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听我狡辩》 第1章 穿越了，很穷 林楠死了，然而她这条好汉不用等十八年，睁眼便穿越到古代。身为资深小说爱好者，她很好的接受了自己的穿越，唯一让她感到失望的是即便在古代，她依然是个小丑逼。 哦，还很穷。 “唉……” 林楠很落寞。 她前世自有记忆来就在医院的病房里，有个名义上的老爸，那人整日里忙着跟漂亮阿姨畅谈人生，并没有时间照看她。可那人非常有钱，她从来不用忧愁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一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但她的命本就靠那纤弱的氧气管吊着，现在看来是氧气管不够坚强，终于吊不住她了。 她自睡梦中走也自睡梦中来，睁开眼便继承了原主的记忆，顺便继承了原主父亲留下的一亩下等田，外加一个患病的娇气哥哥。 哥哥花容月貌，是个妥妥的美人坯子，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能勾魂一样，可惜不良于行，脸上常常没有血色，一顿饭吃不好都要虚弱上几天的主儿。 林楠上辈子被人伺候，这辈子换她伺候别人，当真没有一点经验。这不，一个不小心饭没煮熟，娇气哥哥拉肚子了，她只好吭吭哧哧来打柴换铜板买药。 林楠扛着一摞干柴往村口赶，背上粗麻宽绳几度要掀飞她，她只好佝偻着背，利用地心引力将那超过她自身重量的柴紧紧吸附在背上。 村口李大牛经营着一家柴房，专门收些好柴送到城里有钱人家，虽说给的价钱便宜了些，村里人为了图方便几乎都卖给他。 林楠不是第一次来了，十分利索的放下干柴，拿了三枚铜板。转身就要朝着李老头的药房而去。 “小楠子，等等。” 一个女声喊住了她，林楠转身看见李大牛的媳妇，她笑着走来，朝林楠的手里递了两个白面儿的饼子。 “婶子看你这两天总往李老头的药房跑，是不是你哥哥又生病了啊？” 林楠有些尴尬的低头，自从她接手照顾那娇气包儿，不是擦伤便是摔伤，然而今天终于由外科转为内科，光荣的拉肚子了…… “我我……我不太会照顾人。” 林楠避重就轻回道。 李婶儿看着她，拍拍她的手，轻叹道，“婶儿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爹的死也不能怪你哥哥，你们兄妹俩虽然不是亲兄妹，这么多年过去了，感情跟亲兄妹是一样的。” “你哥哥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楠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李婶儿怕不是怀疑她虐待林落羽？林楠头痛的抚了抚额角，她虽说没有菩萨心肠也绝不恶毒，虐待残疾人的事儿她真干不出来。 她揪着眉头，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李家媳妇儿许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连忙又拍着她的手笑道，“你大牛叔从城里回来买的白面，我贴的饼子，你带两个回去尝尝。” 林楠张了张嘴也只吐出一句，“谢谢李婶儿。” 不是她不想解释，实在是解释不清楚，原身跟她这娇气哥哥十分不对付，经常趁林父不在的时候偷偷欺负她这哥哥。把他要看的书放在柜顶上让他够不着，推着他出门故意放在道路不平的地方偷偷回家，最严重的一次是让一帮小孩儿朝他身上丢泥巴。 林父因为这事把她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林楠因这一次彻底的与林落羽交了恶，整个林家沟就没有不知道的。 林父去世了，并且多少跟林落羽有点关系。林父为了凑够给林落羽治腿伤的钱，去深山捕猎摔死了。 这件事儿让本就不对付的兄妹俩关系降至冰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看到彼此。奈何她这具身体已经换了瓤子，她对林落羽只有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并没有多余的情感。不会为了原身的情绪而虐待他。只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毕竟林落羽身上新伤覆旧伤，结果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她百口莫辩啊…… 林楠拎着药揣着饼，横跨半拉村子终于看见了她家的篱笆小院，还不等她松口气，漆黑的眸子捕捉到一抹白色身影，蓦地一震。 男子一袭白衣，双腿不自然的弯曲，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林落羽！” 林楠撒丫子狂奔，终于千钧一发之际揽住那人，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林落羽虽看起来瘦弱的像个猫崽子一般，然到底是个男人，她一个姑娘如何能接得住，两人抱作一团直直摔在地上。 “哎呀妈呀。”林楠疼得龇牙咧嘴，后背正硌在一块石头上。 林落羽漆黑的眸子微微怔忡，有些疑惑的望向身下的人儿。为何接住自己？自己出丑该是她最高兴才对，难道又换了新招数？他蹙了蹙眉眸子微微发冷，看着死死揽住自己腰际的细胳膊。 “松手。” “啊？”林楠听到声音下意识抬眼，正对上一截细白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像是蛰伏在纤弱花枝上的蝶，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捉住那碟，摇晃那花枝。 卧槽，我怎么这么变态？林楠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连忙转移了视线，看向自家哥哥，“你干什么？为什么不坐轮椅出来？” 后者冷哼一声，“轮椅在堂屋。” 林楠挣扎着起身，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拦腰托住林落羽随口接道，“那就搬出来啊，你的腿无法长时间受力。” 又是一声冷哼，林落羽并未接话，只是疏离的拉开二人的距离，攀住一侧墙壁的木制扶手，径自朝着茅房的方向而去。 林楠看着他的背影，豁然反应过来，那轮椅是林父做的简易轮椅，不如现代轮椅那般功能俱全，两侧的大轱辘是从牛车上卸下来的，沉重的要死，而堂屋有一截门槛，平常都是她或者林父帮忙抬出来。 她今日急着出门砍柴，竟忘了这茬…… “哎，哥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林楠对着他的背影虚虚喊了声。 那白衣男人连个眼神也未分给他，径直转身。 第2章 小娇花哥哥 等林楠简单收拾完两人的饭菜，林落羽才慢吞吞的回来，林落羽的双腿曾经受过伤，有严重的后遗症不能长时间站立，碰上阴雨天更是整宿整宿的疼。林父也是真的心疼这个捡来的儿子，从堂屋到厨房乃至茅房的墙壁上都嵌入了碗口粗的木扶手，为的就是让林落羽可以在家里自由活动。 他的脸色如纸一般白，瞳仁漆黑如墨，就这样远远看着林楠，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幽怨。林楠干咳一声，招呼道，“饭菜好了，过来吃饭。” 林落羽拧着眉头并未说话，双手撑住扶手缓慢的朝木桌移动。 “把这个喝了，治疗腹泻的。”林楠余光里瞥见林落羽的白衣，随手就把一碗浓黑如墨的汤汁递了出去。 林落羽一直在悄悄觑着林楠的神色，他自知这个妹妹恨他入骨，父亲走了，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胳膊上的擦伤，背上的摔伤，还有腹泻，这一次次的看似不小心，他知道是她的报复。 他淡笑，何至于要如此委婉？就算是赤裸裸的伤害，他又何时躲闪过？ 白皙的指扣住粗瓷碗的边沿，浓黑的汁水映出他的脸，唇边的苦涩难掩。 林楠抬眼看他，微微疑惑，“怕苦？” 林落羽压下唇边的苦笑，仰头灌下。浓重的苦味引爆他的味蕾蔓延至整个口腔，让他想要呕出药汁，他狼狈的咳嗽着，努力吞咽即将破喉而出的苦汤。 就这般厌恶他，这般想要看他不堪的样子吗？ 他自始至终不曾去看那人的眼睛，指甲嵌入皮肉，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太过狼狈。他想她是该恨自己的，父亲因他而死，这是他欠她的一条命。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间，一只粗砺的手掌覆上他的唇，手指灵巧的拨开他的唇，塞入一枚圆溜溜的果子。 果子包着一层厚厚的糖霜，刚入口便化了满腔。 林落羽惊异抬头，对上林楠的眼睛，林楠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这么怕苦。” 舌尖划过果子，甘甜带着梅子的清香。 “糖渍梅子。”林楠开口道，邻居小胖统共就给了她两枚，她偷偷吃了一个，这个原本也是给自己留的，没想这小娇花儿这么怕苦，不得已贡献出来。 林落羽微微怔忡，为什么？ 林楠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绕到他身后拉出凳子。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碟绿油油的野菜，两个白面饼，一个野菜窝头。 寒酸到不能再寒酸的吃食，野菜是后山现挖的，白面饼是人家送的，归根究底她们家就剩一碗杂粮面，还被她捏了野菜窝头，现在整个家里再找不出一口别的粮食。 眼看就要饿肚子，这个认知让林楠心情不大好，她自从穿越为了伺候林落羽这朵小娇花就像地主家的小苦力一般，天天跟后山的柴较劲，结果口袋也没留下一个铜板，都给了李老头的药房。 看来她需要赶紧开展副业，努力发家致富了。 林楠忧愁的看向对面的小娇花，好看是真好看，就是养起来真费劲儿。 二人吃完了饭，林楠利落的收拾了碗筷，端着舂好的草药，来到林落羽的房间。 林落羽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浅白的袍子度上一层暖色，乌黑的长发泛着光泽更衬得面如冠玉。林楠看的微微一怔，小心脏噗通了几下。 她连忙捂住心口，默念了几句，万恶淫为首，切不可犯花痴。 林落羽发现了她，修长的眉蹙了蹙，沉默看她。 这是他的房间，她嫌恶万分，从不会踏入。 林楠被他瞅的尴尬，轻咳一声，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示意道,“躺下，我给你上药。” 林落羽眉头揪在一起，没有动。 林楠看着他防备的神色并不意外，他就像只被打怕了的小狗，对人类失去了信任，总担心再次受到伤害。 她想rua他的脑袋，告诉他，“别怕，姐姐是好人。” 想着她就伸出了手，果然，他的发跟她想象的一般柔顺，手感极好…… 林落羽的睫羽疯狂颤动，像是被暴风吹袭的柔弱花枝，漆黑的眸子瞪得溜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说你头上有东西，你信吗？”林楠僵硬的开口。 林落羽像是想起了极恶心的东西，用力推开林楠的手。 林楠踉跄着后退两步堪堪站定，想不到这人看起来娇弱，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抬头正要说些什么。 林落羽身下的木凳摇摇晃晃，带着他整个儿朝后栽倒。 “砰”地一声。 林楠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恨恨去扶他，又受伤了，这次伤的还是手，她刚想修复一下两人的关系，让这人给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东西她都准备好了，就准备借着上药讨好一下这人。 现在好了，手又被砸了，她就算日夜不休扎在后山，也搁不住这厮这般造啊，药很贵的呀！！ 林楠将他扶到床边，并未松手，反而凑近了林落羽，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你就这么害怕我碰你？” 林落羽心中一惊，他从未仔细看过她的眼睛，竟是这般明亮，如后山的那潭池水，沁人心脾。 他一时忘了反应，只会瞪大双眼。 林楠双手扣住他的手腕，用自己的脑袋去抵他的头，像个炸毛的小狮子一般乱蹭，咬牙道，“你还推我不？以后你越推我，我就越是靠近你！” 林楠妥协了，她原本想做一回人，当个三好少女，尽量温和的帮小娇花治疗心理创伤。奈何小娇花太过排斥她，碰一下这厮给她推八丈远，不让她碰，自己还摔得胳膊腿儿没一处好的。 家里就剩下二人相依为命，能照顾他的只有她，他要是继续这样，林楠就是把后山薅秃了也只是给李老头打工啊！ 林落羽看着在自己身上乱蹭乱抓的人，脑袋一片空白，她不是很厌恶他吗？为什么？是新的招数吗？先靠近而后踢开？让他得到后失去？ 就在他恍然之时，下巴蓦然被粗粝的指扣住，他被迫对上那人的视线。 第3章 童养夫 一簇小小的火苗燃烧在林楠眸子里，“林落羽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受伤！” 林落羽被她眸中的明亮映照，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他退无可退，像一条搁浅的鱼儿，只得摊手摊脚贴在床上。 林楠咬牙切齿，看着对方一脸懵的神情，恨恨的撞向对方，“你不是不喜欢我碰你吗？你要是再敢受伤我就把你绑在我身上，让你一步也离不开我！” 林楠霸气侧漏的说完，直勾勾的盯着身下人的反应，直到那人一直平淡如古井的眸子有了丝松动，缓缓的别开视线，轻轻“嗯”了声。 她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瓜子，“这才对嘛，做人要团结友爱。” 林楠撑住床边站起身，毫不客气的吩咐道，“坐起来，把上衣脱了。” 林落羽下意识攥住自己的衣襟，“你干什么？” 林楠翻了个白眼，她长得就这么像流氓吗？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不上药你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哦。” 林落羽松了手，掀开长衫，露出大片的后背。 林楠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白皙的后背几乎被青紫的巨兽吞噬，紫色深处还有淡淡的红血丝遍布，她知他摔了一下，可没想到竟摔得这般惨烈。 她将药水倒在手掌上，用力在他背上揉搓，直到一碗青绿的汁液见了底，这才停手。转身又拉住他的胳膊，卷起袖口，找到小臂上的划伤，敷上药粉细细包扎。 林楠做完这一切长长吁出一口气，“好了，药上完了，你不用板着脸耍脾气了。” 她随手擦掉额上的汗，压根也没抬眼看他，径自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毫不拖泥带水的掀开帘子离开。 林落羽眸光复杂，殷红的唇抿了又抿，下意识抓住将要消失的胳膊。 林楠挑眉，“怎么？不怕我靠近你了？” 林落羽蹙了蹙眉，微微思忖后说道，“我没怪你。” 林楠微微一愣，她还以为这厮要表达谢意呢，她翻了个白眼，“你乐意记恨我就记恨着吧，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只要不再受伤，不再让她填银子，林落羽想怎么记恨她，她一点也不在乎。 林楠大咧咧的甩开他手，面无表情的走出里间。 林落羽睫羽微敛，神情落寞，这一幕透过窗棂刚好映入小胖子李安的眼里。 李安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些真相是时候让他楠哥知道了，这个世界总是需要一些像他这样舍己为人的好人来维持和平友爱的大环境。 “楠哥！” 李安朝屋里喊道。 林楠刚好走出来好奇道，“你站这干嘛，怎么不进去？” 李安晦涩的看一眼里间独自伤心的林落羽，又看向自家没事儿人一般的楠哥，摇了摇头，他一把扯过林楠的袖子悄声道，“你跟我来。” 林楠被他揪的莫名其妙，偏生他小山包一样的身子拽住她，她还挣脱不了，“有什么话不能在家说，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完成的怎么样了？” 李安停下脚步，点了点圆溜溜的大脑袋，“办妥了，我娘说了馄饨摊可以让你摆，她要到城里柳家当嬷嬷，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是白白糟践了，让你先拿去用，要是你做不下来还给我们就成，要是做下来就折旧卖给你。” 林楠面露喜色，她拍了拍小胖的肩膀，高兴道，“这太好了，你帮我谢谢五婶儿。” 李安也跟着笑呵呵道，“这有什么啦。” 林家沟一侧挨着商道，时常有过路的商旅们，她这几日发现官道上的行人渐多，极是热闹，多番打听下得知是城里的大户柳家兴修宅院需要大量的工人，各个村子的小工们聚到城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时间冷清的官道热闹起来，林楠这才打上馄饨摊的注意。 林楠心情不错，她便宜老爸人虽然不靠谱，钱却是真的多。让她住在医院像是住在自己家一样，样样俱全。她曾经因为厌烦吃医院的食堂，自己研究吃食，不说能出一本食谱，至少也有半本的水平，十分看好她的小馄饨摊。 “走走走，咱们去搬东西。”林楠扯着小胖的袖子迫不及待。 小胖却如磐石般一动不动，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神色。 “有啥事儿就说，别搁这装深沉，不适合你。” “楠哥！”小胖恨铁不成钢的喊了一声，“你以后不要再欺负林落羽了。” “啥？”林楠一脸懵，“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除了背上、手上、胳膊上还有拉肚子，其他的都跟我没关系。” 小胖的圆脸越来越黑，林楠窘迫的咳嗽一声，“我承认我做的不太好。” 小胖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楠哥，你一定不知道吧，林落羽是林大伯给你捡的童养夫！你以后是要嫁给他的，你这样欺负他，小心以后他不跟你过日子！” “啥？李小胖你脑子秀逗啦？这说得什么跟什么？” “我娘说你长得这么丑，脸黑得像包公，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林大伯就是看出这一点，才捡林落羽回来养着给你当丈夫的。”小胖似乎是怕她不信，特意把自家老娘搬出来作证。 林楠差点忘记自己是个小丑逼的事实，此时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指出来，真是让她牙疼，她嘬了嘬牙花子，阴森森开口，“李小胖，你长能耐了，敢说我丑？” “你……你不丑，就是太黑了，眼睛眉毛连成一片，别人看不清而已。”小胖结结巴巴得解释道。 林楠无奈的翻白眼，还不如不解释，听完更心塞。她就是黑了点，跟非洲友人的肤色接近了点，其余的也还好吧…… “楠哥，我娘说自己的媳妇要自己疼，你自己的童养夫也要自己疼，以后千万不要欺负林落羽了，不然我怕你再找不到这么漂亮的童养夫了，关键是他还不会跑。”小胖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再一次提醒道。 林楠在李小胖“你高攀了”的眼神下，差点要动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偏李小胖那厮不自觉，还神秘兮兮的拿出一条碧色的发带，告诉她男人是要哄得，让她拿着发带去讨自家童养夫一笑。 第4章 搞事业 林楠手里被强塞了一条碧色的发带，李安小猪崽一般浑圆的身子拱着她，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个狗啃屎。 两人的动静恰好吸引了林落羽的视线，二人四目相对，一个脸黑如关公，一个飘飘若谪仙…… 林楠更糟心了，她胡乱将发带塞进怀里，一把揪住李安的胖手，“别拱了，老子自己的男人，自己去哄！” 李安愣怔住，随机在他那张大胖脸上浮现出崇拜的神色，“不愧是我楠哥，就是有咱老爷们的样儿！” 林楠：…… 如果可以，她想有个老娘们儿的样儿。 林楠糟心的走在前面，深有交友不慎的感觉，李安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活泼、善良但是个缺心眼儿的傻子。 一帮半大的孩子忽悠他偷家里的钱，被他娘打的半死，还乐呵呵的不知道生气。 “楠哥，你等等我啊！” 李安杀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随即传来。 林楠黢黑着一张小脸转身，没好气儿的说道，“李安，你不能少吃点？这两步路都够你喘上半天。” 李安龇着牙乐，“我娘说了，吃的胖的人都是有福气。” 我娘说，我娘说…… 李小胖的口头禅。 林楠无奈了，只好站住身子，等着这厮蹭过来。 “就算有福气，也该控制控制，不然你怎么跟他们玩儿？人都跑几个来回了，你还在路上磨蹭。” 李安龇着牙，乐得像个傻子，开口道，“楠哥，只有你会等我。” 林楠肚子里一长串的警世良言被这傻子的深情模样噎在喉咙里，差点把她噎死。 算了…… 这个傻样估计他也听不懂。 李小胖跟上林楠，得意的说道，“胖爷我以后还不跟他们玩了呢，胖爷有楠哥就够了。” 林楠无奈扶额，“好吧，胖爷……” 二人从李安家里拿了家伙什儿，来到小馄饨摊，小摊子上面支着架子，漆黑的粗麻布上覆着油纸，既可以遮太阳又可以挡雨，下面的泥地明显是被夯过的，平整光洁，看得出来前任对此的用心。 林楠不是第一次来，对小摊了如指掌，十分合她心意。 二人稍稍打扫了小摊子，几近中午，她招呼满头大汗的李安停下，“到饭点了，先歇歇吧。” 李安呼噜一把脑门上的汗，得意道，“我娘肯定做好了红烧肉等着我回去吃了。” 他扔了抹布，晃着圆滚滚的身体迫不及待朝他的红烧肉奔去，临走时还不忘对林楠喊道，“楠哥中午少吃点，我给你带肉吃！” 圆滚滚的身子像一只矫健的山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山坡上。 林楠摇头，可见人的潜力是无限大，只是差一块红烧肉激发。 她想起家里那个人间富贵花儿，好吧，貌似从她来了以后，小娇花儿一点肉沫子都没捞着吃… 林楠摇头轻笑，用木盆舀了点清水，洗了把脸，这才往家赶。 她一边走，一边随手掐野菜。 也就是这个季节农人们最不愁吃，地里长野菜，山上有野鸡，河里有肥鱼。 她回到家用缸里仅剩的米舂了一小捧米粉，和着半盆野菜蒸了。 林落羽已经在石桌边坐下，出门之前她特意将轮椅帮他放在院子里，他倒是听话，身上并没有增加新的伤口。 林楠点了点头，“今天表现不错，没有受伤，晚上奖励你喝鱼汤。” 林落羽怔住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对自己说话，可是这个语气……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冷漠似冰，像是哄孩子般温柔，她，怎么会? 林楠又往他碗里添了半碗野菜，她刚来的时候，林落羽的饭量是半碗，现在已经被她潜移默化下增加到一碗半了。人是铁饭是钢，想要身体棒，就要多吃饭才行，她立志要把这朵小娇花养成身强体壮的霸王花！ “下午跟我去摊子上，我让小胖来推你。” “什么？”林落羽还沉浸在上个话题里，抬眼的一瞬间微微迷蒙。 黑白分明的眸子透彻如水，像是池底浸润的黑曜石，直入人心。 娘嘞，真俊。林楠假装淡定的转移视线，心中暗想，难怪李小胖会觉得她高攀了。 “我把五婶儿的馄饨摊接下了，以后你每天跟我去。” 林楠解释道。 “馄饨摊？你要做生意？”林落羽惊讶。自古以来抛头露面的女子都嫁不到好人家，粉墨登场的戏子，揽袖沽酒的酒家女，都是被人舆论的对象，不知有多少污言秽语泼在她们身上。 本该是身为男人的他要扛起的重担，却落在一个纤弱的女人身上，林落羽低敛眼睫，陷入沉思。 林楠飞快扒拉完碗里的菜，抬眼发现林落羽碗里的还被未动，顺手敲他的头，“赶紧吃，发什么呆！” 林楠望着林落羽一脸被打傻了的表情，淡定的转移视线。 就像看见毛绒绒的狗崽子一般，总让人想撸一把，逗上一逗。 可惜她家的狗崽子不经逗，每次逗完都一副窦娥样。 她是手痒了，真的手痒了。 林楠轻咳一声，“快吃。” 下午李安准时报道，小胖脸红扑扑的嘴边还挂着油，看来中午吃的不赖。 三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馄饨摊。 小胖子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一副地下党接头的架势。 “怎么了？贼头贼脑的？” 小胖被吓了一跳，回头飞快看了一眼安静剥豆子的林落羽，小声到，“张嘴。” 林楠张嘴，一块甜香的红烧肉糊了满嘴。 她低头，只见李小胖护命根子一样护住油纸包。 “丫小气样儿，就这还藏着。”林楠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拿过油纸包，“我有没有教过你，做人要团结友爱？” 李小胖摇头，“没有。” 林楠没好气儿，“那我现在教，做人要大气！晓得不。” 她走到林落羽身旁停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张嘴。” 林落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微凉的小手捏住了腮帮子，嘴里被塞了一大块肉。 李小胖，颤颤巍巍，楠哥您这不叫团结友爱，叫强人所难吧…… 他十分歉意的对林落羽笑了笑，“落羽哥，我楠哥以后肯定能学会温柔的。” 第5章 未来可期 林楠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他，“最后一块，吃了。” 李小胖顾不得对着林落羽继续表达自己的善意，连忙接过油纸包，笑得心满意得，“谢谢楠哥。” “出息，以后我让你顿顿吃肉。” 李小胖裹着满嘴的肉幸福极了，这是他认下的大哥，以后带他吃肉的大哥。 林楠开始生火熬汤头，做馄饨除了肉馅最重要的是汤，一定要鲜美，让人喝下去以后回味无穷，这样才能留住回头客。她从河边抓了几只田鸡，扒皮洗净，只留两条后腿，放在锅里用小火煨煮。 不一会儿汤汁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浓郁的香味传出来，李小胖被这香味勾的犯了馋瘾，差点吞了自己的舌头，“楠哥，我能先来碗汤喝不?” 林楠看着半个头都要扎锅里的李安没好气儿的翻白眼，“这汤还要用小火煨上一夜猜才能吊出鲜味儿，想喝等明天。” 李安依依不舍的盖上锅盖。 林楠从容的准备着一切，像是一个做惯这一切的人，林落羽微微惊讶，这与他认识的林楠不一样，沉静大方，像是个脱了青涩成人。 林楠确实是个成年人，一个在医院里长到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两世的年龄加在一起她是没脸叫林落羽哥哥的。 得易于她便宜老爹的钱财，让她单调的人生里多了不少别的色彩，做美食便是其中一项，顶级VIP病房是她的全世界，她尽情在里面看书习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除了罗列的各项仪器，所有的一切都与常人居住的房间一样。 “不知道老林跟那小明星有结果了没，要是有了新的孩子，她死不死的就不重要了吧？”林楠忽然想到此，微微怔住，她看着面前清风霁月的林落羽有恍惚在做梦。 “楠哥！” 李小胖的大嗓门嚎在她耳朵边，差点震碎她的脑仁儿。 “作甚！” 李小胖冲她挤了挤眼睛，朝着林落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他喊你。” 林楠对他的傻样无力吐槽，只好忽视。 “怎么了？”林楠低头看了看林落羽面前的豆子，满满一盆够明天用的了，“手疼了吗？” 林落羽摇头，嫣红的唇抿了抿，“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五婶儿教的。”林楠随口接道。 “我娘可厉害了，做的馄饨可好吃了。”李安立马接话，然后舔了舔嘴唇又补上一句，“不过，我楠哥更厉害，就听我娘说了一遍就会了，还比我娘做的香！” 林落羽若有所思的点头。 林楠被李小胖拽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扎桌上，“李小胖你能学学我的稳重吗？” 李小胖微微一顿，捏着嗓子拉长声音，“—有—话—跟—你—讲—” 林楠捏着眉心，她要怎么说能才能让这厮明白，掐着嗓子拉长声音说话并不代表稳重？ “说吧，说吧。” “你没发现你男人都不开心了吗？那发带你送出去了没？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我去你的大丈夫，老子明明是个女人！ 林楠一脸的便秘样儿，看看林落羽又看看李小胖，瞬间觉得生无可恋。 “快去！” 还不待她反应，李小胖一个降龙十八掌拍在她背上，她顿时像个脱了膛的炮仗扎进了林落羽的怀里…… 林落羽纤细的胳膊揽住她的腰际，淡淡的药草香气直钻进她的脑门里，让她有一瞬的失神。 “你没事吧？”清浅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林楠下意识躲开他的手站起身，“没事。” 娘嘞，真丢人，她竟然对着林落羽犯花痴了！ “李小胖！你活腻味了吗？” 林楠恼怒的去揪李安的耳朵，或许只有恼怒可以掩饰她微红的脸颊。 “哎哎哎，楠哥，我这是帮你！” 李小胖吃痛叫道。 “帮个锤子，老子辛苦立的高冷人设被你毁的彻彻底底！” “糕？什么糕？能吃吗？” 太阳挂在山头之时，商道上陆陆续续多了行人，不少人被这小馄饨摊的香味吸引，想要来一碗尝尝，林楠从善如流，让他们明天一定来光顾。 做完了所有准备工作，天际擦黑，三人收拾东西，朝林家沟走去。 晚风徐徐，像个调皮孩子，穿过他们。 李小胖临走前还在预约自己超大碗的馄饨，林楠无奈笑着答应。 狭窄的小路上只剩下两人的身影，一户户人家上方飘着淡淡的白烟，静谧安宁。 “你们关系很好。” 林楠疑惑看向林落羽，他长长的睫毛微敛，乌黑的发铺在白色的背上，肩头微垂。 “你说什么？” 林落羽抬眼，轻轻扯动唇角，却没扯出一个笑脸，“你们很好。” “你是说李小胖？”林楠有点不确定这没头没尾的问题，疑惑着开口确认。 林落羽淡淡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他才轻轻“嗯”了一声，轻到立马被风吹散。 “他是我朋友。” 林楠想着怎么把发带送出去，只随口答道。 “朋友……”林落羽嘴唇微动。 两人一路上再没有什么话，一直回到篱笆小院，林落羽自己转动着轮椅，留给林楠一个背影，“晚饭不用喊我。” 林楠有些疑惑，这人怎么感觉怪怪的？是闹脾气了？她看着手里的发带，无奈的又塞回了怀中。 翌日，小馄饨摊开业日！ “馄饨！热乎乎的馄饨，五文钱一碗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李小胖热火朝天的喊着，吸引了不少的人。 林楠知道这些行人大都干的力气活，光味道好不行，还要让他们都吃饱，她支了个灶专门蒸豆包，两文钱一个。 开始两人还能招呼的过来，突然赶上一个散工的小班，两人忙的晕头转向，只好把收钱的活计交给林落羽。 林落羽虽然腿脚不利索，但脑子分外好使，一次帐都没算错过，还能记住哪个人要的什么吃食，让两个无头苍蝇有了方向。 从天亮忙到天黑，三人累的够呛，钱袋子一点一点的鼓起来，林家小院终于有了余粮。 林楠看着身边忙碌的两人，觉得未来可期，瞅哪个都觉得可爱。 第6章 熊孩子 得意后面往往跟着忘形这俩字。 林楠是终于知道什么叫得意忘形了，这不，她刚刚因为太得意，顺手擦了林落羽脸上的白面粉……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林落羽唇边浅浅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直到一丝细小的折痕也瞧不见。 林楠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无语恨苍天，小娇花好不容易对她有点笑模样，作甚又去招惹他。 再让他想起被虐待的那些日子，整日看她像是看见仇人，这日子还怎么过！ 眼看林落羽转着轮椅要走，林楠连忙伸手揪住他的衣角，“我可以解释的，我不是故意摸你的，是你脸上有面粉……” “哧啦——” 白色的袍子自衣襟处裂开，长长的一道，露出某人白皙的胸膛…… 林楠小脸黢黑，这还解释个锤子。 李小胖识趣的躲到灶台后，悄悄冲她挑了挑大拇哥，示意她继续。 “哥……我给你补。” 林落羽抬眼，抽回自己的衣角，沉默转身。 林楠没好气看着自己的手指，“你说说你没事招他干嘛，生气了吧！” 李小胖嘬着牙花子出现，“楠哥你不行啊。” “你行你上。” “人家是男人，喜欢娇软的小姑娘。” 林楠上上下下瞅一遍这个男人，给出一个中肯的建议，“减肥吧兄弟，你现在只跟癞蛤蟆靠边。” 林楠这几天都不远不近的坠在林落羽的身后，每次她想开口说话，这厮就不咸不淡的避开，防她防得滴水不漏。 “这个男人长得可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是个瘸子。” 林楠抬头，面前站着两个少年，一个眉眼娇俏像极了女子，身着湖水绿的文士袍。一个还未脱去婴儿肥满脸的稚气，穿了一身极是张扬的金丝长袍，头顶上束着碧玉冠。 “喂，说你呢，你是不是腿瘸了才坐带轮子的椅子？”那个还未脱去稚气的少年，挑着眉毛不耐的对林落羽喊道。 林落羽捏馄饨的动作微微一顿，正对上少年的眸子，有晦暗的情绪一闪而过。 少年被看的莫名发凉，嘟囔着开口，“本来就是嘛，不瘸你为什么要坐这种椅子？” 林落羽收回视线，当面前人不存在，低头忙着自己的。 熊孩子似乎是觉得自己被人落了面子，恼怒的去拉扯林落羽的衣袖。 林楠微微蹙眉，一把抓住小胖爪子，“有事找我。” 林楠纤细的背影被夕阳拉长，铺陈在油腻的小小的方桌上，也落在他的指尖。林落羽微微怔忡，下意识去触碰那抹温暖的剪影。 少年撅着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凶，乡下的人都好坏，一个个凶巴巴的！” “姐姐你好，我们跟祖母一起出来郊游的，祖母她老人家有些口渴，让我来讨一碗热汤喝，家弟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还请您高抬贵手。”着湖水绿的明媚少年彬彬有礼道。 林楠捏着熊孩子的胖爪，挑了挑眉头，“看见没，这叫有礼貌。” 熊孩子扁着嘴，大眼睛里骨碌碌的闪着水光，林楠无奈撒了小胖爪。 林楠让李安为二人盛了馄饨汤，她自己推着林落羽坐到另一旁的桌边。 三大碗热腾腾的馄饨，是她专门留下给自己人吃的，馅料十足。 “吃吧，吃完我们收摊回家。”林楠拍拍林落羽的脑袋，轻声道。 林落羽白皙的手指捏着筷子，没有丝毫的迟疑停顿。 林楠悄悄嘘气，没发脾气！ 林落羽的长相真的是很招人啊，她真心是无意识rua…… “好香啊。”熊孩子深深嗅了一口气，皱着小脸看向林楠，“喂，丑女人，你们吃的什么好吃的……” 少年话没说完，一个细长的物什儿从他头顶掉落，他下意识去接，低头跟一双金色的蛇眼相对，登时三魂去了一半，“有蛇！” “哇！是蛇！” 少年生生喊劈了嗓子，撒丫子便跑！偏那小青蛇似是对他情有独钟，摇着尾巴追在他身后。 林楠有些惊讶，因小摊设在路边，为了防蛇虫鼠蚁特意在周围撒了硫磺，不应该有蛇啊？ 她随手抽根长棍去挑那蛇，小青蛇似有所感，晃晃脑袋没入草丛不见了踪影。 李安吞了馄饨，这才怕道，“我最怕蛇了。” “应该是误入的蛇，这里有硫磺粉没事的。”林楠安慰道。 林落羽长长的睫毛低敛，并未抬头看几人。林楠看他默默垂头的样子，心中微微一酸。这样一个时代，又是穷人家的孩子，双腿断了就相当于毁了整个人生。 林楠将馄饨朝他推了推，“快吃吧，等下天黑了。” 林落羽点头。 那被蛇吓跑的熊孩子，不怕死的又探头探脑凑过来，“好香啊，你们到底在吃什么？” “我楠哥做的馄饨！”李安骄傲开口。 “我也要，给我来一碗一模一样的！”熊孩子一屁股坐在林楠身旁十分不客气的吩咐。 “今天已经卖完了，想吃就明天来。”林楠道。 “你这里不是还有一碗吗，我就吃你面前这碗！”熊孩子十分干脆的说道。 “这碗是我的。” “现在是我的了！”熊孩子说着就要端到自己面前。 林楠一巴掌拍掉小胖手，“不卖。” 少年眼睛瞪的溜圆，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手被人拍了，他指着林楠的鼻子，破口骂道，“你知道少爷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口袋里有多少银子吗？不过就是一碗馄饨，你竟然敢为了馄饨打我的手？”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馄饨是我做的，我说了算。”林楠面无表情。 少年被噎的说不出一句话，鼓着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林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林楠低着头认真干饭，忙了一整天确实饿了，一大碗馄饨马上就见了底儿。 小少年生来就没受过这委屈，越想越难过，“哇！”地一声哭了。 林楠吓一跳，勺子里最后一粒馄饨颤颤巍巍的滚下桌子。 少年的哭声微微停顿，下一秒又上升一个度，堪比打雷。 林楠搓了搓下巴，“要不给你盛完汤？” “哇！你是个坏女人，你欺负我，我要让我家的下人来教训你！” 林楠鄙夷，“你还是先把你鼻涕泡擦了，再教训我吧。” “柳钰！不准胡闹！” 第7章 挣钱了 这次说话的是一位年长的妇人，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雍容庄重。 林楠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老妇人身后出现一个她十分眼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安的娘，她的五婶儿。 李安娘看见几人，连忙快步上前拉住林楠的手，“小楠、落羽，这是我主家的老太太，去观音山祈福回来晚了，在你这喝了碗汤，觉着好吃，想再吃碗馄饨。” 林楠观她脸上的表情带着小心翼翼，也不想让她五婶儿为难，只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她煮。” 她这边忙着，李安被他娘拉着给老太太见礼。 一个接一个的磕头，磕完老太太磕那俩孩子。 明明都是一样的孩子，一个站着心安理得让人跪拜，一个小心翼翼去跪拜。 林楠自穿越整日生活在林家沟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未真正接触外界，她想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残忍的一面吧，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 老太太吃了半碗馄饨矜持的放下了筷子，用手绢抹了抹唇角，抬步上了马车。 管家给林楠几块碎银子，林楠连忙推辞，“使不了这么多，我这馄饨只卖五文钱。” 管家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倨傲神情，回了两个字，“赏钱。” 林楠乖乖闭嘴。 那个叫柳钰的熊孩子，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馄饨舔了舔唇角，想对林楠说什么，又畏惧自家祖母，只好缩了缩脖子跟着众人上了马车。 李安的娘也跟着众人走了，只剩李安双眼通红的抹着眼泪儿。 林楠无奈，揉了揉他的头发，“喂，你娘昨天才去上工，你今天就想娘想哭了啊？” 李安厚实的大脑袋蹭在林楠肩膀，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林楠无奈，她该用什么姿势哄妈宝男？ 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传来，“楠哥，我以后一定要挣钱，再也不让我娘给别人当下人了！” 林楠微微一怔，拍小狗一般拍着他的背，“知道挣钱，还不算太傻。” “我看见那个柳家少爷踩着我娘的背上马车。” “我娘的背有病根，整天疼。” 林楠叹气。 哄孩子一样，说了一百遍“以后一定能挣大钱！”终于哄好了这个大号“人形抱枕”。 林落羽坐在两人不远处，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白皙的指节紧了又紧。 柳家老太太吃了林楠做的馄饨！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林楠的馄饨在小小的林家沟出了名，小摊子站满了人，原来支的三张木桌不够用，换成五张大桌。 这可忙坏了三人，林落羽这朵小娇花也暂时沦落成捏馄饨的苦力。 好不容易过了饭点，林楠瘫在林落羽身旁，抱着钱匣子数钱。李安眼睛亮晶晶的，跟在林楠的身后，“楠哥，咱们挣了多少钱了？” “十七两五钱，刨去成本净赚十二两一钱。” 林落羽淡淡开口。 “什么！我们挣了这么多？” “有三两是柳家给的赏钱，这样算下来，卖馄饨只赚了九两一钱。” “我娘当嬷嬷一个月也才三两银子，我们三个人就挣了这么多了！” 李安喜滋滋的，“我就说跟着楠哥准没错。” 林楠把钱匣子还给林落羽，“好好收着，这是咱们的第一桶金。” 林落羽微微一怔，“你要把钱交给我？” “你脑子最好使，当然是让你管钱啊。”林楠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捏了，准备吃饭，我给你们下馄饨。” 林落羽漆黑的眸子如水波般轻晃，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落羽哥，你是不是还挺喜欢我楠哥的?”李安抓着一个豆包一边啃一边凑上来问。 林落羽微微一怔。 “虽然林大叔想让你给我楠哥当童养夫，但你要不是真的喜欢我楠哥，我李安第一个不放过你！”李安攥了攥自己的拳头，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林落羽手中即将成形的馄饨，蓦地滚落，这是他捏馄饨以来，第一次失手。 “你说什么？”出口，嗓音微微暗哑，带着些他不熟悉的情愫。 “你不知道吗？林大叔就是担心我楠哥太丑嫁不出去，才捡你回来养着的。”李安撇了撇嘴，“我娘之前还担心林大叔看上我，都不让我跟楠哥玩，直到你来了，村里才有人跟楠哥玩。” “父亲他……” 林落羽喃喃自语，轻轻颤动的睫毛昭示他此时并不平静。 “可惜了，我楠哥不能给我当媳妇。”李安有些纠结，他是真的很崇拜他楠哥，就是因为太崇拜了，他连想一想娶她，都觉得是在亵渎自己的心目中的大哥！ 他楠哥长成这样，再也挑不到比林落羽长得好看的丈夫了，他必须要让林落羽真心的喜欢上他楠哥！ 李安偷偷瞄一眼清风霁月的林落羽，暗暗发誓，这么俊的花只能插楠哥身上！ 林楠端来三大碗馄饨，招呼两人来吃，三人还没坐下，一个灰扑扑的身影猛然冲过来，撞开林楠直冲桌上的馄饨碗。 “谁？” “哇，有蛇！” 两个声音齐齐传来，只见柳钰一口馄饨含在嘴里，脖子上缠着一条碧青碧青的小蛇，金黄的蛇眼正在与他对视。 “又是你！”李安有些气愤的瞅着他。 柳钰大眼睛里的泪水骨碌碌往下落，“究……唔……” 小蛇倨傲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家伙，猩红的蛇信吞吐。 柳钰一个激灵吞下馄饨，僵直着身体看向林楠，“丑女人，救我……” 小蛇似是不满他说话，碧青的蛇身微微蜷缩，柳钰白嫩的脖颈被缠出红痕。 “又是这条蛇。”林楠有些惊讶，这蛇是爱上柳钰了吗？只要他出现这蛇就出现。 “你别动，我看它没想伤害你，你别惊了它。”林楠一边轻声安抚，一边拿着长棍上前。 小青蛇好奇的看着她，微微晃了晃脑袋，顺着柳钰的肩膀滑入草丛，摇摆着身子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总是带蛇过来！”李安不满的看着柳钰，生气问道。 “我没有。”柳钰脸上鼻涕混着眼泪，灰扑扑的狼狈极了。 “你不是柳家的少爷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第8章 离家出走 “我饿，我想吃馄饨。” 柳钰委屈巴巴的看着林楠，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哭出来。 林楠把自己那碗推到他面前，“吃吧。” 柳钰当下抱住瓷碗，狼吞虎咽吃起来。 林楠支着胳膊，好奇的看着柳钰，“你这饿了三天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柳钰微微撇嘴，闷声道，“我离家出走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你不会从镇上走到这里的吧？” “昂！” “就为了吃一碗馄饨?” “昂！” “你身上这破破烂烂的是怎么回事？路上跟狗打架了?” “昂！” “你昂个屁啊，好好说话。” “那狗抢我包子！我就跟它打了一架！”柳钰恨恨道。 林楠表示头疼，“所以你真的是离家出走？” “我讨厌家，我讨厌祖母！” 林楠忍不住给这货挑大拇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勇的小孩。 林楠捏了捏眉心，看向一旁的林落羽，“怎么弄？” 林落羽薄唇轻启，“送回去。” 柳钰当即抱住林楠的大腿，“不要，丑女人不要送我回去！哇！求你收留我！” 林楠一巴掌印在这厮的厚脸皮上，“走开。” 柳钰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你收留我，我给你擦桌子，扫地，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我娘说了，女人越漂亮越是心肠狠毒，你一定是个大好人，我哪都不去，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林楠满头黑线，“我真是谢谢你如此委婉的夸我丑。” “你放开我楠哥，这里不欢迎你！”李安怒气冲冲扯开他。 “什么你楠哥，明明是我楠姐！”柳钰不服输，梗着脖子跟他吵。 林落羽蹙了蹙眉，“先让他留下，明天去通知他家里人。” “也只好这样了。”林楠无奈，一把薅住柳钰后脖领，“留下可以，要干活，否则没饭吃。” “谢谢楠姐，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柳钰激动的抱住林楠，林落羽漆黑的眸子微敛，面色阴郁的似乎要滴出水。 有了柳大少爷的帮忙，几人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忙了…… “你跟李安回去睡。” 林楠面无表情瞅着哭唧唧的柳钰，丝毫不不为他的眼泪动容。 “我不能跟你住吗？” “不能。” 柳钰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正酝酿着情绪，抬眼蓦然与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对视，清凌凌的目光比月色还要冷上几分。他张了张嘴，满肚子讨巧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溜了。 好可怕！ 他就说这男人不是个好人，林楠这丑女人肯定被他骗了。 林楠严重怀疑这小子有病，上一秒还哭唧唧的装可怜，下一秒跑的跟狗撵的一样。 她低头看向林落羽，“我们回家。” 两人回到篱笆小院，林落羽扶着木制扶手站起身，他身子微微倾斜，仿佛有一边的手臂使不上力气，眉头紧皱，似是在强忍着某种痛苦。 