! 空桑呼吸一窒,连忙合上窗帘,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批了一个袍子直接跑到了楼下。 此时,古董店的玻璃门上,一个个血手印开始出现。 滴落的鲜血越发的浓稠,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放肆!” 空桑打更锣上手,重重一敲! “铛!” 旋即,空桑口中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更人口中的词语就如同祝祷之词,此时空桑念出,一股无形的力量似是感应天地一般扩散而出。 同时,一阵阴气浓雾,自空桑身后凝聚,快速自玻璃门缝隙渗透出去。 “轰隆!” 外面如同掀起狂风一般,古董店的玻璃门上沾染的血手印,纷纷被吹得变了形。 “吼.......” 嘶哑的吼叫声中,隐隐的,那模糊的轮廓越来越近。 空桑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灵异事件之后,空桑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已经不再慌张。 只见他取下三根清香,点燃之后,以手扇灭,恭恭敬敬地插入了神龛前的香炉之中。 这是他成为打更人之后,从上京宫观当中求来的地官大帝神像。 “地官出巡,七炁化生!” 空桑跪在蒲团上,行三叩九拜之礼! 过程中,那些模糊的怪物不断敲打着古董店的大门,似乎下一秒就会将玻璃大门拍碎。 但空桑不为所动。 在叩拜礼成的刹那,整个古董店内忽感一阵清风和扑鼻的异香! 顷刻间,玻璃上的血手印似是被强行抹除! 那些本来已经挤到门前的怪物,纷纷怪叫着后退。 空桑眉头微皱,那叫声细细听去,竟隐隐的有点类似山羊的叫声! 眼见那些怪物似乎惧怕,但没有离去的意思,空桑从蒲团上起身。 空桑取来两盏青铜油灯放在大门左右两侧,响指一打,两团幽冥火在油灯之中熊熊燃烧起来。 “吼!” “吼!” 连续的叫声中,那些怪物似乎更加害怕了。 空桑见状,眼中掠过一丝幽光,心念驱使下,整个古董店外,幽冥火“噌”的一下烧了起来! 此次火焰覆盖的范围几乎有半条街道! 在道行和作战经验提升的情况下,空桑想要将一块大型区域内直接化作幽冥火狱已经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带着寒气的白雾被迅速蒸发,在一阵阵惨叫中,模糊的轮廓也终于清晰起来! 空桑瞳孔微缩,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因为,他原本以为骚扰他的是什么厉鬼凶魂,可眼前,却是一个个站着的羊头人! 这些羊头人体型魁梧,每一个似乎都有两米以上的身高。 虽然身体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但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人,也不属于鬼的气息。 “妖吗?”空桑有些困惑。 因为在接触到的白琴苏、青湘吟,甚至是那冒牌的白蛇、青鱼身上的气息,似乎也都和眼前的羊头人格格不入。 空桑见状,索性拍了几张照片。 而随着白雾的退散,那些羊头人也纷纷逃离此地。 “这些怪物是冲着我来的,难道......是疗养院内的?” 空桑摇摇头,顺手将拍下的照片打印了出来。 ....... 第二日,在刘正业来到古董店之后,空桑将羊头人的照片递了上去。 刘正业见了,竟是双手一颤:“这,这真的是昨天晚上出现在你门口的?” “嗯,观其道行,也不弱。”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道行有所提升,再加上我放了一尊地官大帝神像在古董店,昨天晚上说不定也没有那么轻松。” 空桑不禁问道:“看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 刘正业苦笑着点点头:“的确知道,只是我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东西。” “看来,这似乎是你们天主教那边所知晓的怪物了?” 刘正业深吸口气,说道:“不是怪物,是恶魔。”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猩红法阵 “.......哈?”空桑懵逼了:“几个意思?圣经里所说的恶魔?” 刘正业苦笑着点点头:“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山羊角恶魔的原型来自于巴弗灭,巴弗灭则是圣经当中撒旦的七原罪化身之一,代表七原罪中的嫉妒。” 空桑挠了挠头:“不明觉厉。” “不过,这么看来,这次的事情,还真的是你们天主教的事情了?” 刘正业摇摇头:“这种类型的怪力乱神在九州境内出现的相当的少。” “坦白说,如果今天换一个人跟我说,我都会以为是在开玩笑。” “这是为什么?”空桑不解地问道。 刘正业拿出圣经,指着其中一页说道: “九州的神话体系和鬼怪体系基本属于割裂又融合的状态。” “但是西方教派则不一样。在圣经当中,恶魔其实就是堕天使。” “圣经记载,世间只有一个恶魔,也就是撒旦。撒旦没有堕落之前,是天堂最俊美的天使。” “所以,西方的恶魔,反本溯源,其实具备着神性。” 空桑似乎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像白琴苏、青湘吟这样,一旦是具备神性的妖魔,如果要在九州存在,就必须要有媒介是吗?也就是九州天地的认可。” “是的,但是那些恶魔显然不可能存在天地认可,那么还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九州土地上,这就很奇怪了。” 空桑还在消化刘正业的信息,这边何梦也打来了电话。 电话中,何梦的语气似乎非常的着急。 “空桑,我问你,汪酉潮这个男孩,现在是不是一直呆在天主教的综合疗养院?” 空桑点点头:“是啊,你的语气不太对,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电话里说不出清楚,你和刘正业在古董店等我,我十分钟之内到。” 空桑有些懵逼地看着挂断的电话,扯了扯嘴角:“为什么,我有种好像捅了大篓子的感觉。” ...... 很快,何梦推开了古董店的大门。 二话不说,从包里取出了一大堆的资料。 何梦喝了口空桑端来的水,扶了扶眼镜说道:“那么,我来说一说我查到的关于汪酉潮的资料吧。” “但在此之前,我先声明,这份资料不是从善恶司内查到的。” 空桑一愣:“那你从哪里找来的?” “作为文职人员,我们经常会关注一些奇怪的新闻,调查其背后是否有怪力乱神的存在。这个汪酉潮,三年前在上京曾出过一起事件。” “只是当时,整个九州灵气复苏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 “各个宗教,包括善恶司的权限也没有那么高。我只是将当时搜集的一些信息简单的保存了一下。” 说着,何梦指了指资料上的信息: “汪酉潮,今年十九岁,上京本地人。三年前,他患上了一种淋巴癌,而且一直无法治愈。甚至,病情越来越严重。” “这本来是一个在偌大国家当中,只能算家庭悲剧的消息,甚至算不上是什么新闻。” “真正让我当时留意到他的,是他的父母。” 何梦又将另外一张纸放在了两人面前:“他的父母,有一个很特别的身份。其父亲是基督教徒。其母亲是天主教徒。” 此言一出,空桑看向刘正业:“基督教不就是天主教吗?” 刘正业摇摇头:“区别其实是很大的。严格来说,天主教是由基督教延伸出来的分支。” “当然了,现在很多人所信仰的基督教,其实叫做基督新教,也是分支。” “新教、天主、东正,是目前基督教当中主流的几大教派。” “说的再简单一些,天主教有教皇,新教没有。” “可是,基督新教和天主之间只是理念不同,也没有过多的摩擦。何梦,你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何梦扶了扶眼镜:“如果只是这么点区别,我当然不会当回事。但问题是,你们看这些照片。” 说着,一张张照片摆在了两人眼前。 有些似乎是魔法阵一类的图案,被用粉笔、油漆等材料涂在墙壁、地砖上。 有些则是西方宗教当中出现的一些祈祷用具。 还有一些,则和西方巫术挂钩,比如降灵盘、塔罗牌等。 何梦敲了敲桌子:“看到了吧。这些东西,都是三年前在汪酉潮家中发现的。” “之所以发现这些,是因为他的父母为了在医疗无路的情况下救自己孩子一命,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 刘正业眉头一皱,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些,似乎是某种仪式?” “这里面的文字很特殊。” “有的是基督教的符咒,有的则类似希腊神教的咒语,还有犹太教的字符。这......这太混乱了!” 何梦郑重地点点头:“这个仪式到底什么功效,现在不得而知。但是,汪酉潮的父母从那之后就死了。” “这件事情,善恶司只是做了很简单的调查。” “毕竟当时人力有限,而且也没办法证明其父母的死亡就和这个仪式有关,无法完全定义为怪力乱神。” “后来,汪酉潮的病症还是没有好,也从学校退了学。” “本来这件事情,我印象没有那么深。但是就在昨天我利用善恶司的资料查到当年的那几张报纸的时候,我才想到自己搜集的一些信息。” 空桑眉头紧锁:“这么说来,汪酉潮在其父母去世之后,就进入了天主教的这家综合疗养院?可是,当时未成年的他,哪来的钱?” “我觉得钱是其次。”何梦沉声道: “淋巴癌是一种病死率特别高的病症。疗养院虽然有很好的医疗条件,但绝对不是上京治疗肿瘤最好的地方。” “那么,汪酉潮是凭什么在已经三期的情况下,还能够活上三年的时间。” “你们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 空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么说,目前汪酉潮的问题最大了。” “他的父母可能是用西方的黑巫术才不幸身故的。” “而昨天袭击我的,则很有可能就是圣经传说当中的恶魔。这两者,恐怕不是巧合。” “空桑,我建议改变一下行程。”刘正业提议道:“我们先去当年汪酉潮的房子里看看比较稳妥。那个魔法阵......我总有些不安。” 空桑点头:“也好。何梦,你怎么说?” 何梦扶着眼镜:“显然这次的事情似乎非常特殊,你们竟然连部长那边都没有通知。”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毕竟你们看起来,人手似乎非常不够。” ...... 汪酉潮的家位于五环,按照资料显示,算是普通人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 当三人来到小区内的时候,发现这里似乎很萧条。 “比起三年前,我来这里拍照留证的时候,要少了很多人了。” “其实也不难猜测。”空桑说道: “就单单看你的那些照片,汪酉潮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诡异的。” “恐怕这里很多人都会觉得忌讳,能搬的应该也都搬走了。” 三人坐上电梯,来到了汪酉潮家——三单元十三层。 来到汪酉潮的家门口,空桑忽然道:“我有个问题,我们要怎么开门?” 何梦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机关,按了按钮就变成了一把钥匙。 “万能钥匙,墨家的小玩意儿,我无聊的时候做的。” “......”空桑不禁道:“我挺好奇,你为啥要做这个。” “哦,因为我经常把钥匙忘在家里。现在上门开锁花费太高了。还不如我自己弄个万能钥匙来的方便。” 何梦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将万能钥匙插入锁孔。 “嘎达。” 门开了。 “......” 空桑和刘正业,一时间都有些感觉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打开房门,一股许久未打理的霉味迎面扑来。 旋即,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客厅白墙上硕大的圆形法阵。 何梦小心关上门之后,刘正业已经走到客厅当中。 “在西方的文化当中,魔法阵的用途有很多。炼金、诅咒、转移等等。” “但是严格来说,魔法阵其实就是神圣空间的一种。” 刘正业指着魔法阵的中间:“中间的部分是元素类魔法阵的五芒星图案。” “但是第二圈的部分用的.......应该是古英格兰文字和古罗马文字的混合。” “外圈的部分,是典型的符号类魔法阵。” 刘正业摇摇头:“这是异端之法,有点类似邪教的法门了。通过拼接而成的组合类阵图,一着不慎很有可能万劫不复的。” 何梦说道:“不止是客厅。正业,你可以去卧室,还有卫生间看看,其实这种魔法阵几乎画满了房子。” “只不过,你看到的这个是用的油漆。有的地方用的是粉笔。还有的......用的应该是鲜血。” 刘正业心中一惊:“还有用鲜血画的?在哪里?!” “就在他们的卧室。” “我去看看!” 与此同时,何梦开始对这里重新拍照留存。 空桑却眉头一皱,他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一样。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还有一些死角的地方,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东西。 空桑喃喃道:“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疑虑未消,房间内却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空桑、何梦两人连忙冲入房间。 “正业,发生什么事情了?!” 眼前的景象,让空桑心头一震。 只见天花板、三面墙壁、窗户上、地砖上都画满了猩红的魔法阵图。 除此之外,还挂着许多骨头项链、山羊头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里面的液体也是五颜六色,有的甚至还有一些生物标本。 碎掉的,则是刘正业一直佩戴在胸口的十字架! 此时的刘正业脸色潮红,不发一言,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血色法阵。 忽然,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正业!” 空桑勃然色变,冲上前将其扶住。 “这里.......这里有很多邪恶的东西!” 刘正业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双臂。 一向沉稳的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恐惧和害怕之色。 “这不是一般的魔鬼,很恐怖,法力很强大!我们要赶紧走!” 刘正业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何梦,快来帮忙。何梦?” 空桑看着一脸呆滞模样的何梦,连喊几声。 何梦却也喃喃道:“这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 何梦看向空桑和刘正业,眼中也多了一丝恐慌:“三年前,我来这里拍照留证的时候,这房间......只有一处魔法阵呐。这些多出来的东西,当时没有的!” 空桑瞳孔微缩,一种无以言语的恐惧自心底涌现。 “不要废话了,我们先撤出去!” 说着,空桑抓住刘正业以及何梦就要离开。 然而: “砰!” 整个屋子,从厨房,到卧室,还有客厅,所有的窗户都在一瞬间全部碎裂。 然而碎裂掉之后,空桑等人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色,反倒是只有一片诡异的白色! “不好,我们中计了,这房间,早就被布置成了魔术结界!” 刘正业连忙取出圣水,圣水往地上一撒,竟迅速蒸发的点滴不剩。 顿时,刘正业脸色惨白:“这个房子里,有一个法力特别强大的存在。我的圣水,不起作用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禧年书恶魔 三人环顾四周,找寻结界破除之法。 但布置之人,显然不想给空桑三人太多时间。 窗户外,那浓浓白雾席卷而起。 客厅中,猩红的法阵由外而内,发出一阵宛若霓虹般的光亮。 伴随灰黑色的烟雾,一座等身的雕像凭空出现在房间之中。 雕塑镌刻的似乎是一位天使,天使容貌俊美,雌雄莫辩,其身后还有着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 祂踩在水浪之上,一手扶额,一手似要搅动脚下浪花,神态似有些神圣,却又似乎充斥着邪恶。 三人顿时紧张起来,但是那座雕塑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空桑看向刘正业:“这是你的专业,祂,是哪位?” 刘正业皱着眉:“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但是......应该不是《圣经》记载的才对。” 忽然,整个屋子开始震动起来。 一阵若有若无的“哗啦”声响萦绕在三人耳边。 那是一种,仿佛置身在海边,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何梦指着天花板一个死角处正缓缓流下的液体。 液体就像是普通的水一样,可所流之处,墙壁上的乳胶漆竟出现腐蚀、剥离的迹象! 空桑瞳孔微缩:“那似乎是某种高浓度的液体!” 何梦跑到门口试图用万能钥匙打开大门。 “何梦,快躲开!” 惊呼之中,何梦下意识抬头一看,却见那腐蚀液体就快要落到她的身上。 危急关头,空桑一把抓住何梦的衣服直接往后一拉。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宛若瀑布般的液体直接自大门上方迅速冲下! 看着自己的万能钥匙瞬间被腐蚀的渣都不剩,何梦脸色发白。 “我知道了!”刘正业惊呼道:“祂是莫斯提马!是堕天使,也是恶魔!” 却见那雕塑在这个时候开始行动起来,一道轻柔的呻吟声下,被称为莫斯提马的恶魔僵硬的扭动着身体。 祂那灰白的双眸,宛如活人一般死死盯着空桑三人。 “啧,我们的对手,风格还真是越来越多样化了!” 空桑忍不住吐槽着,面燃大士的权能包裹全身。 “呼!” 口吐幽冥火,手锤打更锣,鬼火、音波合力冲击! 与此同时,空桑心念驱使,流出液体的墙壁纷纷被幽冥火灼烧起来。 “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却并非从莫斯提马口中所出,而是出现在那些被灼烧的液体之上! 蒸腾的白雾之中,液体和幽冥火互相吞噬。 “刘正业、何梦,快动手!” 空桑意念催动,镇魂锤脱手而出,宛如流星重重砸在莫斯提马的额头上。 “吼!” 莫斯提马似乎是被激怒了,灰白的双眼流出两行黑色的眼泪,身后的蝙蝠翅膀扇出一阵锐利的罡风! 罡风铺面,三人身上瞬间划出一道道伤口。甚至连四周的墙壁,伴随破损的碎屑,也出现割裂的痕迹。 “我来!” 何梦站到两人身前,取出一个木棍,机关变形之中,竟化作一柄机关伞。 那机关伞看似不过是木头制作而成,但在这种诡异的罡风之中,竟起到了完美的防御效果。 空桑见状,镇魂锤再度砸去,同时一把扯下胸口的白骨项链! “面燃骨妖,去!” 指令下达,十数只硕大的骷髅纷纷燃烧鬼火抓在莫斯提马的全身。 莫斯提马似是动弹不得,但面燃骨妖那堪比刀刃的骨手,却刺不穿对方的防御。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还没有定形,混混沌沌,黑暗在深渊上面。上帝的灵覆煦在水面上......” 刘正业念诵《创世纪》。 一时间,天堂圣歌,福音礼赞,白羽纷飞,光耀降下。 莫斯提马似乎是有些惧怕,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黑色的眼泪越流越多。 空桑深吸一口气,左手缓缓出现一道由幽冥火生成的弓,右手一搭,凝聚出一根鬼火箭矢。 何梦则取出了那让空桑熟悉的爆炸机关球。 刘正业洒下更多圣水,继续祈祷:“神说,要有光!” 顷刻间,鬼火箭、爆炸球、圣光祈祷,三者合力,顷刻将莫斯提马的雕像吞没。 一阵凄厉哀嚎之中,四周墙壁的液体迅速蒸发殆尽。而客厅上的那处法阵也在瞬间黯淡下去,再也没了光泽。 刘正业却大喊道:“快走,那股气息没有离去!这个莫斯提马的雕像,只是一个马前卒!” 这一次,大门被轻松打开,三人不敢停留,几乎在离开大门的刹那。 “砰!” 防盗门似有人从内部拉了一把,重重合上。 三人不敢在楼梯多做停留,小跑着来到楼下,坐在公共座椅上喘着粗气。 空桑这才问道:“那什么莫斯提马,是干啥的?也是《圣经》里的?” 刘正业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是。《圣经》的恶魔只有撒旦一个。” “莫斯提马来自于《禧年书》。那是根据《圣经》里的《创世纪》,每五十年编撰一次的作品。” “在《禧年书》中,莫斯提马是女性魔鬼和堕落天使的首领。” “在《死海古卷》里,则被描写为灾难的象征。” 空桑神情一动:“难道......刚才那股液体.......” “现实中的死海虽然没有这么可怕,但经由神话叠加之后所谓的死海,其实就如同九州神话中的黄泉一样。”刘正业解释道。 何梦喝了口水:“难怪刚才我们一直听到一些哗啦啦的声音。” 刘正业又说:“我总觉得,莫斯提马的出现不仅仅和汪酉潮有关联,而且还有可能和刘欣雅有关系。” “怎么说?”两人同时问道。 “莫斯提马又被代表了‘仇恨’和‘迫害’。而刘欣雅作为抑郁症患者,她会不会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空桑听着刘正业的分析,眉头微皱:“所以,正业你的意思是,汪酉潮因为刘欣雅之前可能遭受过一些不公平的对待,所以才选择用这种力量守护她?” “而汪酉潮的力量源泉,则来自于莫斯提马?” 何梦翻了个白眼:“这种分析是不是太没有根据了。” 刘正业苦笑道:“听着的确像是西方神话里才有的剧情,但是卧室当中出现的那些魔术阵,还有各种材料,那可不是普通的西方黑魔术呀。” 空桑与何梦一愣。 “那是献祭。”刘正业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眼中多了一丝畏惧: “其实说白了,西方很多的魔术阵图,更多是类似炼金术一样的存在。” “他们是通过献上某种‘祭品’,来和冥冥之中的存在沟通,然后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财富、权利。” 空桑挠挠头:“听着,似乎又像是道教传说中的五鬼搬运?” “差不多一个意思吧。只要祭品是沟通的那位神明、魔鬼所喜欢的,就可以换取愿望。” 刘正业打开手机,搜索出一张又一张关于魔术阵的图片: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汪酉潮的父母,献祭了自己,想要换取汪酉潮的生命?” “何梦,刚才你拍摄的照片发给我,我给老师看看,让他帮我们判断一下。” “同时,我们可以去刘欣雅的父母家看看了。” ...... 三人商议之后,便通过资料显示,来到了刘欣雅的家中。 刘欣雅也是上京本地人,家庭条件差不多小康水平。 开门的女人,穿着朴素却干净的衣服,一脸狐疑地看着空桑三人。 “您好,我们是疗养院委托来搜集一些关于刘欣雅的资料的。还请三位配合一些。” 说着,刘正业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相关证件和证明。 “好的,请进。” 女人依旧带着很强烈的审视之色,但依旧让三人进入了家中。 也因为事先调查过资料,三人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刘欣雅的母亲张洁。 巧合的是,因为周六,刘欣雅的父亲刘岩也在家中。 刘岩眉头微皱,似乎对三人的突然到访很是不喜。 “你们需要什么资料?” 空桑刚要开口,刘正业却拦住他。旋即捧起圣经,在刘岩、张洁夫妻的瞩目下,右手轻轻拍了拍圣经的封面。 “安眠。” 话音落,夫妻俩便感觉一阵困意,纷纷倒在沙发上安睡过去。 “......” 何梦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空桑却忍不住说道:“你将天主教的法术用在这种事情上,你不怕善恶司处分你?” 刘正业无奈道:“我们不是警察,刘欣雅更没有卷入什么案件,疗养院的事情也不能告诉他们,我们如何让他们放下戒心?”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空桑问道。 刘正业从包里取出一些工具。 里面有粉笔,有一些奇怪的符咒、卡片,甚至还有一座十字架雕像。 空桑嘴角抽抽:“为什么.......我觉得你似乎要做和刚才那房间里一样的事情?” 刘正业翻了个白眼:“我这是正儿八经的仪式,是以祈祷为主。” “汪酉潮家里的,是黑魔术,那是献祭为主,能一样吗?” 空桑撇撇嘴:“行吧,你说的对。” 刘正业神情凝重道:“疗养院的事情刻不容缓,既然已经出现了西方传说中的高位恶魔。那我们就不能慢慢来了。” “何梦应该清楚,一旦这些西方的神祇、魔鬼能够在九州大地畅通无阻的话。对九州来说,绝对是灾难!” “接下来,我会用阵图,沟通他们两人内心的潜意识,我们将他们和刘欣雅的经历,飞快过一遍!” 第一百二十章 仪式突变 刘正业拿起粉笔在地上开始画圆,同时写上一个个单词。 空桑歪着头看了半天。每个词汇单拆开来看,他很明白。可组合起来之后,就是一串莫名其妙的话了。 看着忙活的刘正业,空桑忍不住道:“你们玩西方魔法的......” “不是魔法,是魔术。”刘正业纠正道。 “.......好吧,那就魔术。” “我是说,你们每个人是不是手臂都照着圆规练习的?”空桑翻了个白眼:“这圆画的,数学老师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刘正业无奈地摇摇头:“要不,你们先在房间里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空桑撇撇嘴,这是嫌自己碍事呢。 “行吧。” 说着,空桑和一脸莫名痴女笑容的何梦分别进了房间和书房。 刘欣雅的房间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人住,所以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想来是长时间没怎么通风导致的。 精致的小房间内,课本、书籍之类的都放的非常整齐。 “看来,刘欣雅之前应该是一个生活上比较细腻的人,这些物品的摆放习惯很像学生的习惯,应该不是她父母代劳。” 不过,在刘欣雅房间之中,空桑并没有发现什么。 诸如之前的案件中的笔记本一类的记录,空桑也是一个都没找到。 唯独,在床头柜中,有一个小盒子。 空桑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盒子有点像首饰盒,但应该是个老物件。” “这样的物品,为什么会出现在刘欣雅的房间?” “格格不入啊......” 打开盒子,内中的软垫上,制作了一个凹槽,凹槽是圆形的。 空桑大概比划了一下,不禁道:“怪了,这原型凹槽的大小,似乎是什么坠子?可是,病房中的刘欣雅,似乎也没有戴着类似的首饰啊。” 不明所以之下,空桑收起盒子,又来到书房。 何梦无奈地摇摇头:“坦白说,什么都没有。全都是一些教育的书籍和辅导题。” “辅导题?”空桑一愣:“父亲就是老师,还需要辅导题?” 说着,空桑走到书柜前,看着辅导题更是困惑了:“刘欣雅今年十九岁,她是十六岁生病的。按照年级推算,当时的她也就是初二左右吧。” “可是,这里的辅导题,为什么都涉及到高中了?” 何梦一愣:“应该也不奇怪吧,刘岩是数学老师,家里有一些高年级的教材很正常啊。而且,说不定是他父亲给旁人补课呢?” 空桑摇摇头: “不对。刘岩是初中的数学老师,而且似乎还是刘欣雅当时的班主任。” “如果你是家长,你要找老师给你的孩子补高中的课,你会去找初中的老师?” “这.....”何梦一时陷入沉思。 空桑打开辅导题,却见娟秀的字体上画满了红勾,显然答题的准确率也非常的高。 但是让空桑奇怪的是,每一道大题的后面,都会有一个奇怪的数字。 “何梦,你觉得这个数字表示什么?” 何梦接过辅导题连着看了几页:“这上面的数字似乎有些连贯。如果代入我自己的做题习惯的话......似乎,这是一种记录时长的方法。” “时长?”空桑挠挠头:“做作业就做作业,记录这个做什么?” 何梦说道: “肯定是检查孩子的逻辑反应速度啊。而且也能模拟,在考试当中完成试卷的时间段。” “数学题,本来就是逻辑题。函数、几何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些人解题可能要半个小时,有的人可能也就十分钟。” “如果这些题目是刘欣雅做的,按照当时她初二左右的水平,做高一的习题,这种大题的解题时间能够控制在十分钟之内,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 空桑总结道:“所以,基本算学霸。” 说着,空桑又往后翻了翻,越往后,空桑的眉头皱得越紧。 “不对啊,这习题越往后面,解题的时间,似乎越久了。” “你看这一道,几乎花费了半个小时。” 何梦倒没觉得奇怪:“高中的题目本来就很难。初二左右的基本功能做到这种程度,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空桑靠着墙壁,却兀自思索了起来。 “真的是这样吗?” 何梦有些困惑:“你为什么要纠结这种解题时间。” 空桑摇摇头:“说不好,有点像是第六感?我总觉得,这辅导题就是刘欣雅做的。” “但是,时间越来越久,而且从字迹来看也越来越杂乱、不公正,这似乎.......”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客厅内刘正业忽然开口。 空桑顿时收起辅导题,与何梦来到客厅。 此时,偌大的客厅画了一个占据了五个平方的魔术阵。 魔法阵的中心也是一个五芒星。在五芒星的中心,则放着那巴掌大的十字架和一本圣经。 五根蜡烛分别坐落在五芒星的五个尖角处,一些看不出来源的符咒和文字则写满了三圈阵环。 “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 刘正业点点头:“一会儿我作为主持仪式的人,是必须要维持阵图运转的。” “所以,探查刘岩、张洁夫妻的记忆的工作,只能交给你们完成。” “待会儿,你们两人分别跪坐在左右两边。” “空桑你跪坐于左边,双手交叠,我会给你的双手缠上一串十字架项链。只要十字架还在闪烁白光,你就不要松开双手。” “何梦则坐在右边,双手放在胸前,我会在你的膝盖上放上一串项链。同理,白光不灭,不能松手。” 两人点头示意,随后三人三方位,仪式开始。 此次,刘正业并没有再念诵圣经,而是直接唱起了奇异的语调。 那语调无法听清楚内中的文字,但吟唱的方式,却是天主教独有的“圣歌吟唱”。 一时间,五芒星上的蜡烛,光辉开始灿烂起来。 空桑和何梦两人,同时感觉到一股暖流充盈全身,他们的眼前,更是逐渐的模糊起来。 下一刻,眼前的光芒骤然一亮。 空桑看着宛若电影屏幕的视角,心中有些惊疑。 画面中,一方是刘欣雅。 只不过此时的刘欣雅比他们看到的要稚嫩一些,想来是生病之前的事情了。 闹钟显示是在晚上九点,刘欣雅坐在书桌前做着习题,但眉宇之间的表情,不是认真,不是专注,而是一种紧张。 而且,在那紧张的目光下,似乎还有着一丝畏惧。 其父亲刘岩,就坐在一旁。他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书,一边手中拿着一个秒表。 很快,刘欣雅做好了一道题,举手示意之后,刘岩也按停了秒表。 旋即,刘岩的表情不对了,似乎变的很愤怒。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书往书桌上重重一拍。 刘欣雅浑身一颤,非常畏惧地低着头。 但奇怪的是,整个过程中,刘岩明明表情激动,应该是在责骂刘欣雅。 但是空桑却什么都听不见。 ...... 另一边,何梦的意识同样也在观察着张洁的记忆。 可相比于刘岩的直接明了,张洁的行为却更加诡异一些。 画面中,只是一些寻常的片段。比如刘欣雅吃饭、睡觉、写作业等等。 在整个过程中,何梦都没有看出有什么明显的摩擦或者是问题。 可是,张洁似乎非常在意时间,她一直盯着手表。 眼前,在厨房内忙活的张洁端来一杯牛奶,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何梦还是能猜出来,对方应该是招呼刘欣雅将牛奶喝了。 可诡异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在刘欣雅喝牛奶的时候,张洁竟然也在旁边看着手表。 喝着牛奶的刘欣雅,眼神更时不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似乎很紧张。 终于,在牛奶放下的瞬间,张洁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牛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何梦眉头一皱,因为喝了牛奶的刘欣雅竟然直接露出一种松了口气的表情。 画面再转,已经是凌晨。 张洁看了看手表,悄悄来到刘欣雅的房间。 似乎是检查孩子有没有睡觉,这才何梦眼里本来只是寻常不过的一个行为。 但诡谲的是,张洁竟然在门缝中,观察了整整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张洁什么事情也不做,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床上正在睡觉的刘欣雅,时不时又看向手表。 看到此处,何梦不寒而栗。 ...... 空桑与何梦本来以为,这可能是一对有些掌控欲很强的父母,说不定还有些心理疾病。 但当他们还在兀自分析情况的时候,发现画面停止了。 两人意识之中均是一愣。 却见画面忽然化作黑白,不论是刘岩还是张洁,竟如同生锈的发条一般,僵硬地转过头颅。 那两对空洞的眼神,直接盯着空桑与何梦,仿佛跨越时空和维度,发现了他们一般! 两人顿时头皮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刺啦!” 宛若信号不好的电视屏幕一样,眼前的视角画面开始扭曲。 旋即,画面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两人都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意识根本退不出去! 而刘岩和张洁两人,那空洞的双目逐渐化作一片漆黑。 黑色的泪水,自那空洞的眼眶当中流下。 “呃......” 一阵沙哑的呻吟声中,两人的手不断放大,竟有种要冲出视角屏幕的邪异感觉! “正业!快解除仪式啊!”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喊了起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仪式开启之后没多久,刘正业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先是整个屋子出现了莫名的震颤,旋即便是一道道裂纹在墙壁遍布。 而这种情况,正是典型的喧闹鬼现象。 地面上原本散发圣洁力量的阵图也开始出现裂痕,因为是粉笔所勾勒,阵图上的文字粉末也开始不断消散! “怎么会这样!”刘正业浑身冷汗直流 因为,他感觉到了那股在汪酉潮家里出现过的邪恶力量! 而这股力量,现在弥漫的更加浓郁,那种压迫感也更严重。 看着空桑与何梦两人脸上时不时露出的挣扎表情,刘正业知道,出事了! 刘正业当机立断,几乎取出了所有的圣水。 首先浇灭的便是五芒星上的五根蜡烛。 同时,圣水快速分解着阵环,刘正业更是取出一本圣经,翻开了第一页的《创世纪》。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空桑的身后,开始出现一对圣洁的羽翼。 羽翼中,光芒互相编织,化作一道道长长的光流。 光流如同丝带般飘萦柔软,上面更布满了洁白的经文。 这光流如同触手一般,开始延续至四面八方。 一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沉怒吼和圣歌的声音互相碰撞,互相吞噬。 整个屋子的震动,越来越强了! 就如同地震一样! 刘正业摆在阵图中的十字架也开始不断出现裂纹,这让空桑不由加快了《创世纪》的吟唱。 终于: “约瑟死了,正一百一十岁。人用香料将他薰了,把他收敛在棺材里,停在埃及!” 刘正业仰着头,红着脸,在将《创世纪》最后一句话吼出之后,整个屋子骤然一炸!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空桑、何梦两人剧烈咳嗽着,意识终于回归。 想着刚才诡异的感觉,两人眼中都露出一丝惊惧之色。 “正业,正业!” 扬尘散去,两人看向依旧跪坐着的刘正业。 此时,却见刘正业的神情有些呆滞,旋即咳出一口鲜血,手中的圣经在刹那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撕扯的粉碎! 三人惊惧不已,却见整个房屋的环境也为之一变! 发霉的墙壁、腐烂的家具、生蛆的水果,以及......那躺在沙发上,早已化成白骨的刘岩和张洁夫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驱魔崩坏 三人“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刘岩和张洁死了?!”刘正业惊疑不定。 何梦也觉得情况很不对劲:“这似乎不是什么特殊的方法导致的短时间死亡,更像是长时间腐烂导致。” 空桑看着四周,此时他又有了先前在汪酉潮家中被观察的感觉。 “正业,难道我们从进门的时候,就陷入幻术当中了?” 刘正业眉头紧锁: “仪式的顺序不可能出现差错,但是在进行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幻术.......” 喃喃自语的同时,刘正业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一个十字架。 刘正业抓着十字架的一端,让其摆动起来。 空桑与何梦两人,跟着刘正业,沿着墙壁开始一点点行动。 过程中,三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十字架也一直没有产生什么异常的反应。 就在刘正业走到玄关处的时候,那十字架项链忽然震动起来。 “是这里!”刘正业指着旁边的墙壁:“空桑,砸开这。” 话音落,镇魂锤往墙上一敲,竟是直接锤出一个窟窿! 眼前的墙壁,竟然是空心的! 三人将墙体剥开之后,发现里面才是真正的玄关白墙。 白墙之上,则依旧是一处猩红法阵! “难怪。”刘正业喃喃道:“我们从进门开始,其实就已经被这法阵影响了。” “我所勾勒的阵图是用来查看活人记忆的,可刘欣雅的父母已经死去多时,仪式布置就直接错了。” “这也就有了你们在意识当中所看到的那一幕了!” 空桑皱着眉:“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里有一股和汪酉潮家里一样的气息?” “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人盯着我们。” “不论如何,我们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就在此时,那防盗门却自己开了。 “旮沓。” 三人呼吸一顿,谨慎地后退了数步。 却见先是一道门缝,然后防盗门就被重重打开。 眼前,是一片朦胧白雾! 白雾中,有着一些说不出的光芒,光芒很绚烂,但也很诡异,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远远看去,似是一个莫名的鬼脸。 那凝聚在一起的宛若双眼的部分,更是带着强烈的扭曲。 忽然: “哈哈......” 一阵笑声自身后传来。 笑声充满了童稚,就如同小孩子在一起嬉戏玩闹一样。 可此情此景,却让三人有些头皮发麻。 回过头看去,只见整个屋子的墙体都开始出现碎裂。碎片之下,一道又一道猩红法阵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那如同孩童的笑声,也在屋子内回响着,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小心,那个在汪酉潮家感觉到的危险气息,似乎要出来了!” 刘正业从怀中取出了一根长棍,那长棍按下按钮之后,竟转瞬变成一根长枪。长枪通体白色,枪尖则是雪白圣洁的十字架。 何梦也抓着几个爆炸球,右手握着那柄机关短刀。 空桑眉头紧锁,他的感知比刘正业、何梦都要强。 他感觉到的不单单是危险,还有一种先前从未遇见过的凄厉怨恨。 房间内,墙壁、窗户都开始飞快渗透出血液。血液浓稠暗红,转瞬就将整个屋子笼罩。 三人面前,那偌大的客厅一阵扭曲之下,血液纷纷如喷泉涌动,转瞬竟化作一张血盆大口! 那血盆大口中,漆黑虚无一片,时不时传出一阵哀嚎之声。 同时,其它位置的血液,迅速吞没四周,更是将空桑三人包围! 空桑见状,敲动打更锣。镇魂音如涟漪般扩散而出。 “呃.......” 沙哑的嘶吼声中,受到镇魂音的影响,那些围聚而上的血液纷纷被掀掉一些,但转瞬又会被覆盖。 三人对视一眼,一人升起幽冥火,一人扔出炸弹球,一人抛洒瓶中圣水。 “轰隆!” “砰!” “哗啦!” 三道攻击的混合,让血盆大口扭动起来。 可那些覆盖而上的血液却如同不死不灭,被打出的窟窿转身就愈合到了一起。 刘正业脸色难看地说道:“不行,这应该是西方邪教仪式当中拼接而成的恶灵魔鬼。” “这种恶灵魔鬼和九州的厉鬼不同,它们的修复能力超强。我们的招式能伤到它们,却杀不死它们!” 空桑也看出了问题,正寻思要不要再用佛光金龙试一试。 何梦却直接说道:“既然如此,经文可否有用?” 刘正业谨慎地看着四周:“经文是对付这种恶灵魔鬼最好的方法。可问题是,经文产生效果需要时间,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倒也未必。”何梦又取出一个机关球,将其扔到地上。 顷刻间,机关球化作一个圆圈直接将三人围在了里面。 同时,电弧闪烁,机关圆圈骤然拉伸延长,化作一道圆柱体一般的护罩。护罩之上,还镌刻着许多道教的经文。 “现在有时间了吧。” 另外两人也不废话,刘正业将手掌刺在自己的十字架长枪上,一丝血迹染红枪头的瞬间,福音赞歌涌动。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 刘正业歌颂《诗篇》章节,随着祷告的深入,手中的十字架长枪越发闪亮起来。漫天飞羽之中,圣洁的光辉照耀四周。 那些本要吞噬而上的血液,似乎十分畏惧,一时间竟有了后退的迹象。 “中元赦罪。七元炁君。太阳洞曜。主地之尊......” 空桑敲动打更锣,口中念诵《中元赦罪地官大帝神咒》。 阴司正气化作滚滚鬼雾呼啸而现。空桑双瞳之中异光闪烁,身后更隐隐出现地官大帝之虚影。 “吼!” 那客厅之中一直处于观望而不曾直接动手的血盆大口,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操纵着血液想要将三人吞噬。 但随着两人经文的深入,周遭的神力已经越来越浓重。 血液扑到机关圆圈上的时候,就直接被蒸发殆尽! 血盆大口似乎是被激怒了一样,四周的血液之中,一双双猩红的手臂伸了出来,它们在触碰到机关圆圈的刹那,上面镌刻的道教符文便大放光华。 一阵烧灼般的刺耳声音之中,更多的手臂开始扑了上来,如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浪潮一般! 看着逐渐有些不稳的机关圆圈,何梦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与此同时,那血盆大口之中竟涌上来一股血水。 血水中,出现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裙子,就那样跪坐在庞大的嘴巴当中,捂着脸。 同时,周遭孩子般的笑声中,似乎也掺杂着一丝哭声。 透过机关圆圈的缝隙看到那个小姑娘,空桑脸色大变。 眼前,不就是刘欣雅画卷上的小姑娘吗? 此时她的动作、表情、衣服,和那个被五官比例失调的男女注视、指责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呼......” “呃.......” 呼吸声交织着呻吟声,血红的墙壁中,一具具莫斯提马的雕塑浮现。 祂们僵硬地扭动身体,一双双灰白的眼眸开始流出黑色的眼泪。 雕塑的双臂开始张开,似要和那些血手一样,将机关圆圈尽数拆除。 机关圆圈上的金色符咒,也开始承受不了如此庞大的压力,出现一道道裂纹。 何梦见状顿时焦急起来:“你们还没好吗?!” “凡有气息的,都要赞美耶和华。你们要赞美耶和华!” “留祥降福。与道合真!” 经文也在此时念完。 阴司正气和圣堂福音同时放出光辉,一瞬间犹如光幕一般将四周尽数吞没! 刺眼的光芒中,只听一阵凄厉的怒吼声。 直到视线恢复,四周的血液、雕像已经尽数消失。 但是,那原本掩面的小女孩还在! 何梦撤开破碎的机关,三人谨慎地看着她。 却见,四周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我......我.......对不起.......不是的.......” 没有逻辑关联的词汇组成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三人不明所以,没有回答。 那道声音却一直在房子里回荡。 片刻之下,似乎是因为得不到回应,那声音逐渐消散。 忽然: “我......在问你们.......我.......真的.......错了吗?” 一句提问,让三人毛骨悚然。 顷刻间,眼前掩面的小女松开了双手,她垂着的头颅缓缓抬起,露出了的脸庞,竟然和刘欣雅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的她,整张脸以及裸露出的双臂、双脚都布满了黑色的经络。 她的双眼充斥着血红,眼神中满是憎恨之后的崩坏和疯狂。 “我......错了吗?” 小女孩身上逐渐散溢出一股让人难以形容的强大气息!似怨气,似戾气! 旋即,其身后忽然一阵扭曲,虚空竟出现一丝裂缝! 裂缝缓缓撑开,那是一颗有着脸盆大小的眼珠! “我......错了吗?”小女孩接着问道。 刘正业咽了口吐沫,低声说道:“你感应到的那个眼神,是这个眼球吗?” 空桑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那股气息,就是这个和刘欣雅一样的鬼魅?” “不错。” “我们要直接跑吗?”何梦有些害怕。 “跑肯定跑不掉,说不定还会激怒他。”空桑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没错!” 小女孩微微一愣,脸上扭曲的表情似乎有消退的迹象。 “我......没......错.......” 正当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小女孩却又道:“那.......为什么.......打.......我........” 旋即,其身后的硕大眼球开始流下宛如瀑布一样的黑色泪水。 小女孩的双目则流下血泪。 其脚下,那血盆大口,竟隐隐有重新凝聚之势。 刘正业瞬间举起十字长枪:“不行,不能这样跟她玩文字游戏!” 空桑周身幽冥火烧起,化作面燃大士的模样。 正要出手,却闻一声笑声:“来.......做我的.......朋友.......吧......” 话音刚落,刘正业和空桑敏锐的感知到身后的攻击。 两人下意识脱身一看,出手的,竟然是何梦! 此时的何梦脸上同样布满了黑色经络,双目已经化作一片漆黑,流下黑色的泪水。 她笑着,那笑容带着一丝狰狞和疯狂,手中的机关短刀更是爆发出一阵阵电弧。 “来.......做.......我的.......朋友.......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画中少女,天使或魔鬼 “何梦被控制了!” 