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来袭:娘亲,捂紧你的小马甲》 第一章 阙爷 初春,江南蜿蜒的小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走着,高大的马儿时不时低头啃食着小道两旁的青草。 令人惊讶的是,驾驭着马车的,竟是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豆丁。 看着那还不足马鞭长的小豆丁,埋伏在小道两侧的劫匪皆是面面相觑。 这荒郊野外的,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架着马车的小孩,怎能不让人心生忌惮。 “藏在暗处的劫匪蜀黍们,你们再不出来,小阙可就要走了哦!要知道,小阙的马车里,可是有着好多好多的黄金哦!” “……”劫匪们一愣,他们被发现了? “小孩,你一个人来的?” 劫匪头头站来,看了一眼路面被压出来的车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车轴压得这么深,看来的确有货。 “你们……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小豆丁一脸单纯无知地缩了缩胖嘟嘟的身子,“小阙还是个孩子呢!你们可别乱来!” “先把他拿下再说!”劫匪头头一咬牙,冷冷一挥手。 见此,小豆丁委屈地扁了扁嘴:“好可怕啊!你们以多欺少,旺财,踢他!” 话音刚落,便见原本还慢悠悠吃着草的马仰头长吁一声,抬起前蹄,重重地踢在了劫匪的身上。 “哎哟!”劫匪们纷纷捂住胸口倒地。 但也正是这动荡之间,马车帘后,有金光闪现,险些晃花了劫匪的眼。 “金子,车里果然有金子,快杀了他!”劫匪们满脸贪婪地看着马车,毫不留情地举起了刀剑。 “哼!果然像娘亲说的,财帛动人心,你们都是坏人,连小豆丁的钱都要抢。”云阙说着,抬手在兜里翻了翻,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稀奇古怪的东西,朝着劫匪们洒过去。 “这是什么?” “我……我怎么没有力气了?” “这粉末有古怪……” 不一会儿,路面上便横七竖八地瘫倒了一堆的劫匪。 “咦,居然还能动,看来这次调配的药效果太差,还得重新调配才能够迷昏人……” 云阙低头看着手中剩下的药,摇了摇头,随即拍了拍莲藕一般的小手道:“都别躺着,自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他刚刚用了那么多药,不收点银两回来岂不是亏了!他阙爷可从不做亏本生意。 “快,快把身上的银两交出来!”劫匪头头惊骇地大叫一身,自己则不敢耽搁地开始掏身上的银两。 不多时,云阙面前就堆了一堆的碎银子和银票。 云阙嫌弃地扫了一眼,可爱地皱了皱小鼻子:“你们也太寒酸了吧!十几个人……就这点家当?” 还不够买材料的钱呢! “阙……阙爷……”劫匪头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见他听到这个称呼,露出满意的神色,忙道,“这些都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真的全部都交出来了!” 云阙冷哼一声,扫了一眼他们手上缺了口的刀剑,不少人甚至还拿着木棍,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道:“算了,就当小阙吃点亏吧!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拦路抢劫,我要的,可就是你们的小命了!” “是。”一众劫匪闻言,不敢耽搁,各自搀扶着狼狈地逃开。 云阙看着面前的银两,听着马车内还没有动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拿起几张银票,就打算塞入肚兜的小口袋里。 “啧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懒的女子声传来,“小阙,你这中饱私囊的习惯,要不得啊!” 云阙塞银票的手一顿,完了,娘亲怎么就醒了! “娘亲,这可是小阙一个人的劳动成果,你这属于压榨儿童!” “你确定要和我算这笔账吗?挥洒的软筋散……” 云阙默! 第一时间抱起面前的一堆战利品进了马车,他撒娇道:“娘亲,小阙错了,唔……小阙只是想要攒点私房钱给娘亲买礼物!” 还真是一个小暖男…… 云清婳轻笑,然后递给云阙一粒小药丸。 四年前,于家千方百计的残害,她不甘却只能强忍。一把火点了尚书府离开后,便来到了江南,用收集来的钱财,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云阙的到来,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对此却并不如何抵触。 只可惜,她的孩子,生来就得了一种……无药可治的怪病。 该是,与当年于家安排的那男人有关吧? 第二章 药王谷 一炷香时间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庄园前,门口,早已经有管家在候着了。 不仅如此,更有几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外,显然是有客人来访。 云清婳透过车帘的缝隙扫视过去,赫然见到其中一辆马车上,挂着一个醒目的“于”字。 于家的马车? 来的是于府的什么人? 这个念头才闪过,云清婳便看到了站在庄园外的一对男女,赫然便是萧景耀和于芷柔两人…… 呵…… 她都还没出手,这两人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着明明已经万分不耐烦,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着的两人,云清婳的脸上勾起几分戏谑的笑容,径自让云阙进了马车,让旺财自行拖着马车进了庄园。 “殿下,你看那辆马车,怎么直接进去了!”站着脚都酸了的于芷柔已经无法继续伪装温柔贤淑,目光冒火地指着云清婳的马车叫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拦着你,却任由别人进去,这分明是不把你放进眼里。” 萧景耀目光从那朴素平凡的马车上掠过,心中亦是愤怒不已,只是他的城府深沉,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斥了一声:“别胡说,想来这是药王谷谷主的客人,所以才能够直接进去。” “还有什么客人会比太子殿下你更尊贵的,分明就是这药王谷的人不识抬举。” “闭嘴!”萧景耀连忙呵斥。 这药王谷的势力是何等巨大,哪里容得她如此轻辱。 此时,管家前来。 萧景耀连忙低声警告:“等下进去了,可不许再乱说话。” “是,我听殿下的。” 进入庄园,于芷柔便被庄园中的景色给吸引了。 “殿下,这庄园的景色,竟是比御花园都还要美上三分,还有这些花,根本就不是这个季节能够盛开的,为何却开得如此娇艳……” 萧景耀鄙夷地扫了她一眼:“这可是药王谷的庄园,这药王谷的手段早已经通天,否则,你以为孤为何要如此低三下四地来求见。” “殿下所言极是。”于芷柔将他眼中那一丝不甘愿看入眼中,眸光一转,见带路的管事离他们有着一段距离,便低声奉承道:“不过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这药王谷的本事再大,也是殿下的臣民,得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才是。” “不得胡说。”萧景耀轻斥一声,但神色中却没有之前恼怒,而是带着几分满意,显然,他也是如此认为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药王谷的人是马和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脆嫩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萧景耀二人被吓了一跳,凝眸看去,便见前方不知何时,竟是站着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豆丁,显然,刚刚说话的人,正是他。 “你别胡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于芷柔担心萧景耀再度责怪自己说错话,连忙扭曲了一张脸低声警告:“小孩子不许乱说话!在药王谷如此猖狂,又对太子殿下如此不敬,莫不是想要全家抄斩不成……” 管事回头之际,听闻此话,看向于芷柔的目光顿时一冷:“太子殿下带着个女人想来抄我们少谷主的家,是打定主意与我药王谷为敌不成?” “少……少谷主?孤绝对没有这个想法!”萧景耀万分嫌弃地扫了于芷柔一眼,道,“你先出去外面等着吧!” “骂了阙爷我,想要这么容易就算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云阙冷冷一笑,五短小身材展露出来的气势却是不容忽视。 “那……少谷主想要如何?”萧景耀面色微变。 云阙眼睛一扫,粉嘟嘟的红唇开阖间,脆嫩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让萧景耀和于芷柔面色一变:“掌嘴!” “放肆!我乃户部尚书之女,你一个低贱的平民,也敢打我?”于芷柔面色狰狞地扑向云阙,扬起指甲尖尖的手指,就要抓花他那一张可爱无敌的脸。 管事见状,才想动,却被云阙一个眼神止住。 一旁的萧景耀见状,面色陡然一变,毫不犹豫地抓过于芷柔,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贱人,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对少谷主动手!” 说着,他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许再任性。 于芷柔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忍了好久才强忍下这口气,不甘不愿地朝着云阙道:“芷柔给少谷主赔罪。” 云阙可爱地翻了个白眼,说道:“这就是你赔罪的态度?” “你……”于芷柔一怒,这破小孩还蹬鼻子上脸了? “还请少谷主息怒,这于芷柔向来娇惯,所以……” “她娇惯,能有阙爷我娇惯吗?”云阙反问。 萧景耀一噎。 第三章 爹爹来了 “既然她不懂该怎么赔罪,就有劳你教教她,继续打吧!什么时候打得懂了,什么时候停!” 萧景耀闻言,不敢耽搁,当下对着于芷柔的脸左右开弓地打起了巴掌。 只听“噗嗤”一声,一颗带血的牙齿被打落在地,于芷柔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她想也不想地就连忙对着云阙道:“少谷主,芷柔向你赔罪,还请少谷主宽宏大量,原谅芷柔吧!” 云阙眸光清清淡淡地看着跪趴在自己面前的于芷柔,两只小胖手抱着一个茶杯,学着云清婳平日里的模样,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后,才说道:“这总算是……学会道歉了!既然如此,阙爷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了吧!” 一旁的管事摸了摸鼻子,这萧景耀不愧是能够坐上太子之位的人,这下起手来,还真是狠啊! “原谅归原谅,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可不能进去脏了我娘的眼睛,先把她丢出去吧!” 云阙挥了挥手,只当没有看见于芷柔那双怨毒的目光。 哼哼!就这点段数,他云阙可看不进眼里,若不是要留着给娘亲增加乐子,他一颗药丸下去,直接让她玩完! “我这就让人把她丢出去。”萧景耀不敢有任何异议,将人扛出去之后,萧景耀转头看向云阙,放缓了声音道:“少谷主,现在可否能带我引见药王谷谷主了?孤此次前来,确有要紧事商谈,事关人命,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 看着他刻意装出和蔼的模样,云阙嘻嘻一笑。 这可是当初伤害他娘亲的人之一,他自然会陪他好好玩! 云阙萌态可掬地摆了摆手:“我们药王谷一向最是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管事伯伯,你快些带太子过去吧!” 闻言,萧景耀长吁了一口气,不敢耽搁,忙绕过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小豆丁,跟着管事进入了花厅。 推开门,便看见一位戴着面具的女子。 “这便是我们谷主影姑娘。”管事在旁轻声解释道。 虽说是隔着一段距离,但萧景耀看着眼前的人,莫名只觉得有些眼熟,似是哪里见过,但对方可是药王谷之人,不轻易入世,想来定然是错觉吧! “影姑娘。”回过神来,萧景耀不敢有误,声音刻意带着几分磁性行礼道。 看着他如同开屏的孔雀一般,故做风度翩翩的模样,云清婳面具下的双眼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清冷矜贵地微微颔首:“原来是东晋国的太子殿下,久仰大名,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多谢影姑娘夸奖,孤此次前来,确有要事,想请影姑娘帮忙。”听她一句久仰大名,萧景耀只觉得通体舒畅。 原来,他的盛名,居然连药王谷之人都听闻了吗? 云清婳将他的得瑟看入眼中,心中鄙夷更甚,四年过去了,这家伙居然还是连一点长进都没有,如此也好,玩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嗯,不知是何要事?” “影姑娘,实乃我朝太师病重,现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便是请了不少民间有名的大夫亦是如此。想来唯有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药王谷之人出手方可,是以孤特前来求医,还望影姑娘能够不吝出手相助。”萧景耀将自己前来的目的说明。 倘若不是太师病重,哪怕他真的有心攀附药王谷,也不至于如此低三下四,毕竟只有太师在,他才能稳坐太子之位,以后才能坐上储君之位。 当然,若是低三下四能够唤来药王谷的拥护,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清婳看着萧景耀恬不知耻的脸,觉得好笑。 她是脑子瘸了才会帮他。 倒是他们欠她的那些债,可还没还呢…… 云清婳眼中的凉意逐渐泛开,声音平静从容:“我确实要下山,不过……” 她故意顿了一下。 萧景耀面上一喜,“那便多谢影姑娘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云清婳轻笑出声:“求药王谷出手的人排到明年了,殿下且等等吧,我累了,您请自便。” 萧景耀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这是…… 被拒绝了? 他堂堂一个太子,居然被拒绝了? 萧景耀急了,“影姑娘!” 他还想说什么,忽地,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云阙撒腿朝着云清婳跑来,圆润可爱的脸庞上,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带着兴奋,红嘟嘟的唇瓣正咕嚷着:“娘亲!爹爹来了!” “爹爹?” 云清婳微微一愣,面纱之下的脸庞带着迷惘,“你哪来的爹爹?” 云阙着急,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朝前跑:“哎呀,总之一看就是我亲爹!你快去看一下!” 云清婳:“……” 第四章 那晚的女子 八成又是那些上门求医的人,看着好看便被他认了爹。 “你这逮着好看的人就认爹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云清婳无奈道。 云阙急冲冲地解释,“这次是真的!” 身后的萧景耀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 合着这小崽子连爹都没有,逮着人就乱认?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来坏他的好事! 客房内。 身穿玄袍的男人垂着头,静静坐着,却自带一股杀伐气场,连伺候的佣人都不敢近身。 四周的空气好似都被他身上的气场压住,满屋子,只剩下他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 一下接着一下,不急不缓。 云阙拉着云清婳闯进来,动静不小,伴随着他迫不及待的声音,“你看,就是他!” 男人抬起头,瞧见云阙眨巴着一双兴奋的大眼盯着他瞧,忍不住挑眉。 这动作…… 这张脸…… 太像了…… 云清婳都跟着收了一口气。 男人古铜色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剑眉之下,黑眸深不可测。 这张脸简直是放大版的云阙,相似度有六成。 难怪云阙瞧见他,就急吼吼的叫爹! 这人,怕不就是当年那个男人吧? 或者是,当年那人的近亲? 总之,一定是有关系的。 这时,男人忽然起身。 云清婳吓了一跳,本能的护着云阙往后退,鼻尖是午夜梦回都萦绕不散的沉水香,眼神都跟着一沉,“阁下是?” 男人如古井寒潭一般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你是这孩子的娘?” 这下她可以百分百确定了,这就是当年那个男人,云阙的亲生父亲。 声音和味道都一样。 云清婳头皮发麻,忍不住就想起那一晚的缠绵,脸上控制不住的发烧,声音却是毫无起伏,“是。” 萧景辰眼神微暗。 仅凭一个长的和自己像的孩子就判定她是那晚的女子,不太合理。 可他找的太久了,只剩下这一点微薄的希望。 他毫不犹豫的上前,伸手就想要去扯云清婳的面纱。 云清婳身后就是云阙,避无可避,惊慌地低斥了一声:“放肆!” 她这一声自以为威严,但落在萧景辰耳朵里实在跟猫叫似的,半点也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面纱,“彭!”一声巨响。 屋门蓦地被人推开。 一道身影,火急火燎闯了进来。 萧景辰的动作被打断,顺势收回了手,抬眼不悦地看过去。 萧景耀在暗中偷听了好一会,才确定坏他好事的人是自己的好七弟。 “七弟!休得无礼!” 云清婳从来没觉得萧景耀这样顺眼过,暗暗松了一口气,拉着云阙离萧景辰远了一点。 那晚,是她穿过来的第一天,所以印象太过深刻,她可没忽略那男人身上除了沉水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被追杀至此,还被下了药,鬼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能不能为外人所知。 万一被认出来,他要杀人灭口呢? 她倒是不怕,可她现在带着云阙这个软肋,可就不能不防了。 何况,她还不想暴露身份。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景辰看了眼萧景耀,一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盯着云清婳,“影姑娘,在下萧景辰,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影姑娘能够出手相助。” 太子七皇子齐聚在此,就算萧景辰不开口,云清婳也已经明白他的用意。 “你是想我出山,救当朝太师?” 萧景辰挑眉,“太师于我有恩,如今缠绵病榻,我当尽全力。” 能求到药王谷来,说明外头的大夫都没用了。 只是,云清婳总觉得男人嘴里这尽力,说的有些过于用力了,眼神过于坚定。 好像她不答应,他就是抢也要把人抢去。 “……” 萧景耀鄙夷地瞄了眼萧景辰,低嘲着:“七弟以为这是战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来请影姑娘出山,连诊金都不提是几个意思?” 紧跟着,他傲然道:“太师于乃我朝肱骨,孤愿出万两黄金、万匹绸缎及各种珠宝作为诊金。” 只要能请云清婳医治太师,他离皇位便更进一步。 只要能登基,区区万两黄金算什么? “不愧是太子,豪爽的很。” 她的一句夸奖,让萧景耀面露得意之色,斜睨了一眼萧景辰。 云清婳笑了,“七皇子,我此次下山,有要事在身,不便和你同行。我派个师妹过去,你放心,她得我师父亲传,医术不在我之下。”顿了顿,她又拍了拍云阙,“哦,还有我儿子。他习惯了我师妹照顾,只能一起带着,您不介意吧?” 事态紧急,萧景辰也顾不上儿女情长,深深看了一眼云清婳,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的云阙,心里忍不住发软,“自然,我定会照顾好二位。事成之后,完璧送回。” 送回。 怕不是又来找她吧。 第五章 萧景辰迟早是他爹 云清婳在面纱下撇嘴,嘴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客套:“有劳。” 两人三言两语达成约定。 萧景耀整个人都懵逼了,“??” “不是,影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他连诊金都付不起!怎么……” 不是我? 分明他出的诊金更高,条件更优越。 云清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厌恶再不遮掩,“哦,大约是同太子的身边人不太投缘。”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萧景耀在那琢磨到底谁不合她的眼缘。 云清婳本不想和萧景辰有过多接触,可为了云阙,她还真得走这一趟。 直至走进内院,云阙迫不及待看着云清婳:“娘亲,我爹真的长得和我一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云清婳的额前瞬间挂满黑线。 这么自恋,到底像谁? 她怕云阙过早暴露身份,“他不是你爹爹,但是你要离他近一点。” 云阙完全没听见后半句,小小的脸颊上五官凑在一块:“他怎么不是我爹爹?你看他长的,简直和我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 云清婳:“……” 这些话都跟谁学的? 云清婳懒得跟他解释,只让他照章办事,随后一转话锋,慎重交代:“老规矩,以后叫我姐姐,不然,就送你回药王谷。” 两人顶着药王谷师妹和少影姑娘的身份出去溜达,也不是一次,云阙轻车熟路,摘下云清婳的面纱,露出她美艳过人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知道了,清婳姐姐。” 就这张脸,即便现在萧景辰不是他爹,以后也迟早是他爹! * 房间内。 萧景辰正耐心等候着。 萧景耀同样坐在屋中,与他大眼瞪小眼。 “我在这等影姑娘的师妹,不知太子在等什么?”萧景辰明知故问,面色从容,甚至还怡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茶。 萧景耀的唇忍不住一抽,一股恼怒瞬间涌上心头,他又不敢在此处发作,只沉声道:“你我都要离开庄园,都顺路,我也不急着走,大可一起离开。” 他倒是看看,所谓的师妹,到底是何方神圣! 吱嘎──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 云清婳取了面纱,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两人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礼,“我是谷主的师妹,云清婳,受谷主命令随七爷下山。” 清脆的女声缓缓落下,跟先前的声音大有不同。 “云清婳?” 萧景耀看傻了眼,一愣一愣地盯着云清婳:“怎么会是……” 你? 云清婳? 她不是死了吗? 当年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亲眼看着的。 可眼前人好端端地站着,萧景耀硬生生地将未说完的话吞下:“是婳婳啊,真庆幸你还活着,你可知道这么多年……” 萧景耀怎么也没想到,云清婳是现任谷主的师妹,还得药王谷老谷主亲传,听影姑娘那意思,两人情同姐妹。 云清婳只是静静看着他装逼。 萧景耀剩下的那句我多想你,就含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没忘,当初,是他亲手退的云清婳的婚。 云清婳偏头疑惑道:“您是……” 萧景辰恰如其分地嗤笑出声。 气氛一度变得尴尬,萧景耀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从前的云清婳小鸟依人,对他也是百依百顺,如今竟然变得这么冷漠,还装不认识。 萧景耀不甘心,但也不想在萧景辰面前出丑,拂袖而去。 庄园门口,几辆马车正静静停在那。 “婳姐姐!” 一辆马车内,云阙雀跃欲试地探出身体,冲着她挥了挥手:“快上马车!” 云清婳掀开帘子,上了云阙的马车,只觉得背后如芒在背,借着帘子掀开的一点缝隙,瞧见萧景辰正看着这边,因为匆匆一瞥,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可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 这男人,该不会怀疑什么吧?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变装这么没自信。 仔细地理了自己的裙子,衣服换了,身上的香都换了,声音也不一样,妆容也重新换过。 确定自己没有疏漏,她才缓缓吐了一口气出来。 一个古代的男人,应当没那么仔细。 马车外头。 萧景辰多看了几眼紧闭的门帘,又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院门,眸色暗藏深沉。 他刚刚不过迫近一步,影姑娘慌张中依旧是先护着云阙的。 可那么紧张这孩子,临行却不来相送? 她到底是谁? 这所谓的师妹,又到底是谁?为何看着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第六章 她来讨债了 “主子,京城的消息,太师病危。”下属曹胜急忙上前。 萧景辰收回视线,把所有的波澜都尽数收敛,“知道了。” …… “小……小姐,你快看那人!” 马车外的丫鬟结结巴巴地掀开车帘,双目瞪圆,眼珠子险些从眼眶中滑落。 此时的于芷柔正沉浸在怒火中,她的脸颊被萧景耀打的略微红肿,偏偏无法反抗。 见丫鬟大惊小怪,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丫鬟神色慌乱,伸手直指前方。 于芷柔不耐烦地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望去。 当她看到云清婳时,眸色一顿,面色俨然一怔。 她结结巴巴着:“这……不是云清婳?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 尤其是看到刚捉弄过她的熊孩子和云清婳有说有笑,她惊得回不过神。 直至几人坐上马车离去,她的讶色都未减退。 “你猜她为什么在这?” 这时,一道阴凉的男声从头顶砸下。 于芷柔赶忙扭头望去,只见萧景耀面色阴沉,布满阴翳的眸子携着愠怒直视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就不该带你出来,晦气!” 他现在终于知道影姑娘为什么说和他身边人犯冲了。 合着就是给云清婳出气来了。 于芷柔抢了原本属于云清婳的太子妃之位,两人本来就是死对头。 若非那场大火…… 萧景耀满心都是怨愤,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这件事里的当事人。 于芷柔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怕惹怒了萧景耀,赶忙安抚着:“殿下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也只是想祝你一臂之力,让你得偿所愿。” “若非是你家当年非要置云清婳于死地,若非你狗眼看人低非要挑衅药王谷的少谷主,云清婳就会跟我走!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于芷柔听的委屈。 萧景耀把一切都推到她头上,可当年那场火,又不是她放的!何况!说到过节!他是不是忘记了,他跟云清婳也有过节? 就算没带她于芷柔,云清婳也不会跟他走。 可于芷柔不敢说,只能攀附着萧景耀的胳膊,企图转移话题,“殿下,方才我瞧见云清婳带着那小屁孩一块坐上了马车……那个孩子,会不会是当年那个野种……” 萧景耀一脸鄙夷的看着她,心里也有一瞬间怀疑。 可那个孩子,跟萧景辰也太像了。 莫非…… 不可能!那萧景辰岂不是赢定了? 他摇摇头,“云清婳是影姑娘的师妹,她跟少谷主一起理所当然,行了,你闭嘴吧!听见你声音就烦!” 语落,萧景耀阖上了眸子,自顾自靠在了马车,满脸烦躁。 于芷柔满心委屈,只得温柔小意地为萧景耀按按肩膀:“殿下别生气,我给你按按肩膀。” 这门手艺,她专程学过的。 在她的按摩下,萧景耀阴沉的脸慢慢缓和。 于芷柔这才松一口气,她没有想到,云清婳不仅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少谷主的师妹。 这才刚出场,害的她无故受牵连,平白受了萧景耀的怒火。 以后还得了? 她怎么能容忍她骑在她头上? 于芷柔的眼神逐渐阴狠。 一路到了京城。 “姐姐!我们到京城了!”云阙兴奋地叫醒云清婳,“外祖母以前是不是就住这里?” 半阖着眼小憩的云清婳,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蕴在眼底的剥光折射着幽锐:“是啊,外祖母以前就住在这里。” 云阙一展笑容,信誓旦旦地伸手拍着胸脯:“姐姐放心,小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一定要把他们欺负你跟外婆的那份,都讨回来!” “好。”云清婳笑着应下。 时隔四年,她再度踏上了这片熟悉之地。 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要亲自拿回来。 那些谋害过她的,洗洗好,她来讨债了。 第七章 回京城 进了京城,萧景辰也得到了云清婳的身份信息,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地把密信点火烧掉。 药王谷谷主的师妹,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的神医,竟然是于家的嫡长女。 他不禁又想起那一晚。 意识模糊,虽然知道进的是于家,但是记得那个女人的房间很简陋,被子和床都很旧,一动就要咯吱咯吱的响。 当时情势紧的很,他不能大张旗鼓找人,派人找各种理由进出于家数次。 于家虽然为官,但因为娶了云家女,却是分外富裕,哪怕是下人住的地方,都规整簇新,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他唯一没有探寻的地方,就是这位嫡小姐的院子。 可惜,那院子第二日就一把火成了灰,他无从考据。 那晚的女人,若是影姑娘,那护着云清婳打压太子出气,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了? 萧景辰眸色沉了沉,曹胜小心问:“主子,这云清婳当初已经烧死了,如今忽然复活,还刚好为我们所用,是不是太巧了?” 萧景辰收回思绪,斜睨了他一眼,“你能找到其他人?” 曹胜:“……” 他恭敬退下。 萧景辰策马到了云清婳的马车外面:“云姑娘,本王要先派人送你们去王府歇息。” 几日马不停蹄,他还要赶去皇宫复命。 马车里传来一声低笑:“我在京城是有家的,进了京城自然是回家。有劳王爷惦记。” 软糯的声音带着半醒的慵懒,似有人在他心口吹了暖暖的风,萧景辰下意识的压住这异样的感觉,拱了拱手:“如此,便让侍卫送姑娘去尚书府。” 察觉到萧景辰的好意,毕竟,她是已经死过的人,有他撑腰,于家至少不会把她当鬼赶出门来。 男人冷着脸,倒是周全。 云清婳拒绝,“不必。” 明明十分俏丽清脆的声音,疏离感却很明显,虽然跟他下山,但并不想跟他扯上更多的关系。 萧景辰长这么大,都少有被人拒绝的时候,还是连着两次。 下意识地朝着马车的车帘看过去,想知道此时她是何种表情?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马车帘子掀开,露出的却是小豆丁的脸,云阙挥挥手:“我清婳姐姐可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 说完,扯下了帘子,看了看没骨头一样靠在软枕上的娘亲,担忧地叹了口气。 爹爹这么呆,娘亲这么懒,这可怎么办哦? 马车离开了,却并没去尚书府,而是住进了京城最贵的一家客栈,泡过澡,酒饱饭足了,云清婳舒坦地出了口气。 这日子可比当特工舒服多了,可她一抬眼,看见窗外的明月,才反应过来今日十五了。 她条件反射性地蜷缩身体,果然,一股刺骨的疼痛紧随而至,她怕惊醒云阙,也习惯了忍痛,咬着牙闭上眼睛,可是在是太疼了,像是有人要把她的脑袋破开。 她解脱不了,也晕不过去,硬熬了半个时辰,疼痛才缓过来。 云清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怔怔回不了神。 她离开云家之后原本没打算回来的,可云阙病了。 她穷尽一生所学,以身试药,却始终差一味,不齐全的药带来的副作用,让她每个月都要疼这么一次。 师兄为此,远行求药,临行前,隐晦告诉她,云阙这病,可能来自于他的家族,若是能找到孩子的父亲,或有解。 因为既是遗传,说不定就有抗衡的法子。 如今,孩子的父亲说不定就在跟前了,她怎么能放过这一丝机会? “娘亲,咱们不是要去云家吗?为什么先住进了客栈,这里很贵的。”云清婳下楼,就听见云阙的话。 云清婳被他守财奴的样子逗笑了,轻拍他一下:“回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不是自己回去。” 当年,她偷偷摸摸从尚书府出来,是身体羸弱,逼不得已,现在,她要那些人,求着她回去! 第八章 别玩得太过 尚书府。 “你看清了,当真是云清婳?”沈梦琴正满脸心疼的给于芷柔敷脸,听女儿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不住道,“她没死在大火里,还进了药王谷?” 于芷柔一把推开她的手:“如果不是她,我的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太子,他也不是什么好……” “小祖宗!”沈梦琴一把捂住于芷柔的话,“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太子、那是未来的储君,岂容你这样背后议论?” 于芷柔也知道自己失言,肿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嘟囔道:“您是没看到太子对我的态度……” 沈梦琴打量着于芷柔,轻叹了口气:“柔儿,咱们这些年日子过的太顺畅,以至于你觉得太子也不过尔尔,言行实在张狂了些。” “娘,您怎么也……” “柔儿!”沈梦琴加重了语气,狠着心教训,“云清婳来势汹汹,如今又有药王谷谷主撑腰,如果你还这样办事只凭心意,我看你倒是不如早早的把太子妃让出来!” “那怎么行!”于芷柔这才意识到的问题的严重性,“娘是说云清婳此次回来是为了太子妃之位?” “现在是太子妃,以后可就是皇后,你说她会甘心吗?” “可太子他……” “太子当年是不喜她,可如果有云家的资产、药王谷的撑腰,你说他会怎么选?” 于芷柔彻底傻眼了,太子会怎么选,她太知道了! “娘,你教我!”她抱住沈梦琴撒娇。 “又让你娘教什么?”于向荣跨步进来,一脸春风得意,“听闻你和太子已经将药王谷的人请进了京城?救了太师,以后太子可又多了一个助力!” 才下朝就有人通知了他这个消息,这才忙不迭地回来。 “可说好了何日去太师府?让你娘再给你做几套衣裳打些首饰,万不可丢了太子的体面。”于向荣扶着胡须吩咐。 没等他说完,于芷柔“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跪抱住于向荣腿:“爹!” 于向荣这才看清于芷柔肿得馒头一样的脸,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谁打的,柔儿快告诉为父!为父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还指着这张脸笼络太子,以后当国丈呢!打了于芷柔的脸,那就是在于向荣心上戳刀子啊! “是太子。”于芷柔哭的更伤心了。 “太子也不……你说什么,太子?你怎么惹太子不高兴了?他打了你,气可消了下去?”于向荣大惊失色,看向沈梦琴,呵斥,“还不是你平日里太娇惯,真惹了太子生气,咱们全吃不了兜着走?” 沈梦琴忙给于芷柔使了个眼神,于芷柔哭哭啼啼道:“太子也是迫不得已,那云清婳挑唆药王谷的少谷主,以给太师治病要挟,太子才不得已动手。” 她是太了解于向荣的心思了,因此丝毫不敢透露太子对她不耐烦的事情。 “你说谁?云清婳?”于向荣怀疑他耳朵出问题了,“她不是死了?” 那场大火烧了半个府邸,云清婳不早就烧成了灰? “没死,不知道怎么走了运,成了药王谷的人,这次来给太师治病的就是她。”于芷柔将全盘事情尽数托出,只隐了她办的蠢事,“云清婳故意拒绝了太子,还大张旗鼓跟着七皇子进京,分明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沈梦琴也道:“老爷,云清婳到底是你的女儿,哪里有帮着别人的道理?这事情一个处理不妥当,太子就会以为咱们有别的心思呢。” 于向荣变脸,七皇子萧景辰战功赫赫、为人机敏,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也是太子的头号心腹大患……沈梦琴说的没错,这云清婳到底是他的女儿,万一太子以为他脚踩两条船,之前做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马上派人把她叫回来!”于向荣在厅堂不停转圈,“管家!管家!你立刻过去!” 吃过午饭,云清婳刚刚躺下打算小睡一会儿,云阙就推门进来了:“娘亲,尚书府的管家来了。” “管家?”云清婳眯起眼睛。 “对!三角脸、小眼睛的一个大叔!” 云清婳并没打算起身,她翻了个身,指了指旁边的锦被,云阙立刻识趣儿上前将锦被搭在云清婳的腰上,云清婳满意道:“生儿子还是不错的。” 如果是女儿,她可舍不得这么使唤。 云阙立刻顺杆爬,抱住云清婳蹭了蹭:“娘亲,那外面……” “悠着点,别玩的太过。”说罢,她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第九章 派个有牌面的人 得了许可,云阙兴奋的跳下床,走到门口又刹住步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缓缓走出去,看着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尚书府管家。 “你就是来请我姐姐的人?”他懒懒的问,下巴抬出倨傲的角度,“尚书府的管家?一个奴才,你也配?”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间,客栈里人来人往,不少人都认识王仁,见他被一个小豆丁当众羞辱,都惊讶不已,看着小团子粉雕玉琢、穿着虽不起眼,可识货的都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是云锦做的,这么小小一身就要百两纹银,不由都暗暗猜测这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 不过就算王公贵族,对这王仁也都是客气的很,毕竟尚书府可是有个要做太子妃的小姐,未来皇后娘娘的娘家,那是一只猫一只狗也要高看几分的。 更何况是管家,宰相门前七品官,可不是说笑的。 在京城,王仁所到之处都是被吹捧着,如今被一个孩子说教,脸色立时就难看了,不过想起来是于向荣的交代,他拱拱手:“老爷说,虽然大小姐做了错事,可到底还是惦记她的,让她不要赌气,快快回家,也好让家里人放心。” 他特意提高了声音,尤其说到“大小姐”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是以立刻吸引了店里食客的眼光。 尚书府的大小姐?于尚书原配生的那个女儿?可不都说烧死了吗?这怎么又回来了? 豪门大院的谁家没点龌龊事,如今看看着孩子再想想之前的事情,莫不是大小姐与人私奔,于家为了顾全脸面特意说烧死了吧? 如今人回来了,于尚书惦记女儿,又派了管家来请? 可这大小姐避而不出,还派了一个孩子出来羞辱,这……着实过分了些。 “做错了事情?我娘亲将清婳姐姐捡回去的时候,她遍体鳞伤,养了数月才活过来,我倒是想问问这位大叔,清婳姐姐做了什么错事,让人打成那个样子?我娘亲说了,那伤可不是一次打的。” 云阙最不怕人家反击,越反击,他越兴奋。 “我娘亲说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日我见了你家那位二小姐,和我清婳姐姐年纪相仿嘛,难道是你家主子同时娶了两位夫人,不然怎么都是嫡小姐呢?” 看着王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云阙心中直呼过瘾:“请嫡小姐回去,于尚书竟然只派了一个管家来?这就是尚书府的规矩?这就是父女情深、惦记的很?切!” “你、你、你……”王仁气急,“我请我们家小姐,你这娃娃不要捣乱!” 云阙双手抱住胳膊:“药王谷的人岂容一个奴才轻贱!滚吧!” 药王谷? 听闻小孩子报出名号,不少人都惊了,再想到最近各个王爷都在为太师的病奔走,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难怪着急请回去,原来是有用啊! “转告你家主子,想要我清婳姐姐回去,派个有份量的人过来!”云阙上楼一半又回头喊了一嗓子。 王仁带着下人匆匆离开,从始到终,连云清婳的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于向荣打定了主意,云清婳一回来,立刻送到太子府,让太子带她去给太师治病,如果她不同意,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老爷!”王仁哭丧着脸进门,“大小姐不跟奴才回来,说是奴才不够身份请她,让另派有身份的人去!”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压根没见到云清婳,更不会说自己被一个豆丁大的奶娃娃羞辱的毫无反驳之力。 “她当真这样说?”于向荣脸色铁青,抬手砸了手里的茶盏,“这个贱种!” “老爷息怒,她身后可是有着药王谷呢……”王仁赶忙道。 他也希望太子上位,尚书府的管家哪里有国丈府的管家威风。 于向荣急促的喘了几口气,看到正跨门进来的沈梦琴,盯着她:“你走一趟,把云清婳接回来。” 第十章 仗着太子的势飞扬跋扈 “老爷,我?”沈梦琴大吃一惊。 “你是尚书夫人,她的母亲,难道不应该去吗?”于向荣满心都是国丈的梦,沈梦琴的脸面此时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见她面露难色,又放软了声音,“想想柔儿。” 沈梦琴心里气急,和于向荣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还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 既然必须去,沈梦琴也只能忍下,她盈盈一拜,红着眼眶道:“老爷放心,为着咱们尚书府为着老爷,我就是下跪磕头也把她求回来。” 这些年沈梦琴日子顺心、注重保养,即便于芷柔这么大了,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很是有几分风韵。如今这样委屈求全,倒是让于向荣有些不忍了。 “委屈你了,我会补偿你的。”于向荣亲手把她扶起来,“快去快回。” 一觉醒来,听闻沈梦琴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并且特意叮嘱了人不许吵她午休,云清婳嘴角漏出一抹不屑。 还是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沈梦琴没什么长进嘛。 “娘亲,要不要我出面?”云阙兴奋不已,显然是玩上瘾了。 云清婳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好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云阙小脸一垮:“行礼都没打开,收拾什么……” “嗯?” “娘亲放心,我最喜欢收拾行李了!” 云清婳笑了笑,推门而出,站在楼梯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的沈梦琴,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客栈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大厅喝茶,尚书府的下人乌泱泱站了一片,连客栈门口都堵住了。 沈梦琴也看到了云清婳,眼底滑过一抹狠辣,但是很快掩饰住,踉跄上前哭道:“清婳,我的儿啊!” 云清婳避开她伸出的胳膊,似笑非笑,想必是早些时候阙儿的话传到了沈梦琴的耳朵里、又或者于向荣给她下了死命令,所以见着她就开始扮演慈母了? “清婳,母亲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受了苦,快些跟我回去吧。母亲先前去给你布置院子去了,才派管家先过来的,哪里知道就让你误会了呢。”沈梦琴三言两语,就将锅甩给了云清婳。 只等明日客栈的伙计传出去,那就是她云清婳不知礼数了。 “什么管家?我没见着啊?”云清婳款款下楼,仪态万千,轻蔑的眼神落在沈梦琴脸上,看到她面色狰狞,才满意地笑了,“倒是不知道夫人给我布置的哪座院子?是只有嫡小姐才能住的牡丹阁吗?” 牡丹阁原本是她的住处,在她出生之前,外祖父和外祖母亲自布置的,云家富可敌国,里面的东西自然是价格不菲。 可惜后来母亲和外祖父外祖母接连被害死,于芷柔就占了她的院子。 沈梦琴心里恨的要死,脸上却不得不堆着笑:“你这孩子,你走那年赌气放了一把火,将后院烧的七零八落,院子早就翻新了,这次你想住哪个就住哪个,万不可再给烧了。” 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管家夫人,三言两语就将牡丹阁的事情遮了过去。 看着客栈门口乌泱泱一片人,有路过的人探头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和身边的人议论:“这是谁家小姐,生气就烧院子?可真是不得了!” “尚书府的大小姐也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沈梦琴身边的大丫鬟如意出来呵斥道,“莫说我们清婳小姐烧个院子,就是烧了尚书府那也是使得的!” 如意声音清脆,不少人都听到了,乍一听好像是在维护云清婳,可明里暗里分明是在说她刁蛮跋扈,不管古代现代,动不动就烧院子的小姐,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云清婳也不恼,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梦琴:“这丫头张嘴就坏尚书府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仗着太子的势才如此飞扬跋扈呢。” 沈梦琴瞬间变脸:“休要胡说!此事与太子何干!” “谁人不知,我是太子的前未婚妻,于芷柔是太子的现未婚妻,怎么就与他无关了呢?”云清婳看了一样门口越聚越多的人,“夫人还是好好管教手里的人,免得祸从口出,惹了太子的不快。” 第十一章 你爹早死了 本来拎不上台面的事情现在被她当众说出来,沈梦琴的脸当场就绿了,狠狠瞪了一眼如意。 如意一个瑟缩,立刻“噗通”跪来磕头求饶:“求大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是真心请您回去,求您万万不要因为奴婢误会夫人一片真心呐!” 说着,不等云清婳反应,反手就“噼里啪啦”给了自己几个耳光,白嫩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 “大小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以后可要记住大小姐的话,谨言慎行!”沈梦琴咬牙。 云清婳白了她一眼:“我要是计较,就是不宽宏不大量了?” “我不是……”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沈梦琴语塞,忽然上前一步,双膝一软就要朝云清婳跪:“清婳,如果你心里实在有气,母亲给你赔不是了!只求你回去看看你父亲,他着实惦记你!” 她嘴角勾了勾,只要今日她跪下去,就算云清婳背后有药王谷撑腰、就算她真救了太师,也休想洗脱一个逼迫嫡母的名声! 在这么一个女子名节大于天的社会里,她一辈子都休想翻身,也妄想威胁到柔儿的太子妃的位置。 “走吧,回去吧。”云清婳忽然道。 沈梦琴瞬间傻眼,弯到一半的膝盖僵在了那里,准备好的控诉也全没用上,她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棉花无碍,她却被晃的够呛。 “让一让!让一让!”云阙拎着小包袱下楼,“不小心”撞了一下沈梦琴,“这位婆婆,你挡道了。” 婆婆? 沈梦琴简直要气疯了,是个女人都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被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喊“婆婆”? “姐姐,那个婆婆就是你继母啊?好丑哦!”小豆丁挽住云清婳的胳膊,扶着她上了外面的马车,自己也跳了上去,继续叭叭,“她女儿跟她一样丑。” “小孩子不可以这样哦。” “可小孩子也不能撒谎呀。” 云清婳手捏了捏他的脸,叮嘱道:“尚书府里的人没一个可信的,你玩的时候小心着点,真被人抓走,我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云阙从小跟在她身边闯荡,胆子出奇的大,虽然聪明,可到底是一个小孩子,真被人盯上,未必是那对母女的对手,大宅门里最不缺的就是阴谋算计,弄死一个小孩子简直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说起孩子,云清婳忽然想起她离开尚书府的时候,沈梦琴已经怀孕了,算一算,并云阙还要大上一些,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要是女孩,于向荣的儿子梦可又碎一地。 “娘……哦不,清婳姐姐。”云阙在她身边拱了拱,一脸求抱抱的表情,云清婳心一软,伸出胳膊将儿子圈进了怀里,“说吧,什么事儿?” 忽然这么乖,肯定有幺蛾子?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爹爹?”云阙眨着星星眼,“他可是这些年跟我长得最像的一个了,我怀疑他就是我亲爹。” 云清婳沉吟片刻,摸着儿子的头,十分伤感:“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亲爹早就死了,坟头上的草都有你这么高了!” 云阙:“……” 萧景辰:“谁在咒我?” 沈梦琴勉强维持着尚书夫人的体面上了车,帘子落下,脸上的五官终于控制不住的狰狞了起来。 “云清婳,你以为有了药王谷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云岚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如意顶着一张肿的透明的脸伺候在一旁:“进了府,就是夫人说了算。” 沈梦琴不置可否,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闭着眼睛开始盘算。 …… 第十二章 要不然我去找七王爷 马车停下,云清婳掀开帘子,望着挂着尚书府牌匾的大门,微微眯起了眼睛。 云家数代皇商,加上云家的人都擅长做生意,几代积累下的财富哪个不眼红?好在云家历任家主有手段有脑子,才守住了这偌大的家业。 到了原主外祖父这一代,也是辉煌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膝下只有原主母亲一个女儿。云岚从小聪明通透,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就劝着让云家慢慢退下来。 她也没有像自己的姑姑一样嫁给权贵,而是招了一个落榜秀才入赘,也就是于向荣。 原指望夫妻和睦、奉养双亲,却不料于向荣口腹蜜剑,趁着妻子怀孕之际,拿到了管家权,用云家的金山银山给自己敲开了仕途的大门,一步一金砖的坐上了尚书的位置。 “清婳姐姐,你在看什么?”云阙探出脑袋,扫了一眼大门,“这里就是外祖母的家?” 云清婳回过神,利索的跳下马车,拍拍手笑眯眯道:“是呀,这里就是我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也是你外祖母长大的地方。” 皇商的宅院其富丽堂皇怕是和王府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也就不怪于向荣这么多年一直死皮赖脸的住在这里了。 如今她来了,这宅子怕就不是那么好住的了。 她既得了原主的这具身体重活一世,那原主的债务自然是要清一清的。 云清婳牵着云阙的手径直进了大门,来往佣人看到她进门先是愣住,随即都面色怪异的避开了,好像她是什么怪物似的。 “这里的下人真是没规矩,见到清婳姐姐竟然不行礼。”云阙气呼呼道,“可见清婳姐姐之前在这里受了多少苦!改天,小爷非要好好教教他们规矩!” 云清婳摸了摸云阙的脑袋:“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云清婳!” 一声呵斥传到耳边,云清婳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台阶上一脸怒色盯着自己的于向荣:“于大人有何指教?” 于向荣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被她这一声“于大人”给噎死过去,大怒:“你就是这样给为父说话?药王谷谷主若是知道你这样,怕是会后悔收你入门!” “才不会!来之前我娘说了,让清婳姐姐想干嘛干嘛,弄死人了,药王谷给丧葬费!”云阙双手抱住肩站在云清婳前面,人虽小,可气势却足。 于向荣气得一个仰倒,可他早打听到云清婳是带着药王谷的少谷主回来的,因此心里恨的牙痒痒也只能暂时忍住。 “离家数年,见到父亲不问安不行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如果于大人是想找我叙父女情的,那我忙的很,实在没时间。”云清婳瞥了于向荣一眼,“原本七王爷是希望我住到他的王府的,是我顾念着你尚书府的脸面……所以于大人,我觉得咱们还是互相找准了位置才有利于日后的相处。” 于向荣:“你、你……” “不然,我现在去找七王爷?” 第十三章 梁上君子 云阙立刻拍手称赞:“好耶好耶!我们去七王府!先走就走吧!” 说着,就去拖云清婳的手。 “你给我回来!”