林楠顿时神经紧绷，她家小娇花不会又又受伤了吧! “站住！” 她一把揪住林落羽的袖口，林落羽身形微晃，她连忙接住。 “你是不是哪里疼？” 长长的睫毛轻颤，湛清的眸子微敛，“没。” “怎么没，你让我看看！” 林楠着急忙慌的掀开他的袖口，手臂上的划伤已经结痂，看上去要不了几天就要脱痂，手腕！手腕被椅子砸到了！她捧着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好，红肿已经消退了，看来有在好好用她准备的药。 林楠拧着眉毛，还是不放心，她拦腰抱起林落羽，一脚踹开了房门。 不怪她霸气，她也是偶然发现的，这具身体力量极大…… 林落羽低敛的眼睫盖住他眸中所有神色，只有唇边挂着细小的折痕，似笑非笑。 林楠把他放在床上，想也不想的扒了他的衣服。 果然。 后背狰狞着青紫的巨兽，仿佛张着巨大的兽口，要将这洁白细腻的肌肤吞噬殆尽。 “为什么不跟我说？” 琳娜皱着眉，不悦道。 林落羽清凌凌的眸子第一次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无声的抵抗。 林楠脑海里这男人一次一次被遗弃后的表情挥之不去，也是这样的眼神，一种她无法忽视的眼神。 突然她就硬不起来了，只好放软了语气，“我没说怪你，但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找大夫，给你买药。” 林落羽抿了抿唇，“不会再次扔下吗？” “不会。” 林楠心虚的别开视线。 虽然那些霸凌不是她亲手干的，但是她与原身这奇妙的联系让她们共享了记忆，曾经的一幕幕像是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想忘也忘不掉。 她在心里叹气，既然躲不掉，那就接着吧。 “你等着我，我去找药。” 直到林楠的身影彻底消失，林落羽才缓缓收回视线。 漆黑的眸子里有一丝的嘲弄，看啊，这个抛下我无数次的人竟然说，不会。 林楠捧着舂好的草药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阖上了眼睛。 浓黑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睑上，像是沉睡的婴儿，安静纯粹，没有攻击性。 “睡着的样子真乖。” 她的手指忍不住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她轻手轻脚的掀他的衣裳，生怕吵醒了他，却蓦然被人扣住了手指。 林楠抬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莫名心跳漏了一拍。 “你……你醒了？” 林楠慌忙收回手，解释道，“我就是想帮你上药，没别的意思。” 林落羽蹙了蹙眉，似是.犹豫，然而终究没再说什么。 林楠暗暗吐气，小心掀开那层洁白单薄的衣衫。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拆封一个期待已久的礼物。 林楠暗暗在心里唾骂自己，就这点出息，没见过男人吗？紧张个锤子！ 她做完一切，抬眼又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他全程都在看着她！ 娘嘞。 林楠哀嚎一声，这男人是真的美… 那啥月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赶紧睡吧。”林楠撂下这句话，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点点星光摇曳，半开着的窗棂上，一条纤细轻巧的小蛇探头探脑的钻进了房间。 轻车熟路的盘踞在白衣男子的枕边。 男子长睫轻阖，眉目俊朗，肤色白皙带着一丝病态。 第9章 赶大集 林楠带着虾兵蟹将，租了辆牛车，威风凛凛的赶集了！ 她连撕林落羽两件长衫，眼看着小娇花就要衣不蔽体了，于是决定休业一天，带着她的虾兵、蟹将、小娇花购买装备。 虾兵，“我昨天干了半天，有多少工钱？能买什么？少爷我的钱袋子打狗弄丢了。” 蟹将，“嘁，我看是被狗撵的时候丢的吧，你一个下午摔烂了两个瓷碗，弄掉了五个豆包，扣完还有工钱吗？” 虾兵不服气，“本少爷是少爷，手比较金贵，干活的工钱自然比你多了！楠姐，我还是有工钱的吧？” 蟹将，“楠哥，我不要工钱，你给我买糖渍梅子吃就行。” 虾兵插手，嗤之以鼻状。 林楠无奈，“金贵的柳大少爷，你昨天的工钱是15文，五个豆包10文，2个瓷碗6文，算下来你还欠我一文。但是呢，你可以预支明天的工钱。” “那我可以支一个月的工钱吗？” “不能。” “15文，可以买三串琉璃红果了，你知足吧。”李安撇嘴。 林楠从怀里掏出四两银子，分别给李安与林落羽一人二两。 李安喜滋滋的接住银子，“我楠哥对我最好了。” “你不是说给买糖渍梅子就行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接钱，口是心非大骗子！”柳钰撇着嘴嚷嚷道。 “这是我楠哥给的，又不是你给的！” 林楠被两只小学鸡吵得头疼，扶着林落羽朝旁边躲了躲。 “这是给你的工钱，以后你给我捏馄饨，我给你报酬，你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林落羽看着手心躺着的银子，唇角紧抿，“你的，我的，你是打算银货两讫？” “嗯？”林楠被他问的一愣。 “你还记得你昨天说的什么吗？”林落羽唇边掀起一点弧度，似是淡淡的嘲讽。 林楠揪着眉毛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她说啥了？ 她一心想让这小娇花走出被虐待的阴影，早日拥抱阳光温暖的大好时光，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这厮看看，证明她真的从良了，不会再欺负他。 怎么这厮好像还生气了？ “你不想要银子吗？” 她给的可是很肉疼嘞，怎地这祖宗先不满意了？ “呵。” 这厮冷笑一声，闭上眼睛拒绝交流了。 林楠捂着胸口顺气，不能发飙，千万不能发飙，这位是小祖宗，惹不起！ 几人来到镇上，人群川流不息，各式各样的小摊位卖着对他们来时十分新奇的东西。一个个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应接不暇，瞅瞅这个，看看那个。 李安小心的揣着自己的二两银子，说只要糖渍梅子，就只要糖渍梅子，剩下的钱都是给他娘攒的。 柳钰少爷脾气，压根不知道银钱难得，十五文，俩肉包子，一串琉璃红果，一个草蜻蜓。有荤有素，有吃有玩，半个铜子儿都没剩下，猴急的跟在李安的身后喊哥，施舍一文都行！不嫌少！ 林楠推着林落羽走在大街上，一时间有些陌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把薅住柳钰问道，“你知道成衣坊在哪吗？” 柳钰笑的贼溜溜的，“带路，五文！” “不带路没馄饨吃。” “呃……一碗馄饨，外加一文辛苦费。” “成交。” 林楠来到清水镇最大的成衣店，怔了怔，柳钰这小子，果然不知人间疾苦，她包里包堆也就几两银子的家当，这一件衣服就能把她手里的存粮全部掏干…… “咳……伙计，有没有一般点的男子成衣？” 小伙计是个人精，上下一大量，直接带到平价衣裳的展柜。 林楠悄悄嘘了口气，还好，这边能消费得起。 她选了一件柔软舒适的织锦长衫递给林落羽，“这件好看吗？” 月牙白的颜色，有浅浅的淡蓝色丝线穿插其中，勾出缠枝的花纹，简约而不简单。 林落羽被林楠强推去换衣裳，自己在女装转悠了起来。 突然，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 “啊！好丑的女人！” 林楠唇角抽动，这不是说我吧。 “喂！说你呢，你这么丑，谁准你在这里买衣服的！” 林楠稍稍倔强了一下，觉着这个世界上大有比她还丑的人，她应该不至于是最丑，没必要回头…… 然而，她的肩膀被人沉沉拍了下，一个身穿乳黄色衣裙，头簪粉色宝石步摇的少女掐腰站在她面前，“你不知道自己很丑吗？” “我不觉得。” 林楠面无表情。 一柄硕大的铜镜蓦然举到她面前。 “你都丑成这样了，你都不知道吗？赶紧给我出去！不要在这里碍本小姐的眼！” 林楠蹙眉，冷凝了神色，“敢问姑娘可是这家店的主人？有何资格驱赶我出去？” 少女叉腰，“我不管，这是清水镇第一成衣铺，接待的都是像我们这样有身份的人，就是不能出现你这样丑的人来影响大家的心情。” 林楠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一刻她无比的怀念她生长23年的法治世界。 “若以美丑来判定一个人是否有进店资格，姑娘你恐怕也不配站在这里吧。” 清冷的男声自林楠身后悠悠传来，换了一身白色织锦长衫的林落羽遥遥站在楼梯口，他单手搭在木制扶手上，长身玉立，犹如谪仙降落，眉宇间有不容侵犯的尊贵，这是林楠不曾见过的一面。 “你……”少女恼怒转身，看到林落羽的一瞬怔住，“你不是清水镇的人，清水镇没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在下何如，干卿底事？” “你什么意思？”少女恼怒追问。 “他的意思是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柳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探出头，轻轻覆在林楠耳边说道，“这是杜如花，杜家的七小姐，他爹跟我爹一样在京里当官的。” “柳钰，你居然跟这样的丑八怪一起？”杜如花一脸鄙夷的说道。 柳钰刚想回怼，抬眼却触到那个神色阴沉的白衣男人，顿时灰溜溜的缩了起来。 这女人要倒霉，他要离她远点。 “哇！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声凄厉的鬼号，吓得柳钰打了个哆嗦。 第10章 霸王餐 杜如花的头上盘着一条碧青的小蛇，蛇尾悠闲的搭在她脑门，蛇头倨傲的吐着信子。 柳钰下意识抓住林楠的衣袖，他就知道这蛇有古怪，哪有一条蛇追着人跑的！ 杜如花顶着蛇，乱跑乱抓，她奋力晃动头颅，想把那蛇甩飞，然而那碧青小蛇始终稳稳的盘踞在她头上，纤细的蛇尾还时不时的拨过她的眼睫。 “啊——” 杜如花嚎出了鸡的打鸣声，原本就花红柳绿的头顶，此时粉色、绿色、金色交映，比一盘切糕都要精彩。 林楠怔住，这蛇有点眼熟啊…… 她望了望身后抖成筛子的柳钰，挑眉，“你带来的？” 柳钰缩了缩脑袋往她身后躲了躲，他可不想再被这东西追着跑了，“这不是那谁……” 他刚要吐出“你家男人”几个字，却突然眼睛一转，露出坏笑。 林落羽这男人，一看就是表面纯洁，实际一肚子坏水儿的人，他家楠姐这般好心眼儿，他可不能让她栽林落羽手里。 “哎呀，乡下有蛇，城里也有蛇啊，出现蛇并不奇怪吧。” 林楠狐疑，“这蛇怎么跟追你那条这么像。” “天底下的蛇不是都长的一样吗，除了花的就是绿的，有什么好奇怪哦。”柳钰掰直林楠的身体，以确保自己完全躲在她身后，“你快看，多好玩儿啊。” 傻子，这蛇每一次出现都是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你还问我？怎么就没想着问你家那朵小娇花儿。 柳钰油然而生一股“众人都傻我独聪明”的自豪感，忍不住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他这边更得意着，全身蓦然一凉，汗毛忍不住倒竖，“怎么了，这天气，少爷我怎么还冷了呢。” “唔……” 林落羽一身白衣，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汇处，金色的阳光披在他的肩上，似是神佛所携之霞光，纯净而神圣。让柳钰心寒的是那蛰伏在阴影里的一双眸子，阴鸷，暴烈，似是深渊之下的死神，无一丝人类的温度。 那眼睛所落之处是他的手。 而他的手，此时正搭在林楠的肩上。 柳钰下意识吞咽口水，他尴尬的维持着笑的表情，装作没有与其对视，两只手缓缓的收回，然后飞快的揣在了自己袖筒里。 好可怕。 林楠搓着下巴，预料中的撕逼场面没有上演，她有点兴趣缺缺。以她多年浸淫网络文学的经验来看，这时候必然要出现一个拯救美人的英雄才对。 话说，她还是蛮期待的。 穿越而来的经商奇才林楠Vs霸总属性大帅比！ 哇，好像穿越也不错嘛。 “回家！” 一个清冽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林楠看着自家娇花哥哥黑成锅底的脸色，连忙狗腿的扶住他。 “哥，你穿这衣裳不错，好看。” 林落羽眯了眯眼睛，她极少喊自己哥哥，从他被林父捡回家的那天开始，她一直是嫌恶他的，甚至没有喊过他的名字。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喊自己名字的呢？ 林落羽恍惚了一下，蓦然想起半年前。 那时候林父刚去世，她恨极了他，在林父的坟前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偿命。 雨下的很大，他看不清她的眼睛，水很凉，让他本就寒凉的身子像是结了冰，只能像一条冻僵了的鱼，横陈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她病了，发高烧，整夜整夜的说着胡话。 他守了三天三夜，她终于醒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目光很柔软，她问他，“你是林落羽？” 他想他的名字原来可以被叫的这么好听，明明是个被诅咒的名字，原来也可以带着光。 那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柳钰，把轮椅抬出来！” 清脆的声音蓦然拉回他的思绪，他低头，那人正托住自己的手臂。 林落羽唇角扬起一丝细小的弧度，他想或许他也可以留住些什么。 柳钰哼哧哼哧的推着轮椅出来，乖巧的放在林落羽身后，“哥，你坐。” 林落羽蹙了蹙眉，眉宇间有淡淡的不悦。 柳钰微微僵硬，怎地他柳大少爷都喊哥了，这人还是吊着死人脸？ 他讨好的用袖口蹭了蹭轮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十分之狗腿，狗腿到一旁的林楠都发现了异常。 林楠挑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来事了？你之前可都是喊他瘸子的。” 柳钰冷汗，连忙笑呵呵道，“那时候小，难免有些时候不懂事。” 林楠翻白眼，“不过几天，你是长大了多少？” 柳钰狗腿的扶住林落羽的手臂，“哥，我扶你坐下。” 林落羽面无表情，幽黑的眸子淡淡的扫过他，抽回手。 “呃……” 柳钰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暗暗抚着自己受伤的小心灵，那啥，大佬的心理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毛病的，可以理解，小柳钰不要灰心，小柳钰你可以。 林楠推着娇花，昨虾兵右蟹将，风风火火冲向下一站。 来福酒楼。 清水镇最有名的酒楼，据传这里的厨子是皇宫御厨的亲传弟子。 李安抱住自己的小心脏，唯恐它一不小心跳出了嗓子眼儿，看着他的大哥哆里哆嗦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楠……楠哥，咱们从哪逃？” 最有名的酒楼，最有牌面的席，最穷的四个人。 他想破了自己的废脑袋，只有被打死这一条路。 “嘁，这就怕啦？”柳钰抱着手臂，挑了挑眉，一副大爷的样子。 “你……你有什么神气的，你兜里一文钱也没有，你还欠我五文买红果的钱。”李安不服气的回怼。 然而他的声音太大，刚好被上菜小二听见。 小二满脸狐疑，最后匆匆跑到掌柜那边低语了几声。 柳钰扭头偷偷观察，发现这里的跑堂一个个膀大腰圆方，手上脚长，卷头比那发面馒头还要大两圈。 这绝逼打不过啊。 “那啥，楠姐，吃这么好的席面干嘛，别为了少爷我大费周章。” “嘁，你还不是怂了。”李安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怼他的机会。 柳钰表示不想跟傻子计较，他扯了扯林楠的袖口，委屈巴拉，“楠姐三思啊，咱们是真打不过……” 第11章 不白吃 林楠抬手为林落羽淋满一杯热茶，这才开口回道，“为什么要打架，我们又不是白吃。” 柳钰看着人她笃定的样子，以为她是财大气粗，悄悄松了口气。 菜品一道接着一道，炖鹌鹑，炖野鸡，烧鹅，炒大肉，乌鸡汤，云片糕，荷花酥…… 四人分别占据了八仙桌的一面，原本空空落落的桌子，不一会儿便被菜品填满，显得有些拥挤。周围食客纷纷侧目打量，暗暗思忖这是哪里来的暴发户，出手如此阔气。 李安倒抽一口气，松开捂住心脏的胖手。 好了，他怀里的小兔子终于累死了，他不用担心它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吃啊，别愣着。”林楠一边为林落羽布菜，一边招呼呆立着的二人。 柳钰抬手压住自己握筷子的手，让它不要乱抖。 林楠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就被吓住了？” 她摸了摸林落羽的脑袋，小狗顺毛一样，“还不如我家林落羽，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可成大事。” 林落羽瓷白的手指捏住茶盏，面色沉静，仿佛一个品茶的矜持贵公子。 咦，被摸头居然没有反应。林楠有些意外，低头却没看到他的眼睛，修长的眼睫微微低垂，敛尽神色，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林楠率先拿起筷子，给小娇花面前布了菜，自己一口一口细细品尝起来。 柳钰张着嘴呆立了半晌，最后一咬牙一跺脚。 “吃！” “大不了被打死！” 李安原本颤颤巍巍伸出去的手，被后面这一句又给吓了回来，瞅瞅他左边，又瞅瞅他右边。 他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助。 一个不动如山，像极了贵公子，一个咬牙切齿，似乎跟饭有仇。 没人能给他答案，他险些哭出来，最后默默把口袋里刚暖热的二两银子拿了出来，攥在了手心里。 四人这顿饭吃了许久，期间静默的落针可闻。 不多会儿，林楠不再往碗里夹东西，反而有选择性的给林落羽添菜。 柳钰狼吞虎咽，把每一口都当做最后一口，吃的认真而悲愤，直到肚子圆溜溜的鼓起来，他才不甘愿的放下筷子。 “结账……吗？” 他不确定的看向林楠。 林楠抬手擦掉林落羽手指上沾着的米粒，开口道：“没钱。” “啊……啊？” 柳钰顿了一下，娃娃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想了想，从李安手里接过包袱，然后捆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不就挨打吗，他柳小爷不怕，有种往他背上打！ 李安则是小心翼翼递出去二两银子，“楠哥，这给你。” 林楠反手又压住他的手，推了回去，“不用。” 掌柜的柜台设在门口的一侧，一边笑呵呵的迎来送往，一边抖着胡子悄悄留意他们。林楠这边刚站起身来，他肥硕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颤动。 他小心的转头，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意，呵呵道，“客官……可是吃好了？” 林楠点了点头。 “一共十两四钱，您看您是……” “我没钱。” “没……钱？”掌柜的微微一抖，差点吞掉了自己的舌头。 按理说，所有酒楼都有打手，专门防止客人吃霸王餐。 他们来福酒楼是整个清水镇最大的酒楼，所养的打手是最威风最排场的，一个个有八尺来高，相传还是苍山派的弟子。 可惜，前几天刚碰上个大佬，为了五钱银子，打伤了所有人。 他算是明白了，这年头的大佬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他一定要擦亮了招子，切不能再冒犯了谁。 就那白衣男人，他瞅着就有当大佬的范儿，举手投足气质非凡！ 他轻咳一声，继续挂上讨巧的笑意，丝毫没有发脾气的样子，“那敢问这位姑娘，要怎么样……才能有钱？” “把你们当家的喊过来。”林楠一派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掌柜的怔了一怔，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胡须，“我们东家一般不见外客，姑娘若不是与我们东家相熟……恐怕……” 林楠蹙了蹙眉，“我寻他有合作要谈。” “这个……我们酒店无甚要合作的，一切有序……” 林楠拧了拧眉，生意越大的人就越是有架子，总有这样那样的规矩。 林落羽搭在腿上的手，细微的动着，白皙的指尖似是沾染着什么粉末，轻轻的一下一下抚摸着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抬眼，扫过那掌柜的。 掌柜顿觉遍体生凉，这双眼睛简直黑沉的可怕，他僵硬的看回去，却在白衣男人的指尖发现一抹细长的绿。那抹绿是活的，正灵巧的缠绕男人的指尖。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视线，那抹绿色高高昂起头，冲他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咳……” 掌柜的猛咳一声，连忙开口道，“姑娘稍等，我家主人最爱结交朋友，我这就去给您请。” 他就是一个打工的能做什么主？万事皆有老板顶着！ 林楠微微惊讶，“他怎么变这么快？” 林落羽收回视线，淡淡道，“许是城里人都善变吧。” 林楠纠结着眉毛，这么善变，能好好谈合作吗。 不一会儿，掌柜的领着一个黑胖的男人从后厨走了出来，男人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围裙。 不像东家，像个厨子。 看起来极豪爽的样子，他脱了围裙，躲着四人微微拱手，“在下是来福酒楼主人——江万两，可是四位要见我？” 林楠点头。 “是饭菜有不满意之处？” “对，我觉得你的菜不配称清水镇第一。” “哦？”江万两微微眯眼，打量着几人，“来福酒楼每一道菜都是我亲手烹饪，可否细说是那一道菜让客人不满?” “全部。” 林楠轻飘飘吐出两字。 正在低头猛啜茶的柳钰差点被呛死，挨打他都认了，怎么他楠姐还拱火呢，是怕人下手不够狠吗？ 娘嘞，这丑女人比他还疯。 江万两冷笑一声，微微眯着的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尽管已经十分生气，他还是笑着开口道：“江某开门做生意，向来与人为善，我观姑娘年纪轻轻，何必为了区区十两银子，自找不痛快？” “那你可敢与我比拼厨艺？” 第12章 师姑 江万两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的轻蔑，他冷笑道，“江某六岁跟随师父学艺，整个大夏无一道菜是我没吃过没见过的，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比？” 他师承有名，自身实力不俗，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在这清水镇打响了名头，也在厨师界占了一席之地。 不乏有些宵小借着他的名头挂牌子，这些他并不在乎，有人依附恰恰证明他的强大。 但是有人想踩着他的脑袋往上爬，这是把他江万两的脸皮放在地上摩擦啊。 “来人，给我留下他们！” 江万两厉喝一声，穿插在宾客之间的小二们，缓缓靠近，形成一个包围之势。 柳钰一咬牙，“楠姐，要不我把我爹搬出来，能值几两钱的面子。” 李安哆嗦，“那你赶紧搬，不然我们要被打成肉泥。” 林楠摇了摇头站起身，悄悄抚了抚林落羽的后背，示意他别急。 “炖鹌鹑，本是滋补圣品，只需少量参叶、杏仁、丁香、陈皮炒香，配着菌菇山药调味，你却在汤里放了红豆蔻和春砂仁，红豆蔻散寒，春砂仁暖胃，二者都属热性，放在一起入味本来就应该谨慎，这汤里却过了量，对于身体较弱的人来说，食用此汤必然会引发热症，轻则口舌肿痛，重则腹痛，甚至会便血。” 林楠睥向江万两，淡淡说道。 江万两原本冷凝的神色微微一怔，这道炖鹌鹑是他师父所创，做法独特，无人能准确的说出其真正的原料与做法，这女人竟然说的一字不差。 且，的确有人喝了这汤便血数日，他曾经以为赖那几人自己的身体，与汤无关，此时……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此时他却也不能承认，反而厉声回道，“你一个黄毛丫头，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不过是十两银子的饭钱，想要赖账，先走出我的酒楼！” 他中气十足的喊完，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转身又进了后厨。 一直瞪着眼睛看戏的众食客们顿时了然，原来是为了赖账啊，还赖出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胡子花白的掌柜，堆着笑脸走上前去，他不着声色的塞了一个钱袋子给林楠，“小客官莫要为难老朽，不过十两银子，给了咱就是。” 林楠挑眉，江万两这个老狐狸，定然是怕她在这里公然说出漏洞，坏了他的招牌。 明面上把她们钉在“赖账”宵小上，背地里又自讨腰包息事宁人，好一手阳奉阴违。 她本意就是跟此人合作，并不打算砸人招牌，于是顺水推舟递出荷包。 老掌柜欢天喜地接过荷包，连连道谢，“姑娘果然大人大量，不让老朽为难。” 然后故意递给小厮，小厮明了，打开钱袋子，声音宏亮，“丁字一号桌结账！现银十一两，找余六钱！” “老朽刚好要去后院寻散钱，几位小友随我来吧。” 老掌柜笑呵呵地对着几人说道。 几人来到后院。 江万两一身上等宝蓝绸缎褂子，雪白缎底靴子，去了围裙与襻膊倒是加了几分的富贵，有了商人的样子。 他远远看见几人，起身招呼。 “几位贵客请入座。” 李安这辈子也没被人叫过贵客，还是这么大的老板，脚下虚浮浮的，像是踩在云端上。 于是，撞了他楠哥…… 他楠哥原本端着小脸，一副高人样，被他一撞，像个小羊犊子一般冲了出去…… 江万两浑身一个激灵，以为自己要被熊抱，双手格挡在胸前。 林楠的脑瓜子离那黝黑的大手愈来愈近，瞬间她有想死的心，绝逼的社死现场，她还想端端高人出山的架子，怎么上来就搞这么一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腰。 旋转。 林楠的视线从那双大手上移，划过湛清的天空，落尽一双清澈的眸子里。 那人面目白皙，唇色浅淡，带着微微的病态。 “谢……谢。” 她坐在林落羽的腿上，拘禁的道谢。 林落羽淡淡点头，松开揽住她的手。 柳钰上前一步揪住她楠姐的手腕子，“赶紧下来，谈正事了！” 林楠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从林落羽腿上下来，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柳钰突然浑身一凉，像在数九隆冬被人泼了盆凉水，他脊背僵硬的挺直，微微侧头朝后瞄去。 白衣，黑发，要吃人的眼睛。 娘嘞。 “楠哥，对不起。”李安自责不已。 “无妨。”林楠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越过二人，对着江万两微微拱手。 “江老板，别来无恙啊。” 江万两看一眼护胸的双手，真他娘的像个小娘们儿，他一边鄙夷自己，一边收手抱拳，“刚才对小友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请坐，请坐。” 二人一阵寒暄，柳钰撇着嘴不耐烦这场合，抬屁股就要坐在林楠旁边，却被李安一把揪起来，按到了最末席。 李小胖哼哧哼哧的推着林落羽，坐在林楠的身侧。 林楠唇角抽搐，假装没有看见这俩小学鸡的暗斗。偏李小胖咧着嘴傻笑，指着林落羽介绍道，“这是我楠哥将来的夫君。” 江万两一时间被“楠哥”“未婚夫”弄得有些疑惑。 他看了看林楠，又看向林落羽。 林楠咽下茶汤，尴尬笑着解释，“他一般喊我楠哥。” 江万两随即“哦”了一声，表示他明白了，“小友巾帼不让须眉，胆色过人，担得上‘哥’字。” 林落羽姿容过人，神色的淡淡的啜着茶水，一副大爷的模样。 江万两思忖片刻，又笑着开口说道，“另夫一表人才，定是人中龙凤。” 林楠一口水差点呛在嗓子眼儿，偷眼观瞧林落羽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才放心，她担心江万两这厮乱寒暄惹恼了她家小娇花，不好收场，连忙笑着切入正题。 “江老板请我们来，想必不是为了喝喝茶吧？” 江万两眼神闪烁，随即放下茶盏，表情恳切，“小友厨艺精湛，想必也是有师承的，不知可否报上师门，你我二人或许还有些渊源。” 林楠的厨艺，全然来自21世纪的各种书籍与美食栏目，哪里来的师承？ 她迟疑片刻，犹豫着开口，“家师吴道子……” “啊呀！师姑！” 第13章 每月两百两 “毛？” 林楠一脸的懵逼，哪里就师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吴道子是哪尊神。 江万两站起身，端正了神色，恭恭敬敬的对着林楠鞠躬三下，讨饶道，“还请师姑恕罪，是晚辈的不是，竟然没有认出师姑尊颜。” 林楠：“？？？” “你是……?” 江万两笑着坐下，“师姑有所不知，我师爷正是吴道子，师父进御膳房的早，您可能不认识我师父，但是我们不敢不认师爷的名讳。” “哦……”林楠迟疑的点头。 她随口胡诌一个名字，竟然有人对上了号…… 还是师爷级别的。 林楠心里一阵草泥马飞奔而过，然而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她挑了挑眉，“师侄子坐下吧。” “哎。” 江万两随即落座。 林楠摸着下巴，“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有些话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师姑请讲。” “前几天福临楼的掌柜来找我了，特聘我给他们研究新菜色跟你们打对家。”林楠一边说一边抬眼觑着他的神色，“我嘛，原本想同意来着，但是你手底下几道菜我从我师父那里见过……” “咱们师承一脉，切不可反目为仇啊！”江万两连忙说道，“他们福临楼给师姑出多少辛苦费，我来福楼出三倍！” 林楠原本是想跟这个江万两比试一番，靠实力征服他，没想到莫名认了个师侄…… “呃，这样也不是不行。” 柳钰原本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的茶盏，闻言立马抬起头塞了句，“那边每月给五十两，你这当师侄的至少也要给两百两吧。” “嗬……” 李安倒抽一口凉气，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这才没有尖叫出声。 两百两！这是个什么天文数字！ 林楠也是一惊，她原本想要个一二十两就算了，不想被柳钰直接翻了十倍！ 她啜了口茶水，故作淡定的瞟向江万两。 江万两脸颊两侧的肥肉微微颤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嘬牙花子。 他这么多年认下的师叔不说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就说他在御膳房的师父也是他杜撰出来的。 他做生意一靠名气，二靠和气。 他杜撰个御膳房的师父，有了名气，逢人低一辈也算有了和气，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清水镇的酒楼被他挤掉一半，唯一可以与他掰掰手腕的只剩下那个福临酒楼。 没人见过福临酒楼背后的东家，只知道这人财大气粗，所有设施都用最好的，最贵的。引得一帮有钱人乐不思蜀，哪怕那里的饭菜在他眼里只配喂狗。 现在他们居然开始到处发掘人才，想要研究新菜式！ 来福酒楼若是在这一点上也输了的话，他看他江万两的财路是要彻底的断了，以后也不必叫万两了，直接改名儿叫江铜板贴切。 “钱的问题都好说，还请师姑千万留下。” 他思索片刻后，连忙点头答应。 林楠以每个月提供三个新菜式，与万两师侄签订了为期半年的契约。 几人临走前，江万两无比真诚的对着林楠，“还请小师姑告知炖鹌鹑那道菜的解法。” “山楂子性寒，味酸甜，既解热毒又调味。” 送走了几人，老掌柜看着自己的东家疑惑不已，“你何必信了这几个小儿的信口雌黄?福临酒楼未必就请了他们。” 江万两收起笑脸，开口解释道，“我所做‘炖鹌鹑’乃是我在京都酒楼当学徒时偷学而来，京都达官显贵无一不爱吃，可我做出来总是与那京都的手艺差了点什么，直到她今日点拨我才明了，竟是我少放了一样东西。” 老掌柜点头，“您是觉得她有几分本事。” 江万两一脸高深莫测，接话道，“何止是几分本事，你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人了吗？” “东家可是说那白衣裳的男人？” “那白衣男人我一时没看出名堂来，但那个瘦小子我是不会认错的，那是柳家刚从京都回来的小少爷！” 老掌柜惊异万分，“可是柳尚书送回祖宅管教的小少爷。” 江万两点头，“他到清水的那天，我曾被柳家邀去做席面，远远看过一眼。” “那我们刚刚算不算失礼？” “无妨，他既没有表明身份，我们只做不知道便可。” 林楠揣着两百两银子有点发懵，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厨界泰斗——吴道子？ “吴道子是谁？” 林落羽清冷的声音突然出来，林楠浑身一个激灵，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读心术。 “鬼知道他是谁……” 林落羽疑惑抬眼，林楠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我就是随口说了个名字，我看他这么注重师承，好像没有个师父还挺丢人的。” “楠哥，你可真厉害，随便说个名字就认下个师侄。” “也就是撞了狗屎运呗。”柳钰揣着手，撇嘴道。 “是我楠哥厉害，你怎么就不行，只有我楠哥行！” 林楠不理会这两个小学鸡掐架，她接过林落羽的轮椅，推着他率先走在了前面，然后将自己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吐了出来。 “林落羽，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会了很多东西？” 林落羽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会很多东西。” “是那个有爸爸的梦吗?” “哈？” 林楠极度震惊的看着瞅着林落羽，这家伙怎么知道！ 林落羽敛回目光，“你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守在你身边，听到你说的梦话了。” 林楠想起自己刚穿越的那几天，她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两个人的身影，林落羽与她爸爸，不停的转换。 一会看见林落羽艰难的拖着昏迷的她回家，一会儿看见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爸爸守在她的病床前泣不成声。 她浑身剧痛，像是被一辆重卡碾过去一般，在一个又一个的梦魇里挣扎。 “爸爸是什么意思？” 林落羽轻轻问道。 “嗯……是父亲的意思。” 林落羽轻轻点头，“那很好。” 林楠突然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落寞，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林楠，我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林落羽喃喃重复。 “对呀，我会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顿顿吃肉！” “我信你。” 第14章 柳家大宅 等柳钰终于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征服了李小胖这厮的时候，他蓦然发现自己站在了柳家大宅的门前。 “呃……楠姐，你是迷路了吗？” 林楠摇头，“柳家是清水镇最气派的，独一无二，不会认错。” 柳钰泪眼婆娑，“所以你是不要我了吗？” 林楠无情的扒拉开他的脑门，“往我怀里蹭也没用，赶紧回家。” 林落羽眸色沉了沉，突然闷声咳了起来，似是受了风寒。 “受凉了吗?”林楠奇怪道。 “或许是吧。”林落羽忍住咳嗽，轻声回道。 林楠慌忙帮他顺背，柳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把林楠哄得团团转的男人。 明明长着谪仙的样子，怎么比那深山的老狐狸还要奸猾？ 他捂住胸口，也是一阵死命的咳嗽，“楠姐我不行了，我也受凉了。” 林楠抬眼，“哦，回家喝点热汤。” 柳钰不敢置信，“所以我不配被顺背？” 李安皱眉，“你磨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点风寒你都受不了？丢人吗？” 柳钰被堵得一句话说不上来，这时候门口的家丁正好被吸引了过来，看见自己少爷，激动的喊道，“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有人扶住柳钰，有人飞快跑回屋里禀告老太太。 不多会儿一个打扮体面的嬷嬷带着一群小丫鬟出来。 “我们老太太有请少爷的朋友们去家里坐坐。” 林楠原本想推辞，但是看到李安向往的眼神，当下答应了下来，他应是想见他娘的。 柳钰被人簇拥着去了别的院子，三人被领着进了客厅。 李安有些不安悄悄往他林楠身旁移了移，一瞬间找回了勇气，他总觉得有他楠哥在的地方，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柳家吗，他可以。 林楠倒了杯热茶，顺手递给了林落羽，轻声道，“等李安见了五婶儿我们就回家。” “好。” 不多会儿，走廊里传来环佩叮当的声音。 柳家那个雍容庄重的老太太，被丫鬟嬷嬷簇拥着扶了进来。 李安伸长了脖子，没有看见他娘，一时有些着急脱口而出，“我娘呢。” 一个头戴银簪的嬷嬷，将三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略带鄙夷开口道，“你娘是下等粗使嬷嬷，没有资格伺候老太太。” 李安怔了怔，有些无助。他垂下头，嗫嚅着开口，“那我可以见我娘吗？” “你当柳家是什么地方？是你一个乡野村夫可以随便撒野的吗？”那嬷嬷毫不留情说道。 李安呆立住，他抬头，眼睛被塞满了富贵的颜色，还有那尖锐的鄙夷。 他娘是来柳家当下人的，他是下人的孩子也是下人。 他笨拙的张了张嘴，最后颓然的闭上，肩膀一点一点的垂下，目光不知所措的看向地面。 “把背给我挺起来！” 突然有一双手托在他背上。 他转头，看见他楠哥，黑着脸站在了他的面前。 “家里弟弟不懂规矩，让老太太见笑了。”林楠笑着对柳家老太太行了个礼。 那老太太淡淡瞥了她一眼，矜持的点头，“无妨，都请坐吧。” 林楠皮笑肉不笑，“柳家的椅子也是比外人尊贵些的，我们升斗小民不敢落座。” 老太太习惯了身处高位，听惯了阿谀奉承，有人违逆她的意思，让她微微不悦。 她拧着眉毛，“怎么，林姑娘这是……” 林楠笑道，“这位嬷嬷口口声声说在下几人是乡野村妇，看来在太太眼里也应是如此看我们几人的。” “只是……”她话锋一转，继续淡淡开口道，“就算是乡野村夫，我们也是被老太太以客人的身份请进来的。” “圣贤有云，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柳老爷熟读圣贤书其家人竟连待客之礼都不懂吗？” 林楠说完，目光不咸不淡的落在柳老太太的脸上。 柳老太太怔住，“你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若不识礼，那还有什么做官的必要？” “你……”柳老太太维持的端庄终于有片刻的龟裂，她瞪大了眼睛，直指林楠，“你竟敢！” “别竟敢了，您再这样下去，我爹的乌纱帽都被您整掉了。”柳钰换了一身金丝袍子，插着手懒懒的倚在门口。 “柳钰，你还想被罚吗？”老太太铁青着脸，怒斥道。 柳钰懒懒摊手，“您是能罚我，但是我朋友一纸状子递到京都，我怕咱们家连祠堂都没有了，我就是想跪祠堂也跪不了咯。” 柳老太有一瞬间的犹豫，一时间拿不准这话的真假。 柳钰撇着嘴，指向刚刚那个嬷嬷开口道，“你，去把李安他娘请过来。” 那嬷嬷有些发愣，悄悄看了一眼上座的老太太，“这……若是没有太太的吩咐……” “哦？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柳钰稚嫩的娃娃脸上出现一抹厉色。 那嬷嬷慌忙扣头，“奴婢这就去请。” 他乖乖巧巧冲着上首的老太太行礼，“孙儿自己的朋友自己招待，此处就不劳烦祖母了。” 柳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换了几转，最终黑着脸离开了花厅。 林楠挑眉看向柳钰，“怎么柳家少爷人前人后还两副嘴脸呢？” 柳钰委屈扒拉噘嘴，“我一直是我，只是你没看见我善于助人的那一面罢了。” 林楠扒拉开他的脑袋，“虽然你长了张娃娃脸，可是你并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玩撒娇这一套。” 柳钰撇了撇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李安他娘被人领着走了过来，看见李安很惊讶，“你怎么来了，娘不是说月底就回去看你的吗？” 李安眼睛通红，梗着眼泪没有说话。 他娘呼噜呼噜他的脑袋，“好了，回去给你买糖渍梅子。” “我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 “傻孩子。” 李安他娘笑着说完，抬眼看见了林楠。 “小楠，落羽，你们怎么都在?”她有些惊讶的开口。 林楠笑道，“馄饨摊今天歇了一天，和李安一起来看您。” 她摆手，“我一个大人，还能照顾不了自己吗？有啥看的呀，这大老远的。” 第15章 狐狸精 她说完，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本家少爷柳钰也在，当即笨拙的对着柳钰行礼，“小少爷安好。” 柳钰尴尬的摆手，不敢真的就受了这个礼，李安通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他真怕这厮暴起来咬死他。 “婶娘快起，您不过是来我家帮工的，又不是我家的下人，不需行此大礼。” 林楠微微挑眉，这样进退有度的柳钰跟她在馄饨摊见到的那个熊孩子有太大的出入，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古来剥削阶级的“家事”都是比较复杂的，林楠懒得管别人的家事，索性不在想。 李安咬着嘴唇，眼泪摇摇欲坠，用力吸了吸鼻涕，没有哭出来。 他娘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要往他手塞，叮嘱他买些好吃的。 李安执拗着不肯要，“娘，我有钱，楠哥给我的钱，您留着自己买吃的。” 母子两人争执不下，林楠笑着说道，“李安你接着吧，这是你娘的一片心意。” “嗯。”李安委屈巴巴点头。 李安他娘笑了一通，打趣道，“哎，小楠，这小子连我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干脆你给我们家当儿媳妇好了。” 林楠尴尬摸鼻尖，“五婶儿，您就别开玩笑了……” “那怎么了，你也就比我们家臭小子大三个月……” 李安他娘还想说些什么，林落羽一阵闷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林楠回头，只见这厮咳的脸颊都染上了血色。他的体质本就纤弱，这一顿奔波，怕不是真的染上了风寒。 这个世界的医疗落后，多得是得风寒耗死的人，林楠揪着眉毛，一时间有些忧心。 “娘，我楠哥是落羽哥的媳妇儿，您别乱按。”李安不满的说道。 李安娘小声嘀咕，“那林老头都不在了，落羽要是不想娶，也没人逼他。” “您快别说了，赶紧回去吧，我们也要走了。”李安赶紧止住他娘的话头，他这边哼哧哼哧的撮合，还没见到眉目呢，再被他娘两句话整散了，他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他楠哥以后的幸福都在他身上呢，马虎不得！ “哎，这个臭小子!” 李安娘有些疑惑，她见自家儿子整日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林家闺女跑，她还以为是自家臭小子胆小不敢表露心意呢，这反应看起来不太对啊。 哎，算了。小孩子就是每天一个想法，她不管了。 “你们三个记得搭牛车回去，让李安给钱，我先回去做工了。”她匆匆交代着。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李安的。” “哎，还是小楠懂事儿。” 李安他娘匆匆的又进了后院。 柳钰刚刚一直躲在角落，一声不吭，生怕李安他娘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拘谨。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村里人淳朴，显然没有没有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不会巴结权贵。 很好，他挺喜欢。 但是，林落羽这个狐狸精，又在勾引他家楠姐！还装咳嗽！ “楠姐，落羽哥是不是中了风寒呀？我找个大夫给看看吧？”柳钰眨着纯真的眼睛，十分无辜的开口问道。 林楠有些忧心，“他身子一直比较弱。” “哎呀，那正好，我家就有医师，还是从京都带来精通针灸的医师！” 柳钰小嘴一撇，特意咬重了“针灸”二字。 林楠想了想，点头道，“那你请医师来一趟吧，我们请完脉再回去。” “好嘞！” 柳钰激动极了，他太想看林落羽那小白花吃瘪的样子了，当下也顾不得传唤下人，兀自撒丫子狂奔，亲自去请医师。 最重要的是，他要在医师耳边加上一句，“下重手！” 林落羽淡粉的唇角微微跳动，一条细小的折痕悄然出现，又悄然消失，仿佛这人表情从来没有过变化。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被柳钰撕扯着袖子蹒跚而来。 “就他！您给看看，一定用您最拿手的针灸。” 老头捋着胡须，笑呵呵开口，“行医之事不可马虎，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林楠微微点头，“有劳先生了。” “哎，老朽分内之事，请小公子伸手，让老朽听一听脉。” 林落羽伸手，瓷白的手腕上蜿蜒着浅浅的青筋，白到发光。 老头手指搭在他腕上，微闭着眼睛，连连点头，“小公子身子着实有些弱了，可食用些羊肉补补阳气。” “那他的风寒无碍吗？”林楠追问道。 “普通风寒，发发汗就好了。”老头捋着胡须缓缓道。 柳钰咬牙切齿，疯狂给老头使眼色。老头微掀眼皮，又不紧不慢开口，“老朽有一套针灸，可助小公子活络筋脉，发热固体。” 林楠想了想，她在现代的时候，针灸也是极盛行的，传承了几千年依然适用，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于是点头道，“有劳先生。” 柳钰得意的咧嘴，十分狗腿的上前揪住林落羽的衣袍，“我来给落羽哥宽衣，楠姐您躲开点，男女授受不亲。” 林落羽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落在柳钰那双胖手上，微微停顿片刻，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 “不用，反正也看过了。” 