空桑和刘正业怒上心头,却也满是不安。 “正业,你控制何梦,我去对付那个小姑娘!” 刘正业立刻挥动十字长枪,刺向何梦。 “哈哈哈哈.......” 何梦发出一阵扭曲的笑声,手中的机关短刀斩了过来。 刀刃斩在长枪瞬间,竟一阵变形,变成一把如同锁头的工具。 刘正业顿时发现,自己无法抽回长枪。念及至此,刘正业牙一咬,顺势将长枪送出。 十字架的枪头直接刺入何梦的肩膀,圣洁净化之力直接强行驱散了何梦手臂上的邪祟。眼看着那黑色经络的部分被消融瓦解,刘正业松了口气。 “啊啊啊!” 何梦凄厉哀嚎起来,左手抛出一个炸弹球。 刘正业见识过机关球的威力,连忙躲开。 “砰!” 爆炸掀起一阵血花,刘正业擦了擦脸上的血液大吼道:“何梦,清醒点!” 另一边,化身面燃大士的空桑,先催动面燃骨妖齐齐发难。 那小姑娘微微歪着头,没什么动作,其身后的眼球却闪耀起一阵邪异的光辉。 光辉照耀到面燃骨妖的身上时,这些在面燃鬼道当中常年伴随面燃大士修行的妖物,浑身的骨骼,竟纷纷出现裂纹。 就如同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蚀,风化了一般! 空桑瞳孔微缩,联想到刘欣雅父母的情况,心中一惊。 难道,刘欣雅的父母并不是死去多时,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眼球怪物,身上的时间被改变了? 惊疑之中,空桑不敢怠慢,身后佛光金龙咆哮而出。 普渡佛光照耀,点点佛华如雨降下。 但下一刻,却出现了让空桑勃然色变的一幕。 光辉落在那小姑娘身上,竟没有产生丝毫的伤害。小姑娘就那样歪着头,血色的双目死死盯着空桑。 其身后的眼球怪物周身出现一个个旋涡,旋涡巴掌大小,却产生一道道极强的吸力。 空桑眉心一跳,周遭的佛光竟被旋涡吸纳殆尽! 佛光金龙未能产生半点功效,空桑无奈,只能让金龙回归身体。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怪物,一时间有些困惑。 幽冥火明显可以烧灼刚才那血盆大口的怪物,可是佛光普渡的力量却不能影响那如同厉鬼的小女孩和其身后的眼球怪物? 这种自相矛盾的情况下,空桑看着身后已经占据上风的刘正业,只能用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正业,立刻将何梦控制住!” 说着,空桑双手结印,浑身死气涌动:“招阴诀,黄泉水!” 双手一拍,周边“哗啦”作响。 四周墙壁上的血液在这一刻似乎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空桑半浮于空中,脚下先出出现一滩水渍。 水渍中,骷髅鬼怪纷纷探身而出。 同时,滔天黄泉,在这一刻喷涌而现,瞬间吞没周遭。 顷刻,伴随一阵鬼哭狼嚎,周遭墙壁上的腥红法阵,瞬间被黄泉水洗涤的干干净净。内中蕴含的邪恶力量,也在这一刻被黄泉水内那些无法超度的亡魂吞噬殆尽! “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 似哭似笑,黄泉水鬼似乎尝到了甜头,不仅吞噬着周遭的腥红法阵,更蚕食着周遭疯狂涌动的血液。 那小女孩身下的血盆大口开始不安的吼叫起来。 小女孩见状,小口一张,竟吐出一口血雾! 血雾在半空凝聚,竟是自成猩红法阵! “休想!” 空桑双手聚拢,两边的黄泉水如同两面墙壁一般,重重拍向了中间的小女孩。 却见: 那眼球开始四周转动起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竟宛若福音赞歌一样的声音充盈起来! 旋即,眼球后面竟出现三对雪白的羽翼! 同时,那宛若圣经一般的流光经文涌动而出! 顷刻间,血盆大口周围,更是出现一座座神态各异的天使雕像,这些雕像将小女孩和其身下的血盆大口围在中心,隐隐保护着。 “轰隆!” 黄泉水和天使雕像互相碰撞,两者的力量彼此吞噬。 空桑眉头紧皱,他隐隐有种荒谬的感觉,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怎么越看越像是教堂之人? “嗡......” 一阵让人耳鸣的震颤声中,那眼球后的翅膀迅速张开,将小姑娘和血盆大口一裹,转瞬,消失! “砰!” 没有了眼球的帮助,那天使雕像的防御迅速被打破。黄泉水鬼们兴奋的吞噬着这些雕像内的力量后,才在空桑的指令中消散。 另一边,何梦浑身一震,双眼中的黑色也迅速消退。 踉跄了几步,何梦身体一软,便昏倒在刘正业怀中。 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空桑莫名地看向刘正业,却见对方的脸色,比他更加难看。 “刚才那个眼球.......应该不是恶魔吧。”空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刘正业深吸口气:“那的确不是恶魔。那个.......是天使!” “回去再说吧。”空桑无奈道:“难怪这件事情折损了你们这么多人手。就这种道行和法力,而且还有天使、恶魔的乱入,是个人都手足无措了。” ...... 回到古董店内,空桑将何梦放在二楼休息。 “这次调查,虽然有些收获,但同时也出现了很多问题。” 空桑在笔记本上写道:“首先就我所看到的部分,刘岩作为父亲,对于刘欣雅的学习能力是最看重的,甚至已经到了很苛刻的地步。” “最起码在我看来,让一个初二的女孩子强行学习高一的知识,并且还要弥补这当中的基础,更要计算答题时间,这种教育方式让人窒息。” “而且根据仪式之中我看到的讯息。刘岩是一个非常暴躁的人。只要刘欣雅答题的时间出现一些错漏,会直接破口大骂。” “我甚至怀疑,这辅导题上,越往后,刘欣雅答题时间越慢,不单单是因为基础实在是跟不上。也有可能是那个时候,她已经......” 刘正业道:“已经生病了,是吗?” “没错。” 刘正业想了想:“会不会那第二幅画上,没有眼睛,只有嘴巴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空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刘岩对刘欣雅本身的状态漠不关心,这等于就是个瞎子一样。” “可是,只要刘欣雅犯错,那就破口大骂。那个比例夸张的嘴巴,的确可以说明这一点。” 说着,空桑又将刘欣雅圈了出来:“今天我们面对的这个小女孩,很明显就是刘欣雅。但是,如果她是刘欣雅的话,我们看到的是谁?” “虽然死后成鬼有三尸九虫裂变的说法。可是,疗养院的刘欣雅,的确是活人。” 刘正业眉头紧锁:“我总觉得,这一点和那些猩红法阵也脱不了关系。法阵阵图的分析,我已经交给老师了。稍后应该就会有答案。” “那么,这个呢?”空桑又将血盆大口和那眼球画了出来。 “莫斯提马,按照你的说法是属于魔鬼阵营,对吧。” “那血盆大口呢?” 刘正业摇摇头:“最起码在我的认知当中,没有哪种魔鬼、恶灵是如此形象的。” 空桑听了,便在血盆大口那里打了个问号。 “刘欣雅父母和整个屋子一瞬间的风化,以及那似乎可以操纵时间的怪异眼球,你说那是天使。这么说来,你知道那是什么?” 刘正业苦笑道:“我只是按照其背后的翅膀和风化周围的能力推测,那可能是天使库勒的力量。” “也就是圣经中记载的,能够控制时间的天使。不过今天看到的那位,显然不是真的。不然九州早就动荡了。” 空桑敲了敲桌子:“所以,你更倾向于,这眼球也是如莫斯提马的雕像一样,只是一种西方神力的延伸品?” 刘正业点头道:“没错。西方的怪力乱神和九州不同,西方的这些力量要施展,就必须要媒介。不管是天使还是恶魔。”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何梦忽然下了楼梯,靠在墙壁上有些虚弱的说道:“降灵术。” “你怎么起来了,再休息下吧!” 何梦摆摆手:“我没事,麻烦给我杯水。” 何梦坐下之后则说道:“我之所以提出降灵术的说法,是因为我在被对方操纵的那一刻,我就是有种这样的感觉。” “似乎,身体中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力量。不是我想要的,是强行进入的!” “虽然九州也有类似的法门,比如醍醐灌顶。但是,从先前我接触的怪力乱神来看,我更倾向于是西方的降灵术。” “而且,我甚至怀疑,刘欣雅父母的死因也和降灵术有关。” 空桑一愣:“这是为什么?” 何梦指了指那第二幅画:“我在张洁的记忆中看到,张洁的心态绝对不正常。她对时间观念有着几乎变态的掌控性。” “哪怕就是刘欣雅喝牛奶的时间,她也要分秒计算。” “甚至还会站在门口,观察刘欣雅是否在规定时间内睡觉。” “那么,我们做一个大胆的猜想。画面中,代表刘岩的,没有眼睛只有嘴巴,那个血盆大口,是不是有点像?” 何梦的话让另外两人眉心一跳。 “还有时间。显然,这不是什么天使。圣经中的天使可是俊美的。刘正业你也说了,那只是拥有天使的力量。” “那么会不会是类似降灵术的方法,将张洁、刘岩变成了那两种怪物呢?” 此言一出,空桑和刘正业及时头皮发麻。 “那......要如何证实?再回去一趟?” 刘正业摇摇头:“等老师将那些猩红法阵的详情发过来,应该也就能猜出来了。” ...... 片刻之后,刘正业接到了老师的信息。 “献祭、降灵。” 短短四个字,让刘正业如坐冰窟。 指明为献祭法阵的,正是汪酉潮家中的阵图。而降灵法阵的,则是刘欣雅家中的阵图!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三初中 三个父亲? “正业,这件事情,你还打算瞒着梁森部长?” 空桑敲着桌子,语气有些凝重:“汪酉潮的父母通过献祭,究竟得到了什么,单单是汪酉潮的健康?目前看来并不是。” “还有刘欣雅家中的怪物,如果是降灵,他的父母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方法。用这个方法的意义是什么?” “这些,凭我们几个人,恐怕查探不出来。” “而且.......我很担心,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如果有问题,你会被你上面的高层推出来背黑锅。” 何梦推了推眼镜:“空桑的话的确有道理。这件事情,从天主教上层做法模糊开始就已经变得诡异了。” “如今一切都隐隐约约指向着这个教会。刘正业,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刘正业深吸口气:“好吧,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善恶司跟梁森部长说清楚。” “既然如此,我们兵分两路吧。”空桑提议道:“正业你去善恶司总部说明一下情况。我与何梦,先去一趟那个第三初中。” “好。” ...... 车内,何梦看着一言不发的空桑,不禁问道:“这次的事情,你似乎非常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怪力乱神。而且牵扯到的人。” 空桑的脸色有些阴沉:“天主教,虽然在九州势力不大,但也是知名宗教。这样的宗教,怎么可能会人手不够到需要正业一人来调查这么危险的事情?” “更何况,正业还是一个重伤初愈的人。” 何梦沉吟片刻:“所以,你怀疑这件事情背后的目的不单纯。” 空桑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汪酉潮的父母严格来说都是基督教的教徒,不过是信仰的流派不同。” “但是,信徒多了去了,难道是谁都可以用出那样的魔术阵图的?” “这不仅需要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仪式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还需要有一定的法力和道行。可从我们调查的情报来看,汪酉潮的父母似乎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何梦点点头:“明白了,你是觉的,有人怂恿他们做了这件事情。” 空桑喝了口手中的矿泉水:“没错。而且按照我们这次的调查,那疗养院中的刘欣雅、汪酉潮两个人,真的是他们两个人吗?” 一时间,车内安静了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来到了目的地。 也就是上京的第三初中。 作为师资力量和升学率都非常不错的中学,从外观看,就能看到这学校的氛围感非常不错。 透过安全门,可以看到很多来来往往的学生,几乎都捧着书籍。 “今天周六,怎么还有这么多学生在学校?” 两人嘀咕中,出示了证件。 随后,门卫又打了通电话,这才让何梦、空桑两人进入学校。 按照先前在车内商量好的,空桑、何梦两人首先来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是个中年男人,笑眯眯的模样很有亲和力。 空桑询问道:“您好,主任。我们这次来是想要调查一下关于刘岩老师还有刘欣雅的事情。” 教导主任一愣:“刘欣雅同学,我有印象。刘岩老师的女儿嘛。只可惜两年前开始生病,就只能挂着学籍先去调养了。” “至于刘岩老师,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空桑隐隐感觉教导主任的询问方式有些不太对劲,但还是说道:“主要就是因为刘欣雅的问题,目前我们需要刘岩老师的资料。” 这下子轮到教导主任有些迷糊:“如果是这样,我直接把人喊过来不就好了吗?” “!” 不论是空桑还是何梦,彼此对视的刹那,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之色。 “您是说......刘岩老师现在就在学校?”空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呵呵,当然呀。”教导主任笑道。 “现在学校课业很紧。我们学校更是有大小周的制度。所以今天老师、学生都要上课的。” 说着,教导主任拨通了电话:“喂,刘岩老师。” “是的,现在有两个从疗养院来的人。” “对,似乎是你的女儿有什么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 “好的,好的。” 教导主任挂完电话笑道:“那我先去忙了,刘岩老师说了,他很快回来。” 说着,教导主任就离开了办公室。 空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皱着眉:“刚才教导主任的说法方式,似乎有些奇怪。” 何梦点点头:“的确,就好像,是刘岩已经知道有人找到了教导主任,所以先一步询问。然后教导主任确定一般。” 两人思考没过多久,便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冷风。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当两人看到门口的刘岩时,依旧瞳孔微缩,心中一紧。 刘岩看上去似乎比在家中看到的要和善很多。 “你们好,请问你们找我是?” “你好,刘岩老师。”空桑立刻接过话头:“我们来.......是想和你聊一聊关于刘欣雅的事情。” “好的。请坐。” 三人入座之后,刘岩问道:“我女儿在疗养院的情况怎么样?” 空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你女儿的情况?” “嗯.......怎么说呢。” 刘岩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中,那一抹文质彬彬的笑容却似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毕竟我也比较忙。而且我带的班都是强化班。” “所以?”何梦忽然问道:“这和你不知道你女儿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呢?” “你非要说关系的话......”刘岩看着两人: “刘欣雅现在已经没办法完成我给她的学业任务。那我就必须要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我的班级里。” 对方的话,让空桑有些反感:“所以,你在辅导刘欣雅作业的时候,不仅让她做很多超纲的题目。而且还给她严格记录时间?” “没错。我知道她的学习能力。而且数学这种东西真的是看天赋的。我女儿的天赋很好。” 说到这里,刘岩的表情逐渐的有些变了,似乎多了一丝冷漠和愤怒。 “可是,她的状态却越来越差,最后竟然连作业都完不成,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空桑忍不住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给了她过量的压力,才会导致她得了抑郁症?” “什么抑郁症,说白了不就是想太多的矫情吗?”刘岩嗤笑道。 “那些疗养院的专家,非得让人住院观察,这一住院就是两年的时间!” “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这两年她继续着我对她的训练。纵然她现在只是高一,但要应付高三的高考都没有问题了!” 空桑与何梦心中都有些愤怒,但两人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刘岩老师,那我们聊些别的。请问......你是基督教徒吗?” 刘岩有些好笑地看着空桑、何梦两人:“真是不知所谓,你们这样不仅在浪费我的时间,也在浪费我学生宝贵的时间!” 眼见刘岩不是很配合,空桑缓缓起身,语气中也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刘岩老师,希望你配合一下。我们想知道。” 刘岩眯着眼睛,似乎在观察着空桑,随后道:“是的,怎么了?” “你妻子,是不是对时间观念也很重视?”何梦忽然问道。 “当然,我们两人对时间观念都很重视。我负责给刘欣雅提升做题的时间。她负责给刘欣雅稳定规律的生活时间。” “那你的妻子,是新教?东正教?还是天主教?”空桑已经走到门口,此时靠在墙上,凝视着刘岩。 何梦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也走到了空桑旁边。 然而,刘岩身体一顿,没有立刻回答空桑的话。 他的口中喃喃自语着:“新教......东正......天主.......” 忽然,刘岩猛地抬起头,甚至因为幅度过大,眼镜都掉在了地上。 “都不是哦。” 空桑与何梦神情一紧。 “严格来说的话,应该是.......腓尼基宗教吧.......” 空桑眉心一跳,大学的宗教学科中,腓尼基宗教他也有学习过部分知识。 严格来说,基督教中有一部分的文化是来自于腓尼基地区的古人。 但是腓尼基宗教本身,却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宗教。 因为这个宗教是多神教。 而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或者说这个宗教文化里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献祭! 不假思索的,空桑直接取出了打更锣。 问到这里,他已经确定,眼前的刘岩,绝对有问题! “刘岩,不,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才对呢?”空桑冷冷发问: “一个九州人,怎么会去信仰早就不存在的腓尼基宗教?” “汪酉潮家的献祭,和刘欣雅家的降灵,是不是也和你有极大的关系!” “说!” 刘岩微微歪着脑袋,忽然笑了。 那诡异的几乎裂到耳边的笑容下,一双眼瞬间变的血红。 “我就是刘岩啊。我就是刘欣雅的父亲。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岩踉踉跄跄地起身,微微弓着的身体因为笑声而颤抖着。 忽然,整个房间开始扭曲起来。 看着墙壁上渗出的鲜血,空桑冷笑道:“同样的伎俩,就不要用出来了吧!” 说着,四周墙壁同时升起幽冥火焰。 火光顷刻间就将血液烧灼蒸发,引得四周一阵凄厉嚎叫。 “何梦!” “好!” 何梦直接抛出一个机关求,机关求瞬间打开成两半,直接将眼前的刘岩吞了进去。 但刘岩显然在剧烈挣扎,落到地上的机关求还在不时的震动着。 旋即,空桑取出几张符咒。 这些是善恶司给到他这个顾问的标准装备。 随着符咒将机关求裹住之后,那手中的震动也逐渐停止。 空桑松了口气,转而看向何梦:“说真的,你这抓鬼的机关球,真的不是从那个放着闪电的黄皮鼠里得到的灵感吗?” 何梦翻了个白眼:“别贫了好吗?我看这件事情是越发诡异了。” “现在刘岩的形象已经变成三个了。一个你手中这个,一个是房子里的骷髅,还有一个是血盆大口。” 空桑也正色道:“不仅如此,何梦,你发现没有,这三个出现的时间节点,或者说他们自己认为自己存在的时间节点可不一样啊。” 何梦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那具骷髅,在没有得出具体的和怪力乱神有关的情况下,我们默认他是正常死亡。那么,这要多长时间才能腐烂至白骨,就不必多说了。” “那血盆大口出现的时间呢?如果按照刘欣雅的画作为对照,那应该就是她画第二幅画的时候。” “可刚才,刘岩在跟我们聊天的时候,你注意了吗?他说,刘欣雅被关在疗养院两年左右的时间!” 何梦面色一惊:“时间差!” “没错!似乎这个刘岩,还停留在去年的时候。所以,他认为刘欣雅应该上高一,且在疗养院才两年时间。” 空桑正色道:“为何同样可能都是刘岩,却出现了三个时间节点下的存在?这种时间悖论产生的东西,似乎不应该发生。” 何梦沉思道:“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去善恶司,和部长讨论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空桑接通:“喂,部长。” “空桑,这两天休息的如何?” 空桑有些疑惑地说道:“正业......还没去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 空桑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有一个案子,我目前正在和正业、何梦调查。我们兵分两路行动的。按时间,他早该去你那里了。” 电话那头,梁森骤然沉默了。 “空桑,你们赶紧回来。刘正业的去向,我来查一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守陵人 走阴契约 善恶司内,当空桑将刘正业委托调查的事情如实告知之后,梁森气的直接摔碎了手边的茶杯。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能随便应承吗?!” 空桑有些头疼反馈道:“部长,发火等事情解决之后再说吧。现阶段,我们还是合计一下要怎么解决正业失踪和这个猩红法阵的事情比较稳妥一些。” 梁森脸色有些阴沉:“你们知不知道,九州内基督教派中,有一批狂热分子!” “这批狂热分子,每天脑袋里就只想一件事情,就是要怎么让他们的神降临到九州这片土地上!” “这件事情背后,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教内派别之间的一次较量。甚至可能还牵扯一些其它延伸的邪教派别。你随意插手,知不知道可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空桑叹了口气,他心中还在担心刘正业的情况。 而且白蛇琴、长生酒再加上现在的事情,一连串之中几乎没有消停过,连着一个多月的神经紧绷下,空桑的情绪也难免有些暴躁。 他压抑着内心那种说不出的怒火:“部长,我说了,现在还是先找到正业比较稳妥。”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 “那你现在要怎样,追责吗?!” 暴怒之下的空桑“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直接踹开了一旁的椅子。 这么大的阵仗,不仅让一旁的何梦吓了一跳,也让其他在外面的武职人员也吓了一跳。 梁森冷冷看着空桑:“你违背善恶司的规章制度,不了解其中的严重性,现在还要反过来质问我!” “首先,我只是顾问,我不是你的下属!” “如果你认为我空桑当不了顾问,你可以收回,我不在乎!” 空桑冷笑道:“其次,正业是我儿时的同伴,他的安危我看的比任何人都重!” “如果你还要在这里继续没有营养的话题,那我也不奉陪了。” “站住!”梁森站了起来。 空桑冷笑,也不回话。 正要离开之时,电话响了起来。 空桑拨通之后,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说道:“刘正业在我们手上。” “你想干什么?” 空桑的语气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杀意,一旁的何梦见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抓住了刘岩是吗?这件事情的背后,不是你跟刘正业可以牵扯的。” “将那个东西交给我,我把刘正业原封不动还给你。” “然后,不允许再插手这件事情!” 空桑深呼吸了一下,继而说道:“给出交易地点。” “稍后,我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空桑冷笑道:“好胆量,你就不怕我通过手机IP信息反向追踪吗?” “你是个聪明人,而且我知道,你把刘正业的安危看的很重。你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空桑沉默了:“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空桑看了一眼怒火未消的部长,只觉得自己也快“火山喷发”了。 “托您的福,在您和我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时候,刘正业已经被绑架了。不过这件事情,我不需要您插手。” “毕竟,您的人手从来就没充足过。呵......” 最后的一抹轻笑,如同讥讽一般,梁森气的脸色通红。 “把刘岩留下!我让善恶司的人去分析!” “不必了。太晚了。”空桑的语气多了一丝冷漠和疏离: “对方明确要求,需要以刘岩来换取正业平安无事。” “善恶司的人员紧缺,我心知肚明。所以,我不可能空手去交易。” “毕竟,这件事情显然不是外来势力做的。那,谁知道他们在善恶司内,还有没有眼线。” 空桑又看向何梦:“何梦,这件事情你也不要插手了。你是文职,万一出了差错......我不想看到姻缘牌事件内的那一幕了。” 说着,空桑直接推开会议室大门离开。 随后,空桑打了一通电话给陈涛:“喂?陈涛。” 电话那头,陈涛隐隐察觉到空桑的语气变化:“你......没事吧?” “事发紧急,我需要你立刻从龙城回来。” “出什么事情了?” “正业,被人绑架了。这背后牵扯了很深的事情。就在刚才,我也和你们部长翻脸了。颜薇、张鹏两人都不在善恶司,我只能找你。” “我明白了,我立刻和师父说明情况!” “嗯,交易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我去飞机场接你。” 挂断电话之后,空桑踏入电梯。 忽然,他一拳重重砸在了电梯墙壁上,双眼发红地喘着粗气。 一连串三个灵异事件的处理,让空桑的精神几乎绷紧到了极限。 此时,因为刘正业的事情,空桑的心中愈发的暴躁起来。 “冷静,我要冷静!” 空桑一只手撑在电梯的安全扶手上,一只手捏着睛明穴给自己放松。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梯,那反光的墙壁上,空桑却发现自己整个面部,一种诡异的灼烧纹路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征老板的电话,让空桑终于平复了一下情绪: “不用跟我说,我知道你遇到了麻烦。” “老板,我......”空桑苦笑着。 “你和梁森的问题,我会去处理,你不用有任何顾虑。陈涛那边,我也和茅山管事的说过了。陈涛会以最快速度跟你汇合。” “但是,单是你和陈涛,人力不够!” 空桑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是颜薇、张鹏他们都不在,姜雪婵和王磊还在养伤。” “更何况,他们在云南呢,现在也过不来啊。” 征老板说道:“所以,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她也是走阴十部的成员之一,也是目前除你之外,唯一一个在上京的。”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可以和她合作。” “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回一趟古董店,负一楼179号古董,是一个白骨灯笼。那是守陵人的看家兵器,就如同打更人的打更锣一样。” “好的,多谢老板。” 挂了电话之后,空桑微微松了口气。 征老板一直能够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到他足够的支持。 而且想到对方也是走阴十部之一,更是和自己有所关联的守陵人,空桑也算是有了些信心可以将刘正业换回来。 回到古董店之后,空桑按照征老板给的信息,找到了守陵人的白骨灯笼。 空桑自问,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精美却又如此诡异的灯笼。 整个白骨灯笼通体就是用白骨细细磨成的,但几乎看不出是骨头的质地。 灯笼从形状上来看,更像是上元节才会出现的花灯。 六角形状,造型精致典雅,但那雪白的流苏还是给灯笼带来了三分诡谲之气。 空桑收好灯笼,便按照征老板给到的地址,打车来到了一个类似富人区的位置。 此处靠河,风景非常好。 随处可见的,是一些大平层或者别墅区。 内中,则是一条开放商自带的商业街。 “这地址......竟然是轻食餐厅?” 空桑进门之后,直接来到收银台:“您好,我想找钱翩翩。” “好的,您稍等。店长,店长,有人找。” “来了。” 话音落,后厨中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女生看上去应该和空桑年纪差不多,面容微微有些严肃,许是在门店做店长太长时间,磨练出来的气质。 “钱翩翩,你好,我是征老板推荐来的。” 对方顿时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了空桑一眼,心中了然:“走吧,出去说。” 随后,两人来到河边,钱翩翩在听完事情经过之后,说道: “没想到,打更人竟然会主动来找我。” “你不知道我是守陵人?” 空桑点头:“我知道。” “那你就该知道,守陵人和打更人之间,从祖辈就不对付。” “坦白说,我不认为那种不对付会影响到你我。”空桑说道。 “就我了解的,我们走阴十部的传承并不是血脉传承。” “现在也是二十一世纪了,我们年轻人之间的交流,应该也不会受到那些前辈的影响才是。” 钱翩翩点点头,顺势掏出一根香烟:“抽烟吗?” 空桑一愣,摇摇头。 “好吧。”钱翩翩熟练地点了火之后,吐了一个烟圈:“帮你,没问题。但是我有个条件。” “上一代的守陵人,不知道为何得罪了你的老板,所以他收走了守陵人的看家兵器白骨灯笼。你把灯笼给我,我帮你的忙。” “东西我带来了。”空桑从壶天手环取出了一个大盒子。 钱翩翩打开之后,眼睛一亮,手轻轻一点,便见那白骨灯笼内,竟直接燃起了一道漆黑的火焰。 “不错,这的确是白骨灯笼。看来,我们这次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钱翩翩手一扬,白骨灯笼便化作一道手环出现在她手腕上。 “定个契约吧。”钱翩翩说道:“如此,你信得过我,我也能完全信得过你。” 空桑点头,走阴十部之间的确是有契约这种方式存在的。 那是不同于姜雪婵的结盟方式,是一种短时间的利益合作。是为了防止彼此内斗而制定的一种方式。 一旦契约成立,背叛者就会受十部共裁,魂飞魄散。 钱翩翩和打更人伸出双手,各自将代表自己职介的印记碰在一起。 顷刻,两人的职介纹身处都出现了一道圆环,犹如一把锁一般。 ...... 陈涛下了飞机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此时的陈涛比起之前似乎多了一丝锋芒之感。 两人打车来到了轻食餐厅,钱翩翩此时已经换上了一件紫色的旗袍,坐在那里等候多时。 钱翩翩依旧抽着烟,笑了笑:“挺帅的男人,这人也是你的帮手?走阴十部的成员?” “他叫陈涛,是茅山弟子。” “嗯。行吧。那走吧。我来开车吧。”钱翩翩笑道。 行驶的过程中,空桑也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钱翩翩听了嗤笑道:“啧啧,没想到现在的梁森已经势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不让你插手,我看不是他人手不够,而是畏惧宗教背后的势力吧。” 空桑也无奈地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善恶司属于官方组织,如果连一个宗教都如此忌惮,那如何镇压整个九州呢?” “很正常,你真以为梁森的力量,就代表了官方全部吗?” 空桑和陈涛皆是一愣。 空桑试探性问道:“你的意思是......” “人性分善恶,天地分阴阳,世间分黑白。善恶司也是如此。武职不过是烟雾弹。梁森,也只是台面上的部长。” 钱翩翩说道:“严格来说,你现在所接触到的所有人,不管是武职的部长梁森,还是文职的何梦,这些人,都是善司成员。” 陈涛不禁问道:“难道,还有恶司?” “没错。恶司成员,九成九都是官方自己培养的。还有一些如你这般有天赋的,应该过不了多久也要高升了吧。” 钱翩翩说道:“当然了,这件事情,你们以后慢慢会接触到的。我暂时就不多透露了。” ...... 一个小时之后,空桑三人来到了交易地点。 此处,竟是一处码头。 三人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外面十来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以及似乎是首领的三个穿着基督教黑袍的人。 “这场面,还真有些像电影里黑帮街头的场景。” 钱翩翩又点了一根烟:“还是说,我们在演无间道?” 空桑嘴角抽抽,没有回答钱翩翩的话,看向陈涛:“准备的如何?” 此时的陈涛已经换上了一身道袍,手中没有拿着常见的八卦镜和玉如意,而是多了一柄拂尘。 “走吧。”空桑冷冷说道:“绑了我们的伙伴,就要让这帮崽子付出代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招阴葬阴 黄泉鬼门 河边码头之上,夜色诡谲。 为首的驱魔师,拄着英伦风的拐杖,虚伪的笑容下,注视着徐徐走来的空桑三人。 “三位果然如约而来了。” 那驱魔师笑了笑,行了一个绅士礼:“天主教枢密主教陈收,见过三位。” 空桑还未发话,一旁的钱翩翩吐了口烟圈,眼中满是睥睨之态: “我九州之人,却在此地做日不落的礼节,不觉得有些好笑吗?一群假洋鬼子的做派。” 陈收笑而不语。 空桑冷冷说道:“我们也不和你们废话,正业人呢?” 陈收拍了拍双手,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竟是抬上了一口棺材。那典型的西式棺材上,还被重重铁索牢牢束缚。 陈涛顿时怒上心头,空桑更是怒火中烧。 甚至,空桑身边,幽冥火星不断地迸溅而出,似是表明着已要压抑不住的怒火。 “两位不要生气,刘正业很好。” 空桑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很好’的定义,是被人强制性关在棺材里,那我算是开了眼了!” “难道......几位如此做派,就不怕善恶司的人出动吗?” 陈收无视了空桑威胁的话语,依旧是那副有些虚伪的笑容: “我相信,梁森部长现在应该没有精力管这件事情。毕竟,人手短缺加上刘正业是我教内之人,他也无权干涉。” “不过,打更人你应该庆幸先前没有当场和梁森部长合作。” 空桑眼中掠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看来,善恶司内果然有你们的人!” 陈收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 空桑也明白对方的用意,拿出了束缚刘岩的机关球:“这里面装着的,就是我们在学校碰到的刘岩。但我有要求,先把棺材打开!” 陈收显然也不想彻底和空桑等人撕破脸,点点头,示意手下行动。 很快,铁索被打开,棺材盖子也被推出。 只见刘正业一脸疲惫地躺在里面,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嘴巴甚至戴上了宛若欧洲中世纪的面罩。 “你们还真以为刘正业是犯人呢。这种欧洲中世纪的刑具,竟然也给他戴着!” 空桑只觉得心中越发的暴躁起来,钱翩翩倒是没有什么,毕竟两人相识不久。 但对空桑有一定了解的陈涛,却留了个心眼。 因为空桑此时的言行似乎.......完全和先前判若两人了。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们释出诚意了。”陈收笑道。 “诚意是吗?”空桑忽然抬头看向夜空:“其实,今天夜空还是挺不错的,就连星相也很好。” 陈收顿时露出不悦之色:“怎么,打更人是想要反悔吗?” 空桑摇摇头说道:“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下。毕竟,我也算略通阴阳家的星相之说。你们看,今天夜空晦暗不明,乌云密布,星群尽数遮掩。” “吉星不存,凶星若现,隐隐,有七煞之说。” 说着,空桑忽然笑了起来,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澎湃杀意。 “星相告诉我们,今日天地颠倒,乾坤失序,不可主和。” “应,大开杀戒!” 话音落,陈收等人均是脸色一变。 却见陈涛率先出手,拂尘一挥,绵绵不绝的柔劲直接抽飞冲上来的几名西装黑衣人。 同时,拂尘一扫,顷刻卷住了刘正业的身体。 陈收怒喝道:“骑士们,拦住他们!” 然而,暴怒之下的指挥已经晚了一步。陈涛手一拉,刘正业便被拉回到三人身边。 旋即,铁索、面罩被一一斩开之后,刘正业咳嗽了两声,有些虚弱地说道:“快走,这些人是教内的激进派,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疯子吗?”空桑笑了:“巧得很,我现在似乎......也想做一回疯子!” “陈涛,你护住正业!” 话音落,幽冥火冲天而起。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旋即便感受到那股阴森又灼热的温度。 眼前,已经是一片惨绿色的世界。 偌大的码头直接被火墙锁住了所有出口。一些离的近的天主教骑士,衣服直接着了起来。 “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中,这些骑士直接被火舌吞噬。 陈收嘴角抽搐,似乎维持不了那种虚伪的形象,顿时道:“打更人,你们这样做,善恶司照样饶不了你们!” “我们教会,也饶不了你!” “嗯,我知道。”空桑盯着陈收,双瞳隐隐散发幽暗的绿光:“但我现在,只想弄死你们!” “借神!” 一声怒吼贯彻天际,顷刻间,空桑的身体被火焰吞没。旋即,面燃大士之相自火焰中脱胎而出! 不过这一回的借神,空桑似乎和面燃大士更加相似了。 那青铜色的皮肤之上,还多了许多宛若魑魅魍魉的纹身。 空桑下意识的举起右手,火光凝聚之中,竟出现一柄幡旗! 那幡旗之上,满目玄门经文。微微一晃,便有鬼哭狼嚎自内中汹涌而现! “今日,尔等,不留!” 短短六字,却如同夜空轰雷,震耳欲聋,散人魂魄! 一些道行浅薄的天主骑士,立刻便感觉浑身如遭重锤,微微一晃,血染黑衣! 陈收捂着流血的耳朵,大骂道:“快动手!” 旋即,以陈收为首的三名驱魔师开始祷告起来。 圣光福音,天主神迹,开始遮蔽这漫漫夜空。 天主骑士们纷纷取出了随身佩戴的刀剑长枪。 刘正业出声提醒道:“小心,这些天主教的骑士也许看上去不强,但他们和驱魔师是相辅相成的!” 仿佛是印证刘正业的话一样。 福音在开启的刹那,这些天主骑士们一身的西装竟在白光之中化作一套套铠甲!看上去,倒也是英武非凡。 钱翩翩又摸出烟盒,弹出一根烟来:“这种欧洲骑士的打扮,倒也真有点人模狗样的味道。只可惜,绣花枕头,华而不实。” 空桑见状,冷冷一笑,手中面燃幡旗一挥。 夜空之上,鬼气森森,无数骷髅鬼物自其中凝聚而成。张开大嘴,毫无理智地扑向了天主骑士。 “幽冥火,起!” 心念驱使,四周火墙之中,数条火焰大蟒吐着信子、扭动身体加入战局。 “面燃骨妖,去!” 空桑一般撤下白骨项链,所有的面燃骨妖怪叫着,挥舞如剑般的双手,踏步而出! 远处祈祷的陈收见状不禁变了脸色,先不说他根本没料到空桑敢直接不死不休。 而且,根据他的情报显示,空桑作为打更人一直不擅长战斗。 可此时从他的表现来看,不论道行还是战力,都已经超出太多年轻人的水准了! 天主骑士们也似乎看出空桑实力不凡,纷纷聚拢到一起,借助福音圣光,竟凝聚出一三层楼高的骑士虚影! 那位骑士手中拿着一柄战斧,面对扑面而来的漫天鬼物,直接一斧而落! “轰隆!” 宛若地震海啸同时发生,无数魑魅魍魉在这一刻因圣光消弭。面燃骨妖和火焰大蟒似乎也直接被压制住了锋芒! 空桑眉头紧锁,他的双目越来越猩红,身上更是隐隐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酒香味。 一旁的钱翩翩见状,小巧腾挪,伴随高跟鞋的“哒哒”声,闪身来到了空桑的身边。 只见其手中凝聚一股奇异的阴气,往空桑肩膀处轻轻一拍。 刹那间,空桑眼中的血腥骤然散去。 他一愣,似乎还没有从那种极端杀意、愤怒的情绪之中转变过来。 “我这是......” “你......是不是喝过什么不该喝的东西?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一股不属于你的煞气,还有酒香。”钱翩翩说道。 空桑瞳孔微缩:“长生酒!” 他联想到了那在意识世界之中,子母煞姒静给他的酒。 原本他以为这长生酒的雏形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可现在看来...... 钱翩翩叼着烟:“这件事情我们稍后再谈,当下就先解决这些鼠辈吧。” “虽然看你的样子,一个人似乎也不怵。但天主教嘛,时间拖得越长,福音越久,他们的优势就越大。这才几分钟就出现了一个惩戒骑士的化身。” “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栽了。” 空桑点点头:“同意。” 实际上,一个罩面,就已经破了他三招。而且对方显然也没受伤,这已经让空桑对天主教的攻击方式和实力有了一定的警惕。 钱翩翩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满目的幽冥火焰之中,她却如履平地。 手一抬,白骨灯笼已现。 那漆黑如墨的烛光之下,闪烁着邪异的光辉。 肉眼可见的,那一身紫色的旗袍,竟从衣领开始逐渐变红,呼吸之间,鲜艳如血! “不过,不得不说我们作为这一代的守陵人和打更人,应该会比较投缘一些。” 只见钱翩翩举起手中的白骨灯笼。 顷刻间,天空似乎出现了一些扭曲的迹象。 但除此之外,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收见状,冷笑着。 但那凝聚而成的骑士虚影却如同被点燃的草木一样,刹那烧成了灰烬! 陈收瞳孔微缩,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天空上方哪里还是什么夜空! 那竟然是和夜空想融合的火焰!黑色的火焰! 空桑眉头一挑:“守陵人的招牌,焚魂黑火?” 钱翩翩掩面轻笑:“小小手段,抵不上打更人,竟然能和神灵沟通。” 就在此时,一阵响亮的圣歌之声传出,刺眼的白昼有些晃眼。 “真是让人不愉快的光芒。”钱翩翩笑了笑:“不如,一次性来个痛快的?” “哦?看来守陵人也会了?” “呵呵,那是自然。” 两人如同猜谜一样,这一刻却又仿佛心有灵犀。 “招阴诀,黄泉水!” “葬阴诀,鬼门关!” 刹那,幽冥火消散,焚魂黑火消失。 整个码头,忽然陷入了寂静之中。 陈收眉心一跳,却又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异状。 正要让骑士们发动最后的攻势,却忽然听到一阵水浪声。 下一刻,眼前景色如同烧尽的画布骤然一变! 码头四周的河水已化作无尽黄泉河水!河水内,厉鬼凶魂纷纷弹出手臂、脑袋抓着陈收等人的身体。 “轰隆!” 更有一阵轰鸣之声下,陈收等人的身后,竟迅速升起一道城门! 宏伟的城门上,斗大的牌匾,金灿灿的三个大字——鬼门关! 空桑和钱翩翩杀意沛然,同时说道: “时辰已至,鬼门大开。幽幽黄泉,闻我声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后遗症 十五分钟之后: 偌大的码头上,除了残留的水流和尚未消散干净的阴气之外,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河面看上去非常平静,但阵阵冷风中依旧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刚才,黄泉水鬼汹涌而出,鬼门关城门打开。 陈收等人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就被吞噬殆尽。 对这等战果,空桑也非常惊疑。他的黄泉水效果如何,他心中有数。 如果单单是黄泉水,绝对发挥不了这样的成果。 那么主要的功劳,就在作为守陵人的钱翩翩身上了。 “打更人,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作为上古时期,本为一体的职介,你我配合相辅相成。” “更何况,当年的打更人太过圣母,以至于后来演变下,守陵人学的都是攻杀之术。威力自然要强上一些。” 钱翩翩的语气颇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 然而刘正业却是又气又急:“你们真把他们杀了!” “不然呢?”钱翩翩吞云吐雾着:“难不成杀人还要挑时候?” “不是。”刘正业顿时无力道:“这些激进派是有真正的强者的,今天来的这些不过只是基层干部而已。” 空桑一身杀气似乎还未完全遏制:“无妨。如果他们要报复,就冲我来好了。” “不对劲。”钱翩翩看向空桑:“你刚才说,你喝过什么来着?” “......一个子母煞酿制的长生酒。” “哇哦。”钱翩翩吹了个口哨:“小弟弟,你很猛啊。这种东西也敢喝。” 众人回到车子里之后,钱翩翩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虽然那长生酒在短时间激发了你的潜能,让你今天的战斗力爆表。” “但是,我的建议,还是尽快取出长生酒。” 空桑也有些苦恼:“说起来,刚才的确如此。一种莫名的力量,竟让我凝聚出了面燃大士的幡旗。原本以我现在的道行应该是做不到的。” “而且,自从解决了长生酒的事情之后,我会遏制不住的暴躁。虽然我也的确很生气,但......” “能理解。”钱翩翩说道:“小道士,驱魔师,你们作为两大宗教的弟子,应该有一些净化的手段吧。给他驱驱邪吧。” 空桑翻了个白眼:“酒都喝到肚子里去了,难不成还能吐出来。这都多少天了。” “倒不见得。”钱翩翩说道:“到了你的大本营再说。” ...... 凌晨过后,众人终于回到了古董店内。 刘正业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四人坐在大厅内,将门窗锁好。 “正业,你先说说吧,怎么突然被绑架了?”空桑问道。 刘正业苦笑道:“说起来也真丢脸,就在我准备前往善恶司的路上,我突然接到了老师的信息。” “老师说,关于那猩红法阵,还有更深层的含义,让我去教会商讨一下。” “可是,等我去了那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等着我了。” 空桑皱了皱眉:“今天来的三个枢密主教的确有些本事。可是,如果我估算没错,正业你其实也有主教的水准的呀。” “所以我才说,他们只是基层干部呀。就他们那个水平,怎么可能制服的了我?”刘正业无奈地摇摇头。 “总之,这件事情,我会和老师汇报清楚。最起码在疗养院的事情结束之前,他们激进派的人不能再捣乱了。” 