于向荣恨恨道,“难道你就不去给你娘的牌位上一炷香?” 云清婳刹住步子,扭过头看了一眼于向荣,一言不发的朝着祠堂走去。 云家的祠堂就在府里东南方向,里面摆放的是云家历代先人,因是招了上门女婿,因此云岚的牌位也在里面。 推开祠堂大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云阙皱眉:“清婳姐姐,这里好脏的!” 云清婳“嗯”了一声,径直走进去,站在供桌前,看着早已经灰蒙蒙的牌位,在心里无声道:“云清婳回来了,该是云家的谁也夺不走,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一切顺利。” 一阵风吹过,祠堂里的帷幔上下卷起。 云清婳看了一眼坐在门槛上吃蜜饯儿儿子:“去外面守着。” 云阙小眼珠子提溜乱转,视线在祠堂各个方向打量:“娘亲,你要搞事情?我可以帮忙啊!” “见到你外祖母的灵位心里难过,想和她说两句贴心话。”云清婳语气哀伤,“让娘亲自己待会儿好吗?” 云阙吓了一跳,娘亲对他向来都是直接上手的,什么时候用这么哀婉的语气说过话?他看了一眼灰蒙蒙的牌位,利索地爬起来,一变向外走一边安慰:“娘亲你要保重自己啊!咱们回来了,总能给外祖母报仇……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不用着急,有什么话慢慢的和外祖母说。” 说完,还为她体贴地关上了门。 云清婳脸上的哀伤一秒钟消失,她看向祠堂某处:“出来!” 话音落下,一身玄色劲装的萧景辰从房梁上翻身而下,衣袂翩飞,恍如神明,虽然云清婳不是个看脸的人,不过萧景辰的颜的确很扛打,眉目清朗、气质绝尘,如灼灼烈日又似皎皎明月,配上皇家独有的清贵……电视剧里那些演古偶的男演员是拍马不及啊。 云清婳略带遗憾的收回视线:“没想到,七爷有做梁上君子的喜好。” 萧景辰拱了拱手,“刚刚是……” “我只是来祠堂上柱香,并没看见什么人。”云清婳打断萧景辰的话。 萧景辰多看了云清婳一眼,他来尚书府确实是有事,她这么干脆,倒是省了他许多麻烦。 他正想转身离开,余光忽然瞥见原本站在牌位边上的倩影一晃,直直的就往下倒,本能的伸手上前把人接住,“小心。” 顿时,馥郁满怀,萧景辰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整个人都跟着一僵。 云清婳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萧景辰的手腕撑住身体,只一瞬,就站直了,两人一触即分,“有劳王爷。” 萧景辰适时收手,见她眉头紧缩,忍不住问道:“他们为难你了?” 云清婳吹着视线,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半晌,才徐徐摇头,“没有,只是多年旧疾,晕乎了一下,多谢王爷。”她偏头看了一眼外面渐渐暗下的天色,冲着萧景辰道:“我要走了,您自便。” 灯光下,她神色苍白,萧景辰不好在这时多问什么其他事,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当心。” 说完,身形一闪,祠堂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云清婳望着自己的指尖,心潮起伏! 她的旧疾,犯起来没这么轻松,不过是借着刚才的身体接触,给他把了一下脉。 高兴的是,萧景辰脉象强健,跟云阙的脉象没有一点重合的地方。 那就说明,他是健康的! 只要确定他是云阙的父亲,他就是她的药引! 可她要怎么确定,他是那晚的男人? 萧景辰如今深陷皇族争斗,若知道他有子嗣,云阙就是争权夺利的靶子。 “娘亲,天黑了哦。”云阙在门口扒着个小脑袋,“咱们走吗?” “好。” 出了祠堂回到正厅,沈梦琴已经回来了,正和于向荣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当即停下,笑道:“你的院子已经打扫干净,我让人带你过去。” 云清婳不语。 于向荣轻咳一声:“父女没有隔夜的仇,之前种种都过去了,你闹也闹了,以后就好好当你的尚书府小姐,芷柔有的,你也都有。” 沈梦琴也道:“今日你先歇歇,明日里,我让婆子带了丫头给你挑,你自己挑,我不插手。” 云阙扯了扯云清婳的手,小眼睛眨巴眨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云清婳无声的笑了笑,她还能不知道这点?不过夺回云家产业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好开始就太锋芒毕露…… “我要住牡丹阁,那是娘亲给我准备的。”她道。 第十四章 梁上君子 于向荣闻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要说这个,已经让人去给你收拾了。” “清婳放心,今晚母亲就让芷柔搬出来。”沈梦琴一脸慈爱,“从今后,咱们就一家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 云清婳没反驳,落在于向荣和沈梦琴眼里那就是服软了,两人眼里露出了满意。 牡丹阁。 丫鬟婆子都避在门外,大气不敢喘一个。 “我不搬!凭什么她一回来就要我的牡丹阁!爹爹和娘亲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就云清婳那个贱人,凭什么要我让着她!” 于芷柔大发脾气,花瓶砸了一地,沈梦琴的奶娘正抱着她哄。 “我的小姐哎,夫人不是说了这是权宜之计,咱为的是稳住云清婳让她给太师看病,等这事情过去了,还不是您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 于芷柔:“可是……这是牡丹阁啊……” 无一处不精致的牡丹阁,让她拱手让给云清婳,简直比用刀子挖她的心还难受。 “她这次抢了我的牡丹阁,那下次是不是就要抢太子了?”于芷柔五官狰狞,连胜催促,“丁嬷嬷,您让娘亲快着点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我的好小姐,夫人都布置好了,您且忍耐几日。” 第二日,沈梦琴带了十几个丫鬟让她挑选,她粗粗扫了一眼,看向云阙:“少谷主选吧,你眼光好。” 沈梦琴笑眯眯道:“少谷主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您看看里面有没有合适的?没有的话我再让人牙子送来。” 云阙跳下台阶,明明是个小人儿却偏偏背着手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他先是在这些女孩子的中间溜达了一圈,最后一手拉起一个:“就她俩吧,其他人太丑。” 此话一出,不止站在院子里的丫头变了脸,就连沈梦琴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了,不过碍于云阙少谷主的身份,也只能陪着笑道:“按照规矩,清婳身边是要有两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另有一些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一个管院子的嬷嬷,少谷主选两个可不够。” “我偏要她们两个当清婳姐姐的一等丫鬟!”云阙一脸“熊孩子”的欠揍表情,“至于其他人,小爷我懒得管!你俩,跟我进屋!” 说完,撂下满院子人,拉着两个中人之姿的丫鬟就进去了,不多会儿屋子里传来云阙的声音:“你们会玩这个九连环吗?这个、这个木头人呢?不会啊,我教你们啊!” 沈梦琴见云阙只是小孩子心性,面色稍安。 “清婳,剩下的你来挑挑?”沈梦琴笑道,“你院里的人,我就不插手了。” 云清婳点点头:“也好。” 沈梦琴嘴角一抽,手里的拍子就绞在了一起,看不惯云清婳,此时却也只能忍耐。 云清婳径直走过去,打量了出挑的几个丫鬟,长的不错、细皮嫩肉的,可见是在府里精心养着的,不过她又不是个男人,难不成还指望这几个勾引她? “你、你、你、还有你。”她点了最好看的四个,“少谷主点的两个必须是一等丫鬟,你们四个就当二等丫鬟吧,取名字了吗?” 第十五章 挑选丫鬟 四个曼妙的美人儿冲着云清婳盈盈一拜:“请大小姐赐名。” “丽春、半夏、秋叶、冬青,你们四个分一下。”云清婳随口道,“以后在我院子里拿二等丫鬟份例,你们自去挑几个粗使丫头。” 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蹲了蹲身子,十分的落落大方。 沈梦琴见状,指着旁边一个十分干练的婆子:“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有她管着这院子,不怕下面的小丫头不听话。” “如此,辛苦张嬷嬷了。” “奴才不敢。” 云清婳只当没看到张嬷嬷脸上的倨傲,选好丫头转身回了房间,倒是把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沈梦琴憋的够呛。她看了一眼张嬷嬷:“好生照顾大小姐,不可出一点差错。” 张嬷嬷会意:“奴才知晓了。” 屋内窗前的榻上,云阙正撅着屁股给云清婳扒橘子:“娘亲,您明知道那些人是他们的眼线,还留下来干什么?” “因为她们长的美啊。”云清婳咬了一口儿子扒的橘子,手指在桌叩了叩,“叫姐姐。” “姐姐。”云阙立刻开口,扭头冲着旁边的丫鬟招手,“青黛姐姐,你这次来有没有把我的弹弓带来?” 青黛长相一般,但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显着十分机灵,听到云阙问,笑道:“回少谷主,带了带了。青芝还带了您最爱吃的鲜花饼,一会儿就端上来。” 青黛、青芝正是云阙先前在院子里挑的两个丫头。 “你们两个不许纵着他。”云清婳手指点两个丫头,“说说你们在尚书府的事。” 青黛应了一声道:“两个月前,属下和青芝装扮成逃荒的难民混到了人牙子里,在尚书府来买丫头的时候,塞给人牙子一些钱,求他们把我们卖进好一点的人家,就来了这里。” 青芝端了鲜花饼出来摆在了云阙和云清婳中间的小几上,接过话来继续道:“进府之后,我们先是被关进一个院子里教规矩,后来发现隔壁院子里也有许多女孩子,每日除了学规矩还要学琴棋书画……您挑的那四个也是那个院儿的。” 云清婳眯起眼睛,这就有意思了,堂堂尚书府里竟然养了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儿,难道是于向荣给自己养的?正念头才冒出来就被云清婳pass了。 真是那样的话,沈梦琴还不早就闹了。 如果不是……青黛的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隐约听到有人议论太子、皇宫之类的,所以猜测是要送进宫里的。” 云清婳乐不可支,为了当上皇帝的岳父,于向荣还真是哪一方面都想到了,难怪短短数年就坐上了尚书的位置,比泥鳅还会钻营,他不高升谁高升。 “你们在府里,有没有打听到苏嬷嬷的消息?”她问。 苏嬷嬷是母亲最信任的人,因为比母亲早生了几个月孩子,所以成了她的奶娘,对她一直忠心耿耿,后来被沈梦琴找了个名头赶了出去,她当时自身难保,自是救不下苏嬷嬷。 “属下按照您说的人物特征,并没有找到苏嬷嬷,不过有一个负责倒夜香的马婆子倒是有些像您找的人,属下还在考证中。” 云清婳已经坐了起来,右手搭在茶几上,轻轻叩击:“马婆子?苏嬷嬷的夫家就是姓马……” 可依照沈梦琴的性格,不是应该将苏嬷嬷赶出府去,怎么还留她这么多年? “大小姐,太子来访,老爷请您过去。”眉梢有颗红痣的丫鬟进了,蹲了蹲身子道,“奴婢半夏。” 她们分好了名字,脸上有酒窝的叫丽春、性子有些清冷的叫冬青,另外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因是八月出生,选了秋叶这个名字。 “青黛跟我过去,青芝带着她们将院子里东西归置一下。”云清婳起身给青芝使了个眼神,放下挽起的袖子,走两步,回过头手指点在云阙的脑门上,“你也留下来。” 云阙不服:“我要保护清婳姐姐。” “他们现在对我客气着呢。” 说完,云清婳带着青黛离开,云阙不甘心也只能留下看家。 第十六章 太子的清誉 前厅。 太子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却明显没心思喝,眼睛时不时的瞄门口:“大小姐住的院子很远吗?我记得她之前的院子在西北角,她现在到底是药王谷的人,还是换个住处。” 于芷柔气的小脸铁青。 “牡丹阁都给她了,还想怎么样?” “牡丹阁?不错。”太子笑道,并未留意于芷柔的脸色,心里盘算的都是幕僚的建议。 都是于向荣的女儿,云清婳还是云家正儿八经的后人,现在又有药王谷做后盾,娶了她,他的太子之位就更稳了。 “太子?”于芷柔柔声唤道,“为了求姐姐站在太子这边,我都已经把牡丹阁让了出来……您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吗?柔儿好伤心……” 于芷柔容貌艳丽,不然太子也不会许了个太子妃的位置给她,如今她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看着太子,饶是太子心里惦记云清婳,也不免心动。 “柔儿的付出,孤都看在眼里,日后孤定会补偿于你的。”太子拉着她的手揉了两下,“莫要哭了,不然孤可要心疼了。” 于芷柔顺势靠在了太子怀里,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现在柔儿帮不上太子,姐姐却能……如果太子不嫌弃的话,柔儿可以把太子妃的位置让于她,柔儿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留在太子身边就好。” 这话极大的满足了太子大男子的心态,他捉了于芷柔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柔儿放心,太子妃的位置是你的,这谁也夺不去,至于云清婳……入了东宫还不是要听柔儿你的管教?” 听了这话,于芷柔的心态就炸了,娘果然没骗她,皇室里的人都是利益当先!她不过假意试探,没想到太子竟然真说出了让云清婳进宫的话。 让她管教?骗鬼呢! 经过这几日沈梦琴的集中调教,于芷柔已经不会当场发脾气了,她红着眼望着太子:“柔儿全听太子的。” 萧景耀十分得意,不经意的抬头,正对上云清婳的意味深长的笑,他一个激灵—将于芷柔掀到了地上,于芷柔“哎哟”痛呼一声,也发现了云清婳。 “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出声?你在偷听我和太子说话?”于芷柔爬起来,一腔怒火全冲着云清婳去了。 云清婳跨门进来,捡了一张椅子坐下:“你们太专心没看到我,怎么还怪起了我?倒是你啊,女儿经是怎么学的?青天白日的就和太子卿卿我我,知道的以为你对太子情深义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和你白日宣淫呢,你将太子的声誉置于何地?” 甩锅扣帽子,她也会啊! 萧景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狠狠瞪了一眼于芷柔,又对云清婳拱了拱手:“让大小姐见笑了,刚刚是……个误会。” 于芷柔咬牙:“姐姐教训的是,柔儿以后不会了。” 云清婳有些惊讶,于芷柔是长脑子了还是转性了? “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是要为你考虑的。”云清婳道。 于芷柔:“……” 萧景耀起身坐在了云清婳对面,展现了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姿势,温柔一笑:“大小姐在尚书府住的惯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说出来,孤一定给你做主。” 云清婳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于芷柔,幸好她夺了原主的婚约,她还真看不上这么一只四处开屏的花孔雀。 “这里是我母亲从小生活的地方,我自然是习惯的。”她道,“太子今日到访是为着太师的病情吧?那日在药王谷,谷主已经答应了七王爷,所以还请太子赎罪了。” 太子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道:“我怎么会让大小姐为难呢,孤今日前来,是想请大小姐为我母妃诊病,她身子有些不妥。” “贵妃娘娘身体有恙?宫里太医都是杏林高手,哪里轮着我去班门弄斧?”云清婳摇头,“太子不要拿我开心了。” 太子叹气:“太医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所以才想着辛苦大小姐跑一趟。” 一旁于芷柔恨的牙痒痒,却是碍着太子之前的警告不敢发声,手里的帕子搅作了一团。 云清婳是真懒得看眼前这俩人,不过皇宫她原本就是要去的,如果借着太子进去倒也可以。 “太子一片孝心,清婳很是感动,愿意为贵妃娘娘诊脉,不过这时间上要往后挪一挪,毕竟药王谷是先答应的七王爷。”她微笑,一副向太子妥协的姿态,“还希望太子不要怪罪。” “这一点,孤理解。”太子一脸宽容,认定云清婳还是想做太子妃的,也就不这么计较是谁请药王谷的人给太师治病了。 毕竟,只要云清婳入了东宫,就算是萧景辰请进京城的,那也不过是给东宫做嫁衣裳! 云清婳微笑不语,萧景耀的心思就差摆在脸上了,且让他先高兴几日吧。 “据说尚书府的花园十分美丽,不知道可否请大小姐带我逛一逛?”萧景耀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微笑。 第十七章 七王爷送礼 “实在抱歉,少谷主还在牡丹阁等我回去,所以……就请妹妹陪太子逛一逛花园,这园子,妹妹比我熟悉。失陪了。”云清婳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女子背影纤细婀娜,拒绝的声音都格外好听,萧景耀疑惑,自然之前怎么没发现云清婳这么好看呢? 看着萧景耀望着云清婳的背影出神,于芷柔气的要死,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太子,咱们去花园走走?前几日,我看到迎春花打了苞,今日该是开了。” “孤想起来东宫还有事情,下次吧。”太子说完,又转过身叮嘱的于芷柔,“和你姐姐搞好关系,柔儿?” 于芷柔笑道:“太子放心,柔儿懂的。” 太子满意离去,确定人走远了,于芷柔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手边的杯子就砸了出去。 “你干什么!”于向荣捂住额头进来,怒斥,“大白天在家砸东西,你的规矩是越发的好了!” 于芷柔嚷道:“父亲,太子、太子竟然说让云清婳也入东宫!” 一个向来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贱人,也配嫁给太子?她不许! 于向荣眸子一闪:“太子当真如此说的?该不是你误会了他的意思吧?” “绝对没有!”于芷柔抱住于向荣的胳膊,“因为之前的事情,云清婳恨死咱们了,如果她进了东宫在太子耳边挑唆一两句……我是怕父亲也要被她刁难了!” 于向荣沉默不语,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父亲!”于芷柔失声道,“您别忘了她可是姓云!她满心都是跟姓云的亲近!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不然也不会进到府邸就给咱们大家来个下马威!她此次分明是来者不善!” 于向荣手指一顿,在于芷柔头发上轻轻抚了两下,笑道:“刚刚为父在想朝中的事情一时走神,柔儿你是为父最心爱的女儿,为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真的?” “当然。 两人话音刚落,管家急匆匆进来:“启禀老爷,七王府派人给大小姐送礼物来了,要如何安置?” “送的什么?”于芷柔问。 管家:“太多了,奴才不好一一列举,二小姐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于向荣和于芷柔站在台阶上,看着流水一样的东西从正门抬进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锁在箱子里看不见的东西,林林种种,快要赶上送聘礼的阵仗了。 于芷柔看的眼睛都红了:“父亲,如今她住在尚书府,这东西自然是该入咱们府里的库房。” 于向荣刚要开口,负责送礼的曹胜上前一步,冲着于向荣拱手道:“七王爷说,明日会亲自接大小姐去太师府,这些东西是预付的诊金。” 顿了顿,他又望着二人咧嘴一笑:“王爷说,如果大小姐的住处放不下这些东西,可以折算成银票再送一次。” 这话就差直接说:东西是给云清婳的,你爷俩别惦记了! 于向荣面色不佳:“清婳有自己的库房,自然是放的下的,还请王爷放心。” “如此,还要劳烦尚书大人派个人给带路,我让兄弟们把东西送过去。” “王仁,带他们过去。” 管家带着曹胜的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牡丹阁,于芷柔气的小脸都绿了。 “父亲,您可看到了,云清婳和七王爷走这么近,那就是站在了咱们的对立面,不能不防。” 于向荣“嗯”了一声,扭头离开。 于芷柔气得直跺脚,着急忙慌地去找沈梦琴。 牡丹阁。 云清婳看着差不多摆了一院子的东西,七王爷这是有多担心她会在尚书府受欺负,这么大张旗鼓的送东西撑腰,于向荣的脸怕是都绿了。 这人,冷是冷了点,但这事办的,颇合她的心意。 “清婳姐姐,这里竟然还有一匣子机关玩意儿,是给我的!”云阙欢呼雀跃,“爹爹真是体贴的很。” 云清婳回头看他:“明儿让青黛送你回药王谷。” “好嘛、好嘛,不是爹爹是七王爷!”云阙小声嘟囔,“明明跟我长的很像嘛……” 云清婳只当没听到,有个孩子还行,她可不想弄个男人来扫兴。 她拿起箱子里的一个精致的墨色礼盒,打开惊讶不已,萧景辰求医的心还真坚定,送的东西可不是一般名贵。 “青黛,将这个东西拿上,跟我走一趟。” 青黛应声上前,捧上东西,跟在云清婳身后半步,不疾不徐的朝着于庆荣书房走过去,从牡丹阁到书房有两条路,云清婳选了绕远的那一条。 经过花园、绕过假山再朝西南角走了一刻钟,两人停在了一道狭窄的门口。 “马婆子就是住在这里,这个时间她正在里面洗晚上要用的马桶。”青黛将门悄悄打开一道缝,指着云清婳,“那个就是马婆子,可是小姐要找的人?” 云清婳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记忆中的苏嬷嬷是云家的家生子,和云岚一起长大,后来嫁给了云家店铺的伙计,生完孩子就当了原主的奶娘,对云家人十分忠心。 不过记忆里的苏嬷嬷是个十分慈爱温柔的人,因是贴身伺候云岚,她日常起居有小丫头伺候,保养的一点不比那些官夫人差。 而如今…… 云清婳实在很难将她和面前这个佝偻着腰、在屎尿水中洗马桶的婆子联系在一起。 可她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苏嬷嬷。”她轻声唤道,一步一步走过去,看到面前的人僵住的动作,忍不住鼻头发酸,“我是婳婳。” 第十八章 再见苏嬷嬷 母亲早逝,原主从小跟苏嬷嬷睡,每每她闹觉,苏嬷嬷就会用手揽着她在她脊背上轻轻的拍着,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婳婳、婳婳……” 温柔缱绻,像是对她所有的爱都集中在了这两个字上面。 后来原主长大了,被沈梦琴挑唆,就不许她再喊这两个字,应该叫她大小姐!苏嬷嬷既伤又担心原主被沈梦琴刁难,再没喊过这两个字。 “大小姐。”苏嬷嬷慢慢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怔怔出神,接着眼泪就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您、您真的回来了!” 云清婳上前一步去握她的手,苏嬷嬷连忙后退着避开:“脏、脏!” 春寒料峭,尤其现在太阳的热度褪去,有风吹过还是很冷的,苏嬷嬷曾经细腻温柔的手上如今纵横交错的全是血口子,看着就很疼。 “嬷嬷,您受苦了。”她哽咽道,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她觉得十分难过。 苏嬷嬷连忙道:“大小姐不要哭,被人看到了该生是非了!这府里如今是沈梦琴当家,你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再熬上两年,等嫁出去就好了,您终归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就是碍着尚书府的脸面,他们也该给您挑个好人家,忍忍……” “难不成,嬷嬷也以为我之前是跟人私奔了吗?”云清婳开口,看着苏嬷嬷沉默的脸,她苦笑,“我的好嬷嬷,我差点被他们害死了!” 苏嬷嬷猛然抬起头,嘴唇颤抖。 云清婳言简意赅的说了当年的事情,只是隐去了她这个穿越人士的身份:“那时我才彻底清醒了,不管我多听话,沈梦琴都容不下我的!我如果继续留在府里,早晚会死在他们手里,所以我才放了火逃出去!” “这对畜生!沈梦琴包藏祸心,于向荣呢?他难道忘记了如今荣耀加身是谁的功劳?还有大小姐你,你可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能……” 云清婳摇头:“如果他记得云家的付出,就不会有沈梦琴和于芷柔了,她可只比我小了三个月。以前是我天真,觉得只要忍着不争不抢,他们就能容下我,事实证明我错了。” “大小姐……”苏嬷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云清婳心酸不已,眼前的人明明是和沈梦琴差不多的年纪,现在却是老了二十岁不止,她轻叹一口气:“嬷嬷您不是被沈梦琴赶出去了吗?怎么又回了这里?” “我被赶出府之后,一直关注着尚书府的事情,后来听说家里起了大火,大小姐您丧生火海……我不相信您就真的死了,就混进府里打听,有人说您死了,也有人说您没死其实是和人……” 云清婳轻叹一声:“不管是死了还是私奔了,我都不在府里了,您为什么还留下? 依照苏嬷嬷的手段,想在外面找个体面些的营生并不困难。 苏嬷嬷不语。 “您不说我也知道,您要为我报仇对吗?如果这里不是云家祖宅,怕是也要想学着我一把火把这里烧了?”云清婳心里叹气,古代的忠仆当真是能将命豁出去的。 苏嬷嬷低下头,算是默认。 “依照您从前的体面想在这府里待下去,那是千难万难的,但是倒夜香洗马桶这样的差事,沈梦琴是注意不到的,而且她也绝对想不到您会做这个。”云清婳看着她轻声道,“现在我回来了,您就不用受这个苦了,我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苏嬷嬷抬起头:“大小姐,您……” “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现在开窍了,我要拿回云家的一切。嬷嬷,你来帮我好不好?” 原本苏嬷嬷是担心自己成为云清婳的负担,可听出云清婳想要和沈梦琴翻脸的意思,当即道:“奴婢全听大小姐安排!” 她想,留在大小姐身边,万一有危险,她还能帮大小姐挡一挡! “您在这里且忍上几日,我很快就会接您出去。” 目送云清婳离去,苏嬷嬷看了看天边:“姑娘,大小姐回来了……” 云清婳带着青黛离开,不疾不徐的去于向荣的书房。 这个时代讲究“士农工商”,云家虽是皇商,可也无法突破这一点,别人嫉妒云家的钱却又瞧不上他们的商人身份,云岚在劝着云家急流勇退的时候,也开始想着的让自己的孩子多读书,毕竟于秀荣可是读书人。 书斋就是那个时候建起来的,建造考究、格局极好,里面的书也都是云岚命人从全国各地重金搜罗而来的,就连院门上的“书斋”两个字,都是请了当世大家云亭先生所写。 云家的书斋,在整个东晋国都是很有名气的。 因此虽然云家人差不多死绝了,宅子里的格局也变了不少,可唯独这书斋一直保持着原样,于向荣时不时的邀请朝中的人一起过来坐坐,他喜欢听别人吹捧他。 “大小姐,您怎么到了反而不进去了?”青黛不解。 云清婳回过神:“我没法跟他好好说话……原本不想的,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算了,回吧。” 第十九章 孺慕之情 “说句僭越的话,奴婢也觉得送砚台给老爷有点不合适,七王爷送了那么多名贵珠宝,您选什么不好,偏看见这么一块石头兴冲冲的拿过来。”青黛的话有点多,唠唠叨叨,“不然咱们回去另选个好的再来?” 云清婳手抚上墨青色的盒子,喃喃道:“体重而轻,志刚而柔,摸之寂寞无纤响……” “大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他有于芷柔这个好女儿,哪里看的上我的东西!”云清婳扭头就走,背影孤傲倔强。 青黛捧着东西急匆匆跟了上去。 书斋的窗子打开,窗内站着的人赫然是于向荣,一旁伺候着的人是他的侍从福禄。 “这两句不是老爷之前说端砚的吗?大小姐竟然也知道。”福禄惊讶道。 于向荣眯起眼睛:“你觉得刚刚大小姐说的是真心话吗?” 福禄想了想:“大小姐脾气好像是比之前大了许多,不过奴才倒是能理解。” “哦?说说看。”于向荣坐回到书桌前。 “奴才不久前添了个儿子,您是知道的。”福禄一脸无奈,“我家那丫头气的几天不理我,前儿奴才回家她扭扭捏捏的塞了个糖葫芦给奴才,说是甜的很,让奴才尝尝。” 于向荣笑道:“女儿家总是贴心些。” “晚上,奴才的媳妇儿才跟奴才说,我家丫头是觉得有了弟弟奴才就不疼她了,所以她生气一方面是担心奴才不疼她了,一方面也是想引起奴才的注意。”福禄叹气,“奴才想了想,的确自从我家那小子出生,对丫头忽略了不少……她这一根糖葫芦整的奴才还挺不好受……” 于向荣端起茶又放下:“你觉得大小姐也是如此?” “大小姐的想法,奴才拿不准,不过奴才记得大小姐之前是极乖巧的,每逢老爷生辰都要送上一副自己做的鞋袜。”福禄声音越来越低,“也就自从上次……哎,奴才胡乱说的,老爷您听听就算了。” 于向荣阖上眼睛,手指搭在桌上轻轻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福禄见状,慢慢退出去,带上了书房门。 傍晚时分,青黛将饭菜摆上,请了云清婳和云阙用饭。 “清婳姐姐,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回这里住?尚书府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去七王府!”云阙噘着嘴,“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自己的宅子啊,药王谷在京城的宅子可漂亮了!” 云清婳一言不发的给云阙布菜。 云阙“啧啧”两声:“看气势汹汹的杀回来,我真以为你要报仇呢,可现在怎么了,心软了?我说你可别犯蠢!” “这里是云家祖宅,我当然要回来!” “可拉倒吧!你手里的钱买十座这样的宅子都用不完!我听青黛姐姐说,你还颠颠儿的给人送砚台去了?” “闭嘴!”云清婳恼羞成怒! 云阙翻了个白眼:“被我说中了?” “你给我……” “清婳,不可无礼。”于向荣站在门口,轻咳一声,冲着云阙拱拱手,“清婳性子向来如此,还请少谷主不要介意。” “我清婳姐姐跟我怎么闹都合适,还用得着你多话?”云阙放下筷子,“清婳姐姐,我可告诉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好想想当初你是怎么被赶出去的!” 于向荣面色不悦,可看着沉默不语的云清婳,眼底又划过一抹得意。 云阙生气走人,青黛和青芝也带着其他丫鬟下去了,一时间饭厅里只剩下了于向荣和云清婳两个人。 “于大人贵人临贱地,有什么指教?是想让我给太子效力,还是帮于芷柔要这牡丹阁?”云清婳抬起头,讥讽道,“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我都奉劝你别浪费口舌,都不可能!” 于向荣叹气:“清婳,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云清婳一怔,随即偏过头去死死盯着窗台上的花瓶,她一字不发,可于向荣还是看到她瞬间红了的眼眶,想到福禄的话,他放软了语气。 “我深爱你娘亲,她因生你难产而死,我看到你就会想起她,就会忍不住恨你,可爹爹暗地里一直都惦记着你的,你不知道这次你回来,爹爹有多高兴……这些年爹爹已经想通了,我不应该因为你娘亲的死牵连你……” 云清婳冷声道:“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会相信?你一直惦记我?沈梦琴欺负我的时候你在哪儿?于芷柔抢我东西的时候你在哪儿?这么多年,你可曾帮过我一次?” “就算不是沈梦琴,也会有其他人做这个尚书夫人,爹爹也知道这后娘哪能真的对你好,所以想着冷着你就是保护你了……四年前,你以为你怎么能那么顺利的离开京城?其实爹爹都是暗中打点过的,爹爹知道沈梦琴是万万容不下你了,倒不如放你走……” 云清婳怔怔的看着于向荣,像是被他的话触动,却还是咬牙:“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言罢,眼泪簌簌而下。 “好孩子,莫哭。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爹爹一定会好好补偿于你,你看这牡丹阁,不就还是你的?” “你分明是想让我给太子效力!”云清婳道,语气却明显松软了许多。 于向荣微笑:“太子原本就是你的夫婿,如果你想……” “现在谁不知道于芷柔才是未来的太子妃,用这话诓我,尚书大人未免太不走心了!” 第二十章 唱戏 于向荣面上一喜,随即叹气:“清婳且等等看,爹爹总要证明给你看,爹爹是疼爱你的,至于你说太子的事情,你既是遵从药王谷谷主的命令下山,那爹爹怎么会让你失信?太子那边我会处理,你尽管放心!” 云清婳抿抿嘴唇:“他恼了你,我可不会管!” “放心、放心,爹爹这么多年的尚书也不是白当的!”于向荣笑道,“还有那少谷主,虽然年纪小还身份在那儿摆着呢,你还是客气着点,别不把他当回事。” 云清婳不乐意的“嗯”了一声:“真啰嗦。” “为父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你吃饭了,你……” “已经打扰了。”云清婳看向门外,语气别扭,“青芝,做道鱼上来。” 牡丹阁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所以青黛很快就端了一盘色泽诱人的松鼠桂鱼上来:“小姐终于想起这鱼了,自从买回来就没提过这茬,还以为你忘了呢。” “数你话多!” 青黛面色一僵,白着脸退了下去。 “清婳还记得爹爹喜欢吃鱼。”于向荣这会儿待云清婳倒是多了那么一点真心,“爹爹是南方人,最喜欢吃鱼了,尤其这松鼠桂鱼,难为你了……” 云清婳没吱声,好像身边没这个人似的,而于向荣心情却是明显的好。 “清婳,你在府里缺了什么就跟爹爹说,爹爹一定会……” “吃个饭也这么多话,真烦人。”云清婳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于向荣皱眉。 他正琢磨是不是太纵着云清婳了,青黛拿着盒子从外面进来,他一眼认出这就是下午云清婳拿去书斋的砚台。 他佯作不知:“这是什么?” “这是小姐特意……” “一块破石头,你愿要就要,不要拉倒!”云清婳折返回来,只是这语气虽凶,可总有那么几分心虚。 于向荣混迹官场,哪里看不透她的情绪,他将盒子拿过来,并未打开,笑的像一个溺爱女儿的慈父。 “清婳送的,就算是快破石头,爹爹也喜欢的紧。” 云清婳不吱声,扭身进了闺房,看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不自在,于向荣脸上的笑就更真心了。 片刻后,云阙的声音在云清婳的闺房里响起来。 “你看他走的时候,步子都飘了,得意的很呢。”他趴在云清婳的床上啃点心,桂花糕上一排排的小牙印,“一把药毒死他们得了?用得着这样演戏?” 云清婳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疾不徐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前练一练,万一哪天药王谷破产了,我还能唱戏养活你。” 云阙:“……” 原本,云清婳的确是想着回来大杀四方的,可白天见过太子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她继续无差别攻击,只能让于向荣他们抱成一团对付她,到时候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可如果他们内部就出了矛盾呢?等他们自我瓦解了一部分力量,她再出手,不是更好? 于向荣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 这里是尚书府,想要在这里站住脚,于向荣的支持至关重要,而于向荣是典型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样的人偏偏都喜欢彰显自己的真心和无辜,喜欢将人当棋子一样摆弄。 试问,他又怎么拒绝一个嘴硬心软、有钱有医术的女儿呢? 尤其这个女儿还惦记着他喜欢端砚、喜欢吃松鼠桂鱼。 她哪里是来寻仇的,分明是想渴望父亲的关注、才故作坚强的,多么惹人怜爱的女儿啊……她自己都要感动了。 云清婳勾唇一笑,云阙看的一哆嗦。 上次娘亲这样笑,他就帮着埋了不少的人。 …… 翌日上午,云清婳牵着云阙的手走到门口,七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外面,看到站在马车旁的曹胜,她笑道:“七爷也来了?” 话音落下,萧景辰掀马车轿帘探出头,淡淡打了招呼:“云姑娘。” 虽然她是他请来的贵客,但还是疏离的很。 云清婳觉得和萧景辰同坐一车有些不妥,可如今虽是春日了,却是寒意未褪,她犹豫了一下,踩着脚凳上了车。 云阙小猴子一般的蹿了上来,虽是老实的坐在了她身边,可眼睛一直朝萧景辰的方向瞟,云清婳捏了捏他的手,他这才不甘心的收敛了一些。 萧景辰看到云阙撇嘴,莫名有些不忍,递了桌上的零食盒子过去:“吃着玩,免得无聊。” “喜欢!”云阙欢呼一声将零食抱在怀中,未来爹爹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嘛! 云清婳警告地看了一眼云阙,清了清嗓子:“王爷大可不必亲自走这一趟,我既然已答应给太师治病就不会失信。” 萧景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本王自然相信云姑娘不会失信,此次亲自过来,只是代表本王的诚意。” “七爷那你可要经常来!他们都欺负清婳姐姐!”云阙忽然插话道,见萧景辰朝自己看过来,又道,“于芷柔仗着太子,嚣张的很!” 云清婳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不许乱说话!” “小阙哪有乱说话!就你住的那院子,里面都是他们安插的眼线,处处受人监视,哪里有在药王谷的自在?”云阙气呼呼道,“他们还让你去陪太子说话,他们把你当什么了?” 云清婳:“……” 好想把这个儿子丢出去!为了萧景辰这张脸,他真是把她这个亲娘给豁出去了! “那个尚书大人他还可凶了,他昨天还把姐姐给骂哭了!你看姐姐的眼睛现在还肿着呢!” 萧景辰抬起头看了一眼云清婳,继续摩挲了着手里的玉珏,声音淡淡,“于向荣让你陪太子说话?” 第二十一章 太师喜甜食 “人在屋檐下,偶尔也要低低头。”云清婳不以为意,反正她从来不吝啬给于芷柔添堵,她没留心萧景辰的情绪,也无意和他说这些内宅的事情,顺势转了话题,“七爷不如跟我说说太师的情况,也好让我提前了解一下病人的情况。” 太师尉迟敏,年逾七十,在东晋国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老爷子长年征战沙场,可以说东晋国的边境防线全是他一手打下来的,以一己之力保了东晋国数十年安稳。 三年前,老太师以身体衰老上奏回了京都,手里的兵权虽已经悉数交还,可威望仍在,是以东晋国的皇子和朝中大臣都想与之结交。 不过尉迟敏从小受正统教育,忠君爱国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他忠于皇帝、也忠于皇帝立下的太子,如果不是太师一直力保太子,依照萧景耀的干的那些蠢事,早就被其他兄弟拉了下来。 这也是萧景耀巴巴地求药王谷的人出山的重要原因。 “年前太师着了风寒,原本太医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可去岁一场大雪,太师的病情忽然加重,如今已经数日不进水米,如今全靠参汤续命。” 云清婳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皱眉,才过完新春,街边已经有了乞讨的人。 “太师年过七十,王爷当心中有数。”云清婳重新放下帘子,“药可治病,但是救不了命。”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到六十岁的年代,尉迟敏绝对算是高寿了,上了年岁的人最是脆弱了,常常一阵风一场雨人就倒了,更何况尉迟敏长年驻守边关。 “我知道,只求尽心。”萧景辰松开手指,打开桌上的匣子,推到云阙跟前,语气难得温和,“这些是兰香阁的点心,尝尝看。” 匣子分为九格,每个格子里放着一块色泽鲜亮、造型新颖的点心,别说云阙,就是云清婳这个在现代见识过各种点心的人也忍不住惊叹。 “哇塞!”云阙欢呼一声,直奔最中间的糕点,拿到手里却是先掰了一半递给云清婳,“姐姐吃!” 软糯香甜的味道在嘴里逸散开,是玫瑰的味道。 云清婳接过点心,另一只手在云阙头上揉了两下,云阙配合地蹭了蹭她的胳膊。 吃了半块,云清婳拿帕子擦了嘴角的碎屑:“没想到王爷喜欢甜点。” 甜的齁人。 “太师喜欢兰香阁的点心,以前在边疆吃不上,回了京都每两年又病倒了。”萧景辰随口解释。 云清婳这才注意到车厢里还放着另外一盒没开封的点心,和他们面前的这个匣子一模一样,显然是特意多买了一份给她和云阙。 她看了看吃的津津有味的云阙,视线从儿子脸上移到萧景辰的脸上,又迅速默默转开,掐了心里才冒出来的芽芽。 有儿子很好,可再搭上儿子的爹就有些不划算了。 到了太师府,云清婳才发现太子竟已经早到了,看到她和云阙立刻笑着迎上来:“大小姐一路辛苦,要不要先喝杯茶休息片刻?少谷主想吃什么,孤特意让东宫的厨子做了各色零嘴,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挥手,立刻有小太监将点心盒子捧到了云阙面前。 “我和姐姐此行是为太师诊病,岂能因为口腹之欲耽误生死大事。”云阙小脸一板,很能唬人,“太师府主事的人呢?先带我们去看病人。” 云清婳嘴角微扬,心里暗暗叫了一句漂亮,亏得老太师巴心巴肺的支持萧景耀,在老人家生死关头的时候,竟然还只想着巴结药谷,他不挨怼对得起谁? “两位这边请。”萧景辰侧身引着他们过去,“如今太师府是阿文当家,不过这个时辰他应该在伺候太师府洗漱,所以不能亲自来迎云姑娘,望请见谅。” 云清婳摇头:“尉迟一门忠烈,三子皆战死沙场,唯留一孙子尉迟文延续血脉,如今一老一小相互扶持,我心中钦佩,又怎么会介意。” 萧景辰诧异的侧目看云清婳,看她眸中隐有泪光,胸口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尽力 云清婳没留意萧景辰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前世她虽然是特工,可也有许多生死相交的战友,她理解战争的残酷也明白战争对一个家庭的毁灭。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万骨里也有将军的至亲至爱!如果可以,将军是宁愿不要功成的! “姐姐。”云阙扯了扯云清婳的手,“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云清婳回过神,揉了揉他的头发摇头,随着萧景辰进了太师的卧房,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卷着袖子的年轻男人迎了出来,他看了看萧景辰又看了看云清婳,拱手深深施了一礼:“有劳大小姐救我祖父性命!” 尉迟文了眉目清朗、眼神澄澈,丝毫看不出出生将门,倒像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收回视线,云清婳礼貌一笑。 尉迟敏的卧房有着武将的简练利落,窗前放着一盆兰花,墙上挂着佩剑,因为家人伺候仔细,房间里并没有异味,床上的人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 只不过走近了就能发现,床上的老人消瘦的很,曾经金刀铁马的将军,如今只小小的一团盖在被子下面。 “大小姐只管开药,只要您能开的出,我东宫绝不吝啬!”萧景耀追上来,挤开萧景辰站在了云清婳身侧。 云清婳眉心一皱,脸上是不掩饰的讨厌,“太子挡着光了。” 叽里呱啦,青蛙一样!吵死了! 看到云清婳皱眉,萧景辰抬手搭上萧景耀的肩膀:“本王有事情和太子商议,我们去前厅商议。” “什么事情有太师的病要紧,我在这里还要帮云……哎、哎,你手劲儿这么大!轻点!” 两人的声音渐远,云清婳这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下来,她仔细给太师把了脉,又询问了太师的饮食和发病之前的各种事宜。 “这是什么?”她的视线落在床榻旁边的矮几上。 起身伸手打开看到里面的点心,云清婳道:“太师不是已经多日水米未进,放这些东西是值夜的人吃的吗?” 云清婳看了一眼尉迟文眼底的乌青,猜着是他在日夜照顾老太师,难不成他也喜欢吃甜食? “不是我。”尉迟文看出云清婳的想法,摇摇头,望着床上的尉迟敏轻声道,“祖父喜欢吃甜食,我时时备着,就盼着他能早日醒过来。” 云清婳:“太师很喜欢吃甜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忽然想到了萧景辰带的点心。 “嗯?”尉迟文愣了一下,见云清婳一脸认真,忙道,“祖父常年镇守边境,饮食上一向不讲究,也是这两年回了京都,才喜欢上的,他老人家辛苦一辈子,这么一点爱好我们自然是要满足的。” “说一下老太师生病之前的饮食。” 尉迟文想了想:“早上一碗水果粥、一个糖三角另配一些酸甜口的小菜,中午有荤有素,以江浙菜为主,晚上和早上差不多,他同的是菜品上的差异。” “但是都偏酸甜口对吗?”云清婳问。 尉迟文点头,又忙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太师日常是不是总觉得口渴要不停的喝水、饭量也比以前大?小便的次数也在日渐增多?”云清婳看着床上的老人,轻叹一声,“太师之前当比现在要健壮一些?” 尉迟文没料到她说这么直白,尴尬了一下,又赶忙点头:“是!生病前祖父的饭量一直很好,可人还是在不停的消瘦,太医也没诊出什么,我们就没当回事儿……” “他视力也出了问题。”云清婳又补了一句,“不过他这个年纪,即使视力不好也很容易被误诊成老眼昏花。” 她冲着云阙伸手,云阙立刻拿出随手带的青花瓷的小药瓶递过去,和娘亲走南闯北,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云清婳只当没看到一脸臭屁的儿子,转身将瓷瓶递给尉迟文:“以水冲服,每隔四个时辰喂一次,三日后当能醒。” 尉迟文大喜,正要开口被云清婳挥手打断:“这只是让他先醒过来,并不代表治好了病。” “求大小姐!”尉迟文说着就要下跪。 云清婳伸手去扶他,却被一双手抢了先,萧景辰将尉迟文拉起来:“云姑娘既然来了,自然会尽全力。” “人上了年纪肠胃功能会减弱,味觉也如此,因此会偏爱重口味的,尤其是甜食,但是食用过多的甜食会引发一些老年病。不过好在太师的身体底子好,等醒了之后好好调理一番还是可以康复的。”云清婳看尉迟文眼睛通红,声音越发轻缓,“等人清醒了,调理一下身体,有一个好身体做基础,才好继续后面的治疗。” 她顿了顿,看向尉迟文,“若是可以,可相请七王爷随同。免得一些莫须有的人瞎热心,我还不敢反抗,耽误了病情。” 这场病打的是长久战,她少不得要多往太师府跑两次,于她来说是必要,但是对萧景辰来说,是人脉。 萧景辰多在太师面前晃点两圈,这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不也是他上山请她的目的么? 她当然没帮他说话的意思,就是觉得,不能便宜渣男! 尉迟文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莫须有的人,是太子没错了。 这天下只有想巴着太子爷的,可少有这么把讨厌直接说出来的,他失笑,眼底有光芒一闪而过,“姑娘说的,我记下了。” 第二十三章 平妻需执妾礼 云清婳可不管他怎么想,转头出了房间。 太子已经走了。 离开太师傅的时候,云清婳指了指客厅里的某处:“云阙很喜欢吃这个,我能不能带回去。” 那是萧景辰刚刚带来的兰香阁的点心。 “少谷主喜欢?”萧景辰挑眉,因为云阙喜欢,他语气格外温和,“本王让人带着少谷主去兰香阁挑选一些他喜欢的。” 云清婳不理他,看向尉迟文:“可以吗?” “可以!可以!”尉迟文赶忙双手奉上,“祖父一时也不能吃这东西,倒不如借花献佛送给少谷主。” 云阙双手接了过来,声音清脆的道谢:“我最喜欢吃点心了!” 太师府里许久没有这样鲜活的声音,尉迟文看着喜欢,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笑眯眯的,“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人多买些送去。” “谢谢叔叔。”云阙声音更脆了。 萧景辰:…… 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一圈下来,他这尊送花的主,怎么没人来谢? 他素来不在意这些情绪,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抿着唇,将云阙手里的点心匣子接了过来,送两人回去。 轿帘子落下,云清婳微微阖目:“七爷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点心有问题?” “大概率是。”云清婳打开盒子拿出一块之前吃过的玫瑰酥,“很甜,这种甜不是靠着玫瑰花瓣就能达到的,而是加入了一种名叫蜜豆的毒药,日日复一日的积累,会慢慢的让人器官衰竭,最后窒息而亡。” 云阙忽然“嗷”了一嗓子:“姐姐!你让我吃有毒的点心!” 是不是亲妈? 云清婳白了他一眼:“我也吃了!” 眼见着云阙毫不在意地捏了一块往嘴里送,萧景辰眸色一紧,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一把抓住他白嫩的手腕,“不可!” 他不赞同的看向云清婳,眼底都是责备和冰寒。 她就这么照顾孩子的? “无妨,我们药王谷的人体质特异,这些东西对我们没什么用。”云清婳莫名其妙,继续道,“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七爷要当心了。” 萧景辰把云阙手里的点心拿下来放进盘子里,又拿到自己身边看着,才道:“云姑娘,养过孩子么?” 云清婳第一反应是,他看出来什么了? 她一紧张,就没接上话,愣愣地看着萧景辰。 萧景辰垂眸,面无表情地伸手抹掉云阙嘴边的点心碎屑,才冷冷道:“没养过孩子,照顾别人孩子的时候就当尽心些,你们体质特异,但是他毕竟是个孩子。若是有个差错……” 他眼神瞥过来,警告不言而喻。 云清婳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她没养过孩子,他养过啊? 他一夜风流拍拍屁股走人,她一个人养着云阙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干嘛呢。 知道萧景辰关心云阙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她还是少有的多了些烦闷,就好像那些好容易把孩子养大,结果亲爹勾勾手指就成了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打劫呢? “不牢王爷费心,我带别人的孩子,带到他这么大呢!他也活的好好的!“她重重的咬住了别人的孩子,一字一顿。 萧景辰皱眉,下意识追问了一句,“影姑娘呢?” 第二十四章 云清婳普法 云清婳心里暗道一句糟糕,吵架上头,竟然忘了现在云阙的亲娘、萧景辰惦记的那个女人,不是她,而是那个留在药王谷带着面纱的“影姑娘”。 好在,云阙转了转眼珠子,及时卖出一副可怜相,呜哇一声就开始哭,”我娘亲根本就不喜欢我哇!觉得我是外头捡来的,所以我从小就是跟着姐姐长大,吃喝拉撒都是姐姐管。你不要凶姐姐,姐姐就是我半个娘,我小时候可是吃她的奶……“ 云清婳:”……“ 她瞪云阙,眼神是赤果果的威胁:我不喜欢你?我是你半个娘? 云阙吓的打了个嗝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萧景辰身上蹭,小眼神回过去:权宜之策,权宜之策! 萧景辰从没跟人这样亲近过,但是软乎乎的孩子贴上来,他却丝毫没有排斥的感觉,甚至觉得心酸,他伸手把云阙抱在腿上,“她不管你?” 云阙点头。 萧景辰眉毛皱得更死了,“为什么?” 但旋即,他就反应过来,如果影姑娘是当年那个女人,如果云阙真的是他的孩子,她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被辱了清白后留下的“孽子”? 他盯着云阙,再没说话。 云清婳乐得清静,闭上眼睛缩进暗影里,一路沉默,到了尚书府,云阙已经睡着了。 萧景辰把他抱下车,又多看了几眼他沉睡的样子,才把孩子交给云清婳。 云清婳却没有解释更多的意思,接过孩子就走。 “云姑娘。”萧景辰叫她。 云清婳脚步停住,却没回头。 就听萧景辰低低沉沉道:“多谢。” 这男人心思深沉,云清婳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谢,顿了顿才开口,“七王爷客气,给太师治病是我的荣幸,若是治不好,药王谷的脸没地方搁。” 萧景辰沉着眉眼没说多,看着云清婳进了尚书府,大门合上,他才转身上了马车,看着角落的点心。 云清婳那句不客气,是对的。 萧景耀也费尽心思想请药王谷来给太师诊治,可谁也没想到点心里有毒。如果不是他请到了云清婳,如果不是云清婳告诉他点心有毒还吃了,他大概会被诬陷成下毒的那个。 可他想谢的,不是这件事。 忽地,帘子外头传来曹胜的声音:“王爷,尚书府里动静好似不太对。” 确实不太对。 云清婳刚进尚书府,就见青黛一脸慌张的冲出来:“大小姐救救青芝!夫人要把她杖毙!” 云清婳把手里的云阙交给随青黛来的丫头,”怎么回事?” 从大门口到牡丹阁有半炷香的时间,足够青黛把院子里的事情交代清楚。 “府里丢了东西,说是皇上的赏赐,夫人带着人搜院子,在青芝屋里发现了装首饰的盒子,就咬定了是青芝偷的。”青黛气愤不已,忽然眼皮一跳,“小姐,您头上这根簪子跟他们说的那个东西很像,该不是……” 云清婳出门前戴了一支海棠步摇,白玉做的,隽秀大气。因为这簪子一支摆在首饰盒里,就随手戴上了。 “要不要先收起来?”青黛小声问。 云清婳勾唇一笑,扫看一眼躲在暗处的人:“沈梦琴能奈我何?” 快步进了牡丹阁,就看到丫鬟仆人跪了一地,两个婆子正举起两指厚的板子打青芝,碧色的衣服已经浸出血来,而沈梦琴带着于芷柔坐在檐下的太师椅上,看到她进来,两人视线落在她发髻上,脸上露出笑来。 “清婳回来了!是母亲的不是,没想到给你送来的丫头里竟然有手脚不干净的!这才赶忙过来处理!你不会怪母亲擅作主张吧?”沈梦琴话说的漂亮,屁股却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 于芷柔也道:“这牡丹阁我住了许多年都没出过这种事情,姐姐一住进来就……这话传上去真是好说不好听。” 云清婳看了一眼于芷柔没搭理她,直接对上沈梦琴:“我怪你擅作主张你就能改?既然不能改还说这场面话干什么?总不能你闯了我的院子,我还要夸你闯的好吧?想什么好事儿呢!” “你怎么跟母亲说话呢!”于芷柔大怒! “跟我谈规矩?”云清婳四下看看,施施然坐在了青芝趴着的长凳上,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抬起头脆生生道,“我记得沈夫人之前是爹爹的平妻,我娘死了之后,才进门的对吧?上族谱了吗?怎么上的?” 东晋律例:平妻一辈子不回祖宅,不入宗族,只是外宅。