林楠脱口而出。 柳钰被雷的外焦里嫩，顿时觉得林落羽这个狐狸精更加的可恶了！他恨不得亲手给他扎针！ 林落羽不良于行，只得坐在轮椅上施针，他上半身衣裳半褪，肌肤赛雪，每一处骨骼都包裹着薄薄的肌肉，竟不似他的脸看起来那般娇弱。 林楠想起家里的木扶手，顿时了然，他在家的时候大多靠着胳膊的力量行走，有些肌肉倒是不奇怪。 细长的银针颤颤巍巍，缓缓捻入他的肌肤。 他浅淡的唇微抿，眼睫轻颤，视线紧紧锁在指尖，仿佛只要不看那银针，就不会怕一般。 林楠微微一怔，这小娇花真的被她养出了孩子心性，连这都怕。 她叹了口气，微微无奈的伸出手掌，自他身后挡住了那双勾人的眼睛。 他的眼睫微微划过手心，痒酥酥的。 “没事的，不疼。” 林楠低声道。 “嗯。” 他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柳钰欢快递针的手顿了顿，大咧着的嘴有些僵硬。 “妈的，狐狸精！” 第16章 狐狸精：他想留住 三人走的时候，柳钰泪眼婆娑的看着林楠，千言万语他只想说一句，“楠姐，小心啊。” 狐狸精可会吸精气。 林楠一巴掌拍远了他的脑袋，“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往人怀里钻的臭毛病。” 柳钰长了一张娃娃脸，撒娇这招是他的拿手好戏，对女人百试不爽，怎么到他楠姐这就失效了呢。 他郑重其事的看了看她，说了句，“保重！” 一定要挺住，等我去救你。 “行了，赶紧回去吧，记得照顾好五婶儿。”林楠推着林落羽翻了个白眼，径直转身。 李安犹豫了一下，看着柳钰欲言又止。 “放心吧，你娘交给我！” 柳钰拍了拍胸脯保证。 李安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对上柳钰那张娃娃脸，突然就萌生了一种“这人不靠谱儿”的感觉，憋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你别给我娘添麻烦。” 柳钰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张了张嘴，最后骂了句，“好你个李小胖，五文钱我不还了！” 李安忧心的看着这个跟自己斗嘴的小伙伴，语重心长，“你成熟点。” 柳钰挠着小爪子，咬牙切齿，一帮让他糟心的人。 “你保重。”李安匆匆撂下一句，迈着小步子去追他楠哥了。 柳钰嘬着牙花子，看着几人的背影，原本想酝酿出一丝离别的忧愁，然而手上一阵一阵钻心的痒意让他抓狂，像个长毛的猴子一样左抓又抓。 “奇了怪了，小爷没摸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啊，怎么痒成这样。” 他嘟囔着抬头，林楠的身影逐渐埋入人群，一角洁白的衣袂恰巧被风扬起，越过林楠纤细的身影，落在他的眼里。 “干了！” 柳钰大骇，急吼吼的喊道，“去把韩医师请来，给少爷我请脉！” “少爷您有什么病吗？”小厮有些发愣，“您看起来生龙活虎是呀……” “别废话！” 柳钰像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直接喊出了男高音。 这边被林楠推着的林落羽，面无表情，只是修长的手指在轮椅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似乎是心情不错。 清水镇距离林家沟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林楠看天就要黑了，干脆奢侈了一把，租了辆宽敞的马车，几人舒舒服服的回家。 就算有了马车，几到家的时候，月亮也挂上了树梢，亏得车夫对这里的路十分熟悉，且一路平坦。 林楠多给了些辛苦费，带着李安与林落羽朝着村里走去。 树影幢幢，清亮的月色隐约照出路的轮廓。 有衣袂摩擦的声音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是小安吗？” “爹！”李安肉滚滚的身子朝着声音处奔去。 李安他爹从转弯处走出来，远远的跟林楠打招呼，“小楠，落羽，我出活儿回来，听村里人说你们去镇上了，就来这里等等你们。” 林楠笑着喊了声，“五叔。” “哎。”男人应了声，主动接过轮椅，推着林落羽。 “叔先送你们俩回去。” “好。” 林楠并没有推辞，乡人的热情是推辞不掉的，不如接受。 李安他爹是个沉默的汉子，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直至把二人送到家。 小小的篱笆院，隐在月色里，静谧却也孤寂。 他想起自己的老伙计，一时心酸，忍不住开口道，“家里就你们两个孩子了，好好过日子，啊。” 林楠点了点头，“放心吧，叔。” “哎。”男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开口道，“落羽是个好孩子，你别老欺负他。” 林楠无奈，“放心吧，我不会再欺负他了。” “哎，哎。”汉子不善言辞，连连点头。 招呼着二人快回家，夜里风大。 林楠推着林落羽进了堂屋，吹亮小油灯，暖黄的光线铺了满屋。 她居高临下的摸了摸林落羽的脑袋，“李安虽然傻里傻气的，但是傻人有傻福，他爹娘很爱他。” 林落羽眸中闪过一丝的落寞，他想起林父。 与李安的爹一样，是个很少言的男人。 不会说，只会做。 知道他的腿不行，就亲手做了这满屋的木扶手，让他一个残废，可以在屋里自由活动。 他看着自己的双腿，都是它们，若不是为了治好它们，林父不会死。 “是我害死了你父亲。” 林楠微微一愣，低头，发现林落羽眸子里闪着细碎的水光。 瓷白的指尖扣在腿上，似乎是要把双腿掐断。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双手覆上他的指，一点点纳入掌心。 “不是你的错。”林楠淡淡开口道，“是意外。” “爹常年去后山捕猎，不单是为了给你看腿，你只要记住爹是极疼爱你的就行了，不需要自责。” “爹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的死自责。” 林落羽愕然抬眸，晶莹的水色不堪重负，滑出好看的眸子。 林楠抬手逝去，轻声道，“我们要努力的活着，幸福的活着。” “这才是爹想看到的。” 林落羽鼓足了十分的勇气，才敢提起林父的死。 他一直把自责与歉意埋在心里，他不敢表露，因为他害怕再次见到坟前的情形。 他怕面前的林楠突然消失，那个歇斯底里要他去死的林楠再度回来。 他不想如此贪心的，原本做好了林楠恨他一辈子的准备。 可当一个冰冷的生命照射进温暖的光之后，那光芒就是他的全部，是他信仰是他的神明。 他无法控制的想要留住这抹光。 林楠无奈，“小孩子才可以哭，大人是不能掉眼泪的。” “但是。” “在我面前，你可以当小孩子。” 林楠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伸出自己的胳膊，“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所以想哭就哭吧。” 林落羽的头，小心的一寸一寸的贴住林楠的胳膊。 浅浅的小心翼翼的依偎。 她的小娇花还是不敢太亲近她啊，靠个肩膀都这么防备。 林落羽的指尖悄悄缠住她的衣袂，他想他是无法放她走的。 从前的林父，现在的她，都是他生命里的光。 林父的死，让他经历过一次光芒被抽走的痛苦，他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这一次，他要更小心，更用力的留住。 第17章 林落羽被暗恋了 三人的小馄饨摊再一次营业，一大早忙的不可开交。 不少相熟的客人纷纷抱怨，“就等着来吃你们这口呢，怎么你们还休息了！” “就是，就是。” “以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准收摊。” 林楠笑嘻嘻的应下，“以后我们仨要是不来，就提前跟你们请假。” 邻村的老头笑呵呵打趣道，“胖小子，你多干点，别累着咱林丫头了。” 李小胖胡乱擦掉脑门上的汗，“大爷，你要是有空，就把碗给我送过来，省的我再跑过去收。” “嘿，好你个小胖孩儿，这还使唤上老头子了。” 那大爷一边笑骂，一边收拾了自己桌上的空碗。 李安则悄悄蹭到林楠身旁，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惹落羽哥生气了？怎么感觉他好像不高兴？” 林落羽安静的坐在一边，认真的捏着馄饨，仿佛与这馄饨摊的喧闹隔绝。 林楠搓着下巴，“不应该啊……” 昨天还跟她掉金豆豆，怎么睡一觉还闹脾气了呢？ “我准备的发带你送出去了没？” 李安压低了声音询问，表示自己为他楠哥的幸福操碎了心。 林楠伸手从怀里掏出来，“没机会啊，他回家就在自己房间躲着，也不让我进。” 哦，忽略前几次她霸王硬上弓。大部分时候，那个房间都是不欢迎她的。 李安叹气，撮合不易。 “楠哥啊，您长点心吧，你瞅瞅那边！” 他悄悄指向正对着林落羽小口小口吸溜馄饨汤的女子，“她已经连着几天，同一个时间出现在同一个位置了。” “咋啦？”林楠瞅那姑娘，脸蛋圆圆的，倒是挺可爱的啊。 “她看上你男人啦！” 李安气急败坏低吼。 圆脸少女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抬眼看了看二人，然后羞涩的偷看一眼林落羽，脸蛋红扑扑的。 典型的少女怀春！ “还真是啊。”林楠恍然。 林落羽能喜欢上这样的吗？她嘬了嘬牙花子，这姑娘胳膊太细了，肯定照顾不好残疾人。 小娇花好赖也是她精心伺候出来的，不能白白就送给人家。 就算要送人，也要过她这关。 林楠突然有种精心养的白菜早晚被猪拱走的心态，有点郁闷，有点糟心。 李安眼看他家楠哥一点都不上道，顿时气急败坏的夺过大铁勺。 “楠哥，你跟你男人坐着歇会儿，这点活我来就行了！” 他提高嗓门，意有所指的咬重了“你男人”三字，然后示威似的冲圆脸少女挑了挑眉。 林楠正在苦思，给自家鲜花找个什么样的归宿呢，被李安一嗓子嚎回了神，吓得不轻。 “啥？” 她还来得及问清楚，李安那个莽夫，一记降龙十八掌呼在她背心。 她纤细的小身体，顿时像个人形导弹直冲向林落羽。 林落羽抬眼，微微愕然。 手指微动，像是要接住她。 然而在最后一瞬间，他的手落在一侧的轮椅上，转动轮椅后退一步…… 躲开了…… 他竟然躲开了…… 这狗男人竟然躲开了…… 林楠不敢相信，这是昨天那个抱着自己掉金豆豆的男人？ 这是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哄亲近的男人？ 林楠以狗啃屎的标准动作，趴在林落羽的面前。 李安捂住自己的胖脑袋，表示没眼看，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林楠僵硬了几秒，艰难抬头，“嗨，手疼吗？要不歇会儿？” 林落羽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最后只摇了摇头。 “那就好。”林楠尴尬站起身，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桌上整齐排列的小馄饨，“今天这么多就够了，不用包了。” “嗯。” “哦，对了，我要去后山找点食材研究新菜，你去吗？” “我……” “去吧去吧，这会儿没什么人了，我一个人看着就行了。”李安把自己的大脑袋凑过来，咧嘴说道。 林落羽被林楠推着，一起朝后山出发。 李小胖骄傲的冲圆脸姑娘挑了挑眉，那意思是：小样，谁的男人你都敢想？ 林落羽低垂着目光，全程安静极了。 这让林楠十分局促，她自以为情商一流，猜人心思一猜一个准。 怎么这男人的心思她就是琢磨不透呢？ 林楠想了半天，冒出一句，“你吃糖吗？” 林落羽微微一怔，一双小手就递到了他的面前，他谨慎的接过，放在了嘴里。 林楠嘬牙花子，完了，这孩子叛逆了。 都不让碰了。 后山有条极宽的河，整个林家沟便是依着这河。 河水清凌凌的一眼能看到底，山上苍翠的绿色倒映在河水里，像是名画师手下的画卷，让人看着就心旷神怡。 两人走在河边，山风徐徐而来，十分惬意。 林落羽却无心欣赏，他的手指局促的绞在一起，昨夜的事情历历在目。 自己竟然在她面前掉眼泪。 羞耻…… 林楠正想着怎么给师侄子交上三个菜品，至少也要对得起她拿的钱。 她在来福楼试了这么多菜，除了故意引起江万两注意之外，亦是为了快速了解这个世界的食材。 她发现这里的菜品较为寡淡，可用的调味料极少。 前世最常见的，葱、姜、蒜她目前只见到了葱。 她在后山砍柴时见过野花椒、野山姜、野蒜苗。 这些都是调味圣品，如果用在新菜品里，说不定还可以打开销路，到时大规模种植也不是不可能。 她兀自想的出神，竟然没看见前方的坑洼，轮椅的一边已经碾了上去。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林楠眼疾手快，快步上前，一把抱起林落羽。 那轮椅顺着下坡直滚了四五米。 林落羽无所适从，对她的碰触莫名害羞，局促的收回攀住她脖颈的手臂。 “没伤着吧？”林楠关切问道。 “没。” 林楠抱着林落羽下坡，单脚勾住轮椅，扶正，“还好，老林头手艺好，这都没散架。” 她把他放回轮椅，这一次不敢再想乱七八糟的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地面。 林落羽的发带刚好对着她的眼睛。 她想了想，掏出碧色发带，“这个送给你。” 林落羽惊讶，“给我？” 林楠摸了摸鼻子，“这个颜色还挺好看，要不你试试？” 发带之上带着温热的体温，他的指不自觉缠绕上去，轻轻说了声，“谢谢。” 第18章 被欺负 “谢啥啊，这是李小胖准备的。” 林落羽唇角上扬的小小折痕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狭长的眸子里甚至还有一丝的嫌弃。 “对了。李小胖说有个姑娘看上你了。”林楠想起那个圆脸小姑娘，胳膊是细了点，但也不是不行，万一林落羽喜欢呢。 林落羽有点呆，“什么？” “就那个天天来吃馄饨的小姑娘，每次都坐在你对面。” 林落羽蹙眉想了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只好摇头。 林楠搓了搓下巴，迟疑开口，“要不你跟人接触接触？下次她来的时候，你跟人多说两句话?” 林落羽不明白，“为什么跟她说话。” 林楠抬手敲他的脑袋，“不跟人说话你怎么娶人家？” “娶谁？” “那圆脸小姑娘啊。” 林落羽的眸子一寸一寸冰封，“所以，你还是想让我离开？” 林楠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呃，不是啊，你把她带回家，我嫁出去。” “所以，你还是丢下我？” 林落羽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道，幽沉的眸子里狂卷着黑暗风暴。 林楠被他的神情骇住，解释道，“这不叫丢下，我总要嫁……人？” 林落羽抿了抿浅粉的唇，修长的眉毛微蹙，手指按在一侧的扶手用力到发白。 林楠觉着这个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更何况她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呢，不如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小娇花的情绪重要。 “好了，好了，你不喜欢就算了。” 林楠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就是随口说的。” 林落羽抿了抿唇，未说话。 林楠恰巧看到她砍柴的小路，从这里进去可以找到她需要的食材，她兴冲冲的对着林落羽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找点东西，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嗯。” 林楠帮他把轮椅固定在一个平坦的地方，不放心的叮嘱，“不要乱走，我回来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好。” 林楠顺着小路，钻进山里。 她对这山里的一切都熟悉的紧，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片野山姜。可惜她这次没带什么工具，只好折了树枝，一点一点的挖掘。 弄完了野山姜，她又找到野蒜苗，蒜头还未长大，她带着土壤一起挖出，预备回家种上。而后又拽了一把花椒塞在怀里。 林楠干的认真，不知不觉竟然天黑了。 想起山下的林落羽，她利索的拿上东西，返程下山。 山里的太阳往往上一秒还挂在树梢，下一秒便埋进了深山。 林楠还未走下山，光线已然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他应该是不怕黑的吧。” 林楠被自己的想法笑道，怀疑自己是奶孩子上瘾吗？林落羽明明是个成年人，她却总是不自觉的把他归类到弱不禁风。 想来是他看起来瘦了，脸上常常没有血色，像个雪娃娃一样，难免让人产生保护欲。 或许她应该买点红枣，炖点鸡汤给他补补。 她老远看见就看见了林落羽的轮椅，只是那椅子上空空如也！ 人呢！ “林落羽！你在哪?” 林楠被石头绊住，脸差点磕在轮椅上。 她走之前特意把林落羽放在没乱石的地方，怎么会被石头绊到？ 轮椅四周散落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像是顽童恶作剧，故意投掷一般。 她脑子里轰然浮现一个画面。 一身白衣的林落羽，孤独的坐在轮椅上，四周是调皮喧嚣的孩子。 每个孩子都洋溢着邪恶的笑脸，一块一块污泥，从孩子们的手上落在他的白衣上。 而在这帮孩子里笑的最开心的，丢的最多次的，是她的脸…… 她心脏某处揪疼，那样的眼睛，受伤小狗一般的眼睛，望着她。 她狠狠擦掉脸上毫无预兆的眼泪，咬牙站起身，大声喊道，“林落羽，你在吗？” “我是林楠，我回来了，你在哪？” 她四处张望，没有方向的寻找，直到听见“噗通”的水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河边的，只知道，心脏像是一双大手攥住，生疼生疼的，疼的她几乎牙关打颤。 林落羽坐在河边，白色的衣服铺在草地上，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背上，像是偷偷上岸的河妖。 只是这河妖应是被人当成了妖怪，伤痕累累。 “我没力气了。” 他开口，带着歉意。 林楠一言不发的抱起他。他轻嘶一声，然后咬牙隐住。 林楠咬紧牙关，黑沉着一张小脸，一言不发。 她抱着他朝家走。 林落羽以为她生自己的气了，长长的睫毛垂着，不敢出声。 林楠一脚踹开了房门，黑着脸把他放在床上，转身点亮了蜡烛。 林落羽瓷白的小脸上挂着红艳艳的伤口。 林楠的神色又沉了沉，手指生生捏断蜡烛，滚烫的蜡油滴在手上都未察觉。 她冷着脸，放下蜡烛，转身出了房间。 林落羽缓缓垮塌下肩膀。 突然，房间们再一次被打开，林落羽愕然看着端着黑瓷碗出现的林楠。 她面目依然冷凝，一眼不发的坐在他床边，手指抠出舂碎的草药，覆在他的脸上。 “嘶……” 林落羽一时忘了忍耐，轻呼出声。 林楠放缓了动作，认真而轻柔的为他上着药。 林落羽的手指轻轻缠住她的袖子，声音轻缓如天上的雪花坠落。 “对不起。” 林楠皱了皱眉，沉默着上完药，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你的错吗?” “我没有做到答应你的。” “现在这个重要吗？”林楠忍不住吼出声，“受伤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林落羽怔了怔，松开手指，拘谨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林楠心里像是燃了一把火焰，怎么会这么可恶的人，轻易的伤害别人心尖上的珍宝。 她恨不得去撕了那些人。 她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这人身上的伤少一点，跟她亲近一点？ 她深呼吸，尽量冷静的问道，“是二毛吗？” “嗯。” 林楠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霍得站起身，从里间抽出林父的马鞭。 “我去找他！” 林落羽想拦住她，抬起的手臂落了空。 第19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娘希匹！敢动她的人！” 林楠杀气腾腾的踹开二毛家的门。 二毛他娘惊讶的开口，“小楠，你怎么来了？” “二毛呢?” 林楠阴沉着脸。 “里屋……睡着。”二毛他娘犹豫着回答。 林楠抬脚踹开门。 二毛看见林楠有些惊讶，“林楠？” 待看清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顿时满脸戒备，“你要干什么？” 林楠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手里的马鞭毫不犹豫的甩了上去，“妈的，我让你敢动老子的人！” 马鞭毫不留情落在二毛的背上，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这一鞭挨得结结实实，皮肤像是被人撕裂了个大口子，他从床上蹦下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林楠你疯了，你敢打老子！” 林楠咬牙，“我打的就是你！” 二毛连挨两鞭，身上都是血印，他尖叫着往院子里躲，“出血了！林楠疯了啊，娘，快救我，林楠疯了！” 二毛他娘见林楠来势汹汹，第一时间去喊了邻居，此时村里几个长辈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有人率先开口劝道，“小楠，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讲。” 林楠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二毛上窜下跳的躲，身上的红印还是一条一条增加。 “林楠你要打死我！” “娘啊，快救我啊——” 他的嗓子喊破了音，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他娘看不下去了，开始拉林楠，“小楠，你先说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林楠躲开她的手，瞠目欲裂，死死瞪住二毛，“你是不是动林落羽了？” 二毛揩了一把眼泪，“我是让人朝他丢石头了，你以前不是也干这事吗！凭什么打我！” 林楠冷笑，又甩出一鞭。 “啊——” 二毛捂住伤口蹦起来，哭喊道，“我说的是实话，实话你也打！” “我不管以前，现在林落羽是我的人，以后他身上若是多一处伤，我便让你多两处！”林楠咬牙说道。 “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那我欺负他你为什么打我？” 二毛的鼻涕耷拉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以前有林父护着，他不敢做的太过分，好不容易林父死了，他这才敢下手，怎么一直欺负他欺负的最狠的林楠反要打他。 “我欺负可以，你欺负仔细你的皮！” 林楠眯着眼睛，扬着手里的鞭子。 二毛探出一点脑袋，不死心的问道，“林楠！他们都说你要嫁给那个瘸子了，是真的吗？” 林楠又甩出一鞭，“以后不要让我听见你叫他瘸子！” 二毛恨恨道，“他有什么好，你要护着他？” “他哪里都好。” 林楠懒得跟这种人费口舌，说完就大踏步离去。 林落羽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看到她回来，连忙问道，“你去哪了？” 林楠扔了马鞭，“给你报仇。” 林落羽怔了一下，问道，“你去找二毛了？” “嗯，抽了他一顿，保证以后见你绕着走！” 林楠一边回答，一边径直抱起他，朝里间走去，有些生气的问道，“为什么不还手?” 她去找二毛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一点伤痕也无。 虽然她原主留下的记忆里，可以猜到每一次林落羽被欺负的时候，都是未还击的。 然而当她亲眼看着自己精心照顾的人因为别人受伤，她就一阵火大。 “他们是你的朋友。” “屁，老子才没有这样卑劣的朋友！” 林落羽眸光微闪，唇角出现细小的折痕，长长的睫毛敛住眸子微微下垂掩住神色“哦，不是朋友——” “放心吧，以后他再也不敢欺负你了。”林楠以为他是害怕，安慰道。 “身上还疼吗?” “不疼。” “不疼才怪！” 林楠不由分说掀起他的衣裳，兀自检查起来，每发现一抹淤青她对二毛的恨意就深一分，后悔自己刚才下手太轻！ 她舂了草药，细细为他涂抹，一点痕迹都不放过。 林落羽前胸后背都染满了绿。 “不准偷偷擦掉，衣裳脏了就扔，回头给你买新的。” 她不放心的叮嘱。 林落羽点头。 月上中天之时，林楠才走出林落羽的房间。 她这边刚掩上门，那边林落羽小白花一样纯净无害的神情突然转换。 狭长的眸子微眯，小青蛇在他指尖环绕，他的指腹一下一下拂过青蛇的鳞片。 他是瘸子，不是傻子。 隔壁村那女人每次来吃馄饨都盯着他看，他怎会不知道？ 他的双腿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林楠迟早会厌倦他，把他当成累赘。 到时候定然会找个人，把自己送出去。 他原本只是想试一试，自己受伤林楠会不会在意。 没想到会碰见二毛那傻子。 于是他就顺水推舟。 如果林楠嫁人就要离开他，那他宁愿她一辈子不嫁人。 他只要他待在他的身边，是她答应过的。 林楠又一次在林家沟出名了。 李安一大早跑来恭喜。 “楠哥，你行啊，为了新人打旧人？” 林楠一脸懵逼，“哪跟哪啊？” “您还不知道呐，您为了落羽哥打上二毛家的门，村里都传开了！” “我打二毛不假，但是那里来的旧人？新人？” “旧人是二毛啊，新人是落羽哥啊。” 李安一脸的理所当然。 “毛？” 瞎扯什么玩意儿？就二毛那小鸡崽子的样子？ “您以前老是跟二毛一起欺负落羽哥，大家可不就以为你俩是一对儿嘛。现在你好好跟落羽哥过日子，不跟二毛鬼混了，那大家可不就觉得你跟落羽哥好了嘛。” 李小胖端着胖脸，自以为头头是道的解释。 结果下一秒，狠狠挨了个爆栗。 “什么鬼混，会不会用词？” 林楠绝逼想不到，自己在这小小的林家沟还有这么多的传奇往事。 新人、旧人、二毛、林落羽…… 心塞，这都哪跟哪啊。 “别难过，虽然你以前眼神儿不太好，错付了人，但是你知错就改，跟落羽哥好好过日子，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李安以为她想不开，还舍不得二毛那小子，连忙开口劝慰。 林楠觉得自己更心塞了。 李安对他楠哥的崇拜又加深了一些，毕竟不是谁都能活得这么精彩。 第20章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林楠一大早带着李安去后山抬轮椅。 结果刚走了两步，就一帮热情的大爷、大娘们拽住了袖子。 “楠娃子啊，大娘支持你跟落羽好好过日子，二毛那坏小子竟欺负人，就该挨一顿才老实！” 林楠：“？？？” “大娘，您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打二毛是因为二毛欺负林落羽。” 大娘慈爱的抚了抚林楠的头顶，一副“我都知道”的神情，“嗯，打的好，小两口就该这样护着。” 林楠：“！！！” “大娘，我不是因为这个，是二毛欺负林落羽，我才打他……” 大娘拍了拍她手，“大娘知道，大娘都知道，大娘支持你选落羽。” 一旁站着的大爷，忍不住开口道，“你一个女娃子，甩着鞭子就冲上门了，这也忒蛮了点，要是让落羽看见你这蛮样子，小心他不耐烦看你。” “呃……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大爷却压根不听她解释，“以后在落羽面前斯文点，别像个没毛的猴子！” 林楠：“……” 没毛的猴子，好高的评价啊。 “呸！”大娘冲那大爷啐了口唾沫，“李老三你什么居心，你没看这俩孩子多苦吗？没爹没娘的，楠娃子要不蛮，小两口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我没说打二毛不对，我是说不要让落羽看到这满样子，落羽是个斯文人，万一他不爱瞧了呢。” 李老三解释道。 “没有万一，你们男人有事了让我们女人出头，出了头又说我们女人不温柔，也不撒泼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怂样子！” 李老三莫名被骂了一通，脸臊的通红，“哎哎哎，你对着我骂什么，我没干什么吧” 大娘冷哼一声，“楠娃子别怕，女人就是要蛮一些才不会吃亏，落羽要是因为这个不要你了，大娘第一个不放过他，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落羽的腿本来就断了，你还打！”李老三像是终于抓到漏洞立马还嘴道。 “那我就打断他胳膊！” 林楠：“……” 她现在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只好干笑。 “你们俩这是干嘛去啊？” 大娘终于结束上个话题，笑着问道。 “落羽的轮椅在河边，我去取回来。”林楠开口道。 “好好好，快去吧，告诉落羽来我这吃糖粑粑，我昨天刚做的，他最爱吃这个。”李大娘笑着说道。 “好嘞。” 林楠告别了热情的二老，刚走了没几步，又被二爷爷拦住。 “嘿，楠娃子，留着你爹的马鞭原来是干这个的啊。” 林楠满脸的黑线，她爹打猎的工具都被她卖给了这老头，当初看那马鞭做工颇为精巧，想着留个念想就没有卖。 老头花白的胡子笑的一颤一颤，“早说啊，我要知道你留着马鞭是为了给小相公出气，我把那把弓也留给你，你用箭把二毛钉在树上，不比马鞭抽着过瘾？” “爷，您高看我了……” 林楠苦着脸。 老头抚着胡须，乐呵呵说道，“爷爷我见了这么多人，南村西村、五街四邻的，就没有一个人长得能像落羽这娃娃俊俏的，你这是得着了，可别不知道珍惜，对落羽好些。” 林楠看向身后的李安，原本是想求救的，然而看见这厮满脸认同狂点头，她又心塞的收回视线。 苦着脸道，“爷，我跟林落羽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老头当即扳着脸，“你还是想跟二毛那坏小子？” “我不是……” “你要是敢抛弃落羽，老头子第一个不放过你！小心我用你爹的弓给你钉树上！” 林楠张了张嘴还想解释，这倔强的老头子甩开了袖子，气哼哼的走了。 “爷……” 林楠对着他的背影，不死心的喊道。 “别叫我爷！没你这不知道好坏的孙女！” 林楠：“……” 她有些奇怪，原主记忆里的林落羽常年在家，他是什么时候跟村里的人这么熟了？ 并且，还落了一副懂事乖巧的形象？ 两人抬回了林落羽的轮椅，李安主动请缨，馄饨摊他一个人看着，让两人在家休息。 林楠刚好准备在家研究新菜，于是就同意了。 家里的米面食材都不多了，于是准备去邻村集市采买，她原本想让林落羽在家等她，又想起二毛睚眦必报的性子，最后决定带着一起。 林楠自穿越过来，口袋里就没有什么余粮，每天吃都是问题，哪还有心思逛集市。 于是，她悲催的忘了集市的方向。 “这边。”林落羽含蓄抬手，指出了方向。 林楠尴尬，没话找话说，“你经常不出门，怎么比我还熟？” “打醋、灌油、买盐。” “嗯？”林楠微微一怔，“这些不都是我的活儿吗？” 林落羽抬眼看了看她，隐晦说道，“那时候二毛找你有事，我替你去了……” “可你的腿……” 林楠说道一半，脑海里某副画卷蓦然清晰。 是了，另一种霸凌。 林父每一次让她跑腿儿她都会装作关心林落羽的样子，假装推他去村里晒太阳，然后悄悄把活儿丢给他，自己跟二毛那帮孩子疯玩儿。 林落羽双腿不能长时间站立，只能转着轮椅去跑腿。 每次回来的都十分晚，林父以为是林楠贪玩儿，此次罚她跪着。 林楠被罚了就把气悄悄出在林落羽的身上，故意在他吃饭的时候拧他，掐他。 她张了张嘴，沉默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林楠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父亲？” “嗯？”林落羽抬头。 林楠心口微微抽疼，有些不知名的情绪萦绕，她想应该是一种失落，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却突然发现者自己是加害者。 她平了平呼吸，再一次开口道，“告诉父亲，我欺负你。” 林落羽轻轻笑了，雪花坠地般的温柔，“那没什么，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林楠微微酸涩，怎么不算什么？有谁是天生喜欢被苛待的？ 她想，不是不算什么，是与离开这个收留他的家想比，那些苛待是他愿意承受的。 第21章 落羽由来 她隐约记得，林落羽是被他父亲在长安县与万年县之间的商道上捡到的他。 那是他父亲出的最远的一次门，给镖局当镖师，一来一回需要一年的时间，他父亲说了很多好话才让镖局同意带上她。 林落羽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在镖局回程的路上，收镖的是个大人物，很尊贵，给了很多赏钱，大家都十分高兴。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帮人喝的醉醺醺的，有人不小心滚下山坡，看到了掉落山坡的他。 那时的他双腿布满血污，眼睛紧闭，快死了一样。 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却挡不住那张极好看的脸。 她爹把他抬上来，喂水，喂药。 镖局却不满他爹带着两个累赘，要么扔了他要么离开镖局。 她爹为了他提前离开镖局，少得很多银子，还被镖把头臭骂了一顿。 林楠就是那个时候讨厌林落羽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爹也不会做不成镖师。 他醒之后，十分抗拒两人，用她爹的剑刺伤了她爹。 林楠心疼爹爹，恨极了他。 然而她爹却笑着给他起了个名字——落羽，落，是滚落山坡遇见了他的意思，羽，遇见他的时候，他身上盖着很多鸟的羽毛。 她爹没文化，只觉得这两个字很好听。 比林楠好听。 楠…… 一棵树的名字。 从那以后，相依为命的父女俩又多了一个人，还是个不会走路的累赘。 林楠从记忆里缓缓抽回神思，她忍不住好奇，林落羽的亲生父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会不要这么好看的儿子，她爹当初可像见到宝物一样高兴呢。 “长安县和万年县都是属于夏安城的县，咱大夏最尊贵的人都住在那里，你跟着我们来到这，会不会失去与你亲生父母相认的机会？” 林楠轻声问道。 林落羽的眸子看向虚空，无数个痛苦嘶吼的夜里，他曾想过亲生父母，但那是憎恨，恨他们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 他手指微微蜷缩，有短暂的痉挛，即使过了这么久，再想起，他依然控制不住身体对痛苦的反应。 他悄悄在对自己说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被抓回去了。 他双手在衣袖下攥成拳头，脸上拾起浅淡的笑意，轻声说道，“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师父。” 林楠有些惊讶，“你有师父？那我爹把你带回来，他是不是要着急了？” “他死了。” “呃……”林楠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开口，“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 “没事的。” 林落羽摇头。 林楠忍不住唏嘘林落羽的身世，着实惨了点。 他不愿意离开林家，恐怕是因为除了林家他再找不到第二个家吧。 “没事的，以后姐姐罩你。”林楠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在他脑袋上呼噜。 林落羽微微怔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缓缓铺上柔软，他唇角轻动，扯出一个的笑容。 “好。” 林楠发现林落羽笑起来的样子也太好看了，像是消融冰雪的春意，给人无限亲近之感，让人无意识的想跟着一起笑。 于是林楠也咧着嘴笑，笑得像个傻逼。 咳咳，林楠收起笑，端正神情，“姐姐今天给你做好吃的，保证你能忘了所有的不开心。” “好。” 两人来到街上，置办了一堆东西。 林楠打算做一个甜点，两道主菜。 有了姜与蒜的辅助，主菜随便就能拉出清单，经典的川菜水煮肉片、酸菜鱼、剁椒鱼头，还有东坡先生的东坡肉。 两人的身影在街道上来回出入，置办了一堆的东西。 林楠带着林落羽先回家，雇了辆牛车，拉着她们置办的东西随后而来。 她准备给林落羽进补，所以这次的菜品多为肉类。 她在篱笆小院的一角开垦菜地，昨天挖的山姜与野蒜苗已然进了其中，她今日去集市又带回几种菜类的嫩苗，有黄瓜、小青菜、番茄分别种栽入园里。 等弄完这一切，日头已经立在这正中。 林落羽坐在房间的书案前，窗棂正对着小院，他手里端着一本书，目光却时不时跟着林楠的身影移动。 他手中书页许久未曾翻动，手指拂过之处，是诗——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这与他心中的她十分之吻合。无论何时何地是何面貌，她总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喂，累了吗?” 她的声音突然从他头顶传来，林落羽心中一慌，指尖的书就垂到了地上，他抬起眼睛，看着她有点呆滞。 林楠看一眼书，露出揶揄的神情，“哦吼，看来你在开小差啊。” 林落羽躲开视线，耳尖莫名发热，“怎么了吗？” 林楠递出塞给两块桂花糕，“先吃着这个，饭菜还要一会儿才好。” “好。” 林落羽乖巧点头。 林楠洗了手，捞出水缸里游得欢快的鲫鱼，三两下开膛破肚，清理干净。 小蒜头拍碎，野山姜切片，小葱切碎。 锅里倒入菜籽油，鲫鱼下锅，滋滋冒着热气。鲫鱼两面煎至变色，倒入水，放进准备好的姜和蒜。 盖上锅盖，大火煮沸，放入少量牛奶。 小炉子一边咕嘟嘟蹲着鱼汤，她这边开始着手准备下一道菜。 梅子鱼腩煲。 腌制酸梅子五颗，鱼腩、菜心、香菜少少许。 鱼腩洗净，切块，加盐、白糖、花椒水，腌渍入味。 锅里放油烧热，将鱼腩煎至金黄色，捞出沥油，锅内留少于油加入葱姜蒜煸香，放入酸梅、菜心和鱼腩，翻炒均匀，加入清水小火炖煮。 林楠做起这些轻车熟路，她特意在集市上制作了荞麦粉，用来制作荞麦饼。 炭火滋滋炙烤着锅底，锅里的鲫鱼汤咕嘟着白泡，鲜香的味道一阵一阵传出。 她铺好荞麦饼，放在锅上蒸。端下鲫鱼汤，用豌豆和着碎肉，随手炒了个小菜。 简单几道菜，色香味俱全。 林落羽看着桌上的菜，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 林楠小小的虚荣心得到充盈，“赶紧来抱大腿吧，姐姐宠你。” 林落羽唇角微动，“你比我小。” 第22章 陈一喜 林落羽平时的饭量像个猫崽子一样，今天连喝了两大碗汤，还解决了不少荞麦饼。 林楠笑嘻嘻的，已经开始想林落羽脸上长出婴儿肥的样子了，应该挺可爱。 两人吃完东西，拎着食盒，去到馄饨摊看望李小胖。 李小胖在馄饨摊前忙成了陀螺，老远瞧见二人就高声喊道，“楠哥，你们怎么来了？” 林楠接过勺子，站到灶台前，“林落羽手里是给你带的饭，赶紧去吃吧，我来。” “好嘞。” 李小胖一点不客气，迈着胖腿一阵小跑，就来到他落羽哥面前，一把拿过食盒。 正要放下吃，又想起正对着桌子的圆脸姑娘，连忙移动自己的大胖身子，挡在他落羽哥前面。 圆脸姑娘咬着馄饨勺子有些失望，看不到了…… 多好看的人啊，怎么偏偏出来一个死胖子？ “哇！” 李小胖惊呼！ 圆脸姑娘翻白眼，“哇个屁哇，死胖子。” “好香啊。” 李小胖感叹，“楠哥这是你做的吗？” “嗯，这是要给来福酒楼试的新菜，刚好你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楠一边捞起一碗馄饨，一边说道。 饭盒揭开，浓白的汤汁露出，一阵香气随即飘散，顺着过山风钻进了圆脸姑娘的鼻子。 “哇，好香……” 她忍不住惊叹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捂住嘴巴，尴尬的四周看了看。 林楠这时恰好端着两碗馄饨在邻桌，她浅浅笑了笑，看向林落羽，要是林落羽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守着，是不是多少能弥补点他童年的不幸？ 她略一思索，开口道，“姑娘可愿一起喝点鱼汤？” 圆脸姑娘微微一怔，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是说我？” “嗯。”林楠点头，“我带的多，要是不嫌弃就一起用点吧。” “好呀好呀。”圆脸姑娘乐呵呵应道。 林楠轻笑，带着姑娘一起坐在小方桌旁。 林落羽眸光沉了沉，没说什么，李安却不乐意了，撇着嘴不满道，“楠哥，这么点我一个人还不够吃呢，你怎么还把她叫来了？” 林楠敲他的脑袋，“你少吃点吧，再吃就走不动了。” 李小胖哼哼唧唧不满，但是也未做什么，用瓷碗装了让出一半的糖。 “姑娘是邻村的吗？我好像没见过你啊。”林楠为她盛了一碗汤，好奇的问道。 “我是要去苍山的，路过你们这。”圆脸姑娘笑嘻嘻啜了口鱼汤。 林楠点了点头，苍山啊…… 太远了吧，小娇花要是被她带走了，她想看一眼都难。 呃…… 还是换个人吧。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远不害怕吗？”林楠好奇问道。 “不怕啊，该怕的是别人。” 圆脸姑娘浑然不在乎。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林楠暗暗感叹。 “姑娘叫什么名字？” “陈一喜！” 陈一喜嗦完一整碗鱼汤，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林楠，骨碌碌的圆眼睛打转，写满了“还想要。” “李小胖……” 李小胖虎躯一颤，张大了嘴，将整个碗倒扣在脸上，三两下嗦干净。 嘿嘿笑道，“你说晚了，我也没了。” 林楠尴尬看着陈一曦，“那啥，他饿了一天了。” 陈一喜撇嘴，“什么嘛，他从早上到现在吃了五个豆包，三碗馄饨，哪里饿了一天。” 李小胖一张大脸上终于浮现出羞臊的神情，脸红着打断她，“你胡说，明明是四个半……豆包。” 林楠瞪大眼睛看向李小胖，“你吃这么多？” 李小胖委屈，“人家就是无聊嘛，没客人的时候，忍不住就拿个豆包吃……” 陈一喜撇嘴，“刚刚都忙疯了，一堆人等着，你叼着豆包给人煮馄饨你忘啦？” 林楠尴尬，表示自己没有这样的小伙伴。 她讪笑着开口，“见笑见笑。” 陈一喜眼睛亮晶晶的，一把抓住林楠的手，开口道，“姐姐，你长得太像我故去的姐姐了。” 林楠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吗？” “我可不可以给你打工?”陈一曦羞涩看一眼林落羽，绞着手指不敢抬头。 “不行！” “可以。” 李小胖震惊看向自己老大，一双小眼睛拼命的挤巴，嘴唇努向林落羽的方向。 馄饨摊确实需要人手，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不出门，想找个女子帮工太难，而男子多要养家糊口，她一个小小的馄饨摊也雇佣不起。 所以林楠十分乐意有个人能留下帮工，只是…… “你不是要去苍山吗？” 陈一喜摆了摆手，“没事，我给他们写个信说不去了就行。” “你一个小姑娘……” 陈一喜可怜巴巴看着林楠，委屈说道，“我是离家出走的，走到这里我害怕了，不敢往下走了……” “姐姐你让我去苍山就是害我，我给家里人写信让他们来接我，这段时间您就留下我吧。” “我真的可以的。” 林楠有些无奈，怎么这年头的小孩都喜欢离家出走啊？ 她想了想，点头道，“那好，你就留下来帮工好了。” “谢谢姐姐！” 李小胖暗暗握住拳头，他以后有事干了。 防火防盗防陈一喜，坚决不给她单独接触落羽哥的机会。 陈一喜手脚极快，脚步轻盈，穿插在众客人之间，如鱼得水。 “这姑娘身手真不错。”林楠感叹。 林落羽眸色微闪，落在了陈一喜的脚步上。 几人忙到晚上，馄饨摊打烊。 李小胖十分积极开口道，“我家还有间空房。” 陈一喜冷哼一声，“你一身的汗臭死了，我才不要跟你回去。” “我臭我家房子又不臭，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回去？” “你臭你住的地方肯定也臭啊，这都不懂，真是笨死了。” 林楠扶额，这俩人水火不相容，见面就掐。 “好了，别吵了，一喜是个姑娘，跟你回去不方便，还是跟我住吧。”林楠拉开二人。 “太好啦，还是姐姐好。” 陈一喜开心欢呼。 李小胖捂住心脏，一副受伤状，“楠哥，你竟然不相信我……” “女子的名声重要，这事就这么定了。”林楠说道。 第23章 大爷饶命 几人简单洗漱过后，纷纷回屋休息。 入夜，星子闪烁，清凌凌的月色如水。陈一喜悄悄睁开眼睛，反手给林楠点穴。 她坐起身子，脚步轻快，如狸猫一般踩着窗棂，翻进院子。 林落羽的窗户正对着篱笆小院，为了纳凉并未关窗，她露出小猫一样狡黠的笑，灵巧攀上窗子。 美男子，她来了！ 男人修长的身姿平躺在床上，光洁的皮肤在月色下像是会发光，莹润白皙。 陈一喜忍不住吞咽口水，是真好看，比师门那帮老黄瓜好看多了。 她悄悄来到床边，伸出自己手指，想要碰一碰那张神颜。 指尖即将碰触到哪莹润的肌肤之时，她十分没出息的紧张了。 她一边怪自己没吃过好东西，一边又伸出自己的魔爪，颤颤巍巍凑上前。 咫尺之间，那熟睡的男人蓦然睁眼，于此同时她的脖颈一阵寒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条细小的碧青蛇头，金色的蛇眼冷漠的直视她。 “你——” 陈一喜惊骇，她观察这人多天，他身上并无习武的痕迹。 林落羽漆黑的眸子无一丝的温度，只淡漠的看着她。 陈一喜浑身有点僵硬，不过一条小蛇而已，以她的剑法，她不惧，偏偏在这男人的视线下，她嗅到了危险，一种生命张掌控在别人手中的危险。 她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道，“不过一条小东西，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林落羽轻哼一声，唇角露出残忍的笑。 小蛇似乎懂他的心意，碧青的蛇尾微微摆动，猩红的蛇信越来越近，陈一喜的眼皮感受到湿凉的触感。 她惊骇莫名，这不是普通的蛇！ 她不过被这蛇缠住，竟然全身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管你接近她是什么目的，在我不想杀你之前，赶紧滚！” 林落羽缓缓吐出这句话。 陈一喜背上汗毛倒竖，她不过是赶路途中偶遇一朵小娇花，想要逗一逗小娇花。却不想是她走了眼，这明明是朵带毒的食人花！ 她想起出门时，老家伙对她的叮嘱—— “整不过的就认怂。” 好吧，这个她整不过。 “呃……大爷饶命。” 陈一喜僵硬着脖子，认怂。 如果可以，她宁愿趴地上磕一个，但是脖颈上挂着的那小东西死死缠着她，她敢保证自己眼皮动的幅度稍微大些，这东西都能给她叨瞎了。 林落羽皱了皱眉，“走的时候不准让她起疑。” “好……嘞。” 小蛇滋溜离开了她脖颈，慵懒的缠在了男人的指上，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陈一喜觉得自己被蛇鄙视了，可是她找不到证据。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寒酥酥一片。 娘嘞，肯定冒血了，这蛇是个什么品种，怎么这么古怪。 她蹑手蹑脚的又躺回了床上，悄悄为林楠解了穴道。 一整个晚上都做做着被蛇追的噩梦，第二天脑袋昏昏沉沉的支棱不起来。 林楠早早就起了床，浇菜，准备早饭。 