钱翩翩忽然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难解决。” “打更人,你那位老板和善恶司可是有着很深层次的联系。” “你让他出面,将这件事情告诉善恶司的恶司部门,他们会替你出手摆平这些麻烦。” 空桑皱了皱眉:“恶司部门真的能处理好?不会打草惊蛇吧。” 钱翩翩笑了:“你太小瞧恶司了。恶司的工作人员,可是比恶人还要可怕的。他们出手,没有打草惊蛇的说法。只有......斩草除根!” “不行!”刘正业立刻制止:“这会直接导致教会和善恶司发生不可转圜的摩擦的!” 空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样吧。正业,这件事情还是你自己先处理。但是,你不能再独自行动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寻求外援。” “行吧。那么,我们来讨论下你的问题吧。”钱翩翩看向空桑。 空桑有些无力:“这件事情,要不就等到疗养院的事情结束之后吧。” 钱翩翩将烟头扔到烟灰缸里,一脸玩味的表情:“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其余三人皆是一愣。 “空桑,作为打更人,你经历怪力乱神时间也不久。可是到目前为止,你只消灭过鬼,但是没有杀过人,对吗?” 空桑有些困惑,但依旧点了点头。 “可是,今天你第一次开了杀戒,而且和我联手,一下子杀了不下二十个人,尸骨无存呐。为什么,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变化呢?” 此言一出,刘正业和陈涛脸色微变。 就连空桑也心头一惊。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坚定要杀死陈收等人的? 又为何在杀戮过程中,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 “明白了吧。也许,没有长生酒的影响,你今天也会杀人。” “但是杀了人之后,你一定不好过。每一个第一次杀人的,都是如此。” 钱翩翩神情复杂地说道:“就算是我,第一次手刃仇人的时候,事后也反胃地瑟瑟发抖。可是,你呢?” 空桑深吸口气:“那要如何是好?” “帮你驱邪。”守陵人将烟头放在烟灰缸中熄灭:“你是希望效率快但是比较暴力的方法,还是希望效率慢但是比较温和的方法?” 空桑嘴角抽抽:“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钱翩翩笑眯眯地说道:“前者,我出马。后者,他们俩个小男人出马。” “咳咳,说起来,除了空桑,我和正业的年纪都比你大。”陈涛吐槽道。 “不重要,男人的心智成熟的比女人要晚。” “......” 空桑直接打断了没营养的贫嘴,看向钱翩翩:“那就拜托你了。” 钱翩翩眉头一挑,旋即打了个响指,浑身阴气鬼雾凝聚而出。 众人不明所以之下,空桑忽然“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他脸色潮红地捂着自己的喉咙,似乎喘不过气一样。 “淡定。”钱翩翩看了一眼紧张起来的陈涛、刘正业:“我还能杀了他不成?是他说的,需要效率快的方法。” 另一边的空桑感觉浑身仿佛被拆散了一样,胃部更是一阵剧痛,强烈的呕吐感让他下意识的弯腰吐在了垃圾桶里。 “呕!” 然后,吐出的却是泥土! 同时,伴随一股诡异的味道,如同潮湿的泥土气息,又似乎是隐隐的酒香,空桑越吐越多。 不过片刻,整个垃圾桶已经满是泥土。 而空桑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清明之态,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清晰了不少。 嘴巴难受无比的他跑去卫生间漱了个口,回来之后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如何?”钱翩翩笑着,取出烟盒,却发现盒子内已经空了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我好多了,虽然没办法形容的很清楚。但是似乎能够更冷静地看问题了。话说,为啥我吐出来的是泥土?” “那是坟土。” “!” 钱翩翩嗤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打更人是给亡魂超度的,守陵人是利用亡魂和坟墓作战的。” “刚才,我让一只自己结契鬼魂进入到你体内,将长生酒吸收了出来。” “呃......”空桑想着自己刚才神不知鬼不觉被一只鬼进了嘴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今天就不要吃东西了,现在你的胃部应该和做了胃镜一样,有的痛一段时间呢。”钱翩翩笑了笑: “那么,容我在好奇问一句,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准备去那个疗养院了?” 空桑点头道:“刘欣雅和汪酉潮之间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关联。这件事情的相关线索,十有八九在疗养院当中。” “我是打算,在疗养院呆一晚上。看看晚间那所谓的时间差问题。” 钱翩翩想了想:“听着似乎有点意思,这件事情让我也插一手吧。” 空桑眼睛一亮:“如此再好不过了。” ...... 第二日,空桑四人又重新来到了疗养院。 门口的大殿内,太医丞印依旧是虚假的供奉着。 空桑看着那香炉和线香,询问导医台的护士:“为什么不按照要求供奉?” “说什么呢,我们一直有供奉呀。”护士说道。 空桑凝视道:“你在撒谎!” 护士眉头一皱:“神经病吗?这东西供不供着跟你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空桑摇摇头,便将太医丞印取了下来。 “你干什么!” “这是我店里的东西,既然你们放在这里就当一个装饰品,那我有权利收回。”空桑说道。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是来闹事的吧!”护士看着另外一个同事:“叫安保。” “不用叫安保。”刘正业走上前取出驱魔师的凭证。 两名护士脸色微变,连忙做了一个祷告的手势。 这两人,竟然都是修女! “为什么不按照我们说的做?”刘正业询问道。 “这个......” 护士有些支支吾吾的态度,让刘正业有些不满。 忽然,一道笑声从旁边传来。 “这不是刘正业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视线偏转,眼前是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有些油腻。 “刘栩。”刘正业眉头一皱:“是教会让我来调查刘欣雅的事情。倒是你,要做什么?” 刘栩双手一摊,故作无辜道:“没什么呀。只是过来看看身体而已。” 刘正业低声说道:“这个人也是激进派的人。” “哦,原来如此,和陈收是一伙儿的呀。”钱翩翩忽然笑了,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刘栩眼中掠过一丝寒光:“这里是疗养院,不可以抽烟。” “嗯?”钱翩翩眉头一挑,高跟鞋缓步上前,竟是将烟丢在了刘栩的鞋子上,高跟鞋用力踩了下去。 刘栩冷哼一声,闪身后退。 却见钱翩翩似乎预判到了对方的动作,小巧腾挪之间,高跟鞋不疾不徐地踩在了对方的皮鞋上。 旋即,一口烟,吐在了刘栩的脸上。 刘栩嘴角抽抽,脸色顿时挂不住了:“小姐,你似乎在挑衅我?” “呵呵,我对于看不上眼的男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钱翩翩笑道:“就和陈收他们一样。” 此言一出,刘栩脸色一变。 “真是你们动的手!” 钱翩翩纤纤玉指轻轻在刘栩的喉咙上一划,露出一丝美丽却危险至极的笑容:“没错,而且,尸骨无存!” 第一百二十七章 莫要睁眼 与鬼合作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弥漫至整个大厅之中。 空桑轻咳一声,上前悄悄拉了一把钱翩翩。 “我们还有正事,算了。” “算了?”刘栩气极反笑:“你们痛下杀手,现在还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空桑微微歪着头:“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确是受害者。按照法律来说,应该叫防卫过当?有问题,你可以报警。” “你!” 陈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两声:“福生无量天尊。” 至于刘正业,则是眼神平静地凝视着刘栩。 许是知道刘正业在教会的地位,又或者是忌惮其他三人的身份背景,刘栩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半个小时之后,四人分别拿到了自己的病床号。 “似乎不在一个房间?”陈涛问道。 刘正业说道:“我特意如此的。线索极有可能在晚间的疗养院,但为了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我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我们四个人,分别住在四层,也可跟一些其他的病人打听一下。” 空桑却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汪酉潮是癌症患者,刘欣雅是抑郁症患者,两种截然不同的病人放在一个病房,是特殊还是每个病房都是如此?” “都是如此。这似乎是疗养院开发时就传下来的规定。据说不同病症的病人放在一起的话,有的时候对治疗效果会有比较好的提升。” 刘正业的解释让在场三人都有些困惑。 似乎好像有道理? 可似乎又好像没道理...... 空桑的病房被特地安排在了刘欣雅隔壁。 不过刘欣雅的房间此时空无一人。 空桑想了想,穿上了病号服,在询问了医护人员之后来到了楼下的草坪。 果不其然,刘欣雅和汪酉潮就坐在那里。 空桑想了想,还是直接走了过去。 汪酉潮似乎对周遭非常警惕,踩在草地上的声音让他立刻转过了视线。 在看到空桑时,他的眼中满是戒备之色。 “你想做什么?!” 汪酉潮的质问,让空桑有些无奈。 “我从今天开始,也是这里的病人了,身体出了点毛病。” 汪酉潮冷笑道:“骗鬼呢!” “真不是。”空桑拿出了报告单:“最近我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狂躁,甚至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所以就住进来调理了。” 汪酉潮皱了皱眉,眼中似乎还是充满了不信任。 空桑笑道:“我可以坐在你们旁边吗?毕竟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正好遇到了你们。” 汪酉潮还在纠结,刘欣雅却点点头。 空桑坐在了刘欣雅旁边,却见她又在画画了。 但画纸上的图案,却让空桑眉心一跳,心中宛若惊涛骇浪。 因为,眼前的画面中,还是那个代表了刘欣雅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后有着一颗硕大的眼球和翅膀。 脚下,则是一张满目红色的嘴巴。 这正是空桑三人在刘欣雅家中举行仪式时的场景! 空桑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问道:“能说说,你为什么会这么画吗?” “嗯......就想这么画了。” 刘欣雅似乎对空桑没有那么大的敌意,轻声轻语地回复道。 空桑点点头,也不再打扰,就和汪酉潮一左一右看着刘欣雅静悄悄的画画。 期间,空桑也动用了打更人的能力,但并没有在汪酉潮身上感应到任何阴气、鬼气。 这就说明,汪酉潮本身并不是厉鬼凶魂。 晚间,空桑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很凑巧的是,虽然是个两人病房,但并没有其他病友。 他打开抽屉,开始将自己的杂物放进去。 “啪。” 一个小的纸包掉落在地上。 空桑有些困惑地看着这几乎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纸包,质地似乎是普通的白纸。 打开以后,皱巴巴的纸张上只写了六个字:“夜间不要睁眼。” 字迹看上去很慌乱,似乎是在紧要关头写下的。 “奇怪了,这是要给到什么提示吗?” 空桑皱着眉,随后通过手机某信刚建的群开始沟通。 空桑:“我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纸包,上面写着夜间不要睁眼。” 旋即,图片发送。 刘正业几乎秒回:“你那个房间,之前住着一名驱魔师。有可能是驱魔师留下的线索。” 钱翩翩:“我这里没有纸片,但墙壁角落似乎有什么抓痕。应该是窒息之前,双手挣扎留下的。” 陈涛:“我这个房间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但是我能感觉到一种阴邪之气,我随身戴的平安符,从刚才开始也有些灼热。” 空桑:“正业,你那边呢?” 刘正业:“我这个房间有一个一起的病友。病友似乎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医护人员说是惊吓过度导致。他一直在念叨着‘对不起’。” 空桑:“这个病友叫什么名字?能查到信息吗?” 刘正业:“王力。至于究竟是什么问题来的疗养院,要到明天查了。” 钱翩翩:“那今天晚上,我们要按照这个信息来吗?” 空桑:“先不要轻举妄动,姑且就正常睡觉吧。不过看纸张的提示,也许在我们睡觉的过程中,会有什么声音诱惑我们睁开眼睛的。” 陈涛说道:“那,我们定个闹钟?” 空桑:“也只能如此。另外,为了安全,大家有什么防护的手段,晚上最好也用上。” ...... 众人简单商议之后,便开始了各自的布置。 刘正业将窗户、厕所、门口,甚至是床底都撒上了圣水。随后将几个十字架的雕塑分别放在了屋中的四个方位上。更是在床上放上了两串十字架的手链。 陈涛则是在桌上放了一口玉如意,拿着随身携带的朱砂在墙壁上开始书写符咒和经文。 钱翩翩则敲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墙壁,一脸玩味的笑着,白骨灯笼被放在枕头旁,顺便吞云吐雾。 空桑则取出了几根蜡烛,准备等夜间点燃幽冥火。 很快,时间一分一秒,转到了晚上十一点。 “铛!” 疗养院顶楼的钟声忽然响起,伴随被惊到的乌鸦展翅拍打的惊叫声下,一股不祥的气息在疗养院内散发而出。 “看来,是时候了。” 空桑感觉到了周边若有若无的变化后,迅速在蜡烛上点燃了幽冥鬼火,然后抱着打更锣睡下。 渐渐的,耳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沙哑声响。 那声响很刺耳,似乎是哀嚎,又似乎是低语。 甚至,空桑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有些发冷。 他眉头微皱,却并没有睁开双眼。 但心中压抑不住的不安,让他额头上满是汗水。 “呼......”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呼吸着,阴森、诡异。 逐渐的,空桑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一点点触碰到他的身体,这让他十分难受,却也不敢动弹。 如果此时空桑睁开双眼,就会发现,自己的房门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被打开。 整个屋子内,更是遍布了阴森的白色雾气。 雾气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注视这他,有些甚至就站在他的面前。 还有一些,则是趴在他的腿上或者匍匐在他的耳边。 就如同西方神话当中将人诱导去地狱的魔鬼,这些猩红的眼睛下,那裂开的嘴巴似乎在笑。笑中满是讥讽和恐怖。 空桑咽了口吐沫,在这种被鬼怪侵蚀的状态下,他甚至已经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已经闭上眼睛多久了。 他能感觉到一些刺眼的感觉,似乎如同晨曦阳光给人的既视感。 可他也不敢赌,因为手机的闹钟还没有响起。 “呵.......” 一阵轻笑,不知从何处传来,空桑却觉得有些熟悉。 下一刻,耳边竟传来了凄厉的叫声,那叫声如羊一般,越来越远,最后甚至似乎强行阻断一样。 片刻之后: “打更人,你可以醒来了。” 空桑心中一惊,他终于回想起这个声音,那是子母煞姒静! 可是,真的是姒静吗? “警惕心不错,只不过没有必要。因为,现在你也不是在现实当中。” 话音落,空桑便感觉自己的双眼不受控制的睁了开来! 眼前,自己竟然置身在那片大宅院之中! “这!”空桑几乎下意识就要取出打更锣。 姒静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孩子笑道:“你不必紧张,这和长生酒幻术类似,但对你没什么伤害。” “没想到,你竟然能发现我在你体内埋下的暗手。” 空桑谨慎地看着对方:“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既然被你破了,那个计划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破我长生酒的人,手段还真是利索。坟土,亏她能想得出来。” 似是赞美,似是讥讽。 空桑却直接道:“如果我体内已经没有了长生酒,你又为何会在,你撒谎?!” 姒静摇摇头:“放心吧,能控制你的手段的确是没有了。我之所以现身,也是因为想和你再合作一次。至于如何会将你拉入意识当中,这就是我的手段了。” “合作?”空桑眉头紧锁:“难道,你还知道疗养院的秘密不成?” 姒静笑了笑:“知道一些。所以,我可以帮助你少走很多弯路。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需要你在解决这件事情之后,给我一样东西。是一件关系到疗养院背后秘密的东西。” 空桑冷冷说道:“合作的前提是诚意,你连东西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没有立场与你合作。更何况,你现在还有可能是邪心教的人。” “曾经入过波旬之道的你,为何要这么排斥邪心教?” 空桑脸色一变。 “你放心,你在紫金钵当中看到的东西,没有人泄密。我们之所以知道,则是有其他的渠道。” 姒静安抚地同时,又说道:“其实我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我也不清楚疗养院事件解决的时候,那件源头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它甚至可能不存在。但是,如果它出现了,你要拿到。如果你能让我得到,我甚至可以再卖你一个人情!” 姒静说的非常的郑重,这让空桑也不好直接回绝了。 “这样吧,看你似乎还在犹豫,我再提示你一件事情。等你醒来的时候,你可以看看自己的房间,然后你就会明白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 “另外,你可以去疗养院的杂物室找几盏油灯。那些油灯,可以让你们晚上正常睁开眼,甚至在疗养院中出没。” 说完,眼前的环境开始扭曲。 空桑的意识开始真正陷入沉睡。 “叮铃.......” 一连串的闹钟声下,空桑骤然惊醒。 此时,整个房间的情况却让他脸色大变。 地上,满是断裂的羊头!那些羊头似乎和之前出没在文玩街的恶魔是一种类型,但看上去面容要狰狞、凶恶很多。 墙壁上,更是沾满了黑色的血液。 定睛一看,却见自己点燃的幽冥火蜡烛,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熄灭! 随着阳光透过窗户开始照射进来,一片狼藉、血腥的场景开始一点点消散,就连血迹也化作飞灰消失。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房间,干净的就如同什么也没经历过一样! 空桑深吸了口气,对着空房间说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使油灯 仪式阵牌 白天,疗养院内似乎和往常并无区别。 刘正业等人来到了空桑的房间。 细细看去,除了钱翩翩,其余两人的脸色都有一丝疲惫之色。 “看起来,昨天晚上你们似乎过得不是很美妙。”钱翩翩在身上摸了摸: “啧,忘记把打火机带过来了。打更人,借个火。” “......”空桑手一抬,幽冥火点燃了香烟。 钱翩翩靠在墙边说道:“那我先说说吧,昨天晚上,应该有恶灵之类的存在在纠缠我们。中间有尝试用你们的声音唤醒我,我没理会。” “我这边差不多。但是,对方不是用声音诱惑,而是给我造成了已经白昼的假象。”陈涛有些疲劳地点着眼药水说道: “等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墙壁上的朱砂符咒已经淡了很多。显然昨天晚上也有不少东西在我身边游荡。” 刘正业无奈道:“我的十字架也隐隐有些裂纹,圣水也有蒸发的痕迹。至于那个叫做王力的,到了晚上似乎恐惧着什么,在床上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但看他平安无事,想来应该没睁开过眼睛。” 空桑点点头,当下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子母煞找你交易,呵呵,有先代打更人那味了。”钱翩翩调笑道:“正常,打更人可是阴司的‘团宠’,你在鬼魂的眼里可是香馍馍。” “......这个玩笑不好笑。”空桑无奈道。 “不过,最起码我们现在有两条线索了。”刘正业说道:“第一是王力。我和陈涛负责去查他的档案。” “那我和钱翩翩去杂物社去找油灯。”空桑道。 商议之后,四人两两一组,开始分头行动了。 空桑和钱翩翩来到杂物社。 “你好,这里是疗养院的员工区域,请你们离开。”医护人员露出礼貌却不容抗拒的言辞。 “啧,这服务态度,要是在我们轻食店,早就被顾客投诉了!” 眼看钱翩翩似有发作,空桑连忙拿出刘正业给的证明:“我们是教会安排在这里调查某件事情的。请配合一下。” 看到那张证明,医护人员却依旧没有照做。 “很抱歉,你们的证明没有效果。” “没有效果?”空桑皱着眉:“不可能,这就是你们教会的。” “空桑,不用跟他们辩论。没看出来嘛,这女人是成心的。” 钱翩翩随意将烟头踩在地下,身形一晃,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了那个医护人员。 对方面露惊恐,拼命挣扎,但身体竟逐渐被钱翩翩举到空中。 钱翩翩冷笑道:“你是那个什么刘栩的人吧,放在这里恶心我们的。” “一句话,你要再拦着,我就用焚魂鬼火让你灰飞烟灭!” “我是无所谓,就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不过说起来,我还挺喜欢烧美人的。” “哦,不对,你是修女。不过也一样,死了就是一撮灰而已。” 对方在看到钱翩翩似乎没有半点放手的样子之后,心中害怕之下,眼神示意。 “哼。” 钱翩翩手一松,对方直接摔在地上。 “出风头也不看看对方实力,真是个可笑的蠢女人。滚!” 看着连滚带爬离开的修女护士,空桑无奈道:“其实不用那么暴躁。” “每一代的打更人是不是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要这么温吞吞的。”钱翩翩一脚踹开了杂物社的门。 “.......” 看着门上那高跟鞋的痕迹,感觉如果再争论就会上升到为人处世的观念问题,空桑果断闭了嘴。 “啧啧,这杂物社还真是杂物社啊。能乱成这样,我也是佩服的。” 钱翩翩有些厌恶的扇了扇四周的灰尘。 空桑却道:“找吧,几盏灯,应该挺好找。” 片刻之后,钱翩翩抓起一盏灯:“是这个?” 空桑看去,只见灯座被做成了一个小天使的形象,倒是非常符合西方宗教的审美。 “应该是这个,不过应该不止一盏。” “我知道。”钱翩翩指了指:“说起来,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故意为之呢?这里正好有四盏灯。” 空桑刚要起身一看究竟,却感觉角落当中似乎有个什么反光的东西。 他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最终在架子缝隙当中找到了一串项链。 项链的坠饰是一个圆形的魔法阵图,那阵图的形状,似乎和猩红法阵非常类似。 钱翩翩见状:“这东西应该是施展巫术用的一种媒介,西方的产物。” 空桑说:“这东西姑且也先收着。” “为什么?这里是个杂物社,这疗养院也是天主教旗下的,有这些东西很正常。” 空桑摇摇头:“这个杂物社显然很久没人收拾了,所以这里布满了灰尘。就连这几盏天使油灯都是如此。但这个牌子却显得非常干净。”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似乎经常清理的牌子,却放在最容易产生灰尘的角落里,这不符合常理。” “你观察的这么细致。”钱翩翩眉头一挑:“那现在要和刘正业他们汇合吗?” “嗯。”空桑手一招,将天使油灯和牌子都放入了壶天手环之中。 电话拨通:“喂,正业,我们找到了油灯。” “是的,有四盏。另外还有一个牌子,图案需要你确认一下是哪一种。你们现在在哪?” “好的,我们就来。” 挂了电话,空桑道:“走吧,他们从王力那边似乎也找到了一点线索。” ...... 片刻后,四人在五楼碰面。 “正业,你先说说,王力那边是有什么进展吗?” 刘正业将档案资料取了出来:“王力本身在很早前就住进了疗养院,但他是因为一种罕见的遗传病。遗传病方面不会作假,应该是入院的真正理由。” “但是,他开始疯疯癫癫,却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三年前开始?”空桑眉头一皱:“难道......” 刘正业点头道:“是的,就是在刘欣雅、汪酉潮住进疗养院之后的事情。准确来说,刘欣雅和汪酉潮本身也是一前一后住进来的。” “刘欣雅在前,汪酉潮在后。中间相差时间差不多在一个月左右。” “王力,则是在汪酉潮来了之后没多久开始疯癫。” “可是,这似乎并没有非常紧密的关联性。”钱翩翩说道:“疯癫,也可以解释为是遗传病导致,只是时间凑巧而已。” “是的。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王力是因为汪酉潮和刘欣雅才疯癫,那么双方应该发生过什么,比如摩擦、口角。” 说着,刘正业移动鼠标,将找出的视频监控调了出来。 “所以,我找了三年前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其中有一段,是王力曾经对刘欣雅,有过一定的抨击和侮辱。” 空桑看向屏幕。 却见屏幕中,刘欣雅似乎是有些无助地站在自己的病房门口。她微微低着头,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角,似乎在哭。 却见那被称为王力的人,站在一边和导医台的护士说着什么。 “什么抑郁症,鬼才相信这些东西。这世界上,哪里有这种病症的。” “不过就是自己想不开,心眼小,又或者是矫揉造作,在那里无病呻吟而已!” “真是的,太不懂事了,也不为自己父母考虑考虑。” 一连串尖酸刻薄的话,听的空桑脸色有些难看。 “正业,抑郁症患者是不是不能听这些?” 刘正业叹了口气:“没错。很多抑郁症患者本身就对自己产生着怀疑和否定,他们承受的压力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可是,太多人还是误会这种病症的起因。” “严格来说,还是因为知识量少,见识浅薄,所以才会将一种疾病和所谓的想不开连接在一起。” “就单单这段监控视频来说,对于刘欣雅而言,这几句话可以说非常致命。” 空桑心中有些堵得慌,继续看着视频。 只见汪酉潮从一边走了过来:“说够了没有?” 此时汪酉潮是背对着摄像头的,但王力似乎被吓住了一样,悻悻然地走了。 就连导医台的那个护士,似乎也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汪酉潮便离开了。 “这个护士现在还在吗?” 刘正业摇摇头:“我询问过,他们说这个护士后来没过多久就失踪了,但并不是在疗养院内出的事情。最后也没有查出什么来。” “对了,空桑,你那边呢?” 空桑取出天使油灯:“灯我是找到了,但很巧合的是,只有四盏。另外,还有这个。” 当刘正业看到空桑取出的项链时,惊疑道:“这也是在杂物社发现的?” “不错。我看着阵图和猩红法阵有点相似,而且整个脏兮兮的杂物社,只有这件东西是干净的。所以我想着,应该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的。” 刘正业仔细端详着,脸色逐渐变的难看起来。 陈涛开口道:“看起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一个大型仪式的关键元素牌之一。”刘正业沉声道:“正如同玄门大型仪式也要开法坛一样,西方教派也是如此。” “一般来说,当粉笔等工具已经无法满足构建阵图时,就会用到这种方式。” “这个阵图上的图形是四方形,所以理论上来说,元素牌应该是四个。它们会被放置在不同的方位。” “当积累足够的条件之后,这四个元素牌就会彼此连接,并将圈住的地方纳入到阵图之中,从而完成大型仪式。” 空桑看着手中的天使油灯,顿时说道:“这么说,这天使油灯很有可能和这个元素牌是一起的?” 刘正业点头道:“按照教会的大型仪式的规则,这些油灯很有可能是找到元素牌的钥匙。”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阻碍恐怕也不会少。” 空桑反问道:“可如果元素牌如此重要,为何这一枚会这么轻易被我找到呢?” “其实并不轻易。”刘正业道: “如果不是有子母煞的提醒,谁会想到还有线索放在杂物社呢?而且放置的位置那么刁钻,心思不够细腻,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还有,这些元素牌也不是随意放置的。必须按照一定的规律、方位。所以有时候也会出现明明地点不合适容易暴露,但也只能安置此处的情况。” “难道......那些羊头恶魔,就是教会召唤出来的?”空桑看向刘正业。 “这不可能。教会怎么可能会召唤和教义相违背的恶魔?就算是激进派,也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既如此.......这元素牌便先给我。”空桑说道:“我要用它去测试一下刘欣雅和汪酉潮。” 众人也觉得没什么不妥,考虑到对方的警惕性,最终还是空桑一人前往。 当空桑来到病房时,刘欣雅、汪酉潮已经不在房间了。 “奇怪了,这么早就去草坪了?不会吧。” 空桑下了楼,却也并未发现两人。 在询问了几个护士之后,空桑才知道,两人早上竟然会将早餐带去天台。 ....... 通过有些昏暗的楼梯,空桑来到了疗养院的天台。 天台的风景的确很好。 一眼看去,近处是湖光山色,远处是高楼繁华。 汪酉潮和刘欣雅正坐在那里吃着早餐。 早餐很丰盛,三明治、牛奶、鸡蛋一样俱全。 “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早呀。” 空桑笑着一步步走向两人。 刘欣雅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状,但汪酉潮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一双眼在眼镜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你的身上,戴着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逼问 汪酉潮的目光在一瞬间变的危险起来。 空桑笑道:“只是在地上捡到个东西而已。” 说着,空桑拿出了仪式法牌。 汪酉潮双眼中骤然掠过一丝阴暗,晴朗的天空瞬间化作一片暗红诡谲的世界。 天台上,刘欣雅似乎没有被影响一般,依旧低头画画。 汪酉潮浑身散发一股黑色的气旋,一步步走向空桑。 “汪酉潮,你这是要跟我动手吗?”空桑周身涌起幽冥鬼火。 似乎感受到了鬼火的伤害性,汪酉潮有些忌惮地停下了脚步。 “我不会给你伤害欣雅的机会!今天,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陪葬!” 空桑心中一愣,难道,这仪式法牌和汪酉潮没什么关系? 念及至此,空桑立刻说道:“你若要拉着我陪葬,我也无话可说,无非做过一场,生死天定。不过,我的伙伴们,可是也找到了其它的线索。” “你确定,在你和我同归于尽之后,你想要保护的女孩还能够安然无恙?” “你!”汪酉潮仿佛被抓到了软肋一般。 整个过程中,空桑一直在观察汪酉潮的状态。 他渐渐发现,这个少年虽然身怀秘密,但似乎并不是纯粹的邪恶。 或者说,他一切的行动目标,都是围绕在刘欣雅周围。 但似乎因为心机不够,让他又有些稚嫩感。 空桑劝慰道:“你放心,我之所以带着这个东西过来并不是要伤害你们。” “如果我真的有心害欣雅,何必故意让你感知到这一切?” “我找你,只是想知道这个疗养院的秘密。比如,为何在夜间,疗养院不能睁开双眼。” 汪酉潮嗤笑道:“这不算什么秘密,告诉你无妨。因为夜间的疗养院,徘徊在人世和冥府的边缘。” “冥府?”空桑眉头微皱:“这可不是九州地狱的名称啊。” “当然不是,是西方的亡者世界!”汪酉潮眉头一挑: “怎么,觉得很诧异?九州上京,这等龙脉聚集之处,竟然会被西方亡者世界钻了空子?” 空桑靠在墙壁上,眼中满是审视之色:“所以,睁开双眼,就要和西方冥府的恶魔战斗?” “没错。如果你道行够高,对付那些恶魔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三年以来,我几乎没见几个人成功过。” 汪酉潮扶了扶眼镜:“你们不是第一批潜入疗养院的人,在你们之前,先是有病人莫名其妙的死亡,然后就是调查的人也被杀死。” “他们这些人当中,不乏高手,但最后的结果,基本大差不差。虽有例外,但那只是个例。” “看在你没有伤害过欣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赶紧离开这里吧!那些羊角恶魔,可是十分可怕的!” 空桑眉头一挑:“羊角恶魔?个例?” “既然这个规则无一人能够打破,那你是怎么知道夜间徘徊的生物是什么呢?” “难不成,你睁开过眼睛?” “还有,你刚才说,还是有例外的。那个例外的人,是谁?” 汪酉潮眼中露出一丝懊恼之色,显然他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眼见这一幕,空桑更加确定,在疗养院的事件背后,也许还有其它的秘密。 汪酉潮和刘欣雅,说不定只是一个烟幕弹而已! “也罢,我们换一个问题吧。” 为了得到对方的信任,空桑不想一下子逼的太紧。 “我们曾去过你家,也去过欣雅的家。”空桑沉声道。 “但是,我们连续遭受了很强的反击。” “你们两人的家中,都画满了猩红法阵,一种如同西方的邪教仪式。” 汪酉潮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怀疑这些是我或者欣雅做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 空桑凝视道:“但是,欣雅现在画的画,就是我们在她家受到攻击时的场景,画面的相似度,几乎百分之百!” “汪酉潮,看得出来,你很在乎欣雅。可是,现在不管是疗养院的事情,还是你们两家内出现的事情,无一例外,你们都是旋涡的中心。” “你说不是你和欣雅做的,我需要证明。” 汪酉潮脸色变幻,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空桑见状,立刻又说道:“想必你也能看出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几人的处理比较柔和。但如果查不到结果,我们就只能离开。” “到时候,天主教一定会让更多的高手进入。你确定,到时候你能保护的了欣雅?” “你确定,他们做事的手段,会和我们一样讲道理吗?” 汪酉潮脸色青白一阵,思虑良久之后,最终如同认输一般,说道:“让你的伙伴都来吧。” “不用说了,我们已经来了。” 钱翩翩踏上天台,看着一脸懵逼的空桑道:“我们察觉到天台有一股异样的磁场,所以来看看。” “现在看来,小男孩有点道行啊。” 看着钱翩翩有些危险的眼神,空桑连忙道:“等等,他没有恶意!” “啧,我当然知道,不然焚魂鬼火早就甩出去了好吗?” 钱翩翩白了一眼,身后跟上的陈涛、刘正业两人不禁苦笑。 显然,这位“姐姐”的气场,真的很强大。 汪酉潮坐在地上,说道:“欣雅她.......有一个恶念思念体。” “恶念思念体?” 这个新词汇,显然让空桑、陈涛和钱翩翩都有些困惑。 刘正业轻咳一声说道:“我来解释下吧。思念体,是西方宗教学说当中的一种说辞。” “如果按照九州来说,就是执念。” “强大的执念意识代替了魂魄该有的功能,自行聚拢成了一个比鬼魂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怪谈当中常说的鬼魂以执念为动力,这就是一种执念取代记忆的行为模式。” “思念体,则是上述的极端版本。” 汪酉潮道:“那我接着说。欣雅是个很温柔的女孩,也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只可惜......她有一对不是东西的父母!” “一个逼迫她学习根本不是现阶段应该学习的内容,而且如果跟不上进度,轻则辱骂,重则还会挨打!” “欣雅才初二呀!可她做高一的卷子,竟然还能在强化班名列前茅,这是什么概念,你们能了解吗?!” “那根本不是天赋就能够完全解决的,那是要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神经!” 空桑看着满脸恨意的汪酉潮,不发一言。 只是回想着之前仪式中看到的,那刘岩狰狞的,完全和为人师表、为人父无关的表情!那个表情,的确让人不寒而栗。 “至于她母亲,那更是一个神经病!”汪酉潮冷笑道: “变态的掌控欲和变态的时间观念,吃饭必须多少分钟,喝牛奶必须几点几分,就连上厕所也必须是几分钟结束!” “只要欣雅不是这个时间段结束,非打即骂!” “这就是欣雅从小生活的环境!” “在外人看来,欣雅是一个别人口中的‘完美孩子’。可根本没有人知道,欣雅做到这一切付出了什么!” “初二的小姑娘,就失眠、偏头痛,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空桑开口道:“所以,刘欣雅所谓的恶念思念体,是不是就是她内心所有的愤恨、不甘会聚而成?” 汪酉潮冷笑道:“没错。” “就是她画中的那个捂着脸的小姑娘?” 面对空桑的问题,汪酉潮却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也没见过。在我认识欣雅之前,似乎欣雅已经分化出了恶念。” “既然你没有见过,为什么你这么肯定?”空桑反问道。 汪酉潮冷冷说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抑郁症的患者一般会少言少语,会时不时的不能自控。但是,欣雅的表现,是不是和同龄人想比稚嫩了很多?” “这可不是抑郁症患者的症状!” 空桑明白了汪酉潮的意思:“所以你想说,恶念体的诞生,带走了她一部分的思考能力。” “所以,她的语言组织能力、行动能力,都看上去低幼了不少?” 汪酉潮冷笑道:“难道你有更好的解释?” 空桑点点头:“好,那么我们姑且认为,在两处房间内袭击我们的,是刘欣雅的恶念体好了。” “再来说说其它的部分吧。比如,羊角恶魔的事情。或者说,这个疗养院的秘密。” 汪酉潮深吸了口气:“我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但是我知道,在这个疗养院当中,还有和你一样的人。” 说着,汪酉潮指向了刘正业。 “这个疗养院是我们天主教会创立的,医护人员也基本都是教会的,这不奇怪。”刘正业解释道。 汪酉潮摇摇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就在你们来这里的前后几天时间内,还有和你类似的人,带着驱魔的能力偷偷潜入了这个疗养院。” “而且,我能保证,他还活着。” 空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每天晚上,当那白色浓雾充斥在整个疗养院的时候,我为了保护欣雅,不让那些羊角恶魔进入,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 “但有一次,我通过病房的窗户,看到那白雾中还站着一个人。” “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他身上穿的,也是驱魔师的衣服,胸口更挂着一个十字架。” “当时的他,手中拿着一柄十字长剑,上面满是黑色的血液,左手更是提着一个羊角恶魔的头颅。就如同一个杀人魔一样!” “而且.......”汪酉潮看了一眼刘正业:“他在杀死了那些恶魔的同时,会用他们的血在地上画出一些古怪的魔法阵。” “那个魔法阵,和你们手中的仪式法牌,一模一样!” 第一百三十章 夜间驱魔 回到房间,除了钱翩翩,其余三人还是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现在看来,疗养院很多事情和汪酉潮有关,但他不一定是最关键的存在。” 空桑皱着眉:“而且,最奇怪的是王力的部分。” “确实。汪酉潮刚才的回答不似作假。可如果他从来没见过王力,监控当中出现的又会是谁?”陈涛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呼。”钱翩翩吐出一口烟:“你们在这里推导和猜测,就是把脑袋想破也别想整理出什么线索来。” “这件事情几乎可以板上钉钉,就是天主教内部有人插手。” “那样一个庞大的组织,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就凭你们,想要亲自一点点在疗养院查出来,难得很。” 空桑一愣,旋即眼前一亮:“对呀,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自己去一点点摸索呢?” 钱翩翩眉头一挑:“怎么,终于开窍了?” “等会儿,你们俩在卖什么关子?” 空桑解释道:“打更人通过夜间打更可以启动唤魂之术。守陵人也有类似的手段。” “可是,就算唤魂,又能做什么呢?”陈涛不解道。 “到了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 夜间,四人全部呆在了空桑的房间之中。 此时,空桑和钱翩翩脱掉了病号服,一人长衫,一人旗袍。一人打更锣,一人白骨灯。 “还别说,这样看上去,你们两人还真有点相配。”陈涛调笑道。 钱翩翩也笑了起来:“舌头不想要说一声,我这人还是很喜欢成人之美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疗养院的钟楼再度响彻那带着诡异气氛的声音之后,整个房间内,四面的角落中开始出现一些阴森的气息。 “点灯!” 四人几乎同一时间点燃了手中的天使油灯,将其分别放在了房间的四个角落当中。 “接下来,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了。” 首先,是打更锣敲响。 “铛!” “铛!” “铛!” 三声打更,阴气森森。 空桑凝声祝祷:“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话音落,鬼火起,纸钱散,幽幽烛光下,空桑身后滚滚阴气如浪汹涌。 钱翩翩见状,白骨灯笼燃起黑色火光。 “闻我声起,守墓镇陵!” 旋即,钱翩翩轻轻一叹,四周竟无端响起宛若流珠转动之声,声声低语,如同黄泉凄声。 一时间,打更人、守陵人的唤魂之力互相融合,那看似不算很大的病房,这一刻却宛若有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面积。 眼前,没有了门窗,没有了墙壁,没有了病床。 满目看去,竟是一片幽幽坟地! 一座座没有名姓的坟堆之中,伴随哀怨的哭嚎之声,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虚影自坟土中钻出。 空桑和钱翩翩同时高喊道:“地官出巡!” “呜呜......” “哈哈......” “吼.......” 鬼啸之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宛若百鬼夜游,那无数坟土魂魄,自两人身边散开。 刘正业、陈涛两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座座坟土已然消失,置身之地依旧是病房之中。 “刚才你们的手段是?” 空桑解释道:“我和钱翩翩,以招阴诀、葬阴诀,分别用出唤魂术,沟通的并不是此地的亡魂,而是黄泉路上的魂魄。” “刚才我们已经下了指令,这些魂魄主要的任务就是寻找其它的仪式法牌。只要没了法牌,仪式自然也就会失败。” 刘正业眼睛一亮:“这倒是好主意,而且因为不是我们亲自去查,危险也会降低很多。” “现在,我们就有多余的时间,来好好会一会那些羊角恶魔了。” 四人举起天使油灯,刚要出去。 “砰!” 重重的撞击声下,病房的门直接出现了一个宛若拳头般的凹痕。 旋即,那门缝之中,滚滚白雾呼啸而出。 窗户上,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下,一个个血手印拍在了玻璃上。 “这油灯难道没用?”陈涛不禁问道。 “不,油灯是有用的。否则,这些羊角怪物早就冲进来了。”钱翩翩眯着眼睛:“有点意思。” 陈涛拂尘一抽,一个黄符小人便落到门把手上。 旋即,门开。 “旮沓。” 门被推开的刹那,四人耳边都传来一阵尖啸声。 阴冷的呼吸声以及沉重的脚步声,那滚滚白雾开始弥漫至房屋之中。 但这些白雾似乎无法完全吞没四人,在那天使油灯的附近不断徘徊、凝聚。 一双双眼睛,置身在那浓雾之中,宛若饥饿的猛兽看待着猎物一般。 “用这种眼神看我?该死!” 冷笑之中,钱翩翩屈指一抓,四周浓雾之中骤然升起一圈焚魂鬼火! “吼!” 痛苦的嚎叫之中,周遭的猩红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钱翩翩,不要跟这些怪物过度纠缠,时间有限,我们赶紧调查疗养院才是。” ...... 四人离开了病房,简单商议之后便决定分头行动。 空桑和钱翩翩一路,两人顺着浓雾飘来的方向,来到了导医台。 此时导医台的护士正无聊地刷着手机,任凭空桑怎么喊她,也无动于衷。 钱翩翩皱了皱眉:“看来,白雾之下,这些医护人员和我们所出的纬度不同。” “只不过是一个疗养院,竟然构建出如同平行世界一般的特殊结界,这道行,有点凶啊。” 忽然,手中的油灯晃动了一下。 两人谨慎地看去,却见不远处的浓雾之中,似乎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那身影很高大,隐隐的似乎要碰到天花板似的。 “有杀气!”钱翩翩举起白骨灯笼:“而且......似乎锁定了我们。” “轰!” 宛如闷哼的声响下,一股气浪袭来,伴随的是浓雾刹那的侵蚀! 空桑和钱翩翩不及反应,便察觉到一道寒锋刺了过来! 下一刻,突破云雾,那几乎比胳膊粗上两杯的重剑直取钱翩翩心口! “小心!” 空桑眼疾手快,手中红绳翻转,将钱翩翩拉开的同时,打更锣往前一挡。 “铛!” 顺势当下一击的空桑,浑身一震,竟被反震的连连后退。 钱翩翩立刻自空桑后背抵住他。刹那,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冲击力,钱翩翩凝声问道: “如何?” “咳咳!”空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投掷的力量太强,应该是个近战的高手!” 看着地上几乎和人差不多高的重剑,空桑眉心直跳:“究竟什么样的臂力,可以将这么沉重的武器丢出来!” 钱翩翩看着空桑隐隐还有些发抖的手臂,怒极反笑:“什么魑魅也敢偷袭,我让你灰飞烟灭!” 白骨灯笼火光一闪,四周顷刻被焚魂黑火所包围。那火焰墙壁中出现一把把镰刀,直接朝着四面八方斩出! “吼!” 