要想认祖归宗,回家就得执妾礼,想入族谱也是只能是妾,子女只能记妾生子。 不过这些年云家嫡系的人死绝了,于芷柔又攀上了太子,渐渐就没人提这茬了。 如今她回来了,少不了要给这些人普普法。 “你、你……”沈梦琴脸色骤变,被云清婳当众掀了底,她也顾不得扮演慈母了,“这是我与你父亲的事情,容不得你插嘴!倒是你院子里的丫头,偷盗御赐之物,必须杖毙!给我打!谁挡着,一律打死!” 云清婳眯起眼睛:“打死我,太师的病就没人能治疗,所以你到底是容不下我还是受了谁的指使间接的想害太师的命?太子知道你的想法吗?你这可是撤太子登天的梯子呢。” 沈梦琴气的浑身哆嗦,于芷柔见状蹿出来,指着云清婳头上的簪子:“赃物就在你头上戴着呢,出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堂堂尚书府大小姐,竟然偷盗,传出去,尚书府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你偷人,不也活的好好的?”云清婳毫不客气,“不过也可以理解,你们母女一脉,上行下效也是有的。” “住嘴!” 于向荣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正站在牡丹阁的门口,旁边是抱着云阙的萧景辰。 “没想到尚书大人后宅如此的……热闹。”萧景辰看了一眼云清婳,淡淡颔首,就侧头看向于向荣,“本王记得于大人是上了云家族谱,尚书夫人是记在了哪里?” 第二十五章 药王谷的三个承诺 云清婳看了一眼家萧景辰,在心里默默给他发了一朵光荣小红花。 够毒够直接,她喜欢! 于向荣脸色铁青,却不敢跟萧景辰纠缠这个问题,他早就重塑于家族谱……可这事情是绝对不能外传的,不然云家的家业和他就没半分关系了。 “到底怎么回事?乱糟糟的,成何体统!”于向荣看向沈梦琴,都说了不要招惹云清婳,偏不听! 看出于向荣的意思,沈梦琴给了于芷柔一个眼神,于芷柔立刻上前指着云清婳头上的步摇:“爹爹,她偷东西!” “这里是尚书府,什么偷不偷的!”于向荣呵斥道,“柔儿,你的规矩呢?” 后面这句虽是责备,可语气却是不痛不痒的,于芷柔也领悟到了这一点,忙道:“爹爹,你看她头上戴的步摇,正是年下宫里的赏赐?您还说日后要送给柔儿的,现在却戴在了姐姐的头上,她这不是偷是什么?传出来了,我们尚书府的脸面都要被丢干净了!” 于向荣的视线落在云清婳头上,果然看到了于芷柔说的步摇,他当即想要呵斥,可想到昨日的事情,忍了忍:“把东西还回去,以后想要什么跟你母亲说,她自会开了库房给你取。” 果然身上流着商户的血,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气度。 云清婳将于向荣眼里的鄙夷嫌弃看的清楚,她眯起眼睛:“尚书大人认定我偷了你的东西?” “把东西还回去,这事情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要提了。”于向荣道,丢脸丢到了皇子面前,真是够怄的! 于芷柔也忽然变了脸,假惺惺道:“姐姐想要什么东西告诉我一声,我那里的首饰任由姐姐挑,以后可不要做这种事情了,真传出来了,言官怕是要参爹爹一个治家不严了。” 云清婳轻笑一声,脸上尽是鄙夷,她刚要开口,萧景辰走了过来,冲着她伸出手。 云清婳不解,但还拔下头上的步摇递过去,萧景辰拿在手里,对着阳光照了照:“年下西域进贡了一批年礼,里面有一匣子首饰,父皇赏了一部分,本王记得于尚书也得了一支。” 于向荣脸色不好:“是,只是这是微臣家事,七王爷还是……” 少管。 “你的家事,本王自然没兴趣,不过云姑娘是本王的贵客,若是有闪失,你们交代的起?”萧景辰淡淡道。 众人听出来了,萧景辰这是给云清婳撑腰来了。 可于家是太子系,萧景辰在这里逗留越久,越容易引起怀疑,于向荣脸色难看:“清婳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不是什么大事。” 于芷柔却不想就这样算了,自从云清婳回来她处处掣肘,甚至原本稳稳当当的太子妃的位置也要受到威胁,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收拾云清婳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爹爹,人们常说惯子如杀子,柔儿知道您怜惜姐姐在外面吃的苦头想要补偿她,可女儿也说了只要姐姐喜欢,女儿的首饰全凭姐姐挑,绝对不会有二话!可偷盗,这事关于家子女的教养、尚书府的名声,更甚至于影响到太子的声誉……您可不能因为顾着父女情分就失了做事的原则。” 管她能不能治好太师的病,但凡一个女子都扣上“偷盗”的罪名,那这一辈子都别想清清白白活着,她名气越大,这个污点就会被放的越大。 她冲着萧景辰蹲了蹲:“七王爷想要主持公道,于家感激不尽,可还请七王爷秉公处理,让大家心服口服。” 转过头她又看云清婳:“姐姐,说到底,这是咱们自家的事情,你承认了保证以后不会再不问自取,这事情也就算了,若爹爹真让去调查,这事情用不了的一炷香的功夫就清清楚楚的,该怎么做,姐姐是清楚的吧?” 正说着,忽然传来沈梦琴的焦虑的声音:“柔儿,你给我住嘴!什么偷不偷的,那步摇是母亲特意拿给你姐姐的,你误会清婳了,快跟姐姐道歉!” 于芷柔一愣,母亲怎么换上转性了?这和她们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娘亲!您怎么……”她大喊。 沈梦琴含泪看于芷柔又看于向荣,喃喃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尚书府的声誉啊……柔儿,就算了好不好?日后娘亲必给你寻更好的首饰添妆。” 云清婳冷笑一声:“夫人之前是梨园行里的角儿,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唱念做打的功夫非但没落下,反而更加精进了,怕不是这些年日日练着?” “住嘴!”于向荣呵斥,“你母亲处处维护你,你莫要不知好歹!” 沈梦琴之前的身份不只是她自己的痛楚,也是于向荣的污点,不过因为这些年他仕途顺风顺水,加上太子和于芷柔的事情,因此没人敢提及了。 这会儿被云清婳冷不丁的揪出来,岂能不恼? 云清婳上前一步,望向沈梦琴母女:“既然笃定了这步摇是我偷的,可有证据?” 言罢,她又看向萧景辰:“劳烦七爷做个见证。” “不胜荣幸。”萧景辰颔首,“于大人,开始吧。” 虽然是太子一系,可萧景辰是军功在身的当朝皇子,如今他发了话,于向荣不情愿也只能同意:“按照七王爷说的办。” “等一下!”于芷柔又道,“虽然要调查,可姐姐到底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为了姐姐的名誉,我希望在场的人能发誓绝不说出去!” 假惺惺! 云清婳白了她一眼:“如果证明是我偷了东西,我答应尚书大人三个要求。” “就你?能答应什么?”于芷柔嗤笑一声。 一直睡的迷迷瞪瞪云阙忽然开口,“哎呀,清婳姐姐的三个许诺,于大人可以找药王谷兑现。” 于向荣眼睛一亮,药王谷的三个承诺!这可是可以医死人肉白骨的药王谷!如果他要求药王谷站在太子这边的话…… “任何要求都可以?”于向荣追问。 云阙咧嘴一笑:“药王谷可以为于大人救三个人,不论三个人身份如何。” 第二十六章 谁是小偷 “好!”于向荣看向沈梦琴,“开始吧!” 云阙叹息一声,从萧景辰身上跳下来,上前扯了扯云清婳,嘟囔道:“你瞧,都迫不及待的想给你定罪名呢。” “谁说不是呢。”云清婳淡淡一笑,“还好姐姐有你撑腰。” 云阙拍拍胸脯,“敢欺负我姐姐,我让他一家子陪葬。” 于向荣听的冷汗直冒。 很快,一个穿鹅黄色褙子的丫头跑过来,低着头跪在了于向荣面前:“昨天午时奴婢看到大小姐从库房那边出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紧张兮兮的。” “为了给清婳房里添置东西,昨天我开了库房清点,倒是没想到……”沈梦琴叹了口气。 于向荣盯着云清婳:“逆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金尊玉贵的供着你,可有哪里亏待你?即便你看上这步摇,你跟我要,我能不给你?非要去偷?” 于芷柔满脸得意,看看云清婳以后还怎么跟她抢太子! “尚书大人平日里就是这样断案的?”萧景辰眯起眸子看过去。 于向荣、沈梦琴和于芷柔站在一起,云清婳牵着一个豆丁大的孩子站在他们对面,明明数步之遥的距离,亲与疏的界限却分明的很。 云清婳面带讥讽,纤细的身姿在料峭的春风里带着一股闺阁女子少见的韧劲儿。 明明很坚韧,却让人想要帮她挡风。 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侧:“开堂审案,还要听原告被告各自申诉、辩解,更有甚者还要请状师,怎么在尚书大人府里竟是一言堂吗?” “微臣不敢!”于向荣脸色一白,看向云清婳,“七王爷说的对,你可以自辩。” 云清婳冲着萧景辰行了一礼:“谢七爷主持公道。” 萧景辰微笑:“云姑娘客气,你是我请来的,总不好眼看着你受委屈。” 于向荣脸色一阵绿一阵白,却碍着萧景辰只能忍下这憋屈。 于芷柔则是快速的看向沈梦琴,沈梦琴冲她微微摇头,东西是从云清婳头上拔下来的,就这一点,她就辩无可辩! “刚刚我说如果证明是我偷的东西,药王谷许于大人三个承诺,于大人高兴的很。”云清婳语气淡淡,“可如果证明她们母女二人诬陷于我,大人又当如何?” 于向荣语塞,硬着头皮:“你想如何?” “我要两个庄子,大舍村、小舍村。”云清婳开口,视线从于向荣脸上扫过去,“昨天从那里经过,云家祖坟的草长得都能埋人了。” 于向荣瞪了一眼沈梦琴,云岚死了,可云家的人还没死绝,天下人也都没忘记了云家,如果他想正大光明继续享受云家留下的财产和人脉,那面子功夫一定要做好了。 大舍村和小舍村是云家祖坟所在的地方,一直是沈梦琴在打理,他一直觉得她事事妥帖,倒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他也恼云清婳当着七皇子的面提及此事,这分明就是给七皇子派的人攻击他留下话柄! “云家祖坟,我自会派人过去打理。”于向荣脸色阴沉。 “药王谷的三个条件,难道还换不来两个庄子?”云清婳分毫不让。 萧景辰语气淡淡,却暗含冷意,“于大人不肯答应,难道是已经知晓云姑娘是被冤枉的?” 沈梦琴扯了于向荣的胳膊,温声道,“老爷,咱们先办正事。” 埋着云家人的地方,她才懒得理会,云清婳想要给她便是! 于向荣甩了袖子:“你既是无辜,那我问你,你这步摇从何而来?你又为何偷摸去库房?” 云清婳从随身带的瓷瓶里倒出两粒药丸喂进青芝嘴里,又给她把了脉才抬起头看站在台阶上的人:“尚书的心可真是偏的很。” 开口就问她为什么去库房?这是认定她有罪啊! “这步摇我药王谷里多的是,也就尚书府把这当成个宝贝,至于我有没有去过库房,可不是一个丫头红口白牙就能敲定的。”她盯着于向荣,一字一顿,“在尚书大人眼中,我还没有一个丫头可信?” 于向荣面色一紧,避开她的眼神:“我秉公处理,你自辩即是!” 云清婳冷笑两声,径直走到那指证她的丫头面前:“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儿的人?什么时辰看到我去了库房?当时我穿了什么衣服,身边可有人陪同?” 丫鬟埋着头颤声道:“奴婢、奴婢杜鹃,是、是灶房的丫头,昨天午时我去给二小姐送午饭,看到了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身边并无人跟随,奴婢、奴婢心中紧张,并未留意大小姐穿了什么衣裳。” “那你如何判定是我偷了步摇?”云清婳似笑非笑,“莫非你有透视眼?” 杜鹃连忙道:“大小姐如果不是偷了东西,为何神色慌张?而且这步摇不就在大小姐头上戴着呢?” “我神色慌张也可能是看到二小姐与人私会,我担心被杀人灭口,所以匆匆逃离。”云清婳道。 “云清婳,你血口喷人!”于芷柔大怒。 “彼此彼此。”云清婳也不恼,“不然你找个人证明你没偷人?你院里的人和弄玉轩院子里的人可都不能算哦。” 弄玉轩,是沈梦琴的住处,据说她当年和于向荣就是因为一出“萧史弄玉”的戏勾搭在一起的,所以这弄玉轩是于向荣对她的偏爱。 不知廉耻! “你莫要胡搅蛮缠!”于向荣沉声道,“如果你不能拿出证据来,那就……” “簪子在此,于大人不妨一看。”萧景辰开口将手里的步摇递过去,“当初赐下的簪子,为表圣恩,都刻了各家名字。这上面并无于家的印记。” “不可能!”于芷柔脱口而出,“我明明看到这……” 知道自己失言,她当即止住,转而求助沈梦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让云清婳翻身的话,以后谁都没好日子过。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沈梦琴连忙道,“赶紧的将这步摇收起来,以后这事情都不许再提了。” 云清婳乐了,这个女人道行很深啊。 第二十七章 尚书府已经这么穷了 她嘴里说着没有,可言行举止可都是传递一个信息:为了维护云清婳这位云家大小姐的体面,这事情就遮盖过去了! 呸! “青芝,你进去把东西拿出来。”云清婳淡淡道,视线扫过院子里的人,“刚刚,我原本想着要回云家祖坟就算了,可现在我觉得那样太不公平了。” 看着青芝已经无大碍,她站起身走到于向荣面前,盯着他一字一顿:“我原以为人心并非石头总有一点温情可言,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于大人待我既无父女情,那就罢了。” 于向荣下意识觉得不好,可当着满院子的人,只能硬撑着:“你要如何?” “云家累世的财富如今都在于大人手里,我要回母亲给我置办的铺子不过分吧?母亲生下我就缠绵病榻,但为了襁褓中的女儿,她呕心沥血,她想到了于大人要迎新人进门,只能尽可能的置办些东西保护我。” 云清婳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记忆,这些事情都是是外祖母去世之前一一告诉她的。 “她知道男人有了新人在侧边,压根顾不得原配的女儿,给我留的东西多了也是祸害,所以她只给我置办了三家铺子,卖些笔墨纸砚,实指望着这不算赚钱的营生不会被人看在眼里,也能保我日常开销。”云清婳眼睛猩红,“可于大人,你告诉我,这三家铺子如今在何处?” 来之前她就调查清楚了,这三家铺子因为都在书院旁边,早就被沈梦琴改成了酒肆茶舍,招牌都换过了。她迫不及待的抹掉所有关于云岚的痕迹。 于向荣看向沈梦琴:“怎么回事?” 他倒是不介意沈梦琴拿了三家铺子,他介意是沈梦琴并未将这事情告知与他。 “老爷,那三家铺子多年入不敷出,每年都要府里贴补银子,所以我才……” “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云清婳打断她的话,冷冷道,“偷了人家的身份、丈夫、家产,还装可怜倒打一耙,可真是可笑!” 沈梦琴一直被人吹捧,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张脸当即青了白、白了青。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年如果不是我娘呕心沥血的打理,那些铺子早就渣都不剩了!”于芷柔厉声道,“你回到府里,要住牡丹阁,我就让给你牡丹阁,衣服首饰都紧着你来,怎么现在还落得你在这里控诉当家主母?” 云清婳正打断火力全开,喷死于芷柔,一道玄色身影全是到了她面前,是萧景辰。 “尚书大人年年奉几何?”他淡淡道,“尚书夫人头上的东珠比太后的还要大,怕是于大人不吃不喝三年都买不起,或者是太子送来的?” 于向荣看了一眼沈梦琴的发髻,脸都绿了,这么大的珍珠自然是云家库房里的……他买不起,也绝不能是太子送的! 比太后的还大,这可是要命的罪名! “七爷误会了,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珍珠,这东珠八成是她留下的。”云清婳开口道,“如果太后娘娘喜欢,尚书府自然是愿意送上的。” 于向荣连忙道:“是、是!微臣稍后就将珍珠送进太后娘娘那里。” “如此,就多谢尚书大人了。”萧景辰一本正经道,“云姑娘,你还是心软。” 云清婳乐了,萧景辰是哪里来的小可爱,跟她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 那些东西她横竖也是拿不到,送人也好过留在于家给她添堵。 于向荣也看向云清婳,见她依旧一脸冷傲,可刚刚解围却也是真真的,越发确定这个女儿就是生沈梦琴的气,但是对他这个父亲还是孺慕的。 正在这个时候,青黛拎着一个包袱出来,站在院子里一抖落,十几个精致的盒子滚到地上,叮叮当当的玉石从盒子里滚出来——各种步摇让人眼花缭乱。 “玫瑰、蔷薇、海棠、腊梅……”云清婳用脚拨拉了一下,“于大人不妨看看,我是不是还偷了另外几个大人家里的东西,有劳一并给他们还回去吧。” “你、你怎么可能,你……”于芷柔傻眼了。 云阙讥诮:“年前西域王求到药王谷,送了一车子珠宝,这些东西多的是……尚书府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一支玉簪子还当宝贝似的供着?自己没见识还以为别人要偷?真是可笑!” 于向荣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沈梦琴,转而安慰云清婳:“这件事情,父亲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大小舍村和三家铺子的地契,父亲稍后让管家送来。” 云清婳冷声道:“如此,我要多谢尚书大人了。” 于向荣面色一僵,冲着萧景辰拱手:“让王爷见笑,微臣送王爷出去。” “于大人客气。”萧景辰见事情解决,也没多留的意思,“三日后,本王来接云姑娘为太师复诊。” 云清婳点点头:“好。” 沈梦琴和于芷柔也匆匆离开,云清婳和青黛扶了青芝进屋,原本还柔弱的人忽的就精神了,她一把扯下屁股上的垫子:“谷主,您怎么知道沈梦琴要搞事情?” “于芷柔搬离牡丹阁的时候,恨不能连地皮都刮走,怎么偏偏落下一支暖玉步摇?而这只步摇还是御赐之物、刻着于家的印记?”云清婳看了看青黛扯下的垫子,“云阙的小把戏倒是让你活学活用了。” 云阙皮的很,云清婳有时候忍不住会上手,没想到这小东西鬼机灵的很,竟然用她的药捣鼓出来以假乱真的血包缝在垫子里,开始的时候还真把她吓了一跳。 察觉到来自云清婳的凶狠,云阙缩了缩脑袋:“艺多不压身嘛……今儿不就用上了……” 青芝在云阙身前挡了挡:“谷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只当没看到她对云阙的维护,云清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次之后,沈梦琴和于芷柔都会消停一番……我想去祭拜一下云家先祖。” 她摩挲着手里的步摇,上面刻的“于”字已经消了,但是还是有些痕迹,是以内力消融的。 能把印记去掉,还保持簪子完整,可见功夫纯熟。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至少没想象的那么讨厌了,当然,她也更惹不得了。 第二十八章 云清婳不能留了 地契是当天傍晚福禄亲自送来的,回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匣子。 “大小姐说这是今日太师府给的,让奴才……扔了。”福禄将东西放在于向荣的书桌上,“这大小姐也是奇怪,院子里那么多人,怎么偏让奴才扔?太师府也太小气了,送这不值钱的石头给大小姐,难怪大小姐生气。” 匣子里的田黄石色泽温润可爱、肌理细密,让人见到就心生欢喜。 于向荣喜欢收集石头,各种各样的名贵石头,但好的石头十分难得,这田黄石更是稀有。没想到流落在外多年的云清婳竟然记得。 他拿出来在手上把玩了两下:“库房里的珍珠,给大小姐捡一盒送过去。” 弄玉轩。 “夫人,刚刚张嬷嬷派人传消息过来,晚饭的时候,福禄去了牡丹阁,离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了东西,像是大小姐送给老爷的。” 沈梦琴靠在床头,神色有些倦怠:“可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不敢靠太近,所以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不过老爷收了东西之后,让福禄又送了一盒子珍珠过去。”宋嬷嬷表情凝重,“大小姐刚回来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在跟府里人找不对付呢,可这才将将过了几日,她怎么像是要跟老爷缓和关系了似的?” 沈梦琴捧着暖手炉,皱眉:“嬷嬷的意思是……老爷心软了?” 可就算于向荣服软,那云清婳是怎么回事? 因为四年前的事情,云清婳恨死了这尚书府里的人,如今有了药王谷撑腰,把尚书府搅个天翻地覆才是正常人的逻辑,可她怎么忽然转性了? 宋嬷嬷打发了屋里的丫头出去,亲自关上了房门,忧心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夫人您可要心里有数,他有多看重太子妃这个位置,咱们都是清楚的。” 沈梦琴猛的抬起头,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你是说老爷有让云清婳取代于芷柔嫁入东宫的意思?这不可能!太子的婚约,从云清婳换成柔儿已经引起了非议,现在再换回来……他也是要脸的人,不可能做这落人口舌的事情来。” “二小姐不是说了,太子有意让她和大小姐一起入东宫,而老爷并不反对。”宋嬷嬷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怕是大小姐也有这个心思,所以现在就开始笼络老爷了。” 毕竟,太子妃未必就是皇后。 云清婳是云家正经的后人,继承云家家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且看药王谷待她又亲近,反观于芷柔所有,不过是于向荣的支持。 如果于向荣也改支持云清婳了…… 沈梦琴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当即变了脸色:“嬷嬷,云清婳不能留了!” 她能弄死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云清婳总不能一直这么好运气! …… 第二日,福禄又送了许多东西进牡丹阁。 云清婳扫了一眼就让青黛入了库房,左右都是云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让人准备些祭拜的东西,我们出门。”她去了内室换了一套月白色的素服,头上也只戴了一只青玉簪子,“云阙留下。” 云阙不依:“姐姐——” “我担心有人还要算计牡丹阁,你留下帮我盯着他们。”云清婳摸着他的脑袋,“还有这院子里的人,看看有几个是沈梦琴的钉子,这个任务能完成吗?” 虽然聪明,到底还是个孩子,被云清婳委以重任,云阙眼睛一亮立刻拍着胸脯:“姐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云清婳笑了笑,又叮嘱青芝:“你这几日就在屋里养伤,和云阙一起盯着院子里的人。” 青芝会意:“奴婢省的。” 她和青黛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实在打不过,药王谷的药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云清婳的机敏,她并不担心主子的安全。 这时,青黛走进来:“谷主,事情已经安排妥了。” “以后叫大小姐,谁叫错了就收拾包袱回药王谷捣药去!”云清婳的视线从青芝青黛一路滑到云阙身上,龇牙一笑,“包括你哦,小阙阙!” 云阙嘴角一抽:“……姐姐。” 有了昨日的事情,今日云清婳出门并未受到阻拦,尚书府的马车哒哒的上了大路,朝着京郊的庄子而去。 云清婳靠在软枕上,阖目养身,青黛在一旁伺候着,轻手轻脚的煮着茶。 “让你当我的侍女委屈了。”云清婳睁开眼,接过一杯茶抿了抿,独特的清香在舌尖上四溢,“真不想回王府了?” 青黛浅笑:“奴婢觉得这样自在的很。”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自称奴婢。”云清婳点了点她,“有机会我带你杀回南诏,你想杀谁就杀谁,我保你。” “谢大小姐恩典。”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舍村和小舍村挨着,在京郊三十里左右的地方,早上出发,赶在中午之前就到了。 原主的记忆中,外祖母去世之前曾经带她来过这里祭奠先人,还细细叮嘱了她许多,只可惜她当时年纪小并没有完全领悟。云清婳来到这里,竟然阴差阳错的记起了老人家的话。 这大小舍村,可不只是埋着云家先祖这么简单。 “小姐,这村子荒凉的很。”青黛掀开轿帘看了一眼,惊讶道,“地里都是挖野菜的孩子。” 云清婳看过去,春寒料峭,这些孩子衣着单薄,有的甚至光着脚,看到马车,都是一脸茫然,又很快的开始挖脚底的野菜。 “爹,求你卖了我吧!卖了我就有钱给弟弟治病了!奶奶也不会饿死了!爹!我不怪你!”女孩子稚嫩的哭声忽然传来。 接着就是男人粗着嗓子的声音:“丫头,爹能想到办法、爹不能卖了你……爹不能!” “我知道爹能想到办法,可是弟弟等不了,奶奶也等不了。”小姑娘身形单薄,小手捂住男人的眼上,“爹你别哭,你把我卖了,说不定我能进入大户人家,吃香的喝辣的……” “丫头啊!”汉子抱住女儿嚎啕大哭。 旁边的人牙子等不急了:“到底卖不卖?快点的!我还要去小舍村,人头齐了,你们想卖我们还不收呢!” “卖!卖!”小姑娘忙挣脱了汉子的手。 第二十九章 云家大小姐回来了 汉子怀里一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家丫头懂事乖巧,求大爷发发慈悲,给她送个好去处!求求您了!” 人牙子不耐烦的掏出一锭银子丢到地上,将新买的小姑娘和手里的几个拴在了一起,牵着猫狗一样的赶着她们,直到被人拦住。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只给人一两银子?”青黛柳眉倒竖,手里的鞭子指着人牙子,“你有没有良心?” 人牙子看了一眼朴素的马车,又见青黛身上的衣服朴素的很,也没将她当回事:“一两银子还是我看他们可怜,也不打听打听这大小舍村什么情况了,这一两银子就能活他们一家子的命!爷我这是做善事!” “大小舍村什么情况了?你倒是说说看。”云清婳掀开轿帘下车,面色冰冷,“这里是尚书府的庄子,尚书府的人,你也敢随意买卖?是嫌自己的脑袋长的太结实了?” 人牙子面色一白,硬着脖子道:“他们自愿的!” “拿起你的银子走人。”云清婳丢出一个钱袋,手指一划,“这些人全部留下。” 人牙子看着已经长开了的小姑娘,不甘心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姐姐你快走吧!我们是心甘情愿被卖的!”刚刚和大汉抱着哭的小姑娘赶忙道,“家里实在太穷,这也是条活路。” 人牙子得意:“看看,人家正主都没意见,你多什么事儿!赶紧的让开!别耽误了爷的事情!” “你买的都是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姑娘,你打算把她们卖到哪里去?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是从小调教,小门小户怕是养不住这么好看的。”云清婳冷声道,“所以,你是打算把她们埋进勾栏妓院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稍稍调教就能接客赚钱了,是不是?” 青黛无语,自家主子还真是百无禁忌,妓院接客的话也是随口就来。 傻在那里的大汉瞬间红了眼睛,扑过来就将自己女儿拉了到了身边,慌手慌脚的将银子还回去:“不卖了、我们不卖了!” 丫头也傻眼了,她能想到的就是当丫鬟伺候人、挨打挨骂,可妓院……她听村里婶子大娘骂人的时候就会扯上“窑姐儿”,可见不是什么好地方! 其他几个小姑娘年纪大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人牙子脸色铁青,忽然眼睛一亮,冲着不远处招呼:“沈少,这有两个娘们砸咱们买卖!” 云清婳回过头看到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带着仆走过来,男人脚底虚浮、眼下乌青,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看到云清婳的时候,男人眼睛一亮。 “什么娘们不娘们的,这应该叫小姐!敢问小姐是谁家姑娘啊?少爷我刚好缺一个十八姨夫人,我接你进府吃香的喝辣的啊!” 云清婳容貌算不上倾城倾国,可五官清丽,加上前世特工经历,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你是哪家少爷?要接我去哪个府?”她盈盈一笑,自带风流。 “尚书府知道吗?于尚书是我亲姐夫,我外甥女是未来的太子妃,这以后可就是皇后!你进了我的府邸,以后就是皇上的小舅妈,荣华富贵紧着你来!”沈志远越看云清婳越好看,只恨不能立刻就能以天为被地为席,与她一番云雨。 云清婳点点头,难怪这么嚣张,沈梦琴的兄弟。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她微微一笑。 沈志远上前一步,将脸凑过去:“小姐告诉我,我就知晓了……你、你……” 云清婳抬手一挥,沈志远“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晕了过去,跟着的几个人都傻眼了,一时间搞不清状况。 “你们也都留下吧。”云清婳淡淡道。 她话音才落下,青黛已经解决了沈志远的跟班,包括之前嚣张的人牙子。 “你们住哪儿?带我去歇歇脚。”云清婳看了一眼吓傻了的父女两个,又指了指其他人几个小姑娘,“你们也一起过来。” 大汉满脸畏惧,却又觉得云清婳不像是坏人,硬着头皮将人带进了村子,而青黛则和车夫留下来处理地上的那群渣渣。 进了村子,云清婳才发觉村子里荒凉的很,明明是该做午饭的时候,却没几户人家有炊烟,破败充斥在村子的每一处。 “大小舍村之前不是很富裕?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云清婳想了一下,“我记得这些年并无天灾,为什么还要卖孩子?” 大汉紧紧牵着女儿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云清婳身边,听她问犹豫了一下才道:“的确没有天灾,可每年所产八成都要上交,剩余两成实在不够一家老小吃喝的……” “八成?”云清婳惊讶,“交给尚书府?” 大汉摇头:“沈家。” “沈志远的沈家?”云清婳气笑了,“这云家的庄子现在竟是落到了沈家手里?可笑!” 大汉听到“云家”一愣:“小姐是……” “云清婳。” 大汉有些不敢相信:“大、大小姐不是死了吗?云家没人了啊……” “上天庇佑,我没死回来了。”云清婳看大汉神情激动,心中感慨万分,不由放缓了语气,“你去将大小舍村两个村子的里正叫到这里来,我有事情吩咐。” 大汉激动的“哎”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外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拿了院子里的一个破锅底一路敲着出去:“大小姐回来了!云家大小姐回来了!是云家的大小姐!” 处理完事情赶来的青黛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小姐,他们对云家的感情似乎很不一样。” “且看看。”云清婳想到之前的事情,看向一直偷偷打量自己的小姑娘,“刚刚你说你弟弟生病了?带我去看看。” 因为云清婳救了她还打跑了坏人,小姑娘对她信任的很,当即带她进了屋,炕上躺着一老一小,小的还在襁褓中,老人已经奄奄一息。 青黛上前查看冲着云清婳道:“饿的。” 说完,不等云清婳吩咐就跑了出去,从马车里拿出一些吃食递给小姑娘:“掰碎了泡在水里喂给你奶奶。” 似是听到有人说话,老夫人睁开眼,看了看云清婳,竟然是猛的坐了起来:“大小姐!大小姐您回来了!奴婢对不住您!大小姐!” 第三十章 我必护你们 “你认识我?”云清婳记忆里并没有这个老人,可看老人的样子,似乎是知道她的。 老人怔怔道:“大小姐不记得我了吗?您新婚的时候,我还代表庄子里给您送了贺礼过去……您让我看顾好云家先祖的坟地,我没做好……” 云清婳了然,这是把她当成云岚了。 “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余的事情我自会打理,且安心睡一会儿。”云岚在她额头附近的穴道轻轻点了几下,老夫人就睡了过去,青黛适时喂了一颗药进去,老夫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小姑娘端着水进来,看着睡着的祖母不知该如何。 云清婳遂笑道:“等她醒了再吃,你先把点心吃了吧。”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将碗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低声道:“我不饿。” “放心,点心多的是,以后都不会挨饿了。”云清婳难得的耐心,“你弟弟是早产身体比较虚弱,不过好好调养也是可以平安长大的……你娘呢?” 小姑娘红了眼睛:“娘生弟弟的时候去世了。” 云清婳默然,摸了摸她的头发并没说话。 “小姐,你看外面。”青黛忽然开口。 院子里,乌泱泱的沾满了人。 云清婳带着青黛走出去,原本站着的人竟是齐刷刷的全跪了下来,为首的老人须发皆白,颤巍巍的样子让人于心不忍。 “请起,我还有事情询问大家。”云清婳压住眼底的潮湿,多年的特工生涯早就练就了冷心冷肺,可这会儿还是有些心酸,“先交个底给大家安心,以后这大小舍村都归我云清婳了,沈家、于家的人都不能再伸手。” 人群中立时有人哭了起来,那是压抑了太久终于等来希望的哭声,是所有艰辛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云清婳并不阻止,只等大家情绪平复了,才温声问前面的老者:“之前我年幼自顾不暇所以没能护住大家,现在我回来了,还请老人家跟我说说村子里这些年的情况。” “沈家狼子野心,大小姐一个人孤立无援,我等虽心有余却力不足。如今大小姐回来了,大小舍村的人愿意舍命追随大小姐。”老人家声音铿锵有力,“我是大舍村的里正韩东,大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 云清婳愣住,看到她,他们不是诉苦不是求援,而是要舍命护她? 掩了眼底的泪意,她冲着众人施了一礼:“清婳谢大家厚爱,也许诺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最后还是韩东觉得外面天冷,请了云清婳进屋,他带着村子里几个得力的人一起进来给云清婳回话。 “大小姐应该知晓,这大舍村和小舍村是云家祖坟所在地,以前的惯例是云家的仆人上了年纪的都会送到这里养老,以前这里真的很好。”韩东声音里充满了怀念,“可自从老爷夫人和大姑娘先后离世,这里就变了,我们像是砧板上的肉,被沈家人随意欺辱拿捏。” 一个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的男人道:“沈志远仗着于尚书,在这里横向霸道,逼着乡亲们卖儿卖女……可偏偏他捏着众人的卖身契,让人逃也不能逃!实在是可恨的很!” “于尚书知道这边的情况吗?”云清婳问。 有人道:“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人去尚书府告状,可是被人打了一顿板子丢了出来,命都没了半条,后面就没人敢了。” 云清婳了然,想必于向荣也知道这里都是云家之前的老人,他自己都觉得碍眼,又怎么会管沈梦琴怎么对他们? “劳驾老人家将两个村子里的人口统计给我,我会给大家做安排。”她看着众人的殷殷目光,一字一顿,“我云清婳发誓,必定不会再让人欺辱你们!也希望大家与我同仇敌忾,一起挣出条活路来!” 韩东带人跪了一地:“全凭大小姐差遣。” “青黛是我的贴身婢女,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家寻不到我,找她也是一样的。”云清婳吩咐道,“青黛你带人去城里买些粮食回来,不管怎么样,先帮大家度过难关!” 了解完两个村子的情况,已经是傍晚,天边的晚霞像是滚滚燃烧着的火,瑰丽的颜色让寂寥的村子多了几分鲜亮。 大舍村和小舍村是云家选的祖坟所在的地方,历代云家先人都埋在这里。开始的时候只是有忠仆在这里守墓,随着岁月增长,这里的人慢慢多起来,慢慢有了大小舍两个村子。 云家人对愿意来这里的人十分优待,因此之前这里村民的生活是十分富裕快活的,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云岚父母去世,沈梦琴顺势接手,他们的日子自那之后一落千丈,日日都要在生死线上挣命。 “小姐,粮食已经送到了各家各户,今天买来的够他们吃上十天半个月的,后面我再安排人送过来。”青黛落后云清婳身后半步,压低了声音,“奴婢拉粮食回来的时候,发现村子附近的山坳里似乎藏了人。” 云清婳讶然:“沈梦琴?这么着急动手?” 还以为他们会在她返程的路上埋伏人手。 “现在天色渐黑,您趁着夜色离开,奴婢留下拖延一阵……”青黛催促。 “不行!”云清婳断然拒绝,她不可能丢下青黛,更不能丢下大舍村。 “谷主!”青黛着急了。 云清婳转过身,看着村子里袅袅炊烟,时不时还有孩子的笑声传过来,一切显得安静又美好。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他们待我赤诚,我必不能丢下他们。而且,青黛你是不是太小瞧小姐我了,就算真对上了,你觉得我还收拾不了那些人?” 且不说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把前世的功夫捡了起来,就是药谷里的药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奴婢知晓了,这就去做准备。” 云清婳住进了莲莲家,就是白天救的那个小姑娘,许是心踏实了,小姑娘脸上再没了下午时的惊恐茫然,脸上一直带着浅笑,眼睛明亮的像是天上的星子,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第三十一章 枉顾人命 “大小姐,这是才蒸出来米糕,您先吃。”莲莲将东西放下,“我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干净,洗澡水待会儿就送进去。” 云清婳笑道:“家里其他人呢?可用上饭了?” “祖母吃了一碗粥又睡下了,弟弟用了您赏的药也好很多,我爹被里正叫走商量事情了。”莲莲声音清脆,说话的时候跟黄鹂鸟儿似的,“青黛姐姐说,除了米糕,其他菜她亲自下厨。” 云清婳点点头,笑着招呼她:“你坐下也吃点。” “不用了、不用了……我和祖母一起吃的!”说完,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像是一只快活的小蝴蝶。 云清婳望着桌上的米糕,眼神温柔。 天完全黑透,村子渐渐进入静谧中,终于吃饱饭的村民都带着对明日的期待进入了梦乡。 青黛推门进来,蹲坐在床前开始做准备工作:“我已经将莲莲一家转移到隔壁没人住的院子,告诉他们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上来睡会儿。”云清婳招呼她,“青黛,你大半夜的磨刀,我头皮发麻。” 青黛吹了一口泛白的刀刃,喃喃道:“如果沈梦琴不动手,我这刀岂不是白磨了?” “嘘!”云清婳冲着青黛打了个手势,打了个哈欠,“我习惯自己睡,你去和莲莲挤一挤。” 青黛会意:“奴婢知晓了。” 有人靠近了她们住的屋子。 迷烟顺着窗子的缝隙吹了进去,后听到屋子里传来“噗通”的闷响,有人将门栓别开。 来人也不废话,举起刀就朝着床上的少女劈过去。 却不料冷不丁的被人拦住,刀刃相撞发出尖锐的声音,刺客当即傻眼,扭身向外跑,却被骤然飞过来的的刀砸在膝盖上,来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云清婳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房间里站着的人,月光从敞开的门照进来,萧景辰五官轮廓清晰可见,云清婳讶然,可知晓此时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就暂时忍下没问这人怎么大半夜出现在了她的房间。 萧景辰点了贼人的穴道就要点灯,忽然云清婳厉声道:“别动!” 有火药的味道。 “我贱命一条,能拉上当朝七皇子一起上路,也算不亏!哈哈哈!”刺客大笑。 云清婳惊讶,不是冲着她来的,目的是萧景辰? “用不了一时片刻,整个村子都会变成灰烬,至于你萧景辰,也会尸骨无存。”黑衣人冷笑,“原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七王爷非要致我们于死地!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云清婳骇然,大舍村老老少少有几百人! 白日里她才许了要带他们一起过上好日子,晚上就要带他们下地狱吗? 不可以! 愤怒、紧张、懊恼混在一起,像是充胀的气球,云清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萧景辰不自觉朝她看过去。她却恍然不觉。 “青黛!”她厉声道,“掰开他的嘴!” 药王谷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毒药,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有一万种折磨人的法子。 “我马上通知大家撤离!”云清婳厉声道,她不怕死,可是不能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让村子里的人都撤到田野里!我们要快……” “云姑娘。”萧景辰拦住她,“村民没事。” “什么?” “天色刚擦黑,就发现他们潜入了村子,本王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因为她照顾云阙的关系,萧景辰少有多了一份耐心,耐着性子解释,“火药已经悉数收了,不会发生爆炸。” 至于他为什么来,他没说。 云清婳皱眉。 曹胜反手扣住刺客拖了出去。 房间里的灯重新点亮,萧景辰拱手,“没想到云姑娘在此,惊扰了。” 没听到回应,他朝着云清婳看过去,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看他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全然没有之前的温和。 萧景辰心里莫名一慌:“云姑娘,这是怎么了?” 云清婳神色坦然,“七爷什么时候知晓这些人的动作?” “三日之前。” “三日,对有功夫在身的人,一千里很轻松……王爷原本可以在别处解决,为什么将歼灭地点定在了大舍村?” 萧景辰挑眉,“他们一行人并不是开始就聚在一起,而是走一路召集一路,既然要动手,总要将他们全抓了。” “如果你没有及时发现火药,或者你发现了火药没能及时阻止他们引爆,你又该如何?”云清婳盯着他。 萧景辰沉思片刻,依旧是那副淡漠,却运筹帷幄的自信的表情,肯定道:“不会。” 呵! 不会? 云清婳冷笑一声:“所以,七爷是用大舍村几百条人命来赌自己的算无遗漏?这里的村民于你而言,不过是权衡得失的砝码?因为他们的命不及京城里达官贵族精贵,所以你将他们抛了出去?” 萧景辰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战争,从来都是权衡利弊,最优决策。 他做了该做的。 “两相比较取其轻,云姑娘应该明白。”萧景辰皱眉,“况且,这里危机已过。” 完全不知道她气什么? 云清婳站在窗前,站的笔直。 “请七爷马上离开这里!” 夏虫不可语冰也!一个字都不想跟他浪费! 萧景辰第一次被人这样往外赶,没来由就有些冒火。 她是不是忘了,他刚刚救了她的命? 不谢就算了,还发脾气? 萧景辰眯着眼睛,心底只得出四个字的结论:不识好歹。 夏虫不可语冰,他转身出门,没控制好力道,门被带的轰隆一声巨响。 曹胜打马跟在萧景辰身边,明明抓获了贼人,王爷怎么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没想到云大小姐也在这里,真是缘分啊。”他道,“王爷为何不留宿一晚,明日可以和云大小姐一起返程?” 萧景辰抓住缰绳的手一紧,侧目看了曹胜一眼:“想死?” 曹胜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屋内,青黛闪出,扶着云清婳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七王爷生气了。” 气呗,管她屁事? 自负鬼,普信男! 云清婳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 第三十二章 云家旁系 翌日吃过早饭,云清婳去祭拜云家先祖,看着打理一新的墓地,她有些意外。 青黛:“知道大小姐要过来祭拜,徐有粮一早带人过来清理的。” 拎着纸钱跟在后面的徐有粮忙上前一步,跪在云清婳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大小姐,非是咱们不尽心照料云家祖宗的墓地,是沈家,见咱们来祭拜就让人打一顿……” 后面的话他就说不出来了,没照料到就是没照料到,说再多都没用。 云清婳到底不是原主,也不觉得死人比活人重要,只看大小舍村如今被沈家祸祸的惨况,就知道怕是不只是打一顿这么简单。 原是云家没护住他们,她又如何能怪他们? “起来吧,过往不提,以后当尽心。”云清婳温声道。 徐有粮重重磕头:“尊大小姐吩咐。” 青黛接了徐有粮手里的东西摆好,又点了火,才后退几步站住,徐有粮见状又站的更远了一些。 云清婳先给云家先人一一磕了头,最后跪在了云岚的墓前,拿着帕子擦了擦上面灰尘,捡了纸钱一点点丢进火来。 “您地下有知,应当是见到了您的女儿。希望你们下辈子投个好胎,一声平安喜乐。至于这里的债,我既占了这个身份就会讨回来,也会重现云家的荣光。安息吧。” 一缕轻烟从火盆中盘旋而起,像是有所回应。 云清婳微微眯起了眸子。 从墓地回来之后,云清婳就让人通知了韩东:“我想知道云家还有些什么人?” 云家嫡系自不提只有她一人,旁系如果有得用的,她不介意扶一把,前提是对方值得。 韩东叹气:“云家嫡系和旁系向来不亲近,旁系那边现在过的虽然不富裕,却也平和。” 言外之意,人家未必愿意搅进云家这滩泥水里。 云清婳了然,暂且将这事情按下不提,转而道:“过几日还会有粮食送过来,可以支撑到到麦收,今年免租,可能缓过劲儿来?” “能!”韩东激动的白胡子乱颤,“人勤地不懒,给咱们一年功夫缓劲儿,明年一定能给大小姐交上租息。” 将大小舍村重新打造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云清婳也没想着一次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我听说徐有粮是您收养的,我看他机灵,想带在身边用,不知道您舍不舍得?” “大小姐看的上,是他的福气!”韩东连忙道。 云清婳笑了笑,青黛青芝都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有许多事情不方便露面,机灵圆滑的徐有粮就很合适了。 处理完一应事情,云清婳正打算让青黛收拾东西返程了,忽然莲莲一脸眼泪的冲进来,跪在地上“噗通、噗通”连磕几个头。 “大小姐!大小姐!我祖母不行了!她、她想见您……求您、求您!” “青黛!” 青黛把莲莲扶起来,云清婳已快步朝着老夫人的屋子去了。 老夫人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炕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到云清婳过来,老人家挣扎着在炕上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莫要如此,快……” “大小姐,就让老奴给您行个礼,最后一个了。”老夫人坚持将礼行完才起身坐好,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却是笑的一脸满足,“能在死之前见到大小姐,老奴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 云清婳给老夫人把了脉,油尽灯枯了。 即便是她也救不了。 她沉默的坐在了旁边,温声道:“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交代。” 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看了看莲莲,还有她抱着的孩子,脸色赧然:“原本不应该的……可老奴还是想舔着脸求大小姐给两个小的一口饭吃,他们的爹也有把子力气,求您……您把他当头牛用也行……” “您放心。”云清婳顿了顿,伸手接过莲儿手里的襁褓,温声道,“我会让这孩子平安长大,以后给他娶妻生子。” “老奴在地下也会给大小姐磕头的。”老夫人眼里的光散去,手也垂了下来。 莲莲愣住,接着“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莲莲的爹去哪儿了?怎么不在?” “老夫人早上还好着呢,大海就去地里了……已经派人去叫了。” 韩东已经带着村里主事的人过来,帮着在院子里置办起来,云清婳有些茫然,为医者,早就看透了生死,何况从前,她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事儿,从不把人命当回事。 可这会儿心里还是难过的很。 约莫是好日子过的太多,日子平淡太久,太过恋恋不舍。 认真想想,除了月中头痛难忍,这里的日子真的很好。 有云阙,有牵挂,有要努力实现的愿望。 还有…… 那个人。 云清婳慢慢走出去,眼神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 “李婶子的身子骨儿多康健啊,这才几年功夫就垮了……” “她这好歹的还吃上了一口饱饭才上的路,前些年死的那些人,谁不是饿着肚子上路……可若非是沈家前阵子又来磋磨人,她本可以……” “不说了,以后就好、大小姐来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两个妇人渐行渐远,并没发现站在矮墙后面的云清婳。 “小姐,您还好吗?”青黛轻声道,“您也不要太难过,之前您年纪也小呢……” 沈家啊,云清婳淡淡勾了勾唇角,“可我现在,长大了。” 丧事从简,三日就已经办妥,云清婳也到了该走的时候,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大汉,温声道:“我答应你母亲会照应你们,你将家里安排妥当,过几日去府里找我。” 想了想她又道:“算了,还是我派遣徐有粮回来接你们,给你五日时间可够?” “谢大小姐恩典!”李大海重重磕头。 莲莲也抱着弟弟哭的泣不成声。 云清婳心里压抑着不痛快,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要把自己憋坏了。 可她不知道这不痛快,到底是因为老夫人,还是因为其他。 “带上人,回去。”云清婳向青黛道。 第三十三章 求太子做主 萧景耀带着于芷柔从首饰铺子出来,后面跟着的小厮捧了三四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人身后,两人郎情妾意,笑的十分开心。 忽地,一个乞丐扯着个人忽然冲过来,一下就滚到了萧景耀和于芷柔面前。 “大胆!” 萧景耀随身侍卫大呵一声,拔刀将两人隔开,于芷柔更是小脸一白躲在了萧景耀怀里,直呼害怕,这极大的满足了萧景耀的大男子心态。 “你是谁?”萧景耀盯着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个人。 乞丐跪地磕头:“小民是大舍村的,这恶霸在村里欺男霸女、鱼肉相邻不算,今日被人教训了,竟然还大声嚷嚷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小人惶恐,不敢隐瞒,才特意求大人主持公道!” 于芷柔立刻出声道:“你自去找京城府尹,拦着我们是何道理?惊了我们爷,你可担待不起!” 话音落下,被摔懵了的沈志远猛的抬起头,看着于芷柔,喜极而泣:“柔儿,是我!我是舅舅啊!快让人把这刁民拿下!柔儿,快!快!” 忍着浑身的疼,沈志远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还丧家犬一样的人立刻趾高气扬起来。 “这就是我的外甥女!未来的太子妃!我可是未来太子妃的舅舅!”他胆子上来,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人,“告诉那个贱人,洗洗干净等着我!不然我让太子诛她九族!” 因为是大街上,萧景耀只带了两个随身侍卫,并无法阻拦看热闹的百姓,是以这么会的功夫,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听沈志远这样一说,不少人都对着地上的乞丐报以同情。 “小乞丐惨了,竟然惹上了太子妃的娘家人……脑袋保不住了!” “未必吧,咱们太子青天明月一样的人,应当不会包庇这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再青天明月,那自家媳妇儿的娘家舅舅还能不管了?我看着小乞丐惨了……” “唉……太子碾死他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稀碎的议论声尽数落进萧景耀的耳朵里,他想下坡都下不去,当街袒护个恶霸,那这天下以后谁敢信他?万一传到朝堂,又让朝中大臣如何信看他? 于芷柔的舅舅!! 萧景耀一把推开于芷柔挽,冷声:“你舅舅?” “太子殿下……你听柔儿解释……”于芷柔白了脸,试图解释,可看着依旧在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沈志远,简直一气疯了,她狠狠瞪过去,“你给我闭嘴!” 沈志远愣了一下,视线从于芷柔脸上移到了萧景耀身上,这就是太子了? 他眼睛转了转,噗通一声跪倒:“请太子殿下一定要为小民做主!柔儿可是小民最心爱的外甥女了!” “我自会给你做主。”萧景耀冷声吩咐旁边的侍卫,“把他们一起交给京城府尹,务必将事情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务必给百姓一个交代!” 说完萧景耀甩手而去,于芷柔咬咬牙,也快步追了上去。 暗处,一辆马车静静停着,看热闹的人里凑了一个人过去,悄声道:“成了。“ 马车里没有回应,径自离开,去了学子街。 学子街开了大大小小不少书院,是以带动了周围不少商铺,卖笔墨纸砚的有、刊印书籍的有,酒肆茶馆也有。 和现代的大学城格局有些像似,云岚留下的三家铺子就在这条街上。 能进书院的学生,大多不差钱,所以周边商家的生意十分火爆,可云家占据了三家好位置的商铺却门可罗雀。 车帘掀开,云清婳下了马车,站在名为“清风来”的酒肆门前,很快有伙计过来招呼:“这位小姐要吃饭还是喝茶?小店环境清幽、最适合女客了。” “来几样清淡的小菜,上一壶果酒。”云清婳带着苏嬷嬷和青黛进去,选了临窗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穿着不同学院服饰的学子来来往往。 因在外用食,苏嬷嬷和青黛就和云清婳坐在了一起,不过两人坐在了外侧,一是方便上菜,另外就是挡住别人窥探的眼神。 店里客人很少,是以伙计上菜极快。 “三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叫小的就行。” 云清婳扫了一眼桌上菜,拌三丝、拌牛肚、地三鲜、外加一条清蒸鱼,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青黛要帮忙布菜,云清婳拦下自己夹起了鱼尝了一口,立马就吐了出来:鱼不新鲜,用料极重,目的就是遮盖住腐味。 