李小胖一大早就来了林家，就为了防止某个女人做出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陈一喜对上林落羽的视线，浑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缩了缩脖子，贴着李小胖坐下。 李小胖暗暗点头，十分满意她这个行为。 一人一碗蒸蛋，黄灿灿的，看起来很是吸引人。 陈一喜拿起小勺子，轻轻划过蛋皮，露出下面鲜嫩的蛋体。 “这好嫩啊。”她忍不住感叹，舀了一口送进口中，“甜的！” 香醇的蛋体滑过她的喉咙，像是个调皮的孩子，躲过了她的唇舌。 “这也太嫩了吧。” 陈一喜忍不住感叹道，我的牙都没碰到呢。 “我放了牛奶。”林楠解释道，她用蛋挞的做法，做了这个蛋羹。 李小胖两口扒拉进肚子里，看着林楠，“楠哥……” 林楠敲他脑袋，“猪八戒吃人参果！” “还有吗？”李小胖可怜巴巴。 “没了，限定每人一碗。” 李小胖转眼看他落羽哥哥。 落羽哥哥不动声色，拽了拽自己的碗沿，拒绝的姿态很明显。 陈一喜怕极了这厮找她要，她现在是食物链的最底层，有大佬在不敢反抗，但是她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总不能扒拉出来吧。 她三下五除二尽数送进了肚皮，差点烫出泪花花。 “你们吃这么快干啥？又没人撵着？”林楠瞅着这俩人没好气儿的说道，“我还指望你们给个改进意见呢。” 陈一喜泪奔，心中暗嚎，你男人不让人好好吃饭。 林楠看了看，也就林落羽还算正常，吃的风光霁月，好不斯文。 她暗暗欣赏的点头，“以后我还是找你试菜。” 李小胖挠了挠脑袋，“我不试菜，你给我留一份就行，我只负责吃。” 陈一喜颤巍巍的举手，她想说，我可以。 然而对上那男人不咸不淡的眼神，连忙缩起身子，低头干饭。 陈一喜暗暗盯上那一小筐荞麦饼。 妈呀，这个饼子可真好吃啊，她以前怎么没吃过？ 好巧不巧干饭人李小胖也有相同爱好，两人甩开腮帮子，不停的伸手…… 林楠被雷住，她是养了一窝猪崽子吗？四个人她做了六个人的分量，居然不够？ 林落羽用帕子轻轻擦拭完唇角，抬眼看向林楠，“梅子鱼腩汤汁咸香佐以荞麦饼相得益彰，鲫鱼汤浓厚香醇是滋补佳品，这蛋羹既有鸡蛋的鲜亦有牛奶的香甜可当做甜点。” 林楠眯着双眼，笑的十分开心。 林落羽唇角带笑，安静的看着她。 陈一喜竟然在这冰块脸上看到一丝的宠溺，她抖着身体，想起这男人昨夜阴狠的样子，分分钟能碾死她。 突然，那男人看了过来。微微蹙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陈一喜浑身一缩，牙齿差点咬上自己舌头。她只干饭，半个屁都没放，怎么又惹着这活阎王了？ “楠哥，我来收拾这些。” 李小胖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 陈一喜恍然，妈的，这是心疼自己媳妇干活呗，感情她走之前还要顺便刷个碗…… 老家伙说的对，行走江湖整不过就认怂。 陈一喜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挂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十分狗腿的撒丫子奔到林楠的面前。 “姐姐，我来洗碗。” 第24章 试菜 很好。 林楠暗暗点头，她十分欣赏有眼色还勤劳的陈一喜。放手让这二人去收拾碗筷，她自己则去收拾包袱，她今天要去镇上，给江万两试菜。 她收拾完了一切，站在林落羽门口，正要敲门。 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林落羽穿戴整齐，墨色的发高束在头顶，剑眉修长，羽睫如墨。 好一个俊逸潇洒少年郎！ 林楠心中暗叹。 “你找我？” 林楠抵唇轻咳一声，“呃……看你有没有时间跟我去趟镇里。” 林落羽一言不发，径自推着轮椅出了房间。直到他停在堂屋的门口，这才回道，“有时间。” 林楠连忙狗腿的去抬轮椅。 不要问她为什么积极，因为她有求于人…… 她所学现代简体字，跟这个世界的用字有些许出入，她一般半蒙半猜能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她今天想做的事情可出不得错，只好拜托小娇花的超强大脑了。 这人不单识字，还精通心算，再复杂的帐他只要看一眼，准能说出答案。 而算账，恰是林楠又一短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陈一喜挽着袖子，双手还带着水，看到那男人风光霁月模样，暗暗戳戳咬牙齿。 娘的，都是假象！ 她愤恨的揩了揩手上的水渍，转身就要走。 后脖领子突然被人揪了起来，李小胖那张大胖脸凑了上来。 “干嘛呢你。” 陈一喜浑身一激灵，她偷偷觑了觑男人神色，犹豫着说，“吃完饭出去……溜达？” 李小胖表示自己被气笑了，“行，跟我去馄饨摊溜达吧。” shi “啊？” 陈一喜惊恐的看向林落羽，她不过是手欠，想调戏一下路边的野花，没必要真的让她留下打工吧？ 林落羽被林楠推着，神色恬淡，连一个眼神也未给她。 干了，进了黑店了。 林楠带着林落羽再一次到来福楼，老掌柜的远远看见二人，胡须抖了几抖，最后才挂上含蓄的笑，迎了上来。 “林姑娘来了，快请坐。” 林楠摇头，“不用了，我是来试新菜的，我师侄子可在？” 老掌柜僵硬了一下，犹豫说道，“东家……有事出门了。” 林楠点头，“他若不在就算了，带我去后厨。” 老掌柜有些犹豫，原本这每月两百两的银子，是他们的菜让人瞧出了漏洞，算是认栽了，所谓每月三道新菜，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全当是个笑话。 林楠今日找来，让他十分意外。 只提供个后厨而已，总不至于有什么篓子可捅。相反，他若拒不提供厨房，反而给她寻衅的借口。 他略一思索，便笑着点头，“请姑娘随我来。” 林楠跟着掌柜进了后厨，她自带了山姜与野蒜还有野花椒。 她之所以选择头两道菜做鱼，是因为她试菜之时，发现这里的鱼都带着一股厚厚的腥气，定是还没有掌握去腥味儿的方法。 鱼肉鲜美，比猪肉质更嫩，若是料理得当，定然会十分受欢迎。 不消一会儿，两菜一甜品就做好端了出来。 除了两个整份，她另分出两小份，一份给林落羽，一份给老掌柜。 老掌柜被这香气吸引，有些意外，“这鱼汤只有鲜美，却没腥气，奇了。” “老掌柜不妨下口尝上一尝。”林楠笑着开口。 老掌柜拧了拧眉毛，他原本是想等着林楠做了菜，就把她打发走，对她所谓的新菜并不上心，他们来福楼也是有招牌的，不入流的菜式是不会端上桌的。 可此时……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姑娘稍等，我们去请东家回来，试菜需要他亲自来。” 林楠点头，并不惊讶。 这来福楼的菜都是出自他手，来福楼宾客如云，他怎么可能离开，不过是不欢迎她二人，躲起来罢了。 她的目都在自家小娇花身上，看着他进食，像是在看一场现场版吃播。 恰巧这时有一个肥胖的客人经过，那人看着摆着的两份菜品，饶有兴趣，他“咦”了一声。 “这碗蛋羹有点意思。” 老掌柜连忙迎上前，“钱老板，许久未见您了，又去哪里发财了？” 那钱老板摆了摆手，并未多做寒暄，反而盯着那碗蛋羹，“老吴啊，有了好东西怎么也不想着我了呢？” “这是新菜品，还未试过，不敢呈给您。”吴掌柜说道。 钱老板登时不乐意了，大胖胳膊一把呼噜开他，“别废话，赶紧给爷端过来。” 吴掌柜纠结着眉毛有些犹豫，这钱老板可说是来福酒楼的大金主，清水镇有钱的人家不少，然而像他这么爱吃，又不吝啬钱财的可不多。 整个来福酒楼跑堂的就每一个不喜欢他的，在他跟前伺候，总能拿到不菲的赏钱。 他想起这钱老板每年三节都是在这做席，言请手底下大掌柜们，这可是一个大活儿，他不敢得罪。 “行嘞，钱老板既然说出来了，小的不敢拒绝，只是您要是不合胃口赶紧吐出来，小的再改进。”吴掌柜连忙说道。 钱老板摆了摆手，“把那几个菜都端过来吧，爷今天就给你们试试菜。” “哎哎哎。” 吴掌柜擦了一把汗，还好林楠分出一小份，不然东家想试菜都试不成。 林楠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这钱老板肚子圆滚滚的，估计他自己从上往下看都看不见自己的脚脖子。 他虽然长相看起来粗俗，然而吃起来却极斯文。 小银勺挑起蛋羹，在唇舌间细细品味。 神情可以说得上是虔诚，林楠心想这是顶级吃货无疑了。 她倒是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毕竟是自己的厨艺受到认可。 那钱老板想来是爱吃甜食，吃完一整碗蛋羹，才看向一旁的鱼汤，他用荞麦饼沾了点梅子鱼腩，放在口中。 一双眼睛登时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然后又凑近鱼腩深深嗅了嗅，有点意外，他用筷子夹起一个圆溜溜的青梅，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咬了一口鱼腩，咸香滑嫩，汁水满溢。 细细咀嚼完，又用荞麦饼蘸取汤汁，荞麦饼劲道弹牙，与鱼肉是完全不同的质感。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口鱼腩，一口荞麦饼，乐此不疲。 第25章 与我合作 林楠露出一丝轻笑，家里要是有个这样的活宝，估计做饭也做的开心。 正在这时，江万两从门外跨了进了，胸脯微微起伏，像是刚刚跑过一样。 “林师姑，果然是您来了，下面的人来说，我还不信。” 他热切开口道。 林楠淡淡点头，“我既然说了每月给你三道新菜，自然不会食言。” “是是是，还是师姑一言九鼎。” 江万两连忙点头，“还请师姑传授制作方法。” “你不试菜？”林楠挑眉。 江万两摆手，“我信得过师姑。” 他已经偷偷试过了，哪还能再找一份菜来试？他本就在后院，是因为不想见这便宜师姑，才装着不在的。 他一个而立之年的七尺男儿，天天对着一个小姑娘点头哈腰，谁受得了？ 要不是吃了那菜，他才懒得出来，这么大年纪还翻窗户绕到大门！娘的！ 林楠挑了挑眉，不在意，“那好吧。” “哎，老江你啥时候多了这么年轻一姑姑？”那钱老板端着鲫鱼汤，嗦了一口，好奇问道。 江万两脸色有点黑，因为这人吃了本该属于他的菜，这鱼汤他都没喝够呢。 “嘶……溜……”钱老板又嗦了一口鱼汤。 江万两糟心的转移视线，“林姑娘跟我是同一个师爷。” “哦？”钱老板挑眉，“哪个？” “吴道子。”林楠插话道，她也挺好奇这个吴道子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的名气。 不想那老钱捂着肚子哈哈笑起来，“姓张的、姓李的、姓王的、现在又来个姓吴的，老江你是想认个百家姓当师爷吧？” 江万两咬了咬牙齿，暗骂一声，老杂毛！ 他轻咳一声，对林楠说道，“那啥，老钱就爱开玩笑。” 林楠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撩帘子进了后厨。 她把刚才的步骤又重复了一遍。 钱老板端着鱼汤，凑脑袋围观，他好奇的指着林楠带来的山姜与野蒜，“我看你两道菜都加上了这个，却没有放酒去腥，这东西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楠点头，“这是野山姜与野蒜，吃起来辛辣，却天生能去腥味儿，其本身经过高温之后有独特香气。” 钱老板了然点头，“我说你的鱼怎么与旁人的不同，我吃过最好吃的鱼乃是沿海地区，他们用酒烧鱼，能去掉鱼腥留下酒香。” “然而这种方法对酒的要求极高，寻常酿制的浊酒其涩味太浓，不但不为鱼增香，反而让鱼染上涩感，难吃至极。” 林楠点头，这里酿酒技术还不够成熟，酒水里杂质较多，不适宜做菜。 江万两恍然，“所以师姑这菜品的秘诀，在这上面！” “不错。” 江万两皱眉，“可我要去哪里寻这东西？” 钱老板嗦喽一口鱼汤，笑眯眯抬了抬下巴，“找她呀。” 林楠冲那钱老板笑了笑，是了，她今天主要目的是这个。 江万两脸色黑了黑，“师姑真是好计策。” 老钱拍了拍他肩膀，“老江，这就是你不对了，做生意吗，讲究一个两厢情愿，你要是不愿意买那就不买，天下也不是只有你一家酒楼，你说是不是？” 江万两的脸顿时更黑了，这林楠要是转头把东西卖给福临客栈，那他还干个屁！ “我买！你卖多少钱？” 林楠愣了一下，“呃……这个找林落羽谈。” 林落羽坐在大厅，淡定的啜着茶水，缓缓吐出，“生姜三十两一斤，野蒜十五两一斤，花椒壳五十两一斤。” 林楠微微惊讶，这倒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 江万两最后用五十五两银子留下了林楠包袱里所有的东西，并且签订采购合同一份。 林楠揣着银子，像的像只狐狸，林落羽也忍不住牵动唇角。 她看着笑的温柔的小娇花，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卖这个了？” 林落羽点头，“猜到一些。” “哎，那你为什么要定这样的价钱，花椒壳最贵，为什么不是姜或者蒜？”林楠好奇问道。 他想了想说道，“山姜与蒜你都种在院里，野蒜苗昨天栽上，今天叶子已经郁郁葱葱，想来十分好活，到时可大量培植。山姜培植难度稍微高一点，而你说的花椒，你没有带根回来，想来不是山姜与野蒜这般的小东西，应该是树木类，不宜移栽。” “所以花椒的定价最高，野蒜的最便宜。”林楠问道。 林落羽点头。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个小厮拦住了二人。 “两位留步。” 来人是个身穿蓝布衣的少年，看打扮像是谁家的小厮。 二人在这清水镇并没有什么熟人，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 “你是？”林楠开口问道。 小厮冲着二人微微躬身，“小的是钱家的下人，我家老爷想请二位喝茶，特意着我在此等候。” “钱家？”林楠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他找我干什么？” “去看看就知道了。”林落羽适时开口。 “好。” 二人随着小厮来到一间极气派的茶楼，小厮带着二人直奔茶楼后院。 “二位小友，别来无恙啊。” 钱老板掬着笑脸，笑盈盈开口。 “钱老板找我二人可有事？”林楠疑惑开口，她与此人并无交情，原主的记忆里也无这号人物，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林姑娘不要慌，在下找您二位确有事相商，还请二位与我入屋一叙。”钱老板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楠推着林落羽入屋。屋内有一尊极大的根雕，上面茶具罗列，香薰扑鼻。 屋内提前做了布置，原本下首两把相对的太师椅，此时只有一把，应该是为了顾及林落羽的轮椅，让人搬走了。她暗暗感叹这钱老板看起来脑满肥肠，不想做事如此细腻。 她推着林落羽入座，对这人饶有兴趣。 “在下钱常来，比小友大不了几岁，你们喊我老钱就成。” 老钱开口说道。 林楠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晃，差点将茶水洒出来，这名字跟江万两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在下也不多客气了，就直说此次找你们来的目的了。”老钱笑了笑，十分豪爽开口道，“我对小友带来的野山姜与野蒜十分有兴趣，不知二位可愿与我合作？” 第26章 种植 “合作？”林楠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这野山姜与野蒜如此妙用，若是大规模种植，想来是一笔不少的利润。”他笑了笑，“若你愿意合作，我可以提供资金。” 林楠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激动。 巧了不是，她这边刚想搞种植，那边就来了个生意经提供资金。 真是想睡觉天上就掉枕头，还带被子床垫一整套。 她略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提供种植技术，只是这帐……” “自然是你六我四。”老钱连忙开口道。 “成交。” 两人回到家里，李安还在馄饨摊忙碌，她要把这事跟李安说一下，就带着林落羽来到馄饨摊。 李安在灶台前忙的像个陀螺，而陈一喜娇小的身影灵活的穿插在客人之间，手里抹布挥舞，干的有模有样。 “李安。”林楠喊了一声。 李小胖看到是自己楠哥，立马就嗞着牙乐，“楠哥你回来啦。” 林楠走过去接过李小胖的大铁勺，“我来，还有几份？” “还有五碗小份，两碗大份。”李安说着往锅里扔下几个馄饨，“对了，今天有客人说小份吃不饱，又不想吃豆包，让我卖大份一点，我就加了个大份。” 林楠点头，“好。” 陈一喜擦完桌子，犹豫着走到他们用来捏馄饨的桌子，林落羽十指细白，正认真捏着馄饨。 她压低了声音，“不是我不走，是太忙了，我没走掉，赶上一帮路过的镖局，忙到现在……” 林落羽抬眼淡淡看了看她，面无表情捏馄饨，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但陈一喜知道，他不会放蛇叨她了。 “陈一喜，左边一号桌你收了吗？” 李小胖欠揍的声音传来，陈一喜咬牙站起身，悲愤攥抹布。 见过没？ 堂堂苍山派掌门弟子，在馄饨摊打杂！ 堂堂御兽大佬捏馄饨！ 怪不得最近几年的武林大会都找不出俊品人物了，一个个的都不务正业，这江湖可不就败落了吗？ 唉…… 她认命的去擦桌子，一边还不忘问道，“楠姐，今天晚上吃啥?” “吃馄饨呗。”李小胖撇嘴。 “吃你个大头鬼，你个馄饨精转世！”陈一喜不满的骂道，她今天被这死胖子使唤了一天，恨不得抽出腰上的软剑给他拉一剑。 李小胖最大的优点是无论别人怎么损他，他都不当回事儿，毕竟他的嘴太忙，忙着吸溜馄饨，忙着啃豆包…… 三人又忙了一会儿，客人才逐渐减少。 “我最近有别的事情要忙，馄饨摊还要再找个人来，小胖你回头看看村里的婶子们，有没有愿意来帮忙的。”林楠对着李小胖说道。 李小胖不解，“我们三个不是干的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找人？你要是有事，你就先忙，我可以多干点的。”李小胖急急道。 林楠把今天与老钱谈话的内容说了一边，“等五婶儿从柳家回来，馄饨摊就还给五婶儿，你跟我一起忙种植的事情。” “可是我舍不得。”李小胖垂头，“这是我们三个人一点一点做起来的。” “没出息。” 陈一喜撇嘴骂道。 李小胖脸红脖子粗，“我……我……” 林楠拍了拍他，“别急，还要一段时间。” “那好吧。”李安点头。 聊完正事，陈一喜顿时眼睛亮晶晶的，“老板，今晚吃什么？” 其余两人也看着他，李小胖的口水差点耷拉出来，林落羽还稍微含蓄点，只是淡淡看着。 林楠大手一挥，“打烊，回家给你们做肉吃！” “好耶！” 陈一喜与李小胖欢呼出声，两人麻利的收拾了东西，屁颠屁颠的跟在林楠身后。 东坡先生的东坡肉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味佳肴，经过千年的时间考验，仍旧广受人们喜爱。 林楠今日准备做的便是此菜。 鸡骨架洗净剁块，放入沸水煮，带皮猪五花肉去净绒毛切成大块，放在烧沸的清水中煮5-6分钟。 捞出猪肉块，沥去水分，在表面涂上一层酒和酱油。晾干表面水分，皮朝下放入油锅，炸制呈金黄色捞出沥油，切成四厘米见方的小块。 鸡骨架、五花肉块、葱段姜块，盐、花椒、糖色、冰糖等物入砂锅炖煮，煮至软烂即成。 一盘咸香味醇的东坡肉出锅。 油炝酸白菜，青椒肉丝，油焖茄子…… 李小胖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陈一喜瞪大眼睛，舍身取义挡在这厮面前，防止他偷吃。 林落羽站起身，走到灶边，抬手覆上林楠的额际。 林楠抬眼看到是他，对他笑了笑，“马上就好，最后一个菜。” 林落羽动作轻柔的为她擦去额上的汗，对来他家蹭吃蹭喝的人有些不悦。 陈一喜惊异，“大佬会走路？那为什么还要坐轮椅？” “你说落羽哥啊？落羽哥的腿不能长时间站立，一点的路就没事。”李小胖解释道。 “这样啊……” 陈一喜抬眼，正对上大佬的目光，登时后脊梁窜起一阵凉意，她又做错了什么，为毛是这个眼神…… 她僵硬的支棱起脑袋，坐直身体，无比真诚的看着林楠，“老板，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 林楠摇头，“不用，摆碗筷开饭了。” “好嘞。” 陈一喜与李小胖两人筷子甩的飞快，像是在比赛一般，谁也不肯落后。 林落羽捏着筷子的手指暗暗用力，大有把筷子捏断的趋势。他不开心，尤其是对着面前俩二百五。 他眯了眯眼睛，犹豫着要不要晚上放蛇吓唬吓唬某人。 突然，他面前的碗里多了一块红艳艳的肉肉。 林楠拿着筷子的手正往回手，对他扬了扬笑脸，“快吃，这俩人儿战斗力太强了。” 林落羽浅淡的唇边，有细小的折痕悄悄浮现，眼尾不自觉的上扬。 李小胖跟陈一喜已经自觉地包揽了洗碗的活，两人还分了班，每人一天。 林楠推着林落羽回屋，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进屋，坐在林落羽对面。 林落羽有些惊讶，看着她。 林落羽的长相并不属于娇柔，只是他的眼睛看起来太过干净，直白的透入人心，连带着他本人都让人觉得干净纯良。 他的皮肤白皙，被灯光染上一层奇异的色彩，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妖怪。 林楠便是那个被蛊惑的人。 第27章 蹭饭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林落羽的脸颊。 凉凉的，软软的…… 呃—— 林楠僵持着手，瞪着眼睛跟林落羽近距离对视。 娘嘞，她是又花痴了吗？ 林落羽浅粉的嘴唇微抿，漆黑的眼睛如被泉水冲洗过的黑曜石。 林楠心中的小鹿狂跳，像是有人揪住了它尾巴，恨不得从她嗓子眼儿跳出来。 她尴尬的抽回手，犹豫着开口解释道，“你脸上有东西。” 林落羽：“可以帮我拿掉……吗?” 林楠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再次伸出了手。 突然她腰际揽上一双修长的手臂，林楠瞪大了眼睛，“你……” 林落羽的脸上流露出歉意，“对不起，我担心自己会摔倒。” 林楠低头，顿时羞红了脸，自己逼的太近，林落羽整个后背都在凳子之外。她轻咳声装作没看见，轻轻在林落羽的脸颊之上蹭了蹭。 “好了，擦掉了。” 林楠脸不红气不喘的哄小孩儿。 “嗯。” 林落羽轻轻应了一声。 林楠刚要抽身推开，林落羽却突然出声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林楠恍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我来是想问你还要不要去读书？” 林父在的时候，林落羽和林楠都在私塾识字。不同的是，一个出口成章常常受先生赞美，一个是招猫逗狗常常把人欺负哭，天天被喊家长。 林落羽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让我去吗？” 林楠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斟酌着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并且很有才华……” “你若是想去，我便送你去，你若是不想，便不去。” 林落羽看着自己的双腿，沉默了良久轻笑一声，“去干什么，残疾人不能参加科考。” 林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管说什么都太苍白。 空有满腹才学，却因为一双断腿，无法施展。一辈子都要靠别人的照顾，一辈子是个累赘。 林楠懂这种无助的感觉，她前世便是这样的，生来成为了累赘，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 即使父亲不来看她，她也没有要求的资格。 她无法做寻常女儿该做的事情，又怎么有底气要求父亲做父亲？ 她叹了口气，上前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你不要灰心，我们现在有钱了，我会带你去治腿。” 林落羽唇角苦涩的扯动，“没用的，父亲带我看了这么多，结果不是都一样吗?” 林楠打断他的话，“怎么会一样，那时候看的都是些庸医，以后我带你去夏安，去找全大夏最好的大夫。” 林落羽看着林楠，目光微颤，有一丝微弱的光芒燃在眼底，然而转瞬又黯淡下去。他长长的睫毛盖住眸子，声音微颤，“要是那样也不行呢。” “哪怕你真的就一辈子都瘸了，不还有我吗，我给你当拐杖。”林楠信誓旦旦保证。 人最怕的就是对生活失去希望，她要让林落羽对未来抱着期待。 她刚来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像是盛满了死水，无论看什么都像是看死物，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渴望。 她见过一个跳楼前夕的人，那人的眼神跟他如出一辙。 绝望之后，不是发疯，不是精神崩溃，是平静，一切与己无关的平静。 她尽量柔和的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哄着，“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很能挣钱。” 林落羽指尖轻颤，他犹豫着挣扎着，一寸一寸揽住他的光。 林楠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男人说出，“姐姐用钱养你”这句话。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翌日，钱常来带了一个俊秀的青年来了，他笑呵呵的介绍。 “王彬——” 林楠笑着拱手，“你好，林楠。” 王彬很开朗，当下笑着回礼，“很少见你这么爽快的女子，行拱手礼。” 林楠笑了笑，“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怎么方便怎么来。” “很好。”王彬笑着点头。 钱常来悄悄拉过林楠，在她耳边低语，“这是我姐姐的孩子，不愿意读书，非要行商，家里管不住了送我这来管账来了，你给带着历练历练。” 林楠了然。 “种植的事情，就交给你俩对接，我还要出趟远门。”钱常来说道。 “好。” 钱常来说完，原本要走，结果看到陈一喜端出饭菜，几人正要吃早饭。 他舔了舔嘴唇，“要不我吃完饭再走？” 林楠唇角抽搐，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钱常来扭着胖乎乎的身子，挤进小餐桌。 陈一喜表示，她连甩筷子的空隙都没了…… 王彬脸皮没有自家舅舅这么厚，从脸颊直红到耳朵根，对林楠不住露出歉意的笑。他们第一次登门就强势蹭饭，着实有点不礼貌了。 陈一喜不满的哼声道，“人家被挤得都拿不住筷子了！” 王彬摸鼻子，尴尬，“对不住……” 李小胖是个行动派，用他肥硕的身躯最大限度的活跃于缝隙里，出手如电！ 陈一喜早就盯上脆炸鸡块，结果一步之差，落入李小胖的嘴里，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然后毫不犹豫的夹住糯米团子。 两人筷子抡得像打仗。 这下轮到林楠尴尬了，家里穷，没见过好东西…… 她尴尬的对王彬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令弟令妹十分率真，很好。” 结果轮到林落羽不高兴了，他都吃了三个酒酿团子了，林楠说过不许他吃带酒的，怎么还不拦住他？ 为什么要一直对着那个小杂毛笑？ 小杂毛又没有他长得好看！ 林落羽有些焦躁的捏了捏筷子，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陈一喜登时一个激灵，感受到危险的信号。她看了看坐的极近的林楠与王彬，登时明白大佬不开心的症结在哪里了。 她飞快咀嚼完嘴里的食物，脆生生对林楠喊道，“老板，你男人在偷着喝酒！” 林楠一个眼刀飞过来，警告的看了看林落羽的手。 林落羽狭长的眸子睁了睁，有些无辜，然后乖乖松了正在夹住的酒酿团子。 陈一喜轻呼一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28章 有点弱 王彬微微惊讶，看向林落羽。恰好这时林落羽也看向他，肌肤赛雪，容貌倾城，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能勾魂夺魄，若是长在女人身上，定然是个祸水级的美人，男人只要被看上一眼，情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他微微震撼，这样的小山村里竟还藏着国色。 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露出寒凉，似雪山之巅的风，携霜带雪冷到人的骨头缝里。 他猛然反应过来，这寒意是对着自己的！ 呃…… 他干啥了？ 王彬僵硬的收回视线，不自在的将自己的身子往林楠的身后躲了躲，他是看出来了，这一屋子里的人只有林楠是个好相与的，其余几个一个比一个难缠。 林落羽指头狠狠捏着筷子，似乎跟筷子有仇，身上干净纯良的气质蓦然改变。 陈一喜感觉有冷风嗖嗖——吹过了她，她小心翼翼抬眼，顺着大佬的视线看过去，悄悄吁气。 哦，不是对她。 她唇角突然咧出笑，王彬那傻逼要遭殃了。 林楠与老钱倒是相谈甚欢，老钱是个标准的吃货，对吃的十分感兴趣，还约好等他从苏州回来，一定带上好的三白酒，再来蹭饭。 老钱再三叮嘱林楠，王彬少年心性，让其多多包涵不到之处。 王彬有些尴尬，算起来他应该比林楠还要大上几岁，怎么自己反而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被托付，他悄悄撇嘴不以为然，但是也不想说什么坏他舅舅的爱护之心。 老钱擦了擦嘴，站起身，就要告退。 他胖硕的身子像是充了气的馒头，行动间多有不便，王彬见状想起身去扶自家舅舅。 然而他脚踝处一阵酥麻，莫名这一步就没迈出来，整个人扑了出去。 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大鹅，直挺挺栽在林楠脚边。 林楠瞪大眼睛，惊得后退两步，犹豫着开口，“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 王彬满头黑线，他此时想把头插进土里当一根葱…… 他指尖僵硬的动了动，认命的扒拉着抬起头，“那啥……我脚麻了。” 他看见自家舅舅一脸痛心的摇头。 “舅舅……” 他舅舅摆着手，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叹着气走了…… “噗——” “哈哈哈……” 两声爆笑同时传来，李小胖捏了捏他的胳膊，叹息，“兄弟，有点弱啊。” 陈一喜捂着肚子，缩着脑袋抖动个不停，他知道这不是癫痫发了，是在笑他。他想在新认识的朋友面前为自己的形象垂死挣扎一番，犹豫着开口，“我真的是腿麻了，就刚刚，整个腿都没知觉了。” 李小胖一副“我相信”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膀，“加强锻炼，没事去我小摊上帮帮忙。” 他觉着自己像个傻逼…… 林楠送完了老钱，看见他，眼角带笑，“李小胖家里还有空房间，你可以先住他家，前期种植方法还要研究研究。” “嗯，好。”王彬痛快点头。 林落羽慢里斯条用丝帕擦了唇角，仿佛压根都没有发现几人之间的事情，优雅站起身。 林楠最近都在家研究蒜苗与山姜的种植方法，前世她那个便宜爸爸就是靠着种大棚发的家，她曾经为了多了解他一些，在他少数陪着自己的时候能多些话题，看了大量种植书籍。 虽然这些书籍并没有为她带来更长久的爸爸，但是在她脑海里留下了知识。 索性，林家沟的气候变化不大，四季如春，气候适宜农作物生长。 她先在自家那亩下等田里移栽了野蒜与山姜，又让王彬移栽了几颗花椒树，其中一棵就种在了篱笆小院里，是她交给林落羽的任务。 让他负责照顾好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许是有了事情做，林落羽不在像之前那样，总是坐着轮椅，他会试着站起来，哪怕行走的艰难，但是能多走一步便走一步。 好在小院里到处都是扶手，他也不会摔倒。 时间过得飞快，这天林楠刚和王彬从地里回来，被林落羽攥住了手。 “怎么了？”林楠惊讶。 林落羽眨了眨眼睛，有些兴奋。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林楠看着他有些好笑，抬手碰了砰他的头发。 林落羽今天并未束发，就这么垂在背后到腰际，想起刚来那会儿林落羽的发刚盖过肩线，她还好奇林落羽的头发若是长到“杀姐姐”那样的长度，会不会是那种雌雄莫辩的妖孽样。 此时林落羽还是林落羽，就算长了头发，他依然是干净纯良的气质，看来妖孽不妖孽和头发的长度无关。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小娇花不在浑身是刺，她也在这个异世界扎下了根。 她蓦然升起感慨，想起一句词，“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林落羽攥住她的手，指着院子里的菜地，示意她去看。 林楠好心情的跟着他，看到郁郁葱葱的长势喜人的蒜苗，他捏住其一棵，指着里面发硬的小疙瘩，“这是不是它的种子？” 林楠低头去看，露出欣喜的表情，“这棵蒜长蒜薹了！” “什么蒜薹？”林落羽好奇。 “这是蒜的花茎，嫩的可以吃。”林楠解释道，“你要重点保护这几棵蒜，我们可以用这几棵蒜头做种子。” 种植野蒜苗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野蒜苗换了土壤不适应，兴奋两天就耷拉脑袋不吃养分了。 反倒是野山姜，只要给够养分，就能长。 花椒树的种子她也养出了嫩苗，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林楠扶着林落羽坐回轮椅，她心血来潮拿了把梳子为林落羽束发。 如黑缎子般的长发萦绕在她指尖，她忍不住将手深深埋入发里，“真好摸。” 林落羽长眼微眯，像一只享受的猫咪。 陈一喜回来拿馄饨的时候恰好发现了这一幕，顿时浑身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干，可她就是从这俩人之间看出了情意绵绵，浓到可以拉丝的那种。 她抱起一锅盖馄饨，撇了撇嘴，识趣的没有打扰二人。 自从林楠给林落羽下派照顾花草的任务以后，这厮就不去馄饨摊了，天天守在家里，看着那几棵破草。 害得她这个馄饨摊二掌柜天天来回跑腿儿。 第29章 为他束发 哦，对了，她陈一喜摇身一变成老板了。 林楠现在一直忙着种植的事情，没时间管馄饨摊，李小胖不舍得把馄饨摊兑出去，就和她一起干下来了。 李小胖原本将馄饨摊的收入分成三份，她和李小胖各一份，另一份给他楠哥，然而林楠觉着自己没干活，不愿意白拿钱。最后一合计，给了林落羽。 这也是林落羽为二人捏馄饨的原因，她和李小胖手笨，捏的慢，皮还容易破，有林落羽俩人都长松一口气。 陈一喜上个月分红十两银子，还给林楠交了住宿费，近期腰杆挺直了不少。 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王彬搞种植又找了一堆人干活，现在小摊忙的手脚打架，五张桌子换成了十五张，还找了个小伙子当帮工。 她每天都觉得充实而快乐，晚上回家有可口的饭菜，白天睁眼有她的事业。 当个屁的武林盟主啊，挣钱它不香吗？ 林楠抬眼看见陈一喜的背影，“哎，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林落羽摇头，他不关心除林楠以外的任何人。 “听说她擦桌子都擦出了杂技了，说蹦起来就蹦起来了，还能在天上翻跟头。”林楠想起乡亲们跟她说的话，笑着道。 “哦。”林落羽淡淡应。 林楠忍不住摇头轻笑，在陈一喜正式成为馄饨摊二老板的那天，她突然就对着她跪下了，泪眼婆娑，她说自己无父无母，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努力的事业，求林楠不要赶她走。 林楠倒是没想到陈一喜的身世是这般，但是让她赶一个孤苦伶仃的少女去漂泊，她做不到。 林落羽感觉顺毛的手突然停下了，他不开心的回头看。 林楠对着他的眸子微微一怔，然后突然就笑了，捂着肚子笑了许久。 “林落羽你居然噘嘴，你是在撒娇吗？” 林落羽怔了一瞬，脸颊通红，他指尖尴尬的抵住唇。 林楠好笑的敲他的脑袋，“喂，你才是哥哥哎。” 敲完她自己怔了怔，哦，好吧，她也从来没有做妹妹的样子。 林楠为林落羽挽了发，洗手准备晚饭。 “楠姐！我回来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出现在篱笆小院，林楠伸头一看，发现是柳钰这厮…… 她有些惊讶，“你不在柳家当你的大少爷，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钰泪眼婆娑的拽住林楠的胳膊，“呜呜……我要吃鸡蛋羹，我要吃酥炸鸡块，我要吃牛奶南瓜……” 林楠抽回自己的胳膊，无情拒绝，“晚饭已经做好了，你提晚了。” “楠楠姐，你不爱我了吗？” 柳钰泪眼婆娑，心痛万分的蹭着林楠的胳膊。 “咔嚓——” 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正围着花椒树观看的林落羽捏断了一截树枝。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只咸猪手。 林楠扒拉开他的脑袋，“你不会又离家出走了吧？” 柳钰掐胳膊，得意状，“那哪能呀，我是来拜师求学的。” “拜师？”林楠惊异，“你是想跟我学种地，还是想跟我学做菜？” 柳钰昂着脖子，高傲的看了她一眼，“我一个少爷，学这些干什么？” 林楠嘬牙花子，这厮怎么还是这么欠打？ 她捏了捏手指，指节咯咯作响，“很久没打人了。” 柳钰骄傲的小尾巴蹭地收起来了，开玩笑，林楠天天抱林落羽跟抱小孩一样，不费吹灰之力，简直就是大力士的水平好嘛，他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了那个？ “哎呀，三年一次的科考要开始了，我爹求了一个很厉害的老头，让我跟着学几个月。”柳钰乖乖说道。 “哪个老头？”林楠疑惑。 “就那个姓莫的，你们隔壁桃花村的，开了个私塾。” 林楠惊疑，“你说的不是那个南山书院的老莫吧？” “昂。”柳钰点头。 林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跟林落羽都在那里读书，而她这个标准差生，没少挨打。 戒尺都打断了几个…… 林楠梗了梗脖子，最后憋出一句，“自求多福。” 柳钰此时的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压根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小手捏着刚出锅的鱼仔偷吃，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少爷我以后就在你这吃饭了。” “你不住书院吗？” “不住，我用命跟我爹求得咱们相聚的机会。”柳钰双眼亮晶晶，“女人，你不感动吗？” 林楠拨开他脑袋，“并不。” 柳钰料到他楠姐会这么说，一点也不觉得伤心，反而被桌上的小鱼仔吸引注意力。 “这鱼仔真好吃，斯哈——” 就是辣了点，他一边吐着舌头扇气儿，一边又忍不住往嘴里送吃的，一来二去舌头没倒来，有哈喇子跟着唇角搭拉出来。 “咦，这哪里来的二百五？这么大了还流口水。” 陈一喜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她抱着钱匣子，神采飞扬。 柳钰：“……” 他在说小爷吗？ “楠姐，你从哪里捡回来的小邋遢？”她放下钱匣子，一边接过碗筷，一边问。 “哦，就村里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林楠淡定回道。 陈一喜撇了撇嘴，“楠姐，现在这世道骗子多，不是所有被你捡回来的都像我这般优秀的，以后擦亮眼睛，你看你捡的这个，嘴歪眼斜的，什么玩意儿啊。” 被辣的合不住嘴的柳小爷看向林楠，“她是在说我吗？” 林楠：“昂。” 柳钰铁青着脸想要回嘴，奈何对方是个女的，他又不愿意丢了风度，只好哼哼唧唧的忍了。 这时李小胖与王彬一前一后进了门，柳钰张着嘴，惊呆了。 他不过回家两个月的时间，林家沟就翻了天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强势回归，会让你人大吃惊，然后再抱着他哭一鼻子，以表示对他的想念。 没想到吃惊的是他，他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兄弟李小胖，撇着嘴没好气问，“这一个个都是谁啊？” 李小胖对家里莫名其妙多人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陈一喜、王彬。” 柳钰点头，“哦……” “所以他们是谁？” 第30章 可爱帅气招人喜欢 王彬十分没眼色的嗤了一声，“这哪来的二百五？” “自己跑来的。” 柳钰：“……” 娘的，不过俩月，他的地位就下滑到如此地步了吗？ 李小胖比较心善，他抽出自己的汗巾，递给自家兄弟，“擦擦脸吧，真像二百五……” 柳钰：“……” 柳钰很恨用汗巾擦脸，灰秋秋的汗巾上一片红艳艳，呃……鱼仔太辣了，他整张嘴都木了，嘴边沾了东西都没感觉到。 陈一喜摆好了碗筷，又利索的搬凳子，一张小小的方桌挤得慢慢的。 柳钰十分狗腿的坐在她楠姐身旁，殷勤的给她楠姐夹菜，嘘寒问暖。 有两道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身上。 带点欲言又止，又带点莫名的兴奋。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从这两道目光主人的脸上看出来的。 柳钰挑眉，“看爷作甚？” 王彬低头默默扒饭，大大的黑眼睛时不时偷看一眼。 陈一喜则明显的多，一双眼睛里燃着小火苗，十分期待的样子。 柳钰摸了摸脸颊，“爷知道自己帅，可没必要吧？” 干饭人李小胖不忘补刀，“帅个屁，像三岁娃娃，没男人样儿。” 柳钰喀吱喀吱咬牙，他生平最恨谁说他的容貌，同龄人速度快些的都娶媳妇儿了，他还一副小孩儿样，生生从同窗长成了人儿子样。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男人不喜欢这长相，女人喜欢，是不是楠姐？” 林楠敷衍点头，“是，赶紧吃饭。” 柳钰小脑袋往林楠手臂上蹭了蹭，贱兮兮的喊了声，“楠姐~” 这腔调拐出了个山路十八弯，比那秦楼楚馆的姑娘还要酥麻。 众人齐齐抖了抖鸡皮疙瘩。 “咔哧——” 林落羽面无表情的换了双筷子。 林楠以为是筷子的质量不行，犹豫着要不要再换个地方买筷子。 李小胖斜睨一眼柳钰那死出儿，低头继续干饭，这样的他楠哥看不上。 王彬心虚的扒拉饭，这声音是他的噩梦，他不想掀开被子跟蛇对视，低头跟蟾蜍对视，更不愿意伸手摸到老鼠…… 还好他聪明，很快发现自己被针对的原因，然后顺坡下驴，跟林楠保持距离。当然还要谢谢他的好邻居——陈一喜，要不是她每一次在自己跟林楠说话时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也不会注意自己正被黑渊凝视。 阿弥陀佛，他只想好好活着。 柳钰第二日就兴冲冲的去了书院，哦，带着一脸的红疹子去的。 他咬牙埋怨李小胖让他睡在小厢房里，害他睡了潮被子，娇嫩的皮肤都有了瑕疵。 临走前还在吹嘘他的皮肤有多娇贵。 王彬扒饭，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一喜，嘻嘻…… 这天林楠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抬手推开林落羽的房门。 林落羽回头，惊恐—— 他飞快的将桌上反光的物体扒拉到宽大的袍袖下，然而林楠还是眼尖的看到了——镜子。 尽管林落羽端着一张脸，尽量做到了面无表情，然而他脸颊上一阵强过一阵的热浪还是出卖了他。 林楠梗了梗，“你咋了？” 林落羽：“……” 他其实是在看自己是不是显老，毕竟柳钰那小子说女人喜欢嫩的…… 林楠也喜欢嫩的… 林落羽憋了半天把红晕憋了下去，端着素白的小脸开口道，“不想说。” 林楠一脸意味深长，想了想说道，“好吧，那就不说。” 她总要给孩子留点面子，免得给孩子憋死，这人不会说谎，紧张了就掐自己手指。 她怕孩子把手指掐断，毕竟这么细。 林楠蹲下身，隔着布料捏了捏他的腿，“我来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这个药有没有效果？” 薄薄的布料阻隔不了那太过清晰的触感，一下一下按在他的腿上，林落羽心脏像是被只小猫轻轻挠了一下，微微悸动。 他鬼使神差，抬手攥住那双手，薄薄的茧磨砺着他的手心。 林楠愣了一下，“咋了?疼吗？” 林落羽下意识松手，摇头。 林楠有些忧愁，换了几个医师了，药一直未间断，可腿伤就是没有进展。 她默默咽下叹息，免得打击他的信心。 她放下林落羽的裤脚，轻声道，“慢慢来，沉疴难愈这都是正常的，你不要灰心。” “好。”林落羽不是很在乎他的腿，他在小院里可以自由行走，能给菜浇水，能围着花椒树转，还能看到她，这很好了。 柳小少爷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傲气已经去了一半，第三天的时候有些蔫头巴脑，第三天的时候手红彤彤一片，已经拿不住筷子了。 林楠清了清嗓子，犹豫开口，“要不给你炖点鸡爪？” 柳钰没听懂，一脸懵，“炖鸡爪作甚？” “不都说了以形补形，我给你炖点鸡爪，你补补？”林楠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的肿成馒头的手心。 柳钰气急败坏拍桌子，结果疼出了泪花儿。 他一边抱着自己的手吹气儿，一边狠狠地骂道，“那老莫忒不是东西，看着一把老骨头，打人可真狠！” 林楠点头，表示认同。 “整整打断了两根戒尺啊，就少爷我纤纤玉手，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扛下来的。”柳钰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不过据传说有个傻逼比我更惨，曾经创下了三根戒尺的历史记录。” 林楠小脸黑了黑，那个傻逼怕不是在说她? 林落羽目光飞快的从她身上掠过，唇角还夹着促狭的笑意。 林楠轻咳一声，“那啥，赶紧吃菜，刚出锅的辣炒肉片。” 柳钰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至少还不是最惨的，于是没有那么伤心了，扒拉着她楠姐给他夹的菜，美滋滋。 “操——” “怎么这么辣！” 柳钰气急败坏的声音游荡在小院里，“楠姐你这菜里放了什么啊！” 林楠抹了抹鼻子，陈一喜嗜辣，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做一盘爆辣的菜…… “哦，这个是给一喜的，有点辣……” “楠姐您不是故意的吧？”柳钰不死心的问道。 林楠支吾，“可能不是吧……” 柳钰泪奔，这是人话吗，他哪做错了？为什么有被针对的感觉…… 明明他这么可爱帅气，招人…喜欢。 第31章 认了 林楠培育的第二批蒜出来了，长势喜人，一棵棵大口喝水大口吃养分，小叶子抖擞着分外精神。 王彬到底是商人世家出来的，做起生意一点不含糊，立马就承租了大批良田，栽苗扩大经营，他野心比较大，准备超过他舅舅当蒜王。 算亡…… 不太吉利的称呼。 林楠抽了抽嘴角，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 他最近几天都在外面跑，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常去小院吃饭了。 “骂老莫”是柳钰在饭桌上每天必备的才艺表演。 “你说说那个老莫是个什么毛病？让人写文章，结果把人的文章从头到尾批一顿，半点活路也不不给留。” “那不是你自己写的不行吗?你要是行了人家还怎么批斗你？”陈一喜撇嘴道。 “小爷不行？怪就怪那个写《封建论》的人！真他妈有病，不就一篇论吗，你引经据典字字珠玑的，这是显自己学问呢啊？”柳钰咬牙切齿。 林落羽尴尬轻咳，“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你说的可是这个？” 柳钰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写的。” 柳钰张了张嘴，他觉得惊讶，可莫名又觉得“就应该是这样。” 他就是能写出那么牛掰东西的人。 林楠摸了摸鼻尖，是了，林落羽是老莫的得意弟子，得意到为了林落羽勉强让她去私塾学习。 柳钰呆立了许久，久到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人生。 他此时对林落羽很复杂，一方面他恨不得咬他，若不是他太优秀，自己也不会被衬得像个垃圾；一方面他又很崇拜，这么牛掰的大佬就站在他面前，他们一起吃饭，还日日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货要原地坐化了。”陈一喜撇着嘴说道。 柳钰看了看她，没有反驳，因为他觉得这样俗人是体会不到他的心境的 他叹了口气，他认命了，妥协了，他承认林落羽是个人物了。 是他狗眼看人低，一直把他当成菜鸡，他活该被打…… 而此时，这个终极大佬，竟然因为偷吃了一个酒酿圆子，瞪着双眼装无辜。 柳钰只想问一句，“您礼貌吗？您对着自己的忠实拥护者，是否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您体会过偶像崩塌于面前的感觉吗?” “不许吃了。”林楠板着脸像是吓唬小孩子一样吓唬林落羽。 林落羽手里的筷子倔强的挺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的松开了。默了许久，又在林楠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夹起放进嘴里，然后满意的眯起眼睛。 柳钰绝望了，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偶像，不是！ 林楠也是最近才发现，林落羽极其喜欢酒的味道，却又不耐酒，三五个酒酿圆子下肚就能双颊泛红，再吃上几个就开始双眼迷离，属于又菜又爱玩那种。 林楠看着林落羽双颊绯红，就知道这货又偷吃了。 她有一种孩子大了，管不住了的感觉。 她这边想着怎么防止某人的偷吃，那边柳钰眉头紧锁，在那张娃娃脸上装起了深沉。 “拿酒来！”柳钰突然吼了一声，他想学着文章里侠客的样子，也豪一回，然而脑瓜顶上瞬间就挨了一记爆栗，“喝什么酒，成年了吗？” 柳钰捂着脑袋有点委屈，“什么成年？喝酒为什么要成年？” 林楠转了转眼珠，又道,“就是要长大了以后才能喝。” 柳钰委屈，“我还不算长大吗？我表哥比我大三个月，媳妇都娶了！” “呃……” 好吧，柳钰这张娃娃脸，真的怎么看怎么是个毛头小子，所以她总把他当个小孩儿。 “这里的酒都涩，回头我酿了果子酒，你再喝。”林楠说道。 柳钰撇嘴，“好吧。” 本来他也是吼一吼，也不敢真的喝酒，否则明天又要准备戒尺了。 老莫那个黑心肝的，打断了戒尺还要学生自己买回来，简直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就不是人能干出的事儿。 “果子酒？我也要！”陈一喜听到果子酒，立马举手报名。 李小胖是个属貔貅的，什么都吃什么都喝，荤素不祭，立马举手，“我也要。” 林楠无奈，“行，到时候酿上一缸的酒，就放在咱院里，让你们喝个够。” 林落羽兴奋地眨了眨眼睛，脸颊上的嫣红都浓郁了几分。 林楠把林落羽扶上床，简直无奈了，一个吃酒酿圆子都能醉倒的人，居然还想喝酒？ 他看着林落羽小狗一样的睡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行不行啊，几个圆子你就倒了？”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林落羽的肌肤始终是凉凉的，此时脸颊酡红有热气透过肌理浅浅传来，融合肌肤表层的凉意，给人一种奇异的触感。 林楠的手指忍不住在他脸颊处滑动，一下一下的，像是撩拨一只睡着的猫儿。 猫儿被撩拨的烦了，伸手抓住了作恶的手指，埋在胸口。 薄薄的肌肉下，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在她指腹下一张一弛。 林楠瞪大了眼睛，很奇怪的感觉。 她只顾着感受指尖的奇异，并没看见那本该睡着的人，唇角露出细小的折痕，竟然在偷笑。 林落羽贪恋的朝她的方向偎了偎，直到属于林楠的独特的气息将他完整包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指尖轻颤。 害怕被推开，害怕他的举动会引起她的反感。 他的长相不俗，自幼时就见过各种各样惊羡的目光。 有单纯欣赏的，有带着情欲恶心至极的，甚至有羡慕的。 可无论哪一种，那目光无疑是定在他身上，被他完全占据的。 只有林楠，她看着他的时候，是只看着他这个人，从眼睛直透过心里，不会被他的容貌所影响，即便偶尔停在他的脸上，也只有片刻就转开了。 他不知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究竟要怎么把另一个人留在身边。 即便是他以为的依赖姿势，落在林楠的眼里也是带着防备的。只有脸部贴着她的手，他的整个身体斜着，恨不得贴到另一边的墙上。 她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第32章 大佬 柳钰最近对林落羽的态度有些奇怪，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总之是看得出来的纠结。 林落羽看花椒树，他便在花椒树下看书，书卷翻得猎猎作响，怀疑一个字都没看清。。 林落羽浇水，他便站在菜园外，看蒜苗，看茄子，看黄瓜，看一切能看的东西，总之不看林落羽。 林落羽闭眼晒个太阳，他也站在他轮椅后，看天、看云、看太阳…… 林落羽总觉得自己背后似有冤魂，大太阳下他后脖颈凉飕飕的，他回头—— 柳钰那张大白脸，赫然凑到他面前。 他愣了愣，眨眼。 柳钰扭捏的揪住自己的衣角，他向来是个嘴硬的，让他承认别人比他强，等同要他命。可面前这位是写出《封建论》的大佬，是让前任涿鹿书院院长莫云松都赞不绝口的人。 他张了张嘴，羞于启齿，说不出你帮我指导功课这句话，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林落羽凝着眉想了想，疑惑问道，“我欠了你银子？” 柳钰被问的一愣，随即又为自己感到心痛，他心目中《封建论》的作者合该是举手投足有大家风范，目光如矩，姿容干练成熟的长者。 他斜斜瞥一眼这人，姿容…… 很好看。 他有点心梗，一个写出《封建论》的男人，长成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的模样，你严谨吗？ “你怎么能张口闭口谈银子？”柳钰吭吭哧哧憋出一句，这多毁形象？文坛大拿，引经据典，字字珠玑，怎么能沾染铜臭…… “那我该谈什么？” 林落羽摸了摸鼻尖，表示被怼的莫名其妙。 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炮仗，一碰就炸，呃，还是不惹的好。 他没有放烟花的爱好。 他转着轮椅，想要去厨房看一看，林楠说了今天会回来的晚一些，他不想让她太累，所以决定准备晚饭。 他刚往前推了两步，轮椅突然一轻。 柳钰臭着脸，不情不愿的推着。 “你不欠我钱。” 他突然闷闷的说道。 林落羽摸了摸鼻尖，“哦……” 柳钰竖着耳朵听他的下文，等他问他是不是有事，可他轻飘飘一个“哦”字就给他打发了。 他准备的一箩筐话，就这样噎在他的胸口，差点把他噎死。 他努力顺了顺了气，这才好受点。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跟着你吗？” “不好奇。” 轻飘飘的三个字，回答的分外流畅，连个磕巴都没打。 柳钰：“！” 干！他柳小爷生平没受过这窝囊气。 他看着那个手拿菜瓜，比比划划的男人，硬是咽下自己梗出的一口老血。 这男人除了对林楠有兴趣，别的他在乎过谁啊？ 这样一想，他柳小爷似乎又没有那么伤心了，于是勉为其难开了尊口，“你要给我楠姐做菜瓜饼吗？” 林落羽点头。 “君子远庖厨……”他原本想说这句话，但是想起这林落羽以往的表现，他梗了梗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自己说出来也是句废话。 这男人才不管是不是君子，他所做一切重心都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扁了扁嘴，忍不住说道，“没用的……她” 林落羽削瘦的指骨捏住菜瓜，薄薄的刀刃从头穿到尾，浅青的皮长长一条，动作专注而认真，明明他脸上没有什么神情，但柳钰就觉得自己在这张脸上看到了“虔诚”。 他那句没说完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压根没把你当男人看……” 一个女人是否心仪一个男人，这是最容易分辨的事情。目光追随，在意容貌，含羞带怯……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体现，而他楠姐呢…… 动不动给人扛起来了，撸小狗一样撸某人，不定啥时候还给人撸恼了，然后又巴巴去顺毛。 这明显是养狗崽子的套路嘛。 他转眼，看着某“狗崽子”长指纤纤揉着面团。 柳钰像个老头一样叹息，没救，找不到一丝修成正果的证据。 “算了，要不是你写出《封建论》我才不管你呢。” 他自己嘟嘟囔囔的携着木柴去生火。 林楠回来的时候，林落羽下巴上带了点面粉，她弯着眼睛冲某人招手，“来。” 林落羽滚着轮椅，缓缓而来，停在她咫尺之距。 林楠挑起他的下巴，故作惊讶，“你是在面缸里打滚了吗?” 她手指轻轻在某人雪色的下巴一下一下摩挲，每擦一下便多一道泥黄的手印。 她眼睛越来越弯，唇角的笑意藏不住。 那个雪一样的人才反应过来，他长指纤纤抚过脸颊，一团泥污躺在指尖。 柳钰亲眼看着那人唇角细小的折痕眨眼间消失，浅淡的唇线紧紧抿着，掉头转身，冷漠万分。 他摇了摇头。 没救，真是没救。 依他纵横宅斗十几年的眼力，林落羽手里拿的绝逼是盘死棋。 他亦是心疼自家偶像的，忍不住拿手肘撞了撞“楠羽”大旗的忠实拥护着李小胖，“嗳，你不是红娘吗？俩人吵架了你不管管啊？” 李小胖左手菜瓜饼，右手红烧肉，淡定抬眼，“没事，吵不起来的。” 柳钰惊讶，指着林落羽黑沉如墨的脸，“林落羽的脸黑成锅底了，你确定吵不起来？” 李小胖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小伙伴，“打是亲骂是爱，你不知道吗？” 柳钰想骂娘，“打死也是爱，你想不想我爱你？” 李小胖丝毫不耽误自己进食的速度，他一边不停的往自己的深渊巨口里送东西，一边忙里偷闲回应着，“我楠哥不会让落羽哥生气，你看着吧。” 柳钰拖着下巴，目光如矩，直勾勾盯着二人的身影。 只见林落羽转着轮椅朝水缸移动，抬手正要去拿木瓢，却被一双带着泥污的手抢了先。 那人笑的得意，眼睛眯的像月牙儿，她舀水洗手，目光却锁在林落羽的身上。 那眼神像是写着明晃晃的大字——开口求我给你。 林落羽抿了抿唇，一眼不发转轮椅，作势要去厨房。 那抢到木瓢的人儿，顿时觉得手里的木瓢没有吸引力了，毫不犹豫的甩进了水缸。 转动轮椅的手指停了停，一个眨眼，便伸手朝着木瓢抓去，然而半空又被人抢了去。 林楠笑的贱兮兮的，看口型像是在说，“哎呀，手指没洗干净呢。” 她反复冲洗自己的手指，笑嘻嘻的看着林落羽。 第33章 养狗套路 林落羽唇线抿了又抿，就在柳钰以为大佬要崩溃的时候，林楠的手绞着洁白的帕子，一下一下的拂过大佬的下颌。 大佬唇角出现细小的折痕，黑沉的眼睛明亮了几分。 柳钰忍不住要给林楠挑大拇哥，真他娘逗的一手好狗—— 关键是这“狗”还很吃这一套。 呸—— 他怎么能把偶像形容成狗呢，那是不是代表他连狗都不如？ 呃…… 他收回刚才那句话。 李小胖在解决了小半份菜瓜饼的时候，转身喊人，“楠哥，落羽哥吃饭了。” 林楠笑的欢快，而林落羽浅粉的唇上抿出了一抹殷红。 她弯着眼睛开口，“菜瓜饼，我喜欢的。” 李小胖适时开口，“赶紧吃，落羽哥给你做的。” 林楠敲了敲李小胖的胖脑袋，“知道是给我做的，你还吃？一眨眼的功夫你能把盘子舔了。” 李小胖淡定擦嘴，一副饱食餍足的样子，柳钰唇角抽搐，他堂堂柳家大少爷，烧了一下午灶才整出这么点菜瓜饼，他自己还没尝呢。 想着，他就伸出了手，结果手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林楠把盘子抱到自己面前，“都不准吃了，这是我的。” 柳钰：“……” 林落羽修长的指在轮椅扶手上点了点，虽然他面无表情，然而柳钰还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愉悦。 嘶—— 柳钰表示莫名有点憋屈。 陈一喜这时候从外面回来，神情得意，手里抱着大大的账本，颇有几分老板娘的架势。 她昂着头颅，十分之高冷的看向林楠，“女人，知道我挣了多少钱吗？” 林楠幽幽开口，“果然是当老板的人了，姐都不叫了了。” 陈一喜缩了缩脑袋，“哎，楠姐你先猜嘛。” 林楠挑了挑眉，“一百两？” 呃…… 陈一喜脸上的嘚瑟卡了壳，“倒是也没那么多……” 像是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击了，陈一喜随即抓住林楠的袖口，激动开口，“但是也差不多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接了个大活，有个姓李的来我们这订餐，说有一百人来号人，三餐都从我们这定，还给了一个月的定金，五十两银子说给就给了！” “一个月是五十两，两个月就是一百两，四个月就是两百两！” “两百两哎，我从生下来就没摸过这么重的银子！” “要是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发达了！” 陈一喜很开心，照着这个设想，过不了多久她就能买上一套大宅院，到时候把那几个老黄瓜接过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搞什么苍山派？给人护镖能挣几个钱？ 林楠默默抽回自己被揪住的袖口，“那人是不是叫李庆？” “嘎？” 陈一喜被人打断美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楠十分含蓄的表示，“我最近找了不少人采摘大蒜……” 陈一喜还在得意中，并未听出这其中深意，她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还不忘含糊着开口道，“你的蒜这么快就能卖了啊？” 林楠的手不老实的撸了撸林落羽的脑瓜，哄孩子一样说道，“到时候给咱落羽好好捯饬捯饬，争取整一套金镶玉，从头到脚用金子包起来。” 柳钰面不改色回怼，“你别是想给你家这位整一套金缕玉衣啊，那可是死人穿的。” 林楠嗤他，“金线做的衣服，你见过没？没见过就边儿去，别插嘴。” 柳钰翻白眼，他还真见过，不过那是在京城，天潢贵胄们齐聚的地方，寻常老百姓谁把钱穿身上？ 陈一喜大口咀嚼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她瞪大的眼睛，无比惊恐的看着林楠，“李庆？你说李庆？” 柳钰再次翻白眼，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林楠默默往后挪了挪，“怎，怎么，你要吃人？” “李老板手里可有一百来号人哎，就你那些蒜苗，能用得了这么多人吗？”陈一喜不相信，她一度以为自己能反超林楠，成为这波人里最大的金主。 林楠凝眉，稍稍沉思片刻，“采摘的，运输的，栽种的。” “嗯……加在一起，差不多就这么多人了。” “哦。对了，柳家村附近的地都被王彬包下来了，咦，貌似桃花村的也要包下来，还在谈。” 林楠说完，整个餐桌静默下来。 不止是陈一喜，就连柳钰都张大了嘴，百两千两银子在他眼里都不稀奇，让他惊讶的是，短短几个月，这女人竟然扩了这么大的商业版图。 这是要搞事啊。 他一直以为这女人每天笑眯眯的，不像是有什么野心的人，怎么就悄摸摸干了这么大的事。 “你不会想当首富吧？” 柳钰哆嗦着嘴唇，颤巍巍问道。 林楠眸光闪了闪，“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愿望他想都不敢想。 李小胖毫不犹豫开口道，“我楠哥一定行，她说过的话就没有办不到过。” 林楠扒拉下林落羽脑袋顶的呆毛，“不是有句话吗，心有多大，路就有多长，年轻人要敢想。” “您这心确实不小……” 柳钰戳了一口咸汤，表示需要压惊。 李小胖突然疑惑的看向柳钰，“柳钰你以后想干嘛？” 柳钰愣了愣，还真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爹对他要求就是科考里占个名次，他利用自己的关系帮他谋个差事，就这样老老实实过上一辈子拉倒。 他自己的话…… 他不喜欢老爹那样事事瞻前顾后，怕死、怕掉乌沙帽，怕得罪权贵，虽然官居三品，然而活的战战兢兢太不痛快。 他想了想说道，“我想当个小县官。” 李小胖有些惊讶，“你爹这么大的官，我还以为你会想超过你爹呢。” 柳钰撇嘴，“官做的大又有什么用，干不了几分实事，还不如偏居一隅护佑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不错，只要有想去的地方，我们活着就有意义。”林楠开口道。 林小胖垮塌下肩膀，有点伤心，“我没有想干的事情，我只想跟着楠哥你，那我是不是活得没有意思？” 林楠敲他的脑袋，“有人鸿鹄之志，有人小富即安，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人生，不分高低，在于自己是否乐在其中。” 李小胖点头放心了，“那我挺乐的。” 第34章 受教 柳钰起了个大早，站在林落羽房门口，犹犹豫豫。抬手又缩回去，如此反复几个来回，还是不敢敲门。 他从生下来锦衣玉食，虽然装赖扮坏，但是并没有真的求过什么人，第一次还真有点开不了口。 “不管了，不就是求人，小爷还能掉块肉吗？” 他一咬牙，抬手叩门。 门并没有上锁，顺着他手的力道，吱呀开了道缝，他犹豫着开口，“林……林……林师兄。” 林落羽正坐在书案前，丝毫不惊讶，直直看着柳钰。 柳钰小声嘟囔，“你肯定早就知道我要找你。” 他挠了挠头上前两步，“我想请你帮我看一篇文章。” 林落羽没有说话，伸手接住，纤长的指翻了翻，最后眉头微微耸起。 柳钰当下心口拔凉，“怎，怎么了？很差吗？” 林落羽阖上纸卷，抬眼看向柳钰，“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都是童子功，不必妄自菲薄。” 柳钰想哭，不是他想妄自菲薄，属实遇上大佬他没自信了。 “你知道为什么莫先生让你看《封建论》吗？”林落羽突然抬眼看着他问道。 柳钰犹疑，“为，为何？” “你的文学功底扎实，过乡试不是问题，但是你性格急躁，做事不懂迂回，这点在你文章里也有体现。”林落羽略沉吟片刻又问道，“你知道当官需要肩负什么样的责任吗？” “为民请命，爱民如子。” 林落羽点头，“对，但是不全对。” 柳钰不明白，“还有什么？” 林落羽开口道，“以往先贤不乏能臣名将，可有些却落得一个悲惨下场，你可知为何？” “为何？” “不知变通，不懂迂回，得罪小人奸佞。”林落羽顿了顿又说道，“你不止是百姓的父母官，你还是天子之臣，除了爱民如子还要上达天听，充当政令与百姓之间的纽带。” 柳钰恍然，他自幼只想着怎么爱民如子，却忘了怎么当一个好官。 “自古忠言多逆耳，你要学的是怎么把逆耳忠言说成顺耳良言。” 柳钰怔了怔，他明白自己这通篇锦绣的文章究竟是为什么被老莫打回来了。 他主张杀尽天下奸佞，屠尽天下小人，可这些杀完一波又会冒出来一波，像是雨后的春笋，总有割不完的时候，而他的脑袋只有一个，又能被害几次？ 他面目一肃，凝然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后退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一个文士礼，“多谢师兄指点迷津。” 林落羽点头，神情清淡，“嗯。” 柳钰走出林落羽的房间时，神情肃穆，一张娃娃脸上竟然透着庄重，惊了林楠一跳。 她推开林落羽的门，挑眉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林落羽神色淡淡，“没什么，就是让他知道做人难。” 林楠嗤，“他一个孩子，干嘛聊这么沉重的话题。” “他不是孩子。” 林楠眯着眼睛，招手“来，张嘴吃个糖，让苦涩的人生甜一甜。” 林落羽原本想说，人生的苦涩如何能用糖块来甜？一个从心一个从口，天差地别。 然而林楠的手探到他唇边，他还是下意识张口，一块带着水果味的糖锥入了口。 只是与他曾经吃的硬块糖不太同，这糖锥是软的，他试着用牙齿咬了一下，糖浆顺着牙齿两侧溢开，紧紧包裹着他的牙齿。 “怎么样？好吃吗？” 林楠端着认真的神情问道。 林落羽张口，“耗……唔？”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的牙齿被那糖浆裹挟，紧紧贴合在一起，无法张口。 林楠肩膀耸动，唇角的坏笑蔓延至眼底，那满眼的认真神色被挤得一丝也无，赫然盛满了奸计得逞的笑意。 林落羽张嘴，张不开。 他黑着脸转身，拿笔在纸上写道，“我怎么了！” 林楠顾左右而言他，“什么怎么了，你不是在吃糖吗？好吃吗?” 他大笔挥舞，两个锋芒毕露的字显现，“无聊！” 林楠摸了摸鼻尖，“我觉得不无聊呀。” 看他黑着脸，又无计可施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呀。 “解开。” 林落羽将写好的字递给林楠。 林楠笑弯了腰，“没解药。” 林落羽黑着脸，转身，出房门，留了个背影给她。 他抓着木瓢，想要用水缓解。 然而一整个房子里的人，都是紧闭着嘴，瞪大眼睛，呜呜呜呜…… 柳钰：“呜呜呜……” 小爷怎么去学堂！ 李胖子，“唔。” 挺甜。 陈一喜，“呜呜。” 好玩。 林落羽：“……” 默默转身，进屋，关门。哦，主要是把林楠和她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关在外面。 林楠一边掐着腰笑得欢快，一边又扒在林落羽的窗边，唤着落羽哥哥…… “哎，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林落羽黑脸，抬手关窗，林楠两条胳膊死死扒住窗沿，做戏道，“你忍心置我的双手于不顾吗？” 林落羽：“……” “若是忍心，就从我的双手上碾压过去吧！”林楠一脸心痛状，死不放手。 林落羽眨了眨眼睛，伸出修长似雪的手指。 天青色的袍袖拂过窗沿，不沾尘埃，特有的药草香气扑鼻。林楠眨了眨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那白皙如雪的指带着淡淡的凉意，落在她的额。 轻轻的力道自那指上传来，林楠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有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儿。 天青色的文士袍，真好看，她选的。 那抹天青色缓缓抽离，在窗棂处微微顿了顿，然后毫不留情的关了窗子。 林楠像个木偶娃娃，看着紧闭的窗棂发呆，耳边不自觉升起燥热，直染到双颊。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终于揉散了脸上的热意，冲着紧闭的窗棂低低出声，“勾人的小妖精。” 雕花窗棂后的人影微微僵了僵。 林楠唇角莫名扬了扬，好心情的在那人影上点了点，“调皮。” 柳钰翻着白眼儿，扣着自己的牙齿上黏连的糖渣，悲愤开口，“你说谁调皮，我这带着满嘴的糖渣怎么去学堂，怎么去读圣贤书？” 林楠摸了摸鼻尖，“再等等就化了……” 柳钰张着自己的嘴，低吼着递到林楠面前,“你看这满嘴，能化得了吗？” “是，熬糖熬浓了。” 第35章 旧爱伤新欢 这天林家小院出了一堆矩了嘴的葫芦，一个个愁眉苦脸，闭口不言。 不少乡亲们以为是几个孩子闹了矛盾。 陈一喜还玩上瘾了，走的时候悄揣了两块在袖兜里，这可苦了李小胖，一个下午交流全靠猜。 林楠看着自己辛苦种下的大蒜与生姜起出来，大的，小的，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她对此十分之欣慰，都是她的劳动成果。 “林大老板，你是不是该管点事？”王彬叉着腰，没好气儿的喊道。 林楠摸了摸下巴，林大老板…… 不错的称呼。 “什么事？” 王彬扔一堆资料给她，满页满页的毛笔字，“上面那几页是我们还要出的订单，下面这些是我们几个大主顾的相关介绍，还有最后那张是我写的未来发展方向。” 林楠翻了翻，写的怪复杂，还是繁体毛笔字，“你又要走啊？” 王彬点头，“听说昭平郡要举办一场厨神争霸赛，整个大夏的厨界大事都在那了，我准备在那里开个店，专门出售咱们的大蒜生姜，你最好再做点别的，我们粮油蔬菜一起卖。” “那不是超市吗。”林楠小声道。 “什么？”王彬挑眉，没有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你放心走吧，都交给我。”林楠挥了挥手。 王彬点头，想起自家舅舅的来信，又开口道，“对了，我舅舅要回来了，说是明天来看你。” 林楠点头，“你不跟你舅舅见一面再走？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有什么好见的，又不是没见过。” “好吧。” 两人说完话，沉默了片刻，王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一瞬，“头发上有东西，记得拿掉。” 林楠疑惑，“什么东西？” 王彬下意识伸手，从她头上捻下一片草叶。 林楠看了看毫不在乎，她拍着王彬的肩膀，哥俩好的说道，“蒜王，加油啊，我看好你。” 王彬：“……”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好。” 王彬走后，林楠抱着一沓资料颠颠儿的回家找她的小娇花去了。 小娇花正在给家里的花草浇水，一举一动赏心悦目，她托着下巴半靠着篱笆院墙看了许久。 林落羽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才转过头，跟她大眼对着小眼，“怎么了？” 林楠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有事麻烦你呀。” 林落羽抬手去接，林楠躲拿着资料的右手，悄悄在他手里放了一个小东西。 小东西在他掌心跳了一下，他下意识攥住手掌，清脆明亮的叫声从他手心传出来。 林楠弯唇，“是蝈蝈。” 林落羽小心翼翼的撑开一点手掌，偷偷观瞧那个伏在他掌心的小东西，“很可爱。” 林楠摸了摸鼻尖，没好意思承认，原本她是抓了一条蚯蚓，准备恶作剧呢。 后来嫌弃那蚯蚓吐黏液太恶心了，才换掉的。 他如护着宝贝般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小盒子装着它，又采了草叶放进去。 林楠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看着他进进出出的忙活，脸上挂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 金乌投身墨海，凉月爬上树梢，日子简简单单却又过得飞快。 老钱蹭饭这日，带了上好的三白酒，且文绉绉的说： 喜残夜月色， 喜晓天雪色， 喜正午花色， 喜女人淡妆真色， 喜三白酒色。 这话引得林落羽对那三白酒上了心，总想着试一试，林楠眼睛瞪的溜圆，还是有只雪色的手，悄摸摸抓住酒盏。 一寸一寸的往自己面前挪。 她毫不留情的拍掉那手，然后一把端起酒盏饮尽。 男人翘起的唇线一点点垮塌，最后抿成一条线。 林楠觉得好笑，手指戳了戳那人的脑袋，“准你吃三个酒酿圆子。” 林落羽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唰地亮起来，细长的指捏住白瓷调羹。 柳钰捂脸，没眼看，这就是他偶像…… 他端起杯子豪饮三杯，为偶像悲愤，为自己悲愤，也为学堂断掉的三块戒尺悲愤。 陈一喜不动声色的往酒酿圆子的碗里倒了点酒，她是大佬第一狗腿，势要为大佬赴汤蹈火。 林落羽尝了一口酒，下意识朝怀里揽了揽碗沿，然后眯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啜着。 陈一喜干了坏事立马跑路，吵着要去李安家跟五婶儿叙旧，饭后连个影子都没了。 林楠送走了钱常来，转身就见林落羽摇摇晃晃的进了自己房门。 她是没有看那某人红艳艳的脸，和发直的眼睛。 林落羽看到小青蛇正盘在蝈蝈笼子外，抬手攥住蛇尾巴，“不能吃，你要保护它。” 小青蛇哀嚎，凭什么要它一条蛇去保护这么个东西？ 它卷着自己的尾巴，好不容易让蛇头搭在主人的手腕上，然而它刚刚喘口气，房门再次被推开。 碍于某人曾经的威胁，它卷起尾巴就往主人袖筒里爬。 林楠推门就看见小娇花看着自己的手腕，似乎是在思考人生，修长的指捻了捻，对着林楠道，“它躲起来了。” 林楠不明所以，“谁躲起来了?” 林落羽想了想，认真开口道，“不能说，说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林楠摇头，“看来是真醉了。” 她转身去打水，正好错过某人的询问。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怕我吗?” 那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门，眸底的光一寸寸暗淡，只留下空茫茫的黑暗。 林楠打水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某人侧躺在床边，天青色的文士袍松松垮垮的敞开，又在腰际汇拢，雪色的肌肤染上红霞，像是拘了天边的晚霞涂抹在身上。 她怔了怔，脑海里只余下一句话，非礼勿视…… 但是不看怎么帮他擦洗？呃，林楠纠结了一下，探出小手捏起文士袍的两边，正要帮某人拢住。 却突然被某人的手盖住狗脑勺，她猝不及防的埋入雪色，那红霞熏得她两颊绯红。 药草混合着酒香直入她的脑海，像是能醉人一般。 林落羽似是疑惑自己怀里怎么突然多了个东西，好奇的低下头观看，“唔？” 他有点惊讶，林楠却掉进了那双带着水雾的眼睛。 第36章 发火 村里的人看见林楠的蒜搞得有模有样，不少人动了心思，其中村长是最先找到林楠的。 他希望林楠能找村里的人帮忙，村里过了农忙的季节，不少人都赋闲在家，加上王彬承租农田，村里大部分都闲了下来，一时间也找不到活干。 林楠十分爽快点头，带着林落羽去村口登记，想跟她一起干的来报个名就行，村里一时间热闹极了。 大伙把两人围在了中间，一句接着一句，问种蒜的事情。 林落羽素手执笔，记录名册，林楠笑容浅浅伴他左右，像极了一对璧人。 “二毛哥，林楠现在可有出息了，据说她得了老神仙的指点，梦里学会了做菜，还打败了来福楼的大掌柜，赢了一堆银子！”一个干瘪的青年对着脸色深沉的二毛说道。 二毛咬紧牙齿，“有什么好得意的。” “二爷爷说林楠要跟哪个瘸子好好过日子了，不要你了。” 二毛手指下意识攥成拳头，双目喷火看向干瘪青年，“牛二，你是皮痒了吗？” 牛二害怕的缩了缩脑袋，“是……是二爷爷说的，不是我。” “我也觉得只有二毛哥能配得上林楠，那个瘸子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什么用都没有，既不能放牛也不能下地，家里的活还不都是林楠姐去干?” 二毛阴狠狠的看向端坐着的林落羽，“把你的弹弓给我。” 牛二捂住弹弓有点害怕，“还，还是不要了吧，林楠发起火来很可怕。” 他后怕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还不忘提醒二毛，“上次还跑到你家去抽你。” 二毛登时冷眼一横。 吓得牛二缩了缩身子，连忙递上自己的弹弓。 二毛将弹弓拉到最满，遥遥对着林落羽的脸。 石子呼啸而出，角度刁钻的穿过人群。 林楠抬眼的时候，恰巧瞥见这一幕，她来不及多想，抬手挡在林落羽面前。 尖锐的石子钻进掌心，皮肤传来撕裂的痛感，湿黏的血液顺着掌心的纹路流淌。 林落羽怔了怔，焦急的捧住面前的小手，声音微微颤抖，“你受伤了，有血。” 林楠挑了挑眉，前世被各种针管捅，她身体对疼痛的忍受远超常人，虽然很疼，但是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她松开带血的石子，轻声道，“别急，没事。” 众人纷纷退开，隐匿在人后的二毛赫然站在林楠的对面，他咬了咬牙，直挺挺的站住，抬眼望去。 林楠眯了眯眼睛，“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许动我的人?” 二毛咬牙，“林落羽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他凭什么是你的人，他是个瘸子，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 林楠目光锐利，似出刃的尖刀，她捞起身下的凳子，毫不犹豫的朝那人砸去。 二毛呆愣愣的看着呼啸而来的凳子直冲他的脑袋，就在他脖颈感受到凉意的时候，被人朝后拽了一下，是牛二。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楠，“你竟然为了他，跟我来真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假的，这次我饶了你，是看在三婶儿的面子上，是看在你死去的爹的份上，别再有下次！”林楠冷着脸说完，推着林落羽走出人群。 二毛咬牙，“那我们呢，我们从小玩到大！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情分吗？” 林楠停住脚步，一张小脸布满冰霜，寒气森森开口，“别跟我提以前。” 所谓从前，不过是以霸凌林落羽取乐的种种手段罢了。 她自己都厌恶极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你会后悔的。”他不甘心的嘶吼道。 林楠冷笑，“你若敢动他，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林楠推着林落羽离开，李庆当即接替了两人。 林落羽眼神黯淡，修长的指节扣住双腿，二毛没有说错，他就是个残废，什么都做不了了的残废。 林楠皱了皱眉，推着林落羽回到家，她找出伤药，递给林落羽，“给我包扎。” 林落羽眼神颤动，接过伤药，小心而认真，他修长好看的指带着白色的布条缠绕在她指间。 林楠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林落羽，你知不知道有的小孩生下来就被大夫断定活不久？” 林落羽抬眼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的肺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别的小孩是越长越健康，她的肺一天比一天衰竭。” “那会怎么样？” 林楠耸肩，“只能每天靠药水续命，活在方寸之间。” 林落羽怔了怔，“会很孤独。” 林楠点头，“她每天很快乐，努力让自己快乐，因为她是她母亲拼了命生下来的。” 林落羽的动作顿了顿，长长的睫毛盖住眸子，良久他才开口。 “我从来没见过母亲，不确定她是否爱我。” 林楠扒拉他的脑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呀，她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把你弄丢了，没事，我们可以去找她呀，你这么好看，你的母亲也一定好看。” 林落羽眸子沉了沉，看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对不起。” 林楠哂笑，“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要说也应该是二毛说呀，你又没有去伤害别人。” 林落羽眸子沉了沉，指节攥到发白。 陈一喜听了不少传言，据传林楠为了保护林落羽手受了伤，她唇角抽动，确定不是别人死于非命？大佬的小兽可不一般啊，连他这个武林高手都无可奈何，怎能着了一村夫的道儿？ 回到家真的见到林楠手上的伤，她反而惊讶。 她眼珠子一转，立马谄媚的去拍大佬马屁，她悄悄凑到林落羽的面前，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软剑，又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落羽抬眼，眸子里黑沉沉一片。 陈一喜僵硬的笑了笑，“呃……当我没说。” 拍马腿上了，都说了是大佬了，怎么可能这么个小角色都解决不了？是他不想罢了。 林落羽目光追着忙碌的林楠，他其实是可以躲掉的，他对危险的捕捉天生敏感，只是林楠蓦然伸出的手掌让他有些发愣，从没有人挡在他面前过。 从没有…… 以她血肉，护他无忧。 第37章 要离开 林楠新一波的大蒜种植又开始了，比前两次多了十倍，毕竟是要当蒜王的，规模当然要大，然而规模大了，销量就要打开。 农产品是最不经放的东西，熟了就要吃，放着就要坏。 林楠把主意打在昭平郡的厨界大赛上，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昭平郡的厨艺大赛举办了多年，整个大夏能叫的上名字的酒楼都参与其中。 她若是能在那里谋出个名头，她家的大蒜自然不仇贩卖渠道。 晚饭时，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了出来。 反应最大的是柳钰，“昭平郡！我马上就要乡试了，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林楠挑了挑眉，“这次我打算自己去。” 柳钰呆，“你不要你男人了？” 林落羽捏住筷子的手停顿下来，眸子幽幽盯住林楠的嘴，仿佛里面吐出的话攸关他的生死一般重要。 林楠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有李小胖在家照顾你，我很放心。” 林落羽捏住筷子的手，使劲攥了攥，就在陈一喜以为这人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他沉默的站起身，扶着木扶手，艰难的回屋了。 林楠知道他要闹脾气的，但是昭平郡太远了，旅途辛劳，林楠担心他身体吃不消，还是让他在家，自己更放心一些。 更何况，她不过是出门比个赛，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柳钰捂住自己的胸口，悲悲惨惨戚戚的吐出一句，“女人，你好狠的心肠。” 林楠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吃完就赶紧回去，别跟这演戏。” 柳钰这厮嘴上没个把门的，三言五语再让她的小娇花想叉了，那她就不好哄了。 她站起身，对着李小胖说道，“吃完收拾干净了再回去。” “好。”李小胖果断答应。 柳钰懒懒捏着筷子，“李小胖，你楠哥都抛下你了，你不挽留的吗？你不是说你的毕生心愿都是跟着你楠哥吗？” 李小胖撇了撇嘴，“你果然是不懂迂回。” 柳钰脸黑了黑，他觉得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他向来以聪明伶俐著称，柳家的宅斗里他可以拿个魁首，怎地现在落了个不懂迂回的名声。 哎，人生的变故谁能想得到呢? 李小胖抹了抹嘴，利索的站起身，踢了一脚柳钰的凳子，“还吃不吃，不吃我收拾了。” 柳钰像个肉团子，一踢一动，他懒懒的看着李胖子，“老子每天在老莫那里受气，回来还要被你欺负，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你的小伙伴。” 李小胖嗤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哄着我娘，把烤鸡都给你一个人吃了。” 柳钰摸了摸鼻尖，“那是五婶儿喜欢我。” 李小胖“呸”了一声，弯腰连“肉团子”带椅子抱起来挪个地。 柳钰很局促，他双脚离地，瑟缩在李小胖的怀里像个鹌鹑。李小胖抱物件一般，给他放到不碍事的地方，自己拿起抹布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 陈一喜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手指时不时的点着自己腰间的软剑，挑着眉看着李小胖太过平静的脸。 李小胖收拾完碗筷，又抹了抹桌子，冲里头的林楠喊道“楠哥，都收拾完了，我回去睡觉了。” 屋里的林楠应了一声。 她还想安抚安抚小娇花的情绪，奈何娇花上了锁，把她关在门外了…… “落羽哥哥？”林楠掐着嗓子，用自己听了都哆嗦的声音开口叫道。 屋里一片寂静，连衣袂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林楠侧着耳朵爬在门缝里听了许久，依旧没有声音，她有些疑惑，“难道是睡了？” “今儿怎么睡这么早。” 最后她只好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在家好好的，我要不多久就回来了。” 木门紧紧闭合，无一丝响动，林楠看了半晌，只好回去睡觉。 翌日清晨，金乌仍旧沉浮于墨海，只在东方的天际洒落一片银白。 林楠收拾几件随身的衣物，她站在林落羽的门前，想敲门，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狠狠心，就这样走了。 李庆找来的车夫是个老实的中年汉子，兴许是顾忌男女之别，始终没跟她搭话。 不知不觉林楠在颠簸中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物，白云浮动，绿草茵茵，十分怡人。 她正看得出神，赶车汉子李大支支吾吾开口，“林……林姑娘。” 林楠闻言看过去，“怎么了吗？” 李大不敢掀开帘子，隔在门外低声说道，“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林楠怔了怔，心想自己第一次出门就遇到劫道的吗 “跟了多久了，最近的村落还有多远？” 李大犹豫了一下，“从我们出村就开始跟了，看着也不太像是劫道的，他们驾着牛车，有个胖子，还有个女人……还带着一位……一位公子。” 李大看着那青衣似竹的公子，一时想不到可以形容的词汇，他见过的人有限，这么好看风雅的男人是他第一次看到。 林楠的小脸越来越黑，牛车，胖子，女人，公子…… 她一把掀开帘子，迈步走下马车。 那牛车影影绰绰，遥遥行在小路上，除了李小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干出这事。 林楠穿越后从二毛的手底下救过李小胖一次，从那以后李小胖就成了她的粉丝，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 她挑了挑眉，冲李大使了个眼色。 李小胖生平第一次赶牛车，明明卖牛的老汉仔细的教过他赶牛的技巧，他也记得十分清楚，可这牛总不按照他的设想走，不是东边吃口草，就是西边停一停，搞得几人距离马车越来越远，几乎就要看不到马车的影子。 林落羽捏了捏车辕，目光里有些焦急。 陈一喜一把甩来李小胖，抬起小皮鞭狠狠朝牛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哞——” 大黄牛一声撕裂的怒吼，牛角冲着前方，撒开蹄子狂奔方。 李小胖被甩了个趔趄，一脑袋扎他落羽哥哥的怀里了。 他登时像是冻僵的鱼，当场就要伸腿。 他虽然与落羽哥哥相处多年，然而落羽哥哥气质卓然，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势，他连落羽哥哥的手指都没碰到过。 第38章 尾随 李小胖像一只肥硕的蚕蛹，双脚用力，一点一点退开落羽哥哥的怀抱，然后僵硬转身，对着牛屁股。 李小胖抱住自己的胖腿，他自闭了…… 陈一喜身手灵活，站在呼啸着风声的牛车上，兴奋的尖叫着，手上的小皮鞭跃跃欲试。 “诶嘿，怎么没影了？” 陈一喜看着前前面空空荡荡的小路，捅了捅李小胖，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李小胖顾不上自闭，当下爬起来，左右张望，“不对啊，刚刚还看见楠姐的马车，这里没有岔路啊，不可能跟丢的。” 林落羽受不得颠簸，脸色有些发白，他原本一直看着前面的马车，却在被李安扑倒的瞬间转移注意力，抬眼的时候，他就寻不到马车的影子了。 他以为是林楠的马车比较快，暂时被曲折的小路掩映了。 三人面面相觑。 李小胖抬手夺回小皮鞭，重新获得牛车的控制权，暴躁的小黄牛暂时稳定了情绪，恢复了龟速。 “你干嘛啊，不跑快点怎么追楠姐？就这速度，人家厨艺大赛比完了，咱连昭平郡的边都摸不着呢！”陈一喜愤愤不平 李小胖黑脸,“要不是你打牛，我们能看不见楠姐吗？” 两人嘬着牙花子，眼看就要撕起来。 林落羽却突然放松了神情，似有所感的转身。 林楠单手背于身后，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小脸黑沉沉，似是要发火。 林落羽的唇角不自觉露出细细的折痕，他扶着牛车的边缘，跨下牛车，远远的看着林楠，修长的指节下意识交错纠结，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林楠挑眉，都敢自己跟到这里了，现在又装可怜。 她敛了神色越过林落羽，上前两步揪住李小胖后脖领，李小胖挣扎两下，“这谁呀，不要动我，我今天非跟这个泼妇好好说道说道！” 陈一喜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努力在脸上扯出一抹笑，“哎……楠姐，好巧啊。” 李小胖后脊梁窜上一阵寒意，他转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胖脸上扬起僵硬的笑，“楠哥，好巧，你也在这散步？” 林楠皮笑肉不笑，“是啊，好巧，你们散步都散出了清水镇哈？” 李小胖立马低头，搓手指，一副可怜相。 林楠唇角抽搐，那边还立着一个装可怜的，又来一个是吧？ 陈一喜：“呵呵呵……” 林楠捏了捏眉心，冷着脸问道，“谁的主意？” 陈一喜很没义气的指着李小胖，“他……” 李小胖咬牙，“我说在门口等着，是不是你怕楠姐赶我们回家，非要自己雇车跟的？” 陈一喜哼哼，十分不认同，“我说雇马车，是不是你为了省钱非要雇牛车？牛车就算了，还没有棚子，我嘛，皮糙肉厚习惯了，喝风就喝风了，你让落羽哥这么虚弱的身子怎么受的住？” 李小胖张了张嘴，声音一下就虚了，“我们以后也使不到马，买了不是浪费了吗？黄牛还能犁地……” 林楠锁了锁眉，看向林落羽。原本就浅淡的唇色此时几乎与面上的雪色融为一体，只有漆黑的眉眼，似是画上一般。 她扔了李小胖，黑着脸走向林落羽，“你是想现在就登天吗？” 林落羽眼睫颤了颤，唇线紧抿，头颅低垂，手指纠结间掐出血色，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林楠冷着脸转身，径自走向自己的马车。 李大正看着马儿吃草，见林楠回来，立马放下马凳。 林楠上了马车，她的身后却跟着一个潇洒俊俏的公子，灰青色的文士袍像极了翠竹，本应是十分张扬潇洒的颜色，却被他穿出斯文儒雅。 