怒吼中伴随着斩击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不好,他冲过来了!” 空桑立刻化身面燃大士,身后出现蝶翼,直接以红绳缠住钱翩翩向后疾飞! 几乎就是呼吸的功夫,一个头戴面罩的庞然大物冲破白雾,已经冲到了先前两人站立之处。 两人瞬间变了脸色。 眼前之人,太魁梧了! 粗略一看,估计就有两米多的身高。 他穿着驱魔师的衣服,戴着金属十字架,但是整张脸却被一个血淋淋的面具牢牢锁住! 面具连个孔洞都没有,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就窒息而死了。 而那密封的面具上,竟然还有一些宛如铁处女的钢钉! “吼!” 那怪物缓缓抓起投掷出来的巨大长剑,双手佩戴的橡胶手套,被黑红色的血液浸透的滑腻、脏污。 “这是人还是鬼,又或者僵尸?”钱翩翩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惊疑之色。 空桑的脸色有些凝重:“非人非鬼,也不是僵尸。” “他也穿着驱魔师的衣服,手中也拿着剑,难道,他就是汪酉潮所说的,那个唯一的例外?” “对了,可以让王磊帮忙看看!” 说着,空桑悄悄取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王磊是谁?” “走阴十部的赶尸人。”空桑说道:“这东西看上去类似僵尸,虽然似是而非,但王磊可能多少有些了解。不过,这一切还要等到我们平安度过今晚再说。” “我来试一试他!” 钱翩翩双手抓着白骨灯笼,身形一晃。只见其双手掌心朝上,托举着四个浮空的骷髅头。 每一个骷髅头都燃烧着焚魂鬼火,看上去比一般的厉鬼都要凶神恶煞! “坟鬼,迁土!” 那最左边的骷髅怪叫一声,空洞的双目中燃起一丝亮光。 旋即,怪物下方出现一条条骨手,骨手如镰刀,顷刻刺入其双腿之中,固定其行动力。 紧接着,无数沙土自上方落下! 那沙土顷刻便将怪物掩埋,转眼便凝聚成了一处半圆形的坟堆! “封!” 钱翩翩手中的白骨灯笼中,那黑色火光骤然大增。 旋即,坟堆开始变幻,从新土化作陈土,而后更是长出了蛆虫和青苔,就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时间的风化一般。 紧接着,地面扭曲,那无数的骨手开始攀爬到坟堆之上,似要将那坟堆吞噬。 “成功了?”空桑问道。 钱翩翩摇摇头:“不确定,从手感来说应该是得手了,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刚要上前的她被空桑一把拉住。 “姐姐,按照北方话来说,你真是有点虎啊。你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还往上冲?” 钱翩翩有些烦躁:“总得过去看看情况......” 话音未落,那老坟堆竟开始颤动起来。 蛆虫和青苔开始逆生长一般的消失,泥土也开始被抖动下来。 原本那些往上攀爬的骨手似乎恐惧了起来,纷纷要从坟堆上脱离。 只见一道冷光在两人眼前骤然一闪。 “哗啦!” 伴随牙酸般的声响,骨手纷纷断成两截! “砰!” 坟堆在这一刻炸裂开来,钱翩翩左手位置的坟鬼骷髅,双目之中的光芒顷刻散去。 “我的坟鬼,不是对手!”钱翩翩凝声道。 看着那几乎毫发无伤的驱魔师怪物,空桑嘴角抽抽:“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先撤。”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羊叫声。 回身一看,那些凶恶的羊角恶魔,成群结队出现在了白雾之中。 钱翩翩弹出一根烟点燃:“真好,这下子,想逃也逃不掉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谜团重重 一边,是来势汹汹的驱魔怪人。 一边,是恶意满盈的羊角恶魔。 空桑心念直转,直接带着钱翩翩飞向羊角恶魔。 “吼!” 驱魔怪人同时举起重剑,大步追击! “你想干什么?” “你等会就知道了!” 只见空桑两人离羊角恶魔越来越近,原本来势汹汹的羊角恶魔刚要攻击,却似乎察觉到了天使油灯的存在,身体出现了一丝停顿。 “走!” 抓住破绽,空桑带着钱翩翩直接冲出了羊角恶魔的包围! 同时,驱魔怪人的重剑也砍在了羊角恶魔的身上。 “吼!” 双方顿时在怒吼中厮杀起来,那些羊角恶魔就如同原始的野兽,锋利的爪子、尾巴开始刺入驱魔怪人的身体当中。 猩红的血液不断流出,染红那早已经脏污不堪的驱魔长袍。 但驱魔怪人却恍若无感,举起手中的长剑,重重一劈,便是数个恶魔的头颅被斩下。 钱翩翩砸了咂嘴:“借力打力?你脑袋挺好使啊。” 空桑说道:“其实不难分辨。汪酉潮说过,驱魔怪人曾经斩杀过羊角恶魔。我们的手中,又恰好有着可以防备羊角恶魔的天使油灯。” “如此一来,我们自然可以轻松逃离。” 忽然,两人眉心一动。 “似乎.......传来消息了。去看看?” “走!” 两人迅速离开之后,便根据释放出的坟土魂魄的指示,来到了一楼大厅处。 钱翩翩环顾四周:“根据指示,应该就是这里了。” “只是,魂魄的指引忽然断了,看来这里还有什么邪祟存在。” “可是这一楼大厅如此面积,每天更是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真能作为仪式法牌的藏处?” 空桑指了指两边:“刘正业不是说了吗?有的时候是必须放在相应位置才能产生效果。” “我和你分头找。你去左边,我去右边,定个闹钟,半个小时之后如果没有收获,一楼导医台集合。” “嗯,可以。” ...... 导医台的右侧,是一排专门用作检查的科室。 空桑先是进入了抽血的科室。 作为给病人抽血检验的地方,除了一些常规的针头、酒精棉、胶布等,似乎并没有新的发现。 “嗯?” 空桑的目光注意到了角落当中的一台仪器。 因为在医院也待过很长的时间,空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怪了,抽血的地方会有检验科的设备吗?” 想了想,空桑推开门来到走廊,看着抽血科室旁边不远处的检验科:“既然有检验科,为何这里还会放置一台测试血常规的血液细胞分析仪?” 困惑中,空桑隐隐发现那设备的后方,似乎有一条线? 化身面燃大士的空桑力量很大,此时他双手抓住那台设备轻松搬开,又将下方的桌子也一同推移出来。 空桑仔细在墙体上摸索了一阵,察觉到一个很细微的如同凹槽一样的缝隙。 “果然是有小门的。” “我说嘛,这些不方便病人进入,但是本身又有工作关联性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专用门作为连接。” 空桑一把推开之后,一股冷气袭来。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却见眼前竟然是一个类似冰库的存在! 冰库中,满目望去,一管管玻璃器皿的血液被放置在架子上有序的排列着。 血液上还贴着标签,想来是被抽血的人的名字。 “这疗养院也太不合理了,血液的冷库,怎么会放在这种地方。” 喃喃自语中,空桑却是一愣。 他匆匆跑出抽血科室,却见抽血科室和检验科之间,就是一堵墙壁。 墙壁内的布局,就是冷库。这种布局可太过怪异了。 空桑重新进入冷库开始找寻线索,目光顿时注意到了四个字——试验病患。 只见那是一个还有很多空缺的架子,但是架子上所放置的血液,标签上只显示着两个人——刘欣雅、汪酉潮。 “两个人,三年之内抽了这么多血?!这么说来,基本三四天就得抽一管了!” 惊疑之中,却见架子上还挂着一个登记簿。 上面密密麻麻地文字记录:稳定性、人格心理、磁场波动...... 一个个几乎在怪力乱神当中才有可能涉及到的名词后面,一排排的红勾打在那里! 空桑瞳孔一缩,因为那登记簿上最近的更新日期,就是昨天而已! “难道......这里的血液根本就不是用来做血常规等检查的,而是用来作为某些特殊仪式的材料吗?” 惊疑之中,空桑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阴森感。 转身一看,竟是那所谓的刘欣雅的恶念思念体! 那虚无的面庞、熟悉的裙子,让空桑头皮有些发麻。 却见那恶念体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童稚。 顷刻间,四周飘散的冷库冻气开始化作血色。 “砰!” “砰!” “砰!” 架子上的普通患者的血液试管一个个炸裂开来,迸溅出的血花在空中凝聚,化作一条条血色丝线! 丝线彼此编织,竟隐隐要勾勒出猩红法阵的模样! “休想!” 空桑怒喝一声,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白骨项链。 面燃骨妖开始撕扯、破坏那要凝聚成阵的血线。 但没有了长生酒的刺激,面燃大士手中的幡旗没有能重新召唤出来! 空桑打更锣重重一敲,在镇魂音的散播之下,镇魂锤直接砸向刘欣雅的恶念体。 “呵......” 一声轻叹,又似是一声轻笑,恶念体一阵扭曲,镇魂锤竟是从中穿过,而不能伤其分毫! 同时,恶念体的手却一把抓住了空桑。 一震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袭上心头,空桑惊觉自己被握住的手臂竟从毛孔处开始渗透出血液! 同时,宛若被活生生割裂身体的剧痛让空桑冷汗直流。 “痛吗?” 恶念体第一次开口了,声音比起刘欣雅似乎要稚嫩一些。 空桑不敢回复,全身燃起幽冥鬼火。 火光中,恶念体似乎感受到了忌惮,松开了小手。 “吼!” 一阵沉闷的怒吼伴随什么东西蠕动的声响,空桑不明所以,却看到恶念体的眼神似乎隐隐看向自己脚下。 他低头一开,顿时脸色惨白,当即蝶翼展开便要向上飞去。 那竟是血盆大口! 是原本出现在恶念体身下,在刘欣雅房中出现过的血盆大口! 几乎在蝶翼上升的刹那,血盆大口内,数十条血液凝聚的触手将空桑的双脚紧紧缠住。那巨大的拉扯力,似乎要将空桑拽入口中吞食一般! 无奈之下,空桑只能指挥面燃骨妖帮忙! 幽冥鬼火伴随骨妖的撕扯,血盆大口发出凄厉的嚎叫,血液触手纷纷松开。 空桑刚松了口气,却听到恶念体宛若诡计得逞的笑声。 抬头一看,血线在刹那间编织完成一道猩红法阵! 只是那猩红法阵,最终成型的图案,竟然是在刘欣雅家中所见的腥红阵图! 与此同时,在房间内守护着刘欣雅的汪酉潮忽然双眼浮红,他周身本已经有些衰弱的黑色气旋竟突然转变成血色气旋! 那气旋的力量更是将不断撞击的已经隐隐有了缺缝的房门直接填补。 原本已经进入房间之中的白雾,更是在血色气旋之下被吞噬殆尽。 汪酉潮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欣雅,你没事吧!” 汪酉潮连忙跑到刘欣雅面前,安抚着正低声抽泣的她:“欣雅,我们不哭了。来,先把药吃了。” 说着,汪酉潮从柜子上拿了几颗百忧解和一杯清水。 刘欣雅很听汪酉潮的话,乖乖地吃了药。 很快,刘欣雅的心情便平复了下来。 至于徘徊在走廊上的羊角恶魔,此时也是被那驱魔怪人几乎杀戮干净。 一如汪酉潮所言,驱魔怪人开始用羊角恶魔的血液开始勾勒猩红法阵,但其所画的,则是空桑手中那四方形仪式法牌的图案。 那阵图在画成的刹那,竟一闪消失。 驱魔怪物发出沉闷的低吼声,似乎战斗并不能让他停止。 他缓缓转过硕大的身躯,一步步走向空桑和钱翩翩之前撤离的位置。 ...... 另一边,冷库之中,猩红法阵凝聚完成之后,恶念体却并没有进一步的攻击。 那血盆大口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恶念体的脚下。 空桑谨慎地看着对方,却见阵图已经消失。 旋即,小女孩重新捂住了自己的脸庞,身体逐渐沉入到血盆大口之中。 但在下沉之时,那空中的一条血线忽然如同指引一般,指向了冷库的一个位置。 空桑看去,却见那似乎也是一个小门。 而对面连接的,显然就是检验科室了。 旋即,小女孩和血盆大口同时消失在了冷库之中。 “她是在......提醒我?” 空桑只觉得心中的疑惑越滚越大,而且对方的指引,也有可能是陷阱。 “要打开吗?” 思虑再三之后,空桑还是决定试一试! 小门被推开的刹那,一股扑鼻的血腥味,浓郁的让空桑当场反胃。 擦了擦因为呕吐而流下的眼泪,空桑艰难地看向内中,心中的震动无以复加! 这是一个暗格,从外面看是检验科室,但实际上这里有一堵暗墙! 那是一个如同手术室的狭小房间,手术床比一般医院的尺寸还要大上一倍。 各种做手术的仪器应有尽有不说,墙壁上、地砖上竟满是那仪式法牌的图案! 但这些都不是空桑惊惧的,令他惊惧的,是手术床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他刚刚才见到的人! 那个将羊角恶魔轻松击杀的,驱魔怪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招可用 “这是......尸体?” 空桑惊疑不定,趁着现在的空档期,立刻拨通了王磊的电话。 “喂?空桑,这么晚了,你这是?” “我发了两张图给你,你先看下!” 说着,空桑将在战斗时拍摄的,和眼前的驱魔怪人的尸体图片传送了过去。 电话那边先是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空桑顿时急了:“怎么样,我现在处境不太安全,你快说!” “这不是厉鬼,也不是尸体,这是......一种很.......怎么说呢.......” 王磊似乎在苦恼用什么名词来解释:“这么说吧,弗兰肯你知道吧。” 空桑脱口道:“当然,西方很有名的怪谈,科学改造人嘛。等等,你不会是想说,眼前这东西是人造科技吧?这也太不科学了!” “......你刚才的话,本身就很不科学。”王磊快速解释道: “说白了,就是西方用一些科技类的方式,将人的身体先行改造,比如让他更强壮,破坏力更强。” “然后用降灵术这种西方的巫术,将一些他们需要的力量聚拢起来,并注入到这具改造过的身体当中。在整个过程中,原本这具身体的魂魄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甚至培育得当,魂魄还能离体。不管受到多重的伤势,只要回归身体就能痊愈!” “当然,痊愈是需要媒介的。比如血液,比如魔术仪式。” “这种培育理念,是出自于西方一些试图将神学、科学融合的派别,他们也确实创造了很多疯狂的东西。” “在西方神话怪谈文化中,第一次诞生这种诡异之物的说法就是奇美拉!意为拼接之物。” 空桑一愣:“希腊神话里的怪物?” “是的。你找找看,这具尸体周边,一定有专门用于培养他的媒介。” 空桑连通了蓝牙耳机之后,便开始在驱魔怪人的尸体周边翻找。 不过其实也不用特别仔细翻找,因为这尸体全身连接着很多管子,管子如同病人吊水的滴管。 顺着管子的路径,空桑竟然又折回到冷库之中。 然后,他终于注意到,原来这些管子的另外一段竟然连接在这些夹子的底部。 这些架子细细看去竟然是特殊制作的,看上去,这些盛放血液的玻璃管只是被放置在这里。 实际上架子上本身就有机关,只要机关开启,应该能直接抽取到架子上存放的那些血液。 “媒介似乎是......血!而且,那驱魔怪人的魂魄在斩杀一些怪物的时候,还会用对方的血液来刻画西方的魔术阵图!” 同时,空桑察觉到,在管子会聚的仪器上,竟然挂着一块仪式法牌! “那没错了,那个阵图......应该就是.......帮助他汇聚力量的!” 电话里的声音忽然有些嘈杂,似乎信号不好一样。 空桑看着自己满格的信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两米多高的血腥身影就站在他身后,染血的面罩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目光,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惊悚的血腥! “......TM的。” 空桑罕见的爆出了粗口。 ..... 另一边,一无所获的钱翩翩有些烦躁地看着一团乱的科室。 “啧,坟土魂魄是从黄泉路召唤来的,究竟是被什么力量给消灭了。那个力量,不会在空桑那边吧。” 忽然: “轰隆!” “砰!” 剧烈的爆炸伴随宛若墙体坍塌的声响自后方传来。 钱翩翩随手扔掉烟头,举起白骨灯笼:“还真跑那边去了。打更人果然是个不走运的职介。” 十数个呼吸的功夫,钱翩翩来到事发之处。 却见,化身面燃大士的空桑口吐鲜血,倒在一片化作废墟的砖石上。 另一边,是破裂的墙壁以及之前遇到过的驱魔怪人! “咳咳!” 空桑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体却感觉散了架一般地疼痛。 “该死,不会骨折了吧!” 吃力地喘气的空桑,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驱魔怪人,背后佛光金龙飞舞而出。 同时,来自月光娘娘的红绳也将驱魔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吼!” 龙吟之中,耀眼的佛光刚要化作点点金雨,却见周在的天花板、地面和四周墙壁上,竟同时出现了那四方形的魔术阵图! 这些阵图似乎因为刻画的太多,有些还有着重叠。 旋即,血腥戾气伴随诡异的魔力,那佛光金龙竟是哀鸣一声,直接被扭曲消散! “噗!” 权能被强行打断,空桑旧伤加新伤,又喷出一口鲜血。 “空桑,用黄泉水!” 钱翩翩的声音让空桑稍微有了些安心。 他连忙双手结印,以打更锣召唤幽幽黄泉! “哗啦哗啦......” 水浪连连拍打,黄泉水鬼纷纷爬上驱魔怪人的身体。 “嗡!” 闷哼声中,驱魔怪人扭动身体,双臂缓慢却粗鲁地将爬上来的水鬼一个个撕成碎片! 看着在对方手中毫无反击之力的黄泉水鬼,空桑嘴角抽抽,眼中惊惧之色越发强烈。 “别担心!” 空桑看向开口的钱翩翩,只见对方手中再度出现四个浮空骷髅。 但这一次,眼中出现灵光的,是左手边第二个。 “来吧,水鬼!” 顷刻间,整个长廊从上到下,流下黑水。黑水越来越多,如同瀑布一般。 但奇妙的是,黄泉却和这种黑水完全融合。甚至那些黄泉水鬼在触碰到黑水的刹那,一身凶煞之气还增长了些许! 与此同时,一个黑乎乎的、身材有些佝偻的存在自空桑身边的黑水之中浮现。 那正是钱翩翩所召唤的水鬼! “嘿嘿......” 狰狞怪笑声中,水浪席卷,鬼魅纠缠,得到大水鬼的帮助,一众黄泉水鬼宛若有了首领一般,攻势越发的凶猛了起来。 空桑抓住机会,挣扎着起身,身后有些破损的蝶翼跌跌撞撞地飞到了钱翩翩身边。 “先别动,我给你紧急处理下!” 钱翩翩手中的第三个骷髅闪烁起灵光。 “药鬼!” 钱翩翩身边忽然出现一道穿着黑袍的虚影,虚影若隐若现之下,枯槁的手轻轻刺入空桑的背后。 “呃......” 宛若吃了止痛药一般,空桑舒适地发出一声呻吟。 钱翩翩打趣道:“你不用叫的这么销魂。” “......” 片刻,那药鬼拔出手指,空桑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痊愈一般。 “别高兴太早,这只是一种临时的应急措施。等到这件事情处理完毕,你还得老老实实接受治疗。” 空桑点点头,看向那战意丝毫不减的驱魔怪人,便将刚才得到的情报全部说出。 钱翩翩听了,秀眉皱起:“这么棘手!如此说来,我的水鬼还赢不了他!” “你的黄泉水还能维持多久?” 空桑有些尴尬:“差不多五分钟。” 钱翩翩顿时嫌弃道:“啧,真是不能持久的男人。” “......按照走阴十部的定位,我只是一个负责叠BUFF的辅助好吗?” “可滚犊子吧。” 钱翩翩上前一步,身上的四大骷髅同时亮起意识。 一时间,鬼笑连连,四大骷髅开始围绕钱翩翩盘旋。 “老娘今天晚上让你们彻底解放一次,还不干活!” 钱翩翩一声指令下,却见远处的水鬼在顷刻间更加强壮起来,那灰色的皮肤上满是毒疮一般。 黑色的毒水顿时配合黄泉,一个水浪将驱魔怪人拍下! 驱魔怪人重心不稳,摔倒在水中。 钱翩翩连连说道:“就是现在!” 最先出手的是坟鬼。 从外观上来看,坟鬼就如同一个拿着铁锹的老爷子,如果这老爷子不是脸上长着青苔,眼中还有蛆虫在爬,空桑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很慈祥的老者。 坟鬼铁锹一铲,黄泉水中竟出现陈土! 陈土飞快的聚拢,似乎是如法炮制,要将驱魔怪人活埋! 同时,药鬼嘿嘿冷笑着,那是个中年郎中的模样。 药鬼从自己的药匣子中取出了一些针。 只是那针看上去似乎不像是针灸的,更像是织毛衣的...... 药鬼将针抓在手中,似乎还淬了毒。因为有坟鬼和水鬼的正面纠缠,药鬼直接将毒针刺入驱魔怪人身体之中。 就在此时,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面目扭曲的存在。 和其它三位比起来,最后出现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只见其大口一张,腥臭的血液直接泼了下来,带着强烈的腐蚀和怨气,在驱魔怪人的身上溶解出一个个窟窿。 空桑指了指最后出现的,问道:“请问......这是啥?” “我所契约的四鬼中最强的,红衣厉鬼中的佼佼者——血鬼。被人活活溺死在血池当中,满身怨气下又吃掉了害死他的人,我见他可怜,就收了它。” “......你对可怜的定义,是不是有点偏离?” 钱翩翩冷冷道:“同时放出四鬼,保留对他们最低的约束,是我最强的杀招了。不过,看样子还有些不太够。” “按照你说的,这是种被人为开发出来的东西,这种喜欢在作死边缘碰撞的方式,真是TM的符合西方人的作风!” 骂骂咧咧之中,钱翩翩双手结印,《葬阴诀》上手:“来吧,鬼门关!” 旋即,阴气阵阵,四鬼宛若打了鸡血一般。黄泉水鬼们更是发出尖锐刺耳的怪笑声,攻击越发凶猛。 而在驱魔怪人身后,整个走廊完全消失,化作两扇厚重的大门! “鬼门大开!” 鬼门缓缓打开,内中一片漆黑混沌。 旋即,一只只不同的手臂从里面飞快弹出,一把抓住了驱魔怪人的身体,开始往鬼门关当中拖拽。 与此同时,空桑催动黄泉水,让一众水鬼不给驱魔怪人斩开鬼门手臂的时间。 逐渐的,伴随愤怒的嚎叫声,驱魔怪人被拖入了虚无黑暗之中。 “砰!” 城门关闭! 空桑见状松了口气:“看来是没事了。” 正好时间到了,空桑撤回了黄泉水,钱翩翩也将四鬼收了回来。 看着钱翩翩有些苍白的脸色,显然,释放四鬼加上开启鬼门关,对她的消耗也颇为庞大。 忽然,钱翩翩浑身一震。 空桑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在两人惊疑的目光中,那鬼门关的城门竟然没有消失。 反倒是,内中传出一阵阵哭嚎之声。 “砰!” 一声剧烈的撞击,两人心头一紧。 旋即: “砰!” 城门破碎!黑暗虚无中,浑身是血的驱魔怪人竟然重新钻了出来,身上还布满了很多鬼怪的残肢! 钱翩翩术法被破,旗袍染红,大吼道: “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透支潜能 恶念提示 诡异的夜间疗养院中,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下,空桑和钱翩翩急急而奔。 电话拨通:“正业,你和陈涛现在处于什么位置?!” “三楼,暂时还没有.......” 空桑不等刘正业说完,大喊道:“绕个道!” “那个驱魔怪人出现了,他太强了,我和钱翩翩底牌尽施也不是对手!” “我们会负责吸引他,你们赶紧去一楼的抽血室,通过暗门进入冷库。那里有一块仪式法牌!” “快!”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空桑咬咬牙,蝶翼一扇,几乎将速度提到最快。 ...... 另一边,刘正业脸色难看地看着挂断的电话:“空桑他们有麻烦了!” “他在给我们拖延时间,我们现在需要去一楼相应位置,取得仪式法牌!” “快走!” 当刘正业和陈涛来到一楼,看着满目的废墟不禁勃然色变。 空气中还有着浓郁的阴气,昭示着这里不久之前的一场恶战。 “快,去抽血室!” 两人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冷库。 当他们透过冷库看到那个驱魔怪人的尸体时,也不禁勃然色变。 “这......这怎么可能!”刘正业面露骇然之色:“为什么这个禁术研究会在这里!” “禁术研究,什么禁术?”陈涛不禁问道。 刘正业张了张口,冷汗却已从额头留下:“造......造神之术!” “什么?!”陈涛的震惊自然是无以复加。 但刘正业的骇然之下更有一些不敢置信,他喃喃道:“不可能的,老师亲口跟我说过.....这个,这个试验会停止的。怎么这里会有如此高完成度的试验体呢?!” “正业,先别纠结这些了!” 陈涛四面环顾,立刻在滴管下摘下了那枚仪式法牌! “东西拿到了,我们走!” “不!”刘正业摇摇头:“如果这具尸体不处理,今天晚上,我们谁也熬不过去!” “这种研究,这种完成度,这驱魔怪人唯一的弱点就在这尸体上了!” “陈涛,你把驱邪的符箓拿出来,我和你联手试一试!” 刘正业的话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味道。 陈涛也不想耽误时间,大把黄符撒出,纷纷贴在了驱魔怪人的尸体上。 同时,刘正业打开圣水,几乎将驱魔怪人从头淋到脚! 陈涛嘴角抽抽:“你这.......是把所有的存货都用了吧。” 刘正业没有搭理陈涛,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了那把可以伸缩的十字长枪。 旋即,长枪刺向驱魔怪人心口。 然而: “砰!” 坚硬的肉体如同钢铁一般,十字长枪竟不仅没能起到作用,更是因对方尸体的坚固而直接断裂! 看着断成两截的长枪,刘正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陈涛的神情不免的焦急起来:“看来这事还不是一下子可以解决的,我的符箓似乎也没有起作用。正业,我们要先撤,空桑那边还在等我们消息!” 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后面站着一个小姑娘。 “你是......”陈涛警惕地询问道。 刘正业回头一看,却见对方竟是那刘欣雅的恶念体,顿时汗毛直竖,连忙将要上前的陈涛拖了回来。 旋即,圣经打开,十字架拿在手中。 陈涛见状,眉头一皱,太乙拂尘就要挥出。 却见那小姑娘脚下出现一条血肉触手。 触手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指着那一排放着汪酉潮和刘欣雅血液的架子。 然后,又指了指两人身后,驱魔怪人的尸体。 刘正业皱着眉,不确定地反问道:“你是说......让我们把所有血液.......注入到驱魔怪人的尸体内?” 恶念体点点头。 “可是,这些血液明显是他的营养品,我如果真这样做了,只是加速他的成长!” 刘正业脸色阴沉:“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是恶念体,还是刘欣雅,又或者,是汪酉潮!” 恶念体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那有些空洞的脸庞似乎露出一丝焦急之色。 她脚下的触手飞舞的越来越多,但都不约而同指向了那些血液。 陈涛见状,悄声道:“她似乎......没有意图攻击我们?” “话虽如此,但是......” 就在此时,电话又响了。 “正业,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但是现在出了些情况......” 刘正业以最快最简短的话术将事情经过告知了空桑。 空桑想都不想,直接说道:“按照那小姑娘说的做!” “为什么?!”刘正业问道。 “汪酉潮和刘欣雅,以及你们面前的恶念体,绝对和这场大型仪式有关系!” “但是,他们三人面前出现过的仪式法阵和这驱魔怪人的法阵却并非同一种!” “这就说明,他们之间没有绝对的联系!” “甚至,考虑到在汪酉潮家中出现的情况,我怀疑羊头恶魔代表的就是汪酉潮!” “如果是这样,他们甚至就是敌对关系!” “横竖现在我们没有更好的方法,而局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搏一搏吧!” 说着,电话那头的信号似乎不太好了。 紧接着,刘正业便听到了一阵剧烈的撞击声,然后就是忙音。 “正业,不能这么等下去了!”陈涛焦急地说道:“再这样下去,空桑和钱翩翩,绝对挺不住的!” 刘正业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的恶念体:“如果你敢说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着,刘正业直接按下了那个架子下的按钮。 顷刻间,设备运转,那一整架子的血液,开始迅速通过滴管流向了驱魔怪人的尸体内。 随着血液的注入,驱魔怪人的尸体越发的强壮起来。 ...... 而在另一边,还在拖延时间的空桑、钱翩翩看着那不断壮大、恐怖的驱魔怪人,勃然色变。 “他在变强!”钱翩翩的脸色阴沉如水:“这样下去,我们被他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那怎么办!”空桑咬牙说道。 “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钱翩翩沉声道。 “快说!” “你我用药鬼的能力,暂时打开潜能。这种方法,应该可以让你施展《招阴诀》的第二层。我也可以《葬阴诀》的第二层!” “如此,还有机会可以拼一拼!” “代价呢?”空桑问道。 “药鬼会一直持续为我们保持状态。但最多两天。解决此事之后,药鬼的力量撤回,我们免不了要躺一段时间了!” “如何,看你选择!” 空桑也是果决,思考了数秒就下了决心:“来!” 钱翩翩立刻召唤药鬼。药鬼手中的长针分别刺入空桑、钱翩翩两人身体之中。 顷刻间,一股沛然力量游走四肢百骸! 空桑双目之中掠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双手快速结印,打更锣浮空翻飞:“招阴诀,阴泉水!” “葬阴诀,鬼门开,十八罚刑恶鬼来!” 钱翩翩手中的白骨灯笼顷刻迸溅出两道火舌。 焚魂鬼火在赶来的驱魔怪人身后再度开启两道城门! 但这一次,鬼门大开之下,十八个体型不亚于驱魔怪人,同时手拿各种刑具的狰狞恶鬼踏出黑暗虚无之中! “嘿嘿......” “呜呜......” 其中一个,锁链一甩,便直接勾住了驱魔怪人的脖子和四肢。 同时,其余恶鬼手中的刑具,诸如枷锁、钉板、重锤等也纷纷砸下! 紧接着,一股森森阴气中,水流之声下,状若透明的泉水自鬼门关中涌出。 那是阴泉! 而在阴司神话之中,阴泉司职捉拿血食邪神!与黄泉司职捉拿山精恶鬼相辅相成! 阴泉水没有黄泉水那般的汹涌,更没有那若干水鬼寄存其中。 但看似平静的水流在触碰到驱魔怪人双脚刹那,一阵宛若吞咽的声音中,驱魔怪人的双脚竟直接被吞掉! “吼!” 一时间,驱魔怪人似乎落入下风之中! 但不论空桑还是钱翩翩都不敢大意。 他们是靠着强行提升的力量在周旋,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而不论是十八罚刑恶鬼,还是阴泉水,如果在两人支撑不住的时候还不没有送回,那只会对现实造成更加恶劣和恐怖的影响! 驱魔怪人不断挣扎着,身上的煞气也越发浓重。 隐隐的,一股无法形容的血腥和暴戾,彻底爆发出来! 无数血色气旋开始撕扯、扭曲周遭。 墙壁和天花板上,那四方形的血色阵图又再度迸发出猩红的光芒。 一时间,驱魔怪人竟犹如天助,不仅受损的部分开始修补,就连十八罚刑恶鬼的刑具,竟也隐隐有压制不住的倾向! 两人心中骇然,不好的念头涌现脑海。 顿时,阴泉水和罚刑恶鬼的攻击更加凶烈。 然而: “轰隆!” 闷雷般的炸裂声响下,锁链炸开,枷锁断裂,驱魔怪人重新拿起重剑,一举一落,直接将两只罚刑恶鬼斩断! “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之中,罚刑恶鬼烟消云散。 钱翩翩脸色惨白,眩晕和内伤在刹那间让她对鬼门关几乎失去了控制。 旋即,城门开始关闭,剩余的罚刑恶鬼开始往身后的黑暗混沌中撤退。 没有了鬼门关的加持,阴泉的力量似乎又显的弱了一些。 空桑当机立断:“再跑!” 但就在此时,异变徒生! “砰!” 爆炸,自驱魔怪人身上出现。 两人一愣,只见对方的身体开始接二连三的炸开。 要知道,眼前的驱魔怪人可是魂体,这一连串的炸裂,直接让他的身体开始“缩水”! “吼!” 痛苦的嚎叫声中,那炸开的力量却不减反增。 一时间,驱魔怪人似乎陷入了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 之所以如此,则是因为此时在一楼当中,那整个架子上的所有的血液,几乎已经全部进入驱魔怪人的尸体之中。 一开始,尸体强壮、魁梧,让刘正业以为自己还是上当了。 但在那驱魔怪人的尸体开始出现“盛极而衰”的情况时,两人才反应过来。 刘欣雅、汪酉潮的血液,的确是驱魔怪人的养料,但养料的输送也必须按照比例。 如果一次性摄入过多,导致进化速度过快。 改造的身体跟不上这种进化,那结果自然就是——内部崩坏!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的线索 “竟然真的在崩坏!”陈涛惊奇道:“她在帮助我们!” 刘正业看着已经注入殆尽的滴管,又看着似乎还没有完全损坏的驱魔怪人,心一横,拿起了已经断成两截的十字长枪。 他爬到驱魔怪人的身上,双手缠绕着十字架的项链,紧握手中断裂的长枪。 “万军之耶和华说,那日临近,势如烧着的火炉。凡狂傲和行恶的,必如碎稓,在那日必被烧尽,根本枝条无一存留!” 念诵《玛拉基书》,刘正业眼中圣光耀耀,祝祷之中,断裂长枪再度刺下。 这一次,毫无阻挡地刺入了驱魔怪人的心口! “吼!” 伴随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刘正业身下的驱魔怪人顷刻化作一滩血泥! 同时,空桑和钱翩翩面前的驱魔怪人,也发出最后的悲鸣,顷刻间烟消云散! 那些刻画在墙壁上的四方形阵图,也同时黯淡下去,逐渐消失在墙壁之上。 两人死里逃生,顿时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双方汇合。 ...... 看着满目狼藉,空桑看向刘正业:“这么说来,天主教会很早就开始了这种恐怖的试验?这种试验是造神?” 刘正业苦笑道:“如九州这般的历史大国,这无数岁月之下,自有天地规则。” “但教会中疯子太多,有些人几乎已经是狂信徒了。” “这些人,迫切的希望能够在九州展现神迹。但是,九州的规则让他们根本无法达成这个愿望。” “所以,他们想到了造神。准确来说,是根据圣经和一些其它作品的记载,模拟、制造出人工天使” 空桑嘴角抽抽:“不知为什么,听到人工天使,我总觉得有点未来科技和赛博朋克的感觉。” 刘正业叹了口气:“这时候就别讲冷笑话了。” “狂信徒的这种试验是违背天地规则的。人类怎么可能造出天使呢?所以,结果就是造出了一些怪物。” “当时教会为了将这些制造出的怪物全部灭杀,还牺牲了不少人手。” “从此之后,天主教会在九州的影响力便开始下滑,不论是信徒数量还是在九州的地位上,都低于新教。”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疗养院内,竟然已经有完成度这么高的试验品!” “这种驱魔怪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只要身体不死,他们的魂体就不会死。这是一种几乎要和规则持平的力量。” 空桑苦笑道:“所以,刚才我和钱翩翩无论怎么出手,都杀不死他,是因为这个?” 刘正业又道:“这种驱魔怪人是需要养料的,不同的培育方法,就需要不同的养料。” “但是用两个孩子的血液作为核心养料,再用其他普通人的血液作为基础养料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有了这个切入点,我会在疗养院的核心资料库再查找一番。我想,属于刘欣雅和汪酉潮的秘密,应该就和这件事情有很大的关系。” 空桑拿出笔记本,简单画了一个关系图:“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基本推理出的是,驱魔怪人代表教会的狂信徒、激进派。” “汪酉潮和刘欣雅,更多是像被他们利用的工具一样。但是,他们的身上同时也具备一定西方宗教的力量。” “因此,不排除这两个孩子,也是某种仪式试验的牺牲品。” “至于那羊角恶魔,以其代表的腥红法阵以及在汪酉潮房间内出现的问题来看,他们有可能和两个孩子是一伙的,但不能完全确定。” “我们现在要理清的是,羊角恶魔到底隶属谁。两个孩子为什么会被教会盯上。” “以及,这么重要的造神试验被我们彻底粉碎之后,激进派的疯子究竟还会做什么!” “同时,剩余的两块仪式法牌的地点位置!” 空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斗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我们就各自先回房间休息吧。差不多上午十点左右,再在我房间汇合。” 众人也的确十分疲累,纷纷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洗漱之后,空桑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梦乡。 朦胧的梦境意识当中,一声轻笑,让空桑骤然睁开双眼。 “打更人,你的确很聪明。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个疗养院秘密的三分之一。” 笑声中,血衣浮现,子母煞姒静抱着孩子,略带慵懒地坐在空桑对面。 “你竟然都知道!”空桑一脸谨慎之色:“你果然在我身上还有暗手!” 姒静笑道:“长生酒的事件并未终结,在你身上留下暗手,也是为了保护你而已。” “通过天使油灯,你们找到了第一块仪式法牌。而后,在造神实验室,你们找到了第二块。” “我想,教会里那群疯子,应该要坐不住了。” “而且,你们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了。我建议,你和守陵人尽快沟通,让帮手赶紧来吧。” 空桑凝声道:“这疗养院的事情,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说驱魔怪人只是三分之一的秘密?!” “这些,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姒静语气淡然:“但是,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提示。” “汪酉潮,不是汪酉潮。恶念体,不是恶念体。刘欣雅,不是刘欣雅。” 空桑一愣:“什么意思?” 姒静却说道:“提示给你了,能不能找到答案,就看你自己了。” “当然,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需要的那件东西。” ...... 梦境中,熟悉的眩晕感,让空桑猛地睁开双眼。 他有些疲劳地揉了揉双眼,看了时间,七点,才睡了两个小时。 窗外,已然阳光明媚。 空桑思来想去,打了一个电话:“喂,雪婵,我需要你和王磊的帮助。” “对,非常急切!”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在中午之前和我汇合。我在上京的综合疗养院,地址稍后发你。” 旋即,空桑又拨通了张鹏和颜薇的号码。 张鹏表示还在出任务,无法帮忙。 颜薇却一直打不通电话,这让空桑有些困惑。 至于何梦,空桑想了想,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一个文职还是不要掺和进来比较好。 于是,空桑联系了自家的老板: “老板,又得需要你救命了。”空桑苦笑道。 “哎呀,什么事情呀?”征老板问道。 “嗯......天主教的激进派,可能会报复我们。” “另外就是......子母煞姒静,似乎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什么手段。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有着比长生酒更加可怕的计划。” “毕竟现在思来想去,长生酒事件下,最后得利的,似乎只有她了。” 电话那头,征老板却笑了起来:“小空桑,子母煞的事情,已经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操心的了。” “坦白说,一个民国时期的女子能够成长到这一步,连我都有些佩服的。”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整个长生酒事件,其实就是姒静的一个局,一个为了布局而做的局。你现在别管,否则有杀身之祸。” 空桑顿时道:“那,我和子母煞的交易......” “不能反悔,就目前来说,子母煞几乎有着人一样的理智。有理智的好处就是你可以和她谈判,坏处就是,一旦你反悔,她绝对不会给你任何活路!” “相信我,一个超出红衣厉鬼的存在,她若有心算计你,你必死无疑!” 征老板的话前所未有的严肃,这让空桑终于明白,为何先前长生酒事件解决的似乎有些过于容易了。 “小空桑,至于激进派方面,我已经在沟通善恶司的恶司部门。BOSS级别的,我会出面帮你处理掉。” “不过,估计会有些小老鼠找你们麻烦。” “如果遇到了,不必留情,就地斩杀!” ...... 挂了电话之后,空桑刚要下床洗个澡。 脑海中,久未颁布任务的神图绘卷再度出现了熟悉的诏令。 “诏令,打更人空桑,速解决违逆生死之人魔恶鬼,清天地灵气,还生死之规则,不可延误!” 熟悉的诏令,熟悉的文字,在这一刻反而让空桑有了一种安心感。 最终,洗漱刷牙之后,空桑先一步找上了汪酉潮。 出乎意料的是,汪酉潮和刘欣雅并未在一起。 刘欣雅在草坪上画画,汪酉潮则透过天台向下看去,眼神中,满是眷恋。 “昨天的事情之后,你似乎放松了不少?” 空桑的声音,让汪酉潮立刻转身谨慎地看去。 “你不用这么戒备,我们不是敌人,最起码,现在不是。” 空桑悠悠说道: “你之前说,你保护欣雅很是吃力。” “我一直以为,你提防的是那些羊角恶魔。可现在来看,似乎不是,或者......不全是?” 汪酉潮背着的双手暗暗攥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空桑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真正害怕的,是那个可以随意屠戮羊角恶魔的驱魔怪人吧。” “因为就在昨天晚上,刘欣雅的恶念体,亲自提醒我们,如何解决那个怪物。” “那么,问题来了。” “一开始,刘欣雅的恶念体是攻击我们的。甚至,在我和钱翩翩第一次进入实验室的时候,她也试图操纵那血盆大口攻击我们。” “但是很快,她就不攻击我们了。” “甚至,轮到我们的伙伴第二次进入时,摘下来四方形仪式法牌之后,恶念体对我们的攻击倾向已经几乎没有。” “所以我在想,这疗养院当中,是不是存在两方。” “一方,是驱魔怪人。一方,是你们。” “而你们之间的关系,就目前来看,有相杀,有共生。你们之间千丝万缕般的联系,让人非常困惑。但一定是谜题的关键点!” 汪酉潮冷笑道:“那是你的问题。” “嗯。可是,驱魔怪人死了,天主教的一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你猜他们很快来临之后,究竟会对刘欣雅,还有对你,做什么呢?” 空桑的话让汪酉潮勃然色变,他要跑下楼,却被空桑挡住了去路。 这一刻,汪酉潮的脸色开始变的狰狞起来,一双眼眸开始出现血红戾气,身后更隐隐出现那宛若莫斯提马的虚影。 “让开,不然我杀了你!” 空桑冷冷说着:“小朋友,现在时间紧迫,不交代清楚这些,我不能让你离开!” 旋即,空桑举起手中的打更锣。 汪酉潮脸色一阵变幻,但他似乎对打赢空桑没有什么信心,最终无力地垂下头颅: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空桑笑了:“一个神秘的存在告诉了我一句话。” “她说,汪酉潮不是汪酉潮,恶念体不是恶念体,刘欣雅不是刘欣雅。” 一句话,如惊雷一般。 汪酉潮瞬间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了数步,下意识道:“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空桑眼中精光一闪:“这么看来,这不是假话!” “你不是汪酉潮?那么,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逐现端倪 看着步步紧逼的空桑,汪酉潮却死活不肯开口。 “这件事情,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空桑却道:“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 “既如此......” 汪酉潮眼中红光一闪,身后升起一座莫斯提马的雕像。 雕像展开那蝙蝠般的双翼,两道黑色流光如箭矢一般直接射出! 同时,汪酉潮身边,恶念体同时出现。血红色的丝线如同软鞭争相抽出! “退开!” 空桑怒喝一声,镇魂音扩散而出。 “轰隆!” 音波轰鸣之下,流光箭矢和血红丝线双双震退,汪酉潮更连退数步才能稳住身形。 “不可能,一夜不见,你的力量怎么会强大这么多?!” 汪酉潮惊疑之下的问话,让空桑抓住了破绽。 “你是如何判定我现在的力量比之前强的。莫非,我们之前交过手?” 汪酉潮脸色微变。 却见恶念体挡在了汪酉潮面前。她的力量似乎要比汪酉潮强上一些,并未被镇魂音反震后退。 同时,伴随一阵血光连闪,其身后和身下,又开始出现那天使眼球和鲜血之口。 正当恶念体要发作之时,汪酉潮却拍了拍恶念体的肩膀:“你不能在此地动手!欣雅还在!” 恶念体一愣,一身杀气骤然散去。 但汪酉潮身后的莫斯提马雕像也在这一刻刮起一阵黑色罡风。 罡风迷眼,空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片刻之后,汪酉潮和恶念体已经消失在天台之上。 空桑并未露出气恼之色:“看来,关于他们各自的身份,才是这秘密的真正核心了。” 念及至此,空桑转身离开天台。 ...... 房间内: 空桑将事情经过告知之后,刘正业也从背包当中拿出了一叠资料。 “这些,是我通过疗养院的档案库,以及让梁森部长帮我一起搜查出来的相关资料。” 空桑手微微一顿:“梁森部长帮忙了?” 刘正业点点头:“我知道你们因为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不过......这件事情事后可以慢慢调解。” 说着,刘正业指了指资料的第一页:“你们看,这就是汪酉潮。” 众人仔细端详了片刻,空桑眉头微皱: “为什么觉得,这个汪酉潮和我们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又好像......一模一样?” 钱翩翩抽了口烟:“其实很好理解,一模一样是因为这数年过去,但汪酉潮的模样和档案照片上一样。但是这不符合常理。” “汪酉潮本身并没有一些特殊的疾病,那应该会自然长大、衰老。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只能说明这其中有诈。” “而且,我们见到的汪酉潮看上去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颓废,按照现在的网络用语,就是有点丧的一个男孩。只有刘欣雅,能让他打起精神。” “可是,档案上的他,似乎是个很阳光的男生。” “气质不符,所以看上去又不一样。”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刘正业指了指汪酉潮的档案第二页:“你们看他父母那一栏。” 空桑看了看,顿时勃然色变:“刘岩!张洁!这怎么可能!” “汪酉潮的父母,怎么可能是刘欣雅的父母!” 刘正业苦笑道:“的确非常奇怪,但是,疗养院以及部长那边,双方得到的情报是重叠的。刘欣雅的父母,就是汪酉潮的父母。” “可是,这不对呀!”空桑说道: “如果汪酉潮的父母是他们,按理来说三年前他们就应该死了!” “那在时间维度中,还处于两年前的刘岩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此处,空桑一愣。 “难道......是三尸九虫裂变?” “陈涛,你立刻打电话给何梦,询问她有没有关于汪酉潮父母的情报资料。” 陈涛取出手机,开了免提。 “等等,我找找。”电话里的何梦似乎在敲着键盘,片刻后不禁讶异道:“怎么会这样?我的资料呢?” 空桑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何梦,怎么了?!” “我印象里,是有搜集过汪酉潮父母的资料的,可是不见了。连我自己电脑中的备份也不见了。” 空桑深吸一口气:“好了,何梦,不用担心。