云清婳前世虽然是特工可在吃的上面从来不亏待自己,更不要说这几年过的逍遥自在,早就养出一根凤凰舌,只一品就知道有问题。 另外也逐一尝过,都不是新鲜的食材。 “小姐,这酒兑的水也不少。” 云清婳还没说话,之前一直客客气气的伙计不乐意了,凶狠狠嚷道:“你们女人家没喝过酒,自己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果酒就是这个味道知道吗!不要挑剔过来挑剔过去的,你们该不是没带钱吧?” 小二一挥手,立刻来几个人将三人团团围住。 “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铺子,就敢来吃霸王餐!我们可是有尚书府罩着的!”小二嚣张的掐着腰,“信不信把你扭送进官府,女人要是过了堂,这辈子可就完了!” 云清婳给了青黛一个眼神,青黛起身就要教训这群人,还没等动手,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学子就从门口跨步过来。 “她们的饭钱多少,我帮她们结账。”学子脸色涨红的掏出钱袋。 小二白了他一眼:“二两银子!” “二两?”学子气的脸色铁青,盯着桌上的几个菜,“你、你这些东西连五百文都用不了!” “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想要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小二得意洋洋,“你云家嫡系都死绝了,你一个旁支的还搀和这里的事情?我告诉你,这铺子现在姓沈!” 云清婳朝那学子看去,云家旁系的? 这么巧。 第三十四章 拜见小姑姑 眼见着那些人冲着解围的学子围过去。 “谁告诉你云家嫡系死绝了?沈梦琴还是于尚书?”云清婳慢慢站起来,对那学子道:“小女云清婳,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动作有些突兀,学子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盯着她看了又看,“你姓云?那您是……” “云岚是我母亲。” 学子惊呼:“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又回来了。”云清婳觉得面前这个学子有趣的很,笑道,“你认识我?” 学子涨红了脸,冲着云清婳深深一拜:“云、云毓泽见、见过小姑姑。” 清毓绵延,云家男女一起论辈分,是该叫小姑姑。 云清婳虚扶一把笑道:“在哪所书院念书?” 云毓泽:“白鹤书院。” 云清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信息,白鹤书远在京都算是个二流学院,不过作为非达官贵族的云家旁支,能进入白鹤书院已经极其不容易了。 “多谢你今日出言维护。”她道,眼神转到店小二等几个人的身上就带了寒意,“沈梦琴没有通知你们,这店铺如今是还给我了吗?” 她伸出手,青黛立刻将地契、房契一并交上。 “看清楚了?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对了,另外两家铺子你们也熟悉吧?给他们说一声,我就不过去了。”云清婳环顾一周,对着门口看热闹的人,轻声道,“云家向来清白做人、诚信做生意,之前种种……还希望大家谅解,今日起,清风来、云尚、临江阁三家铺子都将关门歇业整顿,还希望重新开张的时候,各位可以赏脸。” 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小姐回来了,尚书夫人可有难为你啊?” “尚书夫人姓沈,我姓云……并无什么关系。”云清婳说的似是而非,听的人却琢磨出不同的意思来了。 几个伙计还想硬扛,在看到青黛徒手捏碎了一个茶碗之后,都老老实实的去收拾包袱了。 “毓泽,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云清婳有些伤感,“云家的人不多了。” 云毓泽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的点头:“小姑姑请放心!云家旁系一定不会坐视你被欺负的!” 云清婳心底一暖,眼神清明,心也持正。 云家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乐观些。 此时,尚书府一片混乱。 沈梦琴抱着于向荣的腿哭的伤心欲绝:“老爷,我兄弟最是老实不过,他分明就是被大小姐算计了啊!不然怎么么之前一直好好的,忽的就闹到了太子那里?” 太子临走撂下话让于家给个交代,于芷柔几乎是一路哭回去的。 未来皇后的小舅舅,这话可是诅咒现在的皇上去死?太子再想当皇帝,也不敢背这个罪名! “大小姐先是借着理由要了大小舍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让志远上了当。为了老爷、为了柔儿,我狠狠心舍一个兄弟,可大小姐能就此罢手?老爷许是觉得我总找她麻烦,可您仔细想想,自从她回来,她可曾吃到一点亏?” 于向荣面色沉沉,一言不发的坐在太师椅上,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于芷柔啜泣:“太子原本待我极好,可这次却是……爹爹,太子该不是想悔婚吧?” 她当不了太子妃,就做不了以后的皇后,那于向荣也别想当国丈! “砰!” 于向荣手里的茶盏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马上派人出城去,把云清婳给我带回来!” 王仁得了命匆匆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大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于向荣、沈梦琴和于芷柔全朝门口看过去,云清婳披着月白色的斗篷缓缓而来,斗篷上白色狐狸毛衬的她面色如玉,五官清丽绝尘。 于芷柔嫉妒的掐住虎口,盯着她:“处心积虑的害舅舅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看我看母亲看沈家不顺眼,就一并也要拉着爹爹下水吗?你可知这样是将爹爹放在火上烤?” 云清婳看了一眼于芷柔,进步神速啊,这是连夜读了《烛之武退秦师》?连换位挤兑人都用的这么炉火纯青了? 再看于向荣,原主这渣爹倒是从来不让人失望,不管对他多好,但凡被这对母女一挑拨,那必定要怀疑上她,虽然这事情她也不无辜。 可如果不是沈志远作死,她也抓不住这机会不是? “昨日我去大舍村祭拜,见村民卖女儿,就多问了几句才知道现在大小舍村已经变成了沈家庄子,每年八成的出息,八成!这是要人命呢!敢问尚书夫人,你可知情?若是你知道却不阻拦,又将爹爹至于何处?这尚书府真缺百姓嘴里那么点粮食?” 于向荣看了云清婳一样,见她神色不自在,眼底有了深意。 云清婳只当没看到转变,继续道:“两个庄子上的饿的只能卖儿卖女,我阻拦的时候,沈志远来了,张口要我给他当十八姨太,你觉得我能忍?没一把药毒死他已经是我发慈悲了!” “他当真如此说?”于向荣终于开口。 云清婳点头:“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尚书夫人兄弟,就简单教训了一番,谁料他恼羞成怒,竟然口出狂言,说自己是尚书大人的小舅子、自己的外甥女是要当太子妃的,等太子登基,他就皇帝的小舅舅,谁也不能奈他何!这话如果上达天听,怕是这整个尚书府都要给沈志远陪葬了!” 于向荣脸色骤变,狠狠瞪了一眼沈梦琴。往日里沈家来打个秋风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能在外口出狂言?他于家还没沾上皇家的光,沈家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耀武扬威了? “我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和沈志远当场对质!”云清婳又加了一句。 沈梦琴一着急,脱口而出:“就算、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你将这事情捂下就好了,为什么还闹到太子那里?老爷,她就是来给咱们找不痛快的!” 于向荣看向云清婳,眼神怀疑。 云清婳冷笑:“尚书夫人告诉我怎么捂?把大舍村的村民全杀光吗?还是说将他们毒哑了?就算真这么做了,你怎么就知道没有躲在暗处的人将这话听了去?” 第三十五章 舍弃沈志远 “你、你……强词夺理!” “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为了娘家枉顾于家,夫人心里自是清楚。” 沈梦琴抱住于向荣的衣角哀婉落泪:“老爷!现在也不是争论书孰对孰错的时候去,当务之急是将志远从这件事情里拎出来,不然咱们不仅得罪了太子,就连皇上那里怕是也讨不得好。” “夫人好算计!你这是将沈志远绑在于大人身上了,逼着于大人不救也得救?” “我这是为了老爷着想!” 见沈梦琴落败,于芷柔再次杀进来。 “云清婳,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爹爹着想,那你倒是想个办法?祸是你闯出来的,你平了就是!” 于向荣也看向云清婳,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却表达了认可于芷柔的话。 云清婳心里十分瞧不上于向荣这张虚伪的脸,但是面上却并不显,而是认真的给出了解决方案:“如果那个不是沈志远,又和尚书府有何关系?” “什么意思?”于芷柔不解。 沈梦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惨白:“老爷!万不可听她胡说,志远是多少人都见过的,咱们这个时候说不认识,那更是落人口舌,云、云清婳她居心不良,她、她故意害咱们!” “夫人!”云清婳厉声打断她,“能把夫家的庄子、铺子都送给沈家,可见你多看重自己的娘家,女子顾念母家可以理解,可在这之前,你先是于沈氏,是于家的主母,你的丈夫、女儿难道不该排在沈家之前?还是你觉得于大人的官声、于芷柔太子妃的位置,都不及你那上不了台面的兄弟重要?” “你、你……”沈梦琴方寸大乱,等看到于向荣脸上的沉思,心就彻底凉了。 于向荣看着她开口:“是死沈志远一个,还是于家跟着一起死,你自己选。” “夫君!我只有那一个兄弟啊!夫君,求你、求你……柔儿、柔儿,快点求你爹救你舅舅!” 于芷柔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娘亲,太子恼的很……” 沈梦琴的力气瞬间泄了,沈志远没救了。 云清婳冷眼看着,看到沈梦琴仇恨的眼神,她微微一笑。 “望夫人顾全大局。” 看到于向荣的表情,沈梦琴脸色一白,彻底瘫软在地上。 于向荣亲自上了折子,控诉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故意雇人假扮妻弟污蔑他进而拉踩太子,据说声泪俱下、很是感人,也不知道皇帝信不信,反正这事情诡异的过去了。 “这件事情,你并不无辜。”于向荣盯着云清婳容色姝丽的小脸,想看出这个曾经唯唯诺诺的女儿到底在想什么。 可他失败了,除了冷淡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清婳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院子里的来往的丫头,语气平平:“你对沈志远的事情当真一无所知?是我不无辜,还是他不无辜?这样的人留着早晚是祸害,如果那日不是我听到这话,而是别人会如何?如果我听到了真是盖下,而不是先将事情掀到明面上,被有心人利用又会如何?尚书大人,明明您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没了一个拖后腿的沈家,和太子的关系也重新修复,甚至还让想给他下绊子的人暂时老实下来。 得了这么大好处,还想来他这里找个存在感? 贱不贱? 于向荣叹了口气:“清婳,你那日叫了爹爹,我听到了。” 云清婳别过脸,没吱声。 “听闻你找到了苏嬷嬷带回来?也好,有她这个老人在你身边,爹爹也能安心些。”于向荣放缓了语气,“沈志远冒犯到你面前,你收拾他我不会不同意,不过下次谨慎些。” 云清婳有些意外,这是打算将这事情翻篇了?实在有些不像于向荣的性子,或者他还有其他图谋? 不过苏嬷嬷的事情过了明面也好。 “不止苏嬷嬷,我还带了一个的跑腿的小厮回来,沈梦琴给我的人,用着不踏实。”她道。 于向荣笑道:“好,这等小事,以后不用跟爹爹说了。” 云清婳没说话。 等人走了,她立刻抓了青芝过来问:“我不在的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向荣对她的容忍度好像又高了一些。 青芝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斗蛐蛐的云阙,小声道:“少谷主说您这些年的诊金多的可以买下半个京城。” 云清婳眯起眼睛,于向荣这是打算从她手里挖钱? 不过她也有些不懂了,当年她虽然一把火烧了不少也拿了许多的银票,可跟云家累世的财富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于向荣最不缺的就应该是钱了,怎么还会为了云阙的一句话动了心? 换句话说,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大小姐,有什么不对吗?”青芝问。 云清婳回过神,摇头换了话题:“沈志远是明日问斩吧?人头落地后,记得给沈梦琴送个消息过去,好让她安心。” 青芝抿嘴:“咱们不送,她也是知道的。” “还是送一送,不然我总觉得不圆满。” “是。” 苏嬷嬷给云清婳捏着肩膀,闻言有些不安:“大小姐才回府,就和沈梦琴结下这仇,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嬷嬷错了,仇不是今日结下,早在沈梦琴和于向荣勾搭成奸的时候就已经结下了。”云清婳淡淡道,“嬷嬷你需记得,我和沈梦琴只能活一个,要么她死,要么我死。” 她身边的人,万不可有什么和解的想法,那才是大大的拖她后腿。 苏嬷嬷脸色一白,连声告罪,是她糊涂了,沈梦琴都害死小姐一次了,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否则她死了都没脸去见大姑娘。 “经此一事,沈梦琴必会更加疯狂的反击,嬷嬷帮我看好了这牡丹阁。另外,丽春她们四个丫头,你留心着,看是否能用。”云清婳放缓语气安了一下她的心。 苏嬷嬷连忙应了:“小姐怎么单单拎起来她们四个说,她们是沈梦琴送过来的人。” “如果能用有何不可。”云清婳眯起眼睛,“以后出门带着四个绝色丫鬟,多有排面。” 苏嬷嬷:“……” 第三十六章 太子不是好的储君人选 弄玉轩。 沈梦琴砸了一屋子东西,这会儿正靠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指着跪在地上的于芷柔破口大骂:“你舅舅对你多好!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紧巴巴的给你送来可你、可你做了什么?于芷柔,你竟然让他去死!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又是一个瓷碗在地上碎开,有碎瓷片溅到于芷柔的手背上,立时划出一道血口子来。 于芷柔原本就忍耐不住,又想到这瓷片万一飞到脸上,她就毁容了,太子是绝对不可能娶一个毁容的太子妃……想到这一点,她立时就恼了。 “舅舅对我有什么好的?哪次不是拿着不值钱的玩意儿哄走我的银子?您还在这里骂我,您知不知道太子已经好多天没给我好脸色了?要我说沈家是烂泥扶不上墙,如今这样,倒是省了以后的麻烦!” 宋嬷嬷反应过来,赶忙的去捂于芷柔的嘴,可还是慢了一步。 “云清婳有一句话说的对,娘亲,您不能将沈家排在女儿前面啊!沈家再亲,还能有女儿亲吗?” 沈梦琴傻住,像是不认识一般盯着于芷柔,哑声道:“他是你舅舅!嫡亲的舅舅!” “也没见他帮上什么忙……”于芷柔小声道嘀咕。 见沈梦琴气的面色苍白,胸脯起伏却说不出话来,宋嬷嬷赶忙的劝于芷柔:“我的好小姐,千万不能这么说,虽然沈舅爷没什么大出息,也惹了祸事,可到底是夫人的娘家,女人对娘家顾念是天性使然,谁让娘家是女人的腰杆脊梁呢?夫人已经够难受的了,您万万不可再往夫人心口上撒盐了。” 于芷柔豁出去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宋嬷嬷说的没错,娘家是女儿家的腰杆脊梁,所以我求母亲当好于家的主母,别再让沈家拖我的后腿了!” 说完,她一甩头跑了出去。 沈梦琴嘴巴一张,抱着宋嬷嬷哭了出来。 “我巴心巴肺的对她,她却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嬷嬷,我这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小姐还小,有些心直口快也能理解,倒是夫人您可万不能就这样倒了。”宋嬷嬷帮着沈梦琴顺气,“沈舅爷这次实在是闯了天大的祸,您已经尽力了,想必沈家也能理解。” 沈梦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宋嬷嬷的话听进去。 “只要小姐当上了太子妃,今日的事情迟早能找云清婳讨回来,您可要打起精神。” 沈梦琴幽幽道:“如果当初留下的是那个孩子……” 宋嬷嬷脸色微变:“夫人和二小姐到底是母女情深,万不可被人挑拨了,小姐年纪小,您只要用心引导,她还是跟您亲近的。” 沈梦琴抹了一把眼睛:“云清婳来者不善,几次交手,咱们都吃了亏,偏柔儿还这么骄纵,如此下去,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小姐天真烂漫,在云清婳那贱人手上吃了亏也是大意了,这就更需要夫人您帮她了。想想咱们小姐以后的前程,等到那时,谁见您不得磕头请安?您可要打起精神为小姐谋划,以后有天大的福气等着您呐!” 沈梦琴眼睛一亮,咬牙:“如今也就你理解我的苦心了,把我的那支红宝石簪子给柔儿送去,哄哄她。” “夫人这样想就对了,奴婢马上去!” “等一下。”沈梦琴闭了闭眼睛,靠在软榻上,“给沈家送请柬。” 宋嬷嬷讶然。 给尉迟敏复诊的日子转瞬即到,云清婳带了云阙一同前往,尉迟文早就等在了外面,看到她来,很是高兴的将两人请了进去。 “祖父是昨天半夜醒过来的,早上吃了一碗小米粥、半个花卷,有了些精神。” 云清婳道:“太师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比常人快一些。” 尉迟文:“祖父长年领兵,即使回了京城,每日也是要晨练的,身体底子是好些。” 进了太师傅,云阙眼睛眼睛就亮了,论景色这里自然是比不得药王谷的,可太师府东边单独辟出一块空地做演武场,摆满了不少兵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姐姐,我要去玩。”他用嘴努了努。 “你应该问家主。” 尉迟文很喜欢云阙,顿时就笑了,叫了管家过来:“带少谷主过去,好生照顾。” “姐姐,我走了。”云阙挥挥小手,跟着管家,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去吧。” 云清婳也挥了挥手,跟着尉迟文进了花厅,尉迟敏已经坐在圈椅上了,看到云清婳笑道:“没想到于尚书养了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我给您诊脉。”她也不啰嗦,坐在尉迟敏对面,手指搭在了老人脉搏上,片刻后拿开看着他,“身体是自己的,太要强可不好。” 按照她诊断的情况,尉迟敏能清醒已是不容易,还从卧室走到花厅坐在这里怕是他自己也不轻松。 尉迟文顿时就急了:“祖父,我搀您回去。” “无妨。”尉迟敏摆摆手,看向云清婳,“体内毒素几日可清?” “遵医嘱,一旬。”云清婳眼皮都没抬道,“不遵医嘱,好不了。” 尉迟敏面皮一紧,干咳了一声:“劳烦写个方子。” 云清婳从袖中拿出药方,尉迟文马上接了过去,吩咐下人去煎药。 “文儿,你亲自去盯着。”尉迟敏道。 尉迟文愣了一下,眼神在尉迟敏和云清婳两人的脸上转了转,应声:“是,祖父。” 离开的时候,他将在花厅里伺候的下人一并带了出去,花厅门大开,一眼可以看到院子里金灿灿的迎春花,倒是不怕藏了人偷听。 “云小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尉迟敏道。 药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见她对他身体的情况十分了解,初诊那日就可以给的药方偏今日还要特意登门,自是有话要说。 对他说。 救命之恩理应感谢,尉迟敏琢磨着,只要云清婳的要求不过分他都会满足,听说于向荣对这个原配的女儿并不怎么上心,他也可以找机会敲打敲打她那个爹,也或者,给云清婳找个好点的婆家。 女子所求,不过如此。 “太子并不是一个好的储君人选。”云清婳慢悠悠开口。 尉迟敏没想到她是说这个,当即变了脸,再看云清婳的眼神就带了审视。 第三十七章 我要沈梦琴的命 “你是七皇子的人?”尉迟敏苍老的脸上瞬间浮上寒意,经过沙场的眸子似利刃一般落在云清婳的脸上。 醒来之后,他已经从尉迟文口中知晓是萧景辰去药王谷请出了云清婳。 太子和萧景辰同去药王谷,药王谷拒绝了太子却是应了七王爷所请,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猫腻,他是无论如何不信的。 众所周知他是拥护太子上位,七皇子这是将手伸到了他的太师傅?用救命之恩威胁他? 痴心妄想! 太师脸色十分难看。 “我是于向荣的女儿,算起来应该是太子这边的人。”云清婳像是没看到尉迟敏变脸,面色如旧,压根没感受到来自尉迟敏的威压,一直浅浅笑着,”但是,请您来救我的人,是萧景辰。“ “是你拒绝了太子。”尉迟敏盯着她。 云清婳笑意更浓,“不管过程如何,我给您治病,您就是承了萧景辰的恩,没道理病好了就翻脸不认人哦。” 云清婳和萧景耀的婚约,虽未昭告天下,但尉迟敏却是知道的。 不过后来云家凋零,于向荣又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于芷柔成了京城有名的才女,未来太子妃换了人对大局并无影响,他也没过问。 而且和寂寂无名的云清婳比,显然,于芷柔更适合太子妃的位置。 云清婳是在报复当年的事情,所以转投七皇子? 还挟恩以报来了? 尉迟敏气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但又没办法。 总不能把治好的病在还回去。 “家族荣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七皇子上位,于家作为太子党必定要受株连,到时你身为于家女亦不能幸免。”尉迟敏大病初醒,他有些精神不济,说话十分缓慢,却毋庸置疑,“你的出身摆在这,七皇子未必会全心信你,你跟着他不会有前途,等你的只有冷宫,小丫头,你可想清楚。” “您也说我出身不好,那我该怎么办?”云清婳轻笑,“太师说说看。” “辅助太子,我保证以后四妃之位有你一席。”尉迟敏总觉得这姑娘,神神鬼鬼的很,警惕了不少。 出身商户,能拿到一个妃位,在尉迟敏看来,已经是云清婳天大的造化了。 “太师知道我母亲云岚吗?我出生不久,她就去世了,之后沈梦琴以外室的身份成为尚书夫人。”云清婳道,“如今尚书府的宅子曾经也是云家的。” “你想说什么?”尉迟敏问。 云清婳莫名其妙,“就告诉您,我有钱,背后还有药王谷撑腰,又不是养不起自己,为什么上赶着要去给人当妾?” 尉迟敏:“……” 尉迟敏气到拍桌子,“那可是妃位!” “妃不是妾?”云清婳道。 尉迟敏一时语塞。 妃确实是妾,可那是皇上的妾,能一样吗? 他回过神来,“你还想当皇后?” 云清婳直接笑出声,“您是不是病糊涂了,我刚才不是说了,我自己养得起自己。”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尉迟敏少有被人这么顶撞,可偏生还没法反驳,对方是个大夫,说他病糊涂了,他就是病糊涂了。 可这丫头话里话外,皇后的位置都看不上。 不嫁人? “那你何故帮着七王爷?”尉迟敏瞪着眼睛,语气危险。 云清婳啧了一声,说的坦诚,“我就是不想让萧景耀占便宜。” 至于是谁,她并不在乎。 尉迟敏警惕的打量她两眼,“你明知我是太子一派,跟我说这些,不怕我杀了你?” “要我提醒您吗?您现在连刀都提不动。”云清婳撇撇嘴。 尉迟敏嘴角狠狠一抽,他见多了低眉顺眼的大家闺秀,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姑娘。 简直! 不知所谓! “你走吧,我这病不要你治了。”尉迟敏挥挥手道。 他怕云清婳不是给他治病,是给她下毒。 云清婳真的起身,一脸遗憾道:“太师,您要是死了,我药王谷的面子可就丢没了。谷主会灭了我,横竖都是死,到时候我随便一把毒药,毒死萧景耀,横竖脸都丢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听听! 这是什么屁话! 尉迟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撑着身子要去拿刀。 他要砍了云清婳,现在就砍! 云清婳优哉游哉,“不过……如果我死在这呢,药王谷也不会善罢干休,到时候昭告天下,堂堂太师府算计一个小女子,背信弃义,臭不要脸……” 不能被杀,也杀不了人。 尉迟敏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到底要如何!你直接说!” “哦,就是提醒下太师,之后我在于家的动作可能大点儿,您念在我救您一命的份上,少管闲事。” 尉迟敏额角狠狠一抽:“你这语气,是要杀人?” “对!杀母之仇不得不报,您是战场上的血性男儿,当知道我的意思。”云清婳言简意赅,顿了顿,又道:“未来太子妃有个杀人犯的母亲,大约也是不光彩的,我其实是在帮您啊!”她啧了一声,嘟哝道:“还是叫萧景耀占了便宜。” 尉迟敏顿了顿。 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你来我往他心里有数,他不欲多问,语带警告道:“只要不影响太子殿下。” 其余,损失一个尚书,或者其他人,于江山无碍。 “人微言轻,总要有些东西依仗才安心。”云清婳得寸进尺,看向太师随手所戴的玉佩,“太师病中还戴着的东西想来十分贵重,不如先压在我这里?太师守诺,我完璧奉还。” 如果失言,可就要不回来了。 尉迟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脾气,解了玉佩,丢了过去。 看着手里色泽通透的鸣蝉玉佩,云清婳嘴角勾起。 “太师,保重身体。” “放!心!”尉迟敏一字一句,“只要你不下毒,本官死不了!” “那您放心,药王谷的名声可比您的命重要多了。”云清婳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对了,我是萧景辰请回来的,您别记错账了。” 尉迟敏:“……” 萧景辰,怕是专门想气死他吧? 第三十八章 公子心上人身体不好 云清婳到演武场的时候,云阙正缠着太师府的府兵拉弓,他虽然聪明,可到底年幼,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拉开,白皙的小脸憋的通红。 “回去了。”她拿出帕子给云阙擦额上的汗,“回去给你找一把小弓。” “还要一个会射箭的师傅!”云阙愤愤不平,“我一定能成为很厉害的弓箭手!” “是,你无所不能!” 云清婳办妥了事情,心情好的很,什么都肯依顺他,牵起孩子温软的小手。 尉迟文已经等在路边,看他们过来,才上前并行。 “我祖父这个人性格耿直,如果说了什么,还请云小姐不要介意。” “挺好的,脾气大的人不容易憋着。”云清婳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手腕上,“小公子屋里,有人身体不好?” 尉迟文脸色变了几变,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云清婳已经走到门口上了于家的马车,他站在车外,脸上的表情带着写阴沉。 半晌才开口,向着马车里道:“云小姐误会了,我并无婚约,哪来的心上人。” “哦。”云清婳不关心这个,落下车帘,马车哒哒离开。 尉迟文:“……”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云清婳的马车出了街巷,就猛地摇晃了一下,云清婳扶着扶手才免于云阙被磕的命运,顿时皱眉:“什么事?” “云小姐,七王爷请您过去喝杯茶。”曹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云清婳一句没空还没出口,云阙已经先答应了:“七王爷在哪里?” “卑职带两位过去。” 曹胜将云清婳和云阙带到了茶楼的包间,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他自己守在了门口。 “七王爷!”云阙欢呼一声,就要朝萧景辰身上扑,和他长得可真像啊!不是他爹天理难容! 可他扑了两下没扑动,扭过头看向拎着自己衣领的云清婳,可怜巴巴:“姐姐?” 云清婳将云阙拎到边上,推了桌上的坚果碟子给他:“老实点。” 云阙撇撇嘴,哀怨的看向萧景辰:咱俩长这么像,你就没点啥想法? 他爹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太聪明? 萧景辰莫名就读懂了云阙的意思,又想起下头人来汇报,她在太师府所说所为,都是护着他。 他心底愈发狐疑,沉默片刻问:“云姑娘是四年前去的药王谷?” 这云淡风轻,好像之前在村子里的争执从没发生过。 云清婳“咔嚓”捏碎了手里的干果壳,她吹了吹碎屑,将果肉塞进云阙嘴里,:“王爷现在来调查我的过往,不觉晚了点?” “那,云姑娘同影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萧景辰并不理会她的讥讽,岔开了话题。 那晚的房间,不可能是云清婳这个嫡小姐的。 毕竟是云家独女,还随母姓,于向荣再不识好歹也不会让她住那么破的房子。 所以,影姑娘,会不会是云清婳的丫鬟? 也或者,寄住的孤女什么的? 云清婳眼底闪过警惕,她不是没想过把这些事儿都嫁在”影姑娘“身上,到时候只要她不想,就没什么影姑娘。 可那样的话,他怕是要跟她抢云阙。 据她了解,熙帝膝下八个儿子,太子和萧景辰势力最强,太子府里侧妃生了一个女孩儿,七王爷未有子嗣,如果现在谁有一个儿子,将大大增加上位的砝码。 不过须臾间,云清婳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萧景辰知道云阙的身份。 真拼起来,她未必能带着云阙从萧景辰手里全身而退。 她望了一眼眨巴眨巴眼睛疯狂暗示萧景辰继续挖掘的云阙,抬手把他的脸转过来,捏了捏警告他别乱说话,一面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被云家旧人救出去后,才遇到的师姐。”顿了顿,她又道:“影姑娘的夫君那会刚去世,她出谷散心,恰好遇到奄奄一息的我。” “云阙,长的跟他是素未谋面的父亲很像。”她又不经意加了一句。 恰到好处的解释了之前云阙说,影姑娘并不疼他的事儿。 毕竟,她与丈夫伉俪情深,看见一模一样的脸,自然要难受的。 萧景辰有些失望,说不上是为影姑娘还有个夫君,还是因为云阙的长相并不是跟他像,而是跟另一个人。 “王爷是想找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帮忙?”云清婳故意问。 萧景辰看了一眼云清婳,沉默良久,才道:“没有。” 最后一丝线索断了,何况,他都查不到,离家四年的云清婳又能有什么办法? “吃完了!”云阙听完了这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只得到一个信息,他娘亲又在骗人。 他想要爹,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护着自家娘亲,知道硬来不行,就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将碟子推到萧景辰面前,伸出小手,“还要!” 不等云清婳开口,萧景辰已经答应:“回头本王让人送到府里。” “你亲自送吗?”云阙垂下眸子,显得有些可怜,“清婳姐姐在府里日子不好过,你送的东西万一被人克扣了怎么办?” 不知晓云阙的心思,见他垂着眸子、小扇子似的睫毛颤微微的,他原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觉一软:“本王的东西,不是好克扣的。” 云清婳看了萧景辰一眼,心中的不安更浓。 她要尽快处理好京城的事情,赶紧带着云阙走人,免得夜长梦多。 “太师如何了?” 云清婳停下,似笑非笑:“他不会支持你的。” 尉迟敏是坚定的太子党,其心思之坚定远在于向荣之上,他不图名利富贵,只是坚定的认为太子是正统,这样的人没有私欲,最难瓦解。 “我知道。” 云清婳觉得无趣,淡淡道:“药王谷从不失手。稍后我会派人将诊金单子送到王府。” 萧景辰颔首:“好。” “别忘了我的坚果啊。”云阙一边走一边扭头和萧景辰摆手,“要快着点。” 曹胜送云清婳出去,将云阙抱上马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云小姐,将羯族余孽引至大舍村,王爷是做了提前部署的,他们的人被咱们盯的死死的,是觉对不会出现纰漏,王爷不会将百姓生死当儿戏的。” “走吧。”云清婳好似没听见,吩咐车夫。 马车哒哒走远,曹胜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他赶忙转过身看到望着他的萧景辰,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王、王爷……” “去领十鞭。” “是!” 第三十九章 赏花宴 牡丹阁。 云清婳摩挲着手里通体碧绿的鸣蝉,神色幽深。 在于家兴风作浪,太师答不答应都不影响她的计划,她只是瞧见了这个玉佩而已。 “有宾客上门了,老爷让福禄通知大小姐出去。”青芝手脚麻利的给云清婳挽了一个灵蛇髻。 云清婳将玉蝉收好,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换堕马髻。” 青芝不明所以,但手指已经下意识的执行云清婳的命令:她手指灵巧的将的云清婳的头发挽成大椎,又用淡粉色的发带系在大椎中间,一个形似马肚的发髻堕于头侧,最后以两朵半开海棠做点缀。 镜中的人,姿容清丽,眉目间仿佛笼了三月的烟柳,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与云清婳往日的犀利判若两人。 “小姐这个样子,奴婢都想把心挖给您了。”青芝笑道。 云阙从被子里滚出来,趴在床上瞅着云清婳的脸看了又看:“娘亲是要去装柔弱了吗?” “我生母早逝、父亲不喜、继母刁难,原本就很柔弱,哪里用的着装?”云清婳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将人从床上拎下来交给青芝,“今日府里人多眼杂,你们就呆在牡丹阁不要乱跑。尤其是你,云阙,不许出幺蛾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和青芝姐姐剥核桃吃,哪儿也不去!”云阙信誓旦旦。 “乖乖待着,明儿带你出去骑马。” “一言为定!” 云清婳带着青黛去了前院,看着焕然一新的尚书府,嘴角微翘,为了讨好于向荣,这次沈梦琴真是花了大力气,就差没把府邸推了重建。 于向荣从花园另一端走过来,看到了她停了下来:他在等她过去。 即便想要仰仗着药王谷的关系,于向荣也不可能完全抛去尚书大人的架子以及父亲对子女天生的掌控欲。 云清婳不疾不徐,走过去停在距离于向荣两步远的地方。 今日她穿了一套绯色齐胸襦裙,外面是鹅黄色绣蝶罩衫,配上清丽绝尘的小脸,行走之间飘飘若仙。 于向荣眼中闪过惊讶,“你今日有些不同。” 云清婳笑了笑没说话,于向荣脸以拳掩唇轻咳一声看向她身后:“这就是魏紫?” 正值谷雨时节,沈梦琴决定办一场牡丹盛宴,如今尚书府里摆满了各种牡丹,于向荣更在是在于芷柔的撺掇下,跟她讨要药王谷的奇花异草。 云清婳许诺拿一盆魏紫出来。 “青黛,把花儿给老爷。” 她示意青黛将罩在花盆外面的布袋取下,层叠如王冠一样紫红色花朵出现在了于向荣面前,偌大的花朵在晨风中摇曳,风华绝代莫过于此。 于向荣浴眼睛陡然一亮,立刻示意福禄将花接过来:“爹爹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以后芷柔再犯浑,婳儿你直接找爹爹。” “你觉得我收拾不了她?”云清婳不以为意,“惹恼了我一把药毒死她一了百了。” 于向荣面皮一抽:“……婳儿又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不想死在我手里,你就看好了她,连累了尚书府影响我的声誉,我一定让她好看。”云清婳板着脸。 于向荣心中一喜,只要云清婳还在意尚书府的荣耀,就必须要帮他,有了药王谷这么强大的资源人脉,他对太子登上皇位又多了几分信心。 “今日女眷甚多,你帮夫人招呼一二。”他温声道,“你是长姐,就要端起长姐的气度,芷柔做的不对,你管教她也是应该的。” 云清婳福了一礼,没吱声。 于向荣却是心情大好,走时的背影都年轻了几岁。 …… 赏花宴的帖子是下给各府的夫人小姐,刚过了辰时就陆续有人登门了,尚书府花园眼见的热闹了起来。 沈梦琴站在临湖的连廊上,身姿窈窕、妆容精致,一点不像有个于芷柔这么大的女儿,此时她正盯着不远处的鹅黄色身影,一双眸子浸满了寒意。 “老爷十分看重今日的宴会,夫人要不要改日再动手?”宋嬷嬷有些担忧。 “云清婳来者不善,不是我哄着她她就会乖乖听话的,既如此,我倒不如早早下手除掉这个贱种。”沈梦琴冷声道。 之前她是被于向荣带着想偏了,至于屡屡吃亏,连亲兄弟的命都赔了进去! 看到一抹人影进了花园,沈梦琴收敛情绪迎了上去:“赵夫人来了,秀秀呢?上次还说要送她一盆牡丹,回头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搬到马车上去,小姑娘都喜欢这个。” 被沈梦琴拉着手的贵妇年过四十,是礼部尚书赵元的夫人王氏,赵元和于向荣一样,同属太子党,两人平日里走动的很勤,关系也亲昵。 今日王氏穿了暗绿地翔风云肩织金纱立领短袄,抹额上的祖母绿十分耀眼,两片薄唇带着几分刻薄。 “昨日和她哥哥去探望我母亲,老太太喜欢的紧,非要留下多住几日。”提及小女儿,王氏满嘴的宠爱,“几个舅舅舅妈也非不让走。” “还是赵夫人教的好,秀秀聪明伶俐、知书达理,谁不喜欢?我见了也是满心欢喜。”沈梦琴满脸恳切,“芷柔能跟秀秀学上个一两分,我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王氏被哄的眉开眼笑,拉着沈梦琴的手:“被太子看上的人礼仪还能差了?芷柔才是她们这一群人里最出色的姑娘。说到这儿我的少不得要提醒你一句,芷柔代表的是太子的脸面,万不可被府里的连累,你可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来,万万不能心慈手软。” 沈梦琴叹气:“到底是前面留下的,我也不好做。” 王氏撇撇嘴,虽然喜欢沈梦琴吹捧她,可她心里是看不上她的,出身太低连个没出阁的姑娘都拿捏不住。 蠢! “那个就是云清婳?”王氏盯着不远处的倩影,有些意外,“好好的小姐长着狐狸精的脸,一看就不是个安于后宅的。” 云清婳转过头,弯唇一笑。 “和夫人比起来,我的确不如您安于后宅。” 第四十章 柔弱云清婳 “噗嗤!”有人笑出来,“赵大人屡次得到皇上嘉奖,原来是有赵夫人这样宜室宜家的贤内助啊!” 三五个服饰华美的贵妇从假山后面绕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面若银盘的富态夫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很容易让人有好感,可说出的话却是又泼又辣。 “听说赵大人才纳了一个能诗词的小妾,想必是赵夫人操办的吧?这等心胸,真是让我等敬佩不已。”张氏的夫君是刑部尚书省宋勉,自然不不怕王氏的。 王氏脸色铁青,狠狠瞪着张氏。 沈梦琴连忙道:“大家难得见面,不如好好赏花。” “花自然是要赏的,不过于夫人,我还是想劝你多跟赵夫人学学,你都这把年纪怕是生不出儿子了,不如放开心胸,纳几个适合生育的美妾进府。不然于大人前途正好却后继无人,岂不是可惜了这偌大的家业?” 沈梦琴脸都绿了,刑部是七皇子党,她和张氏向来没什么来往,不过是这次为了力证“清白”才不得已给宋家下了帖子,原以为张氏压根不会来,谁成想她不但来了,还一来就跟她对上了。 早知道就秦氏应该招惹这个泼辣货! “此事就不劳宋夫人费心了。” “外人再怎么着急也是无用的,还是要于夫人想通了才好。”张氏轻叹一声,走上前径直拉住了云清婳的手,眼神不错的打量她,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和你娘亲长的真像。” 眼中已然有了潮意。 云清婳快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刑部尚书宋勉少年得志,娶了内阁大学士张毅的女儿,自此平步青云。此人为官有道,将刑部打理的十分稳妥,屡次被皇帝嘉奖,而这位宋夫人只说她性格温和,持家有道…… 对张氏的了解仅此,而且见她刚刚怒怼王氏和沈梦琴,俨然不是很“温和”,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情报网似乎应该往朝中大臣的后院里延伸一下。 像是张氏,似和云岚有些交情,她却全然不知。 “夫人。”云清婳福了福身,轻声道,“我娘亲去的时候,我太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张氏赶忙将人扶了起来,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她朝着身后招手:“这是我的女儿宋沁,比你小两岁。” “清婳姐姐好,你叫我沁儿就好!”女孩眉眼弯弯,十分可爱。 “沁儿妹妹。” 宋沁儿长了和宋夫人一样的圆脸,不过她眼睛更大更黑更亮,笑起来娇憨可爱,云清婳看着就觉得高兴,心里不觉就亲切了几分。 看张氏旁若无人一般,沈梦琴脸色铁青,可知道张氏的嘴厉害,也不想在今日招惹她:“柔儿,带着几位小姐去赏花,老跟着我们也拘束。” “娘亲,太子刚传了消息会过来,他让我等着他。”于芷柔满面绯色。 沈梦琴眉眼舒展:“你这傻孩子,可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改明儿我一定要让太子送两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 “太子说那些规矩把人框的死死的,实在无趣……” 王氏抚掌而笑:“太子是真疼芷柔小姐。” 不少之前看笑话人,这会儿也都想起来了,沈梦琴的女儿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她们就算瞧不上沈梦琴外室扶正,也少不得要顾忌着点。 将众人面色一一看在眼底,沈梦琴只觉身心舒畅,等太子上位,她一定要扒了宋勉的官服,将张氏投进大牢一报今日的羞辱。 “二小姐和太子好事将近了吧?不知道大小姐许了哪家才俊?”宋夫人又横插了一句。 云清婳心中大笑,这宋夫人真是个妙人儿啊,原配长女姻缘未定,于芷柔和太子的事情却已经是人尽皆知。在场的都是府里的主母,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不过是没人像张氏这样挑出来罢了。 张氏又问:“于夫人可为你挑了人家?” “还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跟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瞧瞧怎样?我可要好好保重自己,万一我有个三长两段,我的儿子女儿落在后娘手里,哪里还有活路?”宋夫人拉住云清婳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好好恭敬着于夫人,也好求她发发慈悲给你挑个好夫婿嫁过去。” “后母难为,即便于夫人想帮大小姐操持,怕大小姐也不安心,最后倒显得夫人不上心了?就看此时,大小姐一言不发,任自己的母亲被人非议也不解释,就可以窥探一二了。”王氏似是积攒了力气,重新和张氏叫板。 虽然还没弄清楚原因,不过云清婳看的出来,张氏是真心维护她,她也没有让别人挡在她前面的道理。 云清婳垂下眸子睫毛颤了颤。 “请夫人教我,我是应该说自己品行不端难觅良人?还是说自己身体有恶疾不宜婚嫁?您觉得哪个合适便就是哪个吧。” 她睫毛微颤,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巴掌大的小脸是笼着一层恼意,明明纤细柔弱,此时却偏偏挺直了腰杆,像是在支撑自己最后的骄傲。 我见犹怜!我见犹怜! 沈梦琴惊住了,云清婳一直是一副怼天怼地的德性,怎么忽然就转性了?她想跳出来说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可嘴巴张了几回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说了,大家能信吗?于芷柔是未来太子妃不假,如今的尚书府是曾经的云家也不假……要怎么辩? 沈梦琴气的只能大口喘气,牙都咬碎了。 就让她暂时得意一会儿,看她一会儿怎么哭着求饶!如今张氏越是帮她说话,待会儿怕是就越要着急的和她撇清关系! 几个女眷唇枪舌战,浑然不知道假山后面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宋夫人虽然是个嘴上厉害的,可她的话却是不无道理。” 萧景耀的视线落在鹅黄色的身影上,眼中闪过熊熊欲望,之前怎么没发现云清婳这么美? 如果于芷柔是牡丹,那云清婳就是高山雪莲,让人看一眼就想拉她滚进红尘里。 “都是你的女儿,于大人,你不可太偏心。” 第四十一章 大小姐偷了东西 “微臣谨记。” 于向荣心思活跃的厉害,不管是于芷柔还是云清婳都是他的女儿,而且就目前来看,云清婳明显比于芷柔更得太子的心,两个女儿,哪一个上位,他都是稳稳的国丈。 “请太子放心,臣一定会照看好清婳。” 萧景耀满意的笑了:“孤只是随口一提,于大人的家事自是于大人做主。” 于向荣垂手不语。 “听闻于夫人收集了百盆牡丹,于大人带孤去瞧瞧吧。” “太子这边请。” 两人刚刚离开,一个穿着月色纱裙的明艳女子从假山洞里走了出来,看着太子的明黄背影,她喃喃道:“太子啊,那可是未来的皇上……” 她立刻转身离开,急匆匆奔向于家内宅。 …… 青黛在云清婳耳边低语了一句,云清婳眉目舒展,微微一笑。 “名花倾国两相欢。”宋沁儿一把抓住云清婳的手,“以前我只觉得这诗夸张,现在却觉得用在这一刻正正好,清婳姐姐,你刚刚一笑好美啊!” 云清婳哭笑不得:“你这样说可是要给我拉仇恨了。” 宋沁儿白了一眼正朝着她们这边看的于芷柔一伙人,哼哼道:“自己长得丑还许别人漂亮?也不知道太子看上她什么了!” 当然是看上云家世代积累的财富啊。 云清婳在心里默默道,她拉了宋沁儿:“我那儿有牡丹香粉,送你两瓶?” “好啊、好啊!” 宋沁儿下意识的就跟上了云清婳的步子,云清婳笑道:“待会儿宋夫人找不到你要着急了,你要不要先跟她打声招呼?” “我娘最喜欢念叨我了……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清婳姐姐你快去快回。”宋沁儿不想宋夫人担心,就自觉停在了连廊,“快点呀!” “好。” 刚进牡丹阁,青芝就面色匆匆的迎了上来,云清婳皱眉:“云阙怎么了?” “少谷主让奴婢去取些茶点,奴婢端了茶点回来他就不见了,找遍了院子也不见人影。”青芝忙道,“奴婢正要去外面找找。” 云清婳脸色铁青,小崽子的皮松的很! “他带了什么东西出去的?” “防身的药和一些碎银子。” 云清婳松了口气:“先不要惊动府里,让咱们在外面的人手找找。” 云阙从出生就跟着她走南闯北,武力值不行但胜在脑子好使,打不过全身而退不是问题,而且她大概知晓他去了何处。 今日,他不在也好。 拿了香粉,云清婳用茶时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换好衣服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刚走到两廊,就看到花园里一片混乱,隐隐有嘈杂声传过来,宋沁儿踮脚看过去:“出什么事情了?我怎么瞧着太子在发火?” “去看看。”云清婳将牡丹香粉递给了宋沁儿的丫头,挽着她的手朝花园那边走去。 萧景耀脸色铁青,就在刚刚他发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私印不见了,这私印是他身份的象征,如果被有心人得去制造点什么不利他的证据…… “于大人?”他冷声道,“你当知晓其中轻重。” 于向荣一脑门的汗:“微臣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将东西找回来!” 太子拂袖而去。 云清婳和宋沁儿走过去,太子已经走了,听旁边的人说府里进了贼,偷走了太子送来的厚礼,现在满院子抓贼呢,所有宾客都不许随意走动。 “好好来参加个赏花宴,还被当成了小贼,真是够晦气的!” “咱们什么世面没见过,还用来尚书府偷?” “咱们见过世面,可有没见过的……” 有人悄悄的朝着云清婳的方向看,都知道尚书府的大小姐才回来,说是被药王谷收留了,可到底怎么回事谁又清楚? 沈梦琴有些为难:“清婳,你可见了?那东西十分要紧,如果你好奇拿着把玩,就拿出来吧?” “没见。”云清婳板着脸。 “这……”沈梦琴为难的看向于向荣,“老爷,这可怎么办是好?” 有了上次步摇的事情,于向荣也不敢大意,正犹豫,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的冲出来,扑在地上:“奴婢是牡丹阁丫鬟丽春,看到大小姐在院子里埋了东西,奴婢瞧着是一枚小石头,不知是不是丢失的东西。” 沈梦琴脸色大变,怒斥:“你可知诬陷大小姐是什么罪?大小姐怎么会偷东西!”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以为是府里丢的东西才……那石头上好像刻着字,还有个明黄的流苏……” 于向荣看向云清婳,见她面色镇静并无慌乱,有些不确定:“婳儿,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好免了大家的的疑惑。只要你说,爹爹就相信你,立马将这满嘴胡话的丫头打死!” 云清婳淡淡道:“那就打死吧。” 丽春脸色惨白,“砰砰”磕头:“奴婢真是说自己看到的,没有要冤枉大小姐……求大小姐饶命!求大小姐饶命!” “虽然是个卖身的丫头,可也没有草菅人命的道理。”王氏瞥了一眼云清婳,“事实如何,前往大小姐的住处一看不就清楚了?何必难为一个下人,大小姐觉得呢?” “赵大人管着官员升迁,赵夫人就要管到大臣的后宅了?这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就凭一个丫鬟的指证,就要搜查大小姐的住处,这可真是欺负大小姐早早没了亲娘!”宋夫人冷笑。 沈梦琴:“如果不搜,即便我们相信清婳,可今日这么多人在……也难免传出难听的话。” 宋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她笃定沈梦琴肯定用了坏心眼,可对她的话却偏偏无可反驳,看着云清婳的眼神既怜悯又愧疚。 这次,她帮不上忙。 感受到宋夫人的好意,云清婳福了一福:“既如此,就请大家一同前往牡丹阁,也好给我做个见证。” 于向荣脸色一松:“你放心等会儿,爹爹一定给你个交代!” 一行人乌泱泱的去了牡丹宅,才进门就看到一个丫头正拿着花锄挖东西,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丫头脸色一白就跪在了地上。 第四十二章 凤凰啼血 “小姐待咱们这样好,你却出卖小姐!你还有没有良心!”青芝狠狠啐了一口。 这话等于坐实了这牡丹阁有猫腻。 沈梦琴面色一喜,只要当众将那东西挖出来,就算于向荣有别的想法,也必须发落了云清婳,偷盗太子私印难逃一死! “清婳,你怎么说?”她板着脸。 云清婳:“我没有偷东西!” “证据确凿还死不悔改!你真是没救了!”沈梦琴忽然指着已经跑到院门口的青黛,“把她抓回来!” 八成又要找七王爷解围!这次休想! 看着云清婳瞬间白了的嘴唇,沈梦琴嘴角翘起,她真以为云清婳多厉害,原来不过是假装的镇定。 “来人,给我挖!” 跪在地上的丽春立刻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花锄三下五除二的就从土里挖出一个月白色的帕子,帕子里包着东西。 就是这个帕子!这次没跑了! 沈梦琴大喜:“还不快快递给老爷!” 私印是她让于芷柔从太子身上顺走埋在这里的,有了挖出来的私印、有这么多人的见证,就算太子心软,都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徇私。 如今,云清婳百口莫辩,死定了! 没了云清婳,她的日子又会像之前那般舒心。 真好啊! 于向荣正要打开帕子,一直跪在旁边的半夏忽然向前膝行几步磕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老爷饶命!求大小姐饶命!” 忽然冲出来的丫鬟,让众人都愣住了,云清婳也有些意外,她抿着嘴唇看了一眼半夏,并未开口。 “你又做了什么?”于向荣面色怪异。 “那东西是奴婢在花园里捡的,奴婢想着是今天哪位贵人掉的东西一定十分值钱,就想着偷偷埋起来,回头有机会拿出府卖了……”半夏浑身哆嗦,“奴婢、奴婢错了,求老爷饶奴婢一命!” 云清婳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却是一言不发。 “你倒是护主。”沈梦琴咬牙,她自己养的人竟然临时反水捅了她一刀子,“丽春,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大小姐埋的还是半夏埋的?” 丽春也被半夏弄懵了,这会儿被沈梦琴点名,忙道:“是大小姐!她埋的东西的时候还弄脏了衣服,她早上穿的是绯色襦裙,现在换成了嫩绿色。” 于向荣看向云清婳,脸色十分难看,他早上见过云清婳,的确不是眼前这套衣服。 “是我、是我!”半夏连声道。 丽春恼了:“既是你埋的,那你可知道里面埋着的是什么?” 半夏傻眼:“我、我……” “喝茶弄脏了衣服,另换一套有什么问题?”云清婳淡淡道。 沈梦琴却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她道:“老爷只要打开这手帕看一看就知晓大小姐是否无辜!” 于向荣脸色铁青,不悦的盯着沈梦琴,他不在意沈梦琴对付云清婳,可将事情闹的这么大损了他的脸面,就是踩了他的底线。 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沈梦琴哪能猜不到于向荣的想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日除了云清婳,她再花些力气好好哄哄,只要柔儿还有婚约在身,她这尚书府主母的位置就稳得很。 “老爷。”她温声唤道,“太子还等消息呢。” 于向荣闭了闭眼睛,倒不是心疼云清婳,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棋子!早上才觉得有了更多资本在手,现在就完了! 他抖落开帕子,将帕子里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 “云清婳你还有何话可说!”沈梦琴狂喜,激动兴奋冲击着她的神经,声音跟着颤抖,“太子、太子呢,快请太子过来!” 忽然,一道人影冲出来吗,不顾礼仪的拿起帕子里看了又看,冲着沈梦琴甩手就是一耳光! “贱人!”宋夫人巴掌抡圆,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这明明是云岚生前的玉佩,你偏要满嘴谎言栽赃她的女儿!怎么,抢了人家的夫君、占了云家的院子不觉得过瘾,现在又来欺辱她的女儿?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恶毒!” 