李大怔了怔，他生平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刚才远远瞧见只觉得这人如山间青竹一般挺拔，此时瞧见面目，暗自惊叹天上的神仙也就长这样了吧。 仙人站在他的面前，似乎有些踟蹰，目光一直看向马车内。 李大当即明白过来，定然夫妻两人吵架了，林姑娘一个人走了，这公子八成是追出来哄媳妇的。 他朝林落羽递了个眼色，又拉了拉马凳，示意他先上马车。 然而仙人张了张嘴，一动不动。 李大摇头，傻子不是，男人跟女人要是抱在一起，多大的气还过不去？ 该脸皮厚的时候就要脸皮厚，这点仙人做的不如他。 “不进来，是想把腿站废，让我给你收尸吗！” 林楠暴怒的声音从帘子里传来，李大刚想说这女娃娃气性忒大，她家老爷们肯定受不了拂袖而去。 抬眼却看见，仙人笑的轻轻浅浅，漆黑的眸子像是璀璨的宝石，亮了起来。 他惊呆了，怎么现在的夫妻吵架都这么狠的吗？他一直说自家的是母老虎，跟这娃娃比起来简直是小山猫。 林楠直到抓住那人沁凉的手，一颗心才算落地，她有些嗔怪的看着那人，“你不知道自己身子弱吗？要是着了凉又要遭罪，那黑乎乎的药汁比苦胆都苦，你没喝够啊？” 林落羽眨眼，清凌凌的目光看着林楠，不说话。 林楠气极，又装可怜，她承认她见不得林落羽这样的眼神，偏偏林落羽像是会读心术，每次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就这样看着她。 让她骂也不是，说也不是，恼得她只好捂住这人的眼睛。 小刷子一样的睫毛，轻轻划过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痒。 林楠叹气，无奈的说道，“看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来还债了。” 李大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林姑娘，咱们要等你的朋友吗？” 林楠对那俩胡闹的人还存着气，当下冷巴巴回道，“不等。” 于是乎，李小胖和陈一喜还未分出谁对谁错，她们追随的楠哥、楠姐，撇下她俩径直走了。 两人风中凌乱，陈一喜抢回鞭子，用足了力气抽在黄牛的屁股上。 “哞——” 黄牛撕裂的声音回荡在路上。 “黄—牛——也是——有——生——命——的！” 陈一喜兴奋的尖叫，夹杂着李小胖破碎的吼叫。 林楠抚了抚身边人的黑发，摇头轻笑，倒是热闹许多了。 第39章 辱骂 昭平郡路途遥远，几人找了路边的茶棚歇脚。 李小胖连滚带爬的从牛场上滚下来，伸着手冲林楠喊道，“楠哥，救我！我晕牛——” 林楠挑眉，淡定喝茶。 林落羽想了想，把自己面前的点心推到李小胖的面前。 他十分欣赏李小胖，尤其欣赏李小胖帮自己找到林楠。 陈一喜一个弹跳，翻身下了牛车，抬手去呼噜牛角，称赞道，“呼，是头好牛……” 好牛没那么喜欢她，却又担心挨打，只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别处，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最后的倔强。 “老板，上茶！上最好的茶！”陈一喜大马金刀坐下，豪气万分冲着茶棚老板喊道。 李小胖瞥了瞥他，暗戳戳开口，“果然，有钱的女人是会变的。” 林楠挑眉，饶有兴趣，“怎么变？” 李小胖拿眼神示意身旁的陈一喜，“以前她进茶棚都是喝最便宜的茶水，现在都是挑贵得喝。就连男人都想要挑最好的，以前她迷恋咱们清水镇南曲班子的台柱，现在她已经看不上人家了。” 陈一喜抖着脚，毫不在乎道，“那是当然，昨日的男人已经配不上今日的我，我现在可有钱了哎，再怎么着也要去昭平郡的戏班子瞅台柱子吧。” 李小胖一脸嫌弃，“你也不怕哪天馄饨摊不行了。” “呸！李小胖闭上你的乌鸦嘴，馄饨摊现在是我唯一的经济来源，它不但不能不行，还要更上一层楼，我打算厨神争霸赛完了回去就扩建，最好整个楠姐的画像挂上，给我们拉客人。” “为什么要挂楠哥的像？”李小胖不解。 “你傻啊，楠姐是厨神！把厨神挂门帘上，可不就拉客人嘛。”陈一喜反驳道。 “这样一说还真是哎。”李小胖恍然。 两人针对馄饨摊未来的发展，展开激烈的讨论。 林楠越听脸色越黑，牛皮都吹破了，她自己都没敢这么吹。 “哼，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论食神？” 隔壁茶桌突然有人开口。 林楠回头，一个瘦削的男人，头发杂乱稀少，眼窝深陷，发黄的手指扣住茶碗，凑在茶碗边的薄唇还带着讥讽的笑意。 她想了想，站起身拱手为礼，“先生勿怪，家里的弟弟妹妹胡闹惯了，并无冒犯食神之意。” 瘦削男人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我与你并不熟识，不必叫我先生，我受不起你这样的礼。” 林楠淡了神色，未再说别的。 “你别再乱说话，给我楠哥找事了。”李小胖小声道。 陈一喜撇嘴，不以为然，“我们说我们的干旁人什么事？长嘴不就是让人说话的吗？” 那瘦男人冷冷看一眼他，然后冷哼一声。 陈一喜挑眉肆无忌惮的回看过去，许是她的神色太过嚣张，男人终究是收回了视线，却也冷冷说道，“世风日下，女人不在家侍奉双亲，竟公然抛头露面，还想玷污神圣的食神争霸！” 陈一喜嘬了嘬牙花子，冲那老头挑了挑下巴，“老头，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那男人不与其对视，背过脸吐了口唾沫，“呸，什么东西！” 陈一喜自幼生活在苍山派，要说舞刀弄剑她没怕过谁，但是对上这肮脏低劣无下限的骂战，她就有些落下风了，难听的话她说不出口，但面前男人又实在气人。 恼得她抽起身下的板凳，就要去砸那男人。 板凳携着风声呼啸而出，男人惊得呆立在原地，瞪大的双眼，想躲却又躲不掉，一双浑浊的眼珠差点滑落眼皮。 千钧一发之刻，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精准砸住凳子，带着凳子一头扎地上，堪堪擦着男人的脚尖。 男人呆立片刻，气极，一拍桌子站起身，“两个小娘蹄子，不在家里给你男人暖被窝，跑到这撒野，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界吗？” “老头，嘴巴放干净点，你信不信我弄死你！”陈一喜嗞着牙，眉目阴狠道。 那男人后退半步，嘴里却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两个贱货，人尽可夫的贱货，这么喜欢抛头露面怎么不去卖啊，出来丢人现眼！” 林楠蹙了蹙眉，她是故意出手晚一步。本想吓唬吓唬这男人，给他点教训，不想这人是个混不吝，不但没有退缩，反而骂出泼天的脏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陈一喜撸起袖子，恼怒不已，“嘿，老娘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林楠伸手拦住她，陈一喜拧眉，“楠姐，他满嘴喷粪，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林楠沉着脸没有说话，抬手摸上陈一喜的腰际，利落的抽出她埋在腰封里的软剑。 陈一喜捂着自己的腰，惊异的看着林楠。 林楠晃了晃手里的软剑，淡定的坐在男人旁边的座位上，冲茶棚老板招了招手，“这里再上一壶好茶。” 男人终于有些惧意，仓促的后退半步，惊惶问道，“你……你干什么？杀人是要下大狱的。” 林楠并未着急回答他的话，而是淡定的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放在唇边吹了吹浮沫。 瘦男人一时间拿不定注意，咬牙说道，“算我晦气，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伤风败俗的事情！” 他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先生骂了人就想走，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楠幽幽开口，指尖一枚圆石激射而出，正打在男人的脚踝之上。 男人当即狼狈的倒地，翻滚的抱着自己的脚踝，像一只跳脚的麻虾。 “杀人啦！伤风败俗的女人杀人啦！快报官！报官！” 男人黑红的嘴唇张张合合，骂着污言秽语。 茶棚的老板看不下去了，拽了拽林楠的衣裳，小声说道，“这人参加厨神大赛惨败，自此就成了泼皮无赖，是个油盐不进的疯子。大家都躲着他，你们碰上他就当是自己倒霉，赶紧走吧。” 林楠唇角扬起笑，她从来不信什么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是活着的人总会有些怕的东西。 她唇角带笑，语气温柔，冲着那瘦男人招手，“不妨好好坐下来谈？” 瘦削男人却觉得自己看到了魔鬼，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摇头。 第40章 苏哲 林楠拿起软剑，薄如蝉翼的软刃晃晃悠悠闪着寒光，正落在男人惊恐浑浊的眼珠子上，男人瞪大眼睛，“你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要下大狱！对，就是下大狱！” 林楠蹲下身，软剑的薄刃滑过他手腕的经络，仰头问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瘦削男人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神经质的摇头，手腕僵一动不敢动，“你不能杀我的，我不过骂了你们几句，我骂了很多人，他们都躲开了，你凭什么不躲，你凭什么要杀我。” 林楠唇角扬起笑，细白的牙齿森寒无比，她轻声说道，“听说过庖丁解牛吗？” 瘦男人嘴硬，“听过怎么样，没听过又怎么样？” 林楠轻蔑，“参加过厨神大赛的人，竟然不知道庖丁解牛？” 男人咬了咬牙，不死心喊道，“那是传说里的人，没人能做到！” 林楠轻轻抵住男人手腕，细声说道，“庖丁解牛做到极致，不但断牛的筋骨游刃有余，断活人筋骨也能游刃有余。” 她微微停顿，抬眼看着瘦男人的神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啊，对了，还看不出痕迹。” 男人的嘶喊变成了小声的呜咽，他受不了失败，装疯卖傻骂所有人，大家都怕他是个疯子，所有人都躲着他，被骂了也不敢还嘴，他万万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一个更疯的，居然为了几句争吵要杀人。 他怕了，他还想活着，就算以疯子的身份活着。 “女侠饶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呜呜咽咽，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孩，干瘪枯黄的脑袋用力叩在草地上。 林楠不过是学着她看的小说里的疯批女主，吓唬吓唬这人，没想到真的有效，她收了软剑，淡淡道，“跟我妹妹道歉。” 瘦男人手脚并用，爬到陈一喜的脚边叩头，“女侠饶命，是小的有眼无珠。” 陈一喜咽了咽口水，她也现在也很怂，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涩道，“呃……” 林楠远远看了过来，手里还拎着那把寒光凛凛的软剑，蹙了蹙眉头，“解气了就让他滚。” 陈一喜张嘴，阖上，又张开，比跪地上这人还要虚，“你……你……走吧。” 那人连滚带爬的走了。 陈一喜很慌，她要怎么办？大佬说不能被林楠发现端倪，她不但被发现了，老底都被人掀了。 林楠走近，晃了晃软剑光芒乍泄，“这剑不错。” 陈一喜当即腿软，“楠姐……” 林楠挑眉，面无表情递出手里的剑，“收好。” 陈一喜接过软剑，缓缓穿进腰封，像是穿进她腰子一样痛苦，钝刀子杀人最疼，这倒是看透了还是没看透啊，是不是知道她骗人了…… 她求救的看向那边端坐的御兽大佬，大佬眉眼低敛，人畜无害，活脱脱一个斯文俏佳人，压根不接收求救信号。 林楠面无表情坐下，抬手抚开林落羽攥的发白的手指，“茶都溢出来了，你没感觉到吗?” 林落羽抬眼，浅浅笑了一下，“腿有点疼，还可以忍。” 林楠当即变了神色，嗔怪的看向李小胖与陈一喜，“出来也不知道拿上他的药，竟胡闹。” 李小胖啜水，装作听不见。 陈一喜暗暗冲大佬翘起大拇哥，戏精界的王者。 林楠把林落羽抱上了马车，嘱咐李小胖多打包些茶点，自己匆匆朝昭平郡赶去。 陈一喜捂着自己的胸口后怕，“怎么感觉楠姐脾气真上来还挺可怕的。” 李小胖撇嘴，“她现在顶多算是玩儿。” 陈一喜觉得是林楠总是笑着，给了她好相与的假象。细想来，从她加入林家小院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女人就从馄饨摊的小老板，摇身一变成了种植大户，这本身就是惊世骇俗的事情，她竟然此时才反应过来。 “娘嘞，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就碰上这么多牛逼的人。”陈一喜抚着胸口小声说道。 李小胖叼着茶点，疑惑，“你说什么呢？” 陈一喜恍然看着面前的人，“你不会也有什么隐藏技能吧？” “啥?”李小胖一脸的懵逼。 陈一喜咬牙，一脚踹上李小胖的肚皮，把他蹬下牛车。 李小胖叼着茶点像个球一样骨碌碌滚下牛车，摔了个四仰八叉，他一脸呆的看着陈一喜，“为什么踹我？” 陈一喜：“……” “呃，你身上有虫子。” 李小胖：“……” “有虫子你踹虫子，你踹我肚皮干啥？” 陈一喜摸鼻尖，“哎哎，赶紧走，我们赶不上楠姐的马车了。” 李小胖一手抱住茶点，一手艰难的爬上牛车。 陈一喜拍胸口，这个绝逼是平凡人，可以随便欺负的平凡人。 马车与牛车驰骋在商道上，扬起阵阵尘土。 林落羽小脸苍白，依偎在林楠的肩膀上，呼吸浅浅。 林楠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脑袋，“以后出门记得收拾自己的药箱，不准像这样什么准备都不做。” 林落羽点头轻“嗯”像极了猫儿的撒娇，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纠结着林楠的黑发，透出一丝慵懒。 平坦宽敞的商道，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走走停停，始终坠在几人身后，直到进了昭平郡。 几人进了客栈，陈一喜财大气粗的劲儿又上来了，想也不想的地开口，“四间上房！” 林楠抽了抽唇，就看她这架势，谁能想到她不过是一个小馄饨摊的二老板？ 她是兜里但凡有点银子，一口剩馍都不给自己留的主儿。 林落羽的房间就在林楠的隔壁，林楠担心他颠簸了一路身体吃不消，率先送他回去休息，自己则下楼李小胖他们一起吃饭。 李小胖是个爱吃也爱说的，不一会儿就跟下面的人打成一片，热热闹闹的聊着厨神争霸的事情。 客栈小二也不甘示弱，开口道，“就我们大厨的手艺，那也是多少人夸赞过的，结果到人那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林楠尝了一口菜，味道不说尽善尽美，但是也有其可取之处，这样的厨艺都不能进厨神争霸，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吧？ 第41章 好男人 李小胖瞪着眼睛，一脸的老实相，“大哥，你家这手艺挺好的，为啥不让进赛场？” 小二爆笑开口，“因为我们大厨不认字儿。” “啊？竞选厨神还要考学问？”林楠下意识开口。 楼上传来一声轻笑，一个身着锦白翠竹绣的男人出现，他以手抵唇掩饰笑意。 林楠蓦地老脸通红，她学的21世纪的简体中文，写的是钢笔字、铅笔字、圆珠笔字，在这个楷书、行书、草书横行的年代，真真是两眼摸瞎。 男人冲着林楠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开口，“在下不是有意取笑姑娘，请姑娘莫怪。” 林楠摆手，“小事，无妨的。” 男人又冲李安与陈一喜拱手，“在下苏哲，见过几位。” 旁边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苏哲，是不是那个世代酿酒的苏家？为食神提供五百两黄金做彩的那个！” 林楠询问的看向男人，男人大方点头承认，“不才，正是在下。” 林楠拱手为礼，“久仰久仰。” 男子又一声轻笑，“姑娘怕是刚刚才知晓小生名讳，哪里来的久仰？” 林楠摸鼻尖，大家不都是这样客气的吗。 “在下可否与你们同桌而食？”苏哲礼貌开口。 陈一喜最是喜爱美男，林落羽这朵带毒的食人花她不敢招惹，但是面前这个斯文败类她还是有兴趣逗上一逗的，当即拉开身旁的凳子，笑眯眯开口，“公子请坐。” 苏哲微微点头，顺势坐下，他看着林楠笑道，“姑娘是第一次见在下，在下却不是第一次见姑娘你了。” 林楠蹙了蹙眉，此人容貌出挑，长相俊美，她若见过应该会留下印象，然而她思索良久还是摇头，不记得有这么号人。 苏哲见她想不起来，极有风度的开口解释道，“王二茶棚，在下有幸听闻姑娘的解牛说。” 林楠略一思索想起来，自己当时教训那个装疯子的老汉，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在意旁的。 陈一喜双眼放光，“我也在，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苏哲浅笑，“我们在屋内用茶。” 陈一喜搓下巴，“哦，是个讲究的人啊。” 苏哲对林楠说道，“姑娘也是来参加厨神争霸的吗?” 林楠点头，“是。” “这每年一度的厨神争霸汇聚了各个名楼的大厨，要想胜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苏哲淡淡开口道。 李小胖把自己的脑袋从一桌美食里抬起来，“我楠哥做的饭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比所有人做的都好吃。” 林楠这个当事人被夸的莫名脸红，往李小胖嘴里填了个肉圆子，堵住他的嘴。 “弟弟没有眼力见，让苏公子取笑了。” 她略带歉意对苏哲道。 苏哲摇头，“哪里，令弟这样一说，在下倒是对姑娘的厨艺生出了向往，不知以后是否有幸可以品鉴姑娘手艺。” 林楠讪笑，拱了拱手，“公子莫要取笑，在下想问厨神比赛为何要排除不认字的人？” 苏哲摇头，“排除的不是不认字的，是要求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人，因为厨神争霸其中有一项比赛是药膳，若是连字都不会写，又如何能通药理？” 林楠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姑娘若要参赛，明日可与我一起去如意居递名帖。”苏哲开口道。 林楠想了想开口道，“不必了，明日我已经与人有约。” 苏哲愣了愣，似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拒绝，然而还是十分好脾气的轻笑一声，“那就不叨扰姑娘。” 有苏哲的存在，这顿饭吃得时间长了点，苏哲谈吐风雅见多识广，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直至入夜时分苏哲才起身告辞。 林楠为林落羽准备了食物，亲自端着去他的房间。 这边陈一喜点着手指，眉头耸立，“李小胖你有没有嗅到危险的味道？” 李小胖眯了眯眼睛，认同点头，“明天开始，我李小胖又要开始战斗了。” 林落羽在房间闷得着实无聊，然而白天演戏过猛，被林楠强制要求他休息，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指尖的青蛇用脑袋使劲蹭他的手腕，金色的蛇眼里有一丝的讨好。 林落羽点上它的脑门，轻声道，“吃可以，把自己打扫干净再回来。” 小青蛇登时像脱弦的箭一般飞射而出，晃着尾巴消失在房梁之上。 林落羽如墨的长发铺了满床，长腿微屈，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天青色的袍子上。 他在想李安白天说的话——有钱的女人会想要更好的男人。 林楠性格温柔，做饭好吃，笑起来好看，还很会挣钱。 这么多优点，她一直生活在林家沟还好，没有人发现这么好的她，偏偏她现在出来了，并且还要站在厨神争霸的舞台上。 若是她一不小心得了厨神，引起别人的注意，让大家发现了她的好，那他可如何是好？ 所以，他在思考什么是更好的男人。 论长相吧，他觉得自己还行，论文采吧，他是老莫哭着喊着要认下的弟子。 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是个还不错的人，文能写《封建论》，武能十步毒一人。可他还是不放心，要是出现一个比他更优秀的男人呢，写的出好文章，舞的起好剑。 那他是不是就要退出？将这么好的林楠，拱手推给别人，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胸口生疼，他怎么能把她交给别人？别人怎么能明白她的好？ “林落羽，睡了没？” 林楠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进他的耳膜，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比雪落下的声音还要温柔。 他眸光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唇角上扬带着清浅的笑意。 而门外—— 林楠黑着脸，又敲了一次门，不多的耐心即将告罄，她目光巡睃面前的木门，打量着敲碎一个木门要赔多少钱。 就在她扬起手臂跃跃欲试的时候，某人打开门，长发垂落，眸如点漆，美得不似凡人。 只是赤着脚—— 林楠嘬了嘬牙花子，手指捣蒜一般戳上来人的脑瓜子，“你大半夜搁这作什么幺蛾子？不穿鞋是想cos山鬼吗？” 林落羽没有防备，被来人戳得后退两步，眨着眼睛有点疑惑。 第42章 cos山鬼 “坐个马车都敢生病的人还学会不穿鞋了？你长能耐了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包送回家？” 林楠压抑许久的怨言一股脑倒出来，每说一句戳一下，林落羽便跟着退一步，直到退到床边，退无可退，呆呆坐在床上。 林楠居高临下，小手戳他胸口，“怎么不说话？偷偷跑出来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一包药都不带，不是不怕的吗？” “没棚子的牛车都敢坐，不是不在乎生病吗？” “现在怎么了？成哑巴啦?” 林落羽把自己的桃花眼瞪得溜圆，他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是他温柔的林楠？ 林楠气呼呼端出一碗浓黑的药汁，戳到对方面前没好气儿开口，“给我喝了，一滴都不要剩。” 林落羽眨眼，看向她的身后，只有药碗，糖渍梅子呢？果脯呢？再不济也可以给一块糖锥啊？ 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在林家沟的时候，每次喝完药都是有的呀？ 林楠挑眉，“怎么，要让我喂你喝药？” 眼看着她小锥子似的指头又要戳上脑袋，林落羽十分知趣的接住药碗，敛着眉，小口小口的啜药汁。 好苦—— 他皱着眉，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林楠看着他缩在一起的眉眼，有小小的报复快感，抬手往他嘴里塞了蜜饯儿。 也不知道谁给惯出来的毛病，喝药要吃蜜饯。 林落羽嘴里是化开的甜，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楠。 林楠被看的好笑，忍不住捏住他的鼻子，“这是对你私自行动的惩罚，再有下次，惩罚加重！” 林落羽双手背在身后，一下一下点的欢快，莹白的赤足无意识的蹭着林楠的脚踝。 林楠好笑，这厮不投胎成狗子真是可惜了，看这小脚晃得多得意。 她恶趣味的捉住这人的脚，双手拢住，让它动弹不得。 林落羽被攥的猝不及防，本就虚虚搭在身后的胳膊没顶什么用，一个趔趄躺下了。 他看着床上浅蓝色的帷幔，忍不住想起柳钰给他找的小人书，书上说男人把女人扑倒在床上不一定是爱，但是女人把男人扑倒在床上就是爱情！ 所以，她爱…… “唔——” 还不等他想完，脚心一阵痒意传来，林楠笑得坏坏的，用自己的发梢一下一下的转着他的脚心。 “痒——” 他连忙开口说道。 林楠嘿嘿一声，“就是要你痒。” 她还没有见过林落羽捧腹大笑的样子，突然对此格外好奇。 大多时候的他都是安静的，面上的表情寡淡可陈。 林落羽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笑出声，他的脚下意识抖动，却被林楠紧紧的攥在手里。 他想抽回自己的脚，却被林楠携在腋下，直接用手挠，他的力气没有林楠大，只能任其在自己的脚心为非作歹。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林楠试图装可怜，林楠却一脸坏笑,玩的更加起劲了。 林落羽放弃了抵抗，肩膀耸动着，脸埋入臂弯里，无声无息。 林楠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停了手指，看向那人，“喂……” “你没事吧？” 林落羽将脸埋得死死的，不搭理她。 “我就是开个玩笑……” “呃……是为了逗你开心。” 也为了逗我自己开心。 后面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她摸了摸鼻尖，好像真的给这人惹恼了。 她上前一步，手肘撑在床边，趴在那人胳膊旁，悄悄觑这人的脸。 严丝合缝，捂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林楠抬手戳他咯吱窝，“喂……” “落羽哥哥……” 完蛋！ 落羽哥哥都没反应了。 林楠搓了搓手，半带威胁开口，“抬起头看着我，不然……” 不然后面跟着她的坏笑，她张开手臂，就要强行给人翻个面，然而两只手刚抓住他两条胳膊，这人猛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 漆黑的眸子铺着细碎的水光，桃花眼的眼尾带着魅惑的红晕微微上扬。 林楠咽了咽口水，好一只勾人的妖精—— 她嘬牙花子，伸手，按头。 把那勾人的狐狸精按了回去。 她自己则拎着衣裙，转身走了，只是步伐迈动的飞快，有逃的意味。 林落羽被按的一脸懵，再抬头的时已经看不见人了，他摸了摸自己笑出眼泪的眼角，神情幽怨。 翌日，林落羽坐在门边，等着林楠来寻他。 他的腿不能上下楼梯，平常都是林楠亲自抱着他，他也习惯了每次等着林楠来寻他。 “林落羽，起了没?” 林落羽唇角露出一丝笑，她来了。 “说话，不说话我开门进来了啊。” 林楠再次喊道。 林落羽手指刚碰到门栓，又想起这人昨天对自己做的坏事，他收回手指，拒不开门。然而林楠并没有破门而入，反而热落地跟别人打着招呼。 “苏兄，早。” 有个雄性的声音传来，“林姑娘早，可是在等什么人？” “嗯，我哥，喊他吃饭。” “令兄还未起吗？” “他爱睡懒觉，可能……是未起吧。” “不如我们先下去用早饭，届时让小二给你兄长送上来便可。” 林楠迟疑了片刻，点头。 脚步声渐远，林落羽侧耳听了许久，门外来来往往，可没有一个脚步声是林楠的。 他不确定的打开门，门外来来往往，有旅人、有小二，独独没有林楠的身影。 “砰——” 陈一喜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要拆房子，吓得她哈欠卡了一半，十分不尽兴。 “李小胖你干嘛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楠姐呢？” 李小胖手里端着一盘糕点，眼睛直勾勾的盯住某人，牙齿咬得咯咯响。 “咦，这不是那谁吗？很有钱的那个。” 李小胖一字一顿，“苏、哲！” 陈一喜搓着下巴，“这苏哲出现的也太巧了吧，每次都能跟楠姐偶遇，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 苏哲似有所觉，对二人扬了扬笑脸，拱了拱手，看口型像是在说，“有礼了。” 林楠的笑意有些僵硬，连忙拿起筷子为那人夹菜。 李小胖的手指要捏碎瓷盘，咬牙切齿道，“楠哥只给落羽哥夹过菜！” 第43章 如意居 李小胖与陈一喜两人黑沉着脸朝二人而来。 林楠看这两人的架势，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不知道的以为苏哲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她歉意的笑了笑，“苏兄莫怪，弟弟妹妹们年龄小，不懂事。” 苏哲浅施一礼，淡淡开口，“无妨，是在下唐突了，姑娘既有人作陪，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林楠点头，“苏兄，慢走。” 李小胖“啪”地把盘子扔桌上，看着林楠气愤说到，“你竟然给他夹菜，你都没给我夹过菜！” 林楠拧着眉毛，“嘶”一声，“李小胖你要造反啊？” 李小胖不服气，“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夹菜？你跟他才刚认识。” 林楠抓了抓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狞笑着站起身，“你还敢说？” 李小胖顿时气势不足了，后退两步，“本……本来就是。” 林楠伸出食指，像个小锥子一样戳在李小胖的胖脑瓜上，“要不是你在背后议论人家，我至于这么尴尬吗？” “背后议论人家，能不能跑个远点的地方？” “人家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还对我说，‘林姑娘你弟妹们很可爱。’” “我当时只想找个地缝钻你知道吗？” 李小胖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顿时萎了，他尴尬开口，“这大厅这么吵，他怎么听见了呢，我还以为听不见呢。” 林楠狞笑，“何止是他，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小胖皱了皱眉毛，小声说道，“那我下次跑远点，不在他旁边说了。” 林楠喝了口茶，给自己顺顺气，跟这人生气能把她气死。 她看向二人身后，“怎么就你们俩？林落羽呢？” 李小胖一拍脑门，“艾玛！光顾着战斗了，忘了落羽哥了！” 林楠恨铁不成钢，又在他脑门上戳了戳。 陈一喜缩着脑袋，话说她是光顾着看美男了，那苏公子虽然人有点讨厌，长得却是真不赖，长腿窄腰，还很会打扮自己，一身绛紫长袍配赤金冠，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林楠撂下一句，“吃完门口集合。”自己上楼了。 苏家虽然不是厨神大赛的主办方，但是他熟知比赛规矩，她本想接触此人多多了解一番，不想遭遇了这么尴尬的事情，她也没好意思开口。 她拾步上阶，发现林落羽的房门依然紧闭着，有些奇怪。 她说林落羽爱睡懒觉是假，只是为了避开林落羽与苏哲的接触，他双腿有沉疴，上下楼梯都要靠她抱，被生人看到，万一伤了自尊心一个人委屈，她是会心疼的。 哎，林楠感叹自己用心良苦，她自己听了都感动。 “林落羽，起了没？” 她敲完门，侧耳倾听，里面安安静静。 “咦，今天真的在睡懒觉吗？” “林落羽，起床了，太阳晒你屁股了。” 她又叩门。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寂，林楠有些疑惑，她中午还约了王彬去如意居，怎地这小祖宗偏偏今日睡上懒觉了？ “林落羽？” 还是没有回应。 林楠想了想，她就是先去如意居递个帖子，也无旁的要紧事，让他在家休息也行。 遂转身下楼，见到客栈的小二还不忘叮嘱给林落羽送三餐。 小二连忙应下，这时楼突然“啪啦”几声脆响，像是摔碎了碗碟茶盏。 林楠“嗬”了一声，对小二说道，“你们店的客人脾气都挺大哈。” 小二抬头看向楼上，欲言又止，“您确定不是您带来的那位脾气大？” 王彬身穿锦缎华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手拿折扇像极了哪家的公子哥儿，他看到林楠出来，当即迎上前，“林老板，别来无恙？” 林楠拱手，“蒜王别来无恙。” 王彬被他说得俏脸一红，尴尬的咳了两声，“林老板还记得在下雅号。” 林楠憋笑。 陈一喜掂了掂他身上的华服感叹道，“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以前从没发现你长得也这么好看。” 李小胖不客气回怼，“你能发现什么？你这审美也就欣赏欣赏南曲班子里面的。” 陈一喜不服气，“胡说，我爱全天下的美人，不分贵贱，不论男女。” 李小胖竖大拇指，表示折服。 王彬带着众人来到如意居，几人在大厅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指着楼上解释道，“这上面是雅间，每一间客房都价值不菲，除了法官显贵与腰缠万贯的，寻常人很少舍得这么破费。” 林楠点头，“毕竟有厨神的名号，倒是可以理解。” 王彬认同道，“据说厨神做的一道菜被宫里的贵人吃到过，贵人曾向天子举荐召厨神入御膳房，被厨神拒绝了。” 林楠有些惊讶，据她所知，这个时代与中国古代一样是君主专制的中央集权制度，天子就相当于天，一言断生死！ “竟然有人敢拒绝天子，不怕被砍头吗？” 她惊讶问道。 王彬笑着摇头，“咱们大夏新君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会因为自己而枉顾老百姓的意愿。” 林楠生活在小山沟沟里，不管是她还是原身对这么尊贵的人都是遥不可及的，她对天子之威所知甚少，不过遇上一位好皇帝总归是幸运的。 她点了点头，并未追问下去。 一梯之隔，侧耳倾听的两人收回视线，其中那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收回视线，淡淡看一眼身后跟着的人。 那人连忙弯腰，“无知小民，不知天子君威。” 男人收回视线，斜飞的剑眉直入云鬓，给人冷酷肃杀之感。他面无表情，拾步上阶。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步梯之上，那垂腰男子才缓缓抬头，再抬头时，额上已布满冷汗。 几人选完菜品，静待菜品上来。 第一个上来的是青椒土豆丝，陈一喜撇嘴吗，“楠姐，干嘛点这么素的菜，咱们可以吃贵的呀，你忘了咱们有钱了吗？” 林楠敲她脑袋，“你真是有点钱就飘了，什么都贵的，贵并不代表好，知道吗？” 陈一喜捂着脑袋，“贵的有肉啊，这青椒土豆丝有啥嚼劲啊。” 林楠无奈解释道，“越简单、越家常的菜越能看出一个厨师的水平。” 第44章 闹脾气 王彬好奇的夹起土豆丝放进嘴里，咀嚼两下，给出评语，“好吃。” 陈一喜翻白眼，“你这说了还不如不说，都知道是厨神的手艺了，好吃是肯定的呀，关键是好在哪？” 王彬尴尬撂下筷子，看向林楠。 林楠吃了一口放下筷子，开口道，“青椒土豆丝讲究咸鲜清淡，突出本味，土豆不能变色，还要保留清脆的口感，最考验火候。” “土豆丝切的工整且细，你们看这两根。”林楠夹住其中两根让三人观瞧。 “一模一样！”三人同时开口。 林楠点头，“这就能看出厨师的刀工。” “火候、刀工、色泽、形状、口感，乃一个厨师的基本功，日日掌勺拎刀至少五年能到此地步。” 三人大眼瞪小眼，从一盘土豆丝里吃出了神圣。 李小胖这个终极吃货，也矜持的细嚼慢咽了。 饭毕，李小胖问道，“这就是厨神的手艺吗？” 好像还是我楠哥做的更好吃一些。 后面这句话他巡睃一圈高大威武的小二们，怂得没敢说出来。 林楠摇头，“应该不是，有些手法还很青涩，没有厨神游刃有余的感觉。” 王彬点头，“你说对了，大厅用餐的乃如意居十年以上的学徒掌勺，雅间掌勺的乃厨神高徒——于仁。” “据说这个于仁是新晋厨神的热门人选。” 陈一喜疑惑，“那厨神得了名号就不做菜啦？” 王彬迟疑了一下，“要他动勺，除非来了贵人。” 陈一喜撇嘴，“嘁，摆什么臭架子。” 李小胖咬了咬牙，“楠哥，咱们去二楼再吃一次，尝尝与于仁的手艺，打探打探敌情。” 林楠对这个傻弟弟无语了，说嚷就嚷出来了，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几人是来干嘛的。 她拽住这疯牛，“赶紧坐下，咱们今天只是来递个帖子，不是来找茬的，刚吃饱哪还能吃出滋味，下次试菜。” 李小胖想了想也是，老老实实坐下了。 王彬从怀里掏出名帖，上印着“乐客来林楠”字样。 林楠疑惑，“乐客来……？” 现代社会某超市的名字。 “这是咱们的酒楼，盘下来半年了，原本打算售卖粮油米面，但是你要来参选厨神，我就收拾收拾开张了。” “参加厨神选拔的厨子，必须有做菜的酒楼，否则不算厨界之人，不能拿奖品。” 林楠点头，“好吧，还有这个规矩。” “你只管安心参加比赛，这些事情都有我来打点。”王彬说道。 “好。” 王彬把名帖传给小二，又奉上几两银子，对小二说了声，“请你喝茶。” 小二收了名帖，面色冷淡，并不为这几两银子而心动。 “他见了钱都不笑一下表示对钱的尊重吗？”陈一喜惊讶道。 王彬解释道，“每到厨神选拔赛，报名参赛的人络绎不绝，递名贴给赏钱是常有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而了吧。” “怪不得。” 三人出了如意居，又来绕到他们自己的酒楼。 马车绕了一趟街，又拐了两趟弯儿，陈一喜瞪着眼睛毫不留情道，“王彬你是把店面整到郊外了吗？” 王彬尴尬，“正街的铺子千金难求，因为挨着如意居一路水涨船高。” 林楠四处看了看，还算满意，进门是三层小楼，后面有小院厢房，可供主人家居住，小院在东南角开了个角门，角门边有四间矮房，应是留给看门的下人，或前厅留宿的小二们居住的。 院里有一池荷花，此时开的正茂，几尾锦鲤幽幽而行。 王彬一一介绍道，“主卧给你留出来了，你与落羽兄的房间相邻，便于你照顾他。” “呃……”他迟疑了一下，看向陈一喜与李安，“你们二位若是不嫌弃，与我相邻住在西厢可好？” 陈一喜摆手，“给个窝就好，哪能嫌弃。” 林楠看他这事事俱到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早就想好开这个酒楼了？” 王彬粲然一笑，“不错，你的手艺早在林家沟我就见识过了，虽说无万全得厨神名，但是博一个名次不成问题。” “能参赛的都是个中好手，哪怕你在赛上小小露一下风头，我们培植的大蒜就打开销路了。” 王彬说完拱了拱手，“林老板还请务必尽力。” 两人想不谋而合，哪有拒绝的道理。 王彬特意找人定了日子，选在一天后酒楼开业，而食神大赛五日后初选。 三人又匆匆回到客栈。 店小二一见到林楠如同见到了救星，急匆匆追上，“林姑娘留步啊。” “咋了？”林楠疑惑。 店小二看了看楼上，压低了声音说道，“您带来的那位公子，一天没有开房门，小的上去敲几次门都没人应，准备的饭菜也没送上去。” 他说完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明明房门紧闭，他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凉飕飕的，像是被蛇盘了脖子一样，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落一层的。 林楠皱眉，当即迈开步子，奔到楼上。 林落羽身体本就不好，行了这么久的路，受了一路的颠簸，她应该多上点心的。 她拍了拍门，“林落羽，说话，你怎么了？” 屋里埋在黑暗中的人动了动，然而又恢复于沉寂。 林楠心急如焚，抬脚照着房门就一踹，本就纤薄的木门终于受不了了，晃了两晃彻底躺倒。 小二瑟缩了一下，后退半步，这一帮里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人吗？干嘛都这么暴躁？ 林楠焦急的奔入房间，她怔了一怔，才适应房里昏暗的光线。茶盏茶壶碎了一地，林落羽坐在冰凉的地上，双脚赤裸，双臂环住膝盖，头颅深埋。 “你怎么了？” 林落羽缩了缩肩膀，选择沉默。 林楠从穿越至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落羽，他更多的时候是克制的，被她捉弄的时候克制着不发脾气，被人欺负的时候克制着不去怨恨，被原身掐着脖子要他去死的时候，也是克制这不反抗。 她冷静下来，看着旁边的碎瓷，温声问道，“这是你打碎的吗？” 第45章 骗一辈子 林落羽动了动，身体往后缩了缩，没有回答。 林楠勾住他的指尖，轻轻晃了晃，“喂……林落羽。” “你是不打算理我了吗？” 好看的指骨微微动了动，像是给她回应。 “那你能说说为什么不开心吗？” 不说话，没反应。 林楠笑了笑，耐心开口，“是因为小二送来的饭不好吃？还是因为茶水不合你的胃口？又或者是茶碗长得太丑了？” 林落羽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选项，把头又埋了埋，手指一动不动，拒绝交流。 “啊，难道是想回家了？”林楠恍然道。 林落羽猛然抬起头，看着她，浅淡的嘴唇抿了又抿，最后才张口道，“不想。” 林楠弯唇笑道，“不想回家啊，那你为什么发脾气？” 林落羽咬了咬唇，“我不喜欢。” “不喜欢谁？” “那个雄性。” 林楠皱眉想了想，“啥？” 她身边除了李小胖哪还有——雄性? “你不喜欢李小胖？” 林落羽摇头，“不是，带你走的那个男人。” “王彬？” 林落羽摇头，“不是，是那个花孔雀！” 林楠怔了怔，犹豫问道，“你是说苏兄？” “嗯。” 林楠细想想，苏兄每次出现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确实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林楠咂了咂嘴起了逗他的心思，“苏兄挺有钱的，说话还好听，也不乱发脾气，不砸茶壶不砸杯子的，算是个绝世好男人了哎。” “所以，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林落羽越听唇就咬的越很，他原本以为长得好看，写的好文章，能毒人，算是好男人。怎么在她心里，不发脾气，不砸茶壶不砸茶碗算是好男人？ 他刚砸了茶壶茶碗，还摔了门…… 林楠看着他委屈巴拉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捻开他的唇，“好了，别咬了，再咬就出血了。” 林落羽松开牙齿，“那你喜欢他？” 林楠抓了抓他的头发，“喜欢喜欢，我见个男人就喜欢。” 林落羽想了想说道，“所以也喜欢……我？” 林楠逗他，“呸，美的你。” 她弯腰，一把抱起林落羽，走向床边。 “啊——” 陈一喜尖叫一声，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林楠抱着林落羽，而林落羽本就宽大的袍子不知何时被扯散了，莹白如雪的肌肤坦露无余，墨发凌乱，双足赤裸。 这这这…… 跟她画本子上看得某情节不谋而合啊。 原来大佬是被欺负的那个？看不出来，楠姐够强势的啊。 她坏笑一声，“你们继续，我给你们关门。” 她伸手捞门，结果捞了一个空。 “哎，门呢？” “嚯!门都干倒下了。” 林楠小脸黢黑，怎么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格外难听呢？ 她放下林落羽转头说道，“你先下去等着，我们马上就来。” “啊？哦哦……” 陈一喜转身飞快跑开了。 林楠看着床上某个面带无辜的男人，没好气儿的戳他脑袋，“长成个妖精样儿。” 林落羽被戳的有点懵，最主要一天没吃东西，饿的发晕，整个人朝后倒下了。 林楠咽了咽口水，这也太好扑了…… 她脑海里蓦然想起一个词，凭君采撷。 好在林落羽随即坐直了身子，拢住外袍，还拿起玉扣束了发。 林楠抱着他下楼。 原本吵闹的大厅，蓦然安静下来，所有人下意识超他们张望，林楠不太喜欢这样，皱了皱眉，加快脚步。 “这里。”李小胖随即站起身招手。 陈一喜不悦一一回望，“都看个屁看。” 众人虚虚撤回视线，然而还是有好奇的，偷眼打量。 李小胖滔滔不绝的讲着今天的所见所闻，那激动的模样，像是游完皇宫回来。 林落羽面上平淡，放在桌下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纠结着他的袍子，林楠距离他最近看的也最清楚。 她忍不住摇头轻笑，小手指勾住他的指，阻止他继续揪衣裳。 “落羽哥，你不知道，楠姐可厉害了，吃个土豆丝都比我们吃的厉害！” 林楠扶额，“有空多念书好吗？” 李小胖呆，“为毛念书?我读的书够用了哎。” 陈一喜喷饭，“你识的那几个字，也就能看明白柳钰收藏的话本子。” 李小胖撇嘴，“能看懂就行了呗。” 陈一喜呆了呆居然无法反驳，李小胖实现心愿的确用不了太多学问。 “落羽哥，你没去真的太可惜了，你不知道今天多精彩。”李小胖又开始滔滔不绝。 林楠轻咳一声，“酱肉来了，李小胖你不吃吗？” 李安回头，只见小二端着一盘赤红色的酱肉上桌，他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也顾不得显摆今天了。 “快吃快吃，可好吃了。”随便撂下一句话，就埋头在肉香里。 林楠夹起肉，放在林落羽面前，“尝尝。” 林落羽点头，他的右手指节还扣住林楠的左手，不想松开，没手吃饭。 林楠挠了挠他的掌心，他怕痒，下意识撒手，再低头手心空空荡荡。 几人边说边笑，聊得欢快。 从外面回来的苏哲却恰好看到林楠，与她拱手打招呼。 林楠站起身，“又见面了苏兄，不知有没有兴趣一起用餐？” 苏哲的目光在几人面上巡睃，然而从善如流，“多谢林姑娘盛情，若是不打扰几位的话……” 陈一喜撇了撇嘴，她是不在乎，战争核心不在她身上。 李小胖抬起头，嘴唇颤抖犹豫了一下，“不介意。” 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下他楠姐的面子。 苏哲穿了一身云纹缎袍，飘逸轻薄的布料行走间悠悠浮动，带足了仙风道骨飘逸出尘。 林落羽脸黑了黑，小青蛇在他手指上缠绕，猩红的蛇信吞吐，跃跃欲试。 四人各占据八仙桌的一半，苏哲恰好站在她身侧，她不好叫客人来回折腾，只好往林落羽身边挤了挤，留出一人的位置。 林楠弯腰扶凳之时朝林落羽瞥了一眼。 林落羽面无表情，然而手指猛然缩回袖子，死死捏住青蛇的肚皮，开玩笑，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砸个茶碗能解决的，估计把他自己砸了都哄不回这人。 话本子里说了，女人最恨骗她的男人，除非能骗一辈子。 第46章 老子想吃肉 苏哲落座，抬手拍了拍，他身后跟着的小厮随即呈上三个食盒。 小厮讨巧的看着林楠，笑着说道，“这是如意居的于仁亲自掌勺做出的菜品，公子知道姑娘要参赛，特意叫小的准备的。” 林楠笑了笑不置可否，只觉这小厮十分会说话。 红烧狮子头，葱爆羊肉，鱼香山药滑鸡。 这三道菜林楠都不陌生，几乎是21世纪经典菜谱必备的淮扬名菜。 拳头大的狮子头淋上赤红的酱汁，动一下盘子，那肉圆子似乎在晃动，单是看着就给人弹润之感。 她夹起一块，放在口中。 肥瘦参半的肉末四散在她的口腔，酱汁咸香鲜美，名副其实的好菜。 她舌尖滑过淡淡的山姜与葱的清香，还有荸荠的滑润，大大遮盖了猪肉本身的腥臊。 她曾听王彬大概说过山姜的情况，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山姜，后来发现原是她生活的地方太落后，山姜只在上流酒楼普及，因其栽种不宜成活而价钱极高。 王彬之所以轻轻松松拿到订单，也跟价钱低廉有关。 如意居财大气粗，想来不会吝啬这点食材的。 她漱了漱口，又夹起葱爆羊肉。 葱香浓郁，羊肉滑嫩，汤汁中蕴含羊肉与葱香的味道，不错的佳品。 鱼香山药滑鸡，山药脆，鸡腿嫩，吃一口滑润、酸甜，微辣，让人难以抵抗。 林楠细细品完，十分认可于仁的厨艺方，火候刀工拿捏的极好。 “不愧是厨神高徒。”林楠赞叹道。 李小胖尝了尝，眉头紧皱，好吃是好吃，还是不如他楠哥的手艺，不如他楠哥做的小鱼仔、酥脆炸鸡、牛奶蛋羹。 