你先忙吧。” 挂断电话之后,空桑思来想去了若久:“汪酉潮和刘欣雅,有可能是亲人吗?” 刘正业摇头道:“这绝对不可能,在他们彼此档案的一栏中,并没有相关的情报资料。” “是啊,他们不会是亲人,可父母是一个人。”空桑喃喃道。 “汪酉潮不是汪酉潮,恶念体不是恶念体,刘欣雅不是刘欣雅......” “我有个猜想。” “会不会......本身就没有汪酉潮这个人呢?” “又或者说,汪酉潮,只是一种延伸品?” 空桑的猜想不可谓不大胆。 刘正业却有些不敢相信:“没有这个人,那我们眼前的是......” “正业,你告诉我。”空桑盯着刘正业:“教会的力量,有可能篡改一个人的档案吗?或者,伪造一个莫须有的档案?” 刘正业沉默了。 “看来,是可以做到的。”空桑起身,忽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等等,如果这个试验计划存在于教会内部。” “那让你刘正业来调查这里的,又是谁?” “是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空桑眉头紧锁:“能做你的老师,他在天主教内,地位不低吧?” 刘正业立刻说道:“空桑,我的老师你不用怀疑。他的确是国内教会当中最顶尖的主教之一,但是,他不是激进派。” “我没说他是激进派。可是,这不符合逻辑呀。” 空桑指出了关键点: “他的地位这么高,不可能不知道激进派的一些行动。” “或者说,在这里接连出现驱魔师牺牲之后,他就应该能够预料到,激进派可能会在这里做文章。” “这种情况下,他让你代表教会孤身调查?” “就算再怎么信得过你的实力,这样做,也不符合人的情感逻辑吧。” “别跟我说是教会人少,遇到突发的严重事件时,人力框架的重新配置和搭建,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基础常识!” 刘正业沉默不语了,也许聪明如他,早就发现这其中的破绽。 也正因如此,在寻找汪酉潮父母情报的时候,他宁可找了梁森部长,也没有找寻自己的老师。 空桑叹了口气,又翻阅着其它的资料。 “刘欣雅......似乎看上去也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不一样。虽然都是拍摄在患有抑郁症的时候。” “但是,刘欣雅现在展现出来的言行过于稚嫩,甚至有点类似年纪倒退一样。之前我本来怀疑是恶念体的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还有其它的因素存在。比如......现在的刘欣雅,并不是现阶段的刘欣雅?” “毕竟,这个疗养院内发生过不少时间差死亡的事情......” “而且档案上所写,刘岩和张洁已经有接近两年的时间没有来疗养院看过她?” “可是,如果对应汪酉潮的资料,刘岩和张洁是三年前死的。” “这种时间差......很像正业你一开始找我的时候,疗养院内的死亡时间差。” 空桑的语气很凝重:“如果说刘欣雅不是现在的刘欣雅,或者说,刘欣雅本尊不是现在的这个人,那恶念体的身份,恐怕也得重新推算了。” ......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打开。 “嗯?看来,我们似乎来得正是时候?”姜雪婵打了个哈欠:“急赶慢赶,甚至找了些左道一派的朋友,这才在中午之前到了这里。你真是......” 话音未落,姜雪婵在看到钱翩翩的刹那,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走阴十部?”姜雪婵的眼中掠过一丝危险之色。 钱翩翩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怎么,要打一架?” “呵呵。你如果想提前退出,我也无所谓送你一程!” 姜雪婵脖子上的蛇蛊王开始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赶尸铃作响,尸气森森的王磊出现在姜雪婵身后。 钱翩翩冷冷一笑:“嗯......看你们的做派,巫蛊师和赶尸人是吗?” “也好,反正早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在这里,先解决你们两个心腹之患!” 说着,白骨灯笼上手,骷髅四鬼怪笑连连。 “守陵人!”姜雪婵瞳孔微缩:“原来如此!” 王磊冷冷说道:“那就做过一场好了!” “等等,你们做什么!”空桑连忙出声阻止:“你们都是我找来的帮手,这是要内斗不成?!” “帮手?”钱翩翩眯着双眼,似乎在盘算着这句话:“空桑啊,你真的不知道,走阴十部彼此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空桑一愣:“可是......” “打更人除外。”钱翩翩冷笑道:“走阴十部每一代都会出现一张叫做神图绘卷的宝物!” “这个宝物,相传是地官大帝给到走阴十部步入顶尖强者之列的馈赠。” “但是,宝物有灵,每一代只能传给一个人。” “其他人想要得到,那就只有杀了继承者!” “所以,往年的走阴十部彼此内斗不断,只要将其他九人全部杀死,剩下那人,就可以得到神图绘卷。” 空桑听的头皮麻烦,好家伙,搁这养蛊呢! 难怪姜雪婵和王磊说自己不能暴露神图绘卷的秘密。 原来关键点在这里! 他觉得,以自己和钱翩翩之间浅薄的交情,如果暴露了,恐怕下一刻自己就要人头不保。 念及至此,空桑轻咳一声道:“神图绘卷的事情就先不要提了。我们不如先讨论下当下的问题如何?就当......卖我一个人情?” 钱翩翩带着一丝审视之色看向空桑,忽然道:“神图绘卷,该不会是在你这里吧。不然你这么着急地插科打诨做什么?” 空桑心里一跳,暗道这守陵人第六感还真是敏锐,顿时挤出一丝笑容: “你开玩笑吧,我要是有神图绘卷,哪里还敢找你们......” 钱翩翩点点头:“也是,打更人一向没什么强劲的手段。没有神图绘卷之前是团宠,有了也是团欺,横竖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 钱翩翩冷哼一声,收了灯笼。 姜雪婵和王磊见状,蛊毒和尸气也纷纷平息。 “好了,回归正题吧。”空桑无奈地说道:“当下情况如此......” 姜雪婵眉头一挑:“所以,你希望我们找寻其它两块仪式法牌?” “没错。子母煞说驱魔怪人是这个疗养院三分之一的秘密。我想着,还有三分之一应该就是刘欣雅。最后三分之一就是这个仪式。” “而且,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驱魔怪人被消灭,天主教会内的激进派应该已经知情。” “明白了。” 姜雪婵古瓢琴一拨,数多蛊虫开始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片刻之后,姜雪婵便有所感应。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找到了另外两枚仪式法牌的位置。” “坏消息是,你们所谓的激进派,应该已经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四部联手 此时,在综合疗养院的草坪上,本在安静晒太阳画画的刘欣雅被汪酉潮护在后面。 在他的面前,则是一些身着黑色西装的人。 为首者,是一名年过七十的老人。 老人穿着主教的衣服,捧着一本圣经,刚毅的面孔不怒自威。 透过窗户,看到来人的刘正业脸色微变:“激进派的高层人员,枢密主教之一的王淼主教!他竟然来了!” “主教之一吗?”空桑眯着双眼:“他在教中实力如何?” “激进派当中算是不错的了。” 空桑想着自家老板的话,顿时明白,刘正业根本不清楚激进派到底有什么样的底牌。 甚至,连对方实力如何,刘正业应该也是不清楚的。 既然自家老板已经说真正的高手有人处理,那这种在教会内名头极响的,自然也就是台面上的人物而已了。 此时,草坪上的汪酉潮护着一脸恐慌的刘欣雅:“你们又来做什么!” 王淼主教指挥众人将其余人支开以后,缓缓开口:“试验失败了。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是为何失败,但是你们肯定不能再待在这里。” “我会带你们去其它实验室。” 汪酉潮表情狰狞道:“你休想!欣雅喜欢这里!你们已经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人生,现在连这最后一点净土都不愿意留给她吗?!” 王淼却无怒无喜,静静说道:“你一个连人都不算的东西,没有资格对我们的行为评头论足!” “更何况,你也没有实力和我谈条件。” 说着,王淼主教手一扬,身后的骑士们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看着那一柄柄十字圣剑,汪酉潮身后,莫斯提马的雕像再度浮现。 王淼主教却是不屑地笑了笑:“在这里待了三年,难道你已经忘了,就连你这一身力量,也不过只是我们的试验产物了吗?” 笑声中,却见王淼主教没有任何的祝祷之词,但身后已隐隐出现一对圣洁的羽翼。 圣光和圣歌一同浮现,汪酉潮身上的力量迅速被压制。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尖叫中,恶念体出现了。 汪酉潮脸色大变:“你快回去!” 恶念体摇摇头,天使眼球和血液之口同时发出攻击。 整个草坪上,猩红法阵不断凝聚浮现。 顷刻间,一股诡异的力量竟是包裹了整个疗养院。 伴随滚滚白雾,那些羊角恶魔从三人身后出现。 但这些羊角恶魔并非病房内被子母煞杀死的那个模样,而是空桑在文玩街时遇到的品种。 比起疗养院中的,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弱上不少。 王淼主教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容:“呵呵,你与恶念体能召唤这种低级的魔物,的确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但是,这股力量,不在午夜发动又能有什么效果?” “不过话说回来,在午夜发动,纵然你们能一直躲避我们试验的人工天使的攻击,但你们也无法完全控制他们的行动,不是吗?” “归根结底,你们还是太弱小了。” “在我的面前,你们三个就是蚂蚁。” 说着,王淼主教背后的圣光轰然一照,尚未扑到对方面前的羊角恶魔们,就纷纷在惨叫之中化成了飞灰。 汪酉潮脸色一白,顿时捂着心口瘫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液。 恶念体仰头发出一阵痛苦的叫声,身体竟透明了几分。 显然,王淼主教短短一招,就让两人受伤不浅! “行了,不用挣扎。” “放心,在伟大的造神计划没有完全成功之前,我们也不会让你们死的。” “只是,刘欣雅目前的痛苦程度,不够了。” “她被你们保护的太好了!” 说着,王淼主教抬起手,圣光凝聚,汇集成一个庞大的手掌拍向汪酉潮。 “灭了你们两个,刘欣雅的抑郁症就会彻底爆发,那股充满绝望和痛苦的力量,才是我们需要的!” 汪酉潮和恶念体都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手掌。 却见: “铛!” “铛!” “铛!” 镇魂音出,鬼啸连连。 砸落而下的幽冥鬼火,在王淼主教猝不及防之下,将那圣光大手炸的粉碎。 “嗯?什么人搅局!” 王淼主教满是怒意地看着火光中走出的空桑。 “他们三个,不能交给你们。” 空桑的语气很是平静,不过双目中却隐隐爆发着一丝怒火。 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空桑大概明白了刘欣雅本身存在的价值。 刘欣雅必须维持抑郁症的状况,将自身的痛苦、绝望通过血液输入给驱魔怪人,来达成教会的人工天使计划。 汪酉潮和恶念体,想来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怪力乱神,他们的念头,都是保护刘欣雅。 如此就说得通了。 为何在汪酉潮和刘欣雅的家中,他们会先后攻击自己。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确定自己的立场,以为自己和教会是同流合污。 但是在他们取走了法牌之后,这让恶念体知道,自己和教会不是一路,这才指引刘正业毁掉了驱魔怪人。 王淼主教合上圣经,笑道:“年轻人,请问你是谁?” “老爷爷,我叫空桑,是打更人。”空桑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打更锣。 “走阴十部?”王淼主教眉头一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也和善恶司无关。你们最好不要插手。” 空桑笑道:“瞧老爷爷这话说的,我也不想管啊。但是看你们欺负三个孩子,让我有点不顺眼。” 窗户上,听着空桑和王淼主教对话的姜雪婵忍不住道:“他精分吗?” “这种有些腹黑和虚伪,又带着一点头铁的言辞,之前怎么没看他表现出来过?” ...... 草坪上,听着空桑的话,王淼主教哈哈一笑:“年轻人血气方刚,想要学别人见义勇为,打抱不平?” “可以的,但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旋即,王淼主教身后的骑士们纷纷冲了上来。 “正好,新仇旧怨,今天就算一算!” 空桑冷笑之中,化身面燃大士。 面燃骨妖第一时间扑了出去! 同时,空桑抛起手中的镇魂锤,意念驱使下,如流星追月,直接砸向王淼主教。 “围魏救赵?” 王淼主教摇摇头,重新打开圣经。 刹那间,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了镇魂锤的重击。 看着气墙上出现的裂纹,王淼主教微微皱了皱眉:“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道行吗?”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空桑还处于药鬼加持的状态下。一身道行,自然比原先强大不少。 至于那些骑士,一个个虽然擅长肉搏。 但幽冥鬼火本身就是最为神奇的一种火焰,它消灭鬼魂,更消灭身怀恶念之人。 此时,鬼火落在骑士的衣服上,竟燃之不灭! 一时间,烧伤让骑士们有些混乱。 “没用的东西!” 王淼主教冷哼一声,圣光如雨,幽冥火似乎受到压制一般,开始一点点熄灭。 同时,骑士们身上,已经出现了圣光编织而成的盔甲。 “招阴诀,黄泉水!” 面对枢密主教,空桑可不认为单单依靠面燃大士就能周旋。 镇魂锤依旧在不停的重击着气墙,时不时更是将扑上来的骑士锤出去。 同时,安魂锣中心,虚无黑洞之下,黄泉水伴随无数水鬼涌出。 整个草坪刹那间化作黄泉河畔,阴鬼之气,森然不绝! 王淼主教看着不断想要近身,甚至隐隐有突破自己防御的黄泉水,露出不悦之色:“诡异的招式,难缠!” 旋即,圣歌礼赞,王淼主教开始祈祷。 看到过刘正业祈祷的空桑,哪里不知道这些驱魔师祈祷之力的厉害之处。 空桑顿时转身,看着窗户口众人: “喂,你们不是说我是十部团宠嘛,现在团宠要被锤了,你们不下来帮忙?” 姜雪婵嘴角抽抽:“证明完毕,他不是头铁,他是呆。” 钱翩翩咯咯直笑:“某种程度上,这种苦中做乐的性子挺好。” 王磊看向陈涛和刘正业:“你们两人不能出面,否则这会变成宗教和宗教之间,派别和派别之间的战斗。” “善恶司,未必兜得住。” 陈涛和刘正业顿时道:“那我们......” “按照雪婵所说的位置,你们去找仪式法牌!我们拖住这些教会的人。” “好!” 旋即,陈涛、刘正业冲出病房。 而钱翩翩、姜雪婵、王磊三人,则从窗户口一跃而下! 顷刻间,琴声、鬼笑声、铃铛声齐齐响动。 混乱而阴森的音律,直接扰乱了王淼主教的祈祷之音。 祈祷被打断,天空的神迹也迅速消失。 一些靠的近的骑士,则纷纷被水鬼和一些从黄泉水中钻出的僵尸压制扑倒。 王淼主教手一扬,骑士们骤然退开,恭敬地站在其身后。 “小辈,你们又是谁?” “啧,真是令人不愉快的语气,很傲慢呐。”钱翩翩看向空桑:“看来,是得让这些老古董重新了解下走阴十部的威名了。” 空桑也明白钱翩翩是想给走阴十部造势,顿时哈哈一笑,镇魂音出: “凄魂状告,闻我声来。走阴十部,打更人!” “守墓镇灵,恶鬼齐行。走阴十部,守陵人!” “邪法在掌,只杀不伤。走阴十部,巫蛊师!” “人死魂散,尸变成灾。走阴十部,赶尸人!” 王淼主教呼吸一顿,看了眼被三人悄然护在身后的空桑,眼中已隐隐有了一丝怒意。 “这么说,走阴十部,是要为了我们的试验品,和天主教为敌了?” 钱翩翩吐了个烟圈: “打住,我们可不是为了你那什么试验品。” “但是,你们欺负打更人,那不行。” 姜雪婵也笑道:“不错。你既然了解走阴十部,就该清楚。谁动了打更人,走阴十部,没人会让他好过。” “而且,与教会为敌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守陵人背后有谁我不清楚,但我和赶尸人代表的,可是云南、湘西两脉。” “教会的驱魔师再如何厉害,能和我们一个偌大的族群媲美吗?” 王磊不说话,但赶尸铃一动,数多僵尸纷纷自黄泉水中涌出。一身凶煞之气,比起先前解决长生酒之时,要更有压迫感了! 王淼主教怒极反笑,终于撕下了伪装: “好好好!既然你们四个毛头小子如此冥顽不灵,今日,我就代表教会,会一会你们这些装神弄鬼之辈!” 而回应王淼主教的,则是: 一面打更锣,一盏白骨灯,一把古瓢琴,一柄赶尸铃。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仪式复苏 天堂地狱 空桑看向汪酉潮:“赶紧跑!” “你们......” 汪酉潮张了张口,却也在瞬间做出了判断。 “欣雅,来,我们走!” 王淼主教看着汪酉潮和恶念体带着刘欣雅离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却见其拿着一个银质的十字架,高举于胸口。 顷刻间,一道十字光芒浮空而成。 “主!” 王淼主教双手握拳,低沉念诵下,十字光芒射出四道流光箭矢。箭矢破空而来,直取四人要害。 “幽冥鬼火!” “焚魂黑火!” 空桑和钱翩翩同时出手,打更人和守陵人的看家本领互相融合,伴随蒸腾的热量和微微扭曲的四周。 火舌升腾而起,将流光箭矢燃烧殆尽。 “上!” 趁着箭矢袭击的功夫,王淼主教给所有的骑士做了赐福。 这一刻,在场所有骑士的身后都出现了一对雪白的羽翼。 一时间,圣歌福音,伴随圣洁的飘羽,美丽绚烂,却也暗藏杀机! “咚!” 琴弦拨动,姜雪婵袖口之中无数虫蛊飞舞而出,同时周身幻影连连,出现在三人身后。 冷笑之中,蛇蛊游窜,蛊毒祭坛凝聚成形! “想用巫术,休想!骑士们,无畏的冲锋!” “这种中二的台词老人家就不要用了,会尴尬的!” 钱翩翩冷然一笑,白骨灯笼上,四大鬼骷髅怪笑而出。 四大鬼魅凝聚成型的刹那,便带着恐怖的杀伤力冲入了骑士之中。 “轰隆!” “撕拉!” 兵器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是那血鬼双手如镰刀一般,所过之处,骑士手中的圣剑竟如同纸糊一般! “招阴诀,阴泉水!” 空桑双眸之中掠过一丝冷寒之色,看似毫无危险的阴泉之水悄无声息的遍布整个草坪。 这一次,没有那强烈的吞噬效果。取而代之的,却如柔骨绵化。 骑士们顿时感觉疲惫不堪,一身圣洁的力量,竟飞快的消退着。 “放肆!” 王淼主教见状,再度打开圣经:“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王淼吟唱着《创世纪》,一时间,天空之上,白昼、黑夜竟快速变幻,就如同时间被玩弄在掌心一般。 与此同时,骑士们的力量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幅。 阴泉水的消融之力,竟然在这一刻削弱了不少! 王磊见状,赶尸铃晃动起来。先是数十具普通僵尸团团围上。配合钱翩翩的四鬼,攻击最强的几位骑士。 同时,王磊的目光看向了还在念诵圣经的王淼主教。 “尸云毒瘴!” 王磊手中的赶尸铃迸发出诡异的声波,旋即,一团碧绿色的烟雾在上方迅速成型,顷刻间竟如同云彩一般飘香王淼主教。 “嘿嘿......” “哈哈哈.......” 云彩之中,似是传出尖锐的笑声。 一具具僵尸的狰狞面孔,不断在云彩之中浮现。 若隐若现的同时,墨绿色的毒瘴迅速将周遭席卷。 “咳咳!” 一些骑士不慎吸入毒瘴之后,周身的圣光铠甲竟隐隐有破损融化之态。 皮肤上,更是出现了点点尸斑。 旋即,他们的身体开始衰老,痛苦的哀嚎之下,不过片刻竟化作一片骸骨! 空桑见状不禁有些反胃,毕竟现在的他体内没有长生酒的影响,也算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对“杀人”这件事情。 但同时,他又有些惊讶地看着王磊,因为对方的手段几日不见,却精进了不少。 王磊笑了笑:“托你的福,为我解除了后背的伤势之后,此次长生酒之行,对我的收获很大。” 与此同时,一阵如女人般的低笑自三人身后传来。 目中所见,姜雪婵吐出一口毒气。 此时的她双手柔软无骨,更如穿花蝴蝶快速结印。身边的蛇蛊们竟是伴随那怪异的姿势扭动身体。 现在的姜雪婵就如同蛇母一般,操纵着所有的蛇蛊王举行着降头仪式。 很快,一双凶戾的目光自姜雪婵头顶出现。 刹那,睁眼! “嘶!” 信子吐出,姜雪婵双眼在这一刻只剩下眼白,扭动的身体伴随鬼魅的笑声,死死盯着王淼主教。 顷刻间: “蛇蛊魂降!” 话音落,王淼主教眉头一皱。他能感觉自身涌出一阵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那种感觉,就仿佛束缚他的身体,让他抬不起双臂一般。 突然,胸口一痛。王淼主教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圣经上。 连带着喷出的,还有一些扭动的,拇指大小的蛇蛊。 “降头和蛊术融合!” 王淼主教脸色一变。却见姜雪婵的身体越发的扭曲起来,越来越多的蛇蛊浮现。 这一刻,作为苗王的姜雪婵也终于发挥出了真正的战斗力。 在有足够的时间下,她的三大邪法,完全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纵然是道行高于他们四人的王淼主教,也在不知不觉当中,中招! “可恨的小辈!” 王淼主教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刚要行动,却感觉浑身一震。 却见血鬼不知何时,竟已经穿过了气墙,那双血淋淋的手抓住了王淼主教的头颅。 “嘿嘿......” 猩红的舌头缓缓伸出,更是如品尝美味一样,在王淼主教的脸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水! “妖魔邪祟,滚开!” 被降头术搞得心烦意乱的王淼主教,彻底失去了沉稳。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圣水直接往身后一浇。 “刺啦!” “啊啊啊啊......” 腐蚀声伴随惨叫声,血鬼受不了圣水的伤害匆匆后退。 “阴泉水,黄泉水!” 此时的空桑几乎如同死人,他双目流转邪异的光芒,竟同时召唤九泉之二! 一时间,双泉融合。 黄泉水鬼得阴泉水加持,更是如虎添翼,悍不畏死地将骑士一个个淹没在黄泉之中! “炸!” 王磊也瞅准时机,引爆汇聚在半空之上的尸云毒瘴。 尸毒炸开,尸鬼血肉如同腐骨毒药,浇在骑士们的身上。 “啊啊啊啊!” 哀嚎惨叫之中,仅剩的骑士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就连王淼主教不小心沾染到了一点尸毒,也痛苦的满头冷汗。 眼见自己的部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被解决,这位养尊处优的主教大人,终于开始害怕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四人,眼神如见地狱恶鬼一般。 “这种眼神真熟悉。”钱翩翩吐过了烟圈:“这是把我们当成反派的眼神。” “嗯......我觉得造成这种惨状,被当成反派也无不可。”空桑吐槽道:“不过......我现在有点恶心。呕!” 钱翩翩眉头一挑:“怎么,我们可爱的团宠宝宝是要圣母一下了?” 空桑嘴角抽抽,看着眼神危险的钱翩翩:“我没同情心泛滥,只是没怎么杀过人,难免有点.......” “不过,也是有些没想到.......嗯,他们竟然这么弱。” “你,噗!” 听到空桑这么评价自己精心培育的骑士,王淼主教气急攻心,呕出一口鲜血。 空桑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个,老爷子,不如就此停手,如何?” “我们不想赶尽杀绝,但是作为条件交换,你得告诉我们,隐藏在疗养院当中的仪式法牌究竟是做什么的。” 王淼主家冷冷说道:“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是吗?”空桑撇了撇嘴,看向姜雪婵。 姜雪婵心领神会,咧开笑容,无形的邪法之术再起波澜。 王淼主教浑身一震,这一次的痛苦几乎蔓延至全身上下。 连连呕血之中,一条条扭动的蛇蛊从血液之中探出身子,那狰狞的蛇头,就死死盯着王淼主教,似乎下一刻要将其吞噬一般。 “我,我说!” 死关临头,哪怕再如何激进,王淼主教也害怕了。 他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个仪式法牌.......” 话音未全,王淼主教勃然色变。震颤的双眸中,似乎满是不敢置信。 “你,你竟敢......” 众人惊疑之中,却见一道圣光竟是自王淼主教体内刺出。 顷刻间,圣光洞穿了他的心口! 四人眉心一跳,眼见王淼主教倒在血泊中,双瞳涣散,再无生机! “杀人灭口!” 空桑四人撤去手段。 与此同时,刘正业和陈涛也赶来和众人汇合。 “仪式法牌,我们拿回来了,总共四块,正好对应四角。” 空桑看着手中的四块法牌,却露出一丝困惑之色:“如果,这法牌注定已经是我们的东西,为何王淼主教背后之人还要杀他灭口?” “什么,主教死了?” 刘正业脸色微变,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一片狼藉。 “这......这......”一时间,刘正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次性牺牲了这么多人,教会的激进派一定会疯的!” 空桑却道:“我想现阶段应该考虑不了这些。先去找汪酉潮吧。这件事情要如何解决,关键点还在他。” “经过这一出,他应该会对我们放下戒心的。” 话音刚落,在场六人却忽然感觉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那沉重的压迫下,一种说不出的能量逐渐凝聚,似是结界一般,将整个疗养院重新封锁! 旋即,疗养院的四个角落竟徒然升起四道光柱! 光柱直贯天际,冲入半空之上! 刹那间,一个庞大的四角法阵在空中凝聚。 光芒笼罩,自上而下。 整个疗养院竟是在这一刻尽数变化! 洁白的墙壁开始布满裂纹,宛如遭受了时间的侵蚀。青苔和点点血迹的点缀,让疗养院更添上了几分惊悚的色彩。 同时,那天台之上竟出现了许多乌鸦。 乌鸦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盯着空桑等人,更发出不详的叫声。 但偌大的草坪以及周围,又出现了许多造型各异的天使雕像。 这些雕像一个个温柔安宁,面带笑容,在结界之下栩栩如生。 更有福音礼赞,白羽飘飞,点点圣光在空中凝聚,竟出现一道绚烂的彩虹。 一种怪异荒诞,顿时充斥着整个疗养院结界之中。 就仿佛神圣和邪恶融合,生命和死亡并存。 整个疗养院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惊悚万分! “怎么回事?!仪式法牌不是在我们手上吗?”空桑勃然色变:“为什么仪式还是展开了!” 然而疑问未止,伴随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整个地面开始轰然震动。 只见四面八方,那四道光柱之中缓缓走出一道道人影。 每一个都穿着宛若欧洲中世纪的骑士铠甲,手中或是刀剑,或是长枪,有的还骑着骷髅马。 “这......这些是.......人工天使!”刘正业的声音中饱含了惊疑:“虽然完成度不如那驱魔怪人,但每一个的战斗力,也绝对不亚于一般的驱魔师!” 空桑神情凝重:“看这架势,最起码数百。” “不行,我们不能硬拼!先进入疗养院,将大门堵上,其它的,等我们找到汪酉潮再想办法!” 第一百三十八章 身份破晓 众人要退回大楼当中,但一些从光柱走出的人工天使已经发现了他们。 尤其是一些骑着骷髅马的骑士,在马蹄声中迅速冲来,手中的长枪狠狠刺出! “骑着个破骷髅就敢放肆不成?!” 钱翩翩冷冷一笑,手一甩,焚魂黑火在空中炸开,无数黑色火星迸溅到周围的人工天使的身上。 火焰顿时席卷其全身上下,然而这些人工天使却如同悍不畏死一般,纵然身燃焚魂之火,依旧举起手中的兵器攻杀而来! “砰!” 手持兵器的僵尸们挡住了人工天使的攻击。 也趁着这番空隙之下,众人跑入大楼之中。 刘正业按动导医台的开关,疗养院大楼的自动门顿时合上。 陈涛拂尘一抽,数十张黄符飞纵而出,纷纷贴在自动门上。 本能轻易被撞破的玻璃门,在黄符之力的加持下,面对这些人工天使的撞击,竟巍然不动。 陈涛松了口气:“暂时不会有问题了。” 空桑不禁道:“太奇怪了,就连驱魔怪人都会惧怕焚魂黑火,为何这些稍弱一筹的人工天使反而不惧怕?” “我来解答这个问题吧。”刘正业叹了口气: “人工天使的制作,当时是有两种方式的。一种偏向于天使,一种偏向于恶魔。” 众人有些困惑,显然不太明白刘正业的意思。 “在圣经当中,恶魔就是撒旦,撒旦是最为俊美的天使。所以,如果将恶魔反本溯源,就是天使!” “区别在于,天使的力量主要在净化。恶魔的力量主要在杀戮。” “驱魔怪人是按照恶魔撒旦的思路去制作的,所以他需要极为强大的负能量。你们用来对付厉鬼的招式,也能产生效果。” “但是这些人工天使,明显是按照天使的思路去制作的,虽然你们的手段依旧奏效,但产生的压制感却不会那么明显。” 众人一边讨论,一边开始找寻汪酉潮三人。 “奇怪,一路走来,找不到汪酉潮他们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疗养院内的医护人员也不见一个了?”陈涛挠了挠头。 空桑嗅了嗅:“确实,而且空气中似乎隐隐有一股血腥味。” 转而看向刘正业,空桑不禁问道:“你们教会的激进派应该不会疯狂到......杀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吧。” 刘正业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激进派的疯狂他没有完全体会过,也不能确定这些为教会工作的人,是否安全。 “空......桑......” 伴随检验科室的大门被重重打开,浑身是血的汪酉潮倒在地上,无力地呼唤着。 “汪酉潮!” 众人连忙跑去,空桑将汪酉潮扶起来,却见对方的状态非常不好。 “要害处似乎被刺伤,怎么办?” 钱翩翩眉头紧锁:“药鬼可以暂时封住他的伤势。但他现在这种状态,到时候药鬼一旦解除控制,恐怕......” “没......没关系.......”汪酉潮意识甚至都出现了一丝恍惚:“我.......我现在不能死!” 空桑轻叹一声,钱翩翩点点头。 旋即,药鬼的针刺入到汪酉潮体内。 汪酉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汪酉潮苦笑着,声音中更是有着一丝哽咽:“教会的人骗了你们,也骗了我们!” “我们一直以为仪式法牌就是那庞大仪式的关键!” “可没想到,这是对方有意为之!” “一旦仪式法牌被拿掉,封印仪式的钥匙就等于不存在了。” “刚才我们逃进疗养院的时候,有个驱魔师直接拦住了我们。他真的很强!我的力量也被剥夺了!” “欣雅的恶念体恐怕也不是对手。” “那个驱魔师,直接带走了刘欣雅!就在.......就在疗养院后面!” 空桑见状,背起汪酉潮:“我们边走边说。你指明方向,我们去救人!” 旋即,众人在走廊之上飞奔。 与此同时,汪酉潮也开始缓缓诉说: “你们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汪酉潮。或者说,本身就没有汪酉潮这个人。我......我是刘欣雅!” 汪酉潮是刘欣雅! 众人虽然料到汪酉潮身份特殊,却完全没有想过两个人竟然是一个人! “欣雅,一直在冰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久而久之的,她有了抑郁症。” “但是,一开始她的病症没有那么严重。” “可是,就在初二的时候,欣雅偶然的自残行为被发现了。不仅如此,在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还发现她有癌症!” 汪酉潮红着双眼,带着一丝哭腔:“她的父母不甘心欣雅就这样离他们而去!” “对他们来说,欣雅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一个证明他们能力的艺术品!” “也就是这个时候,教会的人找上了他们!” “他们开始按照教会中神秘人的指引,在另外一处房子中布置魔术阵图。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道行,阵图失败了!” “可是,失败的阵图同时也发生了诡异的作用。” “那就是他们的魂魄被撕裂,每一个魂魄之间的时间节点和记忆点,都发生了错乱!” “有的停留在三年前,彻底死亡!” “有的,因为不清楚自己的死亡,还维持了基本的人形。你们在学校看到的刘岩,就是这种情况!他其实,也是一种思念体。” “一种自我欺骗,不知死亡的思念体!” 空桑顿时问道:“那你又为何会诞生在那个时候?” “我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我脑海中,只有关于欣雅的记忆。” “同时,我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力量。” 空桑顿时道:“所以,莫斯提马,代表的就是你?” 汪酉潮苦笑着点点头:“后来,我在欣雅的家中见到了恶念体。我不知道恶念体是什么时候存在的,但是她的行为比起欣雅要偏激、冷酷很多。” “可是,我们的初衷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想保护欣雅!所以,我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而恶念体身上的天使眼球、血液大口,就是张洁和刘岩身上某种特质融合了破损的灵魂和时间节点之后,产生的怪物。” “他们似乎是被恶念体驯服,成了她的仆从。” 空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张洁与其说是时间观念恐怖,更不如说,她希望一刻不停地盯着刘欣雅。她不希望女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刘岩作为父亲,只要刘欣雅成绩不合格,就会动辄辱骂,各种肮脏的词汇伤害刘欣雅的内心。” “所以,这就代表了眼球和嘴巴。” “也代表了刘欣雅的画?!那第二幅画,果然是刘欣雅和她的父母!” 汪酉潮苦笑着点点头:“我的档案应该是教会的人帮忙篡改的。他们要利用欣雅,却又对我和恶念体的出现很惊奇。” “所以,一个可怕的试验开始了。” “我们被带到了这个疗养院,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更是在一定的时间差之后才住了进来。” “每一次,欣雅和我都会被抽一些血液,作为养料供给给那驱魔怪人。” “我们也知道,一旦驱魔怪人进化到了最后阶段,我们就没用了。到时候,欣雅一定活不了。” “我想要拖延这个进程,便利用了身上那股莫名的力量。终于,我和恶念体联手,成功召唤出了一些西方神话怪谈之中的羊角恶魔。” “可是,这些羊角恶魔在午夜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强的战力。但却也因为战力超出预估,逐渐脱离我们的掌控。” 空桑也算明白了这前后的发展因果:“所以,你们在疗养院当中释放出传言。就说闭上眼睛就不会被羊角恶魔盯上。” “然后,你每天晚上为了防止羊角恶魔反噬你和欣雅,只能硬碰硬地抵挡。” “但你没想到,驱魔怪人会和羊角恶魔发生摩擦。这也是你乐意见到的。于是,每天晚上,他们在疗养院彼此厮杀。” “至于先前潜入疗养院的那些驱魔师,必然就是死在羊角恶魔或者驱魔怪人手中。” “虽然最后驱魔怪人会赢,但也减缓了他进化的速度。” “他每次杀戮之后,绘画的魔术阵图,其实就是帮助他进化的,是吗?” 汪酉潮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我和恶念体都想过摧毁驱魔怪人的尸体,但不是被他发现差点没命,就是根本无法拿下仪式法牌。所以.......” 空桑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刘欣雅身上发生的部分事情。 恶念体、汪酉潮,恐怕也如同三尸九虫一般,是刘欣雅的一部分。 但是因为魔术阵图的影响,他们在刘欣雅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分裂了出来。 这等于是刘欣雅的一种内心潜意识的自救。 毕竟抑郁症患者,又身患重病,纵然病情会影响她,让她想要做一些自杀之类的行为。 可是,内心的潜意识当中,他们还是希望能挣脱这个溺水一般的深渊。 也就是这种潜意识的执念下,诞生了汪酉潮和恶念体。 空桑又问道:“那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些死去的病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抱歉,这我的确不知情。”汪酉潮无奈地说道:“但我也发现了疗养院当中存在着这种诡异的时间差。” “但是保护欣雅已经让我分身乏术,我也懒得再理会发生的其它诡异了。” ...... 一路上,众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尤其是刘正业。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教会内部竟然会有人疯狂到,用这种生了病的小女孩作为实验的口粮。 这种反人类的做法,简直是不可饶恕! 一时间,刘正业对自己的信仰竟然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个口称神爱世人的宗教,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能够给予这个世界,给予绝望的人民以希望的曙光吗? 很快,众人通过安全通道来到了大楼的后方。 眼前,是一片还在建造过程中的空地。 此时,地面上是偌大的腥红阵图。 刘欣雅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半空之中,被那猩红的光芒笼罩着。 一旁,则站着一名老者,一名刘正业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老者! “老......老师!” 刘正业的语气充满了心痛和不安,更是充斥着不敢置信和三观崩坏的混乱。 眼前之人,正是教会内元老级的枢密主教。 也是当初将刘正业从被活埋的境遇中救出,更将其一手带大的授业恩师——韩主教!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明降生 “老师,为什么是您!” 刘正业的声音满是颤抖。 韩主教叹了口气。眼中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无奈: “原本只是让你做做样子来调查一下,危难关头,我也会把你救走。” “可不成想,你竟然将走阴十部的传人带了进来。” “也是,每一次有任务,你都是认认真真的完成。我早该料到的,你这么认真的孩子,哪里会听明白我当时的暗示呢?” “只是,你让我的计划全乱套了。” 刘正业的表情满是痛苦;“疗养院的驱魔怪人,是您做的!” “是您亲口告诉我,这种试验是多么的反人类,是如何违背教会的旨意。为何......” 韩主教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为什么呢?” “许是因为,我也怕死吧。” “许是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 说着,韩主教扯开自己的衣领。 只见韩主教的胸口处竟然一片溃烂! “这是早年我完成任务时留下的病根,我一直依靠教会内的医疗手段和净化的力量来治疗。只是,一直没办法根治。” “这些年,我年老体衰,力量也开始消退,原本还能控制住的伤势,已经有了要爆发的迹象。尤其是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疼的必须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就算是教会内最好的法术,也只能稍微缓解我的痛苦而已,但是却也无法阻止伤口溃烂的蔓延。”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我甚至预感到,自己撑不了多久。正业啊,你能体会那种,一点点看着自己步入死亡,却毫无办法的困顿吗?” “我......”刘正业话语中有些哽咽,双眼浮红,又是心痛又是悲苦。 韩主教叹然道:“我侍奉主多年,可当我饱受病魔所苦的时候,不论我如何祈祷,不论我如何许愿,主都视若无睹。”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神明是靠不住的。” “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掌控自己的命!” 说着,韩主教低头看着自己攥紧的手: “所以,我加入了激进派!” “因为,造神计划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如果神明真的能够被人制造出来,那股力量,也一定能治好我的疾病!” 韩主教的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之色:“正业,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也代表了我内心最好的一面!你提出的任何请求,我都尽力满足!” “但是,这个计划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也没有多少寿命可以挥霍了!” “如果你还当我是老师,那就不要拦我!” “否则,你就不再是我的学生!” 空桑看着几乎要崩溃的刘正业,果断打断了韩主教的话,他不想让对方再刺激刘正业了: “那么,韩主教。这个疗养院内的医护人员去了哪里?” “医护人员?”韩主教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不是已经见到他们了吗?” 众人一愣,旋即便想到了那些人工天使! “你,你为何要将他们也害死?!” 韩主教摇摇头:“我可是在帮他们!” “这个仪式真正的用途,就是利用人的善恶,将普通人瞬间改造成类似拥有强大力量的思念体的存在。” “当然,在西方的神话之中,他们还有一个称呼,叫做英灵!” “英灵,不死不灭,他们从普通的血肉之躯成为了传说生物,还有了强大的力量。” “难道,这不是好事情吗?” 空桑深吸口气道:“你疯了!” “英灵?善恶?人不是你的玩具!” “是啊。可是,人是命运的玩具。”韩主教的目光深邃无比。 空桑呼吸一顿:“所以,刘欣雅就是这股善恶的源头?!” “哈哈哈哈.......”韩主教却大笑起来。 “原来你们这几日的调查,还是云里雾里啊!也是,我苦心谋划了这么久,如果被你们短短几天就破解,那还了得?” “刘欣雅,从来不是养料!” “培育驱魔怪人,也只是为了通过这种反向的逼迫,让刘欣雅内心的负面、绝望爆发的更多一些!” “真正的人工天使,真正的人造神,不是驱魔怪人,不是那些在外面的人工天使。” “而是,刘欣雅!” 空桑心中惊骇,一路上他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但他没有想到,原来教会所谓的试验品,竟然是作为“神明”的本体。 “恶念体呢?她去哪里了?!” 汪酉潮吃力地问道。 “哦?你还活着?”韩主教笑了:“当初留你和刘欣雅的副体一命,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存在。”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汪酉潮心中一颤:“你,你杀了她?!” 韩主教取出一根十字架权杖:“如果她没有死,刘欣雅的绝望是不够的。这个仪式,必须要将她的善念和恶念同时激发到最强!” “算了,也不用跟你们说太多了。时间拖了这么久,也够了。” “仪式,你们已经无法打断。” “接下来,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空桑脸色阴沉:“主教这是要杀我们灭口?” “这次仪式不容有失,否则,我就真的没指望了。” 韩主教双手举起十字架权杖,没有花里胡哨的攻击,也没有天堂神迹的展露,就只是念诵着一些经文。 顷刻间,众人都感觉浑身痛楚难当! “这种手段.......这不是天主教的能力吧!”空桑面露痛苦之色。 姜雪婵身上的蛇蛊开始扭动起来:“这是诅咒的力量!一种西方邪教的惯用手段!” 刘正业站在那里,哪怕浑身痛苦难当,但一脸的决然和心灰意冷却让人心惊。 “老师,您连圣经都不念了吗?您现在念诵的,是西方篡改过的一些邪咒经文。你还和一些邪教有牵扯?” “九州明确规定,纵然是教会,都不可和国外共享全部的资料。更不可将国外的一些宗教、学说带入九州。” “您违反了规定。您不仅背叛了主,背叛了爱戴您的人,还背叛了九州的制度!” 韩主教没有说话,手中的十字架权杖这一刻闪烁着幽暗的光辉。 满脸失望的刘正业从脖子上摘下了十字架,顷刻间捏的粉碎! 刹那,圣光降临! 光芒洗礼之下,缠绕在空桑等人身上的经文诅咒刹那破碎! 那种剧痛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众人松了口气,却见韩主教不慌不忙。 脚下,一个四角形的阵图浮现。 暗红色的光芒宛若月夜下的红宝石,美丽、邪异、带着致命的魔力! 空桑等人正冲上前准备打碎仪式,那暗红的光却如同气浪席卷,将众人掀飞! 一旁,汪酉潮不顾被光芒烧灼的痛苦,身体隐隐有些消散的迹象,但依旧死死冲向那仪式中心的刘欣雅。 他的眼镜已经破碎,眼中满是心痛泪水,身上更布满了因强行冲击而出现的血痕。 “哼,冥顽不灵!那就先除掉你这个最后的变数!” 韩主教举起权杖,顿时刺穿了汪酉潮的身体! “不!” 空桑惊呼之中,却见连连咳出鲜血的汪酉潮忽然笑了。 在韩主教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他忽然死死抓住了权杖。 “你!” 汪酉潮抬起头,身后莫斯提马的力量被他在顷刻间催动到了最强的程度! 那雕像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圣经中堕天使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出祂独有的美丽。 黑白相间的光芒,如同光明与黑暗的交织汇聚在汪酉潮双手上。 “咔嚓!” 只见那十字架权杖,竟隐隐出现一丝裂纹。 韩主教脸色一变,这权杖可是他可以控制邪经的法器!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攻击手段。 因为自从心中起了恶念之后,他就再也无法通过念诵圣经来保护自身了。 他怒吼着要给汪酉潮最后一击,却见汪酉潮身后骤然出现了恶念体! 只不过此时的恶念体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她身后的眼球和脚下的血液之口也变得暗淡无力。 那仅剩的力量在这一刻加持在汪酉潮的身上。 “砰!” 十字架权杖,断裂! 汪酉潮踉跄着后退了数步,看着彻底消散的恶念体微微转过身,空洞的双目似乎第一次有了一点神采,嘴角还勾起了一丝道别的笑意。 汪酉潮看着韩主教,满脸恨意,但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了。 “不行,汪酉潮还不能死!” 空桑心念直转,立刻道:“钱翩翩,再用一次药鬼的力量!” 