此时,众人也都看到了,宋夫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枚血红色玉镯,不少上了年纪的夫人都想了起来许多年前的事情。 云家金山银海,身为云家独女的云岚生活自然优渥,她自小喜欢玉石,听说曾经花重金买回一只名为“凤凰啼血”的玉镯,此玉镯通体血红,对着阳光看隐约可见液体流动。 “我和云岚交好,这玉镯是见她戴过的。”宋夫人哽咽道,“原以为此生再见不到这东西了……” 沈梦琴目瞪口呆,惊愕万分。 那包裹玉镯的帕子明明就是她给的,可里面东西怎么会换掉?她狠狠瞪着早就抖成筛子的丽春! “一定是大小姐、是大小姐换了东西!”丽春磕头求饶,“不止奴婢,冬青也看到了!” 冬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和秋叶一直在整理库房的东西,压根不知道丽春为何要这样说。” “冬青说的没错。”秋叶也跪在了地上。 至此,沈梦琴就知道今天的计策又失败了,而且为了达到目的,刚刚她在逼迫云清婳的场景这么多人可都看到了……要怎么圆回来才好? 正担忧着,忽然一道讥讽的声音传来,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于尚书,看刚刚于夫人的架势可是要逼死大小姐,虽然云岚红颜枯骨多少年了,可是于尚书你还活着,对自己的女儿该有个交代吧?人心再偏,也不是这样的!” 宋夫人脸上一派厉色,要于向荣必须给云清婳一个交代。 “我现在怀疑今天的赏花宴就是个幌子,于夫人的目的该不是让我们大家伙一起给你做见证,逼死大小姐吧?我看于大人像是不知情……沈梦琴,你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敢算计,可真是够歹毒的!” 听她这样说,沈梦琴就知道要糟糕,大呵一声:“丽春,你可知罪?” 丽春扑在地上拼命磕头,头上都磕出了血:“如果大小姐心里没鬼,为什么要把镯子埋土里?” 第四十三章 逼迫至此 丽春清楚,事已至此,不是云清婳死就是她死。 “大小姐说着是先夫人的东西,这么珍贵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妥帖收着?这、这分明是大小姐见人搜来故意换了东西,一是掩盖她偷东西事实,二就是想陷害夫人,毕竟现在大家都认定了是夫人设局害大小姐不是吗?” 沈梦琴看了丽春一眼,算这丫头有先心眼,如果今天的事情能翻过去,她倒是不介意给她个机会。 “清婳,我知你不喜我,可也不必拿着尚书府的声誉做文章。”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跪在于向荣面前,“自从大小姐回来,我待大小姐如何,老爷是看在眼里的……就说着牡丹阁,原本柔儿住的好好的,大小姐一句话,我便连夜让她腾了出来,我就差把心掏给大小姐了啊!大小姐,你、你非要逼死我吗?” 王氏叹气:“可怜见的,谁家主母被家中女儿逼成这样?” 宋夫人脸色铁青,正要开口,只见一道嫩绿色的身影已经站到了人前,云清婳妆容干净,堕马髻又给她增添了几分柔弱,看上去像是春日才抽出的柳条一般。 “今日的牡丹花好看吗?姚黄魏紫、赵粉二乔、白雪塔、酒醉杨妃……随便一盆都价值千金,诸位夫人看的可开心?”云清婳视线缓缓扫过众人,见众人一脸不解,她问,“那你们可知这些花是怎么来的?” 于向荣脸色骤变:“清婳!” “我母亲生前酷爱牡丹,外祖父不惜花费重金收集牡丹给她,她也因此建了这座牡丹阁给自己的女儿。所以这牡丹阁怎么就是于芷柔连夜腾给我的?难道原本不就应该是我的?为了父亲的前途,我不介意你用我母亲珍爱的花举办赏花宴,可你不该得了好处还要踩我一脚。” 沈梦琴咬牙:“你不要转移话题。” “呵!”云清婳冷笑,“那我们就将话题扯回来,丽春问我为什么要在把母亲的珍爱之物埋在土里?那是因为我娘亲死了啊,骨头都化成灰了,这于夫人换了人,这满院子的丫鬟仆人都要看主母的脸色听主母的意思,我如何不担有人拿了这东西,踩着我讨好他人?” 她微微仰着下颌,眼睛黑亮,笼罩一层水雾,偏偏脊背挺的笔直。 “我只有将东西悄悄埋起来,埋在娘亲最爱的牡丹花下才安心,这样不可以吗?”最后一句,云清婳几乎是嘶喊出来的,一滴眼泪从如玉的脸上滑落,灼了多少人的眼睛。 宋沁儿小声抽泣:“清婳姐姐太可怜了。” 王氏也不满意的看了一眼沈梦琴,到底是小门小户,云清婳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好生的养大嫁出去不就得了,非要搞东搞西! “于尚书,今日的事情你要如何处理?”宋夫人冷淡开口,“总不会还要包庇沈梦琴吧?我将话撂这儿,你如果不给清婳一个交代,我必定要我二哥参你一本。” 宋夫人娘家二哥张清是御史台,有监查百官的权力。 “我……” 不等于向荣开口,云清婳冲宋夫人福了福:“宋夫人仗义执言,清婳十分感激,可这事情到底是后宅之事,和我父亲无关的。” “你这孩子傻了是不是。”宋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云清婳摇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我和夫人不合,也不该牵扯上父亲的前途。” 于向荣震惊之后就是感动了,清婳一直都是维护他的!就是沈梦琴非要搅和才弄成如今这么丢脸的局面! “今日牡丹阁之事,还请诸位夫人守口如瓶,清婳谢谢诸位夫人。”云清婳蹲了蹲身,转身又看于向荣,“府里进了小偷,请父亲继续搜查。” 于向荣恍然大悟,今日宾客众多,就算他们想遮掩他们也不可能一点不知道牡丹阁这边的动静,与其让他们猜测,倒是不如挑明了。 府里的院子都搜一搜,搜牡丹阁的事情顺势就能被遮掩过去了。 “你受惊了,好生休息。”于向荣拍了拍云清婳的肩膀,“王仁,小偷不在牡丹阁,立马去搜查其他院子,务必将东西找回来!” 于向荣一走,众人也都不好意思留下了。 “清婳姐姐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前面等你。”宋沁儿扯了扯云清婳的手指,瞥了一眼还未回过神的沈梦琴小声道,“你太心软了。” 云清婳笑了笑,她心软吗? 沈梦琴后知后觉一般起来,她盯着云清婳:“你是故意的!”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你去告诉于向荣,看他信不信?”云清婳一改之前的柔弱,满脸嘲弄,“沈梦琴,你又输了!” 沈梦琴脸色铁青:“好、好、好,咱们走着瞧!” “夫人!夫人救我!”丽春哭喊,沈梦琴头都没回,她死定了,“大、大小姐……” “青芝看好她。”云清婳淡淡道,她由青黛伺候着吃了一盏茶,重新补了妆,才施施然起身,“走吧,好戏在后头呢。” 知晓尚书府丢了东西,男宾和女宾被分开安置了起来,云清婳直接去找了宋夫人,再次道谢。 宋夫人连忙的将人扶起来:“你这孩子啊……跟你娘亲一样,太心软了。” 云清婳心中一动轻声道:“夫人和我娘亲认识?” 看宋夫人今日仗义执言,像是和原主的娘关系不错,可既如此,这么多年来为什么都没对原主照看过一二? “我和云岚的认识机缘巧合,算的是一见如故。”宋夫人拉住云清婳的手,“我随夫君去江州赴任,年前才回京,竟不知你在府中如此艰难。” 原来如此。 云清婳了然,在这个不能打电话不能视频的时代,嫁的远了,那就有可能一辈子见不到,就算听说曾经的姐妹早逝留下个孩子,想帮怕也是鞭长莫及。 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道:“你初来京城,根基不稳,有人依仗是好事,我替你高兴。” 她压低了些声音,眼神欣慰:“况且,我觉得他对你很不错。” 云清婳仔细琢磨这话。 靠山,应该说的是萧景辰。 可他对她很不错,怎么就叫人看出来了? 她迟疑一会,灵光忽现,试探着开口:“夫人今日来,是七爷安排?” 宋夫人只是笑,“我可答应了人不泄密,是你自己说的啊。” 云清婳明白了,心思却有些沉。 她身边不少云家旧人,从无人提起云岚的故交,萧景辰却好像什么都知道,提前安排进来帮她出气。 关于云岚的事,他还知道什么? 云清婳正琢磨,宋夫人的丫鬟跑进来:“抓到小贼了!” 宋夫人拉着云清婳的手就向外走:“这次,我倒是要看看沈梦琴还有什么说辞!” 第四十四章 沈梦瑶的心思 沈梦琴带着人堵在梅香小筑门口,正吩咐下人撞门,看到云清婳过来道:“这府里果然是进了贼,之前牡丹阁的的确确是一场误会。”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激有贼人混进尚书府!天不绝她! “贼在里面反锁了门?”云清婳皱眉,“这里是男宾更衣室,还是等爹爹来了再决定,冒然撞门不妥。”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轻声道:“今日尚书府招待不周,改日一定备上厚礼向大家赔罪。” 跟过来看热闹的人虽然都想留下来吃瓜,可云清婳这话说的周到有礼,他们也不好赖在这里,三三两两的都打算离开。 “请大家留步,这小贼说不定是个惯犯,审一审还能知道是不是去过其他府邸做案。”沈梦琴拦住众人。 这里不少人都是围观了她在牡丹阁威逼云清婳的场面,如果不能用这个贼堵住他们的嘴,明儿指不定就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八卦不分朝代年龄,也和社会阶层无关,原本就不想走的吃瓜群众有了沈梦琴给的台阶,就柱子似的站在了门口。 “我家前些日子还丢了一些首饰,搞不好就是这小贼偷的呢!” “我们帮于夫人壮胆,敢偷到官员后宅,实在可恶!” “这偷点东西还好,不过是黄白之物,可后宅里住着女眷……必须严惩!” “对,严惩!” 云清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梦琴,后退一步,不再干涉。 沈梦琴愣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着急洗清自己,厉声吩咐家丁撞门。 梅香小筑原本就是个临时休息的地方,门也没那么结实,没两下就被撞开了,家丁开道,沈梦琴带着一群人乌泱泱的涌了进去。 “啊!” “滚出去!” 一道年轻女人的尖叫陡然响起,接着就是男人的怒吼。 众人傻住。 被人群落在最后的云清婳,忽然有些不合适宜的想起在现代听过的才一句歌词: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于向荣!沈梦瑶!你、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亲妹妹和自己丈夫睡在了一起,沈梦琴真是要疯了。 她算计死了云岚,成为尚书夫人之后将这偌大的后宅把持的牢牢的,府里除了两个老实无子的小妾再没其他的女人,没想到最后却被自己的亲妹妹挖了墙角。 怒火冲上脑门,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嚎叫着就冲着沈梦瑶扑了过去。 “我从小疼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沈梦瑶,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天下多少好男人没有,你偏要爬自己姐夫的床?” “你、你……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沈梦瑶尖叫一声躲在了于向荣身后,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她明明看到太子进了这里,为什么会是于向荣?不过她很快想明白了,反正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她也不可能跟别的男人了,而且于向荣好歹的是尚书大人,长的也儒雅,她不算亏。 想到这些,沈梦瑶哭的摇摇欲坠,拉着于向荣的胳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不然、不然就让我死了吧!” 说着就冲向了桌子角,于向荣一把将人抱住,看着怀里娇花一样的人梨花带雨,瞬间就心疼了:“你放心,我会给你个交代。” 沈梦瑶眸子一喜,低着头小声抽泣,不再寻死觅活。 “于向荣,你刚说什么?你要纳了她?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沈梦琴吼道,她自己就是一个惯于演戏的,怎么看不出沈梦瑶是故意的, “这些年,我对得起你!” 云清婳踏进门内,被自己的女儿看了笑话,于向荣的脸色有些不好。 “我已经安排各位夫人小姐先去回去了,男宾那边少不得还要爹爹亲自去一趟。如果我有个兄弟就好了,好歹的能支应门面……”云清婳叹了口气,“我虽然不喜欢尚书府,可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懂的,先把今日的难关过了再说其他吧。” 于向荣想到不久前沈梦琴带人撞门才闹成这样局面,怒从中来,一脚踹过去,沈梦琴哀嚎一声跌在了地上。 尚书府的赏花宴,必定要成为京城的谈资了。 送走所有宾客,尚书府紧闭大门,花厅里传来怒吼、哭泣、叱骂,比戏园子还热闹。 沈梦瑶哭,沈梦琴骂,于芷柔更是搬出太子给于向荣施压。 “爹爹,太子还前院,闹的太过不好,不如先送姨妈回去,等过了今日再想个法子转圜,总不好让太子看了笑话。” 于向荣正要点头,忽然云清婳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转圜什么。” “云清婳!是不是你!”于芷柔大怒,“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不对劲儿,是不是你给我姨妈下了药?不然爹爹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于向荣脸色一变,盯着云清婳的眸子就带了寒意:他不贪慕女色,更不会在今日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情,只是进了梅香小筑,沈梦瑶缠上来……他怎么就没把持住? 难道真是是云清婳? “转移矛盾点就能把今天的事情遮掩过去?于芷柔,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耍自己的小心思?有什么疑问,不如问问这位沈家小姐,你是女眷,怎么会来男宾的更衣室?总不是我把你绑过来的吧?” 几个的人视线瞬间落在她身上,沈梦瑶一哆嗦:“我、我是……” “说!” 沈梦瑶跪行到于向荣面前,抓住他的衣摆哭道:“我从小爱慕姐夫,姐夫这么大的官却对姐姐一往情深,即便姐姐无子,姐夫还是对她好……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道德,对不起姐夫,是我没把持住迷惑你了,都是我的错!” 她狠狠抹了一把脸:“母亲要给我说亲,我太绝望了才会冲动……姐夫你放心,我这就去削了头发做姑子去,自此青灯古佛,只愿姐夫不要厌弃姐姐,瑶儿会日日夜夜在佛前你给你们祝祷的。” 沈梦瑶提着裙摆站起来缓缓向外走,走到门口转过头含泪一笑:“姐夫,今日我不悔。” 第四十五章 太子私印找到了 如此无辜、如此痴心、如此决绝的奇女子,谁能拒绝? 于向荣一把将人扯了回来护在怀里:“既然我占了你身子,自不会让你青灯古佛。” “姐夫……” “叫老爷。” 沈梦瑶入府的事情,至此敲定。 “云清婳,是你动的手脚是不是?你故意的!”沈梦琴怒吼。 不等云清婳说话,管家进来禀报:“太子来了。” 话音才落下,萧景耀已经面色铁青的跨步进来,众做周知他和于芷柔有婚约在身,今日尚书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脸上也无光,更别提他的私印到现在都没找到。 沈梦瑶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很快又垂下头。于向荣并没发现她的这些小动作,拍了拍她的后背才松手迎上太子见礼。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太子面色不愉。 于芷柔抢先道:“云清婳算计了我们!” 萧景耀看向云清婳:“大小姐?” “太子的私印可找到了?”云清婳问。 萧景耀有些烦躁:“尚未。” “太子可记得是何时发现私印不见的?”云清婳快到于芷柔神色一慌,只当没看到继续问,“请太子好好想想,最后一次留意私印是什么时候,当时在哪里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萧景耀担心是其他兄弟故意偷走了他的私印,万一伪造一些谋反的东西,他太子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因此有了云清婳的引导立刻就想了起来。 他自大自傲,可被熙帝封为太子自然不是没脑子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就理清了思路。 “柔儿说大小姐送的魏紫十分美艳,邀我前去观赏,那个时候私印还在。”萧景耀道,“赏完魏紫,柔儿去换衣服,我和于尚书随意走了走,在连廊处发现私印不见了。” 他自然不会说他和于向荣是躲在假山后面偷听几个妇人讲话扯皮。 云清婳点点头:“私印丢失期间,太子只见过于芷柔和爹爹两人,走过的地方是从花园到连廊。” “正是如此。” “爹爹治家甚严,如果是下人捡到必定会交给管家。”云清婳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王仁,“可有人捡到东西?” 王仁忙道:“没有。” 云清婳:“如果不是丢了,那就是被人拿走了。” 于向荣大怒:“混账!我敬重太子,岂会偷拿太子私印!” 沈梦琴也从妹妹爬老公床的愤怒中醒了过来,沈梦瑶就算进了于家也要在她手里讨生活,以后可以慢慢收拾,倒是太子这边,如果继续让云清婳分析下去,大家全完蛋! “你一个女孩子懂的什么破案吗?分析来分析去竟然将矛头指到了老爷身上!云清婳,你是真的要害死咱们尚书府才甘心吗?” 于芷柔也忙道:“太子您自己看,自从云清婳回来,我们府里出了多少事情!简直没个清净的时候!” 于向荣狐疑的看向云清婳,于芷柔说的没错,自从她回来,事情没一件顺利的,难道…… “爹爹是男子,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太子身上拿走东西?”云清婳淡然道,她盯着于芷柔,忽然上前一步扯下她随身佩戴的香囊,打开倒了倒,一枚缀着明黄色流苏的印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子瞧瞧,可是这个东西?” 萧景耀脸色铁青,他记起来了,赏花的时候,于芷柔不小心跌了一脚扑进他怀里,他以为是女人的小心思当时还颇为得意并没留意她动的手脚,她说弄脏了鞋袜要回去更换的时候更是没起疑。 于芷柔惊愕:“怎么会在我身上!我明明把它给……” 不打自招。 “于尚书养了个好女儿啊!不知道背后投了我的哪个兄弟?”萧景耀拿起私印,愤怒离开,“我等于大人的交代!” 于向荣傻眼了,他是坚定的太子党啊!还能投靠哪个王爷? “我想这私印原本是应该出现在牡丹阁的吧?当众挖出,我这个偷藏太子私印的人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只是不知道事情怎么出了偏差,事情就到了如今这地步?” 于向荣哪里还不明白,沈梦琴和于芷柔算计云清婳不成被反将了一军。他不能说云清婳不对,毕竟没道理别人出手不许她反击。 说到底,还是沈梦琴不安分! “至于梅香小筑……我就不懂了,既然夫人明知道府里并没有贼人,为什么还要带人去撞门?”云清婳话题一转,又带回到了沈梦琴身上。 于向荣想到自己的丑事被朝中同僚的夫人看了,又狠狠踢了沈梦琴一脚。 “贱妇!” “老爷,不是我,我真不知道……是云清婳害我,她故意的。”沈梦琴没了之前的气焰,只能哀哀求饶。 云清婳叹气:“夫人抓贼,我在门口说这是家丑不可外扬,先送宾客离开,原本大家都要走了,是夫人您非要将人留下。如今又怪我,是不是太没道理?” “我听到了……”沈梦瑶小声道。 于向荣也想起来当时他和沈梦瑶正云雨,猛然听到有人撞门差点跌下床,再后来就是云清婳和沈梦琴的谈话……的确如云清婳所说,是沈梦琴将人拦下来。 事已至此,全部清楚。 沈梦琴容不下云清婳,怂恿于芷柔偷盗太子印信栽赃云清婳,被云清婳击破之后迫不及待的想找个贼人掩盖自己做的事情,却没想闯到梅香小筑…… “来人,将夫人送回弄玉轩,没我的允许,不许出弄玉轩一步!” “老爷!” “爹爹!” “柔儿,你太子妃的位置是真不要了?” 于向荣一句话让于芷柔成功的闭上了嘴,也不由得有些恼沈梦琴,是沈梦琴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除掉云清婳,结果现在云清婳好好的,太子却恼了她。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太子哄回头!只要她还能成为太子妃,早晚能救她娘出来! “娘亲,现在家里一团糟,您就先好好修养。女儿会去看您的。” 沈梦琴脊背一低,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 她愿意为女儿牺牲是一回事,可次次被于芷柔放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四十六章 萧景辰受伤 回到牡丹阁已近申时,云清婳一进门,就差点和往外冲的青芝撞了个满怀,青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哭了出来。 “少谷主出事了!” 马车哒哒疾速而行。 车厢内,云清婳一言不发,清丽的脸上布满了寒意,青芝说他们派出的人查出云阙和萧景辰遇到了杀手,战况激烈,有人受伤。 她攥着手指,心里一阵阵发狠,如果云阙有个什么,她要所有人陪葬! 包括萧景辰。 云阙自出生就乖巧,小小年纪就会哄她开心,虽然有时候会皮一些,可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养大的孩子,是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他伤到分毫的宝贝。 谁也不能动他! 马车倏地停下,云清婳睁开眼睛。 车帘掀开,曹胜已经侯在外面,看到她一脸喜色:“大小姐!” “云阙呢?” 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没关系,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只要还活着就成! 曹胜一愣,不等他说话,云清婳已经绕过他快步进了院子,他回过神也快步追了进去:“少谷主他……” 屋内,萧景辰一身玄衣的坐在太师椅上,看到她来眼神微闪:“跑这么急?要不要喝杯茶?” 云清婳劈手夺过他手里的茶杯:“云阙呢?人呢?” 王八蛋!要不是他在京城中结仇,又用坚果勾了她儿子出来,云阙那么机灵的孩子怎么会被伤到?他身上带着那么多的毒药!自保完全不是问题! 愤怒混着担忧像是陡然烧起的火,噼里啪啦的烤着云清婳的心肺,她的情绪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一定是被萧景辰连累了! 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我问你云阙人呢?”云清婳一把抓住萧景辰的衣领,声嘶力竭,“萧景辰,你知不知道云阙他是……” “姐姐!” 清脆的声音传来,云清婳瞬间失了声音,她转过身,一个热乎乎的小东西就扑进了她怀里,在她身上拱来拱去。 “你没受伤?” “没有啊。” “啪!” 云清婳甩手一巴掌打在了云阙脸上,双眼猩红的盯着他,又猛的将人抱进怀中咬牙:“回去把《三字经》抄写十遍!不然我抽死你!” 云阙刚要辩驳,就觉得脖子一烫,云清婳哭了。 他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的给云清婳擦眼睛:“好了、好了,我抄还不成,二十遍成不成?别哭了,女孩子哭就不漂亮了哦。” 云清婳瞪了他一眼,抹掉眼底的潮意起身。 “刚刚……抱歉。”她关心则乱,刚刚的态度实在过分了。 “无妨。”萧景辰语气淡淡。 云清婳咬咬嘴唇:“告辞。” “不送。” 气氛尴尬的能挠出一座地宫来,云清婳不欲多留,拉着云阙向外走,忽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她回过头,萧景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她惊呼一声,将人扶住,才发现掌心一片濡湿,都是血。 萧景辰受了伤,不过因为他穿着玄色衣服,加上云清婳之前一心惦记云阙的安危,并没留意到屋子里的血腥味,才没发现。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云阙红了眼睛,“他本来可以脱身的,因为带着我才……” 云清婳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喊了曹胜将人弄到床榻上。 “剪开。”她指了指萧景辰胸前的衣服。 曹胜拿着剪刀满脸恳切:“属下粗手粗脚怕弄疼了王爷,不像云小姐懂医术,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麻烦云小家……” 云清婳想了想,的确如此,还不知道伤口情况,再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妙了,医生眼中无男女,她拿起剪刀就冲着萧景辰的胸口去了。 却不防,原本昏迷过去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扣住了她拿着剪刀的手腕,星眸中满是寒意,。 云清婳被吓了一跳:“我给你处理伤口。” 这人的警惕性可真够强的,她才靠近竟然能从昏迷中醒过来。 萧景辰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云清婳,松了手:“劳驾。” 云清婳没吱声,利索的将衣服剪开,原本嫣红的血已经开始发黑,她飞快的从随手带的香囊里拿出一粒红色药丸塞进他嘴里:“止血清毒的。” 她的手指滑过他的侧脸,指尖微凉。 云清婳瞥了一眼萧景辰单薄的嘴唇,不合时宜的想,都说嘴唇薄的男人更薄情些,不知道萧景辰身边又多少女人…… 药王谷的药很不错,片刻功夫,萧景辰的伤口就不再流血。 “大小姐。”曹胜递了一块温热的毛巾过来,憨笑,“该清理伤口了吧?” 云阙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还真把她当成七王府的丫头了?刚要甩还给他,就触到云阙可怜兮兮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好歹救了儿子的命,她暂且忍忍。 云清婳拿着毛巾擦萧景辰胸前的血迹,低头的时候有几缕青丝掠过萧景辰的鼻尖,他眸子闪过诧异,眼神怪异的盯着云清婳。 是个美人儿,可他不是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人,可除了四年前那天晚上的女人,云清婳是唯二让他不会排斥的女人。 萧景辰的视线从云清婳的脸上落在旁边云阙脸上,看着那张和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 “呲!”他闷哼一声,思绪被打断。 云清婳已经将伤口擦了出来,看到皮肉外翻的伤口,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剑上不仅有毒,而且还有倒刺,刺进去再抽出来的时候会将皮肉一起带出,其疼痛绝非普通剑伤能比,萧景辰竟能一言不发的忍到现在,足见其耐力非一般常人能比。 “这瓶清毒的药丸给你,一日三次,再让你的府医配一些金疮药,养上一段时间即可。”云清婳将一个描了牡丹的瓷片交给曹胜,“七爷府上当有好的金疮药。” 带兵打仗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金疮药了。 交代完,云清婳打算离开了,萧景辰忽然开口:“你可会缝合伤口?” 第四十七章 缝合伤口 “用不着缝合,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行。”云清婳道。 “明日我要参加宫宴,不能被人看出受过伤。”萧景辰望着她。 云清婳若有所思,伤了萧景辰的人怕是也要参加宫宴,十有八九还会想办法试探萧景辰所以他受伤之后才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到了郊外的私宅? “我需要缝合的针、桑麻线、麻沸散。” “没有麻沸散。”萧景辰道。 云清婳:“会很疼。” “无妨。” 云清婳看了一眼萧景辰,明明是皇室贵胄,萧景辰似乎不那么精贵,即使厌倦了特种兵的日子,可她骨子里还是钦佩有血性的人。 她想了想又道,“拿一壶烈酒过来。” 曹胜动作很快,除了拿来了缝合针、桑麻线,还拿了一些包扎伤口的纱布。 云清婳打开酒壶的盖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她猛的一泼,半壶酒就浇在了萧景辰的伤口上,毫无防备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喊疼不丢人。”云清婳将酒壶递过去,“喝了。” 没有麻沸散,只能用烈酒了。 这次萧景辰没犹豫,一言不发的喝完了剩下的酒,曹胜立刻接了酒壶过去。 萧景辰摸了摸云阙的脑袋:“先让曹胜带你出去玩会儿。” 太血腥了,免得吓着。 云阙摇摇头,再看云清婳也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不免有些心生好奇,接着就一脸惊讶。 只见云阙熟练的拿起缝合针在火上烧着,桑麻线放在碗里的酒中,云清婳一伸手,他立刻将穿了线的针递到了她手中,两人配合的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咬上。”云阙递过一个纱布颤成的布团,大大的眼睛里有不忍,“肯定很疼。” 云清婳看了一眼小东西,心里叹气,难道这就是血浓于水,什么时候见她儿子这么关心别人? 不过萧景辰这么自负的人,大概不屑于用…… “不疼。”他果然拒绝了。 云清婳拿着针就扎了下去,感受到萧景辰忽然绷紧了的身体,她扯了扯嘴角,坚强的意志只是能让人不喊疼,可这丝毫减少不了身体本身该承受的疼痛。 而且万一萧景辰真的是四年前的男人,她莫名其妙被人睡了,还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的生孩子,跟她受的苦比起来,缝个伤口的痛算什么? 心里这样想,手下的动作就没那么轻柔了,穿针引线、缝衣服一般,曹胜只看到她素手翻飞,王爷的血淋淋的伤口就被缝上了,外翻的皮肉也被遮掩了,由衷的赞叹云清婳的医术。 云阙却是偷偷看了一眼云清婳,娘亲生气了,缝的这么粗糙,以后会留疤的。 不过留疤也没事儿,娘亲可以研究出很厉害的祛疤神药,到时候亲自给王爷爹涂上……好浪漫! “好了。”云清婳收起最后一针,向后伸手,“剪刀。” 云阙和曹胜面面相觑:“没有。” “匕首?” 曹胜摇头。 云清婳吐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已经缝合好的伤口,虽然针脚大了一些,可也是整整齐齐、疏密一致的,留个长长的线头在外面,这让她有强迫症的她十分难受。 心里长草似的,扎扎。 “蜡烛拿过来。”萧景辰忽然道。 “不行!”云清婳断然拒绝,烛泪倾倒上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心一横,低下头去。 身为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使命,她在履行自己的使命! 萧景辰一愣,看着云清婳一头青丝在他面前低了下去,白皙纤长的脖颈一览无余。接着胸口感受到了她口鼻呼出的热气,他的身体下意识的绷紧。 云清婳贝齿轻启咬断了桑麻线,为了避免因为拉扯造成二次伤害以及某种不可描述的羞恼,她特意留的稍微长了一点,手指灵巧的将线头打了一个蝴蝶结。 “完美。”云清婳心里痛快了。 萧景辰:“……” 曹胜泪光闪闪,马上就要有女主子了吗? 云阙紧紧握着双手:亲了!亲了! 他马上就有爹爹了! 云清婳看向曹胜,有些意外,看着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共情能力这么强,看主子受苦,自己就哭上了? “敷上金疮药,用纱布包住。”她吩咐道,时间不早了,必须带云阙回去了,府里的戏还没唱完呢,她看了一眼硬撑着不肯躺下的萧景辰,“只要没有大幅度动作,伤口不会限制你活动。” 她说的是明日宫宴。 “多谢。”萧景辰看曹胜,“送云姑娘回去。” 曹胜知晓一个大家小姐能出府已是不容易,不敢再耽搁,立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云清婳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欲言又止,牵着云阙离开了。 今日尚书府鸡飞狗跳,并没人留意云清婳出去了一趟,她牵着云阙一路走过去,路上下人都没碰上几个。 进了牡丹阁,她松了云阙的手,径直坐在了窗前的榻上,室内的空气犹如琴弦一般绷了起来。 云阙立马跪下:“姐姐。” 云清婳气笑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罚你?” “怎么罚我都认,姐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云阙抱住她的膝盖小狗一样的蹭来蹭去,“女孩子生气会老的快,姐姐最美,不生气好不好?” 云清婳拎住他的耳朵:“以后不许去找萧景辰了。” 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加上云阙这张脸,被有心人发现,必定是要下死手的,她再自负,也不会拿自己儿子的命开玩笑。 “那些人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云阙却忽然道,见云清婳一脸惊讶,他赶忙道,“我原本打算去望江楼的,可是一个小乞丐受伤了,我就送他去附近的破庙,没想到会有杀手埋伏。” “你如何知道那些人是冲你去的?”云清婳将云阙拎起来放在自己对面,“他们什么装扮、说了什么?” 云阙想起当时的场景也是一阵后怕,不过他知晓其中利害关系,认真的回想了当时的情形。 “他们都黒巾覆面看不清长相,不过身材十分高大,好像不是东晋国的人,不过他们说的是东晋国的官话。”云阙趴在矮几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头的那个人说‘能救主子的命,是这小兔崽子的造化!做干净点,别让药王谷的人发现痕迹。’” 云清婳脸色骤变。 第四十八章 鱼饵 对云阙用了杀招,却又说他能救他们主子的命,所以他们是想要取云阙的……某个器官? 云清婳越想越是这个可能,可天下孩子这么多,为什么是云阙?而且他们十分笃定云阙的身份,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药王谷,所以才趁着云阙落单的时候下手。 她眸子沉沉,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有人要动她的儿子,她却还不知道对手是谁,说不定就在她身边蛰伏着,只等她打盹就取她儿子的命! 只要这样一想,云清婳就控制不住周身的戾气。 “姐姐。”云阙扯了扯云清婳,“我以后不擅自跑出去了,你别担心。” 云清婳“嗯”了一声,将人拉进怀里,揉着他的发顶,不做一回母亲,是真的理解不了这种可以为孩子拼命的勇气和决心。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要抓紧时间将那些人找出来解决掉,另外尚书府的事情也要速战速决,尽快将云阙带回药王谷为好。 “姐姐?”云阙没听到回应,以为云清婳还在生气,小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我以后乖乖的。” 云清婳回过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抱坐在膝盖上:“是萧景辰救了你?” “我本来想用药迷晕那伙坏人,可他们对我的药没反应,我以为这次一定死定了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呢。”云阙用力的点头,抓住机会就给萧景辰刷好感,“他武功很厉害,不过因为抱着我所以施展不开,如果不是他,那一刀就要落在我身上了……娘亲,真是他救了我。” 云清婳叹气,早知如此伤口就缝的细致些了。 低头看着已经枕着自己膝盖睡着的孩子,云清婳心头软绵绵一片,俯首在他额上亲了亲,两辈子加起来,也就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人儿了。 “娘亲会保护的你,谁也不能伤害你。乖。” 云清婳将人抱起来放在内室的床上,走出去,苏嬷嬷和青芝青黛等在外面。 “小姐,那四个怎么处置?”苏嬷嬷问,“半夏她们三个倒是老实,就是丽春一直喊着要见您。” 云清婳不以为意:“先关着,那边是什么情况?” “沈梦琴被关了起来,于芷柔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没出来,老爷从瑶光院出来去了书斋。”青黛道。 云清婳笑了:“瑶光院?” 金字煌煌,瑶光灿灿。 今日尚书府丢了这么大的脸,于尚书还能给沈梦瑶这样的宠爱,看起来的确是爱惜的很。 “福禄刚刚过来,让小姐去花厅回来就去书斋。” 云清婳颔首,吩咐青黛挑了一对水头上好的玉镯子装进檀木的盒子里,既然于向荣把沈梦瑶当成美玉,她自然要拿出态度来。 “这么好的东西,给她白瞎了。”青芝瞥了一眼,直呼肉痛,“小姐,用的着这么好的东西吗?” 青芝管着云清婳的库房,小姐和少谷主用了她没话说,可这么好的东西白给了姓沈的那个女人,她是真舍不得。 云清婳利索的盖上盒子递给青黛,温声哄青芝:“小姐拿这个当饵,回头给你带回来更多更好的。” 软绵绵的声音,一听就是骗人的。 青芝拉着脸不说话了。 苏嬷嬷皱眉,虽然她和青芝一样的想法啊,可主子就是主子,哪里有丫头给主子摆脸色的?小姐未免太纵容她们两个了。 青黛机敏,忙道:“青芝这是生怕他们骗小姐的东西,一分一厘都扣的仔细。” 苏嬷嬷的脸色这才好转了。 云清婳也不搀和,虽然来到这里四五年了,可她骨子里还是不习惯主仆尊卑的那一套,也没真把青芝青黛当成丫鬟,看她们各有性格想法,鲜活生动的在她身边,她觉得很好。 不过苏嬷嬷的担忧也有自己的考量,让她们三个去找平衡,真找不到她再出面也来得及。 “嬷嬷,你对沈家的了解有多少?”云清婳问。 苏嬷嬷忙道:“沈梦琴兄妹三人,沈志远和沈梦瑶是龙凤胎,他们出生的时候沈梦琴已经成了于向荣的外室,沈家日子好过了,这两个小的也是自小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 “沈志远可曾娶妻?” “曾经娶过一个,不过沈家那老虔婆是个泼辣的,进门没两年就把好好的一个人给磋磨死了,当时娘家闹的很大,还是于向荣出面摆平的。这两年倒是没听说再娶谁家姑娘,不过房里的小妾倒是一堆。” 云清婳若有所思:“嬷嬷,你暗地里的找一找沈志远妻子的娘家,看看家里有什么人,当时出面闹的是谁,和于向荣和解的又是谁,悄悄的,别惊动人。” “老奴亲自去办。” 云清婳无奈,她告诉过苏嬷嬷在她面前不用自称“老奴”,可老人家犟的很,坚持不改,非要让她改那就是云清婳嫌弃她,最后云清婳也只能随她去。 换了一套月色襦裙,云清婳带着青黛去了书斋,看到她,于向荣脸色不好。 能爬上尚书的位置,于向荣自然不是个傻子,就算当时气头上脑子有些糊涂,可经过这么半天也琢磨出了味来。 “你故意的。” 他盯着云清婳,明明不是顶漂亮,偏就有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资本,真不知道云岚那么个直性子怎么会生出这么狡诈的女儿。 “沈梦琴有陷害你的意图,可今天的局里,你也并不无辜。” 云清婳毫不回避于向荣的眼神,也不等于向荣开口,径直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手指拂过上好的紫檀木,心里忍不住想,这些好东西都是云家的啊。 “自保是每个人的天性,你总不能要我挨打不还手?如果真要分出个子丑寅卯,也只能怪沈梦琴技不如人了,让于芷柔去偷太子私印,她脑子是进水了?” 于向荣大怒:“你连我也算计!” “没有。”云清婳摇头,“我承认血玉手镯是我故意给沈梦琴挖的坑,可后面你是怎么去了梅香小筑、沈梦瑶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就一无所知了。” 于向荣不相信:“当真?” “当真。” 第四十九章 娥皇女英 云清婳觉得有些口渴,自己取了杯子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觉得喉咙没那么干了才继续。 “对我娘、对我,你既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我娘已经死了,我总要向前看,我不可能冲动到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毕竟尚书府千金的名号还是很好听的。” 她字斟句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又不虚伪。 “不管我认不认,我身上都留着你的血,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情,所以我恼恨你对我娘始乱终弃,却也无可奈何,我不能报复你,甚至还要在众人面前维护你、维护尚书府的名誉。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你不能再让我原谅沈梦琴了。”云清婳语气淡淡,“四年前的事情沈梦琴是不是无辜你很清楚,今日的事情,也一样。” 如果云清婳口吐莲花,表示既往不咎,和他扮演父慈子孝,于向荣一定不敢相信;再如果云清婳如同刚回来那日怼天怼地怼他,他会觉得她是茅坑里的石头顽固不化,不可能拉拢。 可现在云清婳大大方方的承认:我怨恨你和沈梦琴,可你是我父亲我不能把你怎么样,甚至于还要为了自己不得不维护你,可沈梦琴……那就对不起了,她出手我就反击,谁输了那是本事不到家,只能认栽。 于向荣反而是放心了,之前对她的三分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沈梦瑶对她一片真心,加上被家里说亲冲昏了头脑一时激动做了糊涂事情,可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只是误打误撞被那么多人看到。 想到这一点,他更加厌恶沈梦琴了,想当初沈梦琴也是朵温柔解语花,不然他也不可能放着家里的妻子不管还跟她搅在一起,可现在整个就是泼妇一个,果然是骨头三两轻,担不起尚书夫人的荣耀。 “如今太子恼了芷柔,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于向荣看着云清婳,“失了太子的心,对我们尚书府可是大大的不利。” 云清婳心中一阵冷笑,可面上不露分毫。 “给太子给台阶下来就行了,他不可能真的放弃一个尚书大人的。” 谁让于向荣手里攥着云家累世的财富呢。 “另外,我劝你敲打敲打于芷柔,没事儿别听沈梦琴的撺掇,她只要老老实实守住了太子不作死,只要你还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她太子妃的位置就跑不了。”云清婳皱眉,“沈梦琴这么精明,怎么教出个如此蠢的女儿?” 于向荣面色尴尬,轻咳一声:“她自是不及你聪明。” “如果当初不是被夺了婚约,太子妃的位置合该是我的。” 于向荣眼睛一亮:“你愿意进东宫?” 他也觉得于芷柔不够聪明,真进了东宫未必是后宅那些女人的对手,只怕连太子的心都不一定能抓的住,但是云清婳不同,她长的漂亮,有脑子有胆子,这样的女人最适合后宫。 云清婳:“我不做妾。” “太子的侧妃和普通的妾怎么一样。”于向荣劝道,“你和芷柔姐妹联手,把持住太子的东宫,不管谁生下皇子,以后都是……咱们家就彻底飞黄腾达了。” “你让于芷柔去做侧妃,正妃的位置还给我。”云清婳轻轻吹了一口茶水,茶盏中出现浅浅一层褶皱,她声音绵绵如三月细雨,“不然,我怕我娘死了也不能闭眼。” 正室的女儿在外室的女儿面前俯首做小?想吃屁呢! 于向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不虞:“我随口说说。” 太子和于芷柔的事情差不多是在熙帝那里过了明面,再换给云清婳,他怕是不想要脖子上的脑袋了,皇帝的儿子、还是太子,什么时候轮到他挑挑拣拣了? 云清婳笑:“我也是说说。” 于向荣觉得憋得慌,每次面对云清婳都有这种感觉,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浑身的力气偏使不出来。 “晚饭怕是摆好了,我陪爹爹过去。”云清婳起身,含笑立在一旁,好不乖巧。 于向荣看了她一眼:“梦瑶已经……” “我觉得瑶光院很好听。”迎着于向荣打量的眼神,云清婳笑道,“你不用试探我,你要抬什么人进府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毕竟做女儿的不好管父亲的房中之事,不过为了尚书府的声誉,我建议暂时低调一些。” 想到沈梦瑶梨花带雨的小脸,于向荣下意识要反驳。 “今日多少夫人都瞧见了,就算大家心里的都明白,可该有的遮羞布还是要有的,总不能真被御史台参到皇上面前,妻妹参加了个宴会就变成了姨娘,是真不太体面。”云清婳看了于向荣一眼,“如果你实在觉得委屈了她,我倒是有个主意。” 于向荣一脸警惕:“说说看。” “让沈梦琴去沈家提纳沈梦瑶入府的事情。” “不可能!她不会去的!”于向荣脱口而出,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太了解沈梦琴的为人了,不生把梦瑶撕了就不错了。 云清婳看向窗外的细柳,天气暖的可真快,前几日才将将有了嫩黄枝丫的柳枝如今叶子都那么密了。 “她多年无子,特意讨了亲妹妹进府为夫君开枝散叶。”她缓缓道,“而爹爹你这些年对的住沈梦琴,年过四十为宗祠延续纳妾生子谁又能说的了什么?就算圣上知晓,怕也是要赞一句重情重义,成全了这娥皇女英的美谈。” 云清婳调查过,四年前沈梦琴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之后伤了身体,自那之后再没怀过孕。这个女人也是厉害的很,从一个戏子爬到尚书夫人的位置,多年无子,却还能拉拢住于向荣。 只是不知道沈梦瑶PK沈梦琴,谁的胜算更大些? “就算当了国丈,也要有儿子继承这份荣耀才有意义。” 于向荣原本游弋的眼神因为这句话瞬间坚定了。 他望着云清婳,难得真心:“清婳,你很聪明。爹爹的建议,你考虑一下,毕竟太子妃未必就是皇后。” 云清婳一言不发,似是不在意这话,又似将这话听了进去。 于向荣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微翘,怎么真的会有人不在意皇后的位子呢。 第五十章 于芷柔开窍了 云清婳和于向荣一起出现在花厅的时候,于芷柔猛的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去请夫人。”于向荣吩咐福禄。 于芷柔脸色一变,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梦琴匆匆赶来的时候,沈梦瑶已经先她一步到了花厅,此时正满脸娇羞的坐在于向荣身边,看到她来小兔子一般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嗫嚅的喊她:“姐姐……” 沈梦琴犹如五雷轰顶,之前沈梦瑶唤她长姐,现在是姐姐,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差地别。 此刻,她恨不能手里有一把刀,捅死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娘——”于芷柔喊她。 沈梦琴回过神,收回视线就近坐下:“老爷找我有什么吩咐?” 其实他不说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要纳沈梦瑶进门,让她走个过场,喝了她的茶。 呵! 她喝了就是!那么多女人都没能在她手里翻起浪花,就沈梦瑶那个没脑子的还能作出什么稀罕来? “你回沈家一趟,将瑶儿的事情好生告知,该带的礼品一应带去,商量章程将人迎进来。” 于向荣一开口,沈梦琴就觉得五雷轰顶一般,她满脸惊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理解,可放在一起就有些不懂了。 “纳个妾你要什么章程?”她怒极反笑,“她既已经入了于家,还需要迎?” 当初她都没坐过花轿,正儿八经的从于家大门进来,凭什么现在要去操持沈梦瑶的事情? 迎?沈梦瑶也配! “不用、不用……”沈梦琴连连摆手,眼泪涟涟,“能陪在老爷身边我已经十分满足,不敢再奢望其他。” “你一片真心,我自不会委屈了你。”于向荣抓着沈梦瑶的手,警告的看了一眼沈梦琴。 沈梦琴气的浑身哆嗦,放在桌上的手指一根根收紧。 云清婳像是压根没看到沈家姐妹过招,表情平静的看着花厅中堂上的腊梅图,名家名作、价值不菲,不用想就知道是云家的。 这幅画是不是也目睹过云岚被沈梦琴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那今后就替云岚好看看后面的戏。 “今日的沸沸扬扬,夫人不出面摆平是想将尚书府人脸丢的满京城都是?”云清婳开口,“好歹是自己的亲妹妹,给她个体面也彰显您的大度,您有什么不乐意的?还是您把不得爹爹继无人,好让人不能威胁你尚书夫人的位置?” 沈梦瑶眼睛一闪,又很快垂下眸子。 “小贱人给我闭嘴!”沈梦琴大怒。 “你才给我住嘴!”于向荣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觉得清婳说的很对,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看看其他大人的后宅,像你这样的主母有几人?再者瑶儿是你亲妹妹,你就舍得委屈了她?” 云清婳嘴角翘起,于向荣这话说的妙啊。 果然她开始的决定是正确的,看他们狗咬狗多热闹,她思量了一下,决定再加一把火。 “我娘若今日还在,想来也不会难为瑶姨娘。”云清婳从青黛手里拿过盒子递给沈梦瑶,“这对翡翠镯子就当我替我娘给你的见面礼了。” 盒子打开,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子就呈现在了沈梦瑶的面前,她眼睛立刻就花了。 虽然因为沈梦琴,沈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可绝对买不起这么一对镯子,一个没了亲娘的大小姐都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好的东西,可见这于家已经富贵成了什么样子,偏之前每次跟沈梦琴要钱,她都还推三阻四。 不过以后不需要了,她只要牢牢扒住于向荣,后半生就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再等她生下这府里唯一的少爷,尚书夫人的位置、阖府的财富都是她的。 “谢谢大小姐,这东西我很喜欢。”沈梦瑶福了福,云清婳站着受了。 她笑了笑,看向沈梦琴,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原配都接受了姨娘入府,你一个继室还有什么资格反对? “其实迎不迎的我真不在乎,只是父母养我一场,总要让他们知晓我的归宿。”沈梦瑶睫毛颤了颤,雪白的脖颈在于向荣面前一览无余,“姐姐,求你了……” 于向荣立刻就心疼了,厉声道:“禁足还是去沈家走一趟,你自己选。” 沈梦琴还想挣扎,却是被于芷柔拦住了:“我陪娘走一趟。” “柔儿,你也……” “娘走不走这一趟,小姨都要当姨娘,你拦不住,何不成全了爹爹,若是瑶姨娘能给爹爹生个大胖小子也是咱家的功臣。”于芷柔又看于向荣,“不过迎娶我看还是算了,妾通买卖,真要闹的锣鼓喧天,我怕御使大人参爹爹不守礼法。” 说完,拉着沈梦琴向外走在:“管家,备车!” 看着母女两个相携而去的身影,云清婳眯起眸子,吃了几次亏,于芷柔终于开始有脑子了吗?她觉得前世执行任务的感觉又回来了,身体的血液隐隐在沸腾,只想让对手来的更猛烈些。 “我就不在这里打扰爹爹和瑶姨娘了。”云清婳带着青黛离开。 天色渐黯,院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笼,红通通的次第开在枝头树梢,很好看。 “以后小姐可以松口气了,让姓沈的两个女人撕咬去,咱们看热闹就是。”青黛笑道。 云清婳也笑:“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到底是骨肉血亲,保不齐她们两个会联手对付我呢。” “啊?那小姐不就是引狼入室,给自己找了个麻烦!”青黛惊呼。 沈梦瑶在假山后面偷听太子和于向荣讲话是她们安排的人刻意引过去的,云清婳知道沈梦瑶不安分,不过没想到她才刚刚推了推,她就敢给太子下药。 “原本是想给于芷柔安排个对手的,不过现在这样更好好。”云清婳眯起眼睛,鬼知道为什么梅香小筑里的人是于向荣不是太子。 如今的局面,她很是满意。 青黛小跑两步追上云清婳:“老天都在帮小姐!” “嘴巴真甜,待会儿小姐有赏。”云清婳打趣道,才绕过花园朝着牡丹阁走,就听到墙头有动静,她扭过头看到趴在墙头的人,旋即敛了笑。 第五十一章 北狄女子 翌日,于家上上下下都知晓了,沈梦琴将自己的亲妹妹纳入府中给于向荣做了小妾,为的就是给尚书府生个儿子。 有人称赞沈梦琴大度贤惠,也有看热闹的,这亲姐俩一个男人,啧啧…… “今天早上,老爷是从瑶光阁直接走的。”青黛伺候云清婳漱口,忍不住笑,“看沈梦琴以后还怎么嚣张。” 云清婳笑了笑:“如果她就这么认输,就不是沈梦琴了。” 昨天的赏花宴,彻底改变了尚书府后宅沈梦琴一人独大的局面,而且这个对手还是她的亲妹妹,短时间内她想依仗着于向荣兴风作浪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昨天晚上传来的消息,云清婳吩咐:“备车。” 府里闹翻了天,也无人管她,倒是方便了不少。 马车直接赶到清风来的后门,青黛敲开门,徐有粮从门缝露出一个脑袋,见是青黛赶忙将门打开让马车进去,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留意这边才重新将门关上。 “人在哪儿?”云清婳下了马车,一边向里走一边问,“确定是北狄人?” 昨天晚上徐有粮爬了尚书府的墙头告知她,云毓泽救了一个北狄女人藏在了清风来客栈。 东晋强盛,周边小国纷纷臣服纳贡,不过北狄和突厥却一直不安分,前几年,太熙帝嫁了公主过去以示安抚才有了北境数年安稳。 东晋和北狄的关系一直十分的微妙,现在有北狄人混进京城,这让她不能不多想。 “云少爷说那个女子穿的衣服的确是北狄,可小的看长的跟咱们东晋的姑娘没什么差别,就是更好看……”徐有粮想了想,“看着也厉害。” 云清婳掀开帘子,进了房间,等看清了床上女子的脸,她才明白徐有粮为什么这样说了。 床上女子皮肤白皙、紧闭双眼,可还是能看出姿容艳丽,即使现在有些狼狈,可依旧难掩上位者的气势。 云清婳坐在床边,拉出女子的手腕开始搭脉,凝脂一般的皮肤可不是北狄那个风沙漫天的地方能养的出来的。 “喂了几次药?” 徐有粮:“按照您的吩咐,每隔四个时辰喂一次,您来之前刚刚喂了第二次。” 云清婳将女子的手腕放回到被子里,盯着床上的人瞧,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似的,难道是她曾经的病人?可如果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她应该有印象才对。 “云少爷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是从这女子身上掉落下来的。”徐有粮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云清婳。 