苏哲笑了笑，“在下还没有尝过姑娘的手艺，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林楠笑道，“我的酒楼后天开业，苏兄若不嫌弃，不妨一去。” 苏哲点头，“自当如此。” 两人言笑晏晏，有来有往，任谁看了都觉得两人相谈甚欢。 陈一喜悄悄拍李小胖的手肘，“喂，小月老，你的红线要被人剪断了，你不战斗吗？” 李小胖忙于跟美食战斗，抽了个空说话，“怕什么，你没看我楠哥好话都说给别人听，好东西都夹给落羽哥吃吗？” 陈一喜愣愣抬眼去看，只见那苏哲先生带来的三个菜，尽数都堆在林落羽的面前，一整个红烧狮子头，有半个都在他落羽哥碗里。 就这样她楠姐的小筷子还没停，羊肉、山药、鸡块…… 陈一喜佩服，真乃强人，身兼数职丝毫不带乱的。 苏哲看了看面前的食盒，唇角抽了抽，他带来投美人所好的，全进了男人的嘴里算是怎么回事？ “不想苏兄对饮食也十分有研究，改日我们可以共同探讨饮食文化。”林楠笑的和蔼可亲。 苏哲僵硬的笑了笑，葱爆羊肉没了，他也想吃来着。 林落羽解决最后一片羊肉，捂着肚皮，饱了。 他刚抬头，一碗热汤就精准送到面前。 而送汤之人一双眼睛还落在苏哲身上，与人谈笑。 他接过汤，呼了一口气，小口小口的啜着。 苏哲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汤嫌弃极了，见过这样的吗？邀请人共餐，死活不给人夹菜的空档，关键是他自己还摆出了彬彬有礼的风度，干不出人跟你说话，你低头猛吃的事。 他下意识的砸了下嘴唇，这茶再喝下去，他肺叶子都要飘起来了。 哎，那小白脸喝得什么汤来着？ 暖胃肚丝汤，酸辣口。 林楠看他咂嘴，以为他是个懂茶的人，在品茶汤的回甘，当下带着拍马屁的成分开口道，“苏公子还懂茶道？当真是博学多闻。” 苏哲：“……” 懂你奶奶个腿儿！老子只想吃肉…… 然而他是君子，他不能这么说，他端起笑脸，“再下略知一二，姑娘对茶道也有兴趣吗?" 林楠摸了摸鼻尖，她懂了就怪了，她一个挂着氧气瓶的病人，谁没事跟她面对面饮茶？也不怕她死跟前儿。 “略知一二……” 林楠心虚回道。 李小胖正巧这时打了个哈欠，“楠哥，困了。” 苏哲立马找到了告辞的借口，起身说道，“是在下的不是了，叨扰姑娘良良久，就先告退了。” 林楠意犹未尽状，“只恨不能与公子彻夜长谈，可惜，可惜。” 苏哲唇角抽抽，想用茶灌死我就直说。 “可惜，可惜。” 陈一喜被这两人酸的牙齿都要掉了，撇嘴，她最讨厌掉书袋子的男人了，会显得她很无知，毕竟她只对舞刀弄枪有兴趣。 林落羽适时放下碗，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陈一喜看着苏哲的背影小小声的疑惑，“这苏公子的胃口怎么比女人还小，一顿饭几乎没有动筷子哎。” 李小胖点头，“就是，你看他瘦的，肯定跟女人一样身上没力气。” 苏哲上楼梯的身形趔趄了一下，差点在楼梯上表演狗吃屎。 林楠对此没啥好奇心，“行了，兴许人家只是为了维持身材呢，哪跟你们似的，饿死鬼投胎。” 林落羽安静坐在凳子上，手指点着椅背，饱食餍足的样子。 林楠被他逗笑，“怎么着，这位爷高兴了？” 林落羽怔了怔，“你应喊我落羽哥哥。” 林楠伸出魔爪，蹂躏他的头发，单单呼噜还不过瘾，抬手拆了他束发的白玉扣。 光滑如缎的长发滑落肩膀，如点漆的眸子看着她，林楠十指齐出穿插在他的发间。 陈一喜捂住自己的眼睛，“完了，这女魔王白天就开始折腾人了。” 李小胖不明所以，“呼噜脑门算什么折磨，我楠哥经常呼噜我的脑门，不过我娘说了，经常被摸头会长不高的，所以楠哥以别呼噜我的脑袋。” 陈一喜：“……” 谁来跟这傻子解释解释，呼噜脑门和抚摸头发是两个性质？ 谁来？ 林楠弯腰抱起狐狸精，霸气宣布，“上楼休息。” 陈一喜翻了翻白眼，一副不与傻瓜论长短的表情大马金刀的走了。 而林楠抱着林落羽看着倒地的门板，呆了呆，“哎，小二没来换门板啊？”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你怕冷吗？” 林落羽摇头，“不怕。” “咳咳咳——” 第47章 不怕冷 你这肺叶子都要咳出来的架势，你告诉我你不怕？ 林楠黢黑着一张小脸，林落羽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真诚与无害，“很晚了，小二应该睡了吧，要去叨扰吗？” 林楠：“……” 林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就这样把小妖精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小妖精正在宽衣解带。 林楠猛灌了一碗凉茶，抚着自己胸口压火。 然而越是装作不在意，就越是想往那边看，林楠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暗骂自己不争气，一面带着小小的兴奋。 修长的指白皙似雪，翻弄着天青色的衣袍，如山间雪坠在青松之端，带着奇异的美感。 手指突然顿了顿，小妖精看向她，“你在偷看。” 林楠立马否认，“我没有！” 小妖精挑眉。 “我要是看了，我就是小狗！” 林楠举手手发誓。 “哦。” 林落羽淡淡应了声，手指三两下解开外袍，淡定的朝着床上走去。 林楠满脸黑线，“哦”就太不是人话了吧？ 这是相信她没偷看，还是不信她没偷看？亦或者是她看了，但是他不在乎？ 娘的，林楠憋闷的不行，抬手抓住那人的袖子，“你等——” “嗬——” 林落羽只着单薄的里衣，是那种缎子料的，滑不留手的那种，林楠特意给他挑的，说是贴身穿舒服来着…… 只是当滑不留手的缎子碰上滑不留手的肌肤，那效果——简直惊悚。 林楠呆呆看着面前香肩半露的男人，“我……” “我我我给你穿上。” 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然而她越帮越乱，原本还挂着半边肩膀的里衣，此时全然飘落。 骨骼清隽，肤色如雪。像薄雪附着清峻的山脊，优美而倾长。 这是林楠脑海里最后剩下的两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反应过来，顶着小妖精灼热的视线，她机械的下蹲，捡衣服。 然后像个傻缺笑了笑，抬手递衣服。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林落羽眼尾挑了挑，用一种“我都知道”的神情，“哦”了一声。 他长指挑过衣领，随意的披在身上，然后飘飘然越过她。 林楠：“……” 莫名就觉得憋屈。 夜半，林楠翻来覆去。 她当然没跟小妖精同寝，她把床让了出来，自己睡在窗下的软榻上。 只是这夏日的天气格外燥热，莫名燥得她睡不着。 她把脚丫子搭在窗棂上，让夜风吹着脚心，企图带来一丝凉爽。 正一下一下点的欢快，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动静，像是在翻身。 林楠立马安静下来，害怕惊醒了他。 林落羽斜倚角枕，面目正好对着她，较好的容颜被月色撒上一层清辉，只是那修长的眉紧锁，似乎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林楠悄声下床，借着月色走到床边。 她轻轻按在他眉心处，想要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然而刚触及他沁凉的肌肤，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猝然睁开，幽黑的瞳仁被月亮度了层银色，奇异而美艳。 林楠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落羽眸子眨了眨，带着初醒特有的迷蒙，似乎是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他伸出手指，触了触林楠的唇角。 林楠怔了怔，开口道，“干嘛，你这算调戏了喂。” 林落羽倏然清醒，果断收回自己的手指，眨着眼呆呆看着她。 林楠为他撸毛，一下一下的呼噜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 林落羽目光柔软，手指轻轻勾住她的指尖，一副极依赖的姿态。 林楠凝眉想了想，张口唱了段童谣，“摸摸背，摸摸背，妖魔鬼怪全打废。” 林落羽：“……” 他原本轻轻阖上的眸子，忽而睁开，张了张嘴，忍不住开口道，“你确定这是童谣？” 林楠：“昂。” 林落羽觉得自己期待过了头。 他转身，往床里挪了挪，留出一个人的空位。 林楠咧嘴笑了笑，毫不犹豫翻身上床。林落羽身上特有的药香淡淡萦绕，她指尖勾着那人的指，开口唱道，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微微沙哑的声音轻轻撞击着他的耳膜，带着奇异的安抚，林落羽始终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带着他的光入了梦。 两人手指相握，是最动情的依偎，身体却又各自占据床的一侧，泾渭分明。 林楠素来作息规律，到点自然醒。 她与王彬约好，今日去乐客来订菜谱，早早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一楼。 王彬惯是个守时的人，林楠出现不久，他便到了。 “其余几人呢？”王彬疑惑问道。 陈一喜打着哈欠出现，“李小胖肯定是去后厨拿早点了呗。” 林楠笑着点头。 王彬也了然的笑了笑，然后奇怪的问道，“怎么这两日都没见到落羽兄？” “睡着呢，昨睡得不踏实，让他再睡会儿吧。”林楠下意识开口，说完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刚要啜口茶，被看得发毛方，立马放下茶碗狐疑开口，“咋？都看我作甚？” 王彬弯了弯唇，露出小虎牙，“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宠他。” 林楠疑惑，“宠他？他是谁？” 陈一喜翻白眼，“还能有谁，你家那朵人间富贵花呗。” 林楠摸了摸鼻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过分，“我有吗？” 陈一喜翻白眼，“你就差给人捧手心里了。” “上楼抱，下楼抱，衣食住行一手包办。” 林楠认真想了想，“虽然结果是这样，但那不是林落羽那不方便吗？”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是我从小学到大的谦让美德。” “行行行，你谦让。”陈一喜撇嘴，然后说道，“给我倒一盏茶。” “你自己没长手吗？” 陈一喜：“……” “姐姐，您的谦让呢?” 林楠淡定抱臂，“谦让也是有底线的。” 陈一喜：“……” 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人什么时候捅破窗户纸。 一个比一个宠，又一个比一个嘴硬。 “哎，吃的来了，都别愣着，赶紧来吃吃吃。” 李小胖抱着半锅盖的糕点，风风火火而来。 第48章 王彬的暗恋 陈一喜气极，恨不得用自己的软剑把李小胖削片。他一个当红娘的，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那苏哲套都下了，这厮每天就是吃吃吃。 就不能像对待王彬那样，快刀斩乱麻，让人知难而退。 最主要，苏哲对林楠退了，她不就能后补了吗？长得俊，还有钱，还会挣钱，哪找这么好的金龟婿？ 陈一喜想着，好看的杏眼瞥了瞥王彬，那人唇角的笑意怎么就觉着带点苦呢？ 唉……也是，天天看着自己的喜欢的女人对着别的男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搁谁都受不了。 她挑了挑眉，眨了个自以为媚力十足的媚眼，食指轻轻挑起王彬的下巴，“小兄弟，怎么笑的这么不甜呢？” 王彬被下巴上突然出现的手指唬了一跳，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娃娃脸，唇角抽了抽，“陈小妹妹，您是不是不知道男女有别？” 陈一喜不屑轻笑，悄悄凑唇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哈，我只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王彬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捂住陈一喜的嘴。 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把人捂飞。 陈一喜巴掌大的娃娃脸，在王彬的大掌里被糊得透不了气，急的小手去扣他的手指头。 林楠被面前突然的变故惊了一下，然后露出八卦的小火苗，不错眼珠的看着面前这俩，“没事，可以当我不存在，想干啥就干啥，我就看看，不说话。” 王彬耳尖染血，他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们……先用餐，我带……带她出去说点私事。” 王彬身量高挑，对上娇小的陈一喜，几乎是携抱着出门。 林楠戳了戳李小胖，“小胖，你女神被人抱走了，你难过不？” 李小胖从吃食里抬起头，疑惑，“啥女神？” “一喜啊，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下手晚了，王彬抢先了。”林楠指着门外说道。 李小胖撇嘴，“楠姐你说啥，我从小就喜欢的是隔壁桃花村的小娟儿啊，你都忘了啊?” 林楠怔了怔，恍然想起桃花村一个酿酒的姑娘，李小胖还是个鼻涕虫的时候，就常提长大了要娶小娟儿，结果被二毛他们笑了一通，还取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还喜欢她啊？”林楠有些惊讶，当初连她都当成童年的呓语，笑过之后就不当回事了。 李小胖目光坚定，郑重点头，“嗯。” 林楠心头微微震动，李小胖看起来是个心无城府的乐天派，是那种老实到给人感觉好欺负的人，可他孝心至纯，对朋友宽厚，对感情真挚。 林楠弯了唇，抬手扒拉他脑门，“李小胖，十年念一人，诚心可鉴，楠哥支持你。” 李小胖噘嘴，“别扒拉我脑门了，我娘说会长不高的。” 林楠摸摸鼻尖，“那好吧，等你长高了我再来撸。” 李小胖想了想，“你可以扒拉落羽哥，他都这么高了，不怕不长个儿。” 林楠点头，“君子所见略同。”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那边的陈一喜双脚不着地，被人捞出门以后，为数不多的骄傲突然萌芽了，她恼羞成怒，想她可是大名鼎鼎松山派掌门弟子，一招踏月飞花打败多少名门之后？ 竟然在小阴沟里翻了船，被人当成布娃娃一样携来抱去？ 娘的！ 陈一喜张嘴，对着捂她嘴的手指狠狠咬下去！ 不留余地。 王彬“嘶”地一声，感觉自己的皮肉都开裂了，他抖着手想抽又抽不回来。 陈一喜舌尖沾了鲜血味，这才舔了舔唇角，松开了。 王彬抖着手，看自己手心，两条牙印横贯食指、中指、无名指…… “你属疯狗的吧，不见血不撒嘴。” 陈一喜抱臂，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王彬甩着自己的手，无语极了，他这整个左手都废了，疼废了。 “我怎么犯你了，你这样对我？” 陈一喜挑眉，“你不捂我嘴，我能咬着你手吗？” “那你不乱说话，我能捂你吗？” 陈一喜冷哼，抱臂想要端一个居高临下的狂傲表情，结果只能看到人下巴，只好骄傲的仰头，“我怎么乱说话了，我不就说朋友妻不可欺吗？” “你明明喜欢楠姐，自己不敢表露，还不让别人说啦。” “你是不是个男——” “唔？” 陈一喜又被人捂住嘴，她挑眉，舌尖滑过牙齿，正欲再次用牙齿行凶。 王彬无奈的声音传来，恳求道，“小姑奶奶，求你快别说了。” 陈一喜愣了愣，哎，小姑奶奶这个称呼不错，貌似还挺霸气的。 “你答应我不乱说，我就松手。” 陈一喜挑了挑眉，骄傲的头颅微点。 王彬松开手指，小声说道，“大家都是朋友，林姑娘与落羽兄很登对，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 “什么配不配的，喜欢就抢啊，抢不过再说不配的事情呗。” 陈一喜说着，莫名想起大佬阴郁的眼神，还有吐着蛇信的小宠物，登时浑身一个激灵，她同情的看着王彬，叹气道，“算了吧，兄弟，你看上谁不好，看上他的人。” 王彬原本被她的信誓旦旦感染，正蠢蠢欲动，却又突然被泼了冷水，他肩膀垮塌，小声道，“他是很优秀，但是我也没那么差吧……” 陈一喜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兄弟，优不优秀的还能拼一拼，跟小命挂钩的傻逼事情还是不要尝试了。” 王彬：“……” “你是个姑娘家。” 陈一喜嗤，“姑娘的牙齿很利，还要尝尝吗？” 王彬连忙将手背至身后，“不……不必了。” 陈一喜骄傲的转身，像个打了胜仗的女王，然而女王这一步没迈不出，又被人捞起来了。 “嘿——你小子找抽吗?” 她拧着眉回头，对上王彬俊秀的脸。 消瘦的指抬起她的下巴，拇指一下一下的蹭着她的唇角，眼神专注而认真。 感觉很奇异，好像面前这个人突然变帅了。 陈一喜舔了舔唇角，“你不会又看上我了吧？” 王彬：“……” “我对没长大的小娃娃没兴趣。” 陈一喜不信，“那你干嘛摸我嘴？” 王彬脸黑了黑，“我在擦我的血。” 第49章 会一会杨柳腰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林楠狐疑的盯着二人看，不知道俩人啥时候在她眼皮子底下成了好事。 陈一喜面无表情，王彬左手肿得老高，一看就是被咬的。 林楠轻咳一声，八卦之心燃烧，“战况挺激烈哈。” 陈一喜冷哼，“就他这样的，来一个我灭一个，来一双我灭一双。” 王彬：“……” “我只是信奉好男不跟女斗。” 陈一喜冷嗤，十分之不屑的转头。 林楠还想说些什么逗逗二人，却被人攥住了手指。 林落羽修长的指包裹着她的手，面上却淡淡的，像是不大喜欢这里的菜。 林楠拍了拍他的手，“等会回到咱自己的酒楼，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牛奶蛋羹，乖哈。” 陈一喜啜一口汤，目光不咸不淡的瞟向王彬，唇角勾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王彬被看的尴尬，连忙低头喝汤。 陈一喜撇嘴，转了视线看向林楠，“楠姐，我下午要去南曲班子听戏，今天有小云郎的演出，我要去捧他。” “小云郎是谁？”林楠惊讶。 “小云郎是水月阁的台柱子，唱功身段一绝，你是没见过他腰身，摆的跟柳枝一样。”陈一喜兴奋道。 林楠挑了挑眉，“真有这么好看?” “那是当然，比清水镇的好多了。”陈一喜拍胸脯道。 “哦……”林楠点头，若有所思状，她搓了搓下巴，抬眼问道，“戏票多少钱一张？” “不卖戏票，戏票早就被抢光了，你让王彬去帮我订位子。”陈一喜转着手里的杯子，闲闲开口，“哎呀，王彬他只听你的，也不听我们的。” 王彬一口热汤呛进了嗓子眼儿，立时就憋得脸红脖子粗，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儿。 陈一喜咧嘴偷笑，给人顺背，“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彬脸黑了黑，他拨开陈一喜的手，语含愠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只听林楠的？” 陈一喜撇嘴，果然炸了。 她不紧不慢开口，“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之间楠姐占大头，她是大老板你是二老板，二老板听大老板的是不是应该的？” 王彬愣了愣，“你是这个意思？” “不对，你就是个打工的，二老板是你舅舅来着。”陈一喜撇嘴。 王彬叹气，“我们也是朋友，你直接拜托我，我又不会拒绝。” 林楠眼睛骨碌碌的在两人身上流转，暗暗感叹王彬日子不好过，陈一喜就是个披着可爱外衣的魔女，骨子里极具冒险精神，一看就能把王彬吃的死死的。 众人吃过饭，齐齐朝着乐客来出发，林楠悄悄晃陈一喜袖口，“真有这么好看？” “啥？” 林楠轻咳，“小云郎啊。” 陈一喜一脸坏笑，拉过林楠绘声绘色，“哎，楠姐，我就说你是个干大事的人，哪能只吊一棵树呢？再怎么着也要百花齐放。” 她说完，蓦然觉得脊梁上窜起一阵凉意，转头狐疑的打量身后，并没有发现大佬的身影，于是彻底解放自我。 “他那腰身，我的娘嘞，别看它细，翻几十个跟头不在话下！” 林楠不信，“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嗓子还贼亮。” 林楠搓了搓下巴，悄声说道，“让王彬多订个坐。” 陈一喜一脸“我懂”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狼狈为奸的意思呢。 林楠莫名也有点小兴奋，干起活来有劲儿多了，只想腾出晚上的时间，届时一睹为快。 林落羽坐在廊檐下，面前煮着茶水，眼睛追随着某人。 某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然而神情雀跃，恨不得跳起来。 林落羽食指轻点椅背，漆黑的眸子浮浮沉沉，他拦住偷吃的李小胖，“李安，过来喝茶。” 李小胖“哎”了一声，坐在林落羽的对面，端起茶碗就往嘴里倒。 “这茶真解渴，再给我来一碗。” 林落羽执壶续水，他淡淡问道，“你楠哥晚上要出门？” 李小胖摇头，“不知道，楠哥没说，不过菜谱已经定下来了，她说食材明日准备更新鲜。” “哦……”林落羽若有所思点头，而后挑眉问道，“你晚上要去哪里?” 李小胖双眼亮晶晶，“楠哥让我去买如意居的糕点，说让我去吃个够，回来她给报销。” 林落羽眯了眯眼睛，“她不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 “哦——” 林楠踩着小碎步，抹布摔得要飞舞起来，菜谱定了，食材单子拉好了，就连明天用的着的高汤也吊上了，一切都很完美。 她可以朝着水月阁的“杨柳腰”出发了。 只要再跨过一个小小的“障碍”。 林楠满脸堆着笑意，凑到林落羽旁边，轻声唤道，“喝茶呐？” 林落羽挑眉，“有事？” 林楠呼噜这人脑门，用绝对柔软甚至可以说是慈祥的声音开口道，“落羽哥哥今天乖乖在家，我去如意居给你买好吃的糕点。” 林落羽唇角微微抽动，“我不爱吃甜的。” 林楠脸上的笑意僵硬一瞬，然后又龇牙说道，“你不是挺爱吃牛奶鸡蛋羹的吗？怎么就不爱吃甜的啦，你尝尝如意居的糕点，大家都说好吃。” “哦。” 林楠：“……” “哦”就太不是人话了吧。 她犹豫着开口，“那我……” “去吧。” 林落羽云淡风轻。 “哦吼。”林楠下意识呼出声，这么痛快啊。 于是她欢快的辞别小娇花，欢快的奔向水月阁、杨柳腰。 陈一喜一直猫在大门外，当着大佬的面拐大佬心尖上的人，她属实没那个胆子。 “楠姐，你可出来了。” 她看到林楠的第一眼瞬间觉得松了口气，就怕被大佬识破，到时候水月阁去不成就不说了，她再被连累当大佬的出气筒。 不过，现在一切都刚刚好，大佬没发现，杨柳腰还等在水月阁。 “走吧走吧，王彬备了轿子送我们。” 陈一喜兴奋道。 林楠背了背手，霸气侧漏，“那便去会会这个杨柳腰。” “好嘞!” 第50章 嘿，生气啦 水月阁乃昭平郡第一大园子，相传这个班子曾在京中专门给皇亲贵戚们表演，他们前一任的台柱子还被京中一个王爷看上了，王爷当时想纳台柱子为妾，可惜王妃抵死不愿与戏子同侍一夫。 最后闹得王妃悬梁自尽，差点救不活，那王爷这才堪堪放手，老王爷亲自出手将水月阁赶出了京。 陈一喜一路上讲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八卦，说的煞有介事。 林楠不置可否，不管是戏园子还是酒楼，凡营业性质场所，只要跟名人或者名事沾了边儿，保管有好事者慕名而去，相当于21世纪的网红打卡地的原理。 两人来到水月阁。雕梁绣户，珠帘晃动间流光溢彩，行入其间步步生香。 “这水月楼布置得够精妙。”林楠开口道。 “可不嘛，好歹是台柱子的主场，肯定要整气派些，戏票都不卖的，只有雅座。”陈一喜边走边道。 林楠点头，单看这个架势，这小云郎就不会差。 陈一喜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儿，乃一木刻的云纹挂坠，上刻两枚小字：“地一”。 两人被带到正对舞台的位置，两把太师椅中间一张檀木桌，瓜果点心整齐排列。 不多时，看客们纷纷入席，不少满头珠翠的有钱人家小姐，带着丫鬟婆子袅袅而来。 这个时代对女子尚没有那么苛刻，听曲看戏可说是最寻常打发时间的方法。 不多时，有“都知”上台，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大家笑一笑，然后引出演员。 相当于干主持人的活儿。 锣鼓齐喧，众人纷纷鼓掌，一位身穿白袍的小将横刀而来。 那人穿着高底皂靴，身手灵活矫健，一连翻了十数个跟头！ 底下纷纷叫好。 陈一喜最是兴奋，林楠怀疑出了这水月阁她嗓子非哑了，那小云郎却有几分身手，四肢柔软如若无骨，然而舞枪弄剑之时又带着凛凛寒意。 不过这泼天的吵闹，加上咿咿呀呀的唱腔直接给林楠这个外行人唱困了，就像是小时候对着新闻联播的状态，知道里面的人都很厉害，知道内容很精彩，然而就是不知道说的啥。 她背抵着椅子，头搭在椅背之上，公然阖上眼睛打起瞌睡。 只可惜身下是个罗圈椅，椅背圆润的弧度让她的脑袋总是不稳，滑来滑去，在她若干次挪动自己的脑袋时，有什么轻轻抵住她的头。 林楠不知睡了多久，下意识睁眼，“散场了吗？” 林落羽白皙的侧脸出现在她上方，白皙好看的手正放在她脸侧。 林楠瞪大了眼睛，“林林林……？” 林落羽低头，“醒了？” 林楠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不是做梦？” 林落羽声音淡淡，“那你梦得够精彩的，将整个水月阁都梦了进去。” 林楠猛地坐直身体，发现她仍身处于水月阁，只是众宾客散去，整个大厅只有她与林落羽二人。 “一喜呢？” “门外。”林落羽轻声回道。 林楠摸了摸鼻尖，“我……” 她想说她骗了林落羽，说要去如意居给他买好吃的，结果自己跑来听曲儿，虽然她啥也没听懂，平白睡了一晚上。 林落羽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晃了晃她手臂，打断她要说的话，然后轻声说道，“回家吧。” “好。”林楠站起身来，习惯性弯腰去抱他，却被林落羽抓住了手腕。 “这次和我一起走走吧。” 林落羽静静看着他，眸色似水，清澈干净。 林楠挠了挠头，“走就走呗。” 她扶住林落羽的手腕，，让他在自己的胳膊上借力，两人相携着走出去。 陈一喜跟王彬坐在马车上，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正掐的厉害。 “你个叛徒，都说了让你保密，转手就把我们卖了！” 王彬冤枉，“是落羽兄自己猜出来的，不是我主动说的！” “那订我们身后的位置，这是你干的事情吧，你知道我转眼看见大佬正直勾勾看着我，我是啥心情吗？” 陈一喜简直要哭出来，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带林楠出来听个曲儿，这姐姐头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下来，当场就睡了。 重点是两人的位置正对着小云郎的舞台，她一整个戏，不是被大佬意有所指的瞟一眼，就是被她小云郎鄙夷的瞟一眼，说是来听戏，她反而觉着是来上刑了。 “哇……” “我怎么这么倒霉。” 陈一喜冲天长啸。 王彬无奈，“那你下次不来不就行了，我看那小云郎也就那样，说好看还不如我呢，你是什么眼神呀。” 陈一喜悲愤磨牙，“你敢说他，小心我咬你！” 王彬无语，只得暗暗道，本来就是。 林落羽跟林楠恰好走到跟前儿，陈一喜缩了缩脖子，感觉凉嗖嗖的，她朝王彬旁边缩了缩。 王彬当即上前一步，笑着开口道，“你们出来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好。”林楠回道。 王彬此次只带了一辆马车，并未带着车夫，干脆自己留在外面赶车，将马车留给三人。 陈一喜心虚，她现在对林落羽过敏，看一眼就起鸡皮疙瘩的那种，只好缩在了外面，坐在马车另一边晃着双腿。 林楠偷偷瞄林落羽的下巴，平静的反常啊，上次没带他逛街，他就敢砸东西，这一次自己都骗他了，怎么反倒平静起来了？ 她晃了晃林落羽的手臂，“嘿，生气啦？” 其实林落羽谈不上生气，毕竟那小云郎在林楠面前费了半天力气，也只是把人哄睡着了，可见他家林楠的审美观跟小疯子陈一喜还是有点区别的。 不过呢，他也不能太惯着小祖宗，免得下次又拿“买糕点”糊弄他。 于是乎，林楠喊了几十遍“落羽哥哥”，男人死活不给回应，甚至都不看她一眼，就盯着窗子看。 窗外黑漆漆的有啥看头? “林落羽？”林楠加重了声音，手指也不勾人袖子了，指甲抓住他好看的手腕，朝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林楠兴许是忘了，她自己天生神力，不说能像秦武王那样一言不合举鼎吧，但是林落羽这小身板她是纷纷钟能扔飞的。 林落羽原本面带忧郁的看着窗外的夜色星光，然而下一秒就趴在马车上。 第51章 娇花生气 好巧不巧，他的手指卡在马车地上的木缝儿里，抽都抽不回来的那种。 林落羽眨了眨眼睛，他不太敢相信，明明上一瞬他还能称得上风流俊逸俏佳人，怎地…… 林楠手里还捏着半块碎布，天青色的。 她哆嗦着手，把碎布扔出了窗子，以求毁尸灭迹。 林落羽眉头拧着，冷嘶一声，他的指被木缝死死咬住，有细小的血珠儿滑落。 林楠一咬牙，运力掰碎了地板，黑黝黝的地面露出来，时不时滑过两坨马屎，林楠对着那一晃而过马屎思考人生。 林落羽修长的指，捏住自己皓白的腕子，目光幽幽。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哥……” 林楠泪目。 林落羽捏着自己的手，一言难尽，怀疑人生，或者他生命里光是错觉？ 她更像是阎王爷派来讨命的小鬼吧…… 林小鬼，“有血，我给你包扎。” 林落羽：“……” 你要保证不把我腕子扭了，我或许考虑让你包扎。 然而林楠没有领会他眼中的深意，抬手就撕了某人的长衫。 林落羽低头，好了，再别说什么风流俊逸俏佳人了，要不是穿着里衣，他此时大腿都漏出来半截了。 林楠呆了呆，某人也着实性感了点，但是她真的是不小心，情急之下，难免，难免…… 她手里随意折了折手里的布料，将林落羽整张手都捂在里面，然后还贴心的又撕了一点边，缠在他的腕子上。 林落羽看着自己像马蹄一样的肥大的碧青手掌，唇角不可抑制的跳了跳，“林楠……” 林楠摸鼻尖，“丑是丑了点，但上下左右都有小伤口，不包严实会感染。” 林落羽：“……” 他想他需要静静。 林落羽黑着脸坐在马车一角，他此时绝没有施展美人计的心情了。 林楠坐在另一角，时不时偷看一眼她家落羽哥哥…… 别问两人为什么不坐在一边，林某人手劲忒大，掀了半边地板，只有马车的两侧勉强可以坐人，且每边坐一人。 两人下车的时候，陈一喜惊呆了，大佬这是走的什么性感路线？真想露请把里衣脱了好嘛？ 林楠看着某人的背影殷殷切切，想去扶一把，伸伸手又缩了回来。 陈一喜手动阖上自己的下巴，“楠姐你咋了？你男人不让你动，你用强的了？” 林楠：“……” “哎，你不是挺会哄的吗，这次咋这么莽？” “你硬来谁吃的消？” 陈一喜恨铁不成钢啊，她急的拉住林楠的袖子，恨不得把自己话本上看来的三十六绝技都传授一边，然而王彬一把捂住她的嘴，拎小鸡崽子一样给拎走了。 “哎，楠姐，千万别来硬的了，要是留下后遗症，以后你可就……” 陈一喜的声音被王彬捂进了肚子里。 林楠站在原地，只想骂娘。 她在娇花面前就没硬起来过…… 娇花已远走，连个背影都没给她留下，她看着茫茫月色，无限伤感之，小娇花的刺又长回来了，略显扎手啊。 翌日，林楠殷勤的做了牛奶蛋羹，在某人门前探头探脑。 然而某人房门紧闭，连条缝儿都没开。 林某人一会儿扒拉窗户一会儿扒拉门缝儿的，好不悲切。 陈一喜嘬着牙花子，抱手臂，一本正经瞎分析，“不应该，林落羽这辈子在你面前绝逼赢不了，这次挺能抗啊，两个时辰都没给你开门。” 林楠摇头，“他之前动不动动就给我甩脸子，好不容易哄的不甩脸子了，怎么一不小心又回去了。” 陈一喜摇头，“不对，林落羽在你面前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 林楠：“……” “我谢谢你，真看得起姐们儿。” 林楠颓然，“要不……好妹子你替姐姐戳一下，看看破不破？” 陈一喜冷嗬一声，“你想让我死你就直说。” 林楠：“……” 那你跟这说什么风凉话…… 陈一喜咂了咂嘴，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看着林楠，林楠什么都不知道，她压根不知道大佬的可怕之处，只有她自己知道，陈一喜觉得自己掌握的秘密太多了，可惜没有人能分享，有点孤独，有点寂寞。 然而又很爽。 王彬匆匆跑过来，“林楠，苏哲来了，说是应邀而来，品你厨艺。” 林楠叹了叹气，只好先去忙事业，毕竟她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呢。 她把蛋羹塞给陈一喜，自己大踏步走了。 陈一喜端着蛋羹疑惑的往窗子里瞄了瞄，实在是疑惑，根据大佬对林楠的重视程度，林楠身边就是出现个公蚊子，他都要研究一番的吧？ 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她摇了摇头，不理解。 紧闭着的窗棂内，林落羽面色苍白，与林楠刚刚所站的位置仅一掌之距。 他手指诡异的痉挛着，青筋跳跃，似有活物在其身体内游动。碧青小蛇如游鱼在他身上滑动，所过之处一片寂静，诡异莫名，像是在驱赶着那痉挛。 林落羽满头冷汗，浅淡的唇被他咬出血色，剑眉紧蹙，墨色的发汗湿在脖颈，泥泞一片。 这边的林楠，长勺挥舞，眉眼飞扬，拿着勺子的她无比自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苏哲穿着锦白的袍子，上绣着蟾宫折桂团纹，白玉扣抓住墨色的发，即有清俊之感又不失矜贵，从头到脚不可谓不精致，这样一看着实有点开屏之意。 林楠坐在他对面，尽力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端上礼貌的笑意，“苏公子请吧。” 苏哲放下茶盏，看着面前的第一道菜，色泽红润似裹了一层红色琉璃，洁白如玉的饱满芝麻粒点缀其中，闻之酸甜，形如杏干。 他了然一笑，应该是一道开胃果脯，虽然好看，但是并不稀奇，倒也算常见。 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他眼睛蓦然睁大，这是……肉？ 不对，酸中带甜，细细回味又如杏干，可这口感分明是某种肉类。 苏哲咽下，口腔里有淡淡的肉香与果子香气，这种奇异的组合让他上瘾，红色琉璃也并不是糖浆这么简单，细品有淡淡葱姜的滋味，这简直是太奇妙的组合了。 他顾不上点评，当即下了第二筷子。 第52章 爷，请您端着 苏哲自幼所受教育教养与体面是放在第一位的，无论见到什么都要端出一副平淡的样子，既要有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之风度，也要风轻云淡到让人不知你所想所要。 他今日来是为了用自己这张被珍馐养刁的嘴，给林楠一些厨艺上的建议，一是卖个人情，二是显示自己的实力。 毕竟要养刁一个人的嘴，除了好东西还要好厨子，而这些并不是寻常暴发户的家底能养住的。 可…… 他筷子如飞，已经下了第五次有余。 他想停下来，给自己留点矜持，然而那种一口咬下去，汁水顺着肉的每一个缝隙炸裂口腔的满足感，让他无法停，不愿停。 肉与果香的复杂口感让他如痴如狂。 就在苏哲还要下筷之时，小厮适时递上一盏茶汤，“爷，请漱口。” 苏哲收回视线，故作镇定的接过小厮的茶盏，仿佛他原本就准备歇筷子一般自然，他用茶水漱口，淡然抬眼，“这菜叫什么名字？” 林楠笑眯眯开口，“杏干肉。” 苏哲淡淡点头，“果然是肉。” 他疑惑开口，“那在下为何又吃出了杏子的果香，是烹饪之时加了杏子汁水吗？” 林楠摇头，“苏公子吃到的不是杏果香，是番茄与白糖白醋调制出的酸甜之感。” 苏哲恍然，他竟然没有吃出来，果然是自己小瞧了她，她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姑娘果然妙手。” 林楠笑着开口道，“这杏干肉做头道菜，开胃生津，养阴润燥。” “现在呈上第二道菜。”她拍了拍手，有人上来撤下盘子。 苏哲看着那还剩下几块肉的盘子被人端走，手指下意识攥紧，恨不得开口叫住那端菜的小厮。 苏哲这对那菜“恨之入骨”的眼神，让自家小厮会错了意，小厮插个空子，低声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公子，真要是这么难吃，就别吃了，何必委屈自己。” 苏哲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知道个屁。” 小厮被骂的一愣，随即面对林楠露出肃然敬佩的神情，这女人不简单，竟然让公子做到如此地步。 林楠笑嘻嘻呈上第二道菜，盖子缓缓掀开，氤氲的热气飘散，鲜香诱人的鸡汤味飘散。 苏哲以为是鸡汤，然而他低头看到的是——莲花？ 他不确定又凑近观瞧，啊，是雕刻成莲花形状的白菜啊。 如黄玉质地的白菜，每一片花瓣都饱饮汁水，一层浅浅的嫩黄色薄薄如雾霭铺在莲花身上，像是佛陀坐下的莲花沐浴着佛光。 他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执起筷子。 浓郁的鸡汤与菌菇鲜香铺面而来，莹润如玉的莲花却不似外表坚硬，在他唇齿间淡淡化开，像是调皮的游鱼，匆匆划过他的唇舌，却并没有全然消失，留下沙绵的小尾巴。 他搅动舌尖，这是那笼住莲花的佛光？ 苏哲喉咙滑动，并没有吞咽的动作，因为那口珍馐是滑下去的。 他又下第二著，然而伸至一半的手，被小厮拦住筷子，极其自然的放在著托里，自然到苏哲自己都以为自己那个动作是放下筷子，而不是夹菜。 他看着小厮呈到面前寡淡的茶汤，眉头抽了抽，如果可以，请这人死远点。 林楠淡笑，“怎么样？” 苏哲来不及回答自己喜不喜欢，反而对那口腔里沙绵口感分外好奇，他忙问道，“这嫩黄色的是什么物什儿？味道如此奇特，在下竟然为所未闻见所未见？” 林楠弯唇，“这是最普通的东西，咸鸭蛋黄。” 苏哲：“！！！” 小厮锁了锁眉头，他家少爷有点跌份儿啊，不是来显摆自己吃过见过的么，怎么像个乡巴佬，咸鸭蛋都吃不出来，还不如让他来呢。 林楠不意外苏哲的惊讶，咸蛋黄搭配诸多菜品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开口解释道，“这道菜乃观音莲，有疏肝理气，化湿和胃之功效。” 苏哲点头，虽面上云淡风轻，然而心里却想的是：管他奶奶的养不养胃，砒霜做成这样爷照样吞。 林楠拍手，小二上前，撤菜。 苏哲端着茶盏的手指捏到发白，娘的，敢不敢放下让爷吃完！ 他的贴身小厮咂了咂嘴，心中腹诽，他家爷也真是，反正也吃了，怎么就不能端出个好吃的样子，装出来也行吧，先把人哄开心了再说别的呗，这般仇恨的样子，也太…… 哪怕出门就扣嗓子眼儿吐出来呢，至少在人面前要快乐点啊，怎么他家爷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功力还下降了呢。 林楠回身，淡淡说道：“这第三道菜，也是今日试菜的最后一道菜——茴香鸡窝饼。” 虽然其貌不扬，确是林楠比较喜欢的主食。 苏哲因着前两道菜，不敢对面前的饼小觑，他夹起小小的饼子，只有铜钱大小，一个个圆滚滚的芝麻牢牢扒着饼面，表面被烤至金黄，让人看着就觉得酥脆。 他轻轻咬一口，窸窸窣窣的芝麻粒掉落，落在他唇齿间，有些调皮的还跑出唇外，落在他锦白的袍子上，像是惩治调皮的孩子，苏哲狠狠咬上那圆滚滚的芝麻粒。 “噗龇”圆滚滚的芝麻炸裂在他齿上，像是无数的小皮球开裂，每一粒芝麻都裹挟了淡淡的甜味。 咬开酥脆的表皮，香软的内里翻滚着卷上他的舌，淡淡的茴香与咸香萦绕。 苏哲瞪了瞪眼睛，他都不忍心加快速度，口腔里各种层次的口感一一堆叠，他向来不爱吃面食，但是这个小饼子他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铜钱大小的饼子终于不在他舌尖逗留，尽数祭了他的五脏庙。 小厮慌忙递上茶水让他漱口，他接住了杯子，却没喝茶。 他怕茶水冲淡了嘴里的余韵，舌尖上还有酥酥麻麻的感觉遗留，他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新奇却又让他欲罢不能。 林楠弯了弯唇，拍手让小二撤菜。 然而小二的手抓住那瓷白的盘沿却没抬起盘子，苏哲歉意的笑了笑，从另一端松了指，他摸了摸鼻尖，“这个不如让我打包吧。” “元宝是北方人，最喜欢面食，我想带回去让他一解思乡之苦。”苏哲轻轻笑着开口道。 苏元宝：“？？？” 他家公子有毛病了吧，他啥时候喜欢吃面食了？ 第53章 苏哲试菜 苏元宝暗暗撇嘴，他家公子自己想讨人家欢心，推他出去顶包，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啥嘛，不就一团面饼吗？ 吃肉的时候你不想着我，吃面饼的时候想起来我思乡了。 苏元宝面无表情，开口道，“回公子，小的还是喜欢吃咱们家姜大厨做的鸡丝饼，这个鸡窝饼还是留给林小姐的下人吃吧。” 看我，多会显摆？你叫鸡窝饼，我们叫鸡丝饼。 苏哲原本摇起来的折扇，一个手抖掉地上了…… 艹，这小厮是不是该换了？ 林楠笑了笑，“苏家大厨手艺定然非凡，既如此就撤下去吧。” 她挥了挥手，小二上前端盘子。 苏某人脸黑了黑，不甘心的收回了手指，他现在想活吞元宝可以吗？ 林楠笑了笑，“今日仓促，只来得及做些简陋的，苏公子若是喜欢可以等我们明日开张，再来品尝。” 苏哲眼睛微亮，对啊，他有钱啊，林楠一个卖吃食的，他啥时候想吃那不是很随意嘛？ 他恢复淡然如菊的气质，轻轻点头，“届时定然来捧场。” 苏哲的腹内饥火被林楠这三个菜勾了出来，实在没什么谈话的兴致，只匆匆夸赞了几句，借口有事离开。 林楠微笑着送别。 李小胖捧着半块鸡窝饼，小口小口的砸味，斯文的不像他李小胖。 “楠哥，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表现的也太淡定了，你说明天他能来吗？” 林楠不置可否，“肯定来。” 大户人家要体面，再好吃的东西都不能表现出贪吃，试菜更是不回著，今天苏哲眼珠子都快要掉进碗里了，虽然他装的还算优雅，但是林楠一眼看出。 林楠弯唇一笑，“准备明天宰肥羊。” 李小胖虔诚的咬了一口饼子，矜持点头。 陈一喜舔了舔嘴，极眼馋的看着王彬手里的半块，王彬正要张嘴，她像个抢食的猫儿，一口叼了过来。 王彬：“……” 他眼睁睁看着某不要脸的人，三下无除二将饼子裹挟入肚。 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有我的口水。” 陈一喜嘴里飞快的倒腾，含糊不清的说道，“有你的屎我都吃！” 王彬：“……” “你去死。” 他擦了擦唇角看向一旁的林楠，“还有吗，大家都吃不够啊啊。” 林楠挑了挑眉，“让你们吃够了，我不就失业了吗?就是要吊你们的胃口。” 她说完潇洒的离开了。 剩下王彬露出敬佩的表情，怪不得每个菜只让那苏哲吃一口，原来是为了吊他胃口啊。 林楠摆够了高人做派，悄摸摸回到后厨，端着三个盘子去扒拉某人窗口。 “落羽哥哥……” 林楠那探头探脑带足了猥琐。 陈一喜收回视线，“你见过这么偏心的人吗？给我们吃别人剩下的，给林落羽吃事先撇出来的！” 李小胖斯文咬一口饼子，说道，“落羽哥昨天被楠哥弄伤了，她这是愧疚的了，我楠哥最受不了欠别人什么。” 陈一喜不置可否，看着他手里的半块饼，添了添嘴，“李小胖你要这么斯文吗？” 你这饼子要是搁老娘眼前晃一下，老娘准叼走。 “吃完了就没有了，我要吃慢点。”李小胖说道。 “好，这是你逼我的!”陈一喜咬牙说完，正要故技重施，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王彬皱眉，“你干嘛，还有没有姑娘的样子了。” 陈一喜撇嘴，“李小胖他不是人，大家都吃完了，他拿着搁人面前晃悠！” 王彬无奈，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裹住的酥饼，“好了，这个是林姑娘刚开始烤的时候，我路过她给我的，你尝尝。” 陈一喜双眼一亮，“好你个王彬，你都有了，你还跟我们分。” 王彬：“……” “你不要算了，我还是留着吧。” “要！要要要！”陈一喜猴急喊道。 王彬无奈递给他，吃慢点。 陈一喜裹了满嘴，还不忘挖苦王彬，“看来最不是人的是你，你肯定是准备回去偷偷的吃。” 王彬：“……”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小胖表示他家二掌柜很丢人，还是他这个大老板比较有样儿，吃的斯斯文文。 他又咬了一口，看着自家楠哥，露出忧愁的神情，“怎么落羽哥这次气这么久，朝食都没用呢。” 林楠对此也有相同的疑问，她今天来两次了，某人房门依旧紧闭。 林楠咬牙，怒火中烧，“好你个林落羽，老娘都认错了你还生气，你信不信我一脚踹开房门，直接掰嘴喂？” “我数三个数，不开门我硬闯了！” “一！” “二！” “三！” 陈一喜捂眼睛，“都说了要斯文点，林落羽那娇贵样子，用不得强啊。” 林楠数完，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寂静一片，没有动静。 她搓了搓手，提气，抬脚。 王彬：“得，开业第一天先买门。” 陈一喜好心奉劝，“最好去木材市场批发，做它十个五个的攒着。” “轰——” 房门应声而倒，林楠被呛的后退两步，等她看清楚屋内的情景，瞬时揪起了心。 林落羽双目紧闭，昏倒在窗前，他面色苍白似鬼魅，面皮下青筋格外显眼，唇角还有血迹。 “林落羽！” 她叫了一声，慌忙抱起人。 众人意识到事情不对，王彬慌忙出去找大夫。 白胡子老头捋着自己的胡须，淡淡摇头。 林楠精神紧绷，下意识开口道，“要……死了？” 老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陈一喜直接揪住老头脖领子，掂了起来，“哎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老朽话还没说完……” 王彬慌忙上前，“先别急，听他怎么说。” 陈一喜咬牙，恶狠狠的说，“你要是敢说他救不活，我就把你胡子一根根全拔掉。” 老头被吓得不轻，往后躲了几步，“老朽从未见过如此粗鲁的女子，真是惊世骇俗！” 王彬上前一步安抚，“请老先生理解，实在忧心病人，有话不妨直说。” 老头冷哼一声，整了整自己的袍子，“话都不让人说完，老朽只是奇怪，他气息并无异常，找不到晕厥的病症而已。” “他很正常，没有病。” 第54章 卖弄美色 林楠疑惑开口，“没病他为什么突然晕倒了？” “先生可否再请一次脉？” 老头有些后怕的躲了躲，“这个，老朽不才……” 林楠正想说什么，老头一把抱住自己的药箱，“足下另请高明，另请高明好吧，老朽学艺不精，治不了。” 老头跑的飞快，王彬有心留一留，然而那来时蹒跚的身形，此时格外的矫健，他硬是连袖口都没摸到。 林楠看着双眼禁闭的林落羽心中难过，林落羽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内二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她原本暗暗发誓，一定会让他过上好日子。 若他真的死了—— 林楠不敢想，下意识攥住林落羽的手。 一直双眼紧闭的林落羽蹙了蹙眉，指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松手。” 林落羽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林楠眨了眨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犹豫着开口，“林落羽你可是还难受着？” 林落羽抬起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扶住额头，浅淡的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疼。” “哈？”林楠不明所以，因为是他脑袋疼，刚要俯身查看，她掌心的手指微微一挣。 