钱翩翩明白空桑的打算,手中骷髅飞出,药鬼的长针直接没入汪酉潮的身体。 “忍着点。” 钱翩翩走上前,将刺穿了汪酉潮的十字架权杖拔了出来。 汪酉潮闷哼一声,却没有叫出声来,只是一脸焦急地看着仪式阵图。 韩主教摇摇头:“阵图你们是破坏不了的。” “这一点,正业你也应该清楚。如果现在你们打断了仪式,只会导致刘欣雅遭到反噬而亡。” 空桑看向刘正业,却见对方苦笑着点点头。 就在此时,那仪式阵图忽然迸发出一阵强力的风暴。 风暴中,光芒开始聚拢,开始压缩,最后尽数融入到刘欣雅体内。 韩主教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却见那仪式骤然消散,而飘浮在空中的刘欣雅缓缓直起了身子,身后竟生长出一对羽翼,一片黑色,一片白色。 “哦哦哦!” 韩主教一脸狂热地走到刘欣雅的面前,如痴如醉地看着她,仿佛一个狂热的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绝美的作品一般。 “这种气息,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你就是神呐!” 然而刘欣雅却面无表情,眼中甚至带着一丝冷漠和虚无。 “我......是神?” “对!”韩主教重重点着头,语气中满是焦急:“快,快用你的神力,治好我的伤!快!” 刘欣雅没有回答韩主教的话。 她抬起手,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力量顿时笼罩韩主教全身。 韩主教感受到那股力量中传来的恶意,不禁瞪大了双目,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老师!” 刘正业到底还是念着情分。 他连忙跑向韩主教,但刘欣雅眼神一转,漠然的目光注视到刘正业的刹那。 众人眼中,刘正业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地上! “正业!” 这一刻,局面有些混乱起来。 不等众人反应,韩主教哀嚎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一道道红色的裂纹。裂纹中,猩红的光芒似乎要破裂而出一般! 下一刻: 韩主教的身体炸出一团团血雾,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旋即,刘欣雅看向了空桑等人,空洞的声音宛若机械智能,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现在,轮到你们了。” 第一百四十章 神明或是魔鬼 刘欣雅的话让众人面色一变,纷纷警惕起来。 汪酉潮挣扎着站了起来: “欣雅!” 刚刚上前一步,一道黑白流光破空而来! “小心!” 空桑眼疾手快,一把将汪酉潮拽了过来,饶是如此,其左手还是被流光擦出一个血窟窿! “呃!” 汪酉潮有些痛苦地捂着伤口。 空桑沉声道:“正业,这种情况,你遇到过吗?” 刘正业心痛地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老师,又看着刘欣雅,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仪式成功了还是失控了。总之,现在只能先想办法用武力制服她了!” “如果放任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空桑叹了口气:“武力啊......” 旋即,幽冥鬼火燃遍全身。 空桑展开蝶翼,化身面燃大士谨慎地看着刘欣雅。 “麻烦事情是一桩接一桩啊。” 钱翩翩踩灭丢在地上的烟头,骷髅四鬼再度显现。 王磊赶尸铃晃动,周身尸气翻滚。 姜雪婵也跪坐在地上,面前已经放上了一些下降的工具。 陈涛拂尘一挥,数十道黄符在半空飞舞。 刘正业打开圣经,虽未开口祷告,但周身已释放神迹之力。 一时间,众人解释紧绷着,等候这可怕的一战! 刘欣雅双手缓缓举起,掌心之中似隐隐要放出一道气旋。 “面燃骨妖!幽冥鬼火!” 空桑不等刘欣雅出招,双招已出。 同时,泉水之声伴随黄泉、阴泉两道水流,一左一右突袭而去! 在黄泉、阴泉之后,则是骷髅四鬼的攻击。 此时,四鬼周身燃起焚魂黑火。这层黑火,是钱翩翩给到他们的增幅。 紧接着,鬼门关开,十八罚刑恶鬼扑面而来!手中的刑具,纷纷自刘欣雅身后强攻! “尸云毒瘴!” 王磊周身尸气呼啸而出,伴随尖锐的哀嚎声,一朵朵毒云在刘欣雅上空爆开!血肉尸毒、腐烂瘴气裹挟而去。 更有蛇蛊环伺,姜雪婵以三大邪法之能,施展咒杀降头! 一时间,还有黑色虫云自姜雪婵身上飞出,伴随蛇蛊咒杀! “恨.......呐.......” 刘欣雅沉沉一声,整个空间刹那一明一暗,众人只觉得似乎瞬间经历了一轮白昼和黑夜一般。 “轰隆!” 连绵不绝的炸裂声,刺的人耳膜生疼,却见: 骨妖碎裂,鬼火消亡,黄泉阴泉,尽数消弭! 四鬼哀嚎,恶鬼散魂,央央鬼门,土崩瓦解! 血肉之毒,腐烂瘴气,无边毒云,灰飞尽散! 痋术虫云,蛇蛊降头,苗王祭坛,毫无寸功! 代表这一代走阴十部的四位成员,这一刻的手段竟然无一例外,尽数被瓦解殆尽! 刘欣雅本人,别说受伤,只是动了个手指而已! 一时间,四人受反噬之伤不说,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刘欣雅此时的力量,已经超出他们四人所经历的任何怪力乱神。 纵然是子母煞姒静,纵然是那重瞳婴鬼王,和眼前的刘欣雅比起来,恐也是萤烛之光! “怎么会这样!”空桑骇然不已:“难道,仪式真的成功了?她现在就是神明?” “这绝对不可能!”钱翩翩脸色阴沉如墨:“人创造神?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姜雪婵点头道:“倒不如说,是那庞大的仪式,常年累月搜集的力量汇聚一身,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而已!” 却见刘欣雅再度开口:“你们.......都该死.......” 话音未落,两声经咒响彻夜空! 却见: 陈涛身披法衣,双手掐诀。 刘正业打开圣经,福音降临。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 一人掐诀玄门《金光咒》,一人歌颂基督《创世纪》。 经咒的力量玄之又玄,让刘欣雅感觉一阵头痛。 “停.......下!” 命令的口吻伴随那一晃眼的白昼黑夜,陈涛、刘正业顿时感觉胸口如遭重锤,不及反应下,两人各自吐出一口鲜血! “不行,刘欣雅的实力太古怪了!我们先撤!” 空桑当机立断,就要用红绳带众人离开。 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下,那些被化作了人工天使的医护人员们,也终于冲破了陈涛设置的防护,和刘欣雅一前一后将众人团团围住! 众人脸色难看无比,却见刘欣雅看到对方的刹那,原本古井无波的脸庞竟第一次露出了愤恨之色。 “你们......你们都该死!” 刘欣雅的话是对着那些医护人员说的。 空桑等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风拂过脸庞,下一刻,刘欣雅已经出现在了人工天使之前! 落地刹那,无形的波动直接将眼前的数十人震的粉碎! 这些人工天使本身也是仪式的产物,有着强大的愈合能力。哪怕是粉身碎骨,不过呼吸之下竟就恢复了原状! 而这些人工天使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和刘欣雅厮杀起来! 虽然所谓的厮杀只是一面倒的送死,但因为超强的愈合能力,竟也能起到牵制的左右,让众人得以喘息一下。 “如何,现在要撤吗?”空桑问道。 刘正业摇摇头:“且不说我们现在撤退会不会重新拉回刘欣雅的视线。” “就说如果我们放任他们这样损耗下去,以刘欣雅的破坏力,这疗养院四周会如何?” “那种伤亡,不是我们承担得起的!” 旋即,刘正业转身跑到了韩主教面前:“老师,刘欣雅到底有什么弱点?” 弥留之际的韩主教眼神恍惚,缓缓摇摇头。 刘正业又气又急,顿时怒吼道:“都这个时候了,您难道还不明白,您们激进派一直以来的造神计划根本就是错误的道路吗?!” “您看您创造了什么?!这是神明吗?这是只知道杀戮,没有理智的魔鬼!” “您难道还指望这样的存在来帮助您治伤?” “她只会毁灭一切而已!” 韩主教笑了。 那眼神让刘正业心中一痛,顿时心中了然。 是啊,聪明如自己的老师,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吗? 也许,他是知道的。 也许他也很清楚,这种违背规则的事情,违背常理的事情,是根本做不出来的。 这种一眼就知道是镜花水月的幻梦,为什么还要坚持? 恐怕,只是一种活着的动力罢了。 是的,人活着都需要有期盼。 没了期盼,就没了希望。 没了希望,就只有绝望。 一旦连绝望这种感觉都没有了,人就是行尸走肉。 “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你早就知道造神能够让你恢复伤势的机会,是很渺茫的,对不对?” 韩主教吃力地抬起有些枯槁的手,擦拭着刘正业眼角的泪光。 “当初......当初我把你........从那个泥坑中........救出来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在驱魔的这条路上,我.......我也能成为某个人的英雄........” “成为.......成为某个人的.......神明........我开始.......开始不遗余力地帮助弱者.......只希望......他们可以......不用绝望的活着.......”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没有人........能........帮........我.......” 手无力地垂落,韩主教的双目逐渐失去了光彩。 韩主教,死了。 也许,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人造的神明,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空桑上前说道:“你的老师.......恐怕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大概率是会死的吧.......” “不然,他没必要特地冒险,亲自来到这里。” “因为一旦失败,身份曝光,教会那边,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刘正业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老师的尸体紧紧搂在怀中,无声的哭泣着。 钱翩翩有些疲惫地说道:“虽然不想打断你们的感叹,但是我们有必要再想想办法了!韩主教死了,刘欣雅到底有没有弱点,就没人知道了。” 空桑摇摇头:“不,他已经告诉了我们。” “嗯?”众人有些不解。 空桑看着还在和人工天使纠缠的刘欣雅:“这个仪式会成功,是因为刘欣雅已经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别说是希望,就是绝望也不存了。” “现在的她,就像没有心的‘虚无’一般。就是行尸走肉!” “所以,我们要打入她的内心!” 走阴十部的另外三人彼此对视,皆是面面相觑。 “可是这种情况下,我们哪里还有时间对刘欣雅说教?更何况,她听得进去吗?” 不仅仅姜雪婵和王磊认为荒谬,就连钱翩翩也忍不住道:“你是看动漫看傻了是吗?她的样子,像是能够接受得了嘴炮洗脑的蠢货?” “......” 陈涛似是反应了过来。 “空桑,难道......” 空桑点点头:“诸位,待会儿如果刘欣雅停了下来,请务必保护好刘欣雅,将那些人工天使挡住!” “请为我,争取时间!” 旋即,空桑蝶翼一展,直接飞到了刘欣雅的背后。 “天地玄冥,赦命阴间,地官出巡,伏幽动天!招!” 姜雪婵等三人皆是惊了: “请鬼上身!” 姜雪婵眉毛倒竖:“简直胡闹!刘欣雅又不是鬼,这样做.......” 然而话音未落,却见空桑的身体骤然再落到地上,而原本还在战斗的刘欣雅,也在这一刻不动了。 “成功了?!” “不好,快将他们两人保护起来!” ...... 另一边,意识进入到刘欣雅的世界之后。 空桑发现,进入刘欣雅的意识似乎和之前都有所不同。 不像一般的请鬼上身,自己不能动弹。 也不想面对重瞳婴鬼王的时候,自己无法和对方沟通。 此时,空桑身处在一片阳光明媚的花园之中。 花园一眼看不到边际,种着满满的向日葵,湛蓝清朗的天空和带着微微暖意的清风。 这一切,就仿佛置身在一片美妙的童话世界一样。 而在这片向日葵花海中,穿着长裙的刘欣雅站在那里,对着空桑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如现实中刘欣雅般纯真。 但穿着,却是和已经消失的恶念体,一模一样。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裂的回忆 花海中,刘欣雅理了理被清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 “大哥哥,你好。” 空桑一愣:“你......是刘欣雅?你怎么......” “很意外吗?我能够在这里跟你沟通?” 刘欣雅微微侧过脸,手指向远处。 “你看那里。” 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空桑看到那远处的天空中,竟出现着外界的画面。 “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我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刘欣雅摘下一朵向日葵,一步步走到空桑面前。 “所以,我也知道你们为我做了多少。这个送你。” 空桑没有犹豫,接过对方手中的向日葵。 淡淡的清香,让空桑焦躁的心态也平复了不少。 “刘欣雅,外面现在很混乱。如果你在这里,那外面的是谁?” 刘欣雅笑道:“语言有的时候是苍白的,我还是带你重新看看吧。看看那个时候,我的生活。” 说着,眼前的花海出现无数花瓣。 花瓣迷了眼睛,转眼而过,两人已经来到一座校园。 这里,正是空桑等人去过的第三初中。 刘欣雅指了指不远处,操场跑道上,一个小姑娘跪坐在那里掩面抽泣着。 四周,则站着许许多多其他的孩子。 看上去,似乎......是同学? “刘欣雅,都怪你!你爸爸对你严格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将我们的体育课都改成考试!” “就是,全都是因为跟你在一个班级,音乐、美术、体育,我们都上不了!” “我们可羡慕其他班级了,你为什么不去其他班上!” 一声声的质问下,为首的一些孩子自然是怒目而视。 还有一些孩子似乎欲言又止,但似乎又有些畏惧什么,不敢开口。 还有些,则幸灾乐祸地看着,似乎这一场欺凌对他们来说,只是有些趣味的戏剧而已。 空桑看向身边的刘欣雅,却见刘欣雅依旧维持着那温柔的笑容。 “这是欣雅小时候。准确来说,是初一的时候。” “作为父亲,因为自己的女儿考入了自己工作的学校,自然会申请去女儿的班上担当班主任。” “想必,你也有过这种体会吧。初中后,学业开始紧张。体育、美术、音乐,这些看上去在中考没有优势的科目,或多或少都会被停止。” “当然,学校自然不会那么说。可老师们,都是这么做。” 刘欣雅的话让空桑深以为然,空桑不禁道:“可是,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算是某种程度的‘惯例’,为何还要欺负......你呢?” 刘欣雅笑了笑:“大哥哥不必有顾虑,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当然,如果这个班级所有的孩子都是在一个‘阵营’,他们只会在背地里说说自己老师的坏话。” “可是,欣雅不一样呀。她就是班主任的女儿。也是班主任更加严苛对待班级的原因。” “我们且不说这种教育方式是不是对的。但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自然会将欣雅当做是‘罪魁祸首’。” 空桑沉默了,校园欺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有的如同周辉,是明面上的,通过肉体的暴力。 但这种,其实也是最好解决的,让家长出面也好,报警也好,最起码有明确的方向。 可还有一种是软刀子。 他们并没有上升到会损害对方身体的程度,可是言语的谩骂、班级的孤立,这种以内心为突破口的伤害,却比肉体的疼痛来的更加钻心! 就像现在,没有人上前动手。 但是,围成一圈的指责,所有孩子的孤立,让一个同样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如何去排解呢? 很快,似乎是上课铃响了。 众人快速跑回了教室,只有那弱小的欣雅擦了擦泪水,自己站起来,缓缓走向教室。 空桑想要上前,却被刘欣雅拉住了。 “这只是我记忆当中的画面,你看的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你的。” “好了,我们再去教室看看吧。” 说着,刘欣雅带着空桑,一步步跟在初一的欣雅身后。 这节课是语文课。 课堂上,欣雅表现的很专注,也很认真。 但坐在欣雅身后的孩子,却开始将草稿纸揉成一个个纸团,然后丢在欣雅衣服的帽子里。 欣雅缩了缩脖子,没有理会。 身后的两个孩子却掩嘴笑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下,越来越多的纸团开始丢进去。 一开始只是干净的草稿纸,后面变成一些带着灰尘的废纸。 渐渐的,欣雅感觉到了帽子里的重量。 她只能一边看着课本,一边将帽子里的纸团悄悄拿出来,然后带着一种自己也不知为何的心虚,看了一眼老师,将纸团迅速丢到自己的抽屉里。 空桑不禁道:“为什么.......你那么担心被老师发现?” “因为......被欺负的孩子,很多时候,很善良。很多时候,也很善解人意。他们都不想给老师添麻烦。想着,也许只是几个纸团,就忍忍吧。” “其实,大部分家长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不也是希望孩子忍忍就过去了吗?” 刘欣雅的话充满了平静,却让空桑浑身一颤。 一种莫名的伤悲,让空桑鼻子有些酸酸的。 却见上课的欣雅将纸团一点点丢入抽屉之后,其身后的孩子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将一些橡皮碎屑、胶带都开始往里面丢去。 终于,语文老师似乎发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 欣雅浑身一颤,头埋的更低了。那两个孩子这在悻悻然地停止。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些恶作剧,可却让空桑感觉心头有些闷闷的。 “这个场景......对应的是不是现实中那第三幅画?” “第三幅画?”刘欣雅微微歪着头,忽然笑道:“那是第一幅。” 空桑一愣,旋即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糊涂。 当时这张画是在最下面,他理所当然以为这是第三幅。 实际上,那副画是最早完成的,所以才被放在最下面而已! 空桑说道:“画面上,掩面的女孩,周围满是动物脑袋的同龄人。那些同龄人,其实就是这些同学吧。” “那些食肉猛兽的,代表就是孩子们当中最喜欢欺负你的。” “一些杂食的,代表的是把这一切当做戏看的。” “还有一些草食动物,则代表的是可怜你,却不敢帮你的。” 刘欣雅没有回答空桑的话,手一扬,那副画竟然就出现在了其手中。 看着画面上的自己,刘欣雅的笑容依旧维持的那么完美。 仿佛这一切在她眼中,已然是过眼云烟。 “大哥哥你参加过同学会吗?”刘欣雅忽然问道。 空桑一愣,旋即点点头:“高中的参加过。” “嗯,那你被欺负过吗?” 空桑张了张口,最后无奈地点点头:“不过......没有这么严重。” “嗯。那你再面对这些欺负过你的人时,你会怎么样?” 空桑仔细想了想:“如果说心里完全没有怨怼,那是骗人的。但似乎......为了这些翻旧账,又好像有些......有些让我自己觉得太消耗我自己的情绪了。” “那他们呢?”刘欣雅看向空桑:“那些欺负过你的人,跟你道歉了吗?” 空桑摇摇头:“他们......反而像是一种回味童年一般的感觉,跟我说着这段经历。” 忽然,空桑笑着摇摇头:“说真的,也挺好笑的。被欺负的人心中还有伤疤。欺负别人的人,却反倒‘看破世情’一般,在那里感叹。真是.......” “真是讽刺,对吗?”刘欣雅抬头看着那语文老师: “老师是个好老师,可是,却也无法为了不那么明显的欺负,就摆出一副训斥的姿态。” “所以,严格来说,没有人能够帮你!” 空桑不禁道:“可是,你的父母.......” “嗯,他们的确很在乎我。可是,在成年人的思路中,孩子们之间这样的行为,真的会让他们放在心上吗?” 空桑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肯定的话语。 实际上,不论是自媒体还是很多书籍,太多的证据表明,成年人眼中的欺凌那是要上升到“安危”的程度的。 而更多的,如这种恶劣的“恶作剧”,家长不会在意。 “所以,他们犯了错,他们有罪。欺负别人的人,是大错。旁观的人,也犯了错。摆出一副同情你的人,更是大错特错!” 说着,刘欣雅将手中的画撕成了碎片。 空桑没有阻止,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一直挂着笑容的女孩,实际上已经痛到了骨子里。 破碎的画落到地面,在顷刻间燃烧殆尽。 而眼前的画面,也随之燃烧起来。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个屋子。 看到这里,空桑大概有了了解。因为在刘欣雅家中的仪式里,他也看到过。 这就是刘欣雅的家。 此时,欣雅似乎鼓起了涌起,用略显稚嫩的声音跟刘岩说着自己在学校面临的情况。 但哪怕是这样,她依旧很贴心的没有把“原因”告诉刘岩,哪怕这个原因就是他! 然而,刘岩漫不经心地听着女儿的诉苦,说出了一句让很多孩子伤心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你不理会他们不就好了。你就不能坚强一点?这种小事情难道还需要我帮你出面吗?” 这一刻,空桑仿佛听到了身边刘欣雅内心碎裂的声音。 如同精美的瓷器终于承受不住内外的压力,开始出现一条条无法修复的裂痕。 下意识的,空桑抓住了刘欣雅的手。 刘欣雅一愣,却见空桑没有说话,但眼神和手中传来的力量,无一不是在担心着自己。 这一刻,笑容似乎也无法维持地很好了: “你还真是......一个善良的哥哥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分裂的秘密 接下来的内容,基本上和空桑预料的大差不差。 只要写习题的时间慢了,又或者是没有按照母亲张洁的时间观来解决问题,就会受到夫妻俩的责骂。 空桑看着有些不忍,反过来说道:“要不......我们别看了。” 刘欣雅摇摇头:“没关系,因为也没有太久了。” 说着,眼前画面变成了医院。 此时的刘欣雅已经没有了那股灵动,眼神中满是恍惚。 空桑心中了然,这应该就是抑郁症的时候了。 刘欣雅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房间内,面对专家的夫妻俩却根本不能接受。 尤其是作为母亲的张洁,更是歇斯底里。 “怎么可能!我的女儿不可能得抑郁症!” “我女儿没有这么矫情!” 专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张洁女士,抑郁症不是患者内心想不开,而是因为很多压力导致她生了病,这是一种身体机能失调所引起的疾病!” “这是需要治疗的!要吃药的!” “什么机能失调!”张洁怒斥道:“我女儿没有问题!” 专家耐着性子道:“张洁女士,如果你们是这样的态度,你女儿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你们看看这个测试题!刚刚确诊,就已经是中度抑郁了!这是要服药、好好调节的情况了!” “稍有不慎,是会造成非常不好的结果的!” 然而,张洁也好,刘岩也罢,似乎都不愿意承认。 他们直接怒气冲冲地走出诊室,拉着刘欣雅就走。 嘴巴里还嘟囔着:“都已经初中了,还这么脆弱!” “这样下去,你以后怎么去社会上和其他人竞争?” “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没有安慰,有的只是声声责骂。 就连作为旁观者的空桑,看的也不禁大为光火。 一旁的刘欣雅缓缓说道:“所以,就在欣雅刚刚生病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想过给她治病。” “或者说,他们认为这是空余时间太多,让欣雅有了胡思乱想的时间才导致的情况。” “不过,该如何形容老天爷呢。没过多久,我就在一次检查当中,被确诊有了癌症。” 旋即,画面再转。 这一次,不论是刘岩还是张洁,都露出了悲伤之色。 只是,想着先前画面的模样,再看他们现在的嘴脸,空桑总觉得有些恶心。 从小经历特殊的他,看过很多周围人的冷暖悲欢。 高中的时候,他有个同学生了病,只是这个病痛在现在的社会中被套上了一些“污名”。 明明在医生眼中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只需要一个月的治疗就能完全康复。 可当时那位同学的父母却说了一句:“我宁可你得的是绝症!真丢人!” 这句话,让他的那个同学当着医生和家长的面,直接从医院楼上跳了下去,当场身亡! “这么看来,你的病痛,似乎没有治好,对吗?” 空桑的问题,让刘欣雅笑道:“癌症嘛,而且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所以,他们剑走偏锋了吧。”空桑说道。 “嗯。那一天,家中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跟我的父母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就开始在家中摆放起十字架之类的东西了。” 空桑沉声道:“造神计划的开始?” “是的。当然了,父母是不知情的。他们只是听说,天主教有一种仪式,可以将欣雅体内的病痛分离出来。” “不得不说,他们的学习能力的确强大。那么复杂的材料搜集,那么复杂的咒语,他们竟然在短短一个星期就准备好了。” “然后,他们就贪心了!” 说着,刘欣雅手一扬,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幻。 “这个仪式既然能够将病痛剥离出来,那干脆......干脆将抑郁症也剥离出来?”张洁的想法可谓是疯狂至极。 “好主意!或者,还可以让女儿恢复到叛逆之前?对!把她的时间往前倒退一点!这个可以做到吧!” 这一刻,刘岩和张洁就像是两个疯子一样。 他们竟然认为刘欣雅的抑郁症是因为叛逆而造成的! 那几名天主教的驱魔师竟然也直接同意。 毕竟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刘欣雅只是个试验品而已。没有了,再找就是了。 很快,在“汪酉潮”的房子里,张洁和刘岩摆好了所有的物品,画上了所有的魔术阵图。 而满目恐惧、悲伤、混乱的刘欣雅,则瑟瑟发抖地坐在那里,手中紧紧握着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坠子。 在天主教驱魔师的帮助下,整个房间内开始闪耀起猩红色的阵图。 然而,许是因为张洁、刘岩的欲望太过黑暗,整个仪式没进行多久就产生了可怕的异变! 魔术阵图骤然炸开! 几位驱魔师当场身亡! 而在空桑眼前,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十分怪异的变化中。 有些家具似乎在快速的腐朽,就好像经历了数百年的光阴一样。 还有些植物,则开始从盛开的状态逐渐退回到萌芽的时期。 时间,混乱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仪式中心的刘欣雅三人也出现了特别大的变化! 刘岩和张洁当场就死亡了,可因为时间错乱的问题,他们的执念开始分裂,就如同玄门所言的三尸九虫的分裂一般。 刘岩可能是执念更强一些,竟分出了一个和本尊没什么区别的模样,在一阵恍惚中离开。 空桑想到自己在第三初中遇到的那个刘岩,想着眼前之人恐怕就是了。 而且也因为时间混乱的问题,他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 另一边,刘欣雅的身体开始撕裂。 那种痛苦让刘欣雅崩溃大哭起来! 很快,随着刺目的血光消散,扬尘散去时,阵图中心,已经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是有些稚嫩的刘欣雅,她似乎害怕周围的一切。 一个是恶念体,她满目凄厉怨恨,身上更隐隐出现一些血线。这些血线缠住了张洁和刘岩的尸体。 夫妻俩一阵哀嚎之中,两个魂体在恶念体的面前一阵扭曲、变形。 张洁开始缩小,只有一只眼睛越来越大。 刘岩则开始融化,全身布满了浓稠无比的血液。 最后,成了那天使眼球和血液之口!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真正看到这番变化的时候,空桑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恶念体在生成的刹那,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危险,立刻消失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一个人影也逐渐苏醒过来。 正是汪酉潮! “欣雅!欣雅!” 汪酉潮似乎从诞生开始就想着要保护刘欣雅,在看到刘欣雅似乎平安无事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他看上去病恹恹的,身体也瘦弱的可怜。 “恶念体和汪酉潮,以及你.......其实,仪式下的刘欣雅是分成了四个部分吧。”空桑突然说道。 刘欣雅笑了:“是的,真正的刘欣雅是我。” “外面的欣雅,对应的是初一之前童稚、内向的我,她还没有被欺负。她现在之所以害怕,其实只是因为仪式给了她这种情绪。” “而且,你们没有跟她长时间相处并不知道,外面的欣雅,并不具备真正的人格。她和恶念体很像,只是一段记忆凝聚的载体。” “要说真正形成人格的,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汪酉潮。” 空桑明白了:“所以,外面的欣雅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她只是被赋予了需要‘悲伤’的姿态?” “没错。而且她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不是我。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所以,教会的人,就将她当成了我。” 空桑不禁问道:“那恶念体又是?” 刘欣雅缓缓说道:“复仇、怨恨。她恨这一切,甚至在苏醒的时候折磨了父母的灵魂。将他们变成了必须保护自己的怪物。” “她代表的,是我内心的阴暗、绝望、冷酷。” “可是相比之下,汪酉潮是最可怜的。我不知道仪式发生了问题,竟然诞生了一个男生。” “也许,是当时的我渴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保护我吧。” “而我觉得最亏欠的地方就是,我体内的癌症,转移给了他!” “虽然现在因为仪式的力量,他的病症没有爆发。可是......每日的疼痛,每日紧绷神经也要保护我的这份感情,让我很愧疚!” “而且,就算被教会安排进入这里疗养,在知道了抑郁症的情况之后,很多病人开始指指点点。” “这些指点的病人也好,暗中潜伏的驱魔师也好,都无一例外,被汪酉潮潜意识里的保护欲给抹杀了。” 空桑点点头,如此一来,先前外面的欣雅所勾勒的三幅画,这一刻就完美诠释了。 第一幅,代表的是学校时期的欺凌和抑郁症的萌芽。 第二幅,代表的是父母的不理解,和身患重病之后,父母的癫狂。 第三幅,代表了周围不理解、鄙夷的目光。 另外两幅画一一出现在刘欣雅面前,也被刘欣雅一一撕碎。 眼前的场景,重新变成了那满是向日葵的花园。 “大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向日葵吗?” 刘欣雅笑着轻轻抚摸着那些花朵:“因为呀,向日葵向阳而生,它每时每刻都在追逐着温暖的光芒。” “大哥哥,对于被埋在深渊之中的人来说,这种满是阳光、满是幸福的生活,是多么的触手可及,又多么的遥遥无期......” 空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中的哽咽:“欣雅,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就像正业说的,可能我很多所谓的安慰,在你这里都是尖刀。” “但是.......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我们.......可以出去吗?” 看着红着双眼,似乎带着一丝恳求之色的空桑,刘欣雅心中忽然感觉被触动了一般。 空桑似是害怕刘欣雅不相信自己,一把抓起刘欣雅的手:“我......我不说那些大道理,我只是希望你再给世界,一个机会!” “你不用强装笑容,你不用担心会打扰到谁。你就是你!” “你可以尽情的哭,尽情的生气,尽情的控诉你内心的不满!” “不单单是因为外面的纷扰,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也说了,你自己被埋在深渊之中!” “现在,我拉你上去!” “我做你的明灯!” “相信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冲破深渊 刘欣雅这一刻的表情非常复杂。 她似乎有些呆滞,有些木然,有些震惊,也有些不敢置信。 她的一只手被空桑紧紧抓住,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胸口。 她的双眼不知不觉流下两行泪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花海之中,竟绽放出更加美丽的向日葵。 那尘封在黑暗深渊当中的心门,在这一刻,似乎被撬动了开来。 一缕晨光突破了阴霾,照耀进黑暗的心门之中。 点点萤火飘飘荡荡,旋即,将四周的黑暗染上一点浅浅的彩虹光辉! 刘欣雅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同意,她虽然平静的,甚至保持着笑容般带着空桑看完了自己经历的一切。 但这种明明痛的无法呼吸,却还恨不得亲手撕开自己伤疤的“自残”行为,也是为了麻痹一直以来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缕悸动。 看着空桑清澈的双眼,刘欣雅捂着心口的手开始松开,开始下意识的,一点点想要抓住空桑。 可是,下一刻: 空桑看着刘欣雅缓缓挣脱自己的手,一时无言。 刘欣雅咬着嘴唇,双手死死紧握在一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欣雅,为什么?” 却见刘欣雅抬起头,那含泪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空桑:“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出去。” “虽然,你的话让我有一点想要继续尝试的勇气。” “可是......可是,我不敢赌......” “你不知道,那种明明知道自己已在深渊,却无法自救逃离的痛苦和绝望。” 刘欣雅不断地在后退,她身边的向日葵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开始耷拉下来,渐渐的枯萎。 原本美丽的向日葵花园,在这一刻也开始变的虚幻、模糊。 满目望去,那色彩斑斓的世界迅速的化作黑白两色。 一时间,充满了希望的世界转变成了满目疮痍的伤悲。 刘欣雅转身开始奔跑,许是因为她已经害怕再去接触外界的闲言碎语,许是害怕空桑给予她的那一点希望转瞬就会土崩瓦解。 她越跑越快,轻盈却又狼狈。 “欣雅!欣雅你等等我!” 空桑焦急地在后面追赶着。 “我不会出去的!你离开吧!” 奔跑的刘欣雅,闭着双眼将泪水全部挤出,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的脆弱。仿佛这样就能够还重新拾起那抹看似“坚强”的面具。 这一刻,那黑白的花园伸出一条条荆棘藤蔓! 藤蔓如同软鞭一般抽向了追逐而来的空桑! 空桑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扬起一团火焰。 藤蔓被火焰点燃,刹那化作飞灰。出乎意料的是,那藤蔓比空桑想象当中的还要脆弱。 空桑心中一喜,既然藤蔓阻止不了他,他就有更大的把我追上刘欣雅。 然而,远处的刘欣雅却忽然闷哼一声,胸口一疼,“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欣雅!” 空桑勃然色变,看着脸色苍白的刘欣雅,又看了看化成飞灰的藤蔓,顿时了然。 这些藤蔓,其实也是刘欣雅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是她的内心世界下意识构筑的壁垒。 如果自己真的横冲直撞,还不等将刘欣雅带出去,恐怕就会给她的意识和灵魂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欣雅!” 空桑有些愧疚地大喊着。 刘欣雅撑起身子,却再度开始奔跑起来。 越来越多的藤蔓破土而出,互相交织下,成了两人之间无法轻易斩断的高高墙壁! 空桑见状,身后蝶翼展开! 清风起,蝶翼舒展,空桑几乎用最快的速度追逐着远处的女孩。 可这里是刘欣雅的内心世界,明明只需要几个呼吸就能追上,此时却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欣雅,求求你停下来,你听我说!” 然而刘欣雅却哭喊道:“我求求你不要管我了!” “我就是一个累赘!” “在父母的眼中,我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需要他们规划和操心的笨小孩。” “在同学眼中,我也是一个没办法融入集体,没办法让他们开心学习的罪魁祸首!” “后来我生了病,不仅要花家里的钱,还折磨着我的父母,害的他们最终死亡!”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你出去吧!” “哪怕,哪怕你杀了我!都好!” 刘欣雅的话,泪中泣血,空桑听的心如刀割,一种无言的酸楚恨不得淹没自己的心口。 忽然,一条藤蔓突兀地从下方钻出! 此时的空桑速度已经提到最大,却根本无法躲开。 如果要躲开,他就只能后退! 可是一旦后退,也许就再也追不上刘欣雅了! 念及至此,空桑牙齿一咬,依旧维持着最快的速度! “噗嗤!” 藤蔓穿过空桑的腹部,迸溅的鲜血洒落在下方的黑白世界,染上点点触命惊心的红莲。 空桑却几乎在一瞬间将藤蔓的尖角折断,然后继续飞行,丝毫不理会身体的剧痛! 刘欣雅自然是感觉到了空桑的伤势,她想停下来,但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却驱使着她的双脚继续奔跑。 “轰!” “轰!” “轰!” 越来越多的藤蔓刺入天际! 一时间,空桑的双臂、双腿、身体出现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窟窿!就连那一双美丽的蝶翼,也在这一刻残破不堪! “咳咳!” 空桑感觉眼前一阵发黑,他知道,自己只要放弃就好! 可是看着眼前那抹还在奔跑的身影,他怎么也不想闭上自己的双眼! 顿时,空桑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喊道:“刘欣雅!” 那如同洪钟的呼唤声,在刹那间让陷入恐惧不安的刘欣雅回过了头。 那一刻,当刘欣雅看到满身是血、伤痕累累,却依旧不愿意放弃的空桑时,刘欣雅心中那黑暗的心门,似乎隐隐的,又多了一丝光辉。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我!” 刘欣雅捂着嘴巴,双眼止不住地流着泪水,最终崩溃地大喊道:“求求你,不要管我!让我自己去死好了!” 顷刻间,宛若玻璃碎裂的声音一般。 整个黑白花园在刹那断裂! 那肉眼可见的悬崖和下方的无尽深渊,让空桑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站在悬崖上的刘欣雅,笑中含泪,眼神似是凄然,似是解脱:“我知道,外面发生了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没关系,只要我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死亡,一切就都结束了!” “大哥哥,谢谢你在最后的时间里愿意说出‘拉我一把’的话。” “但是,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不能了解,抑郁症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折磨。” “你一直在天堂,而我,一直身在地狱。” “再见。” 最后眯着眼睛的含泪之笑,如同匕首一般狠狠刺入空桑的心房! “不!” 刘欣雅往后一仰,身体坠入深渊之中! 黑暗里,刘欣雅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光明世界,脑海中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 那满目的学校欺凌,满目的家庭压抑,那说不出的从灵魂深处传出的痛楚。 这一刻,终于能结束了。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刘欣雅喃喃着,缓缓闭上眼睛,等着最后一刻的降临。 然而,一双有些温暖的手臂在这一刻忽然抱住了她! 她猛地睁开眼睛,伤痕累累的空桑正露出那宛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看着自己。 “你为什么要下来!” “我说过,我要拉你上去!不单单是为了外面的事情,也是为了你!” 刘欣雅偏执地疯狂摇着头,哭喊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就算我出去了能怎么样!” “我没有了父母,也没有朋友!” “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没有人能够包容我!” “外面没有光芒等着我了呀!” 空桑大吼道: “我做你的光!” 刘欣雅浑身一颤,原本黯淡的双目似乎又多了一丝生气,却又似乎不敢去求证空桑刚才说的话。 “我说,我做你的光!” “我理解你!我帮助你!” “你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不用觉得给别人造成了什么麻烦!” “你就是你!你没有错!” “你只是生病了!” “那我们就治病!” “刘欣雅,答应我!” “哪怕为了我,为了我这个还愿意给你光芒的人,请你活下去!” 刘欣雅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无奈,所有的情绪似乎都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顾虑的突破口。 泪水,在这一刻决堤! “呜呜......” 低声的抽泣,很快变成了嚎啕大哭! 下方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在这一刻突然涌上一阵暖意和光明! 光明吞没两人的刹那,刘欣雅忽然露出一丝怀念之色: “啊.......好温暖呐.......” ...... 外面的世界,人工天使虽然几乎有着不死不灭的特性,但本身其实也不过是仪式的附带产物。 走阴十部的另外三人,此时手段尽出。 虽然凌厉非常,道行不弱,但长时间的战斗也不禁露出疲惫之色。 刘正业和陈涛两人,则是保护着空桑和刘欣雅的身体,一旁受了重伤的汪酉潮满目担心地看着她。 陈涛满脸担忧地说道:“正业,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啊!姜雪婵她们已经很疲劳了!” 刘正业也满是无奈,这种人工天使,其力量本源本就和教会的力量有一些相似,他一身手段,在人工天使的面前几乎发挥不出一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怀中的空桑眼皮忽然动了动。 旋即,空桑苏醒! “空桑,你醒了!”陈涛惊喜道:“如何,成功了吗?” 空桑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另外一边的刘欣雅。 此时,刘欣雅似乎也有转醒的迹象。 陈涛和刘正业顿时紧张起来。 因为看这个场面,空桑这次有没有成功似乎也不好说。 万一刘欣雅和刚才一样发作起来...... 下一刻,伴随一阵呢喃。 刘欣雅,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难的悲凉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却见刘欣雅先是露出一丝迷茫之色,然后看了看汪酉潮,又看了看空桑,哭了。 空桑见状,却是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汪酉潮也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追问那个有些怯懦的刘欣雅去了哪里。 “让我先解决这个仪式的问题吧。趁着我的力量还在的时候。” 刘欣雅在空桑的搀扶下起身,周身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四角形的魔术阵图。 忽然,那些原本还在激战的人工天使们,骤然停止了动作。 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离去吧,尘归尘,土归土。” 刘欣雅的眼中掠过一丝哀伤之色,却见那些人工天使们浑身的铠甲开始消散。 渐渐地,这些医护人员原本的模样重新浮现,一个个昏睡在地上,人事不知。 而包裹了整个疗养院的结界也在这一刻化作点点光辉消失。 没有了结界的那层暗红色的光芒,空桑看了看时间,竟然已临近傍晚。 天空中,灿烂的晚霞映照着云彩,让整个天际染上了一层梦幻的金红。 也是在这一刹那,刘欣雅身上那股仪式带来的力量开始迅速消散。 姜雪婵三人不禁松了口气,看着恢复正常的刘欣雅不禁道:“看来,这次的事件,总算是解决了。” 钱翩翩也重新弹出一根烟,冷哼一声道:“打更人,此回不是我欠你了,而是你欠我。” 空桑苦笑着点点头,随后抱拳行礼:“此次,多谢三位前来助拳。空桑感激不尽!” 姜雪婵、王磊本身是没必要掺和这件事情的,尤其两人重伤未愈。 钱翩翩跟自己更没有什么交情,严格来说不过是各取所需。能帮到这个份上,空桑也是感激万分。 “没什么,既然是同盟,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说着,姜雪婵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钱翩翩。 钱翩翩自然知道姜雪婵的意思,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想让我加入同盟?现阶段来说,你们的队伍还不够。” 说着,钱翩翩看向王磊:“你作为赶尸人,在走阴十部当中,你的战力最起码能够排到前三。可是就目前来看,你护不住空桑。” 王磊眉头微皱:“你想说,你比我强?” 