云清婳拿起玉牌打量一番,又对着日光照了照,眯起眸子重新看向床上的女子,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般,东晋怕是要不安稳了。 “悄悄去一趟白鹤书院,告诉云少爷这件事情我会处理,让他最近不要过来。”云清婳道,“如果她醒来问及这玉佩,你就说没见到、不知道,懂吗?” 徐有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小的明白。” 大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昧下别人的东西,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出来之前干爹叮嘱,大小姐在京城步履维艰、没兄弟族人依靠,让他一定好好听大小姐的话,万万不可坏了大小姐的事情。 “另外,你去买两个丫头照顾她。”云清婳又道,如果真如她所猜测那般,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委屈了她。 如来的时候一样,云清婳从清风来的后门离开,不过她没有马上回府,而是去了京城最大的钱庄。 汇通钱庄。 云清婳站在门口,盯着金灿灿的四个大字,脸上漾起几分少女的明媚和欢快。 与此同时,身后一辆马车驶过,车帘掀起,萧景辰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一愣,此时云清婳莫名的动人,像是春日的一株牡丹,明媚耀眼。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眉头一挑:如此高兴,难不成她在这儿存了大钱? 云清婳似有感应转过头,只看到马车的车轮从钱庄门口驶过。 “小姐是存钱还是兑票?”穿着褐衫的伙计打量着云清婳,好心提醒,“卖首饰的银楼在对面。” 云清婳回过头,声音轻快:“我找裴庄主。” 小伙计重新打量了一番云清婳,告了个罪,匆匆进去找了掌柜的,五十多岁的老者从柜台里面出来冲着云清婳打了个揖:“庄主今日不在,小姐有何事可告知小的,等庄主回来,小的一定会如实转告。” 云清婳看了一眼老掌柜、小伙计,灵动的眸子带了无奈,她晃了晃左手,笑眯眯道:“现在人在了吗?” 小伙计不明所以,老掌柜却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云清婳左手无名指的红宝石戒指,如火如血,偏偏其中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蓝,这是最纯净的红宝石,鸽血石,价值连城。 迄今为止,他也只见过这一枚,却没想到主子竟然送给了这么一个年轻姑娘,老掌柜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云清婳,琢磨要好好交代下去,以后这位小姐再来必定要奉若贵宾。 搞不好就是未来的庄主夫人。 “小姐,请您移步。”老掌柜的语气又多了几分恭敬。 钱庄外面打造的金碧辉煌,进了后院却是另外一番天地,小桥流水、假山连廊,可谓一步一景,景景不同。 她才走上小桥,一道白光冲着面门就飞了过来,青黛笑着闪到一边,生怕自己被误伤了。 “师兄只请我喝这竹叶青吗?”云清婳已经将白玉酒杯抓在手里,仰头一饮而尽,绕过竹影,看到临窗而坐的青衫男子,她脸上欢喜更浓。 裴青桓眉目清朗,眼神温润,任谁都不能把他和狠厉的钱庄庄主联系在一起,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掌握着整个东晋最大的钱庄。 云清婳刚逃出去不久就遇到了裴青桓,当时她身体极度虚弱,是裴青桓救了她并将她带回了药王谷,开始她以为裴青桓个寻常医者,没想到他的马甲竟然是东晋连锁钱庄的庄主。 她之所以敢回来报仇,一是艺高人胆大,另外就是裴青桓在京城,真惹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往大师兄这里一窝,谁能奈她何? 第五十二章 大师兄裴青桓 “师兄都不找我。”云清婳埋怨。 裴青桓笑:“还以为要再过两日,没成想小师妹来的这样快。” “山不去就我,我便只能来就山了。” 裴青桓伸手揉她的头发:“我看你在尚书府玩的高兴便没去打扰,今日过来怎么没带上云阙?” “今日带着他不方便。”云清婳躲开他的手,瞪他:“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揉我头发!” 她又不是小猫小狗,不喜欢被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在这里,裴青桓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面对他,她不自觉的就会放轻松,露出她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娇嗔和活泼来。 好像是只要大师兄在,她就万事不用愁。 “好,师兄不揉了就是。”裴青桓亲自给云清婳斟了茶,严肃叮嘱,“萧景耀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待这么多年,绝不是傻子,师妹你不要太轻敌了。” 云清婳点头,坦诚道:“现在萧景耀还惦记着我能帮他,所以迷糊着,等他回过神来,怕是要对我动手,因此我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尽快瓦解他的势力。” “尉迟敏是你的第一步?”脾 云清婳看向裴青桓,心中十分熨帖,大师兄果然还是十分关心她的,虽然没跟她联系,可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她的事情。 “尉迟敏顽固的很,不是三两句话能拉拢的。”云清婳语气一顿,叹气道,“再者,我又不争皇位,拉拢他也没什么用。” 不过如果能拉拢的动,太子就断了左膀右臂,那萧景辰的胜算立刻就大了起来…… 云清婳打住了自己的思绪,她乱想什么呢,萧景辰又没给她钱,她干什么要给他拉拢?再者上次在太师傅她可是有帮他说话,就已经是看在云阙的面子上了。 她出药王谷是为了报仇来的,萧家的皇子人头打成狗头也跟她没关系,不过……如果真是二选一,那还是萧景辰上位的好,毕竟是她儿子的亲爹…… “咚!”裴青桓敲了敲手指,“在想什么?” 云清婳回过神,递了东西过去:“找个可信的人给师傅送去。” 白皙的手掌心,一抹翠绿娇嫩可爱。 是尉迟敏的鸣蝉玉佩。 裴青桓眸子一变,有些无奈:“自从知道你答应给尉迟敏治病,我就知晓你要这么做了,师妹,师傅的交代,自有我,你大可不必为此劳心。” “顺手的事情。”云清婳懒洋洋的喝了口茶,直接将话题带到了自己今日出门的目的,“我想借师兄的人脉查查我娘亲生前的事情,比如她生前的好友、人际关系等等。” “嗯?” “虽然之前查过,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遗漏了。”云清婳提及了宋夫人的事情,但是隐瞒了宋夫人是萧景辰找来的,“另外朝中大臣的内宅也要查一遍。” “三日之后,我将消息送到你手中。”裴青桓道。 事情交代给裴青桓,她一百个放心。 云清婳回到尚书府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夕阳的余晖如轻纱薄雾一般披在尚书府雕梁画栋上,湖面上扩散出一一圈圈金色水纹,新荷的嫩叶也像是镶了一圈金边似的。 这个宅子雅致中透着富贵,云家世代积累的底蕴,在这宅子里体现的淋漓致尽。 难怪于向荣厌恶云家的人,却还厚着脸皮住云家的宅子。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牡丹阁的,走到一半,福禄过来请人:“老爷从宫里带了旨意,请大小姐过去。” 云清婳眯了眸子,随福禄去了花厅。 到了之后才发现不只是于向荣、沈梦瑶,沈梦琴和于芷柔竟然也在。 沈梦琴的脸色还是怏怏的,不过和昨日比起来,倒是精神多了。 “北狄使者朝拜,皇上在宫中宴请群臣,着三品以上官员携带家眷一同入宫。”于向荣看向沈梦琴,“两个女孩子进宫,规矩上还要你多提点着。” 云清婳抬起眸子又飞快的垂下,昨日还剑拔弩张、恨不能咬死对方,今日于向荣的态度怎么忽然就转圜了?她又看了一眼沈梦瑶,瑶姨娘的帕子都要绞出水来了。 “我看大小姐日常的衣服都素净的很,是不是给大小姐做几套新衣服,打上些新首饰?”沈梦瑶突然道。 沈梦琴立刻道:“马上夏至了,索性让绣娘进府,给大家都做上几套新衣,两个女孩添置些轻快些的首饰。” 云清婳眯起眸子,短短一日,沈梦琴就能从之前疯狂的状态中抽身,甚至还稳稳的接住了沈梦瑶出的招…… 难怪能哄住于向荣这只老狐狸。 于向荣十分喜欢看到妻妾和谐的场面,觉得是自己治家有方,他满意的捋了捋胡须:“都做!瑶儿才入府,给她多做些。” 沈梦琴眸子阴沉才要开口,于芷柔飞快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口,她咬牙:“瑶儿是我亲妹妹,我自不会亏着她。” 云清婳无声的笑了,人的性格经过打磨,有棱角的变圆滑、幼稚的变成熟、天真的变有心机……可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于芷柔忽然变乖可不太正常。 有意思。 她心中盘算,脸上却并不显,在旁人看来,她一直姿态闲适,似是不将一切放在心上,反而将他们的紧张兴奋衬托的有些上不了台面。 于向荣忍不住道:“宫里规矩大,稍有差错都是掉脑袋的事情,你跟着夫人,莫要乱跑。” 云清婳:“好。” 她答应的太乖巧,于向荣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将自己憋了个半死,半晌才安慰自己:云清婳看不上沈梦琴,但只要关系到尚书府的体面荣耀,她向来是配合的。 毕竟尚书府越好,她的身价就越高,以后就能嫁的越好,如果能成为太子侧妃就更好了。 于向荣心里这才舒坦了:“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说了你不少的好话,你可不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云清婳笑:“是。” 她用眼睛余光扫向于芷柔,依旧没有炸毛,这可就新奇了。 第五十三章 入宫 进宫当日,于向荣早早被太熙帝叫进了宫里,云清婳和沈梦琴、于芷柔一起乘坐马车入宫。 马车宽敞,可三人两个阵营的坐着,车厢内气氛怪异。 于芷柔面色阴沉的盯着云清婳,自从她回到尚书府,她先是在太子那儿丢了面子,现在府里又被她挤兑的毫无立足之地,如今连爹爹话里话外都开始偏向于她!她总觉得时隔四年,云清婳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明明还是眼前的这张脸,可却怎么都没办法跟记忆中唯唯诺诺的五官重叠在一起。 她有些迷茫,眼前的人真的是云清婳吗? 可如果不是,她又是谁? 不管她是谁,是人是鬼,她都不能这样下去了! 马车行至宫门口就不能再走了,三人下了马车,步行入宫,身边都是朝中大臣家眷,不少人朝她们看过来。 赏花宴上的事情早就在各府邸内宅传了个遍,都知晓云清婳在继母手里艰难度日,原想着今日见不到这位大小姐,没成想竟然真见到了,而且长的如此标致。 再联想之前云清婳死而复生的事情,不少人看沈梦琴的眼神都带了打量。 沈梦琴被盯的难受,瞪了一眼还在愣神的于芷柔:“还不快些走。” 于芷柔回过神,脸色铁青的匆匆跟上前,倒是云清婳冲着打量她的夫人小姐们福了福,才款款离开。 “清婳姐姐!”宋沁儿从后面追上来,挽住她的胳膊,“我还想着今日会无聊,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小点声音。”云清婳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宋沁儿吐了吐舌头,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她俩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就不爱进宫,规矩大的要命,浑身不自在。” “听说今日周边小国都派了使臣前来,应该会很热闹。”云清婳笑。 宋沁儿:“蛮夷之人不通礼俗,粗鲁的很,这次北狄的使者更是嚣张的不行,听说他们进献了一张神弓,非有四象之力拉不开,咱们东晋是马上得天下,闺中女儿都能骑马射箭,更别说朝中武将了,你说这不是上赶着找打脸?” 云清婳知道宋沁儿说的一点不夸张,就连于向荣那种狗苟蝇营的人,也是通君子六艺的,北狄能这么多年固守一方应该不是没脑子的,怎么可能以己之短攻彼之短? “知道是什么弓吗?” 宋沁儿:“他们搞的神秘兮兮的,说是要在今日当众呈上。” 等了一会儿,见宋沁儿忽然安静下来,云清婳好奇,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 连廊处,一个年轻男人缓缓而行,容貌如玉、器宇轩昂,美中不足的是他右脚跛着,走路一高一低,很是扎眼,可看他面上神情,却十分淡然,像是早就习惯了周围人或惋惜、或讥讽的眼神。 她调查过东晋皇室。 太熙帝育有成年皇子六人,年纪最长的大皇子因生母身份不高,早早封了福王,整日乐呵呵的一派富贵闲人的模样。 太子是二皇子,生母明仁皇后和太熙帝少年夫妻、感情十分的好,可惜红颜薄命,明仁皇后在生太子的时候难产薨逝,太熙帝亲自将萧景耀带在身边教养,不过两岁就封了太子,不可谓不宠。 五皇子性格缜密温厚,也有一派自己的拥护者,和太子、七皇子系在朝中呈三足鼎立之势,不过在三派中,五皇子势力最弱。 九皇子刚成年,和七皇子萧景辰亲近。 六皇子母亲是惠妃,身份也高贵,可惜不良于行。 太熙帝年老,下面的皇子个个都长大成人,明争暗斗不断,唯独六皇子因为腿疾,早早出局,反而没人针对他,他自己也乐的清静,常常进宫陪伴太熙帝,另有一番恩宠。 “六皇子还未娶亲吗?” “她们嫌弃六皇子的腿,但凡皇上有赐婚的意思就纷纷称病……六皇子就说他喜欢清静、无意成婚,皇上无奈也只能随了他去。” 宋沁儿气的厉害。 “也不看自己什么德性!一个两个的有什么资格嫌弃六皇子,他才是真正芝兰玉树一样的人,如果是我,我……” 云清婳诧异:“沁儿,你……” 宋沁儿低下头,随即又仰起脸来:“我觉得六皇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如果他能正常走路,一定不会比其他皇子逊色!不,他现在也不比其他人逊色!” 少女的眼睛,勇敢又明亮。 她一把拉住云清婳的手,恳求道:“清婳姐姐你是药王谷出来的,一定能治好他是不是?你帮帮他吧,他人真的很好的!” 云清婳无奈:“总要看过才知道能不能治疗,如果是天生的……” “不是、不是!六皇子是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这样是不是能治好?” “找机会给他诊过再说。”因为有前世的记忆,云清婳看宋沁儿跟看孩子似的,声音不觉带了几分哄劝,“今日人多眼杂,你收敛着点。” 宋勉身为刑部尚书,为人机敏谨慎,对外看并没有支持任何一个皇子,可那日宋夫人的话又让她觉得或许宋家已经站队到萧景辰这边。 如果宋勉知道宋沁儿的心意,会是何种想法? “清婳姐姐?” 云清婳回过神,见宋沁儿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才意识自己走神了,随笑了笑:“我看那边的花儿看的好,过去看看。” “好啊。”云清婳笑。 宋家对宋沁儿宠的很,一定会细细为她筹划的,并不是所有父亲都是于向荣。 “云大小姐,贵妃娘娘请您去兰依殿说话。”一名嬷嬷走到二人面前,态度恭敬,“宋夫人在太和殿等着宋小姐。” 云清婳有些意外,柳贵妃只见她一人。 太熙帝后宫不丰沛,已经有许多年不曾选秀,宫中有位份的都是宫里的老人,自从先皇后薨逝之后,太熙帝并未立新后,而作为宫里位份最高的贵妃娘娘等同于副后。 这位淑贵妃是先皇后亲妹,皇后仙去,淑贵妃为照顾太子,喝了绝子茶自请入宫,皇上感念她一片心意,入宫就给了贵妃的位置,这些年也一直恩宠不断。 听闻柳贵妃待太子如同己出,对后宫姐妹也十分关爱,赢得朝野一片赞誉。 “清婳姐姐?”宋沁儿有些担心。 第五十四章 柳贵妃 “你先过去,帮我给宋夫人带好。”云清婳冲她安抚一笑,又看向等着自己的嬷嬷,“劳烦嬷嬷派人把沁儿送到太和殿。” 赵嬷嬷见云清婳年纪虽小,可举止有度,说话有温和有礼,已经先有了好感。 她立刻吩咐自己的宫女去送沁儿,自己继续带云清婳去兰依殿。 兰依殿内。 柳贵妃斜靠在软榻上,手里的书拿起又放下,叹气:“听太子说这云清婳十分有本事,身后有整个药王谷撑腰,可本事大的人脾气也大,不知道肯不肯给太子做侧妃。” “娘娘抬举她了,她生母是个商户,能给咱们太子做侧妃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柳贵妃的贴身侍女兰馨接过话来。 柳贵妃蹙眉:“既如此,太子为何不直接请皇上赐婚?反而让本宫旁敲侧击?” “那是太子跟娘娘亲近。”兰馨笑道。 柳贵妃也笑:“本宫这辈子就是为太子活的,他开口了,本宫必然要尽心的。” 这话,兰馨却是不敢接了。 这时桂嬷嬷带着云清婳进来看了,兰馨扶着柳贵妃坐起来,云清婳规规矩矩的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早就听说于尚书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柳贵的夸赞实心实意。 云清婳并不属于倾国倾城的那一类明艳美女,可她五官格外的精致,尤其一双眼睛像是从被秋水清洗过似的,澄澈、透亮,让人对上就移不开视线。 她纤纤如柳枝、盈盈如赤练,美的肆意却不招摇。 “一直听太子夸赞你,今日一见,才知道太子夸的还不够。” 云清婳此时也看清了柳贵妃容貌,可能是因为没有生过孩子的缘故,柳贵妃年过四十容貌依旧艳若桃李,一双凤眸半开未开,自带一股风流。 “娘娘过奖了。”云清婳声音清浅,并不扭捏。 柳贵妃让人上了茶水,云清婳抿了一口放下,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神情坦然,似乎一点不好奇柳贵妃为什么会找她,这份定力让柳贵妃又高看了一眼。 “这些年,委屈你了。”柳贵妃叹息,“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姑娘,本宫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太子胡来的。” 这话云清婳却是不能接了,柳贵妃将太子视若亲子,自己的孩子怎么说都行,旁人却是不许多说一句的。 “芷柔也很好,和太子很是般配。” 柳贵妃笑了笑:“太子本性不坏只是偶尔任性,但是这孩子赤诚的很,知错就改,这几日心里眼里惦记的就是清婳你了。” 云清婳惊讶不已,眸子为微转,脸色僵硬:“我不明白贵妃娘娘的意思。” “傻孩子,太子喜欢你,本宫也喜欢你,只要你点头,这东宫谁还能欺负了你去?”柳贵妃美眸热切,“当初本宫的姐姐明仁皇后,入宫的时候也是侧妃。” 这都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诱惑了,用皇后之位引诱云清婳。 “娘娘知道臣女家里的事情吧?臣女的娘是商户之女,生下臣女不久之后就死了。于芷柔只比臣女小几个月。”云清婳神情淡淡,“如若臣女和于芷柔同嫁一人,日日伺候在她身旁,臣女的娘亲怕是要魂魄难安了。” 原配正室的女儿和外室的女儿共嫁一夫,且外室女儿为正,她为侧。这但凡有点是非心都不该这样说。 柳贵妃没想到云清婳如此直白,她却还是不打算放弃:“为人父母的哪个不为自己的孩儿着想,只要你过的好,你娘亲在天上也会欣慰的。” “正是如此,臣女就万万不敢再做辱没娘亲的事情。这件事情,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再提了,否则臣女就只能削了头发去侍奉佛主了。” “瞧你这孩子,本宫不过与你闲聊,怎么还当了真。”柳贵妃嗔笑,“行了,太和殿那边也快开始了,让桂嬷嬷送你过去,本宫也要去换衣裳了。” 云清婳起身跟着桂嬷嬷出了兰依殿。 “珍珠鱼目都分不清,太子真是糊涂。”柳贵妃妹美眸紧蹙,她吩咐兰馨,“本宫有一支海棠步摇,还是姐姐初入宫,皇上赏赐她,她又转赠给本宫的,你去找出来,等宴会结束后送到尚书府,给云清婳。” “奴婢这就去。” 兰馨离开,柳贵妃伸手招了兰依殿里一个神情木讷的二等宫女:“扶本宫去更衣。” 宫女讷讷的走过来,扶住了柳贵妃。 柳贵妃轻笑:“云清婳很聪明是不是?这么灵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上太子!” “娘娘尽力了。” “是啊,这么多年来,本宫对太子可是一直十分的尽力,哪怕是姐姐活着也不过如此了。”柳贵妃声音带着凉意,“佩儿,你说本宫是不是做的很好?” 佩儿心疼不已:“娘娘……” “傻丫头哭什么,本宫熬得住。” 柳贵妃扶着佩儿的手,两人的身影在长长的甬道里拉的又长又瘦。 太和殿。 云清婳到达太和殿的时候,参家宴会的王公大臣已经带着家眷陆续入座了,她垂首混在人群中倒是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很顺利的就到了于向荣身后。 “在皇宫不可以乱跑的,姐姐怎么丝毫不将爹爹的话放在心上?”于芷柔冷冷开口。 于向荣果然看过来:“去哪儿了?” “大小姐第一次入宫,不知道规矩也是正常的。”沈梦琴道。 云清婳:“贵妃娘娘召我过去说话,因此耽误了些时间。” 贵妃娘娘?! 沈梦琴和于芷柔齐刷刷变脸,贵妃等同于副后,太子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今日却单独召见了云清婳,而不是于芷柔这个准太子妃,这让沈梦琴母女心中警铃大作。 “贵妃娘娘跟你说了什么?”于芷柔一把抓住了云清婳的手,“你说啊!” 云清婳反手扣在了她手腕上,于芷柔吃痛之下只得松了手,泪眼汪汪的向于向荣告状:“爹爹,你看她!” “贵妃娘娘同你说什么?”于向荣温和问道,“娘娘不让你说?” 第五十五章 北狄使者 云清婳摇头:“只是闲聊两句,娘娘说起先皇后的事情,女儿才知道原来明仁皇后当初是以侧妃之位入的东宫。” 于向荣诧异,看着云清婳,显然眼前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女儿比于芷柔更优秀,不管是从手段还是容貌,都胜过于芷柔千倍,如果能为他所用的话…… 而沈梦琴和于芷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慌张。于向荣已经开始摇摆,太子是她们母女唯一的指望,如今柳贵妃能用未来皇后的位置引诱云清婳做太子的侧妃。 万一云清婳故意欲拒还迎,进而讨价还价,这太子正妃被抢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到了那一步,她们母女怎么办? 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忽然鼓乐声起,太熙帝驾临太和殿。 太熙帝今年四十六岁,二十岁登基,已经执掌东晋的二十六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操心国事,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也老上些。 此时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最前方的龙椅上,左边坐着的正是仪态万千的柳贵妃,右手边是太子萧景耀。 第二玉阶梯上是诸位皇子。 大皇子萧景文三十岁,身材微微胖,整个人圆圆乎乎的,看着十分有福气,此时正和福王妃说什么话,福王妃给了他一个白眼,他笑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线。 五皇子萧景恪五官儒雅,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十分的温和无害,可偏这样一个人能和太子、萧景辰在朝中分庭抗礼,便知这是个心中又城府的主儿。 六皇子是几个皇子中容貌最盛的,如今坐在那儿看不到跛脚,真真的是芝兰玉树,让人总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再看已经。 云清婳看向宋沁儿,宋沁儿果然正盯着六皇子。 六皇子旁边就是萧景辰了,她看过去,不料恰好被男人抓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云清婳莫名心虚了一下,赶忙移开了视线。 转过头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可又不好再瞪回去。云清婳心里憋气,小脸不觉就拧巴了起来。 萧景辰嘴角翘起,直惹的旁边的九皇子吃惊,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对面都是朝中大臣以及家眷,漂亮小姑娘一个挨着一个。 “七哥,你看上哪家姑娘了?”九皇子好奇不已,能让铁树开花的姑娘啊,厉害啊! 萧景辰看了他一眼,九皇子只觉得面上一凉:“不问了、不问了还不成。” 七哥不打自招,果然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萧景礼心想自己早晚能查出来,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此次北狄朝贺,长姐为什么不一同前来?睿儿已经四岁,咱们这做舅舅的都还没见上一面。” 萧景辰面色凝重:“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长姐的消息了。” “长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萧景礼压低了嗓音,不等萧景辰回答又道,“长姐机敏,身边也带了人手,真遇到什么情况,带着睿儿脱身是没问题的……你可见过北狄使者?” “太子负责此次的朝贺。” 萧景礼蹙眉,父皇偏爱太子,如果被他知晓七哥接见北狄使者怕是要多想,尤其长姐和七哥还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那七哥可知此次北狄派了何人前来?” 萧景辰:“不知。” 萧景礼还想问,只听玉阶之上传来太熙帝的声音:“今日北狄来京,进献奇珍异宝,其中不乏机关技巧,在座都是我东晋国的肱骨之臣,一定要表现出天朝的威仪和气度。” 众臣齐声应和。 有内侍引了北狄使者入殿,北狄使团一行六人,为首的使臣面色黝黑,眉毛粗短,脸上长着络腮胡子,东晋不少武将都认识他,这是北狄名将拓跋鸿,也是北狄单于赫连明的亲舅舅,在北狄地位超然。 一般使团都是文臣居多,没想到这次竟然是拓跋鸿亲自来了。 慢了拓跋鸿一步的人是一个留着胡须的白面男人,标准的文臣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北狄人,倒是和东晋人的外貌相差无几。 两人身后跟了四个随从,其中一人手里捧了一张超大号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六人见过大礼之后,被侍者引着入座。 “拓拔将军亲自来京,朕十分意外。”太熙帝笑道,“永宁公主可好,怎么没随你们一起回京?数年不见,朕十分惦记她。” 云清婳小口抿着茶水,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太熙帝和北狄之间的动静。 大公主萧令月下降北狄之前,赐封号永宁。 拓跋鸿道:“永宁公主也十分的惦记皇上,原本是要一起来的,不过临出发被诊出怀有身孕,便只能取消行程,公主十分遗憾。” “永宁又有身孕了?”太熙帝十分开怀,“回头朕让贵妃准备些补品带回去,她怕是想念京城的吃食了。” 拓跋鸿:“单于爱重公主,必不会委屈了公主。” 云清婳看了一眼拓跋鸿又将视线转开,转到白面使臣的脸上,她停了两秒,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单于机缘巧合,得一珍宝进献于皇上。”拓跋鸿道,他大手一挥,一个随从站在了大殿中央,揭开了托盘上的红布。 托盘上放着的赫然是一张大弓。 “神臂弓!”有武将惊呼。 据闻,神臂弓乃是武穆王生前所用,“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射三百步,透重札”。 “这位将军所言极是,来之前已经找人考就过,此弓的确是神臂弓,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带过来。北狄不如东晋人才赫赫,至今无人能拉开,我之所以跟过来,就是想亲眼见见这神臂弓被拉开的场景。” 这话便无人敢接了,拓跋鸿都不能拉开的神臂弓,其他武将更是轻易不敢尝试,眼见着拓跋鸿脸上露出了笑意,太熙帝的脸色沉下来:“诸位爱卿可有愿意一试的?” 无人应声。 太熙帝脸色当即就挂不住了,这会儿众人也看出来,拓跋鸿哪里是来进献珍宝的,分明是挑衅!蛮夷之地,竟然也敢挑衅天朝威仪! “老七,你呢?”冷冰冰的嗓音已然带了戾气。 第五十六章 送药 萧景耀立刻道:“七皇弟战功赫赫,多少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将军,又岂会拉不开这区区一张弓?父皇,您可不要小看了七皇弟。” 太子派系的官员也纷纷跳出来符合、吹捧七皇子,这会儿七皇子是不想拉也不行了,拉不开更不行! 云清婳表情凝重,眸子落在萧景辰身上。 拓跋鸿的目的,到底是弓还是人? “儿臣恳请父皇移步殿外,儿臣愿意挽弓射箭,为父皇展示一番。” 太熙帝脸色缓和:“准。” 众人移步到殿外,于芷柔和沈梦琴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于向荣身侧,故意将云清婳落在了后面。 云清婳不动生色远远的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太和殿偏殿走去,守在偏殿外的曹胜看到她,惊讶:“云小姐?” “我要见七爷。” “七爷在……” 不等曹胜说完,萧景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云姑娘请进。” 曹胜赶忙打开门请云清婳进去,等人进去又迅速将门关上,一双眼睛睁的铜铃似的,云大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在宫里也敢和王爷私会,他必定要守好不能给人瞧见了。 房间内,萧景辰已经换上了一套劲装,看到云清婳有些意外:“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的伤口还未愈合,拉弓射箭必会裂开。”云清婳看向他胸口,“即便黑色衣服可以遮掩血迹,可若有人存心,也是没用的。” 没想到云清婳是专程为他的事情过来,萧景辰有些诧异,沉默片刻后道:“本王不能拒绝。” 且不说太熙帝在看着,即便不为了太熙帝,也不能让北狄使臣小瞧了东晋,否则长姐在北狄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而且他担心,她那边的情况已经是不好了。 否则,安稳数年的北狄怎敢如此挑衅? “如若伤口崩裂,被人拿来说辞,七爷当如何应对?”云清婳问。 其实他如何,于她一点关系没有,可萧景辰的伤是因为云阙而伤,还有他让宋夫人出面援助的情分,云清婳递了一个画了梅花的瓷瓶过去。 “撒在伤口上,伤口崩裂亦不会流血。不过其疼痛则是之前数十倍,后续重新缝合更痛。”云清婳拧着眉头,她曾经用过一次,当时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她将药瓶放在桌上,“你自己决定。” 萧景辰望着她:“事后,还要劳驾云姑娘重新缝合伤口。” 对他的决定,云清婳丝毫不觉得意外,她点头答应,又问:“你府里是有奸细了吗?” 像他这种常年行军打仗的王爷,身边肯定有擅长处理外伤的随军大夫,怎么每次都要她处理伤口? “在排查。”萧景辰答的模棱两可。 云清婳不再多问,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曹胜随后进来:“王爷,咱们府里什么时候开始排查奸细了?” “现在。”萧景辰看了他一眼。 曹胜:“……” “去取一套银色衣服。”萧景辰脱掉里衣,将药粉整个撒在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一股火灼一般的痛如钢钉一般猛然的从心尖上蹿了出来,坚韧如他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额头上迅速出现了一层细密汗珠。 “王爷!” 萧景辰摆手,一言不发的撑着桌子,秉着呼吸让自己慢慢适应这胸口的灼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冲曹胜伸出手,曹胜赶忙将手里的衣服递过去。 “将这里处理干净。” 回到太和殿外,云清婳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刚站稳,萧景辰就走了过来。 云清婳随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不觉一愣。 东晋皇室个个好容貌,六皇子最是俊美,可萧景辰却是另外一番味道,星眸剑眉、五官深邃立体,且因为长年在战场厮杀,和其他皇子比起来又多了几分萧杀气势。 可能因为她前世的特工生涯,还是觉得行兵打仗的人更顺眼些。 萧景辰行走至中间,冲着太熙帝行了个礼,转身看向拓跋鸿:“将神臂弓拿上来。” 侍从端着弓上前,另有东晋侍者送上了箭。 萧景辰拿起神臂弓掂了掂,果然非寻常弓箭可比,他拿起弓刚要拉,又听拓跋鸿道:“我们北狄人糙的很,不爱用这些死物当靶子,不若找个人形靶子,这样更能体现出七王爷的射箭技艺的高超。” 曹胜上前:“裨将愿给王爷当靶子。” 太熙帝刚要答应,又听拓跋鸿道:“男人刚烈女人柔美,至刚至柔才好看,不若找一位姑娘拿着箭靶。”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眷齐齐白了脸色,有的夫人还将自家女儿往身后藏了藏。 云清婳觉得拓跋鸿脑子是被驴踢了,一个边陲小国将挑衅做的这么明显,就不担心东晋一怒之下平了他们?拉弓射箭这么件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幺蛾子,她这非本土人士都感到愤怒了。 她专心琢磨拓跋鸿,并没留意于芷柔已经退到了她身后。 云清婳只觉得被人狠狠一推,她踉跄着就扑到了场地最中央,当即有人惊呼,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身上。 突发变故,萧景辰也愣住。 “这是哪位大人的千金,竟有如此勇气?”太熙帝问。 于向荣后背汗涔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回禀皇上,清婳乃是微臣长女。” “原来是于大人的女儿。”太熙帝笑道,“不错、不错,归位吧。” 于向荣退回去站好,盯着云清婳。 “爹爹,姐姐为了出风头,连丞相府都敢拿来冒险。”于芷柔道,“万一等会儿出个差错,她自己丢了命是小事,连累咱们可怎么办?” 沈梦琴也道:“我知道老爷现在不喜我说话,可不管我如何算计,那也是为着咱们一家子着想,清婳在家里逞强也就算了,这可是皇宫,而且如今还牵扯上东晋在北狄使臣前的体面,这万一……” “闭嘴!”于向荣面色阴沉,云清婳聪明能干,可太有主见,除非能完全掌控住,否则以后福祸是真不好说。 第五十七章 我愿为箭靶 如果她能抗过去还好,如若不然,不如被萧景辰一箭射死,虽是丢了东晋体面,可他到底失了一个女儿,在皇上面前好好哭诉一番未必会受牵连。 此外,他还可以借此契机,联合太子派系的人一起狠狠咬下萧景辰的一块肉,之前在太子那里丢的脸面就全找回来了。 片刻须臾,于向荣已经将所有利弊得失计算清楚,神情慢慢安稳了下来,竟然开始期待萧景辰挽弓射箭。 云清婳已经重新站好,朝着皇上的恭敬的行了大礼:“臣女云清婳拜见皇上。” 虽然是有现代人的灵魂,可她绝对不会挑衅皇帝的威严,所以这头磕的极利索。 “起来吧。”太熙帝笑容和煦,“于小姐身为闺阁女儿,竟有如此勇气,实在难得。” 云清婳轻声道:“臣女随母姓,云清婳。” “云?”太熙帝愣了一下,看向于向荣的方向似乎想起了什么,冲着云清婳招手,“你走近些……抬起头来?” 众人全部一愣,都盯住了云清婳,皇上可是许久没有扩充过后宫了,这于大人的女儿长得如此花容月貌,万一得了皇上的眼。 萧景辰的眸子沉了下来。 云清婳却并不担心,她和于芷柔好歹是一个爹,于芷柔可是要给皇帝做儿媳妇儿的,皇帝再怎么样,也不能纳儿媳的姐姐入宫。 因此她十分坦然,走上前,让太熙帝看清她的长相。 太熙帝眸子一紧:“你可有舅舅?” “臣女母亲乃是独女。”云清婳说完又补充一句,“她已经过世多年。” 太熙帝眼中闪过失望:“是朕想差了,快去吧,当心着点。” 这语气已然十分温和,柳贵妃望着云清婳,一脸若有所思。 云清婳不知道太熙帝将什么想差了,不过还是规矩的行了礼,转身朝着萧景辰走过去,冲着他福了福:“我要如何做?” “你可信本王?”萧景辰看着她。 云清婳点头:“当然。” 事到如今,不信也不行。 “将苹果顶在头上,站在那边。”萧景辰道。 云清婳嘴角一抽,双手举着苹果,好傻。 一点不飒! 前世特工训练的时候,她和小伙伴也玩过人形靶子,百米穿杨也是常常玩的,如今再次站在像似的场地上,她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隐隐不安分起来。 熟悉的沸腾感。 “我可以相信王爷?”云清婳挑眉问道,眸光璀璨。 萧景辰点头:“可以。” 云清婳转身走向于芷柔,手伸过去,于芷柔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现场一片寂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尖利、格外失礼。 于芷柔下意识朝太子看过去,太子的脸色果然已经沉了下来。 “云清婳,你什么意思?”她咬牙。 “紧张什么。”云清婳讥笑,“害人的时候不是挺利索?” 她拔下于芷柔发髻上的玉环发簪,也不看她铁青的脸色,折返回到场地,举起发簪示意众人。 “东晋儿郎可以血战沙场、保家卫国,东晋的女儿也不只会抚琴绣花。”她声音清亮,抑扬顿挫,极有气势,“此簪上有一玉环,臣女请七王爷射此玉环。” 云清婳将发簪插在发髻上,走向原本摆了靶子的位置站好。 现场一片寂静,都看向场地中央的女子,明明纤弱如柳,却站的如劲松一般笔直,她以女儿之身站出来,用自己的安危来给北狄使臣一个教训,此等勇气可敬。 文臣感慨于向荣这种圆滑的人竟得了如此傲气的女儿,武将则盘算着家中有哪些适龄儿郎,于向荣虽然讨厌,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待她好些,少跟娘家联系也就是了。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北狄白面使者也看向了云清婳,东晋的女孩子也这么厉害了?一个萧令月已经将北狄搅的天翻地覆,怎么这个也看着不简单的样子? “好!”太熙帝大喝一声,“景辰,你不可伤到云小姐。” “儿臣遵命!”萧景辰大声应道。 他单手拿起神臂弓走到既定位置,看向不远处的淡蓝色身影,面上沉静如水,心中却是风起云涌。 云清婳真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一个女子,一直知道有本事有脾气,此时才知道她竟还如此热血! 萧景辰拿起神臂弓,比寻常弓箭重的多,一般人怕是拿不起,更不要说拉开了,由此可见,北狄使者还是有所依仗的。 见他轻而易举的拿起神臂弓,拓跋鸿已经变了脸色。 太熙帝脸上露出得意:“景晨快快射箭,免得拓拔将军腹中饥饿。” 拓跋鸿脸色更难看了。 萧景辰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箭搭在弓弦上,大喝一声,拉了个满弓,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当他将箭头瞄准云清婳头上只有铜币大小的玉环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那胆小的夫人小姐更是捂住了眼睛,生怕看到云清婳血溅当场。 刚刚那话说的的确漂亮、也振奋人心,可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小的玉环,还是戴在头上,这稍有偏差,那就没命了! 于芷柔兴奋的浑身颤抖,只要云清婳死在这里,她就再无后顾之忧!求七皇子一定要射偏!最好射在云清婳的脸上,让她死都要带着一张丑八怪的脸! 萧景辰曾于乱军中取敌将首级,这么远的距离于他来说并不在话下,可此时对面站的是云清婳,他手心竟然浸出一层薄汗。 云清婳淡蓝色的罩衫在风中微动,美极了。 她如此信任他…… 萧景辰深吸一口气,猛的松了右手,离弦的箭直冲云清婳而去。 不少人捂住了嘴巴,好像一丁点的声音都会影响这箭的方向。也有人好奇云清婳的反应,且不说七皇子武艺如何,但凡云清婳害怕偏了身子,这箭还是射不中。 丢了脸面,皇上那一关就过不去。 不过好在众人并没太多想象空间,一身闷响之后,箭已然将玉环射中,并且在惯性下将玉环稳稳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玉环摇曳,箭羽颤颤。 第五十八章 看上了六皇子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接着就是欢呼,尤其武将喊的更响亮! 太熙帝也大笑,他看了一眼拓跋鸿:“拓拔将军觉得如何?” “果然天朝上国,人才济济。” 太熙帝找回了面子,心情舒畅,也不再难为拓跋鸿一行,摆驾回了太和殿。 众人落座,太熙帝神采奕奕,侧脸和旁边的柳贵妃道:“你说赏她个什么好呢?” 柳贵妃望向站在大殿之中的女子,笑起来的时候,眸中百种风情:“皇上赏什么自然都是好的,不过臣妾觉得还是问问云小姐想要什么?” “云清婳,你大胆说,朕都许你。”太熙帝实在是高兴。 云清婳跪在大殿之上:“什么都可以吗?” 太熙帝笑:“你只管说。” 云清婳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臣女想要皇上一个许诺。” “许诺?”太熙帝不解。 “臣女一时想不起来要什么,所以请皇上答应等臣女想起来的时候再找皇上兑现。”云清婳声音清脆,“臣女保证所提要求都在法理之内。” 这个想法实在清奇。 太熙帝当即道:“朕应了,你可以随时找朕兑换这个承诺,不过一个女儿家入宫也不容易,等会儿让贵妃拿了入宫的令牌,免得你还要担心朕赖账。” 后面就是玩笑话了,折让习惯了太熙帝威严的众臣都已经惊讶不已,这还是皇上头一次对一个大臣的女儿这么关心呢。 难不成真要纳入宫中了? 于向荣十分纠结,究竟是做皇上的岳父呢,还是当太子的岳丈呢? 北狄使者被挫了威风再没出幺蛾子,一直到宴会结束都老老实实的。 云清婳和萧景辰成了这场宴会最瞩目的存在,云清婳更耀眼一些。 “学子街的铺子整理出来了,我想过去看看,就先不回府了。”云清婳对于向荣道。 在宫门口,人来人往,于向荣自然不会拒绝,他一脸慈爱:“身上可带够了银子?” “带了的。” “那便去吧,早些回去。” 云清婳上了马车去清风来,不过片刻后又换了衣服从清风来的后门离开,曹胜早已经等在那里。 萧景辰的伤口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药效过去,此时皮肉外翻,染血的桑麻线如同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胸口,看的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要先拆掉旧线,才能重新缝合。”云清婳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会很疼。” 萧景辰看着她:“云姑娘有的勇气,本王也有。” 云清婳拿着剪刀的手一顿,低头将桑麻线分段剪开,拿着消过毒的缝衣针将线一点点挑出来。 她擦了手,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烈酒泼在了伤口上,萧景辰的脸色瞬间煞白,即使靠着毅力抗住了没出声,身体还是在发抖。 药物的副作用如潮水般猛烈。 “忍不住就喊出来。”云清婳看了他一眼,“烈焰灼烧冰雪刺骨,不是常人能忍的。” 萧景辰抬起头,心中一动:“云姑娘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药我用过啊。”云清婳不以为然。 她说的轻描淡写,他听在耳中却犹如响雷一般。 他都觉得难以忍受的疼,她竟然已经受过。 放眼整个东晋朝堂,哪家的小姐不是娇养在深闺中,丫鬟婆子满院子的人伺候着,云清婳呢,四年前诈死逃离尚书府,四年后学的一身医术归来,还是备受刁难…… “云姑娘数次相救,以后但有需要,本王皆可答应。”萧景辰语气郑重。 云清婳手下动作不停:“王爷的话,我记下了。” 才得了太熙帝一个承诺,如今又赚了萧景辰一个人情,真是不错。 她要好好想想如何将这两个承诺利益最大化。 最后一针缝过去,云清婳收了针线,端了一碗酒递给萧景辰,萧景辰接过一饮而尽,泛白的脸孔渐渐恢复了常色。 “晚上好生守着你家王爷,可能会发烧。”云清婳叮嘱曹胜,“我写了药方,你拿了药煎上,两个时辰喂一次,多次少量的喂水。” 曹胜脱口而出:“云小姐能不能留下?” 留下? 云清婳还没说话,萧景辰先呵斥道:“胡说!” 女儿家的清誉多么重要,怎么可能外宿,尚书府轻贱于她,他如何能把她当做医女看待?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府医排查无异常,还是让人守着的好。” 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不过她心里真没将那些男女大防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跑过来给萧景辰处理伤口。 “上次宋夫人的事情,多谢了。”她道。 萧景辰已经穿好了衣服,额前的头发被汗浸的湿漉漉的,听她道谢,摆手:“宋家家风不错,宋夫人也值得信任,你可以放心结交。” 云清婳看过去:“他们是你的人?” 所以可以结交? “宋勉忠君。”萧景辰道。 云清婳了然,宋家并未站队,谁登上皇位他们就效忠于谁,这份心在拉帮结派的朝堂极为难得,更为难得的是他们抗住了各方的拉拢。 提及宋家,她想起了宋沁儿明亮的眼神。 “六皇子此人如何?” 萧景辰眸子一沉:“什么意思?” 云清婳站在宋沁儿的角度想了想:“人品好不好?后院有多少女人?他待她们的情意如何?” 听沁儿的意思,六皇子一直没娶王妃,可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年代,没有正妻不代表没女人,官家千金看不上六皇子,可那些有美貌没身份的女人可海了去了。 “云清婳见萧景辰一直没说话,以为他不好去打探兄弟的内宅,开口道:“回头我自己想想办法。” 萧景辰眸子沉下去,果真是看上老六了,所以连女子的矜持都不要了,着急亲自去打听他的消息?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熟悉到了什么地步? “为什么打听老六?”他需要确认她的心思。 云清婳一直在琢磨宋沁儿的事情,也没多想,随口道:“关系女子一辈子的幸福,自然重要。” 萧景辰变了脸色。 第五十九章 六皇子的脸 云清婳见他脸色不好,暗笑自己竟然跟萧景辰讨论起宋沁儿的事情,起身告辞的时候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矮凳,一块小巧的玉牌掉在了地上。 云清婳弯腰捡起来,触手生温:“这玉,质地很好。” “萧家的人都有这么一块命牌,上面刻着名字。”萧景辰见她好奇,开口解释,“不过要过完八岁生辰才会由内务府选玉料雕刻打磨。” 云清婳了然,古代孩子容易夭折,即便是太熙帝子嗣丰盛,也曾夭折过三个儿子,八岁的时候再做命牌的确更稳妥。 “公主也会有吗?”她又问。 “当然。” “怪有意思的。”云清婳将玉佩递了回去,“我要回去了,七爷好生养伤。” 萧景辰颔首。 曹胜将人送走折返回来,见萧景辰还靠在床头,忙过去扶着人躺下:“王爷先休息,属下这就去煎药。” “你觉得她为什么提及老六?”萧景辰忽然开口。 曹胜一愣,不过他还是仔细分析了一番:“云大小姐没有亲娘操持婚事,难免自己多想些,怕是想着六皇子身体有疾,她或许能嫁过去。” 萧景辰有些烦躁:“她何至于此?” “于大小姐是要嫁给太子的,她大概也不想嫁的太低吧。”曹胜猜测。 “是吗?”萧景辰皱眉。 有药王谷撑腰,有一身医术,加上今日的表现,难不成还担心嫁不到好人家?非得惦记一个腿脚不好的? 云清婳到底是惦记老六跛脚,还是觉得他脸好看? 萧景辰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长年在边疆吹沙子,真糙。 七王爷很烦。 弄玉轩。 “为什么云清婳每次的运气都这么好!如果萧景辰一箭射穿她的脑袋该多好!明明有可能的!偏偏又让她露了脸!爹爹对她也越来越看重了!继续这样下去,非但这尚书府没咱们的位置,只怕太子那里……” 想起萧景耀看云清婳的眼神,于芷柔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那人告诉她要忍,可忍下沈梦瑶容易,想和云清婳和平相处实在太难了! 明明是她脚底下的蚂蚁,现在一朝翻身竟然让她屡次吃了亏。 “娘!咱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了!” 沈梦琴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没想到,傻子一样的云岚生了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你先不要嚷了,让我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她捏了捏眉心,“府里的事情一堆,你总要让我理出头绪来。” 于芷柔十分不满,抱怨道:“总这样说,再等下去,云清婳就要成为太子妃了!等她成为东晋国最尊贵的女人,能不重翻云家的事情?到时候娘做过的事情都要被翻出来!” “砰!” 沈梦琴砸了手里的茶碗,盯着于芷柔,眼睛猩红。 “你威胁我?” 于芷柔尖叫一声,跳起来避开地上的碎瓷片,刚要反驳就看到沈梦琴阴沉的脸,心里一慌,连忙道:“女儿和娘是一起的,怎么可能威胁娘?女儿就是担心……娘,云清婳实在太厉害了,女儿害怕……” 她跪在沈梦琴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摇:“娘,女儿每天晚上做梦都是云清婳要杀我,女儿真的好害怕。”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而且于芷柔说的也是事实,她闭了闭眼:“你先回去。” “娘……” “回去!” 于芷柔不敢再多说,忙起身匆匆离开。 “嬷嬷,我要见他一面。”沈梦琴冷声道。 宋嬷嬷诧异:“夫人,您之前可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再不见那人的!” “现在已经万不得已了!”沈梦琴咬牙,“柔儿的话你也听到了,继续让云清婳活着,别说荣华富贵,就连我们母女情分都要毁了。” 她当初就不应该顾忌太多留下云清婳这么大的隐患,如果当初早早的把她弄死,哪来现在这么多麻烦! 宋嬷嬷道:“夫人想何时见他?在什么地方见?” “老爷还在瑶光阁?”沈梦琴却问。 宋嬷嬷有些不忍没吱声,也是变相的回答了沈梦琴的话,沈梦瑶年轻鲜活,加上自己也有手段,牢牢的勾住了于向荣的心,瞧着如今是恨不能不死在沈梦瑶的床上。 想是当初他最迷恋她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激情和浓烈。 “到底是我亲妹妹,待会儿你送碗汤过去。”沈梦琴握住宋嬷嬷的手捏了捏。 宋嬷嬷会意:“夫人说的对,以前是姐妹现在也是,与其让那些外人看了笑话,倒不如一团和气。” …… 云清婳的风头在柳贵妃身边的桂嬷嬷亲自送了赏赐达到了巅峰。 “这支海棠步摇还是明仁皇后在时候赏赐给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一直十分爱惜,也实在是喜欢清婳小姐,才拿出来给您戴的。”桂嬷嬷脸上一团和气,“如果清婳小姐不嫌弃,就让老奴给您戴上。” 云清婳半蹲了身子:“有劳嬷嬷了。” 桂嬷嬷将步摇插在云清婳的云鬓上,原本就清丽的人,配上精致无双的步摇,平添了一份贵气,任谁看到也要赞一句“人间富贵花”。 沈梦琴和于芷柔闻讯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人的眼睛,立时就红了。 “嬷嬷好容易出宫一趟,一定要留下吃杯茶再走。”沈梦琴满脸堆笑,“柔儿一直惦记着您呢。” 于芷柔赶忙道:“是啊,嬷嬷,天气渐热,我给您做了一副茜草色帐子,就是一直没机会给您送去。” 桂嬷嬷笑道:“奴婢怎么敢收二小姐这么贵重的东西,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不扒了奴婢的皮。” “贵妃娘娘可不舍得。”于芷柔笑道,“嬷嬷请。” 母女二人拥着桂嬷嬷进了花厅,原本受赏的云清婳反而被冷落在了一旁,她也不在意旁边下人的眼神,面色如常的跟着一起进了花厅,从青黛手里拿过一个珐琅盒子。 “这是我琢磨出来的玫瑰膏,每晚净面之后轻轻涂抹一层,可滋养肌肤。”云清婳笑道,“辛苦嬷嬷带给着贵妃娘娘。” 于芷柔嗤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都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云清婳越过桂嬷嬷直接讨好柳贵妃可就傻了!而且这用上脸的东西也敢送,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就足够她死一百回了。 第六十章 于家祖母 她看向桂嬷嬷已经接到手里的珐琅盒子,觉得十分遗憾。 早知道她要送这东西,就应该在里面添点东西,柳贵妃的脸如果因为用了云清婳送的东西毁了,那云清婳不就死定了! 越想越觉得遗憾,于芷柔忍不住叹气。 “二小姐怎么了?”桂嬷嬷问。 沈梦琴看了一眼于芷柔,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赶忙道:“嬷嬷不要见怪,柔儿是觉得清婳送这东西有些不妥,怕娘娘怪罪……” “怎么会!”桂嬷嬷忙道,“药王谷的玫瑰膏千金难求,娘娘年前得了一瓶爱惜的跟什么似的。” 沈梦琴、于芷柔:“……” 云清婳又拿了另外一个细腰白色小瓷瓶:“嬷嬷晚上睡不好吧?这里面的药丸睡觉前半个时辰服用一粒,嬷嬷必能一觉到天亮。” 桂嬷嬷喜出望外,她很多年都夜不安枕了,如果能睡个好觉那可真是太好了。 “奴婢竟也有福气能用上药王谷的神药了,谢大小姐了。”桂嬷嬷诚心诚意,比刚刚听于芷柔说拿个什么帐子可真诚多了。 又被碾压了! 于芷柔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 “云清婳,太子妃的位置是我的,你休想!” “既如此,你气什么?” 轻飘飘一句话,差点没把于芷柔给逼疯了。 正在此时,管家进来禀报:“宫里的李公公传旨来了,老爷已经在前院等着了,让小的请夫人和两位小姐赶快过去。” 桂嬷嬷愣了一下,将云清婳给的东西收入袖中,也随着三人一起去了前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于向荣长女云清婳,聪慧敏捷,丽质轻灵,堪称女子表率,特赏玉如意一对,黄金千两,东珠一盒,钦此!” 云清婳跪谢圣恩,从李大可手里接过了圣旨。 “劳烦公公辛苦一趟。” 李大可笑眯眯道:“大小姐为东晋长了脸面,皇上高兴着呢的,来之前皇上交代奴才,赏赐是赏赐,之前答应您的许诺依旧作数。” “清婳受宠若惊。” 见云清婳进退有礼,面对他既不谄媚也倨傲,李大可顿时就有了好感,忙避开了她的礼,看到桂嬷嬷,笑呵呵道:“贵妃娘娘赏了什么?” “海棠步摇。”桂嬷嬷和李大可也熟,“早知你出宫,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那可不行,皇上有皇上的心意、娘娘有娘娘的嘉奖,不一样。” “也是。” 