林楠低头，修长好看的手指上摆布细小的划痕，已经合拢的肌肤张开小口，小小的血珠儿要落未落。 “啊。” 林楠连忙撒手……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林落羽：“……” 她兴许是跟林落羽五行犯冲？不过显而易见是她克林落羽，她轻咳一声，后退半步，关切的看着林落羽。 林落羽手指获得了自由，抬眼触上四对亮晶晶的眼睛，像是看大猩猩一样看着他，四个人刚好把让的床围严实。 莫名有种瞻仰遗体的错觉。 顿时他的心更堵了，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都在这做什么？” 李小胖：“以为你死了。” 林落羽：“……” 难为你这么会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疾？你说出来，咱们治！”林楠带着几分急切说道，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咱有钱。” 林落羽捏了捏眉心，无奈的解释道，“力竭，睡着了。” 四人齐齐对视，睡觉都能弄这么大的动静? 然而请来的医师也确实没看出什么问题，林楠怀疑是娇花身子弱，血糖低，在21世纪也有人因为血糖低而昏厥的人。 届时给他多做点补血糖的吃食，还有那糖渍梅子也备着。 她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却又蓦地瞥见他嘴上干涸的血迹，幽幽问道，“你嘴怎么烂了？” 三双眼睛齐齐落在林落羽的唇上，一双比一双亮，一双比一双……八卦。 林落羽面无表情一一回看，“摔倒了，磕得。” 陈一喜悻悻然收回目光，“磕的呀，还以为谁咬的呢。” 她说完目光淡淡瞟过林楠。 林楠并未察觉，反而忧愁的叹了口气，有点同情的看了看林落羽，当真是虚弱了点，她想了想劝慰道，“没事，以后咱顿顿喝鸡汤，别气馁。” 王彬适时开口，“对，咱有钱，供得起。” 陈一喜翻白眼，这两人身上怎么带着浓浓的铜臭味？哼，有钱了不起啊？ 林落羽：“……” 众人得知林落羽无大碍纷纷散去，就连林楠也去忙着准备第二日开张所需要的食材。 林落羽：“……” 刚刚还抱着我死去活来，这就走了？你们礼貌吗？ 然而他并没有失落多久，因为被林楠抓了壮丁。 王彬是个生意经，借助林楠参加厨神赛的名头，让人去散布了消息——厨神热门人选林楠的酒楼开业！ 翌日，乐客来开张，凡进店者赠送牛奶蛋羹一碗。 林落羽身着一紫袍，精美的纯黑刺绣分布在两肩与蔽膝，尊贵中平添神秘。 呃…… 这是林楠对他的评价。 因为开业，他有幸得林楠亲手束发，镂空赤金的发冠紧紧抓住他的发，偏有两绺被分在鬓边，由林楠亲自操刀改了长度，不长不短恰好垂于胸下。 林落羽素手执笔，有些嫌恶的看着鬓边飘来飘去的两绺长发，据他所知鬓边留发的只有女子。 然而林楠以他今天是门面为由，勒令他必须着此装。 所谓门面——让他以收银为由，坐在柜台前卖弄美色。 旁的迷没迷到他不知道，只是端菜的小二已经出了三次错了。 陈一喜暗暗擦着自己的哈喇子，她不敢在大佬面前垂涎，只好躲在一旁，悄悄瞅上那么一两眼，属实没想到，大佬不过换了个颜色，周身气质蓦然改变，哪还有俊俏干净小娇花的影子，明明是冷酷又不可一世的暗黑范儿。 尤其是不耐烦皱眉的样子。 王彬点了点她的脑袋，“看什么呢，到你上场了，你不是要表演绝活的吗？” 陈一喜被点的后退两步，看了看屋里爆满的客人，“哇，不错啊小兄弟，第一天开张竟然有这么多的人。” 王彬笑了笑，“接下来就看姑娘的绝活能不能让这热闹再上一阶？” 陈一喜霸气摆手，“瞧好吧您嘞。” 她扔掉手上的抹布，抬脚跨上栏杆，单脚如点水，纵身一跃。 墨发飞扬，红裙翻飞。 王彬下意识伸手，他没想到这人这么虎，就这样跳了下去，虽然是表演绝活，也用不着跳楼啊，他心里一沉，趴在栏杆上往下观望。 那人却并不似他想的那般摔了个四仰八叉，她姿态优美似振翅的蝶，单手抓住舞台上方坠落的是丝带，丝带顶上是个赤红的大圆球，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见她腰肢轻摆，整个人随着丝带的晃动上升，如蝶儿围着花枝振翅缠绵。 她不知何时抖落一柄如蛇软剑，熠熠清辉洒落，赤红圆球乍开，千片万片花瓣起舞，她剑尖舞的飞快，缤纷落英被她剑势所携，如水般汇聚成形，后落于地面，显现成一个大大的“贺”字。 掌声如潮。 陈一喜骄傲的扬着头颅，接受众人的掌声。 就是用苍山派——绝技踏月飞花做表演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气死那几个老头。 管他去呢，现在她很享受就行了。 第55章 杂耍界也卷吗 二楼的雅间里，苏哲与一个男子收回视线，男子身着灰衣，比苏哲的盛装打扮相对低调了许多。 然而他嘴唇极薄，乍一看稍显寡情刻薄。 “苏兄可能想到苍山派的掌门弟子公然卖艺？”那男子冷笑一声开口道。 苏哲微微惊讶，然后告罪道，“是我眼拙，我多次见到此女，竟不知她身后还有这样的瓜葛，不知卓行兄是怎么看出的。” 卓行了笑了笑，“前段时间有批货物需要押送，去寻了苍山派的人，结果他们端着天下第一派的架子不肯接活。” 苏哲挑了挑眉，“说起来自咱们新君继位后，哪还有什么江湖，从前那些知名的门派早就没落了，不少门人投奔世族大家，专做些地底下的事，这苍山派倒是有骨气。” 卓行冷笑，“有骨气就是当个杂耍的？也不怕被耻笑。” 苏哲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即转移了话题道，“不知这林楠究竟是什么来头。” 卓行冷笑，“不管什么来头，挡我财路者死！” 林楠此时在后厨忙的热火朝天，她几乎已经看到银子哗啦啦进口袋的样子，李小胖扒拉脑门上的汗，“楠哥，食材不够了，你去找王彬加点食材。” 林楠粗略估算了一下，有些必须要提前加工的菜直接从菜单上抽掉了，然后那些可以现做的就让王彬补齐材料。 王彬找来的二厨还算靠谱，手艺过得去，有他后面盯着，林楠可以忙里偷闲一会儿。 她一边抹汗，一边走向林落羽，还吹了声口哨打招呼，“嘿，门面。” 林落羽唇角抽了抽，面无表情转过身，执笔写着今日的流水。 林楠摸了摸鼻尖，咋又不高兴了，这衣裳穿着不是挺好看的吗？就她出来这一会儿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偷偷看他了？ 林落羽看了看她将账本往她面前推了推，淡声道，“不到一天的流水，八百五十六两。” 林楠点头，“还行，对得起我的厨艺。” 林落羽点了点头，指着外面，“你看。” 林楠抬眼，就看酒楼外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陈一喜一身红衣，手拿软剑，舞得飞起。 林楠搓了搓下巴，觉着自己绝顶聪明，从陈一喜翻着跟头擦桌子，她就瞧出陈一喜是个混杂耍的了。 今日亲眼瞧见她还是被惊艳到的，不禁感叹，“想不到杂耍界也这么卷，陈一喜这伸手居然混不到饭吃。” 林落羽：“……” 虽然他没听懂卷是什么意思，然而他聪明，大概猜出林楠的意思了。 只是天下第一派苍山派成了杂耍的了，不知道他们掌门的心会不会痛。 陈一喜是个人来疯，舞完了剑还不过瘾，一甩红丝带，将楼上的王彬拽了下来。 王彬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就在他以为自己不死也残的时候，一个胳膊揽住了他的腰，他稳稳地落在舞台上。 人群里又暴起一阵叫好声，陈一喜拱了拱手，“诸位大爷大娘，小兄弟大兄弟，今日我们乐客来开业大酬宾，咱们要玩就玩个刺激的！你们说好不好！” “好！” “好！” 一阵激烈的掌声传来。 林落羽收回视线，淡淡开口，“你倒是会物尽其用，有她在门口，再过三天咱门前也照样游人如织。 林楠视线被陈一喜吸引，有些不敢相信道，“她不会想拿王彬当靶子吧。” 林落羽转头，便瞧见陈一喜利索的把王彬五花大绑，缓缓开口，“或许……她就是这样想的。” “这小疯子！”林楠暗骂一声，就要出去拦下。 然而她到底离得太远，陈一喜随意踢掉围观大哥手里的苹果，手腕翻转，软剑“噗”的钻进苹果核，力道不减，径直朝着王彬的脑袋而去。 众人屏住了呼吸。 王彬脸色惨白，冷汗如豆粒滑落。 林楠怔住，为时已晚。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的呼吸才找回来，有人悄悄吸着凉气，有人悄悄扶抚住胸口。 而林楠满头黑线，差一点就要提溜着脑袋去找老钱谢罪了。 如雷鸣般掌声响起，不少二楼雅间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喝彩。 陈一喜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极大的充盈，翘着尾巴，接受掌声的洗礼。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人揪着后脖领子提溜起来，双脚乱扑腾。 “哎，楠姐你干嘛？没看大家都很热烈吗？” 林楠咬牙，“你还是回头看看王彬吧。” 陈一喜后知后觉，回头看去，只见王彬面色雪白，脑袋上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坠落，双眼圆睁，好像随时都能厥过去。 陈一喜摆手，“哎呀，他怎么怕这么狠，我这身手一向妥妥的。” 林楠提溜着陈一喜直接朝王彬丢过去，“赶紧去解开！” 陈一喜被扔了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食，毁了她英勇威武的形象。 然而任何技巧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纸老虎。 陈一喜心塞的抚住胸口，艹，惹不起！ 林楠站在台上拱手，朗声对众人说到，“我是乐客来酒楼的林楠，今日乐客来开张，多谢诸位捧场。” “你就是新晋厨神吗？” “厨神厨神！” 低下一阵哄乱，林楠被这一声一声的厨神喊得脸红…… 她抵唇轻咳一声，正要解释，低下却又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什么厨神，厨神明明是如意居的于仁！” 一个拿着屎耙子的老汉开口，“什么于仁，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林楠！你看她的手下耍剑耍的多好！” 林楠惶恐，第一次知道有个剑耍得好的朋友可以当厨神…… “呸！你个穷鬼！你当然不知道于仁了，毕竟不是谁都能进得去如意居的！” 这人的话激起了众怒，一众相亲们开口道，“我们就认林楠是厨神！我们就认乐客来！” “就是就是。” “他们的表演多精彩呀！” 林楠蹙了蹙眉头，虽然乡亲们的吹捧有些过了，然而明白人谁不当成个笑话一笑置之，毕竟厨神凭的是做菜真本事，不是舞剑，这人却非要出言讽刺。 第56章 你敢不敢放了我 林楠拱了拱手，笑道，“厨神大赛并未开选，林楠不敢领厨神的名号，先行谢过诸位抬爱，接下来还有舞狮表演，请诸位慢慢观赏。” 众人还沉浸在陈一喜刚才的表演里，纷纷开口，“飞剑表演没有了吗？” “就是，就是，舞狮哪有飞剑好看。” “飞剑！飞剑！” 林楠对着舞狮班的班主使了个眼色，班主连忙上台拱手，接下了林楠的工作。 陈一喜解开王彬身上的丝带，王彬整个人像烂泥一样倒向她，她连忙接住。 “怎，怎么了？你不会吓傻了吧?” 她看着双眼发直的王彬，被唬得说话都结巴了。 正好这时林楠走近，她连忙求救的拽住林楠的袖子，“楠姐，救命啊，王彬成傻子了！” 林楠小脸黢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赶紧给他抱回房间。” 陈一喜身材娇小，纤细的胳膊环住王彬的腰身，他长手长脚的搭在她身上，有种小孩子抱着大玩具的不协调感。 她想抱起他，却发现这人的腿不知怎地竟这么长，无论她怎么托，都有两只脚搭拉在地上，仿佛在嘲笑她的个子矮。 她刚想低头去拉扯这人双腿，他的长手又滑落在地…… 陈一喜咬了咬牙，干脆扔下他，重新拢住他的双腿入怀，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 王彬只觉天旋地转，原本就神魂出窍的躯壳，终于扛不住造，梗了口气厥过去。 林楠交代掌柜的去采买，乐客来本有专门算账的掌柜，林楠抓了林落羽的壮丁，他算账的活暂时被抢去，一时无所是从不知该做些什么，正穿的体体面面的擦桌子呢。 见终于有用到自己了，顿时双眼一亮，放下抹布，拱手道，“定不辱使命。” 林楠被他的唬的一愣，买个菜而已，咋还像去打仗一样呢。 她去又去后厨交代了一番，这才迈步进了后院。 陈一喜瘫坐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手就干了桌上剩余的半碗凉茶。 “王彬怎么样了?” 林楠迈步进了房间。 陈一喜指了指床上，“好像厥过去了。” 林楠低头查看，王彬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她抬手掐住他人中。 王彬长舒一口气，悠悠转醒。 “醒啦?” 陈一喜凑头去看，王彬看见害自己晕倒的罪魁祸首，后槽牙咬了又咬，抬手朝那人脸上扔了一个枕头。 陈一喜被砸的整个人都懵了，她原本是带着关切上前慰问，顺带还想说句对不起，没想到被人砸了脑袋。 她堂堂天下第一派的掌门弟子，踏月飞花炉火纯青，道上的谁听见她的大名不闻风丧胆？如今竟然让一个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给欺负了！ 真的当她陈姑奶奶是好欺负！ 陈一喜“啪”地扔了手里的枕头，咬着牙，“王彬——” 林楠摸了摸鼻尖，下意识后仰，这小疯子要咬人…… 陈一喜亮出自己的双爪，毫不留情的去挠王彬的胳膊。 王彬深知这小疯子的厉害，不敢硬抗，反手用被子将其整个人罩了进去，顺便解了床头的银勾，勾住被子打了个漂亮的结。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一丝停顿。 林楠惊讶，“王兄这是练过啊?” 王彬俏脸微红，“应激反应，承让承让……” 陈一喜阴沟翻船，丢脸丢到姥姥家，恨不得用牙咬碎了这床被子，咬牙切齿，“王彬——” “你敢不敢放了我，咱们光明正大的比试！” “你信不信我出去，定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 林楠掏了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同情的看着王彬，“小疯子要咬人了，王兄自求多福。” 王彬一阵后怕，看着如蚕蛹一样乱挣的陈一喜一阵心虚，求助的看向林楠，“要不把她带走吧……” 林楠坏笑，“不。” 王彬简直要掉下眼泪，无比绝望的吐出俩字，“求你……” 林楠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尘，用劝慰的语气说道，“这样的美人恩还是王兄自己消受吧。” 她事了拂衣去，大摇大摆的出了后院。 王彬苦着脸，看着床上的烫手山芋，小心翼翼开口，“我放了你，但你不准找麻烦，咱们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陈一喜咬住棉被，试图挣脱，恼怒开口，“你想的美！” “你竟然敢捆住本姑奶奶，你信不信等姑奶奶出去把你掉树上！” “姑奶奶生下来就没受过这委屈，你完了王彬！你完了——” 王彬捂住耳朵，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 抬手解下另边的银勾，连着丝带又在棉被上捆上一层。他想了想抬手解下帷幔拢成一束，摸进棉被，捞住两只乱瞪的小脚，毫不犹豫的用帷幔绕住，打了个好看的结。 陈一喜被压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王彬你这死人，你敢骑姑奶奶身上，你等着吧！” 王彬掏了掏耳朵，反而淡定了，对着棉被扬声道，“我现在解开你，你会不会饶了我？” 陈一喜被气笑了，“你想屁吃，你都这样捆姑奶奶了，还想让我饶了你，我要是得了自由，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把你大卸八块！” 王彬叹气，“好吧，反正我这一劫也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还是多捆你些时日，我也好多活几天！” 陈一喜：“……” 这话好像没说错。 王彬手里还有一束拢起来的帷幔，是用来捆小疯子的爪子的，然而爪子和牙齿挨得这么近，先抓爪子定然会被咬，先堵嘴定然会被爪子挠……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帕子，裹了裹，攒成团，“小疯子，你叫我声王彬哥哥我就放了你！” “******” 王彬自动和谐某人嘴里不堪入耳的骂声，稳准狠的将帕子塞进某人嘴里。 手臂被某人小爪子狠狠掐住，他毫不犹豫用膝盖顶住跟着他手臂钻出来的细白腕子，帷幔三两下困住那腕子。 他做呼出一口气，很完美。 “好好反省。” 他扔下最后一句话，十分潇洒的迈步出了房门。 当然是他以为的潇洒，落在林楠的眼睛里，就略微不那么潇洒。 冒血滋的红痕从袖筒蜿蜒到手背，发髻散乱，衣袍凌乱。 第57章 人生最美不过此时 “王公子这是被家暴了吗?” 林楠弯着眼睛，淡笑着开口。 王彬虽然没有听过家暴这个词，然而联想某人蔫坏蔫坏的神情不难猜出其意思，他执起茶盏轻啜一口，淡淡挑眉道，“楠老板托在下寻的小云郎画像，在下已经寻得，不知楠老板此时可要收下？” 林楠：“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顿觉后脊梁一阵寒凉，下意识回头看去。 一袭紫衣，缓缓而过。 林楠：“……” “王彬你玩阴的！” 王彬淡笑，一脸无辜，“楠老板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还撂脸子了？” 林楠：“……”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王彬这厮这有这么奸诈的一面，她咬了咬牙，“算你狠。” 王彬扬了扬唇角，淡笑，“承让。” 她顾不得跟王彬这厮斗法，追着某人轮椅而去。 咳，这次她真的能解释，画像是她笼络小疯子表演的交换条件。 林落羽神色冷淡的写着账目，突然有一片阴影罩下来，他想也不想的就开口，“可是看够了小云郎画像？” 面前人并未说话，只是幽幽看着他，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抬眼，只见一绿衫姑娘，眉眼娇俏，以扇半遮面，看着他淡淡微笑。 林落羽恍然自己认错了人，连忙拱手行礼，“是在下失礼，望姑娘恕罪。” 绿衫女子微微摇头，“无妨，天三结账。” 林落羽点头，修长的手指飞快的拨弄着算盘，片刻后抬头，“七两三钱。” 姑娘淡淡一笑，呈上十两整钱。 林落羽正低头寻散碎银子，再抬眼时那绿衣姑娘已然远走，他仅能看到一角绿色衣袂。 林楠凑上来，“人姑娘都走远了，还瞅着呢？” 林落羽收回视线，扭头看向林楠，一言不发。 林楠被这人看的发毛，“咋咋了？” 林落羽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淡淡开口道，“天一的苏公子，候了你许久。” 林楠点头恍然想起来，“哦，答应给他做菜的，我竟然忘了这茬了，你让他先等等，菜马上就到。” 林楠匆匆回了后厨，她这次做了几道家常的菜。 麻婆豆腐、宫保鸡丁、鱼香肉丝，最后附带一个冰点南瓜做甜品。 林楠带着小二来到天一号房间，苏哲一身宝蓝缎子，流云攒金发冠，风度翩翩少年郎。 他看见林楠顿时眼睛一亮，略带幽怨开口，“林老板可要我好等啊，本是带友人同来，可惜那位手头有些事情要忙，就先走了，只有我为了这一口珍馐，候着脸皮等你了。” 琳娜弯唇告罪，“失礼失礼，让你久候了，属实太忙了。” 苏哲点头，“刚开张就这么热闹，林老板未来可期啊。” 林楠淡笑一声，不再客气，她拍手，小二呈上菜品。 麻婆豆腐经典川菜之一，主要原料有豆腐、肉末、花椒、辣椒，其特色在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八字。 讲究色泽红润，豆腐形整而不烂，做起来简单，然而要做好不容易。 苏哲看清盘子里的菜品后，略有些失望，他还指望再吃一次金莲呢，还有那个鸡窝饼，他也念念不忘，他又看向第二个盖子，红绿相间，四四方方的小块，四方的肉粒堆叠，看起来还成，但与他的预期相差太远。 第三个盘子，他随意扫了一眼，失了大半心气儿。 他原以为这林楠真的是个高手，现在看来也是江郎才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他默默撑开折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色香味俱全，林姑娘果然不让人失望啊。” 林楠笑了笑，“苏公子请。” 苏哲看到这平平无奇的外表，原本是淡了品菜的心思，毕竟如果她所做是凡品，那他大可以去如意居要上一桌佳肴美味，他苏大少的嘴什么时候被亏待过？ 然而他苏大少纵横情场多年，什么都见得就是见不得女人在他面前难堪，他扬了扬唇，哎……罢了，谁让他是个痴情种子呢，既如此就为美人暂时委屈一下唇舌好了。 他淡笑着执著，托起一块颤颤巍巍的豆腐，放进口中。 与它圆润憨厚的外表并不符，这豆腐外竟裹着薄薄一层酥皮，需用舌头淡淡挑开那层酥皮，软嫩的豆腐才会滑出来，浸了他满舌。 而他舌尖被那红润的汤汁浸染，带着淡淡的麻意，此时被这柔软的烫意覆盖，直让他像狗崽子一样吐吐舌头，可偏生这滋味太过诱人，让他只想裹着满口珍馐，连带舌头都吞下腹。 林楠适时送上一碗米饭，饭粒颗颗饱满圆润，有着淡淡清香。 苏哲用勺子挖起米饭送进口中，米饭缓解了舌尖的酥麻之意，可他对这奇妙的感觉上了瘾，嘴里弹牙劲道的饭粒还未咀嚼完毕，下意识又挖了一大块豆腐送进嘴里。 极致的柔软与极致的韧性相撞，酥麻的辛辣感正对他的舌头施虐，可他却爱上了这野蛮的味道。 正在他上瘾的时候，林楠朝他面前推上那盘红绿相相间的菜品，他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肉质滑嫩，可在这滑嫩之中又掺杂着酥脆。 甜中带辣，辣而不猛，极缓解了豆腐的辛辣又带他进入一个鲜香的世界，这……… 他无法形容了，只想沉溺珍馐之中。 有着鱼香味的肉条，这都是什么神奇的食物！算了，他还是只管吃吧，他匮乏的形容词已经无法形容这其中美妙了。 林楠所做每道菜都只有一人分量，为的就是让苏哲不能吃饱，毕竟任何佳肴在一个人饱腹之后其魅力就大打折扣。 苏哲吃着还不忘捡起自己的体面。体面人见到什么好东西都必须留有余地，不能吃的剩下个光盘子，好像八百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 一块最小的豆腐，两粒花生米加一个鸡块，还有两条木耳丝加两条肉丝，是他苏大少的体面。 他优雅的擦了擦嘴，用茶盏漱了漱口。 刚要说些什么，一碗乳白莹润汤汁裹着黄色团子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 “饭后甜点。” 苏哲要哭了，这林姑娘怎么就这么会准备惊喜呢，天知道他从牙缝里扣下体面时，心里的悲愤！ “唔——” 苏哲咬一口团子，忍不住满足呼出口。 舌尖上的酥麻被这沁凉的团子裹挟，淡淡的甜香覆盖，人生最美左不错此时。 第58章 孩子记仇 苏哲吃的爽快，给钱给的也爽快。 林楠揣着五十两银子笑眯眯送他出门，“哎呀，苏公子也太客气了，今个儿我开业，本该我款待你，怎么还能让你破费呢。” 苏哲摇着折扇，他吃的很满足，此时瞅谁都觉得可爱，大手一挥，“无妨，本公子身为哥哥，家底到底比你厚实点，付个饭钱而已，属实不算什么。” 林楠摸摸鼻尖，“小妹恭敬不如从命。” 苏元宝此时无比同情他家主子，他不过被支使出去办了点小事，再回家就看到他家主子被这个狠心的女人逼着吃完了所有的菜，他家主子那嘴刁的跟啥了，家里厨子换几个了，就没有他满意的。 吃点东西就像吃耗子药一样艰难，今天竟然吃了一桌子的耗子药，他元宝心痛，在公子最难的时候，他竟然无法帮公子消灾解难。 “那苏哥哥慢走。”林楠无比谄媚的开口。 “林妹妹莫送。” 苏元宝看着自家公子乐得要咬人的样子，对林楠升起凛然敬意，他家公子家底是厚，但他的抠是出了名的，今日竟然为了林楠肯出血。 真是…… 林楠别看长得不算标志，但绝对是个会迷惑人心的狐媚子，他元宝誓死守卫少爷不被人惑心智，远离林楠。 林楠不知自己也当了一回狐媚子，乐颠颠的揣着银子。 路过林落羽时还不忘抬手撸了撸人脑袋，“乖哈，好好守着咱家酒楼，我要回去补个觉，好好应对明天的比赛。” 林落羽已经习惯了林楠的碰触，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在林楠的身影消失后，他看向某处的目光缓缓收回，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眸子微微眯起，“苏哲啊……” 王彬出了房门就忙的脚不沾地，牛奶蛋羹供不应求，几人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屁股刚落座，被李小胖一句，“楠姐和一喜去哪了。”惊得慌忙起身，连一口茶也没落嘴里。 他此时也顾不得君子端方，行止有度了，跑得像是被狗撵。 开门时，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床上的棉被裹得结结实实，一截皓白的腕子露出棉被，浅青的帷幔捆得结结实实，只是这不寻常的安静让王彬下意识心头一震，他缓步上前，试探开口，“小疯子？” 一片寂静。 王彬担忧的去解棉被，两个银勾取下，棉被应声滑落。 陈一喜小脸酡红，凌乱的发濡湿在脖颈，胸口有节奏的起伏，一杏眸紧闭，俨然是睡着了。 他忍不住勾唇，真是心大，这样都能睡着。 他轻手轻脚的解开她腕上与脚踝的的布带，扯了棉被为她盖上。 陈一喜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伸了个懒腰，直觉得手腕酸疼，抬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一片红肿。 她蓦然想起昨晚，咬牙切齿，“王彬，我杀了你！” 王彬正在前厅忙碌，闻此声，下意识的躲在林楠身后，“楠老板求保护。” 林楠想起昨天这厮对她的恶劣行为，咧开嘴笑了笑。 王彬顿时后背发凉，求错人了…… “一喜，王彬在这！” 陈一喜被林楠的声音唤来，手持软剑，阴笑桀桀。 王彬看了一圈，哀嚎一声窜到了林落羽身后，“你先别生气，有话好说。” 谁知陈一喜咬了咬牙，挥了挥剑，她虽然虎，但是还不到傻的地步，这刀剑无眼蛇嘴更无眼，有些人她还是躲着点吧。 王彬没想到这么好使，吃饭时也紧挨着林落羽，他虽然不知道林落羽究竟有多厉害，至少他看得出来陈一喜是怕他的，虽然他也不明白一个长相斯文隽秀的翩翩公子是怎么可以吓退持剑行凶女魔头的。 “咦？这你就放过他啦？”林楠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呢，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啊。 陈一喜撇嘴，心中无限悲苦，然而她不能说。 天知道大佬整起人来花样百出啊，她有时甚至怀疑大佬喜欢恶趣味。 然而林落羽素手执著，清俊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好像只关心面前的食物，并不关心几人在谈论的事情。 王彬轻咳一声开口道，“好了，别闹了，咱们商量一下比赛的事情。” 林楠点了点头，“如意居派人送来了帖子，只说要参赛者准时到如意居，并未提及比赛内容。” 王彬点头，“初赛采取十进五制，因为需要筛掉大量人，所以淘汰的人会比较多。” 林楠点头，“那参赛的题目定了没？” 王彬摇头，“比赛题目要到开赛前一刻才能得知，一是为了防止泄露考题，二是为了考验厨师的应对能力。” “毕竟获得厨神不单是得到一个称号，还能获得苏家提供的五百两黄金，卓记提供的金菜刀一把，范记提供的纹银五百来两。” 林楠有些惊讶，“这苏哲吗，平时就很骚包，出钱做彩博名不意外，但是这个卓记又是个什么来头？还有范记?” 王彬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卓记说起来我们还是对头，他也贩卖生姜，只是价钱极高，我当初带着生姜出门推售之时，恰好有几个大客户，因为卓记涨价放弃合作，被舅舅引荐给了我。” “而范记做的也跟酒楼相关，卓记重食材，范记主要经营钱庄与木材，也算是有些名头的，不好酒楼的内饰都请的范记的人。” 林楠点了点头，所有出资的几乎都是为了自家生意，毕竟厨神比赛齐聚了各个有实力的酒楼，说是厨神比赛，不妨说是一场酒楼行业的生意交流会。 她搓了搓下巴，“同行是冤家，你可认识卓记当家的？” 王彬摸鼻尖，“哪能啊，咱跟人家比起来还是个小作坊呢，人家卓记是几十年的老牌子了，并且货运渠道非常广，同样一匹生姜，他所能获得的利润是我们的百倍。” 林楠想了想也是，人家是承家业，他们是创家业，这么长时间的鸿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填平的。 “行吧，先去参赛，其余以后再说。” “好。”王彬点头。 众人齐齐乘上马车，朝如意居进发。 只是好巧不巧，林楠与林落羽又被分到曾经那辆车，车面两条崭新的木板，与周遭的陈旧格格不入，极其显眼。 林落羽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眼眸清凌凌的看向林楠。 林楠摸他脑袋，“这孩子咋还记仇呢。” 林落羽：“……” 是你自己心虚吧，我就看了你一眼。 第59章 考题寒食 林楠点头他眉心，“你皱着眉头看人，还挺有气势的。” 林落羽抚了抚自己的眉心，疑惑，“何出此言？” 林楠低下头认真观察，“嗯……是该说你的眉很长，还是说你的眼睛很黑呢？” 林落羽：“……” 这个形容…… 果然，人不抱莫须有的期待，便不会失望。 正在这时，车帘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李安与陈一喜齐齐探头进来。 陈一喜：“哦……” 林楠对上陈一喜那个不怀好意的坏笑真的是吃不消，这小疯子脑子里定然在旋转着什么龌龊的思想…… 李小胖倒是一脸正常，好像习惯了一样，只开口说道，“楠哥，外面有马车挡住了我们的路。” 林楠掀开一角帘子，发现对面的蓝衣小厮架着一辆豪华大马车，正挡在路中间。 小厮神情倨傲，并没有相让的打算，林楠掀窗打量的同时，对面的人也掀开窗子朝他们看了一眼。 一个面白唇薄的男人。 林楠看着脸生，猜想应该是谁家的公子哥儿上街游玩，她挥了挥手，“那就靠路边，让他们先过。” 陈一喜撇嘴，“不就马车大了点吗？瞎嘚瑟什么？” 李小胖点了点头，“就是，一点也不友善。” 两人此时你一言我一语的，找到了共同话题，陈一喜拍着他家大掌柜的肩膀，“等楠姐比赛完，咱们就回林家沟，好好经营我们的馄饨铺，到时候咱整个比他还大的马车，就不信咱们真能穷一辈子。” 李小胖点头，“就是，我娘传信来，说咱们生意可好了呢。” 陈一喜满脸的感动，“全仰仗五婶儿帮我们了，我们回去一定不能亏待了她。” “嗯。” 这俩人一言一语的， 林楠摇头轻笑，他们倒是将以后的日子规划的明明白白的。 林楠正准备放下车帘，却正巧与对面的人对上视线。 那人面无表情，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淡淡的松了手，扭头收回视线。 “嘿，这人不太对啊。” 林楠有些奇怪，然而她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这号的人，摇了摇头不在想，把精力全部放在接下来的比赛上。 路过二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卓记的大当家——卓行。 他原本是要去如意居参加比赛的，却听小厮来报，说是苏哲那个不中用的被一车癞蛤蟆下出了病，只好打马转道，去苏家别苑看一看。 真是晦气，被癞蛤蟆吓出病，前所未闻。 林落羽手指绕着林楠的长发，他的头被林楠揽在肩膀上，他有些百无聊赖的玩着林楠的发。 他的脸常年看起来没有血色，看起来严重，其实没有林楠想象的那么严重，毕竟他除了脸白，身上也很白。 但是林楠每次看到他脸色苍白，就觉得他不舒服，而他恰巧也不想解释…… 如意居与乐客来的距离并不远，没多时就到了地方，林楠率先跳下马车，然后抬手抱住林落羽。 李小胖与陈一喜站在她身侧，几人一起踏步进了如意居。 正对着几人的正好是如意居雅间的窗户，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颇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又是这个语出妄言的女子。” 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微微躬身，似乎是他的小厮，当即开口道，“将军莫要生气，不过是个无知小民罢了。” 宇文晟剑眉微蹙，居高临下，“堂堂七尺男儿，竟要女人抱着，出门真是丢咱汉子们的脸。” 小厮也跟着看一眼，人群息壤，站在他们的角度也只能看到男子搭在女子肩膀上好看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单是一只手指的筋骨便让人觉清俊高雅之意，定然是个极美貌的人。 小厮尴尬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家将军，这位在战场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宇文晟挑眉，“这女人虽然口出妄言，但是双臂有奇力，抱着一个成年男子，竟然如拎瓜般轻松，面不红气不喘的。” 小厮愣了愣了，木讷讷开口，“将军说的是。” 宇文晟蹙了蹙眉，他沿着夏安，一路来到这里，还是没有发现那个人存在的痕迹，距离夏安越远，他的心就越是沉，可是这些隐藏起来的伤痛，他无人可以诉。 他拧着眉，有些不悦的关了窗子，什么厨神大赛他也没心思观瞧了。 小厮被他突然的沉默压的几乎喘不过气起来，双腿抖着，差点要跪下，他已经跟了将军十年，却还是十分惧怕将军。 说一句话时常都要在心里演练好几遍，他在心里默念了第五遍时，终于上前一步开口道，“陛下那边已经在催将军回朝了，将军每次从塞外回来，都不先觐见殿下，会不会被有心人……” 搬弄是非…… 这四个字他不还未说出口，就被自家将军的吓得跪下了，“将军恕罪，是小的逾越了。” 宇文晟沉沉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他看着杯中的的酒，心底划过失落，或许就是死了吧。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林落羽手里捏着茶盏，被林楠斥巨资安排在如意居的雅间里，这里本来就是留给众人观赏大赛之所，也是如意居在厨神大赛期间的挣钱法宝。 王彬带着林楠去掌柜那里领了名帖，余下的就是等着，什么时候念着她的名字，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周知站在大厅正中的台子上，对着众人开口道，“比赛的大家都到齐了，请上一届厨神抽取赛题。” 众人齐齐伸着脑袋想一睹厨神风姿，陈一喜半拉脑袋都挂在外面，“喔，是个老头啊。” 王彬一把将她按了回来，“他徒弟于仁都三十有余了，他不是老头还是个俏小子啊，你脑子里除了这个还能想什么事情。” 陈一喜被按的极不服气，然而她被吸引了目光，暂时忘记了反驳。 只见厨神发须全白，然而脚步稳健，他抬手从面前抽出一张纸卷，缓缓展开后，交由周知宣读。 寒食—— 周知扬着脖子读完，又把话语权交给了厨神，“请老厨神为我们解读今日考题的深意。” “众人都知这寒食节，本是感念忠臣之志，禁火寒食，以寄哀思。” “而今日所考，就是让众人不动火种，做出佳肴美味。” 第60章 鹤立鸡群 底下人议论纷纷，厨子不让用火，这不相当于砍柴不让用斧头吗？ “这老厨神出的题真是刁钻。” “就是，不让用火，还怎么做菜呀？” 周知摆了摆手，开口道，“诸位压言，有些菜品不用火也能做出起美味来，老厨神这是在考验参加大选的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看热闹的纷纷住了口，用不用火的，他们本来也不在乎，本来就是凑个趣儿，真正在乎的是那些参赛者，然而大家都知老厨神之权威，谁也不敢出声反驳，毕竟大家都一样是不用火的。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底子不够后的可能就要被刷掉一大波了。 林楠也暗暗点头，忍不住赞这厨神脑子好使，会做寒食者必能十分了解食材本色，而能做到对食材了解的，必然有一定的底子，这一个回合就能赶走大部分滥竽充数的人。 陈一喜有些忧虑，“活都不让用了，还怎么做菜啊，楠姐你怎么办?” 林楠叉腰，“姐姐我用这么多好东西喂你，你还质疑姐姐厨艺呐?” 陈一喜叹气，“你做的东西是好吃，但都是用火做的呀。” 王彬上前一步，安慰道，“没事的，你不能用火，别人也不能用火，大不了都难吃就行了。” 林楠：“……” “我谢谢你这么会安慰人，不过接下来请看我表演？OK？” “啥啥啥？哦克？”陈一喜没听懂。 林楠：“……” “解释起来忒麻烦，你还是当做没听见好了。” 她叹息，枉费她每天用好东西喂这几人，竟然对她怎么没信心，她郁闷转头，只见小娇花稳如泰山，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她忍不住好奇，“你就这么相信我？一点也不担心我输掉?” 林落羽：“……” 他只是不擅长在脸上有那么多的表情罢了，但是每一次都被林楠解读成其他的意思。 上一次的来福酒楼，他已经悄悄给小青抹迷药了，正准备纵蛇行凶，她却理解为信任。 他当然是不会解释的。 而此时，他正在袖筒里翻找小青昨夜叼回来的玩物，一株紫草，轻微毒性，味苦若胆。 不管怎样，她都这么兴致昂扬来参赛了，至少也要进到其他比赛，展展手艺。 林楠拍了拍他的肩膀，极有信心道，“放心吧，姐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实力。” 林落羽捻紫草的手指微微一顿，要不他等等…… 林楠是第二波比赛的人，虽然不让用火烹饪，但是如意居所准备食材众多，有许多已经是熟食的肉类，这一次所考验的除了底子，还有对调味的把控。 林楠看到食材并没有选择荤肉，虽然那些肉类都是经过处理的熟食，然而现代的去腥手法还有待改善，单单是利用现有的材料无法遮住其原有的腥臊味。 她选了小黄瓜，准备做酸辣瓜条。 小黄瓜对半切开，切成条状，加盐抓拌均匀，腌渍片刻。 红辣椒丝、姜丝、醋与白糖，辣椒油、香油、调扮均匀静置少许时间。 陈一喜在上面看的着急死了，别人都选的鸡鸭鱼肉，只有她楠姐选了绿歪歪的瓜条，这瓜条再好吃，能还吃的过肉？ 她捂住眼睛，不敢看。 王彬也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每位参赛的菜品都会分出小份送至雅间与大厅众人，除了厨神品菜，看客们也有投票权利，这是为了公正。 陈一喜看着面前呈上来的猪肚，兴冲冲的咬了一口，立马就吐了出来，“这啥呀?这确定是菜？我咋觉得像是照着活猪的腚咬了一口？” 王彬无奈的扶额，压下笑意，他对这小疯子的形容真的…… “咦。”陈一喜嫌弃的看向令一道菜，白刮刮的看起来是鸭肉，她夹起一块尝了尝，“——盐粒子都没有化开。” 陈一喜扔了筷子,忍不住抱怨，“这些也太难吃了吧，这哪里是什么厨神比赛呀，普通人都做的比这好吃吧？” 正郁闷间，她楠姐的瓜条送了上来，她本着就算难吃也要挺自己人都的想法，夹了一大筷。 入口，这瓜条不如她想象出的那般坚硬，看似坚硬的外皮被腌出软弹之感，可牙贯穿之后，你又会发现它的芯是脆的，并且饱饮了汁水。 酸甜之中又带着鲜味，一口咽下去，舌面有酥麻的辣意，让人忍不住想要再下第二口。 王彬被辣得直扇嘴巴，“不比不知道，楠姐这简直鹤立鸡群。” 林落羽吁了口气，放下手里捻着的紫草，他原本想助她一臂之力，可她信心满满，仿佛十分喜欢这种比赛，他怕自己的出手会适得其反，造成她不想要的后果。 所幸，他还是了解她的，做了正确的选择。 只是他这紫草反正也捻了，不如就送给——姓苏的。 厨神看着面前一道比一道奢华的菜，他皱了皱眉，直到看到一抹翠绿，才稍稍缓和了神色，夹起翠绿放进口中，他微微点头。 他对身后的人微微点头，身后人随即拿笔记录下来。 厨神选了林楠的菜就背着手离开了，按他的规矩，这场比赛只该留下一人。 身为一个厨子，对自己的食材都没有基本了解，还做什么菜？ 那提供的各种熟食都是随意煮熟的，并未经过任何去腥臊的加工，就这些蠢材们也敢留下来用，什么玩意儿，一代不如一代。 然而他并没有全部的决定权，此次比赛除了他还有各个商会，他只能选出自己认为好的，让其晋级。 林楠毫无疑问的晋级了，只是并非他一人晋级，还有十几个人与她同样晋级。 品过所有菜品的陈一喜漱了十来遍口，还是没把嘴里的腥臊漱掉，她愤愤开口道，“这比赛是不是有问题，都做的这么难吃，怎么还这么多人晋级了？” “那个叫王二的，不就是做猪肚的那个吗？就那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一头活猪让人啃呢！” 林楠摸了摸下巴，“这也无可厚非，凡是比赛总有盈利兴致，总有那么几个人身上带着某些人的利益。” 陈一喜拧眉，“那这比赛还有什么意义?什么不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吗?” “呸，本姑奶奶去绑了那个厨神，让他站你这边！” 第61章 处处见蛤蟆 陈一喜作势就要站起身，被林楠一把拽住又坐了下来。 她摸着自己被硌的生疼的屁股，扁了扁嘴，“楠姐，下次说话就好。” 您是不知道您的力气有多大，但落在身上的我们知道啊。 王彬递给她一个软垫，转头看向林楠说道，“要不咱们也用钱砸？” 林楠摆手，“无妨，不是还有群众票吗？要真是他们自己说了算，那老百姓早就不陪他们玩儿了。” 王彬点头，“不错，等到真的进入决赛，会从群众里挑一部分品菜人。” 林楠点头，两人说起了种植的事情。 陈一喜撇嘴，对身边的王彬极为不爽，还“用钱砸”！这是欺负谁没钱呢？ 她冷哼一声，掀开车帘子，并排坐在李小胖的身边。 李小胖叼着一块圆饼，正小口小口的咂着，乍一见陈一喜出来，连忙就要往怀里揣。 结果被陈一喜一把揪住耳朵，“我说大掌柜，你有没有好好想想咱馄饨铺的未来？天天就知道吃，你没看出来现在就咱俩最穷了吗？” 李小胖被揪的脑袋疼，“你松手，你先松手！” 陈一喜气哼哼的撒手，抱着肩膀，“哼，大掌柜指望不上，三掌柜不敢指望，只剩下我一个人肩负着咱们馄饨铺的未来！任重道远啊……” 李小胖用手帕裹住饼子，小声说道，“你知道馄饨摊现在是谁在经营吗？” “谁？”陈一喜自从来了昭平郡，都没听过馄饨摊的消息。 “柳钰啊，他知道落羽哥是咱们三掌柜，好像是为了感谢落羽哥指点他过了乡试，自愿帮咱们经营嘞。” 陈一喜微微一愣，“柳钰他过乡试了啊？” “嗯。”李小胖点头。 “那他是不是就算举人老爷了？他这么年轻哎？”陈一喜有些惊讶，毕竟她见过五旬老人尚未中举人的，中了举人就拥有了选官的资格，已经是了不得的名头了，当然这是在普通人家，像柳钰他爹这么大的官，柳钰想要的应该不止于此。 “是呀，他都这么厉害了，还被他爹骂了一通，说他贪玩不好好读书，只拿了第六名的亚魁。” 李小胖正想拉开话匣子，聊一聊他这个还挺厉害的朋友，没想到被陈一喜一巴掌拍在脑瓜子上，“所以嘞，咱们馄饨铺怎么样了！” “反正钱挣得挺多，具体的我没问，柳钰说等我们参赛回去，他让我们当林家沟除楠姐以外的首富！”李小胖压低了声音说道。 陈一喜翻白眼，柳钰还真是倔强，就叫个二富不好了，还叫什么首富。 李小胖大大的圆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像一只满足的狐狸。 陈一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饼子，掰了一半塞进嘴里，意味深长的说道，“咱们这个三掌柜，虽然看着弱不禁风干啥啥不行的样子，但是还挺能忽悠人，竟然让柳钰白白给他干活，还干的尽心尽力的。” 李小胖扁了扁嘴，他的饼……楠哥亲手做的饼，唯一剩下的一块饼。 陈一喜三两下嚼完了饼子，虎视眈眈看向李小胖的怀里，“还有吗?” 李小胖哭了…… “真没了！” 陈一喜撇嘴，“我不信，让我自己看看！”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掏李小胖的怀，就在要触到衣角的瞬间，横空出现一只手掌，稳准狠的拍住她手背。 陈一喜吃痛，咬牙转身，王彬面无表情的坐在二人中间，“赶马车还能三心二意。” 陈一喜差点被挤下车辕，连忙捞住王彬的胳膊，“喂，很挤了哎。” 王彬扬起马鞭，“怕挤就进去待着，一个姑娘家在这凑什么热闹？” “我偏不！”陈一喜用屁股挤了挤王彬，三人排排坐。 李小胖被挤得都像瘦了似的。 林楠掀开车帘，让眼阳光照射进马车，细碎的金芒撒了某人满脸，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 她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句话，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正如她的当下。 与林楠的处处见美好不同，苏某人此时正处处见蛤蟆，满身疙瘩的癞蛤蟆。 “元宝！苏元宝！快来帮本少爷逮蛤蟆！” 苏哲批头散发，像只鬼，眼睛底下乌青一片。 苏元宝猛地窜进来，他已经被蛤蟆折磨疯了，抓不完似得，扔一只又来一只，哦，有时还结伴儿来，三两只对坐。 他带着手套一把掐住蛤蟆，那蛤蟆的眼睛鼓鼓的，正好跟他对视。 苏元宝觉得自己要做噩梦了。 不过他家少爷更惨，两天没睡觉了，眼睛都不敢闭，每次睁眼都跟蛤蟆对视。 苏哲期待了很久的绮罗阁定制水烟长袍到了，他原本打算穿上去寻林楠，让她看一看他苏少爷的绝代风华，然而被这几只蛤蟆闹得都没精力了…… 苏元宝小心翼翼的呈上饭菜，“公子，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然后让元宝守着您，您再眯一会儿？” 苏哲像个得了病的公鸡，缩着脑袋，闻言只点了点头。 苏元宝连忙让丫鬟们上菜肴，精致的瓷碗分门别类的装好，各式各样的小点心与菜肴羹汤。 他笑眯眯的站在一边，“公子请用膳吧。” 苏哲有生之年第一次蓬头垢面的吃饭，这对他一贯要的体面背道而驰，然而他此时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吃点热的，睡上一觉。 他拿起筷子，夹住距离他最近的翠绿团子。 团子软糯，被筷子横腰携住，两头圆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馅料很足。 然而苏哲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圆鼓鼓的蛤蟆，两只眼睛耷拉着眼皮与他对视。 “啊——” 苏元宝被团子砸脸的时候，他懵了…… 这么好看的团子，您不吃就不吃，盖我脸上是几个意思？ 他抹了一把脸，连忙上前，“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苏哲这才回神，“哦……不是蛤蟆啊。” 苏元宝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少爷别怕，有元宝在，绝对不会让蛤蟆对您有机可乘。” 苏哲惊恐的看着苏元宝，他的嘴唇颤抖着，手指着苏元宝的脑袋…… “蛤蟆精——” 苏元宝愣了一下，没听清这话的深意。 接着，就被他每天擦拭无数次的汝窑花瓶砸晕了，他闭眼之前，十分不甘心的看着他家公子。 元宝从小陪您长大，元宝把您当成主子，唯一的主子，可您竟然拿元宝当蛤蟆精？ 苏哲对元宝这匆匆一眼，并未接收到这么多的信息，然而愧疚是有点的。 因为他看清楚了，元宝脑袋上顶着的是纶巾，他前几天刚赏的，并不是一只张嘴的蛤蟆…… 纤细如婴儿手指的蛇尾在横梁之上慵懒的甩了甩，金黄色的蛇眼百无聊赖瞅着这俩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