钱翩翩摇摇头:“守陵人本身的战力并不强,和你这种肉身、僵尸同修不同。” “守陵人主要依靠的是契约鬼的力量。你我放对,你赢面居多。” “我说的,是刽子手!” 王磊和姜雪婵呼吸一顿,空桑能明显感觉到两人的眉宇多了一丝慎重。 钱翩翩的眼中也多了一丝凝重:“我不相信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如果说,这一代的打更人是所有打更人当中最特殊的存在。” “那么,这一代的刽子手,就是历代刽子手当中最凶残的存在。” “我曾经和他因为一件事情打过照面。坦白说,如果不是我在关键时刻抽身,恐怕这一代守陵人就要提前夭折。” 姜雪婵脸色一变:“他有这么强!” “千万不要低估他!”钱翩翩转而看向空桑: “你记住,作为打更人,在他们利用完你之前,你有着绝对的优势。” “可是,当你的价值用尽.......总之,我可以告诉你,打更人名义上是走阴十部最宝贵的人才。” “但实际上,每一代不得善终的概率最高的,也是打更人!” 说完,钱翩翩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想必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也累了,就先离开了。” “空桑,如果有需要,就去轻食店找我吧。” “啊,对了,如果是来消费,帮我完成KPI的话,我更欢迎。” “走了。” 钱翩翩摆了摆手,这个性格特殊的女子走的也非常的潇洒。 姜雪婵和王磊见状,也说道:“既然事情了结,那我们就回小河湾了。” “空桑,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你背后那位老板,也不是易于之辈!” “告辞!” 空桑看着离去的三人,又转而看向刘欣雅。 “欣雅,接下来,就是你的情况了。” 然而空桑话音刚落,刘欣雅却忽然感觉一阵晕厥,旋即便昏迷过去! ...... 四十分钟之后: 刘欣雅的病房外,空桑三人看着赶来的征老板递过来的资料,一时无言。 良久: “这么说来,刘欣雅的病症......” 空桑看向征老板,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征老板摇摇头: “从前的刘欣雅因为过于绝望,加上抑郁症的悲苦,所以才能让那个仪式鬼使神差的成功。” “因此,时间在她的身上出现了不同的流速,这才让她的灵魂出现了分裂。” “真正的她,作为内心世界的维持者,存在于身体内部。” “表面人格没有自主意识,只是继承了刘欣雅的童稚和童年的记忆。” “已经消失的恶念体,原本继承的是刘欣雅体内的憎恨和怨怼。” “现在,恶念体回归,刘欣雅也被你拉了出来。以至于恶念体、表面的意识体都已经和刘欣雅重新融合。” 空桑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报告:“所以,因为意识体的回归,仪式的效果彻底消散。那汪酉潮......” “汪酉潮比较特殊。因为,他诞生了独立的人格。” “你们可以将汪酉潮当做是独立的存在,严格来说,他和刘欣雅已经是两个人了。” “但是,有个问题。原本的汪酉潮,是刘欣雅渴望有人保护的执念下诞生。” “也正因为这种执念,汪酉潮在诞生的时候便带走了刘欣雅的癌症。” “但是现在,仪式失败,汪酉潮作为独立的‘人’,也许能够活下来。” “可他体内原本属于刘欣雅的疾病,会重新回到刘欣雅的体内。” “这是天地规则,没有谁可以违背!” 征老板的话,让空桑有些失神地后退了几步。 他甚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说服他出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我到底还是帮不了她吗?!” 刘正业和陈涛见状,也不禁哀叹一声。 征老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很艰难!” “刘欣雅之所以会昏倒,是因为那股病痛已经要开始转移。” “整个过程中,汪酉潮只有一种办法可以阻止。” “以代价换取筹码,以死亡换取生机。” 征老板的话让空桑脸色一变:“难道.......汪酉潮必须.......” 征老板透过病房的窗户,看着在里面悉心照料刘欣雅的汪酉潮: “这是唯一的办法。” “趁着汪酉潮体内还携带着刘欣雅的癌症,只要汪酉潮死了,这份因果就会随着汪酉潮终结。这个代价,会由汪酉潮作为独立人格的牺牲,而换取刘欣雅的康复。” 空桑张了张口,最终摇摇头:“我做不到!我如何告诉他,只有他死,刘欣雅才能活!” 征老板一脸复杂地看着空桑,眼神中满是沧桑和感叹:“空桑,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 空桑抬头看着他。 征老板幽幽说道:“正所谓,一场红尘事,苦遍无数人。为何婴儿出声,就要啼哭不以?” “因为,人间就是炼狱。” “人间,就是受苦之地。”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会有自己的痛苦。” “你可以帮助他们,却无法完全左右他们的命运。”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只有这个选择。” “我......”空桑的声音中满是涩然。 然而,病房的门却被打开。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偷听的汪酉潮看着征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我死了,欣雅就会好起来?” “是的。”征老板点点头。 “可是,你要想清楚了。你虽然想要保护欣雅,但那是因为仪式诞生的时候,她留在你体内的执念导致。” “随着仪式的力量逐渐消失,随着那病痛重新转移到刘欣雅身上之后。” “你会不会还有这样的执念,就不好说了。” “换句话说,那时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你确定,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牺牲自己吗?” 汪酉潮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回到了房间内,将门又重新关了起来。 征老板看向刘正业:“你老师的事情,我已经安排教会的人来处理了。这短短时日,你也算经历了大起大落,想必也累了。” “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 刘正业苦笑着摇摇头:“既然教会来人了,我还是要去的。老师的事情,只有我最清楚。我不能让教会误会了老师。” “我陪你去吧。”陈涛说道:“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一个人就不要勉强了。” 说完,陈涛和刘正业转身离去。 顿时,只剩下空桑和征老板两人。 “老板,你为什么要故意支走他们?”空桑问道。 征老板说道:“不是故意支走他们。而是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只有你才有资格见证。” “是你潜入了刘欣雅的内心世界,将她从那抑郁症的深渊当中拉了回来,让她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丝愿意继续治疗下去的勇气。” “那么,只有你才能见证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更何况,此时的刘欣雅应该也只信任你吧。如果刘正业他们在,说不定会有其它的变数。” 说着,征老板竟然也准备离去: “空桑,我知道,子母煞姒静似乎要你在刘欣雅的身上谋求什么。” “你不用刻意去思考。” “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给她就是了。” “至于刘欣雅和汪酉潮之间。记住,你只是一个旁观者。” “你需要客观的接受接下来发生的任何可能!不能自己去阻碍他们,明白吗?” 说完,征老板转身离去。 空桑下意识问道:“老板,可是,为什么?” 征老板微微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但话语中却满是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空桑,两难的抉择之下,容不得第三人插手的余地。”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黄昏下的选择 生与死的托付 病房内,刘欣雅自昏迷当中逐渐醒来。 看到坐在旁边的空桑和汪酉潮,刘欣雅却笑了起来。 她缓缓闭上双眼,说道: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很乏力,也很痛苦.......是.......癌症吗?” 空桑一时无言,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 一旁的汪酉潮却直接说道:“刚才有专家来过了,他说你的病会好的。” “这不是安慰你,而是事实。” 刘欣雅却没有回应,反而看着汪酉潮说道:“对不起。” 汪酉潮一愣。 刘欣雅一脸歉意:“其实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保护的是之前的刘欣雅。那个继承了我一段记忆的存在。” “可是,因为我的回来,她不见了。” 汪酉潮微微低着头,反光的眼镜下看不出他的眼神。 空桑也没有开口,因为就在刚才他进入病房的时候,汪酉潮说,这件事情他会处理好。 “刘欣雅,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汪酉潮忽然问道。 刘欣雅缓缓起身,看向他:“你想去哪里?” “天台。” “好。” 简洁的交流,简单的话语。 空桑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不禁在想,原来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悲伤和痛苦。 从前,他只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非常特殊。自己的绝望,已经如深渊泥潭。 可自从做了打更人之后,周辉、肖琳、杨宇、夏婉,哪一个不是活的满身业火呢? 纵然是强如神灵的白琴苏,在岁月和因果的长河中,也是伤痕累累啊...... 黄昏下,空桑站在楼道内,背靠着墙壁。 虽然天台的门没有关闭,但空桑还是置身在阴影处没有上前。 也许在这一刻,任何一个人在旁边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这段时光,应该留给他们两个人才对。 他忽然有些明白守陵人钱翩翩为什么会一直抽着烟了。 他原本是很讨厌别人抽烟的。 可现在看来,有太多说不出的心酸垂泪,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吞吐出来。 ...... 天台上,汪酉潮双手撑在边缘处,看着刘欣雅,笑了笑:“从我诞生开始,我就认识了你。” “那个时候,你很孤僻,很怯懦,甚至连常人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你害怕的瑟瑟发抖。” “我真的好希望你可以坚强面对那些给你造成伤害的人。” “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抑郁症,不是怯懦,不是胆小,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绝望,说不出的黑暗。” 刘欣雅没有说话。 虽说在内心世界时,空桑的刺激让她稍稍有了些好转。 但毕竟先前的她已经到了服药的程度,此时自然无法向汪酉潮解释那种感觉。 汪酉潮似乎也没有指望刘欣雅回复,自顾自地又说道:“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带你晒太阳吗?” “因为我听主治医生说,抑郁症的患者如同置身在冰冷的寒潭之中。” “他们没有办法听到外界的欢愉,没有办法感知外界的温暖。” “所以我想着,也许阳光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当然,我也知道,那些恶劣的目光不剪除,你的症状永远也好不了!” 刘欣雅终于开口道:“所以,你利用雕像中得到的堕落天使的力量,杀了他们?” 汪酉潮侧过头,眼神盯着那远处尚未消失的夕阳: “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莫斯提马,代表着仇恨、敌意、迫害,这些在当时你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刘欣雅悲然的叹了口气:“汪酉潮,对不起。” “可是,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汪酉潮笑道:“嗯。那就换个话题吧。” “门外那位打更人,他的老板刚才来过,他说了两件事情。” 听到这里,空桑心中一紧。 汪酉潮继续道:“他说,随着仪式力量的消除,我脑海中被植入的‘要一直守护你’的执念,会逐渐消失。” “我已经拥有独立的人格。严格来说,只要等到那种执念消除,我就能作为真正的‘人’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 “我能重新感知这个世界的美好,这个世界真正的色彩。” “既然如此,那我应该恭喜你,最起码.......”然而刘欣雅话音未落,汪酉潮却打断了她。 “可是,如果我活着,仪式效果的流失就是不可逆转的。原本存在于我体内的癌症,会重新在你体内生长。” 刘欣雅虽然有那么一点思想准备,但听到汪酉潮的话,眼神还是黯淡了下去,那种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感觉,似乎又要消散。 门外的空桑攥着双拳,他其实很想冲进去告诉他们,他可以尝试使用安魂咒。 可是,仿佛是知道空桑的打算。 征老板在离开不久之后,就发信息告诉空桑不可以如此。 因为,代价不够!而且,安魂咒也不是什么万能的咒语。 如果碰到这种事情就随意使用,那等于是篡改万物生死的规律,那会遭来天谴,不仅自己会丧命,就连刘欣雅和汪酉潮,一个也活不了! 天台上,看着全身的力气似乎被一点点抽离的刘欣雅,汪酉潮却笑了:“这是那位打更人的老板告诉我们的。” “他应该是个相当厉害的人吧。” “可是,他却也有料错的时候。” “欣雅,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你’吗?” 此言一出,不论是刘欣雅还是空桑都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刘欣雅惊讶,自然是因为从汪酉潮诞生开始,他就没有见过真正的自己,那他是如何辨认出“刘欣雅不是刘欣雅”的呢? 空桑则是在惊疑之后,又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是啊,自己曾经接受过姒静的提醒,转而询问过汪酉潮这个问题:“恶念体不是恶念体,刘欣雅不是刘欣雅,汪酉潮不是汪酉潮。” 当时,汪酉潮的反应怎么也不像是全然不知的状态! 难道...... 却见汪酉潮缓缓摘下眼镜。 第一次,这个平常有些邋遢,甚至有些颓废的男孩,眼神中竟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干净和呵护。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不知不觉的,我就理解了。” “没有人给我答案,你也没有露出任何的征兆。” “硬要说原因......归根到底,我依旧是因你而诞生。” 刘欣雅的声音中又重新涌起一丝希望:“所以......所以.......” “你知道我不是她,却依旧愿意这样守护我吗?” 汪酉潮双眼隐隐闪烁着泪光:“她就是你,恶念体也是你,你又不是精神分裂的患者,那两段承载了你不同记忆和情感的存在,和你自始至终本就是一个人!” “所以,我守护着那段意识体,守护着恶念体,自然也是守护着你!” “欣雅,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不是你’!可‘你也同样是你’啊!” 刘欣雅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触动,她终于听到了一个让她满含幸福的答案。 是啊,虽然成长在一个小康家庭,吃穿不愁。 可是父母的冷漠,同学的欺凌,以至于她从小到大,几乎也没有什么朋友。 每天都好压抑,好压抑啊! 她哭过,没有用!她崩溃过,也没有用! 可是现在,她惊喜又悲伤地发现,原来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惊喜的是,自己原来在这个世界不是孤独的。 悲伤的是,自己的心愿被满足,却又即将破灭。 汪酉潮却继续说道:“那位老板,还说错了一件事情。” “他说,我已经是独立的‘人’。” “其实,我自己很清楚,我不是。” “哎?”刘欣雅有些困惑:“可是,你既然有了自己的思想,自然......” 话音未落,却见汪酉潮上前紧紧搂住了刘欣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一般。 刘欣雅感受着拥抱自己的人的温暖,眼角落下点点晶莹泪光。 却见汪酉潮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欣雅,因为你,我才能诞生。因为你,我才有了作为‘人’的目标。” “守护你,从来不是你的执念。而是我自己的意愿!” “但这片留存在我体内的,属于你的灵魂,必须要还给你。” “如此,你才能完整。” “欣雅,我是那枚玉坠啊......” 话音落,刘欣雅瞳孔一震。 她猛的想起,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被父母带到那个房间开始仪式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一个玉坠。 那个玉坠,是她从小一直戴在身上的。 每次自己难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捂着坠子躲在被窝里哭。 似乎只有这样,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暖。 “欣雅,其实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希望得到救赎的女孩。我常年被你的泪水浸透,早就有了那么一点脆弱的、朦胧的意识。” “终于,在那仪式的刹那,我借此机会诞生!” “当时我就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守护你!不惜一切代价的守护你!” “所以,我就是你,我不是独立的人格!” “我只是,你的泪水和你的意念凝聚而成的,另外一个你而已!” “而现在,不论是那个童稚爱画画的你,还是那个满身憎恨的你,又或者是我这个另类的你。” “欣雅,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说着,汪酉潮松开了刘欣雅。 他温柔地擦拭着刘欣雅眼角的泪水,露出最后一抹那温柔的、似乎融入了亲情、友情、爱情的笑意。 旋即: “不!” 刘欣雅一声痛哭,空桑连忙转身冲上天台。 却见汪酉潮维持着那抹笑容,向后仰去,纵身自天台坠落。 刘欣雅哭喊着要上前抓住他,却只是触碰到了他的裤脚。 生死之间最后的对视,一者是无怨无悔、满目坚毅的笑容。 一者,是似乎终于又重新灵动起来,却再度经历伤悲的哭泣。 看着被空桑抓住的刘欣雅,汪酉潮笑着大喊道:“欣雅,为了我,为了我们,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希望终破开阴霾 空桑遮住了刘欣雅的双眼,却看到空桑在落地的刹那,没有迸溅出那残忍的血花。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开始分散,他保持着那抹笑意,最终消散在绚烂的黄昏夕阳之中。 分解的身体如同无数的萤火虫,给这里带来了一抹不一样的感动。 而在草坪中,还安静地躺着一个玉坠。 那枚玉坠看着似乎很普通,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做工。 可就是这样一枚看上去普通的玉坠,终于为刘欣雅新的人生铺上了最后一块砖石。 身体中的疲乏和痛苦,随着汪酉潮的消散而消失。 刘欣雅跪坐在地上,无声地抽泣着。 空桑却没有过于担心,因为他从刘欣雅的双目中看到了悲伤,看到了痛苦,却也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却存在的希望。 汪酉潮,终究用自己的死亡,给了刘欣雅最后的动力! 是的,哪怕为了我们这些逝去的“人”,也请你,好好的活下去啊! 不需要勇敢,不需要坚强,只需要活着,只需要好好治疗,终究会雨过天晴! 空桑蹲下身,轻轻摸着刘欣雅的头:“好好活下去,好吗?为了恶念体,为了意识体,为了汪酉潮,也为了......为了我!” 刘欣雅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空桑,点了点头。 “乖,你先回房间去。我将那坠子给你拿过来。” “嗯!”刘欣雅擦了擦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 楼下,空桑从草坪中找到玉坠,却敏锐地感知到了子母煞的气息。 顷刻间,一个微型的结界中,姒静饶有兴趣地看着空桑。 “我想,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 空桑回想着征老板的话,第一次,他不想要听从。 “姒静,你为什么需要这个玉坠呢?” 姒静回答道:“玉本就通灵之物。在我那个时代,甚至有着玉替人挡灾的说法。” “这枚玉坠本来普通,可长年累月吸收了刘欣雅的悲伤,已然成了刘欣雅的‘副人格’。” “其实,你的老板不是没看出来,只是想给汪酉潮真正的选择。” “可结果,他依旧选择牺牲自己,来挽救‘主人格’。” “而这枚玉坠,也在这一刻得到天地的赐福,成为少有的至宝——双生坠!” “有了它,我就能让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空桑瞳孔微缩:“你,你是为了让子煞成长起来?!” 姒静眼中露出一丝遗憾:“我当年成为尸鬼,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虽然依靠着那所谓的‘长生酒’,我成功让自己的孩子诞生。” “可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终其一生,也只能如此了。” “但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长大!” “只要有了双生坠,他就可以和一般的孩子一样成长起来!就不用一直困缩在婴儿的身体当中。” 空桑却反问道:“天使油灯,是不是你放过去的?” 姒静眉头一挑:“你猜出来了?” 空桑沉声道:“并不难猜。在知道了汪酉潮的真实身份,在了解了他的行事作风之后我就明白,汪酉潮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心思深沉。” “他真的,只是一个很单纯的男孩而已。” “那样的他,不可能故意在那种隐秘的地方留下天使油灯。” “再加上你突兀的给到了我很多线索和信息,那至少说明,你从很早就关注着这件事情!” “而以你的道行,想要制作避开汪酉潮力量的天使油灯,并不难。” “汪酉潮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他是无所谓的。” “因为,这种东西的出现并不会影响他保护刘欣雅。但却也间接的,给了我们调查真相的机会。” “姒静,你说实话,这件事情背后,是不是你的算计!” 姒静却很干脆地摇摇头:“我的确做了手脚,但刘欣雅的事情,自始至终就是教会的问题。” “只不过,那天主教教会的激进派中,有的人为了这所谓的造神计划已经不择手段,甚至,和邪心教合作!” 空桑脸色一变。 “所以,我只是恰逢其会。” 说完,姒静伸出了手: “好了,你想知道的也告诉你了,那么,该给我那枚玉坠了。” “还是说,你已经想要反悔了?” 空桑看着手里的玉坠,知道双生坠存在与否恐怕直接影响到刘欣雅活下去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坦白说,我不想反悔。因为我很清楚你的可怕!” “我大概能猜到,在长生酒的事件当中,你放了太多的水。那个三进三出的大院,我只是步入外院就已经岌岌可危。” “如果当时你没有理会,我自己摸索着进入内院,下场恐怕.....” “所以,我想询问的是,有没有代替的方法?” 姒静眉头一挑,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为了一个已经没有灵智的存在,开罪于我?这可不智!” “而且,你也应该清楚,杀了你,双生坠我照样拿得到。” 空桑看着姒静: “是的。可是你没有立刻动手,就说明这件事情可以谈!” “我对你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你做事,一定会考虑第二种方案!” “你不会只将筹码,押注在一件东西上!” “而且你了解我的性格,甚至你可能已经猜到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姒静双眼微阖,似乎是在权衡思索。 良久: “你们古董店的负一楼,有一个宝物,名为玄机枕。它有着和双生坠类似的效果。” “有了它,我的孩子一样可以长大。” “如何?” 空桑立刻打了个电话,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边,征老板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 “空桑,将双生坠给姒静吧。” 虽然征老板平常有些神神叨叨,但空桑对他依旧充满了敬畏。 此时,他也很紧张,他害怕老板会生气。 但想着刘欣雅充满希冀的面孔,他咬着牙说道:“老板,我,我要将玄机枕给姒静!多少钱,我.......我付,实在不行,我免费给您打工都可以!” “空桑,就为了一个已经活下来的人的念想,你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你要知道,有的时候,选择就如同岔路。” “选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空桑深吸了口气,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将双生坠给姒静,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情感告诉他,如果这样做,也许刘欣雅最后的结局...... “很抱歉,老板,我想......” 征老板无奈地笑了起来:“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生气。” “你要卖,那就卖吧。至于价钱,其实玄机枕没有那么值钱的。” “不过,我会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空桑松了口气,挂了电话之后说道:“成交!” 姒静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么作为这桩交易的诚意,我再释放一点善意给你好了。” 说着,姒静手指一点,一股说不出的力量顿时没入空桑体内。 刹那间,四肢百骸仿佛被暖流拂过,因药鬼强行提升身体而即将爆发的副作用,在这一刻竟然被消弭干净! “如此,最起码你不用担心在药鬼的力量消失后,自己还得走一趟鬼门关。” “当然了,你也不用担心那个守陵人,她有她的方法。” “那么,晚上十二点,我会去古董店,静候佳音。” 说完,姒静离去。 空桑看着手中的双生坠,转身回到了病房,将其放到了刘欣雅的掌心。 刘欣雅双手紧紧地捂住,连连说道:“谢谢!谢谢!” 这声谢谢,也不知谢的是汪酉潮,还是空桑,亦或者,两者皆是吧。 空桑如同邻家哥哥一般,宠溺地笑道:“欣雅,你好好治疗。后续的情况,我会安排好友正业帮你。等你可以离开疗养院的时候,欢迎你来古董店做客。” “嗯......谢谢你!” 这一刻,刘欣雅笑了,或者说,真正笑了。 这一抹笑容,虽然依旧含着泪水,但空桑悬着的一颗心却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从刘欣雅眼中,看到了坚毅,看到了希望。 如此,便好! ...... 道别了刘欣雅,空桑坐车回到了古董店。 此时,脑海中的神图绘卷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出乎空桑预料的是,此次虽然没有实物,但神图绘卷依旧出现了一副美丽的画面。 画卷之中,夕阳西下,黄昏绚烂。 善良地姑娘坐在向日葵花海之中,身边是一个戴着眼睛的男孩。 男孩拿着一朵硕大的向日葵,就如同遮阳伞一般的举在姑娘头顶,为她遮着夕阳中最后那抹刺眼的光芒。 那抹笑容,满是温柔。 而在不远处,两个模样相似的小姑娘则在花海中嬉闹着。可不就是那恶念体和意识体嘛。 就在此时,神图绘卷也给出了奖励: “打更人空桑,任务圆满完成。现颁布以下奖励......” 对于神图绘卷的奖励和给出的功德,空桑并没有太过惊喜了。 他从负一楼取出了那所谓的玄机枕。 这是一个造型精美的瓷枕,不论是花纹还是形状、做工,都非常符合晚唐时期的风格。 然而在古董名册上,这玄机枕究竟有什么用处,却没有丝毫介绍。 空桑哑然一笑:“该不会在这枕头中,也寄宿着什么特殊的存在吧。” ...... 午夜十二点,灯光闪动,姒静已经出现在古董店外。 空桑见状,将玄机枕打包好之后,递给了对方。 姒静的心情似乎很好:“你信守了承诺。那么,作为回报,我也再给你一个情报好了。” “用不了多久,阴阳家会来找你的。” “阴阳家?颜薇?”空桑脸色微变:“她出事了?!” 姒静摇摇头:“不,那是属于阴阳家的机缘。” “但是,这份机缘究竟能不能被把握,谁也不好说。总之在我看来,他们大概率还是会来找你吧。” “那么,告辞。” 不等空桑追问,姒静就带着玄机枕离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空桑叹了口气,锁上了店门。 洗完澡,上完香,空桑重新取出了收账,翻到了第六页,笔画纵横,徐徐勾勒: “人世有病症,伤人心神,颇难治愈。” “重症者,多有消极、厌世之念。” “然,世事无常,人心不古。” “有粗浅之辈,冷嘲热讽,喜做雪上加霜之事。” “一少女,环境使然,重症成疾。” “却有疯魔父母,反落井下石,不思悔意,竟生怨怼。” “幸天地垂怜,仪式变幻。更有双生玉坠,执念而守。” “汝存我存,生死为契。自戕元灵,护少女初心。” “此坠情谊,感人心脾。世间无两,闻知,不禁感叹悲凉。” “名曰,双生坠。” 笔落,一滴泪水,落入纸上,将最后的一个字轻轻晕开。 ...... 双生坠篇——结束。 第一百四十七章 悠闲的假期 玄机枕篇: 房间内,陷入睡梦之中的李旭源,恍恍惚惚之中,仿佛看到一抹倩影。 倩影似是窈窕之姿,拂尘轻挥,举手投足却不似玄门坤道,反倒有着一丝风情之味。 “郎君啊......” “千秋岁月,你还是不愿一见玄机吗?” “唉......” 略带凄楚的哀叹声中,李旭源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原本模糊的四周开始变的清晰。视线尚未恢复,李旭源却已经嗅到了一丝淡雅沉香。 朦胧香薰之下,却见一方屏风,屏风之上镌刻着玄门神祇,而那道倩影却在屏风之后舞动身姿。 手中除了拂尘,似乎还有一个酒壶。 只见那窈窕之影借酒而舞,以醉为醒,拂尘舞动如同绫罗缎带,是不是高举酒壶痛快畅饮,端的是风华绝代。 李旭源尚未开口,却又闻一首小诗: “蘼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 诗句尚未念诵完毕,李旭源却如同着了魔一般,下意识地掠过屏风。 却见,眼前之人玉质凝肤,藕臂轻舒。 似是因酒气浸体,玉肌之上还有着一丝红润。 “呵......” 一声轻笑,似娇似嗔,却见这妙龄女子已至李旭源面前。 “郎君啊.......你终于,肯来见玄机了吗?” 李旭源看着那美目之下的神情眷恋,还有那两行清泪,顿觉心中一阵抽痛。 下意识,浑身燥热。 一股说不出的悸动和欲望,开始在内心滋生。 那女子见状,低眉一笑,檀口轻吹,烛光瞬息散去。 屏风后方的贵妃榻上,顿时只余交缠的身躯。 ...... 古董店内,空桑伸了个懒腰,一脸悠哉地坐在圈椅上,心满意足地品着茶。 距离双生坠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也是难得的风平浪静,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仅如此,空桑还陆陆续续卖出去不少古董,多数都是一楼的,但也有少数几个是负一楼的。 因此,单论提成来说,空桑也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啊......世界和平啊.......”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空桑宛若神经反射一般地吓了一跳,他有些紧张的看去。 在看到来电显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吓死,还好不是正业他们。” 说着,空桑接听:“喂,戴缘川,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了?” 电话那头有些不满地回应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自从你搬出去之后,就没有联系过我们了。怎么的,找到好工作就把我们这些同学都忘记了?” 空桑一愣,这才想到,貌似自己在成为打更人之后,还真的没有跟这些寝室的同学联络过。 顿时,空桑笑的有些心虚:“那个......最近有些忙,所以.......” “行了,跟你开玩笑的。”戴缘川说道: “后天就是李旭源的生日酒会了,就在他家的别墅,你别忘记参加。” “呃.......”空桑一脸懵逼:“他过生日?” “.......咱就说,别说废话好不。他不过生日的话,办生日酒会是玩吗?” 空桑嘴角抽抽,他几乎都能感觉到戴缘川在翻着白眼。 “吴勇豪也会去吗?”空桑问道。 戴缘川似乎在吃东西:“当然了,我们这个专业,这一届就我们四个人。自然是都要去的。” “不过你也知道李旭源那个富二代的做派,到时候学生会啦,各个老师啊,应该都会到场。” “对了,李旭源也说了,他知道你生活不易,可千万别买些太贵重的东西。心意到了就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戴缘川忽然正色起来: “李旭源说了,那是酒会。要跳舞的,记得带个舞伴过来。” “挂了。” 看着挂断的手机,空桑一脸懵逼。 几个意思? 不单单要准备礼物,还得带个舞伴? 空桑看着自己银行卡里的六位数,寻思着自己置办点符合李旭源审美和生活条件的东西,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应该可以吧? ...... 善恶司大楼内,陈涛正悠然的喝着茶。 片刻之后,接到了空桑的电话。 “啥?让我做你的舞伴?” 陈涛的脸色瞬间非常美妙起来。 空桑却还在电话里一本正经道:“我也没办法啊。我本来想找正业的,但是你也知道,正业因为他老师的事情,现在情绪有些低落。” “不是,重点可不是这个,少年!”陈涛打断道: “你参加酒会,挑选舞伴挑选一个男的?” “小伙子,原来你喜欢龙阳断袖之好?” 空桑懵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难道舞伴必须是异性?” 陈涛挠了挠头:“嗯......似乎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我去也行,但是你确定,你一个打更人要带着一个茅山的道士,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舞?” “你这不是参加酒会,你是想要抢你同学的风头吧。” “顺便在第二天再上个热搜?” 空桑听的头大如斗,他从小生活特殊,更是资深宅男一枚。 坦白说,他对这些古怪又不够接地气的社交方式,的确缺乏了一点常识。 “你们说什么呢?” 就在此时,何梦走了过来,看着一脸诡异的陈涛不禁问道。 “哦,空桑要参加老同学的酒会,缺个舞伴。想找我。” “!”何梦的双眼瞬间放光起来,一把夺过陈涛的手机:“真的吗?空桑,不管如何,我支持你!” “.......”空桑扶额道:“要不,何梦你陪我去吧.......” ...... 一个半小时之后,下午五点钟,善恶司陆陆续续开始下班。 作为非常良心民主的企业,朝九晚五、绝不加班一直是善恶司员工的人生信条。 当然,除非遇到“不可抗力”因素。 何梦看着已经等候多时的空桑,撇了撇嘴:“走吧。作为你的闺蜜,我就陪你挑选一下给你好同学的生日礼物好了。” 出租车上,空桑面对“好闺蜜”这个词语陷入沉思。 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了目的地——上京二环内的顶级商场。 空桑看着那副门楼无处不在散发的贵气下,不禁嘴角抽抽,自己的钱.......够吗? 何梦却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拽着一脸不适应的空桑进入商场。 扑面而来的香薰,让空桑有些头疼。 “行了,你也不用纠结了。男孩子嘛,你也没条件送房送车啥的,那自然就是领带、胸针、手表、眼镜之类的了。” 何梦指了指一家眼镜店:“走,进去看看。” “别了吧,一个眼镜能有多贵,撑死了一千多块。我那同学是个富二代,会......” 话音未落,空桑看着那眼镜的标价——十五万! 空桑嘴角抽抽,下意识地说道:“这眼镜......是镶了钻了?” “呵呵,这位客人您可真有眼光。我们这款新产品的眼镜框镶嵌的都是最好的水钻哦。” “.......” 啊.......万恶的有钱人呐...... 忽然,空桑的目光注意到了不远处一家玉石店的展品,顿时眼睛一亮。 只见那防盗玻璃框内,是一柄做工精致的龙虎玉如意! “这个好!” 一旁的何梦幽幽地说道:“这个......三十万哦.......” “没事,刷卡。” “......” 刷完卡,空桑直接从“小有财富”重新变成了“基层大众”。 “你几乎刷光你的工资,这不太好吧?”何梦不禁问道。 空桑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啊。反正现在包吃包住,我没太多开销。” “我那同学虽然说心意到了就行,但是礼物太随便,会让人家难看的。” 解决了同学的生日礼物,何梦又看着空桑一身的打扮:“你总不见得,到生日酒会的时候,还穿着这一身店里的工作服吧。” 空桑左右看看:“反正挺好看的,而且这材质还是手工的,有什么不妥吗?” “嗯.......好吧,你开心就好。” 的确是不妥,因为你看着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何梦心中暗暗腹诽。 两人准备找个吃的地方,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生。 只听到一阵略带矫情的“哎呀”声,旋即便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借势摔在身旁男子的怀中。 “好痛哦,老公!” 不论是空桑还是何梦,被这一声“老公”搞得头皮发麻,这这这......这也太嗲了一些。 “哪来的穷鬼,给老子道歉!” 空桑这才看向对方的男伴,西装笔挺、手腕的钻石手表无不透露着其身份的贵气。 空桑有些呆萌地微微歪着头,几个意思? 自己这是遇到了仿佛非常老套的打脸环节? “你发什么愣呢!” 那男人一把揪住空桑的衣领。 “喂,你真是......”何梦还没说完,却被空桑打断。 “对不起。” “嗯?” 空桑的一句对不起,让何梦和对面的男人都懵逼了。 男人下意识地问道:“你,你这就道歉了?” 这下子换空桑懵逼了:“的确是我们撞了你们,是我们不小心啊。道歉应该的。” 男人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吧,既然道歉了,那就算了。” 说着,拉着自己的女朋友就走了。 空桑看着自己的衣服似乎没有被揪坏,顿时松了口气,这才看到旁边一脸见鬼的何梦。 “呃......你这又是?” 何梦眨了眨眼睛:“不是,你这就怂了?” 空桑无语:“没有啊,就事论事嘛。” 何梦不禁道:“难道不应该是你冷笑几声,听着对方的威胁,比如下跪之类的台词。” “再然后你当着这些人的面狠狠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以此反过来让他跪下给你道歉?” 空桑不禁翻了个白眼:“姐姐,你这种老套的中二设定,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好嘛。” “这是很羞耻的,好嘛。” “你再这样诡异下去,你在我心目当中的‘知性’形象可就要彻底泡汤了。” ...... 第一次见识到了上京最顶级的奢侈商场之后,两人很接地气地找了一家火锅店涮了一顿。 在一顿酒足饭饱之后: “既然如此,那后天见吧。到时候我来古董店找你。” “好嘞。” 约定之后,空桑与何梦在地铁门口道别。 而回到古董店的空桑,将准备送给李旭源的礼物放到了床头柜上,收拾了一下便进入梦乡。 梦里: 空桑还是身处古董店之内,意识恍惚的他,耳边传来姒静的笑声。 眼前一花,却见姒静已经坐在了他的面前。 “你.......”空桑眉头一皱:“这里是.......梦?” 姒静逗弄着怀中的子煞,笑道:“打更人,放心,我今天来没有恶意,只是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游戏开始了。玄机枕内的玄机,也已经开始被释放出来。” “这一次,我很想看看,你会如此处理呢?呵呵......” 空桑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到访的子母煞。 却不知,就在他处于梦境世界当中时,他床头柜边的龙虎玉如意,此时正隐隐透着一股光芒。 光芒幽暗,却不含玄门正气。 隐隐的,反倒有着一股邪异之感。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藏鬼迷 “玄机枕有玄机?” 梦境里的空桑眉头紧锁:“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 “我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过......玄机枕的妙用,可没有那么单一啊。” 姒静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而且,我再告诉你个有趣的消息吧。玄机枕,现在已经不在我手中了。” “不在你手中?在邪心教?” 姒静撑着下巴,笑了笑:“不是。是卖给了一个俊俏的小伙子。” “总之,我很期待打更人你这次的表现。” “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哦,顺便再给你个提醒好了。这次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是要出人命的!” “而且,顺势还会诞生一个不弱于我的厉鬼哦。” 空桑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呵呵,线索给的太多,那就无趣了。总之,你很快就会被卷入这起有趣的事件当中了。” “那么,再会了,打更人。” 旋即,梦境中的姒静连同怀中的子煞,化作一阵青烟消散。 顷刻间,梦境意识,也逐渐开始陷入朦胧之中。 ...... 第二日,空桑醒来之后,对于子母煞姒静的梦中到访非常清晰。 也正因如此,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难道,玄机枕背后还有什么特殊的秘密不成? 思来想去,他发了个信息给老板。 然后老板却回复让空桑不要担心,顺带还有那熟悉的狗头表情包。 耸了耸肩,空桑又开始宅男的日常。 终于,李旭源的生日酒会当天。 看着身穿晚礼服出现在自己古董店门口的何梦,空桑有些无奈: “你这幅装扮,让本来准备坐地铁去的我,瞬间改变主意了。这要挤上上京的‘斗兽场’,你这礼服就废了。” 空桑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打了个车。 而李旭源家的别墅,则在上京三环之内。 车内,空桑介绍道:“我这个同学也很有意思的。” “家里搞房地产的,虽然父亲早逝,但是他母亲一个人不仅仅生意场上风生水起,本人还是国际知名的珠宝设计大师。” “结果,他两头都不沾,偏偏和我们一个专业。” 何梦想了想:“这种难道就是为了理想?” “估计是喽。不过他本人也是一个很有修养、很能吃苦的人。按理来说,家境这么优越,也不至于住校,对吧。” “结果,他还是跟我们三个一样,住校到了实习期。” ...... 约莫五十分钟之后,空桑与何梦来到了那高级别墅区。 因为有着电子请柬,空桑两人也被放行,并顺着内部安保人员的指引,来到了李旭源家的门口。 何梦不禁道:“啧啧,看这架势,跟我家有的一拼啊。” “......”空桑摇摇头,刚要上前敲门,远处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 “空桑!” 何梦顺着声音看却,来的是四个人。 两男两女。 两个男生应该就是空桑的同寝舍友,也是专业同学。 一个有些胖乎乎的,但是个憨态可掬的模样。 还有一个身体很健硕,面容是一副部队硬汉的既视感。 “啧啧,一个是熊,一个是完美top了,嘿嘿......” 空桑看着笑的一脸鬼畜的何梦,本能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去知道这两个词的意思。 戴缘川有些诧异:“你小子,几个月不见,变化挺大啊!” “还以为你会为了工作犯愁,可就看你这身打扮,似乎是在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工作了!” 吴勇豪也忍不住砸着嘴:“手工订做的长衫大褂,啧啧。还有这翡翠流珠。” 空桑无奈笑道:“见笑啦。戴缘川,几日不见你这身材又结实不少啊。倒是吴勇豪,你该减减肥喽。” “瞧这话说得,我这叫可爱,知道不。” 吴勇豪说着,又看向了一旁落落大方的何梦:“哇,空桑,你女朋友好漂亮啊!” “......何梦不是我女朋友。”空桑解释道。 一旁的何梦也掩嘴轻笑:“的确不是,我是他闺蜜。” “闺蜜?” 戴缘川和吴勇豪没啥反应,倒是两人带来的女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旋即,戴缘川上前敲了门。 开门的,是李旭源家的管家。 “你们三个总算来了!可等你们很久了!” 穿着一身昂贵西装的李旭源开心地走了过来: “哈哈,实习期大家都忙。现在总算有机会聚一聚了!” 在李旭源的带领下,空桑等人来到了偌大的客厅当中。 “你们先随便看看,我去招呼一下其他客人,带回我们好好聚聚!” 说着,李旭源端着一杯香槟离开。 空桑拿着盘叉,顺势夹起一块蛋糕。 “何梦,你要来点吗?” “不用啦,我减肥。” 就在这时,空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他不是我们前两天在商场碰到的那个男的吗?”空桑指了指。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对方也顺势转过身来。 在看到空桑的时候,对方也明显一愣。 “哎呦,你也在这里?” 对方有些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 何梦眨了眨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小说里那种再度被打脸的剧情。” 