云清婳睫毛微颤,在她掌握的资料里,皇上对柳贵妃恩宠二十几年,但凡有时间就一定会陪着贵妃娘娘用膳的,两人用膳的时候不会提及赏赐她的事情吗? 为什么桂嬷嬷会说出“早知你出宫,我就不跑这一趟”的话来? 还有那日在兰依殿,她总觉得贵妃娘娘的话有些怪怪的,像是帮太子说话了,又像是没说…… “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于大人了。” “奴婢和李公公一起回宫。” 于向荣连忙送上两个厚厚的钱袋,陪着笑脸将人送出于家大门,折返回来,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得意。 云清婳获得皇上嘉奖,他脸上也有光! “这是尚书府的殊荣,按规矩圣旨是要供奉在祠堂的。”于向荣伸过手去。 云清婳避开:“我亲自送过去。” “那也好,你送……”于向荣忽然变了脸色,盯着云清婳,“你送哪儿去?” 这府里除了云家破败的祠堂,还有一座于家祠堂。 “娘亲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我高兴的,而且皇上也知晓我随了母姓。” 沈梦琴终于找到了机会,正色道:“你虽姓云,可你身上到底流着老爷的血,亲疏远近,你要分清楚啊,老爷这么疼你……” 于芷柔也道:“我也觉得这是于家的荣耀。” 于向荣看着云清婳,面色阴沉,显然,沈梦琴母女说中了他的心思。 云清婳压住讥诮的嘴角。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觉得于家先祖当真愿意见着这圣旨?”她扫向于向荣,“另外,祖母怕也是不同意的,爹爹说是吗?” 于向荣变了脸色:“你既要去,就去吧。” 沈梦琴见于向荣忽然改变了主意,赶忙追了上去,于芷柔也匆匆离开了。 “老爷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青黛不解。 云清婳:“祖母是个有骨气的人,她早年守寡拉扯儿子,靠给人浣洗衣服供于向荣读书,原指望他出人头地,没想到他却当了商户人家的上门女婿,祖母当场就吐了血,好多年不肯见他。” “最后原谅老爷了吗?” “什么最后?” “老人家去世之前啊,有没有原谅老爷,到底是唯一的儿子。”青黛感慨道。 云清婳笑了:“祖母活的好着呢。” 祖母看不上云家是读书人的清高和傲气,这和她娘亲这个人无关,听苏嬷嬷讲,她出生的时候,老人家托人送了一篮子鸡蛋。 而沈梦琴,老太太是压根瞧不上这个人! 青黛已经打开了祠堂的门,苏嬷嬷早就将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香案上也摆了香炉,香烛燃烧,云清婳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她冲着云家先祖拜了拜,将圣旨双手奉上摆在最前面,静静的望着一排排寂静的牌位,久久无言。 云清婳被皇上下旨褒奖的事情立刻就在京城中传开了,她在太和殿的事迹再次被加工传播了一番,如今她在京城中美名广传,不少人盼着能一睹芳容。 “您要在这个时候开店?”苏嬷嬷惊讶,十分的不赞同,“士农工商,您现在是官家小姐,又得皇上亲自嘉奖……云家先祖在天有灵,也欣慰了,您可不能再走回头路。” 说到动情处,苏嬷嬷眼泪都掉下来了。 云清婳递了纸巾给她,一直等她哭完了才开口。 “我把对于向荣说过的话再跟嬷嬷说一遍。”她认真道,“于家是官,云家不是,嬷嬷,可明白?” 苏嬷嬷着急:“我知道小姐要报仇,可那也不能把自己折进去!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不同意!”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不会干,只是嬷嬷你要清楚,云清婳和于向荣从来不是一家人。” 第六十一章 我不嫁人 苏嬷嬷眼中含泪:“自从夫人去世后,咱们云家和于家早就不是一家子了!嬷嬷再糊涂也不会是非不分,可是小姐你是要嫁人的啊,有个尚书的爹,总归能嫁的好一些。你就听嬷嬷的,你把这于家当成个踏脚石,过后咱们不用他们了就是。” 云清婳乐了。 没成想苏嬷嬷还有这么可爱的想法,她理解苏嬷嬷身为这个朝代的原住居民,一些想法根深蒂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属不易。 对于家的恨,肯定是苏嬷嬷的感官更直接深刻一些,老人家是真担心她嫁不好。 “如果是以前,我少不得要稳住他们,可现在我有了皇上撑腰,谁能奈我何?”云清婳拍了拍苏嬷嬷的手,温声道,“以后我不打算嫁人了。” “那怎么行!”苏嬷嬷顿时就急了。 云清婳看向院子里玩耍的儿子,幽幽道:“您就没发现云阙和我长的很像吗?” 虽然整体像他亲爹,可眼睛还是随了她的。 苏嬷嬷一个不稳从凳子上摔了下去,瞪圆了眼睛看着云清婳。 “小、小姐,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云、云……他是少谷主……怎么姓云?”苏嬷嬷嘴唇哆嗦,语无伦次,脸上的表情像哭却又哭不出来,“小姐……” 她哀求云清婳解释给她听。 “四年前,沈梦琴找人害了我……我拼死逃出去,不久之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云清婳叹气,“所以,您以后不用再担心我嫁人的事情了,我不可能再嫁人了。” 苏嬷嬷看着云清婳,“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这个杀千刀的贱人!她会遭雷劈的!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的大小姐啊!这一辈子可就被那个贱人毁了!” 她一把松开云清婳,拿起竹筐里的剪刀就向外冲,云清婳被吓了一跳,忙将人扯了回来。 “小姐你莫要拦!就是拼着一条命,老奴也要给小姐报仇!”苏嬷嬷咬牙,“她敢毁小姐一辈子,老奴就跟她一命换一命!” 云清婳眼底潮湿,使了巧劲儿夺下剪刀。 “沈梦琴一条贱命,哪里值得嬷嬷舍了自己的命。” 她一下一下的拍着苏嬷嬷的后背安抚,原是不打算告诉她的,可今天她发现苏嬷嬷对于向荣还有期待,索性说了干净。 “嬷嬷不要难过,我有药王谷撑腰,还有一个孩子承欢膝前,你说我为什么要嫁人?嫁过去伺候人吗?”云清婳见苏嬷嬷还要说什么,她又下了一剂猛药,“我都有个孩子了,哪个好人家会要我?说句不好听的,传出去,只怕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死了!” 苏嬷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所以您才让少谷主一直称呼您姐姐?” “是。” 苏嬷嬷在屋子里转圈儿,试探道:“那您知道那天晚上……罢了,沈梦琴找来的能是什么好人……” 云清婳松了口气:“以后咱们就多赚点钱,以后好好守着云阙过日子,我一准给嬷嬷养老送终。” 苏嬷嬷又哭又笑,想起什么事的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匆匆跑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这个东西给小姐!” 一个破旧的包袱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掉漆的匣子,匣子上的锁头也破破烂烂的。 见云清婳一直看着没动手,苏嬷嬷直接拧开锁头,打开里面的东西示意给她看:“去年荷塘翻新,从淤泥里挖出来的。” 云清婳将东西取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才敢确定:这是一枚扳指,且是用驼鹿角盘骨制成的扳指,上面刻着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 狼头刻的栩栩如生,尤其一双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吃人似的。 东晋先祖是以武力夺得天下,打仗的时候挽弓射箭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军事技能,所以东晋男子十分看重扳指,差不多人人都有,不过这些年长久不打仗,射箭也变成了君子六艺里的噱头,扳指的材质也渐渐变成了名贵的玉石、碧玺等华而不实的东西。 可云清婳如今拿在手里的这一枚,显然还是重实用的。 “嬷嬷可知这是谁丢进荷花池的?” 苏嬷嬷摇头:“不清楚。” “去年为什么忽然要翻新荷塘?” “听管家说是要清理荷塘里残枝树叶,不过我看他不太尽心,翻腾了几天,也没清理出多少。”苏嬷嬷抱怨,“之前咱们云家哪里有这么糊弄主子的下人。” 云清婳眼神复杂的看着苏嬷嬷,他们翻新荷塘是假,找这东西才是真吧,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被苏嬷嬷拿了去。 “之前忘记这东西了,刚刚忽然想起来了。”苏嬷嬷语气严肃,“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云家的,云家的就是小姐的!小姐不要手软!没了嫁人的指望,就要多弄些银子傍身。” 云清婳嘴角一抽,她给苏嬷嬷用的这一剂药似乎有点猛了。 “嬷嬷切记,我和云阙之间的关系一定要保密,不然沈梦琴母女是一定会用这个理由弄死我的!”云清婳叮嘱,“你还只当他是药王谷的少谷主就好。” 苏嬷嬷:“小姐放心,嬷嬷一定会保护好你和云阙少爷的……咱们云家的独苗苗啊!” 云清婳:“……” “清婳姐姐,你明日是要出门吗?”云阙从院子里跑进来,爬上凳子端起茶水就灌一大口,“带我一起去吧,我想透透气……嬷嬷,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苏嬷嬷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小少爷长的真好看,跟老太爷一模一样。” 云清婳无言看屋顶,她觉得萧景辰长的大概率是不像他外祖父的。 云阙摸了摸苏嬷嬷的脸:“我觉得我长的像我爹。” 苏嬷嬷更是悲从中来,只觉得云阙更可怜。 “小少爷想吃什么都告跟嬷嬷说,嬷嬷手艺好着呢!”看着云阙,苏嬷嬷总觉得怎么都疼不够。 云阙不停的冲着云清婳使眼神:啥情况? 云清婳冲他鼓励一笑,施施然起身离开了。 忙了这些日子,院子里还关着三个没处理的呢。 第六十二章 学学瑶姨娘 “最近怎么样,还吵闹吗?”云清婳问。 青芝笑眯眯道:“一日只给两顿饭,早就没力气闹腾了,大小姐今日要审她们吗?” “闲着无事,把人带过来。”云清婳懒洋洋道,她坐在了院子里的廊下,“就在这里。” 片刻后,青芝带着三个人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丽春,人早就没了之前的水灵,跟花朵脱了水似的。 看到云清婳,她“噗通”一声跪下来:“求大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知错哪儿了?”云清婳问。 连廊的位置视野开阔,院子里有心的人都能看到、听到,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下人偷偷朝这边瞄。 丽春抬起头:“奴婢不该没弄清楚事情就乱说话……是奴婢糊涂了,求大小姐给奴婢一次机会!” “以奴告主是何罪?”云清婳又问。 丽春脸色煞白,浑身一哆嗦。 东晋律:以奴告主,杖一百徒三年。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先打上一百棍,再坐三年的牢,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可人,哪有不贪生的。 “大小姐饶命!求大小姐慈悲!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给小姐当牛做马!”丽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半夏、冬青和秋叶三个人面色发白,却无人敢开口求情。 “张嬷嬷觉得我该饶她吗?”云清婳看向一直朝着瞄的人,笑道,“夫人说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应该很清楚其中章程。” 冷不丁的被点了名,张嬷嬷吓了一跳,忙道:“牡丹阁上下都听大小姐的,不过丽春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大小姐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 “就听嬷嬷的。”云清婳笑了,“这次我饶了丽春一条命。” 张嬷嬷立刻得意起来:“大小姐心善,以后会有福报的。” “奴婢必定日日夜夜念着大小姐的好!”丽春喜笑颜开。 “你还是日日念着夫人的好吧。” 云清婳说完,几个人都是一愣,尤其是丽春:“奴婢不明白的大小姐的意思?为什么要念……夫人的好?” “杖责你我于心不忍,可留你在牡丹阁我又膈应的慌,索性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当日是夫人带你过来的,如今送你去弄玉轩,想来依照夫人的慈善,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出路。”云清婳看向早就傻眼了的张嬷嬷,“劳烦嬷嬷送丽春过去,顺带帮她在夫人面前说两句好话。” 丽春瞬间脸色惨白:“大小姐、求大小姐留下奴婢吧!” 她在沈梦琴那边没了用处,又被云清婳送回去,岂能落着好? “小姐……”张嬷嬷咬牙,“您这样做的话不妥。” 云清婳摆摆手示意张嬷嬷将人带走:“嬷嬷有什么话,不妨去跟夫人讲。” 张嬷嬷再不敢说什么,硬着头皮去拖丽春的胳膊。 “夫人慈悲,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容的下,还能容不下你吗?”云清婳轻声道,“留在我这里,你能有什么前途呢?你去瞧瞧瑶姨娘的日子有多风光,自己找条路不难。” 丽春脸色一变,盯着云清婳,云清婳已经不看她。 张嬷嬷没听到云清婳说什么,但是见丽春忽然不闹腾安静了下来,心中不安,可也只能先拉着丽春去弄玉轩。 “以后谁想走都可以跟我说,我让张嬷嬷安排。”云清婳看了一眼地上,“你们三个也起来吧。” 半夏望着云清婳,嘴唇张了张,可云清婳却并没停留,直接进了花厅,她眼睛黯淡了下来。 “这样看我,小姐脸上是有花儿?”云清婳嗔了一眼青芝,“想问什么就说。” 青芝“嘿嘿”笑了两声,有些狗腿的蹭到云清婳身边:“您对半夏是有其他安排吗?我看她是巴巴的等您问她那日的事情呢。” “哦?我们的青芷也开始动脑子了?”云清婳打趣,“那你不妨来猜猜看,我要安排她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您安排半夏做什么,不过奴婢可知道您让丽春干什么去了。”青芝兴奋的小脸通红,“您让她去爬老爷的床,对不对?” “青芝!” 青黛进门就听到这话,板着脸呵斥一声。 “这是在尚书府,管好自己的嘴不要给小姐惹祸!” 青芝娇憨烂漫,云清婳也从来不约束她的天性,不过青黛说的也没错,这里毕竟是京城的尚书府,不像在药王谷那般自在,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要谨慎,因此并未阻拦青黛。 青芝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了云清婳面前:“是奴婢忘形了!” “起来吧,青黛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这里的人都属藕的,真在言语上抓你个错处,你少不得要吃苦头。”云清婳见青芝严肃起来,知道她将这话听了进去,又舒缓了语气,“不过你放心,真有人找你麻烦,小姐肯定护着你。” 青芝摇摇头:“奴婢不能拖小姐后腿。” “我的青芝真棒!”云清婳不吝赞扬。 青黛哭笑不得:“小姐就是纵着她。” 不过她知道青芝是真的将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也不再多说,一边给云清婳斟茶一边道:“汇通钱庄送了消息过来,大公子遇到点棘手的事情,消息要晚上几日送过来。” “什么事情?可严重?” “大公子知道您一定要问,他让您安心他可以处理。”青黛奉茶。 云清婳点点头,大师兄的本事她清楚,他既说可以处理就一定可以。 “另,徐有粮说店里的客人醒了,问您接下来的章程。” 云清婳眯起眼睛,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青黛青芝知道她在想事情,安静的侍奉在一旁,连呼吸都放缓了。 约摸着过了半刻钟,云清婳睁开眸子,指了指梳妆台底层的抽屉吩咐青黛:“把里面的东西拿给徐有粮。” “那他说的客人……” “好生伺候,她想要什么给什么。”如果判断正确,那人怕是会老老实实藏在店里不动弹,云清婳道,“你回来的时候,看看京城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流言。” “是,小姐。” 青黛离开,青芝在一旁伺候。 云清婳看了看她:“会不会觉得我倚重青黛,冷落了你?” 青芝愣住,随即拼命摇头:“怎么会!青黛谨慎稳重,她跟在小姐身边,婢子放心的很!再者,如果都跟小姐出去,谁守在家里?” 云清婳眉眼舒缓:“你放心,以后小姐一定给你选一个好人家,绝不委屈了你。” “小姐!”青芝气的跺脚。 云清婳大笑。 第六十三章 兵不厌诈 青黛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因为京城戒严了,禁卫军在满城搜索刺杀北狄使者的刺客。 “听说拓跋鸿被刺伤,北狄使者给皇上要交代,皇上大概觉得面上无光,一怒之下派出了禁卫军满城搜索,徐有粮说,清风来一天之内就被搜了两遍,不过他让您放心,客人没被发现。” 云清婳惊讶,禁卫军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能在他们眼皮子低下藏人,徐有粮还真有两下子。 “可知拓跋鸿伤的如何?现在北狄使者团是谁在主事?”她问。 青黛摇头:“奴婢悄悄去驿馆附近查看了一番,那边已经戒严了,奴婢打探不到消息。” 云清婳若有所思,她起身:“该用晚饭了,我们去前厅看看。” 于向荣是礼部尚书,负责此次和北狄使者的一应对接工作,或许他能知道点什么。 走到院子里,她冲在摆弄孔明锁的云阙招手:“过来。” “姐姐?”云阙颠颠儿跑过来,顺势抱住云清婳的胳膊,“要出去玩吗?” 云清婳摸了摸他的脑袋:“兵者,诡也,在于应变。”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没错。”云清婳牵起云阙的小手,“世人最狡猾,你看个个笑的菩萨似的,或许背后就藏着血盆大口,只等你一个不留心就将你拆吃入腹。” 云阙:“我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就直接把人打服了,打不服就用药!” 云清婳满意的点点头:“说的没错,不过还是不要完全依赖药,一力降十会的道理你该知道,就像上次在外面不就吃了亏。” “我还小呢。”云阙小声道。 见儿子不好意思,云清婳难得慈母一番:“是,我们云阙还小呢,等长大了一定很厉害!” “那是自然!”云阙仰起小脸,十分得意,顿了顿又问,“七王爷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探望他?” 看着和萧景辰如出一辙的小脸,云清婳表情复杂。 虽然现在太子还没往那个方面想,可万一动了这个心思,云阙怕是要不安全了,在诸位皇子都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云阙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我记得你以前十分喜欢黄金战神的故事,一直嚷嚷着要个一模一样的面具,现在还喜欢吗?” 云阙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警惕起来:“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要骗我回药王谷?” 云清婳嘴角一抽,她有这么喜欢骗小孩儿吗? “不要就算了。” “当真不送我回药王谷?”云阙小跑着追上去,“那我要啊,面具什么时候送过来?要和黄金战神一模一样的!” “黄金战神的的神秘在于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确定要戴面具?”云清婳有些纠结,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只觉得委屈了他。 云阙眼珠子转了转:“出门的时候戴,在这院子里的时候就不戴。” 云清婳想了想:“也行,让人知道药王谷有一个戴黄金面具的少谷主,好像也很不错。” 只是不知道萧景辰会不会忽然警惕起来,如果他要问……算了,就算他有所猜测也没实证,她抵死不承认就是了。 进了花厅,于向荣果然在,看到她有些意外。 “有事?” “云阙想吃大厨房做的咸水鸭,就过来了。”云清婳道,“爹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自从上次的赏花宴之后,云清婳就改了口,一是降低于向荣的警惕性,另外就是给沈梦琴和于芷柔添堵。 反正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和“张三李四”并无不同。 “拓跋鸿被刺杀,皇上大怒让满城追捕凶手。” “听说禁卫军已经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了,爹爹是礼部尚书,只做好安抚就可以了,为何愁眉不展?”云清婳端了点心碟子给云阙,“先垫肚子。” 于向荣这才回过神,忙招呼云阙:“少谷主饿了?来人,传饭!” “不等夫人她们了?”云清婳问,“瑶姨娘也不过来?” 于向荣本想让沈梦瑶过来,不过看了看云清婳和云阙两人又改了主意:“今天就咱们两个还有少谷主一起吃个晚饭,刚好,为父也有些事情跟你聊聊。” “好。” 云阙:“我要吃狮子头!” “晚上吃太油腻了。” “不油腻、不油腻,咱们府里的厨子最拿手的就是狮子头,来人,吩咐厨房晚饭加一道狮子头,快着些!” 福禄小跑着出去了。 于向荣:“以后少谷主想吃什么尽管的说,另外清婳,少谷主叫你一声姐姐,你也不要太拘着他。” 云清婳看了一样云阙,云阙一缩脑袋小声道:“我就吃一点点,实在想吃狮子头了……” 于向荣眼睛眯了眯,云阙如此依恋云清婳,只要笼住云清婳就等于掌控住了药王谷。 “你和药王谷谷主关系很好?” 云清婳“嗯”了一声:“谷主待我很好,允少谷主在外游离随云姓。” “谷主心善。”于向荣笑道。 菜上的很快,红烧狮子头放在了云阙面前,云阙笑的露出一嘴整齐的小米牙。 “北狄的那个将军是不是脑子有病,为什么来到东晋还敢找麻烦?要是有人在药王谷挑衅,我娘亲一把药就毒死他了,岂容他嚣张!于大人你说你们也真是的,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怎么不狠狠打回去?” 云清婳看了一眼云阙,她什么时候一把药毒死人了?最多也就是个不死不活而已。 “闭嘴!”云清婳瞪他。 云阙缩了一下脖子,朝着于向荣的方向靠了靠:“于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清婳,不可对少谷主无礼。”于向荣很满意云阙的亲近,耐心解释,“咱们东晋以和为贵,不和蛮夷之人计较。” 云阙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开始啃狮子头。 于向荣不明所以,看向云清婳。 “云阙自小跟随谷主在外游离,谷主会分析当下时局给他听,他听出您在哄他,不高兴了。” 于向荣惊讶。 第六十四章 夜探香闺 和一个三岁的孩子分析时局?如此看来,药王谷怕不单单只是着眼于杏林…… 思及此处,于向荣脸色严肃了不少:“少谷主可知东晋周边有那些小国?” “东夷、西戎、北狄和南诏,还有一些零碎的小部落,其中稍强的羯族才被灭了,其他就不值一提了。” 于向荣十分惊讶,虽然这些不算太难,可云阙不过三岁,就已经能知道这些,可见云清婳并未说谎,当即收敛了轻视的心情。 “少谷主所说没错,东晋泱泱大国,往年自是不怕那些蛮夷的,不过去岁冷冬,南方先有水灾后有雪灾,皇上下令开仓赈灾,国库耗费巨大,如若再开战怕是力不从心,北狄怕是也知晓这些,所以才敢如此肆意。” 云清婳心中一动:“如若国库丰沛,北狄也是要打下来的?” 于向荣脸色骤变:“不可胡说!皇上对北狄的政策是安抚,不然也不会下降长公主过去,只有和平,边疆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云清婳却不相信太熙帝的目的仅仅如此。 “拓跋鸿伤的不重,更或者他压根没受伤。”云清婳看到于向荣惊讶的神色,继续道,“可皇上既然动用了禁卫军找人,也许找的不是刺客。” 云阙从饭菜里抬起头来:“是北狄找人还是东晋找人?” 于向荣眸子一紧,下意识的看向云清婳,云清婳沉吟片刻后道:“这次是太子负责接待北狄使团吧?如果北狄真有什么心思,太子必会受牵连,爹爹你也怕是也摘不清。” “你们先吃!”于向荣立刻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吩咐,“备车!不,备马!快!” 云清婳给云清婳布菜,又让花厅伺候的下人出去,才慢悠悠道:“表现不错。” “娘亲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你不是回来找茬的吗?让于向荣和那个太子有麻烦不更好?”云阙问。 虽然人心鬼大,可心思到底没那么多复杂,这会儿就有些看不懂云清婳的操作了。 “我也想知道拓跋鸿在搞什么鬼。”云清婳眯起眼睛。 漏液时刻,于向荣才回来,沈梦瑶派了人小花园等他,结果被狠狠呵斥了一通,进了书斋再没出来。 出事了。 想到才打探回来的消息,于向荣后背一层冷汗,谁能想到北狄使者团里藏着一个杀手,而且是专门冲着太熙帝前来的! “从拓跋鸿入京一直是太子在负责,如果现在上报皇上,太子怕是要受责备,可如果不上报,真的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责任。”于向荣喃喃道,“拓跋鸿这老贼只说自己无辜,可怎么偏偏能这么巧……” 福禄端了夜宵进来:“老爷没用晚饭,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于向荣没理会,依旧在想着怎么将自己和太子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 “老爷还是先用些,好歹是大小姐的一片心意。”福禄道,“这汤自老爷走后就煲上了。” 于向荣眼睛一动:“我走后,大小姐就煲上汤了?” “不是大小姐煲的,是大小姐让厨房煲上的,大小姐说老爷怕是没什么心思吃饭,让备着点给老爷垫肚子,大小姐虽然常常冷言冷语的,可对老爷是真好……”福禄絮絮叨叨。 于向荣:“去请大小姐!” “现、现在吗?”福禄诧异,见于向荣神色冷峻,忙低下头,“小的马上就去。” 于向荣背着手在书房里转圈,云清婳是笃定他此行的结果,因为知晓他没心思没时间用饭,所以才煲汤,那她之前为什么不提前告知?难道是要用这样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的聪慧从而得到他的重视? 自以为猜到了云清婳的心思,于向荣心稍安,只要想表现他就能利用。 福禄去而复返,身后并无云清婳:“大小姐已经歇息了。” 于向荣咬牙:“你没告诉她,是我要见她?” “说了,大小姐也醒了。”福禄死低着头,“可大小姐说即便是父女,深夜也要顾忌男女大防,免得遭人非议。” 于向荣:“……大小姐可还说什么了?” 福禄一拍脑门:“大小姐说,老爷是礼部尚书,可礼部不是老爷一个人的。还有、还有……” “说。” “大小姐还说,老爷是东晋的朝廷命官,不是太子的谋士。” 于向荣惊讶:“大小姐当真这样说?” “一字不差。” 于向荣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坐下来,盛了一碗汤,一边喝一边琢磨,竟然觉得云清婳的话有几分道理:这几年太子用他用的理所当然,这让他十分不舒坦。 譬如刚刚在太子那边,太子只催他解决麻烦,却连一杯热茶都没给他。 …… 牡丹阁。 打发走福禄,云清婳才要歇息忽然眸子一动,吩咐青黛:“我要想些事情,你不用守夜了,去找青芝一起睡吧。” 青黛不疑有他:“奴婢先去看看少谷主。” “熄了灯。” “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周遭寂静极了。 “七爷既来了,还藏着干什么?”云清婳淡淡道。 一道人影从梁上翻下来,立在云清婳床前,萧景辰看不清云清婳脸上的表情,不过从她平稳的呼吸可以判断出来她并无丝毫慌乱,相反十分镇定。 镇定的一点不像个女子。 “如何发现的?”萧景辰问。 “药王谷的药,我还是闻的出来的。” 萧景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地方,拉过圆凳坐在了床边,云清婳嘴角一抽:“王爷时常这样夜探香闺?” 熟练的行云流水一般。 “第一次。”如果不算四年前的那一晚。 云清婳也想到了四年前,脸颊有些发烫,幸好是晚上,萧景辰看不到她的不自在。 “王爷此行何事?” “本王想请云姑娘救一个人。”萧景辰道。 云清婳笑:“七爷把我当成你的府医了不成?” 女子夜晚的声音慵懒绵软,加之黑夜晕染出的迷离,萧景辰觉得胸前的伤口蠢蠢欲动的有些痒。 第六十五章 夜探香闺 “云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萧景辰道。 云清婳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外套,看向萧景辰,黑暗中只能看出男人的身形轮廓,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此时正盯着她。 幸好她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不然怕是要被这人吓死。 “那要看七爷想救谁。” 萧景辰盯着云清婳,沉默一会儿道:“本王的外甥。” 云清婳脑子迅速转了起来,萧景辰只有一个同胞姐姐,能被他称作外甥的人…… “北狄王子?”她坐直了身体,“人如何在京城?” “北狄内乱,本王的人将睿儿偷了出来。” 云清婳脑子“嗡”的一声:从北狄偷皇宫偷了个人回来? 萧景辰可真是敢做!不过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他能为自己的姐姐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和亲公主。 冲着一点,她佩服萧景辰。 “伤了还是中毒了?” “慢性中毒。”萧景辰道,“北狄内斗严重,睿儿还在娘胎的时候就中了毒,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 云清婳想到了还在清风来的人,沉吟片刻:“既如此,七爷为何如此着急?” 这些年都忍了,如何今夜就忍不得了? 不惜的半夜闯她闺阁。 “本王之前并不知长姐在北狄皇宫如此艰难。”萧景辰声音透着寒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之前她只说一切都好。” 沉吟片刻,云清婳:“小王子既是慢性毒,不着急这一晚上。” “不行!” “王爷听我把话说完。”云清婳示意他冷静,“你将人从北狄皇宫里偷出来,必然已经引起那边人的警惕,王爷如何知晓没人盯着王府?我随王爷来到京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王爷救人心切一定会来找我,这尚书府怕是早就被人盯住了。” 萧景辰周身气场一寒,再开口声音里就已经带了血腥味:“本王岂会惧他们!”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爷还是不要拿小王子的安全冒险。”云清婳沉吟片刻,“我先给王爷一些固本培元的药,先调理着小王子的身体,过几日风声不这么紧了,再寻个机会给他治病。” “如此……多谢。” 云清婳摆摆手,冲着萧景辰对外甥的维护,也冲着那个孩子好歹的跟她儿子有那么一点血缘之亲…… “请七爷转过身去。” 萧景辰没动,云清婳感觉的到他正疑惑的盯着自己的脸,仰起脸笑的有些促狭:“我要穿了衣服才好给王爷取药。” 说完,她就整暇以待望着他。 如她所料,空气先是瞬间陷入凝滞,接着的萧景辰的呼吸空了两拍,又过了两个三四秒,他猛然起身走到窗边背过身去:“是本王思虑不周。” 云清婳无声的笑了,来东晋这么久了,她早就养成了穿中衣休息的习惯,这衣服将手脚胳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料可比泳装多多了,直接掀了被子跳下床都没问题。 不过难得打趣到了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她穿衣服的声音很轻,可奈何此时夜深人静,且萧景辰的听力极佳,悉悉率率的动静被无数倍的放大,他并非狂徒浪子,可脑海里还是不自觉的出现云清婳曼妙的身姿。 上次与女子亲昵还是四年前…… 同样是在尚书府。 萧景辰攥了攥手指,眼前闪现女子腰间的红色莲花,那日她哀求的声音如小猫一样,让人怜惜、愧疚……这么年他用尽了办法,却始终查不到丝毫信息。 如若不是他中毒是真,都要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一场春梦了。 云阙长的和他如此相像…… “药王谷谷主很神秘。”萧景辰开口,“不知如今多大岁数?” 云清婳正在摆弄自己的药罐子,听他问没多想,下意识道:“跟我一样大。” “四年前可曾来过京城?” 听出萧景辰声音一紧,云清婳的脑子陡然清明,她稳住呼吸,递了药瓶过去:“来过。” 萧景辰猛的转过身:“什么时候?她当时可是住在尚……” “我从家中逃出去,是谷主救了我。”云清婳望着萧景辰,面色不解,“七爷怎么问起这事?” 说完她又笑:“原以为谷主是帮我出气才没答应太子的请求,原来是跟七爷有交情。” “云姑娘误会了,本王并不认识谷主,刚刚……只是随口一问。” 云清婳无声的勾起了嘴角,手里的东西又递了递:“一日三次,参汤送服,先保住身体的根本。” 又是一个描着花儿的瓷瓶。 “多谢。” “王爷和长公主姐弟情深,清婳十分佩服。” 沉默片刻,萧景辰才道:“长姐为本王所做的,远胜过本王为她做的。” “亲人,总是要相互拖累的、相互扶持的,长公主为王爷做的时候也没想过王爷回报,就像是王爷现在为小王子所做难道就只是为了报答长公主?” “当然不是!” 说完,萧景辰呼吸一紧,过了几秒钟,一口气缓缓舒出。 日日夜夜的愧疚如刀子折磨着他,如今听她这样说,却像是得了救赎。 “多谢云姑娘。” “七爷客气。” 萧景辰推窗离去,和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翌日,云清寒才进了早餐,福禄又来了:“老爷在书斋等大小姐过去,十万火急。” “既然爹爹着急,那便走吧。” 云清婳起身,青黛拎着食盒紧随其后。 初夏的天气,清晨是最让人舒畅的,清清凉凉的。 从牡丹阁到书斋要经过花园,才绕过假山,就看到于芷柔站在葡萄架下正和一个小丫头在交代什么,看到她过来,那丫头急匆匆离开。 “大小姐,咱们走这边吧。”福禄赔着笑脸。 云清婳不欲难为他,点了点头,可没想到于芷柔见福禄带着云清婳改了方向,气呼呼的就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在了福禄脸上: “狗奴才!凭你也敢瞧不起本小姐?” 福禄捂着脸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不敢?”于芷柔不饶,一脚踹在福禄肩上,“你是觉得府里变了风向,就迫不及待的想攀高枝儿?小心着这树枝子哪天折了摔死你个狗东西!” “奴才不敢!” 于芷柔一腔怒气发不出来,转头就盯上了云清婳。 第六十六章 长公主死了 “这奴才可是因为你才挨的打,你这一言不发的,不怕凉了人心?” 云清婳看了她一眼:“打人的是你。”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打他?” “所以,你承认了?” 于芷柔压着一腔怒气:“承认什么?” “迁怒啊。”云清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如今你还只是尚书府的小姐,就会迁怒了,等成为太子妃,身边的人岂不是要日日小心?若你的位置再升一升,怕不是要搞株连了。” 于芷柔脑门瞬间冷下来,死死盯着云清婳,那人说的没错,云清婳就是故意激怒她,引着她犯错趁机夺她太子妃的位置! “你这招数实在烂的很!我告诉你,太子是绝对不会娶你的!” 云清婳盯着于芷柔走远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按照于芷柔向来骄纵的脾气,她责骂福禄十分正常的,可最后却在她说出更过分的话时,冷静了下来。 这其中若是没有猫腻就怪了。 “青黛拿些药给福禄,你仔细涂上,明日就看不出伤痕了,日日在老爷身前伺候,体面还是要顾着的。” 福禄恭敬道:“谢谢大小姐体恤奴才,二小姐的脾气,奴才知道的。” 云清婳笑道:“以前也这么随性?” 福禄咧嘴:“想来是前些日子挑的丫头合心意,最近这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 云清婳看了福禄一眼,福禄依旧低垂着头,态度恭恭敬敬。 已经到了书斋门口,她便再也没多说什么,从青黛手里接过食盒:“在外面等着吧。” “是,小姐。” 福禄打开门,请了云清婳进去。 书房里乱糟糟一片,看到云清婳不急不忙的样子,于向荣立时大怒:“昨日请你为什么不过来?” “女大避父,更何况还是半夜,您是礼部尚书不会不知道吧?”云清婳语气淡淡。 于向荣面色一僵,再看云清婳冷下来的脸,想到自己还有求于她,只得咬牙:“即便昨晚不方便,今日也该早早过来。” 云清婳当即就乐了:“尚书府要被抄家了吗?” “你给我闭嘴!”于向荣大怒,可连着在云清婳这里吃瘪,他狂躁了一晚上的脑袋倒是难得的冷静了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若是对这个女儿好点,她待他也客气,若不然,她可是不在乎什么父女尊卑。 “皇上昨日出宫,身边只带了一个李大可,无人知其行踪,太子亦不知。” 见云清婳不说话,于向荣咬牙继续道:“太子担心捂着的事情被皇上察觉,已经悄悄派人压住。” “太子还派人查了皇上的行踪?”云清婳终于开口。 于向荣板着脸:“太子岂会打探皇上行踪,不过是关心圣上安危,且皇上出行,岂会轻易被人知晓。” “太子如何知晓皇上离了宫?” 于向荣脸色骤变,一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你是说……不可能!皇上钟爱太子,不可能的……” 太熙帝与先明仁皇后少年夫妻,感情笃厚,自从明仁皇后薨逝之后,便将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坚持站到太子这边。 可如今云清婳却说皇上在试探太子? 这对于向荣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太子两岁就被立为储君,皇上不会。”于向荣坚持。 云清婳也不反驳,只问:“爹爹觉得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上自即位以来,一直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太熙朝繁盛更胜先帝在位之时。” 云清婳接过话来:“不止如此,皇上还几次御驾亲征,除北狄南召之外,其余小国皆臣服于东晋,如今东晋的疆土是有史以来最广阔的一朝。” 于向荣不解:“这些我自然是知晓的,跟你之前的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文韬武略,这样堪称千古一帝的人,您觉得在他眼里,儿子和江山,孰重孰轻?”云清婳看着于向荣变了脸,她微微勾唇,又添了一把火,“换句话来说,在萧景耀和江山稳固之前孰轻孰重?” 于向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你、你是说皇上有意废太子?”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他是铁杆太子党,如果太子被废,他的仕途也就彻底完蛋了!想到那些被抄家问斩的同僚,于向荣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不、不可能的,废太子必定会动摇国之根本,皇上不会!”于向荣瞪圆了眼睛盯着云清婳,“是谁让你这样说的?说!” 云清婳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何必如此,我随意一说,您随意一听也就是了。” “你!”于向荣深吸一口气,咬牙,“皇上亲自教导太子,不可能舍弃这么多年心血!” “但愿如此。” 于向荣觉得自己全身的血瞬间倒流,全部淤塞在脑门上了!真想掐死云清婳! “那你说,皇上为何、为何要……” “我随便猜的,您别太当真。” 于向荣眼前一阵阵发黑,云清婳越是这样轻描淡写,他越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想,越想越觉得太子最近表现的实在不太好,皇上的儿子个个优秀,除了瘸腿的六皇子,好像哪个都比太子有能力……对比之下,皇上动了别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让你说你便说!”于向荣粗声粗气道,“太子倒了,这偌大的尚书府也落不着好!” 闻言,云清婳转过头,皱了皱眉头。 于向荣松了口气,云清婳太滑了,唯一庆幸的是她还在乎这个尚书府小姐的名头。 “你想想看,太子和我们家亲近的事情,不止朝堂就是皇上心里也是清清楚楚的,如果太子的位子保不住,你也落不得好。” “您是在威胁我?” “是商议。” 云清婳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声音缓慢且清脆:“太子平庸,皇上心知肚明。” “你……”于向荣瞪了云清婳一眼,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继续。” “太子日常所作所为皇上未必不知,此次北狄使团里有刺客,真的追究下来,太子不过是个失察的罪过,太子何必惊慌?”云清婳白了一眼于向荣,“可太子窥探皇上行踪可就是大逆!” 于向荣沉默。 云清婳又道:“除非太子还有其他不想让皇上知道的事情。” “长公主失踪了。” 第六十七章 如此这般 云清婳惊讶:“长公主?七皇子的同胞姐姐?” “你知道?”于向荣盯着她。 云清婳是七皇子从药王谷请回来的,两人之前还一同去过太师傅,难道两人…… 一眼看穿于向荣的想法,云清婳只当看不到:“十年前,皇上讨伐藩镇,国库空虚,恰好此时北狄蠢蠢欲动,派使臣入京求取公主挑衅。当时适龄公主有三位,长公主萧令月、三公主萧令婉、四公主萧令姝,皇上原打算下降四公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和亲的人变成了长公主。” 长公主和亲两年之后,十二岁的七王爷萧景辰自动请旨去了前线,贤妃娘娘则在宫中开始吃斋念佛。 “你如何知晓?”于向荣问道。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您该不会真的以为药王谷只会给人看病吧?” 于向荣眸子一紧,盯着云清婳清丽镇定的小脸,陡然发现自己之前对药王谷、对云清婳的认知都太片面,之前只想着有了药王谷的资源可以凭借他们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向上爬,也可以哄着云清婳拿出金山银山的诊金供给他用。 现在看来,他疏忽了最大的一点:消息网! 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平民百姓如此、朝中权贵亦是如此……这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啊! “这次的事情,你觉得太子如何才能度过此次难关?”于向荣放缓了声音,态度从来没有过的温和,“谁上位,都不如太子和咱们亲近。” 云清婳似笑非笑。 于向荣有些尴尬,清清嗓子道:“芷柔和你比差远了,而且看太子和贵妃娘娘的意思,也是更属意你当太子妃。” “您不怕夫人掀了这尚书府?” “她敢!这尚书府还是我说了算!” 鱼儿上钩,云清婳也松了松手里的线。 “那就请您如实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云清婳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于向荣,“不相信我,还指望着我干活,您觉得可能吗?” 被云清婳怼习惯了,于向荣反而觉得她这性子很好,最起码是阳谋,同意不同意的全摆在脸上。 “长公主搅弄北狄内乱,拓跋鸿找太子要说法,太子能怎么办,一边想着为皇上分忧一边还要维护东晋和北狄的关系,只能想办法从中斡旋。”于向荣道,“可是没想到此次使团中竟然混入了刺客,据拓跋鸿所说,这刺客乃是长公主派来的,为的就是刺杀皇上嫁祸北狄。” 云清婳看了一眼于向荣:“您在逗我?刺杀自己的父皇,嫁祸给自己的丈夫,长公主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长公主心思阴沉,在北狄太后和东晋公主之间,她肯定会要选前者。”于向荣语气笃定。 云清婳继续道:“如果刺客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东晋势必要找北狄要个说法,到时北狄如何扛得住内忧外患?难不成打算并入东晋了?” 于向荣看了她一眼,很是自得:“所以长公主失踪了。” 云清婳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于向荣的意思,缓缓道:“你是说长公主自导自演?只等着将水搅浑了,坐收渔翁之利?” “依照东晋的状况,是不易和北狄一战的,但北狄也势要拿出一个态度来,到时,长公主带着小王子死里逃生的出现,找皇上哭诉一番,皇上会不会直接让北狄单于禅位于小王子?到时长公主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北狄太后,这如意算盘打的当真是精明的很。” 于向荣看向云清婳,语重心长道:“朝堂诡谲,有太多事情你都不懂。” “嗯?” “凭借长公主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完成这么多图谋,七皇子怕是也搀和在了里面。” 云清婳嘴角翘起。 做了这么大一个局,是想将长公主和七皇子一起解决了? 不知道萧景耀和北狄哪位权贵勾结,布局想要陷害长公主和萧景辰,现在于向荣着急,怕是这个局破了,而他们圆不回去了,所以才没头苍蝇一样乱蹿。 “如今,太子是何章程?”她问。 于向荣眼中闪过一抹不愤,太子能有什么章程,还不是将事情压在他的头上,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不想船沉水,就只能想办法。 “太子……事情如今有些棘手,太子一时也没好的办法。不过拓跋鸿有一爱女,身体有顽疾,如果能将人治好,或许还能将局势缓和下来。” 云清婳点点头:“东晋皇宫多的是杏林高手,想来治疗拓跋鸿的女儿不是难事。” “不行!此事不可惊动皇上!” “拓跋鸿将人带来不就是找御医看病的?他总不能未卜先知,料到在京城会有此动荡吧?” 于向荣不语。 云清婳幽幽道:“看来您真是觉得我十分的好骗?”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爹爹这样也是为了你好!” “危不危险,我自己判断。” 于向荣看着云清婳波澜不惊的脸,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儿太难糊弄了,和她打交道所耗费精力丝毫不亚于和政敌对上,万幸她身上流着他的血,不然…… 他心一横:“拓跋鸿许诺掌权后,会臣服于太子。” 云清婳眯起眼睛,分析于向荣的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长公主、拓跋鸿、萧景辰、萧景耀…… 忽然她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为何不曾听您提起北狄如今的单于,长公主的夫婿?”她问,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事情,北狄单于不可能没反应。 对此,于向荣十分不屑:“赫连明是个病秧子,不提也罢。” 云清婳的看了他一眼:“拓跋鸿的女儿我要见过之后才能判断能不能治疗。” 于向荣大喜:“一定能!那太子如今的难关?” “也有办法。”云清婳放轻了声音,“如此、这般……” “好!” 于向荣拍了桌子,兴奋的眼睛都红了。 “京城的水已经浑了,不如更混点!太子才好趁乱脱身!” 云清婳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如,以前只觉得女像于芷柔那般乖巧柔顺的好,现在却觉得云清婳这样聪明的倒也不错。 要想个法子让她为他所用才好。 第六十八章 又见太熙帝 于向荣自以为自己的心思无人察觉,却不料尽数落在了云清婳眼中。 才破了局就开始算计她? 云清婳讥诮一笑,慢悠悠的打开食盒:“我带了早餐,您可要用些?” 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色彩鲜嫩的拌三丝,还有一碟晶莹剔透蒸虾饺,这让饿了一晚上的于向荣立刻食欲大开。 “这是清婳的心意,爹爹自然是不能辜负的。” 云清婳偏过头吩咐福禄:“你是伺候惯了爹爹的,一边伺候着吧。” 福禄低头应了一声“是”走到了于向荣侧后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在了小几上,低头抬头的空隙,于向荣已经看到了他脸上的巴掌,当即皱眉。 “怎么回事?” “奴才走路不小心跌的,请老爷快些用早餐,不然凉了,您又该不舒服了。” 于向荣脸色铁青,福禄跟了他十几年,向来知进退,也不惹事儿,他用的十分顺手,府里谁不知道他器重福禄,现在竟然被人打了耳光,简直可恶! “您何必难为他,于芷柔打的。”云清婳明晃晃的告状,“看福禄带我来书斋,她打不过我,可不就冲着福禄下手。” 于向荣大怒:“这个孽障!” 之前觉得沈梦琴解语花一般、于芷柔也娇俏可爱,可这段时间两人跟魔怔了似的,一个比一个疯癫,他再次怀疑于芷柔真的能坐稳太子妃乃至以后皇后的位置? 别搏不来富贵反而将一家子性命赔进去…… “为了尚书府的富贵,我劝您给于芷柔请个教养嬷嬷,毕竟很多规矩夫人可是教导不来的。”云清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不介意有个太子妃的妹妹,但是如果她敢连累我,我就一把药毒死她一了百了!” 于向荣看她一眼:“话不是这样说的。” “就是这个意思。”云清婳起身,“您赶紧吃东西吧,吃完抓紧时间见太子,这件事情不宜再拖下去了。” “其实太子对你……” “您还是先保住太子的位置再说。”云清婳假装没看到于向荣眼底的试探,“我不会陪着别人跳火坑的!对了,教养嬷嬷的事情,您待会儿就跟太子提一提。” 说完,她毫不迟疑的走了出去。 于向荣夹起一个虾饺缓缓吃了下去,胃里有了食物,他才觉得精气神在一点点恢复。 “你觉得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福禄垂首:“奴才不敢说。” “让你说,说即是。” “奴才觉得大小姐人美、对人好,虽然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还是让人觉得舒坦……”福禄咧嘴一笑,“奴才形容不上来,就是大小姐生气就是生气了,不会不高兴假装高兴,也不会高兴假装不高兴,就是……” “说的绕口令似的。”于向荣笑骂一句,“去找管家拿二两银子养你的脸。” “奴才谢老爷!” …… 于向荣出门不久,云清婳也坐马车出门了,依旧是青黛在身旁伺候。 “小姐,外面乱糟糟的,不少商铺都关着门。”青黛掀开马车帘子,唏嘘不已,“看着竟然有些萧条年,这还是京城呢……” 云清婳笑:“官兵搜刺客,肯定要关门避一避的,不过用不了两天,该开铺子开铺子,该逛街买首饰买首饰。” 京城的人见过最多的皇权更迭,早就摸索出一套应对这种局面的法子,今天关门明天开张多正常。 皇帝还轮着做呢。 “去清风来后门,我下车,你坐着马车在城里转一转。”云清婳吩咐。 青黛笑道:“幸好小姐早早的安插了老郭进来当车夫,不然咱们可没这么自在。” “人从书里乖,让你多读书,偏不听。” 青黛抱头求饶:“人家小姐都看才子佳人的画本子,偏您喜欢读史书,没意思的很……” “就你会说嘴。”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云清婳收住话,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徐有粮将人接进去,马车才哒哒的离开。 “前面有人要住宿。”徐有粮满头大汗,“小的跟他说了还没开始营业,可那位老爷非不走,怎么说都没用。” 云清婳有些意外,京城里知道于向荣的人都知道清风来背后有尚书府,一般不会上赶着找不对付,难道客人是外地的? “可说了什么原因?”云清婳问。 “小的问了,那位老爷子说很多年前在这里住过,现在还想住。”徐有粮抓头发,“小姐,您说这人该不是发现咱们……这两日官兵都来了好几拨了。” 云清婳看了一眼东厢房的方向,沉吟片刻:“我随你去前面看看。” 绕过清风来的后院,沿着连廊走不多久就到了前面,诚如徐有粮所说,果然有两个人在店里不走,两人一站一坐,一年老一年轻……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一直临窗而坐的老者转过身,站着的人也回过头。 四目相对,云清婳惊讶不已,随即就跪下了:“皇上、七王爷。” 于向荣和太子找疯了的人,如今竟然在她的清风来,是巧合?还是说皇上知晓她藏了个人? 而且,太熙帝为什么会和萧景辰在一起?这家伙已经这么得圣心了? 一时间,云清婳脑子有些乱。 “宫外不必行大礼。”太熙帝看了一眼云清婳,笑道,“想在这儿住一晚,安排吧。” 云清婳:“这里还在规整,许多东西都没有准备齐全,怕是会委屈了皇上。” “是比不得当年了,云家一门都是会过生意的,可惜了……”太熙帝似是想起了什么,幽幽道,“朕就住一晚。” 态度很是坚决。 云清婳有些牙疼,觉得太熙帝忽然有些任性是怎么回事?不过太熙帝身为这个时代的顶尖BOSS,还是值得她讨好把的。 “陛下稍等,臣女这就去准备。” 太熙帝摆摆手,云清婳下去,他望着客栈某处怏怏道:“不一样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萧景辰眸子闪了闪:“父皇来过这里?” 听宫里老人说,父皇没有登基之前,十分喜欢在外游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惹的先帝差点废了他才有所收敛。 第六十九章 有老鼠 云清婳端了茶水进来,敏锐的察觉到皇帝的情绪不对,好像有些……伤感? “才回来就能从沈氏手中夺回这客栈,倒是有几分本事。”太熙帝忽然道。 语气不好啊,跟前几日在皇宫的时候判若两人,都说女人的心海底针,现在看来帝王的心才是最难琢磨的,住在深宫中还能知道她从沈氏手里拿回清风来…… “原本就是云家的。”云清婳不卑不亢。 太熙帝:“你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你父亲身体康健……” “寻常人家丈夫去世,妻子改嫁,也没道理将夫家的财产带给后来的丈夫。”于向荣是云家的上门女婿,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只靠着他的俸禄压根支撑不起尚书府的这么一大摊子事情。 太熙帝讥诮:“伶牙俐齿。” 云清婳:呵!过河拆桥!