空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倒霉,你很开心?” 何梦笑眯眯地接过空桑手中的蛋糕: “怎么说呢,你也平淡过了一个多月了,也该找点刺激了,不是吗?” “呃。”空桑看着不怀好意的对方,不禁道:“你好?” “没成想,看上去有些土包子的人,竟然也能来得起这种酒会呢。” 看着男人毫不掩饰的敌意,空桑挠了挠头:“那个,无意冒犯。但是,你这样横冲直撞的,是不是有些不太成熟?” 空桑本身其实是不怎么生气的。 他就是个有些与世无争的性子,再加上重新过了一遍法海禅师的记忆,以及这几个月作为打更人的经历的影响,对于这些口角纠纷,空桑内心简直是毫无波澜。 是啊,只要不是上升到生死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不过,空桑的不在乎,在他的老同学眼中似乎就不一样了。 知道空桑是孤儿的戴缘川、吴勇豪两人,已经脑补出了“可怜无助的空桑,孤立无援的只能忍受来自上流社会有钱人的欺凌”这样的狗血剧情。 一时间,热血上头。 戴缘川直接拦在了空桑面前,看着眼前的男人冷冷说道:“这位兄弟,你似乎对我的朋友有些不太礼貌。” 吴勇豪也咧了咧嘴:“就是,豪横什么呢。你是客人,难道我们就不是吗?” “你们?!”男人看了看两人的打扮:“看样子,你们似乎也只是普通人。” 戴缘川气极反笑:“怎么,家境优越的大少爷看不起基层的普罗大众了?” “这种不接地气的言论,在上京这样的地方说出来真的好吗?” 吴勇豪冷笑道:“没事,让他说吧。反正我在录音。” “回头放到某些短视频平台给曝光一些。看看这小子挡不挡得住网络的舆论攻击。” 何梦和其她两位女伴看的一脸姨母笑容:“唉,小说里才有的场景,终于出现在我眼前了。帅哥为了帅哥,和旁的人大打出手,嘿嘿......” “......” 空桑不想理会何梦的“腐女”脑回路,直接上去当起了和事佬。 “那个,今天毕竟是李旭源的生日酒会。我们别把气氛闹得太僵。不然对李旭源不好。” “闭嘴!” 双方同时说道。 “.......我想说,我才是当事人好不?我真的不生气。” 空桑无奈道:“多大点事情啊。对了,这位兄弟,你找我到底要干啥?” 眼前的男人似乎有心想要找茬,却感觉力气用在了棉花上,顿时一口气堵在心里郁闷的很。 片刻后,男人嘴硬道:“看你这一副穷酸样,想必送不出什么礼物吧!” 空桑挠了挠头:“东西是不算贵啦。不过李旭源也说了,我情况特殊,只要能表个心意就好了。” “呵呵,所以,你是从哪里淘了一个便宜货?” “我朋友送我的东西,是不是便宜货,需要你来置喙吗?” 身后,李旭源有些冷漠的声音响起。 “李少!”男人顿时露出一丝略带“谄媚”的笑容。 “其实.....也不能算便宜货吧。”空桑嘟囔着:“也花了我不少工资嘞。” 说着,空桑从何梦手里接过那个礼盒:“就那天在商场的珠宝店买的,一口玉如意。我知道你啥也不缺,索性也就买了一个寓意比较好的东西。” 李旭源有些好奇地打开盒子,看着做工精致的龙虎玉如意讶异道:“这几十万的价格吧!空桑你怎么拿得出来的!” “!”这一次,换一旁的吴勇豪、戴缘川不淡定了。 “哦,就是攒的工资啊。” 空桑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让众人一时无言。 “空桑,拜托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上班?”吴勇豪忽然有些痛心道: “咱就说,没必要为了钱做一些违背我们意愿的事情!” “......” 空桑无奈摇摇头:“文玩街,古董店。你们有时间,欢迎去那里挑挑一些老物件哈。” “你的礼物很贵重,我也不矫情,就收下了!” 李旭源又看向那找茬的男人:“我们两家生意的确有些来往。但,不准欺负我的好兄弟,知道吗?!” “呃,是!是!” 旋即,李旭源又被其他人喊了过去。 毕竟今天他是主角,注定不可能一直陪着空桑三人。 然而,就在李旭源抱着玉如意离开的时候,空桑却隐隐在其身后看到一抹若有若无的存在。 那存在似乎是一个女人,但细细看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一时间,空桑眉头紧锁。 何梦见状,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李旭源身上,有古怪!” 何梦眉头微皱,作为走阴十部打更人的直觉,何梦可不认为是什么错觉导致。 当下,何梦将空桑拉到一边:“你察觉到了什么?鬼吗?” “说不出来,感受不到李旭源身上有鬼气或者阴气。但是,刚才细细看去,他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是很好。” “黑眼圈,眼白血丝也很多,似乎是非常疲劳导致的。” “我刚才总感觉他背后似乎跟着什么。但是一瞬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何梦点点头:“既如此,我们就试一试。” “你要如何做?”空桑不禁问道。 何梦从包里拿出一个类似手机的物件:“一个迷你的磁场电波装置。” “不管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这个装置都能检测出其不属于人类的磁场电波。” “如果待会儿这个装置里的波长出现紊乱,就说明你朋友身上,的确有着什么。” 空桑接过装置,看了看在不远处应酬的李旭源,慎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断头 空桑将装置放在身上,穿过陆陆续续的人群,拿着盘叉假装在挑选食物。 旋即,空桑在一个相对靠近的位置打开了装置。 却见屏幕上,原本一直很平稳的磁场电波忽然开始波动起来。 波动的频率似乎很不稳定,许是因为距离还不够近,又或者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 空桑眉头微皱,正要再靠近一些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旭源。 却见其身后又是一道虚影似一闪而过。 这一次,那虚幻的人影仿佛略微清晰了一点。 空桑隐隐感觉,似乎.......是个女子? “难道......真的有东西?” 空桑心中疑窦丛生,刚要上前,肩膀却被人拍了一巴掌。 “!” 吓了一跳的空桑莫名其妙地看着先前找茬的嚣张男人,眉宇间露出一丝抗拒之色:“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你别误会!” 男人连连摆手,似乎是很惧怕李旭源一样,将空桑往后拽了拽,悄**问道: “我看你好像一直盯着李旭源看,你是不是也看出不对劲了?” 空桑不动声色,反问道:“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 “是吗?”男人挠挠头,似乎不太聪明:“我跟你说,最近李旭源就跟中了邪一样。” “嗯?”空桑眉心一动:“为什么这么说?” “大约半个月前吧,我们这些和李旭源家有生意往来的,听说他买回来一个古董。” “而且,他对那个古董特别在乎。没有将其放在专门的位置摆放收藏,而是直接放在自己房间里。” “我们这些人想去看看,却被他很强硬的拒绝。” “甚至就在当天我们来这里做客的时候,一个保姆进了他的房间,就被他大骂了一顿。” 空桑眼中露出一丝审视之色:“你说的,真的是李旭源?” 作为同学,他很清楚李旭源的休养并不是伪装的。 而且,李旭源的脾气其实非常好。 一般来说,就算保姆真的犯了什么忌讳,按照李旭源的脾气应该也就是礼貌地呵斥两句而已。 男人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不信。” “其实,我们当时也以为李旭源可能是心情不好。” “但是,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想着自家长辈和李家合作也不少,就壮着胆子悄悄去过他的房间。” “我没看到什么古董,就看到一个很特殊的枕头。” 空桑本能地想到了玄机枕,又想到了子母煞姒静的梦中指引。 难道...... “然后呢?”空桑顿时问道。 男人以为空桑来了兴趣,立刻说道:“我就进房间把那个枕头拿在手里看了看。就在这个时候李旭源回来了。” 说到这里,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他静悄悄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眼神很空洞。一瞬间的反应,就跟不是个活人一样!” “我看的瘆得慌,连忙把枕头放下,跟他道了歉。” “可是,他却不让我离开。” 空桑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言行,察觉对方不太像是说谎之后,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楼底下的其他朋友喊我们了。” “一瞬间,李旭源就重新变成了那平易近人的模样。” “怎么说呢,就感觉......前后是两个人!” 男人比划了一下,打了个寒颤:“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当时的他表现太过吊诡了。” “我甚至感觉,他......他不把我当人一样!” 空桑立刻问道:“你还有印象,那个枕头是什么样子吗?” “嗯......很精致,花纹也很特殊,感觉不是民国的小玩意。啊,一个陶瓷的枕头。” 空桑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丝冷汗滑过额头。 难道.......真的是玄机枕? 可是玄机枕究竟有什么邪异,自己的老板也没说。 古董名册上,更是什么都没有写。 一时间,空桑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男人的女伴找来了。 空桑这才注意到,对方带来的女孩子和前几日商场内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刚要开口,却看到男人眼神疯狂的打着掩护,心中顿时了然。 好吧,又是一个花花太岁。 收敛一团乱麻的思绪,空桑刚要再次上前,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吟诗之声。 “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这吟诗之声是一介女子,音色动听如明月稀星。 哪怕看不到本人,也能大概猜想,这必然是一个绝美之人。 可那吟唱之声,诗中之怨,却如三秋怨肠,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 伴随阵阵惊呼,整个别墅的灯光都暗了下去。 因为是高级别墅区,房子和房子之间有很大的间隔。 因而灯光熄灭之后,整个客厅内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 空桑心中一紧,他的直觉告诉他,可能有人会遭殃! 他下意识的就想回到何梦和自己同学身边护着。 然而,耳边那怨念之诗却并未消散。 声音仿佛是越来越强烈,隐隐的,还带着一丝哭腔。 “咚!” 就在这个时候,碗碟破碎的声音伴随似乎什么东西坠落撞击的声响,让空桑心中一惊。 “诸位稍安勿躁,可能是停电了,已经有人去检查线路了,很快就好。” 黑暗中传来了李旭源的声音。 ...... 片刻之后,灯光骤然一亮。 因为强光,空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耳边却已经传来一阵尖叫之声。 睁眼一看,空桑瞳孔微缩,勃然色变。 却见那女伴瘫坐在地上,一身晚礼服长裙满是鲜血,眼中含泪,面露惊恐,可她的手中却拿着一柄切割餐桌火腿的锯齿刀具! 而原本应该盛放火腿的大型餐盘上,却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那头颅,正是前一刻还在跟他说话的那个男人! “啊啊啊啊!” “救命!” “杀人啦!” 尖叫声、恐惧声一浪盖过一浪,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血腥场景吓得瑟瑟发抖。 一些不顾仪态地跑了出去,还有些转身就往楼上跑。 但绝大多数,只能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空桑立刻看向自己手中的装置一起,却见那磁场电波跳动的非常疯狂。 “刺啦!” 伴随一阵电弧,出自于墨家的装置竟然直接短路! 何梦也立刻跑了过来,低声道:“你没事吧!” 空桑摇摇头:“的确有古怪,装置似乎都承受不住这背后的力量!” 就在此时,脑海中的神图绘卷也出现了诏令文字: “诏,现有满腹怨肠之邪异鬼魅,五脏皆毒,满腹憎恨。癫狂伤人,阴德有亏。打更人空桑,迅速缉拿诛灭此等鬼怪,不得有误!” 空桑不动声色,看向李旭源。 却见李旭源此时面无表情,甚至一双眼有些木讷地看着餐盘上男人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不对劲! ...... 一个好端端的生日酒会,被这样的惊天杀人案直接搅乱。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离那个女伴远远的,因为就在灯亮的时候,她的手里拿着那把锯齿刀。 很快,相关机构的人过来了。 在调取了现场的监控之后,死者的女伴自然也就被纳入了重点怀疑对象。 至于其他宾客,则在安排之下,开始做着笔录。 空桑、何梦两人靠在墙壁上。 “空桑,你觉得会是那个女孩子吗?” 空桑摇摇头:“不可能!” “且不说这也不是什么恐怖电影,没有人会脑残到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杀人能安然无恙。” “更何况,她手里的锯齿刀虽然很锋利,但那是切火腿,又不是剁骨头的。” “要在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用那种刀将头颅砍下来。” “别说这女孩的力气够不上。而且刀具本身也做不到。” “最重要的,时间也不够。整个停电过程不过三分钟。切一颗头,做不到!” 空桑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肯定是有怪力乱神了。而且,这一次的问题,可能跟我卖出去的古董有关。” 何梦带着询问的目光。 空桑便将之前双生坠发生的事情,以及和子母煞的交易简单的叙述了一下。 何梦听完之后顿时陷入沉思。 而戴缘川、吴勇豪两人脸色有些苍白的走了过来。 “我的天,太恶心了,人头.......呕!” 吴勇豪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副反胃的表情。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戴缘川看着稍微好些,但也有限。 就在此时,前来调查的警官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您是空桑先生吗?” 空桑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不妙的预感:“请问你们是?” “是这样的,现场情况有些复杂。可能电话里的那位,跟你可以说的清楚一些。” 说着,对方将电话递了过来。 空桑神情复杂地接过电话:“喂?部长?” 梁森似乎也有些尴尬,毕竟在双生坠当中,两人闹翻是事实。 虽然这其中有梁森的问题,也有空桑被长生酒影响的情况,但总归是有些尴尬。 “咳咳,简而言之,这件事情恐怕需要你帮忙处理。” 电话里,梁森部长解释道:“李家在上京算是非常有名望的企业家。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明显和怪力乱神有关的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越少越好......”空桑嘴角抽抽:“部长,今天是李旭源的生日酒会,来的人可不少。还有很多是学校那边的。” “我明白。”梁森有些头疼地说道:“舆论方面,我这边会控制。稍后,陈涛、刘正业、颜薇、张鹏都会来。” 这下子空桑懵逼了:“这么多人?不觉得阵仗太大了吗?” “不,这是有人要求的。” 空桑一愣:“谁?我老板?” “不是,是......李旭源的母亲,裴馨月!” 梁森的话让空桑顿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今天是李旭源的生日酒会。 李旭源的父亲虽然很早就过世了,但是一直在经营李家企业的裴馨月,又是李旭源的母亲,为何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没有出现过呢? 第一百五十章 联手驱魔 很快,警官开始疏散众人。 吴勇豪有些贼兮兮地问道:“空桑,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啊。不会是特工吧!” “我看那个警官好像对你特别尊敬。” “呃。只是机缘巧合,之前帮过他们一点忙而已。”空桑搪塞道:“好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那你们呢?” “我们待会儿也会离开的。” 吴勇豪比较憨厚,傻乎乎地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然而一旁的戴缘川却敏锐的察觉到,空桑的眼神时不时看向李旭源。 “空桑,你......真的没有危险?”戴缘川不太确信地问道。 空桑笑了笑:“放心,我心中有数。你们先赶紧离开。” 在目送两人离开之后,空桑收敛笑容,看向李旭源。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恐怕和李旭源脱不了关系。 当即,空桑走到了李旭源面前:“旭源,你没事吧?” 李旭源摇摇头,但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惧、惊慌,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眼中毫无痛痒。 “对了,今天晚上是你的生日酒会,怎么没见到阿姨?” 然而李旭源并没有回答空桑的话,而是径直走向二楼。 “砰!” 随着房门重重一关,空桑皱起了眉。 何梦走上前来:“看样子,这次的怪力乱神事件,应该是把你的同学牵扯进来了。” “这一次.......似乎是附身?” “你也这么想?”空桑虽然是反问,但语气却是肯定一般。 何梦点头道:“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而且还能嫁祸给其他人的手段,很符合附身类怪力乱神的作风。” “一般来说,附身类的怪力乱神本身可能并不具备非常强的道行。” “但是,他们可以扰乱被附身之人的心神。激发对方内心的黑暗和欲望。” “这种类型的怪力乱神往往也需要有某件东西作为媒介对象。” “如果按照国外的说法,就是凭依神。” 空桑沉思道:“这件事情,恐怕就是玄机枕搞的鬼,但是当务之急得先确定玄机枕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才行。” 正当两人还在思考的时候,刘正业等人也到了。 只见四人身前是一个急匆匆赶回来的中年妇人。 妇人穿着上雍容华贵,眉宇之间和李旭源也有几分相似,显然就是李旭源的母亲裴馨月了。 “阿姨。” 空桑刚上前打招呼,却见裴馨月有些恐慌地一把抓住空桑的双臂。 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疼痛,空桑连忙道:“阿姨,您先冷静一点!” “他,他还在吗?” “嗯?谁?” “李旭源!”裴馨月惊恐地问道:“他是不是还在!” 空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刘正业等人一眼,旋即道:“是的,刚才他一个人回了自己房间。” 裴馨月顿时歇斯底里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带回来的那个枕头!一定要将那个枕头打碎才行!” 空桑有些头疼,似乎裴馨月的心里非常的不安。 正当空桑手足无措的时候,一旁的何梦张开手吹出一阵药粉。 裴馨月顿时昏睡过去。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刘正业解释道:“李家在上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和善恶司其实有一点点往来。算是知道部分怪力乱神之事的人。” “今天早上,她忽然满脸恐惧地来到善恶司,说是自己的儿子被妖怪附身了。甚至想要杀了她。” “一开始部长只以为是裴女士精神出现了问题。” “但是随着裴女士将一些监控录像拿出来之后,部长开始重视起来。” “裴女士便希望我们来到别墅进行一次驱魔仪式。刚商讨下来,你这边就有人报警,说出现了命案,我们就全部赶过来了。” 空桑看了一眼刘正业,却见对方虽然依旧有些憔悴,但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 想来是从恩师离去的悲伤中,稍微缓和了一下。 “他在房间里,那会不会溜掉?”何梦立刻问道。 “不会。这附近还有很多警察在,他如果真的走窗户,肯定会有动静。倒是阿姨她所说的录像,你们带了吗?”空桑问道。 “自然是带的。” 说着,刘正业将手机打开,播放了一段视频。 只见画面中是李旭源的房间,此时李旭源和裴馨月两人似乎是在争吵着什么。 “我说了,这是我花费大价钱买回来的,我不可能丢掉!”李旭源有些暴躁地扯着自己的衣领。 “你别糊涂了!自从你买了这个破枕头回来之后,你一天天的跟着了魔一样!” “工作也不做,还动不动就对家里的管家、保姆大呼小叫的,你这样还有一点我教给你的礼貌和素养吗?” 裴馨月斥责之中,却见李旭源时不时还看着枕头,顿时又气又急,竟一把抓起那枕头想要摔碎。 空桑见状,眉心一跳,果然是玄机枕! 正当裴馨月要将枕头摔碎时,李旭源就仿佛疯了一般,满脸狰狞地掐住裴馨月的喉咙! 看着画面中裴馨月涨红的脸,以及李旭源双臂之上浮现的青筋,所有人都明白,当时那一刻,李旭源是真的想要下死手! 就在这时,许是吵闹声惊动了楼下的管家和保姆。 两人上来之后,连忙将母子二人都拉了开来。 裴馨月喘着粗气,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容几乎扭曲的李旭源,慌慌张张的,直接逃离了家中。 而管家和保姆显然也很害怕,但工作使然,他们不能离开。 幸好,李旭源似乎也没有想对他们发难,也就让他们接着干活去了。 然后,就见李旭源关上门,一脸痴迷地将玄机枕抱在怀中。 口中喃喃自语着:“玄机,玄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了!” 到此为止,视频结束。 空桑看的脸色微白:“玄机.......这么说,玄机是个人?绝对不会再丢下你?” “难道李旭源之前丢弃过这个枕头,还是说......抛弃过玄机这个人?” 刘正业无奈道:“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困惑的地方。” “我们分析这可能是附身类的鬼怪。所以,驱魔仪式倒也能发挥一些作用。” “所以,我们就全部来了。” 忽然,空桑耳边又传来一阵低声的呢喃。 这一次,却是迷迷糊糊什么都听不清楚。 “难道......”空桑连忙跑到二楼,却发现李旭源已经将房门反锁。 “李旭源,你开门!”空桑大吼道。 所有人似乎也察觉了不对,连忙上楼。然而不论空桑如何敲门,内中都无人回应。 “不行,破门!” 空桑取出镇魂锤,重重往房门上一砸。 “咔嚓!” 木质的房门被砸成碎片,却见房间内竟是空空荡荡的。 空桑等人走进一看,窗户是锁的好好的,门也是反锁的,可明明前脚进入房间的李旭源,现在却不见了! 但是,玄机枕却完好无损地就放在李旭源的床上! “关键人物不在了。这场驱魔,还有必要吗?”张鹏问道。 空桑想了想:“还是做一遍吧。” “一来是为了让阿姨她安心。” “二来,我也打算用唤魂术把那个男人的魂魄召唤来,询问情况。” “三来,这玄机枕恐怕有着我们不了解的诡异。先不用动它,看看驱魔能不能让它露出破绽。” 陈涛拂尘一挥:“我们这些人中会驱魔的,我、正业、张鹏、包括空桑。何梦和颜薇,可以到时候站在空桑身后。” “至于驱魔本身的环节,就按照我们在善恶司商量的来吧。” “嗯,同意。” 旋即,四人开始准备起来。 警察们也纷纷将李家的别墅周围围堵了起来。 刘正业一人站在二楼李旭源的房间之中,身穿驱魔师的衣服,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十字架的雕塑。 陈涛拂尘挥动,站在别墅的后花园内,四周的墙壁和家具上,也都被贴着符箓。 张鹏拿着金刚杵,跪坐在地上,面前摆放着木鱼,站在一楼客厅之中。 空桑三人,则站在别墅门口。 裴馨月已经转醒,此时她还是很紧张惶恐地在一些警局工作人员的身边。 所有人都同时校准了时间,当时钟最后停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身处于别墅不同方位的众人也同时开始动作起来! “铛!” 先是夜间打更,镇魂音出。 空桑面对混沌夜空,大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话音落,整个别墅周围开始出现浓浓白雾! 这白雾,既是怪力乱神诞生的前兆,也是隔绝四周的屏障。 旋即,空桑却没有立刻发动唤魂,而是念诵玄门妙咒: “青灵洞阳,北都宫中。部四十二曹,偕九千万众。主管三界十方九地。掌握五岳八极四维......” 空桑念诵的正是《三官宝经》之中的《中元地官宝诰》。 随着玄门咒言的念诵,周遭白雾滚滚,隐隐约约,可见四周升起无边阴气。 同时,在二楼房间的刘正业撒出圣水。 打开《圣经》,圣水则挥洒在床铺四周,《创世纪》的咒文化作圣洁的白羽飘散四周: “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有早晨、是第六日......” 而听到空桑的信号,客厅之中的张鹏开始敲起木鱼,念诵《观音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后花园中,陈涛身边的黄符开始闪烁朱砂一般的红光。 掐诀之下,祝祷《净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一时间,四方发力,走阴人、驱魔师、禅宗、玄门,各展奥妙。 起初,整个别墅内没有任何怪力乱神的迹象。 然而随着四人咒文的念诵,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哀怨声开始回荡。 听到这个声音的裴馨月身子一颤,眼中露出一抹强烈的恐惧。 就连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甚至签了保密协议的警局人员,带着一种三观被刷新的震惊看着眼前出现的变故! 只见房间内的玄机枕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房间内、客厅中、后花园、别墅门口,都纷纷出现一抹窈窕淑影。 一手拂尘挥动,如曼妙歌舞。酒壶晃晃,更有琼浆醉香飘逸而出! 下一刻,四条曼妙身姿忽的消失。 四人不及反应,却见各自身前、身后纷纷出现一双玉臂缓缓拥上。 耳边,朱唇轻吐:“郎君啊,你回来了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差错 骤然响起的话语,还有那喉咙处传来的冷冰冰的触感。 是鬼! 眼角的余光掠过,那是一个面容依旧如同镜花水月般模糊的女子。 但空桑下意识的就想着,此女一定有着倾国倾城之姿! 仿佛只是置身在那股莫名诡谲的气息之中,就不禁要为之沉醉一般! 那一双纤纤玉手,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味道,掠过空桑的锁骨,缓缓往上勾动。 尤其在触碰到其喉结的刹那,那指尖的绵柔,让空桑下意识的脸色潮红。 旋即,那双玉手轻轻勾住了空桑的喉咙! 然而在这旖旎的感受之中,那种危机感仿佛被可以淡化了一般。 逐渐的,涂上丹脂豆蔻的指甲开始一点点刺入皮肤。 感受到喉咙处隐隐传来的刺痛,空桑瞳孔微缩,刹那间清醒过来。 顷刻间,空桑周身燃烧熊熊鬼火! “轰隆!” 火光冲天,空桑周身宛若被幽冥鬼火吞没一般。 那女子却微微一笑,声音如风铃般悦耳,几乎在火光燃起的刹那就已经放开了空桑。 定睛一看,幽冥鬼火,竟是没有伤其分毫! “郎君......真要如此无情吗?” 满是凄沧的话语之中,却见女子再度冲了过来。、 此回,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阴煞之气! “铛!” 打更锣轰然一敲,雷鸣一样的镇魂声波骤然散开! “嗡!” 那女子浑身一滞,仿佛身体被定格在虚空之中。然而这样的束缚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正当空桑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时,对方已经挣脱了镇魂音的束缚。 “呵呵......” 出人意料的是,挣脱镇魂音的女子竟然在原地消失。 而与此同时,位于整个别墅另外三处地点三人,在同样面对这窈窕虚影的时候,天堂神迹、佛门真言、道教法咒纷纷显威。 “对方这是害怕了?还是......自己撤退的?” 疑虑之中,空桑想起刚才的战斗中,颜薇、何梦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动静,这太奇怪了! “颜薇,何梦......” 话音未落,空桑瞳孔微缩。 因为在其身后,何梦、颜薇均已消失不见!不仅如此,就连原本站在门口的裴馨月,还有那几个留守的警局人员,竟然也不见了踪迹! 眨眼之下,四周,已经只有一片白雾! 别墅、街道、同伴,所有的一切仿佛在顷刻间不存在了一般。 “不太妙啊......” 空桑深吸口气,身体开始变的魁梧,全身的皮肤逐渐转变成青铜之色。 借神之法下,面燃大士模样的空桑感知着四周传来的阵阵阴风。 他能隐隐察觉到,在这片朦胧白雾之中,那莫名的女子鬼魅,如同一头隐匿于暗处的头狼,正想尽办法要找出自己身上的破绽! 只要找到破绽,就是她发动绝杀一击的时刻! 念及至此,空桑足见轻点地面,蛛网般的裂纹之中,整个柏油路开始变的滚烫起来! 干旱、酷烈,同时还有一道道似哭似笑的鬼魅之声,以及一双双鬼怪之手从地面缝隙中开始钻出! “轰隆!” 时不时的,地缝之中,幽冥鬼火升腾起来。而尖锐的笑声下,那些面燃鬼魅也纷纷出现了! “去!” 空桑双瞳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在双生坠之中得到功德加持的他,如今使用借神之法已经 越发的得心应手。同时,能够施展的手段也越来越多。 先前的空桑只能借助脖子上的白骨项链召唤面燃骨妖。但是现在,却可以直接召唤数十只面燃鬼魅现身! 随着空桑一声令下,面燃鬼魅浑身燃烧起火焰,飞快的朝着四面八方攀爬过去! 冲入白雾的刹那,争斗和厮杀似乎就开始了! 空桑环顾四周,能看到很多朦胧的虚影拿着如同拂尘一般的武器和面燃鬼魅战斗。 并且,整体来说,面燃鬼魅,还处于劣势! 空桑眉头紧锁:“这次的鬼怪似乎并不是很惧怕幽冥鬼火?是因为道行高深,还是有其它的原因呢?” 正当空桑思索之时,其身后,一柄尖刀突兀地自鬼火当中窜出!森冷的刀锋对准了空桑的后备狠狠扎下! “天真!” 空桑一声冷哼,手中的镇魂锤如流星一般直接飞出。他甚至都没有转身看去,那镇魂锤已经重重砸下。 “咣当!” 刀刃落地! 空桑转身刹那,一把掐住对方的喉咙。 闷哼之中,却见对方全身白雾骤然一散。空桑神情一变,却见自己抓住的,竟然是李旭源! 此时的李旭源双眼浮红,周身竟散发出活人不该存在的阴森鬼气! 如果不是还从李旭源身上摸到脉搏和温度,空桑几乎以为眼前之人是一个修行多年的厉鬼! “嘿嘿,空桑,没想到你也不是普通人啊。难怪,玄机对你青睐有加!” “但是,玄机只能是我的!没有人能够将她夺走!” “你去死吧!” 李旭源面容狰狞,竟反过来掐住空桑的喉咙! “李旭源,你清醒一点!” 空桑的话没有丝毫作用,对方手臂的力量反倒是越来越大! “啧!” 空桑无奈,抬手一道红绳飞出,将李旭源捆了个结结实实。 “嘿嘿!” 阴森的笑声中,却见李旭源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半透明的人影。那道影人和空桑先前在 酒会中看到的十分相似。 那人影脱离李旭源的刹那,双手似乎摆动了一下。 旋即,一阵说不出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下意识的,空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虽刹那间回过神来,但此时的李旭源竟已经隐隐有挣脱红绳束缚的情况。 “不好,是邪术!” 空桑心头骇然,顿时撤下身上的白骨项链。 “吼!” 面燃骨妖,还有成群的面燃鬼魅,纷纷扑了过去! 然而,此时的李旭源满脸黑气,额头上浮现的青筋之下似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其 双目已经只剩下眼白,眼珠荡然无存! “玄......玄机......” 低声呢喃之中,李旭源全身隐隐迸发出一股黑色气旋。气旋化作罡风,将扑面而来的骨妖、鬼魅直接掀飞! 下一刻: “砰!” 红绳断裂,李旭源几乎在瞬间拿起地上的尖刀再度刺向了空桑的心口。 只见蝶翼一展,空桑腾飞入空,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因为刚才李旭源那沙哑的呼唤声中,其爆发的力量不似人,不是鬼,也不是尸,可也不 属于魔! 一时间,空桑陷入两难的境地。 现在来看,对方操纵李旭源,本身的战力已经不逊色于一般的红衣厉鬼。 可如果要将对方留在这里,那就必须要动用全部的力量。 但空桑不确定如果自己全力施展,会不会伤害到李旭源的身体。 “看来,只能先擒获他再说了!” 念及至此,空桑身后浮现佛光金龙! “吼!” 龙吟之中,却见李旭源身后的那道人影忽然晃动了一下。 似乎是感受大了什么威胁一般,那虚影迅速融入到李旭源的身体中。 紧接着,一身杀意的李旭源竟飞快地朝着白雾之中退去! “别想跑!” 空桑俯冲而下,手腕上的红绳如同灵蛇一般飞快探入白雾之内,却是扑了个空! 似乎李旭源在进入白雾的刹那就已经消失了。 忽然,一阵呼唤声传来,是何梦和颜薇的声音。 白雾更是在刹那间消散开来,何梦、颜薇两人一脸懵逼地看着空桑:“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你是怎么了?” “我站在这里不动......” 陷入沉思的空桑又转而看向别墅门口的裴馨月:“请问,刚才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样的状态?” 然而让三人都有些意料之外的是,不论是裴馨月,还是那几个警局人员,竟一脸茫然,声称自己不记得了。 很快,陈涛、刘正业、张鹏三人也出来汇合。 “怎么回事,我这边早就完事了,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消息。害得我还以为你们碰到了什么麻烦!”陈涛连忙说道。 “不对吧,我记得我们的仪式不是很成功吗?我还听到陈涛你说让我先不要出去,防止有漏网之鱼。” 刘正业没有回答,而是带着一丝询问的眼神看向空桑。 空桑点点头:“果然,刚才我们所有人似乎都中了幻术。或者说,是一种混淆了现实和虚幻的邪术!” 刘正业想了想:“会不会和双生坠当中一样,是不同的时间维度?” “不太可能,如果是不同的时间维度,要同时影响这么多人,且不借助任何的仪式和助力,不太现实。” 忽然,空桑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会不会是调虎离山!快去看看那玄机枕!” 一行人匆匆忙忙回到二楼,却见房间之内,玄机枕早就没有了踪迹! “这不可能!我出来的时候,玄机枕还在床上摆的好好的!”刘正业立刻说道。 空桑的表情有些凝重:“说到底,正业你所认为的摆的好好的这件事情,可能本身就是假的。” “刚才我们所有人几乎都经历了不同的过程,甚至彼此没有办法联系。” “也许,在我们开始进行驱魔仪式的时候,真正的玄机枕就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了。” 说着,空桑看向窗外那有些阴郁的夜空:“事不宜迟,我立刻来进行唤魂仪式,但得将裴馨月他们支开。他们就算签了保密协议,鬼魅出行的惊悚,也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空桑下意识地看向夜空之中的月亮。 有那么一刻,空桑忽然觉得,眼前的月亮,有些猩红。 第一百五十二章 鬼诛鬼 客厅内,空桑翻阅着手中的资料: “钱森,上京钱家的大少爷,钱家的唯一继承人。” “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管理系。” “这花花太岁看上去有些不着调,没想到竟然是一个高材生。” 空桑摇了摇头:“只可惜,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凄惨的结局。” 一旁的何梦也说道:“根据善恶司文职人员搜集的相关情报来说,这个叫做钱森的人,本质上其实不算坏,唯一的坏毛病就是有些花心。身边的花边新闻,也基本没有停过。” “不过他虽然花心,倒也没有再闹出过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情。” “至于他的那些前任,在得到丰厚的补偿金之后,其实和他也没有什么摩擦。甚至于有些人还很高兴,毕竟跟钱森待在一起的小姑娘,大部分其实就是想捞点好处而已。” 空桑点点头:“所以,不太可能存在所谓的钱森害死的某个女孩化作厉鬼复仇的故事。”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是钱森死亡呢?难道真的就是随机选择的?” 刘正业却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到目前为止,纯粹为了杀人而杀人的怪力乱神的占比,只占据百分之十五左右。” “绝大部分的怪力乱神在杀人的时候,还是因为死者身上的某种特质触犯了他们的忌讳。” 空桑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睛明穴,缓解因为熬夜带来的短暂性的飞蚊症。 “累了?”空桑递过来一瓶咖啡。 空桑想了想:“怎么说呢,忽然有一种社畜的既视感了。这都凌晨以后了,我们竟然还在工作。” 刘正业嘴角抽抽:“你热爱工作。” “热爱工作?”空桑翻了个白眼:“那我就是个憨批。” 伸了个懒腰,空桑起身道:“因为钱森是在这里死的。在这里用唤魂术效果会最好。不过相对的,也会有危险,所以......” 陈涛却直接打断了他:“行了,空桑。你就说你用唤魂术那么多次,有哪一次是没有麻烦的?” “......” 十五分钟之后,随着烛光燃起,纸钱挥洒,祝祷之词落下之后,四面八方,阴气涌动。 偌大的别墅明明开着暖气,但此时的体感温度却骤然下降了不少。 众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却见眼前浓雾之中,钱森的鬼魂缓缓踏出。 “钱森。” 仿佛听到了呼唤,钱森下意识地抬起头。 此时的他,喉咙处有一道很明显的伤口。伤口还在不断往下渗着血,将身上的衣服染出点点猩红。 “钱森,你现在能说话吗?” 许是因为钱森刚死不久,三魂也好,三尸九虫也罢,似乎都还没有消散。面对空桑的问话,他竟然点了点头。 空桑不禁松了口气,其实真正的唤魂术本来就应该像现在这样,能够和鬼魂正常对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中了什么邪,每一次面对的鬼魂都是厉鬼。 “钱森,接下来,我希望你保持冷静。你已经死了。我想,你能够感应到身上的痛苦。” 钱森一愣,他下意识的摸到了自己的喉咙,在发现自己双手满是血迹之后,身上的阴气开始不稳定起来。 隐隐的,那面容似乎凶神恶煞起来! 刘正业见状,立刻出声提醒道:“小心,这是要厉鬼化了!” 空桑立刻说道:“钱森,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也很痛苦。但是你已经死了。如果你化作厉鬼,那更是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是打更人,我可以帮助你洗刷怨恨!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那一刻,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听到空桑的话,钱森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身上厉鬼化的部分开始减弱。 显然,这个看上去有些花心的富家大少,倒的确没有什么真正的恶念。 然而,钱森却也没有开口诉说。因为此时的他表现的十分害怕,他快速地环顾四周,甚至就算周围有空桑等人在,也不能打消他的不安感。 “钱森,你在害怕什么?” 空桑顿时看向钱森身后的刘正业:“难道,这里还有危险?” 刘正业、陈涛、张鹏三人立刻和空桑呈现四角之势,将钱森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颜薇掌心出现一团火焰。何梦也拿出一盏事先制作的长明灯。 “钱森,你不要担心。我们所有人都能保护你的安全,但是你要告诉我们,那一刹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钱森发出一丝沙哑的呢喃声,其脚下,忽然出现两个以血液拼凑而成的文字——黑暗。 “黑暗?”空桑眉头紧锁:“然后呢,黑暗之中,你有察觉到什么其它的特征吗?” 那血液组成的文字开始扭曲、变形,很快又重新变成了两个子——梦境。 “你是觉得自己做梦了?还是说你觉得当下经历的一切,如同梦境?” 血液变幻——当下感知。 空桑沉默了片刻:“所以,你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你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只是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不真切的东西?” 血液变幻——还有害怕。 “你害怕什么?” 不知道。 空桑有些苦恼地看着地面上的文字,很显然,这是一种人在生死关头的本能直觉。也许钱森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却在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就在空桑准备再安抚几句的时候,周遭忽然传来一阵呢喃声。 众人脸色一变。 顷刻间,几乎所有人都严阵以待,而被众人护在中间的钱森,却本能的瑟瑟发抖。 哪怕是死了,他的眼中都充满了恐惧。 就连地上的血液文字,也开始杂乱起来。 救救我! 救救我! 一连串的血液文字开始浮现。 空桑见状,化身面燃大士,打更锣轰然一敲,怒吼道:“邪祟,现身!” “呵呵......” 又是那熟悉的轻笑声,众人眉心一跳,顿时看向天花板! 却见,那李旭源此时竟如同蜘蛛一般,四肢攀爬在墙壁之上。 脖子几乎扭动了一圈,以完全相反的方向看向空桑等人。 “死!” 口中之言,却是一女子的声音! 旋即,李旭源身形一闪,已从原地消失。 “小心!” 然而下一刻,众人都没有想到,李旭源没有攻击任何一人,竟是将尖刀刺向了已经变成鬼的钱森。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中,空桑勃然大怒,屈指一弹,幽冥鬼火迸射而出! 同时,镇魂锤重重锤下。 与此同时,圣水、符箓和金刚杵也同时发动攻势。然而落在李旭源身上却不痛不痒! “该死!这鬼魅藏在李旭源身体内,我们的驱魔手段不会对人类产生影响!” “既然这样!”空桑转而看向颜薇。 颜薇心领神会,阴阳家火德之力化作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次,李旭源似乎感受到了畏惧,烈火灼身之下,却见身上出现森森寒气非鬼非魔,反倒有着一丝清朗正气,强行抑制火焰的烧灼之力! 颜薇脸色一变:“他体内的东西道行非常高!” 陈涛也不敢置信:“这寒气可是玄门正气!她不是鬼吗?怎么会用玄门的手段!” 然而两人一刹那的破绽,也让李旭源找到了机会! 刹那间,李旭源的尖刀刺入了钱森的体内! “钱森!” 空桑勃然色变,却见那尖刀上蕴含着诡异的力量,竟直接打散了钱森的魂魄! 旋即,在那呢喃轻笑之中,李旭源全身一阵扭曲,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众人脸色难看无比,同时对于发生的一切心中也无比骇然。 一个附身为主的鬼怪,不惧怕驱魔的手段,反倒还能使用部分玄门的招式。 并且,在四方都有人的情况下,竟可以用邪术欺骗所有人,让每个人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出现错乱。 而钱森对于旁人来说,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在钱森自己的感知当中,竟然似乎过去了很久。 最可怕的,还是最后这附身之鬼不选择跟旁人动手,反倒是将钱森的魂魄打散!就如同杀人灭口一般,这是害怕从钱森身上找到突破口? 作为佛家弟子的张鹏叹了口气,看着空中的残存魂魄:“我佛门的经文倒是可以将他勉强送入轮回,不至于魂飞魄散。” “但是,我们是不能指望他再给我们任何信息提示了。” 空桑苦笑着点点头,张鹏开始超度钱森的魂魄。 刘正业等人则开始仔细检查别墅内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再找到一些线索。 空桑却坐在那里沉思起来。 “你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旁的何梦问道。 空桑打开手机的搜过功能,似乎想找寻什么:“今天第一次和那鬼魅罩面的时候,我曾经听她念过一句诗。” “哦?是什么?我帮你找找。” 空桑仔细回忆了一下,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后面,后面是什么来着。” 何梦眉心一动,忽然道:“是不是‘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对!你怎么知道的!” 何梦立刻说道:“这是一首晚唐时期的诗作,名为《闺怨》。严格来说,你刚才念诵的和我说的两句,是这首诗的后面四句。” “这首诗的上半段是‘蘼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 “而《闺怨》的作者,正是晚唐时期很有名的一位女道士,鱼玄机,本名,鱼幼薇!” “什么!”空桑惊呼道:“鱼玄机!李旭源买到的那个古董,就叫做玄机枕啊!”、 听到了空桑的动静,众人连忙都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 当下,空桑将刚才与何梦沟通的部分说了一遍。 刘正业感觉有些荒谬:“你是说,那玄机枕,很有可能是唐代的女诗人鱼玄机!” “如果真的是这一类具备时代代表性的人物,一般是不会变成厉鬼的。” “严格来说,他们会成为真正的英魂,也就是西方所说的英灵!” 陈涛却说道:“可是,如果我记得没错,鱼玄机最后那些年是有在观里修行的。本身她的形象中也有道士的形象。” “如果说是坤道,那刚才操纵李旭源的玄门手段,似乎就不奇怪了。” 空桑苦笑道:“这件事情的确有些荒谬了。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弄清楚几件事情。” “首先,李旭源是通过什么渠道买到的玄机枕。” “其次,李旭源本身祖上会不会和鱼玄机有什么牵扯。” “还有,就是鱼玄机本身的历史典故,以及鱼玄机修行之处的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