敢情不是被拓跋鸿将脸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傻的直接和皇帝杠。 云清婳看了一眼一直当背景人偶的萧景辰,轻声道:“母亲和外祖父一家都已经不在了,臣女孤苦伶仃,若再不虚张声势一些,怕是要被人欺负了。” 萧景辰诧异:觉得背上凉凉的是怎么回事? “皇上如果不相信,只管问七王爷。” 萧景辰:“……” 太熙帝看了一眼萧景辰,知晓他为着太师的事情去过尚书府,继续道:“于尚书待你不好?” 云清婳垂眸:“父亲忙于国事,顾及不到后宅也是正常的。” 不是她要帮于向荣说话,而是现在她还没摸透皇帝的意思,在这个遵循三纲五常的社会,她先维护于向荣总是没错的。 另外她目前的计划可是拉拢于向荣,打击沈梦琴,不能无差别攻击,以免自己腹背受敌。 太熙帝看了一眼云清婳,站起身:“朕记得后面的院子里种了一株垂柳,带路吧。” 云清婳眸子微闪,看太熙帝的样子像是来故地重游、追思往昔的,可现在后院藏着人,万一被发现了,她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可如果拦…… 拦不住。 太熙帝态度十分坚决。 “贵人要去后院逛逛,你快去把挡路碍事的东西挪一挪。”云清婳吩咐才过来的徐有粮,“快着些。” 徐有粮垂眸:“小的马上去。” 云清婳冲着太熙帝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您当心脚下。” 也不指望着徐有粮把人搬去别的地方,将人看住别发出声音就可以,皇帝旧地重游也不会游客栈仓库。 进了后院,太熙帝缓缓走向垂柳……目不斜视的从垂柳旁边过去,径直奔向了仓库。 云清婳:“!!” 太熙帝目标很明确,手已经伸出去了,他眼神明亮起来,像是只要打开这扇门就能看到期待已久的…… “皇上!”云清婳快走了几步拦在他面前,“仓库里有老鼠,昨天才撒了药,里面难闻的很。” “砰!”仓库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闷哼。 云清婳:我说是老鼠垂死挣扎,您信吗? 萧景辰上前:“不若儿臣先替父皇进去瞧瞧,父皇那边稍坐片刻。” 云清婳心中一梗,萧景辰发现了萧令月该不会以为她和北狄造反派是一伙的吧?可如果被太熙帝发现……算了,还是萧景辰吧。 好歹的两人有些交情在,再者她毕竟救了萧令月,还是能把事情解释清楚的。 “朕在这里等着。”太熙帝态度坚决。 萧景辰眸子闪了闪,侧身去推门,挡住了太熙帝的视线。 门刚一打开,一个小东西“嗖”的蹿了出来,萧景辰下意识的伸手将小东西捞进了怀里。 “有老鼠!老鼠!”云阙树懒一样,手脚并用的挂在萧景辰身上,“咬我小屁屁!” 身后的门“哐当”一声被甩上! 萧景辰下意识的后退,皇帝也后退,才站稳就看到了趴在萧景辰肩膀上的云阙,脸上闪过惊讶,这孩子分明就小时候的萧景辰,不,比萧景辰小时还要精致机敏。 黑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就聪明的很。 如果说这孩子跟皇家没关系,他是不信的。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太熙帝问。 云阙扭过头看身后:“我叫云阙,找清婳姐姐。” “姐姐?”太熙帝看向云清婳,“这又是怎么回事?” 云清婳心中叹了口气,就云阙这张脸…… “云阙是药王谷的少谷主,谷主游历在外,便让臣女带回了京城。” 不相信,就去找药王谷谷主求证吧! “没想到药王谷谷主竟是个女子。”太熙帝自言自语。 看着云阙的小脸越看越喜欢,早就将自己来清风来的目的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有六个儿子,却至今没有一个皇孙。 “你倒是瞒的紧。”太熙帝冲着萧景辰冷笑一声,转头冲着云阙伸出手来,“好孩子,到皇……祖父这里来,祖父带你去买好吃的。” 慈眉善目,哪里还有在朝堂的凌冽。 萧景辰抱紧云阙:“儿臣还未将此事查清,一旦查清一定立刻禀报父皇。” “蠢!”太熙帝强势的将云阙抱了过来,感受到怀里孩子香软软的小身体,他难得有耐心的将此事分析了一番,“必然是你始乱终弃,才惹了孩子母亲独自生下孩子,不然你以为药王谷谷主为什么让云清婳带孩子来京城?” 云清婳:我不知道! “孩子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那谷主也是个有骨气的姑娘,孩子送还于你,自己却并不露面,足见当初被你伤的多深。”太熙帝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好孩子,委屈你了。” 云阙眼睛转了转,奶声奶气道:“祖父是七王爷的父亲吗?” “是啊。”太熙帝抱着云阙坐在石凳上,温声问,“这些年你都在药王谷吗?” 云阙对了对手指头:“有时候会跟着娘亲出诊。” “都去过什么地方?” “最远去过雪山,那边好冷,手指头都要冻掉了。”云阙趴在太熙帝怀里,“娘亲养我好辛苦。” 云清婳:敢情抱着雪橇狗打滚的不是你! 第七十章 皇家血脉 太熙帝心痛万分,皇家的孩子哪个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只身边伺候的宫人太监都泱泱一片,可怜这孩子这么小一点点竟然还要在冰天雪地里去出诊。 他狠狠瞪了一眼萧景辰:都是你干的好事! 萧景辰看了一眼云清婳,垂下眸子:“儿臣还在调查中。” 太熙帝自然知晓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可看着云阙的脸,再看看萧景辰的五官,他觉得的八成是错不了的。 而且抱着这孩子,心里就亲近的很,他坚信这就是血浓于水。 “你先慢慢调查。”太熙帝颠了颠怀里的孩子,诱哄道,“想不想去皇宫转转,很大很漂亮的。” 云清婳上前一步:“不可以!” 察觉到太熙帝陡然犀利的眼神,她脊背一凉,放缓了声音:“谷主并未向臣女交代少谷主的身世,臣女不能将少谷主交于他人。” “朕也不可以?”太熙帝冷声道。 云清婳挺直后背:“臣女不能失信于谷主。” “好的很!” 天子一怒,顷刻之间便如泰山压顶一般,饶是云清婳对古代尊卑没太多敬畏,可此刻还是感觉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威压,空气都像是变得稀薄了许多。 她脑子飞快的旋转,如果皇帝非要带走云阙,她要怎么转圜,一把药毒死……那不行,被皇家通缉的日子也不好过,那就是先哄着答应再想办法带着云阙远走高飞? 可云家的仇还没报,云阙的病还没找到药…… 云清婳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留下萧令月,或者早些的告诉萧景辰卖个人情也比现在搭个儿子出去好。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 萧景辰:“儿臣觉得现在将这孩子带入皇宫不妥。” “嗯?”太熙帝冷着脸看过去,“为何?”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为了这孩子的安全,现在也不宜将他带到人前。” 太熙帝看着怀里的孩子,越看越像是自家的。所以他自动忽略了第一条,可第二点却是不能回避的,太子还没儿子,现在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小孩子,可想而知会在前朝后宫引起怎样的震动。 他就是踩着血印登上皇位的,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几个儿子就真的是兄友弟恭。 “不可委屈到他。”太熙帝看向云清婳,板着脸,“刚刚朕是在试探你,你们谷主没有信错人。” 云清婳松了一口气:“谷主所托,不敢辜负。” 云阙一直窝在太熙帝怀里没吭声,这会儿忽然道:“祖父会留下来吃饭吗?我做饭可好吃了。” 云清婳警告的瞪了一眼云阙:不许作妖! 云阙眨眨眼睛:我懂! “让他说!”太熙帝惊讶之余就是心疼,他瞪了一眼云清婳,“你们药王谷没人了吗?让一个孩子做饭!” 云清婳:“……” “我是男子汉,要照顾娘亲和清婳姐姐,她们的手是用来救人治病的,怎么能浪费时间做饭呢?”云阙一脸严肃,“祖父说对不对?” 太熙帝自然不会反驳,摸着云阙毛茸茸的小脑袋,这孩子真是让人想放在心尖尖上疼。 “今天不用云阙做饭,祖父带你去吃好吃的。”太熙帝低声吩咐了萧景辰一句,萧景辰诧异的抬起头,随即垂下眸子,“儿臣马上去办。” 云清婳眯起眼睛,猜不透太熙帝的心思,索性就不再琢磨,冲着云阙使了个眼神。 云阙从太熙帝膝盖上跳下来,牵着他的手:“这里有老鼠,我带您去前边喝茶吧,清婳姐姐泡的茶可好喝了!” “听云阙的。” 看着太熙帝的龙臀终于离开了石凳,云清婳悬着的心咣当落了下来,她冲着徐有粮使了个眼神,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一盏茶的功夫,萧景辰从外面赶了回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云阙。 是一张银色精致面具,面具做成了小狐狸的样子,两只小耳朵上分别用红绳缀了两只金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的很好听。 面具露出了眼睛和嘴巴,既能遮挡云阙的脸,又不会影响他视物和进食。 “云阙喜欢吗?”太熙帝拿过面具,“粗糙了些,先将就戴,回头祖父给你更好的。” “祖父帮我戴。”云阙撒娇是一把好手,感觉到太熙帝喜欢他,可不是要抓紧机会。 搞不好,这老爷爷以后就是他娘亲的家翁了,他先打好关系,也免得他以后难为娘亲。 有小阙阙在,娘亲放心大胆向前冲!! 云清婳:“……” 在看到萧景辰拿面具回来,云清婳就猜到了,可当马车直接停在了皇宫里,她还是有些恍惚。说好的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呢? 太熙帝的英明睿智呢?就这么带她和云阙进皇宫,是真不怕他俩是刺客啊。 “清婳姐姐!”云阙跑过来,拉住云清婳的手,小声道,“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云清婳捏了捏他的耳朵:“别作妖!” “云阙,过来。”太熙帝冲着云阙招手。 “来啦!我扶着您!小心脚底下……” “好、好!” 太熙帝乐的合不拢嘴。 云清婳嘴角一抽,黑着脸跟上去。 “父皇喜欢云阙,不会让人伤害他。”萧景辰走到她身边。 上次入宫,云清婳就发现了,东晋的皇宫格局和现代的故宫很像似,目光所及都是金碧辉煌的建筑,因为没有树木遮挡,森严的格局一目了然。 行走期间,人下意识就谨慎起来。 太阳很大,地上她和萧景辰的身影有重叠。 “真护的万无一失,就不用戴面具了。” 萧景辰皱眉:“你们谷主有没有提及过京城……” 提及过本王? “没有、不知道。”云清婳正色,“谷主不许谷中弟子打探云阙的身世。” 她还没搞清楚如何解云阙身上的病症,十有八九要从萧景辰身上着手,所以只能不承认不否认,吊着就对了! “如果七爷真想知道,可以等谷主回来。” 萧景辰眸子一闪:“谷主何时回来?” “不知道。” 萧景辰:“……” 第七十一章 红蛛之毒 一顿午膳的功夫,整个皇宫内院都知道了皇帝带了一个孩子回宫,这消息如同水落尽了油锅,炸的噼里啪啦的。 “是顾家大小姐带过来的,听说是药王谷的少谷主,皇上让御膳房特意做了孩子喜欢的菜式,看起来对那孩子喜欢的紧。” 柳贵妃正在练字,一手簪花小楷写的隽秀灵动,听了兰馨的禀报,她不以为意:“药王谷的少谷主,应该的。” 兰馨急了:“可皇上是和七王爷一起回宫的。” “七王爷?”柳贵妃停下手里的笔,明眸微睁,沉思片刻,“不是李大可在身边伺候着?” “不是。”兰馨一边伺候柳贵妃洗手一边道:“七皇子一直觊觎太子之位,在朝堂上也和太子多有冲撞,现在竟然攀上了药王谷的关系,万一皇上因此……娘娘,您可要早做打算啊。” “皇上在哪儿?” “御花园。” …… “为什么不能叫祖父呢?”云阙趴在花园的石凳上,十分的茫然,因为云清婳骨子里对皇权并无太多敬畏,导致小云阙也不觉得皇上是多了不得的人物。 最多就是别人都怕他,但是对他很好的一个老爷爷。 嗯……也不是很老。 云清婳将他捞起来放在膝盖上,压平他脑门上的一撮小呆毛:“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叫祖父,如果还有其他人在,你就要叫皇上,记住了吗?” “为什么?”云阙怼怼手指尖,“是他让我叫的呀。” 云清婳有限惊讶云阙对皇上的亲昵,事情好像比他认为的要严重。 “很喜欢皇上?” “喜欢。” “为什么喜欢皇上?” 云阙性格外向,人也聪明的很,这些年也不知道多少人打着各种旗号戴和他套近乎,但是没有一个能让他放下戒备,只看于向荣和太子就知道了。 怎么偏偏对皇上…… “他喜欢我。”云阙小声道。 云清婳一愣,摸了摸他的头发:“皇上是很厉害的人,好多人都会怕他,如果让坏人知道他喜欢你,你和他都会有危险,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那我叫他皇上。”云阙小声道,声音小小的,有点可怜。 “回去让青芝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点心。”云清婳亲了亲他的小脸。 眼睛的余光看到有人朝他们走过来。 “贵妃娘娘。”云清婳起身行礼。 是柳贵妃和她的贴身宫女兰馨。 柳贵妃柔和一笑,视线落在云阙脸上,惊讶道:“这就是药王谷的少谷主?年纪这么小……难怪皇上喜欢,本宫瞧着喜欢的很。” 云清婳笑了笑。 “怎么只有你们两人在这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一个?”柳贵妃温声道,“如果宫里的奴才怠慢了,清婳只管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为你做主。” 云清婳眉眼弯弯:“多谢娘娘,是我不让人跟着的。原本皇上和七皇子也在这里的,刚刚太和殿有事情,就先行离去了。” 都告诉你啦,就不要在这里东绕西绕啦! 柳贵妃一愣,接着就笑了:“怎么没带本宫送你的海棠步摇?不喜欢吗?” “是太贵重了。” 柳贵妃还想说什么,忽然桂嬷嬷脸色苍白的过来:“娘娘,出事了!” “何事惊慌?” “太子殿下遇刺受伤了!”桂嬷嬷压住声音,“太医已经去了东宫。” 柳贵妃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幸好兰馨及时扶了一把,她才没跌倒。 “云小姐,随本宫一起去东宫吧。” 云清婳不解:“太医已经去了,用不着臣女的。” 早上才和于向荣谈过,这会儿就已经行动了,她料定太子就算用苦肉计也不会真的下死手。 “多一个人总是好的。”柳贵妃态度坚决。 云清婳无奈,只得答应。 她带着云阙到了东宫的时候,太医已经站满了屋子,皇上面色沉沉的坐在最前面,看到柳贵妃道:“你怎么过来了?” “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妾如何能不来?太子现在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太医还在诊治。” 柳贵妃的眼泪簌簌落下来。 “启禀皇上,刺客的箭上淬了毒,臣等无能。”太医跪倒在地,“伤口血流不止,继续下去怕是……” 柳贵妃“啊”的一声晕了过去,皇上一把将人扶住,拍着后背给柳贵妃顺气:“你放心,太子一定无事。” “皇上,一定、一定要救太子……不然臣妾就算死也没脸去见姐姐……” 皇上眸子一紧,厉声责问:“偌大的太医院连个毒药都解不开?” “臣罪该万死!”太医乌泱泱跪了一地。 云清婳眯起眼睛,不知道于向荣和太子从哪里搞来的药,竟然能瞒过这么多太医的眼睛,还真是豁得出去。 “让、让云小姐看看……”柳贵妃虚弱道,“药王谷一定有办法,云小姐,拜托你了……” 皇上这才注意到云清婳和云阙两人:“治好太子,朕重重有赏!” 云清婳:“臣女必当尽力。” 她也想知道于向荣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叮嘱云阙:“乖乖在这里等我。” “好。”云阙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任性什么时候要乖一点,自觉的爬上屋子里的太师椅坐好,冲着云清婳挥挥手,我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云清婳嘴角一抽,不过想着太子等着她救命,皇帝也喜欢云阙,应当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进了太子寝殿,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云清婳皱眉。 太医听过药王谷的名气,不等云清婳询问,主动道:“太子中的是箭伤,箭头上淬了毒,我与诸位同僚都没见过这种毒。” 说完,诸位太医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她,他们不怕云清婳抢风头,药王谷一定要给力啊,太子真救不活,他们几个怕是也要活到头了。 “容我看看。” 云清婳拿开太子胳膊上的纱布,果然如太医所说,血流不止,血液的颜色隐隐发黑,并且有浓烈的腥臭味。 且伤口呈鱼鳞状腐烂。 “是红蛛的毒液。”她道。 老太医忙道:“姑娘说的可是南诏国的红蜘蛛?可我听闻那种红蜘蛛早在多年前就灭绝了。” 第七十二章 救治太子 “或许有人私藏了毒药。” 太医一筹莫展:“红蜘蛛泛滥,差点害了整个南诏国,千辛万苦灭绝之后,南诏国国主下了诏令凡私养红蜘蛛的处以凌迟,红蜘蛛慢慢从世人眼中消失了。” “世事无绝对。”云清婳净了手,“许是有人私藏了。” “您知道如何解毒?” “剜去腐肉,才能解毒。”云清婳口述了一个方子,“即可让人抓药煎熬。” 太医连忙吩咐了身边的年轻太医,又道:“我去准备麻沸散。” “不用。” “不是要剜肉?” 云清婳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走进来的皇帝:“红蜘蛛的毒性遇上麻沸散会引起病人呼吸急促,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造成窒息。” 柳贵妃脸色一白:“不用麻沸散,太子岂不是要疼死了?皇上,太子他最怕疼了……” “当真不能用?”太熙帝问。 云清婳摇头。 “……开始吧。”太熙帝握住柳贵妃的手,“身为一国储君,难道连这点痛还忍不了?” “皇上……”柳贵妃眼泪簌簌。 云清婳:“留下两位太医帮忙,请皇上和贵妃娘娘在外间等候。” “太子生死系于你一身,你知道其中轻重。”太熙帝眸色沉沉。 “是。” 寝殿的门关上。老太医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太医留了下来,年轻太医手中的托盘里摆着消毒过的薄刃和纱布以及上好的金疮药。 萧景耀已经陷入昏迷,浑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你如此不知检点,给柔儿提鞋都不配,又怎么配得上孤?” “这马夫才从你床上下来,你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贱人果然是贱人!” “柔儿才是孤未来的太子妃,将这个贱人速速清理干净!” …… 原主的不幸就是从萧景耀开始的,可如今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像是案板上的猪,等着她手里的刀,她比划着他颈动脉的方向,只要这样稍稍用力,萧景耀就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老太医忽然觉得杀气腾腾,可刺客再利害,总不至于混进东宫来吧? 一定是刚刚出了太多冷汗,这会儿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云姑娘,可有什么不妥?”老太医问。 云清婳回过神来,叹气:“拿纱布塞进太子嘴里。” “啊?” “剜肉疗伤非常人能忍受,万一太子惨叫……传出去影响不好。” 老太医连连点头,还是云姑娘想的周到。掰开太子的嘴,将纱布塞进了太子嘴里:“云姑娘,可以开始了。” “好。” 云清婳一刀下去,萧景耀猛的睁大眼睛,不等他挣扎,年轻的太医就扑上去按住了他,高高在上的太子此时如垂死的鱼一般。 “药!” 老太医迅速撒上一层金疮药,云清婳又飞快的割下其他腐肉,如此这般,足足有一刻钟才将伤口处理完毕。 太子痛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如此反复,最后一刀收起的时候,他眼睛一翻,彻底的晕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将这粒药丸参茶送服,半个时辰之后再喝刚刚开的方子。” 老太医:“这药丸……” “药王谷特有的解毒丸,我只随身带了这一枚。”没有可以给人试药的,要不要吃,看着办。 老太医有些遗憾,还想研究研究这药丸的成分呢…… 走出寝殿,云清婳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太师椅上,没见人,视线一转,惊讶不已:云阙趴在太熙帝身上睡着了,盖着薄被,软唧唧的,一脸安心。 她一手将云阙带大,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人,更不要说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身边入睡。 看来是真的喜欢皇上啊。 云清婳伸出手要将云阙接过来,太熙帝避开:“让他睡。” 柳贵妃眼中闪过诧异,柔柔一笑:“小孩子觉浅,换来换去容易醒。” 两人都这样说,云清婳只得作罢:“太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最迟明日午时能醒过来,后面让太医再开方子仔细调理就好。” 柳贵妃立刻起身:“本宫可以进去看看太子吗?” “别吵醒太子就好。” 柳贵妃红着眼睛点头,看向太熙帝。 “去吧。当心自己身子。” 云清婳:“贵妃娘娘十分疼爱太子殿下。” “太子是贵妃一手带大的,如同亲生。”太熙帝看向云清婳,只觉得小姑娘清爽伶俐,越看越喜欢,“你救了太子,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都可以?”云清婳眨眨眼睛。 太熙帝板着脸:“不可违背法度论理。” 云清婳笑:“皇上知道,臣女拿回了三家铺子,臣女想请皇上为三家铺子题匾。” “做什么营生?” “客栈、酒楼和书铺。”云清婳说道,“有了皇上的题匾,就不怕有人找麻烦了。” 太熙帝看了她一眼:“胆子倒是不小。” 直接告状到他这里了。 “容朕想一想。” “太子还未清醒,未免晚上有突发情况,今晚你留在宫里。” 说完,太熙帝抱着云阙扬长而去。 云清婳傻眼:倒是把她的崽还回来啊! …… 云清婳住进了海棠阁,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许多的海棠。 吃过晚膳,李大可将云阙送回来,后面跟了一排的宫人:“云小姐,这些都是皇上给少谷主的礼物。” “这么多?”云清婳数了数,足有七八个大箱子,别人家嫁女儿都没这么多嫁妆好么。 “皇上喜欢咱们少谷主,以后您可要常常带着少谷主来宫里玩。”李大可笑眯眯道。 云清婳拿了一个荷包递过去:“给李总管喝茶。” “奴才谢云小姐赏赐。”李大可将荷包塞进兜里,“有什么时候直管让人传话给奴才,奴才还要去向皇上回话,就不打扰云小姐和少谷主休息了。” “李总管慢走。” 李大可才离开,云清婳转过身敛起笑,一直乖乖站着的云阙“嗖”的一声就跳开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是女子!”云清婳磨牙霍霍。 皇上喜欢云阙想留他不假,可云阙不想走也是真的。 “你不打我,我有绝密消息告诉你。”云阙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屁屁,和云清婳商量,“关于于芷柔的。” “就你?” “我亲耳听皇上和贵妃娘娘说的!” 第七十三章 七彩莲 云阙闹了一会儿趴在床边睡着了,云清婳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家伙哼哼两声滚到了里面。 “爹爹好帅……帅一脸……但是和我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点……嘿嘿……”小家伙吧唧吧唧嘴巴。 云清婳哭笑不得,低头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下:“坏东西。” 回应她的只有云阙平稳的呼吸声。 看着儿子熟睡犹如天使般的小脸,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一时间只觉得云阙怎么瞧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喜欢。 “娘亲一定会让你健康喜乐的长大。”云清婳亲了亲儿子的小手。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将屋里的烛光调黯了一些,走出寝殿,换了一套小太监的衣服消失在夜色中。 白日里金碧辉煌的皇宫此时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只等着随时将入侵者拆吃入腹。 四年的时间足够她捡起曾经的身手,虽然没有现代武器的加持,可也足以让她在应付眼下的局面,今日太子伤势危急,老太医无意中透露出的一株药材恰好是她需要的。 此时,太医全部在东宫当值,太医院只留了几个小太监看守,云清婳身形如鬼魅一般避开他们,闪进了库房。 “有没有觉得什么东西过去了?”一个小太监道。 另外一个打了个哈欠:“蚊子吧,入夏了,蚊子也开始猖狂了。” “走吧,再去巡查一遍,免得章太医回来又要骂人。” “好吧。” 两人声音渐远,云清婳这才从廊柱后面闪出来,拿出从小太监身上顺下来的钥匙,直奔太医院库房,打开门,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七色莲需用琉璃盒保存,她拿出一颗夜明珠四下照了照,忽然眼睛一亮,左前方第三层的架子上赫然放着一个雕花的琉璃盒,静静躺在夜色里,好像专门等着她似的。 云清婳收起夜明珠,刚要过去,忽然听到有人从外面推门,她立马翻身躲在了一包药材后面,只从药材的缝隙里向外看去。 是一个男人,身高脚大,进来之后目标十分明确,直接奔向琉璃盒子的位置。 七彩莲花长在雪山之巅,数年才能得一朵,而且还要在七彩莲花正盛之时取下放进琉璃盒中方可保持药效,真正的可遇不可得。 如果错过了,再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看着男人冲着琉璃盒子伸出了手,云清婳不再犹豫,摸出随手携带的银针,冲着男人伸出的手腕飞了出去,男人闷哼一声,转过身冲着云清婳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 两人在库房狭窄的空间里交上了手。 云清婳身体后仰避开泛着冷光的匕首,她抬起右手,一支袖箭“嗖”的一声冲着对方面门扑过去。 来人避闪不及,箭头擦着男人的脸过去,狠狠扎进了库房的门框上,发出“铮铮”的闷响。 似乎没想到云清婳有如此好的身手,来人愣了一下,抓住这个机会,云清婳将手里的银针尽数甩出,一支银针不能药倒他,不信这么多也不行! 这么多的毒药就算是一头牛也该倒了。 银针噗噗没入身体,男人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接着“噗通”一声率在了地上。 “你、你……”他眼睛一闭彻晕了过去。 确定对方不是诈晕,云清婳才从药材包后面走出来,她直奔琉璃盒,打开一看愣住:盒子空空如也,压根没有七彩莲。 云清婳脑袋两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折腾半个晚上,就得到这么一空盒子? 心头老血都要气出来了! 她怀疑章太医故意骗她!可她没证据。 外面传来动静,云清婳神色一闪,翻窗离开。 回到海棠阁,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皇宫的防卫真不是一般的严格,好几次她都差点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在宫人的伺候下泡了个澡,刚躺下就听到房间里传了悉悉率率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是本王。” 萧景辰。 “大半夜的私闯禁宫,七爷的胆子忒大了点。”云清婳拢了拢睡衣,走到萧景辰面前,他一袭黑色夜行衣,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七爷如此不爱惜自己,可真是白白浪费我的药了。” 萧景辰抿唇:“情非得已。” “小王子出事了?”云清婳问,看着萧景辰一脸惊讶,她道,“七爷找我无非就是看病疗伤,能让七爷连命都能豁出去的,也就那么几个。” “睿睿咳血了,陷入了昏迷。”萧景辰道。 说完,他定定的看着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东宫那边随时会来找我,我若随七爷离开,小王子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云清婳瞥了一眼萧景辰。 而且她也不能将云阙一个人留在皇宫。 萧景辰沉声道:“人在宫里。”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这人总是让她意外,不过这样做倒是也没错,等下黑嘛。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景辰将赫连睿藏在了秦贤妃的佛堂内,和柳贵妃的明艳不同,秦贤妃五官很平和,加上长年吃斋念佛,有些慈眉善目的佛样。 看到云清婳,秦贤妃明显愣住:“你、你……” “药王谷的云姑娘。”萧景辰言简意赅,“来给睿儿诊病。” 云清婳觉得秦贤妃的反应有些怪异,不过时间紧急,她没心思多琢磨,跟着萧景辰先进去看赫连睿。 赫连睿的年纪和云阙差不多,五官轮廓有些深邃,不过仍旧可以看到一些萧景辰的影子,下巴和云阙就有三分像似了。 如今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小小的一只,让人觉得怪可怜。 云清婳拉出他手臂,将手指点按在手腕处,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秦贤妃也抓紧了手里的帕子,身体摇摇欲坠,萧景辰在一旁扶住了她:“睿儿一定没事的。” “小王子身体里的毒是从母体带来的,之前一直被压在体内诊断不出来,一般的大夫只会觉得这孩子身体孱弱。”云清婳看向面前的两人,“之所以会爆发出来,是有人用了外物激发。” “我的儿啊! 秦贤妃哽咽一声扑在了床边,眼泪簌簌落下。 第七十四章 贤妃娘娘 萧景辰声音沉沉:“能解吗?” “可以。”云清婳飞快的看了一眼萧景辰,“不过需要找到激发毒性的东西,不然我无法配治解药。” 秦贤妃手足无措,可怜巴巴的看向萧景辰。 “睿儿的身体还能撑多久?”萧景辰问。 云清婳沉思片刻:“小王子忽然吐血,激发他的药物必定在他身边,七爷可以仔细查一查……在查到之前我会给小王子一粒安神药,让他一直保持睡眠状态。” “一直?” “直到王爷找到激发他的药物。”云清婳道。 秦贤妃担心:“一直不进食,岂不是会将身体饿坏了?” “如今醒来才会消耗精力,所以七爷的动作一定要快,绝对不能超过三天。”云清婳叮嘱。 “好。”萧景辰道,“三天之内,本王一定查到那东西。” 云清婳点点头,从随手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一滴用蜡丸密封的药丸递给萧景辰,“将药丸温水化开喂给小王子。” “本宫来吧。”秦贤妃抹掉眼泪,笑中带泪,“如今本宫能为睿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萧景辰带着云清婳离开佛堂:“太子如何?” 云清婳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七爷可知何人伤了太子?” “红蛛的毒液和麻沸散不能同时使用?”萧景辰看她。 云清婳眼皮抽了抽:“听不懂七爷在说什么。” 她出来的着急,头发只是简单的扎成了一个高马尾,利利索索的给人平添了几分英气,此时她拧着小鼻子冷哼,又在这英气上加了三分可爱。 萧景辰眼底不觉软下来:“太子没你想的那么蠢。” 真蠢,也不会在太子的位置上坐那么多年了! 看到云清婳额前翘起一缕头发,萧景辰下意识的伸出手帮她按了下去。 云清婳愣住,萧景辰也愣住了。 气氛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微妙。 秦贤妃原本是擦着眼泪出来的,看到四目相对却不说话的两人,一时间悲伤也忘了、眼泪也顾不得了,脑子里来回转着一句话:苍天保佑!儿子终于开窍了!! 萧景辰十几岁上战场,一年到头有大半的时间不在京城,她都不好意思让皇上赐婚,而且她打听到就算在边关,萧景辰身边也是没个女人,秦贤妃总怀疑儿子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好了,竟然会看着云姑娘发呆,足以证明他还是喜欢女人的! “咳咳……”秦贤妃轻咳了一声,走过去拉住云清婳的手,“云姑娘,家是哪儿的呀?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有定下了人家?” 忽然的热情,让云清婳有些招架不住,她偏头看萧景辰:你娘什么意思? 萧景辰自然是明白秦贤妃的意思,却意外的没像之前一样抵触:“云姑娘是云岚的女儿。” “云、云岚?”秦贤妃愣住,再次打量云清婳,“难怪本宫刚刚见你觉得眼熟的很,竟是云岚的女儿……没想到本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云岚的女儿。” 云清婳:“您认识我娘?” 之前萧景辰的确提及过这件事情,不过她一直觉得秦贤妃这些年从来没管过原主的死活,就算认识估计也没什么交情,可现在看她的态度怎么像是关系匪浅似的。 “本宫入宫前去山上寺庙祈福,路上遇到了劫匪,是云岚救了本宫。”秦贤妃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处,轻声到,“那日她是女扮男装,头发也似你这般……所以刚刚看到你本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云清婳惊讶:“我娘会功夫?” “当然!她凭借一人之力将本宫救下,很厉害。”秦贤妃郑重道。 原主出生不久,云岚就去世了,所以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关于云岚的信息,而她调查来得到的消息来看云岚聪明、有手段,却因为商户的身份不得不嫁了于向荣,最后惨遭背叛还赔上了一家子性命。 可如今看来,她需要重新认识云岚这个人了。 “既如此,云岚去世时,怎么没见母妃……”萧景辰问。 秦贤妃幽幽叹气:“云家富可敌国,你外公家又手握兵权,本宫怎敢和她联系?” 她看向云清婳轻声道:“听闻你这些年过的很好,你父亲虽再娶,但那沈氏对你极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待我极好?”云清婳嘴角一抽。 秦贤妃疑惑:“不好?” 萧景辰也觉得不对劲儿了,直接问道:“母妃如何得知尚书府的消息?” “云岚病重之时,本宫曾让人给云岚送过一枚信物,如若云家有什么难处可以求助本宫的……本宫想她去世后一定是将信物交给她的女儿了,既然信物一直没出现,那她的女儿应该还好……” 此时,秦贤妃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了。 “难道是有人将东西藏了起来?” “母妃说的信物是什么?” “一枚银杏发簪,后面刻了一个岚字。”秦贤妃语气哀怨,“云岚不喜欢金玉之类的东西,本宫只能找宫人打造了一枚银簪,很配她的。” 云清婳看了一眼秦贤妃,总觉得这位娘娘提及她娘的时候语气怪怪的,跟传说中那个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贤妃极为不同。 萧景辰掩唇轻咳一声:“儿臣先送云姑娘回去。” “这、这就走了?”秦贤妃拉着云清婳的手,“以后在外面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找辰儿,他不敢不帮你。” 云清婳干笑:“好的、好的。” 直到今天晚上,云清婳才知道萧景辰的轻功如此了得,他带着她在黑漆漆的宫墙内外跳跃,几个起落就到了海棠阁,值夜的个宫女在廊下打瞌睡,压根没发现他们去而复返。 “七爷需尽快找到激发小王子的东西。”云清婳道,“他病情一直很稳定,不可能突然吐血,有人出手就一定有迹可查。” 萧景辰看着面前的人,暗夜里的女子美的惊心动魄,尤其一双眼睛,如同琉璃灯一般熠熠生辉。 “王爷怎么这样看着我?” “七彩莲,去年给太后入药了。” 第七十五章 回尚书府 云清婳眼观鼻鼻观心:“听不懂七爷在说什么。” “七彩莲乃北狄进贡,拓跋鸿应该可以弄到七彩莲。” 云清婳心中一喜,恨不能立刻回家告诉于向荣,她要给拓跋鸿的闺女看病!诊金一朵七彩莲! 萧景辰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嘴角压不住上翘:“本王先走了,你在宫中当心。” “不送。” 云清婳摆摆手,毫不留恋的转身去了寝殿,又是打架又是诊脉的,折腾了一晚上,云清婳也乏了,爬上床,摸了摸云阙的小脸蛋,安心入睡。 她经常做梦,可大多数的梦都是模糊的,今天晚上的梦境却意外的清晰,清晰到她能看到萧景辰睫毛卷翘的弧度。 没错,她梦到萧景辰了。 漫天大雪,她红衣烈烈、萧景辰穿着一身银色盔甲……两人在大山里逃命,身后有无数的猎狗在追,好像只要慢一步,狗就能咬到她腿上。 梦里云清婳被追的狼狈不堪,可却偏偏记得不能使用暗器,只要能躲过这些猎狗跑出包围,云阙就得救了。 天色越来越黯,云清婳精疲力尽,终于力竭摔在了地上,她用最后的力气推了一把萧景辰:“快、快跑……去救云阙!他是你的儿子啊!” 梦里镜头对准了萧景辰的脸,他惊讶的脱掉了盔甲,拉住云清婳的手朝胸膛摸过去:“本王和你一样,是个女人啊!云阙怎么可能是本王亲生的!” “啊!” 云清婳尖叫一声坐起来,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接着就是整张脸,看着这张和萧景辰、七分相似的脸,她心脏狠狠一抽,差点供血不足。 “把面具戴上。” 不然她总想到刚刚做的梦,太恶心了…… 萧景辰真的是女人……不能想!不能想! 云阙乖乖戴好面具:“清婳姐姐的脸色不好,是想帅爹了吗?” “你闭嘴!” “可你明明做梦都在喊七王爷的名字。”云阙抱住云清婳的胳膊蹭了蹭,“我不反对你再婚的。” 尤其对方还是萧景辰,他们看着就像是一家人。 “不!你没听到!”云清婳一把捂住云阙的嘴巴,眼神威胁,“除非你后不想出来玩了。” “那好吧。”云阙叹气,口是心非的女人,她和帅爹爹的事情,还是要靠他操心。 萧景辰是在午时醒过来的,醒来之后嗷嗷直喊疼,从小到大他也没吃过这苦头,据说一直喊着要将云清婳治罪,被皇帝好生教训了一通。 “陛下在接见几位大臣,让奴才送您和小公子回去。”李大可满脸笑意,“您给的那个药奴才昨儿用了,今天就觉得腿脚松快了不少。” 云清婳笑:“李总管觉得好用,日后我再给您拿些。” “哎、哎,奴才谢谢大小姐了。” 作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给他塞金子塞银子的不计其数,可他心里门清,那些人一边求着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一边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这个阉人。 可云大小姐不同,她看他跟看其他人一样,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正常人了。 就连送东西,也是送他能用的上的,这份心意,他记下了。 “于尚书带着二小姐去了东宫,见太子受伤,二小姐哭的十分伤心。”李大可叹气,“二小姐也是关心则乱,没看出太子心情不好,连累着于尚书也白白挨了一顿训斥。” 云清婳眨了眨眼睛,这话里信息十分丰富啊。 太子和于向荣必定是商议好了要来一处苦肉计,可不知道中间哪里出了叉子,太子真受伤了,而且还吃了这么大一个苦头,盛怒之下牵连了于向荣。 所以,到底是谁伤了太子呢? 如今京城中的水彻底浑了起来。 “李总管还要在皇上身边伺候,怎么能专程送我一趟?”云清婳婉拒,“皇上的心意臣女领了,就更不能再给皇上添麻烦了。” 前世身为特工,她常常需要扮演不同的身份、说不同的话,好听的话她也会啊,就看乐不乐意说。 “既如此,奴才就谢大小姐了。”李大可指了身边的两个小太监,“你们亲自把大小姐和小公子送回尚书府,这些是皇上的赏赐,一并搬车上。” 这次云清婳没拒绝,能给自己撑场面的时候,她绝不拒绝。 带着一车子赏赐,云清婳浩浩荡荡的回了尚书府,于向荣和于芷柔的马车也刚好回来,见云清婳春风满面,于芷柔顿时就恼了。 “彻夜未归,姐姐是将女儿家的礼义廉耻都忘脑后了吗?就算姐姐放荡,也别连累尚书府的门楣!” 云清婳牵着云阙的手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同样灰头土脸的于向荣,理也不理他们:“两位公公将东西放在这儿就好了,待会儿我让人搬进去。” 一个眉清眼秀的小公公笑道:“要不是大总管还要在皇上伺候,这样的事情也轮不到奴才。大小姐昨日救治太子辛苦,如今回府就好生歇着,奴才告退。” 云清婳无声一笑,塞了一个荷包出去:“给两位公公喝茶。” 送走二人,云清婳带着云阙径直进了院子,于向荣脸色铁青:“为何不告诉为父昨晚是你留在皇宫救治太子?” “您是今日才知道昨晚我没在府中吗?”云清婳似笑非笑。 女儿一晚上不回家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问质问她?当然,她压根不是原主,一点也不在乎于向荣是不是关心她,可既如此,就不要管到她头上来。 “你是怎么跟父亲说话的!”于芷柔朝着云清婳扑过来。 云阙伸出小脚,花枝招展的人“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痛的于芷柔眼泪当时就下来了:“爹爹!” “少谷主,本官敬你药王谷,可你既住进了尚书府,就要守尚书府的规矩!”于向荣厉声道。 云清婳只冷眼看着并不吱声。 云阙将脸凑到于向荣面前:“尚书大人看我的面具好看吗?” “休要胡搅蛮缠!” “那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云阙又将头抬高一些,“瞧瞧这里铃铛黄金的、这里红宝石的,还有这儿、这儿都是暖玉雕的……很贵哦!” 于向荣怒斥:“云清婳!” “看来尚书大人眼光高的很,皇上赏赐的面具都入不得您的眼了。” 第七十六章 我要七色莲 “皇上御赐?”于向荣有些不敢相信,可刚刚送云清婳回来的两个小公公却又分明是太和殿当值的太监。 面对云清婳,他真是又爱又恨,这个女儿聪明有手段,如果能和他一条心那是再好不过,可当她唱反调的时候,也实打实的让人头疼。 比如此刻,早早的告知他,她和云阙见到了皇帝,难道他还能责骂她不成? 如今太子受伤,拓跋鸿虎视眈眈,一个处理不好,他这尚书就做到了头,偏她还在这里添乱。 “以后这种事情早早告诉为父。”于向荣板着脸,“跟我到书房来。” 于芷柔傻眼:“爹爹!” 于向荣态度转变的像是龙卷风,她适应不过来!难道不是应该将云清婳狠狠责骂一通,接着她禁足或者打上一顿!为什么因为皇上送给云阙一个面具,事情的走向就整个不同了? 今日太子当众责骂她,让她颜面尽失,而爹爹也明显的开始偏向于云清婳,照此下午去,她的处境怕是会越来越艰难。 于芷柔的心沉了又沉。 于向荣没主意于芷柔的神情,云清婳却是看到了,她微微眯起眼睛,想到前几日的从于芷柔院子里打探出来的消息,她有些小雀跃。 不怕敌人嚣张,就怕敌人不动。 于芷柔,拿出你的杀招来! “刚好我也有事情和爹爹谈。”云清婳摸了摸云阙的面具,“自己回牡丹阁,嗯?” 云阙比了个“OK”的手势:“拜拜!” 于向荣:“他说什么?” “让我赶紧回去。”云清婳面不改色,“所以爹爹有什么事情抓紧时间说。” 于向荣冷哼一声,甩了袖子朝书斋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她:“你之前叫我尚书大人,现在怎么又叫爹爹了?” 云清婳面不改色:“我怎么称呼您,取决于您怎么待我。” 其中曲折大家都明白,就不要她说透了吧? “哼!” 云清婳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于芷柔没听到两人说的什么,只看到于向荣和云清婳说了两句什么,于向荣佯装生气的离开,云清婳颠颠儿的追上去,俨然一副父慈女孝的场景。 绝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匆匆跑去弄玉轩,推开门喊:“娘亲,她再不出手,咱们就彻底完了!” …… 太子是在回东宫的路上被刺杀的,因为和于向荣定下计谋要假装刺杀太子以搅浑京城的水、转移皇上和朝中大臣的视线,可是没想到竟然让真的刺客钻了空子。 萧景耀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从来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又在云清婳手下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因此将所有的怒火都发到了于向荣头上。 云清婳将京城当前的局势盘点了一番:太子、拓跋鸿、萧令月以及萧景辰……这几个人比较下来,她觉得太子最弱鸡。 如果没了皇帝的宠爱,他这太子怕是也就当到头了。 察觉到马车停下,云清婳回过神向外看了一眼,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进了后院直奔萧令月的房间。 “那个孩子是景辰的?” “长公主可有七色莲?” 两人同时开口,四目相对,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萧令月先开了口:“本宫的玉佩是你拿走的。” 所以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 云清婳没否认,径直坐在了屋内的太师椅上,面色平和的看向萧令月。 萧家的人都长了一副好容貌,萧令月容貌尤盛,即便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东晋百姓的衣服,梳的发髻也是寻常未嫁女子的模样,此时她眉眼间尽是凌冽,浑身上下散发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长公主就是这样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吗?”她轻笑一声,“早知如此,昨日应该让皇上进来,想必他十分惦记长公主。” 萧令月冷冷道:“你是想告诉本宫,你是助人为乐?” “原本是医者父母心,不好眼睁睁看殿下香消玉殒,不过现在我倒是庆幸救下了您。”云清婳敛起笑意,认真道:“我想找长公主讨一株七色莲。” “七色莲乃北狄珍宝,岂是你想要就要!” 云清婳偏头看她,眉眼带笑:“我觉得,长公主和小王子的两条人命应当值得上一朵七色莲。” 萧令月脸色骤变,她伸手朝着云清婳脖颈袭去,云清婳身体后仰,以手做刀劈开了萧令月的掌风,一推一拉,她手里的银针已经对上了萧令月的眼睛。 只要萧令月再有动作,她的银针就能即可戳瞎她的双眼。 “我若有个闪失,小王子的命可就保不住了。”云清面不改色,“昨晚小王子吐血昏迷了。” “怎么会!”萧令月脸色一白,坚持道,“睿儿身体虽然不好,可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吐血。” 而且景辰也一定会保护自己外甥。 云清婳淡淡道:“有人用外物激发了小王子体内的毒素。” 萧令月脸色一白,捂着心口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的整张脸都泛起不健康的红才喘着气:“你、你见到睿儿了?” 云清婳轻叹,再强硬的女人,也抵不过一颗慈母的心。 她无意和萧令月杠上,见她如此,也不卖关子了:“是七王爷找的我,我已给小王子诊过脉,三日之内找到激发他毒发的药物,则小王子性命无虞。” 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七王爷已经去找激发小王子的东西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萧令月的伤情并没完全养好,刚刚跟她动手、动脑都不过是强撑,这会儿涉及到赫连睿,一怒之下就撑不住了,她靠在床头,咬牙:“你治好睿儿,本宫双手奉上七色莲!” “好。” 云清婳应下,并没说多少夸大其词的话,可萧令月却莫名的安下了心。 萧令月喝了水,平复了情绪,看着云清婳:“你和景辰是如何认识的?如果不是十分信任,他绝不会让你知晓睿儿的事情。” “七王爷请我给太师看病。” “尉迟敏?”萧令月惊讶,随即凉凉道,“他还没死?” 第七十七章 不配为人 云清婳:“被我救活了。” 萧令月冷哼,“景辰刚入军营的时候是在尉迟敏帐下,尉迟敏对他多有维护,不过那老东西顽固的很,明明知道萧景耀是扶不起的阿斗,还死钻牛角尖!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云清婳笑了笑,并不反驳,心里琢磨,萧令月多年不回京城,却对京城中的事情所知甚详,其手腕可窥一二,难怪拓跋鸿要和太子联手对付她。 “长公主打算何时露面?” “为何要露面?看着拓跋鸿那老贼和萧景耀那蠢货在京城里上下折腾不是好的很。”萧令月看了云清婳一眼,“本宫既答应给你七色莲,就绝不会食言。” 前提是治好睿儿,否则…… get到她的意思,云清婳无奈,皇家的人都这么喜欢威胁人吗? “拓跋鸿有一女儿得怪病,长公主可知晓?”她直接换了话题,“听说拓跋鸿对此女宠爱异常。” 萧令月皱眉:“拓跋老贼竟将那个小贱人也带来了?不过也是,如果真将那畜生留在北狄,怕是早就被人剁碎了喂狗,可不得带在身边。” 她看向云清婳:“本宫劝你不要沾拓跋真儿的事情。” “医者面前,人人平等,有人求我看病,我岂能拒绝?” “拓跋真儿嚣张跋扈,以虐杀奴隶为乐,被她虐杀的奴隶不计其数就,可因为拓跋鸿撑腰,全部申冤无门。”萧令月脸上是浓浓的厌恶,“三个月前,她虐杀了一个十岁男孩,手段……极其残忍。” 云清婳心里一紧,能让萧令月这样一个铁血政客说出“极其残忍”就足以证明程度的严重性。 萧令月抿抿嘴唇:“她将这个男孩子扮成女孩模样丢进了军营充当军妓……第二日人就死了,谷道破裂而亡。” 一字一顿,都泛着血腥。 云清婳心脏狠狠一缩,萧令月说的没错,拓跋真儿的确不配为人! “她得了什么病?”如此变态。 萧令月冷冷道,“男孩子有一对双胞胎姐姐是拓跋鸿府邸的歌姬,寻了机会刺杀她,被发现后想要放火烧死她,偏她命大,只毁了脸……” 云清婳心里堵得慌,想问那对双胞胎姐妹如何,又忍住了,拓跋真儿既然没死,那对姐妹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这样的人,你也要救吗?”萧令月冷声道,“而且你治好了,她不会感激你,治不好却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云清婳心口沉甸甸的,她见多了世界的不公平,也自以为十分适应这个时代的尊卑规则,可萧令月的说的事依旧狠狠触动了她。 前世她的感情十分麻木,这一世却有了愤怒和欢喜的能力,她会为大舍村的村民愤怒,会想杀了拓跋真而替天行道…… 这样的变化,是好的吧? “我会重新给长公主开一副药调理身体。”云清婳起身离开心里闷得慌,需要出去透透气。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萧令月的声音:“为何不找景辰要七色莲,他若开口,本宫会更尽心。” “您是小王子的母亲,找您最合适。” 走出房门,她眯起眼睛看天空,湛蓝的天空如水洗一般,白云像是大朵大朵的棉花糖。 为什么不找七王爷开口呢? 她这个人,最怕欠债了,尤其是人情债。 见云清婳出来,徐有粮忙上前:“大小姐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他瞥了一眼紧紧关着的房门,刚刚似乎听到大小姐和里面的贵人争吵了。 “无妨。”云清婳摇头,“我重新写个方子,重新抓药,每隔四个时辰送一副药进去,饮食保持清淡。” “是!” “另外我看店里规整的差不多了,做好随时开张的准备。” 徐有粮面露喜色:“大小姐可是选好了日子?” 自从来到京城,大小姐就让他一直呆在这客栈,除了给屋里的贵人煎药,他每日都闲着,浑身不舒坦。 “过个三五日日。” 三日之后,萧景睿应该可以查出了赫连睿因何激发了体内毒素,那时皇上答应她的题字差不多也能拿到手了。 “店里需要的人手找齐了吗?有认字的吗?” 清风来附近集中了整个东晋最好的学院,搁在古代那就是大学城一样的存在,只要客栈找准风格,不怕没客人。 前世没任务的时候,她就会背着包四处旅行,住过不少网红客栈,对他们的设计以及运营模式都十分的熟悉,稍加改造搬到古代来,应当有市场。 “人手倒是好找,可要找认字的就难了。”徐有粮搓了搓手,“识文断字的哪里肯给咱们当伙计。” 云清婳扶额,忘记这茬了,在古代,能识文断字的都是奔着科举去的,又怎么肯屈就她这小小的客栈。 “小姑姑!”云毓泽兴冲冲的跑过来,冲着云清婳就行了一个后辈礼,“多日不见,小姑姑可安好?” 云清婳看他现在“小姑姑”叫的十分顺口,忍不住笑了,堵在心口的郁闷都散了不少:“这个时辰不应该在学院读书?逃课了?” “没、没有。”云毓泽连忙摆手,“夫子有事,临时放假。” 云清婳点点头:“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原是来找徐掌柜的,不过小姑姑在更好了,我有事情想请小姑姑帮忙。” 云毓泽适应了子侄的身份,说出求人办事的话就觉得自然多了,侄子求姑姑,不丢脸。 “那日路过这里听徐掌柜在招伙计,我想问问招不招临时的?” 云清婳皱眉:“你缺钱?” 还是这小子在外有了什么花钱的由头?云清婳的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该不会学着京中纨绔喝了花酒吧? “不是我,是我的同窗,他家境贫寒,每日只吃一个馒头……”云毓泽连忙解释,“我给他钱他不要,昨日还说不想念书了……” 云清婳眯起眼睛,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你身边有多少这样的学生?”见云毓泽一脸茫然,她补充道,“家境贫寒的。” “和我关系好的三四个吧,其他不是很了解。”云毓泽老实道。 云清婳点点头,三四个差不多够了。 “明日你将人带去临江阁。” 第七十八章 拓跋真儿 离开清风来,云清婳想起云阙最近一直叨叨兰香阁的点心,就让车夫绕道过去买上一些。 京城一连出现两次刺杀事件,尤其眼见着太子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皇上十分震怒下令彻查,京城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茶肆酒楼玩乐的人都少了不少,兰香阁也不用排队了。 “荷花酥、茶花饼还有榛子酥拼装在一起。”云清婳站在柜台前,又选了另外两个叫不上名字但是很好看的点心,刚要付钱,忽然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个戴面纱的年轻女人进来。 女人穿着东晋服饰,可露在外面的眼睛又带了异域特色,眼窝很深很好看,眼神却极度阴沉。 看到云清婳她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甩手就是一鞭子,鞭子破空而来,直奔云清婳的脸,这种力度,如果真打上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是少不了。 ……这么清丽的脸要被毁了。 不少人都露出不忍,别过头不敢看。 可是等了一会儿,并没听到女子的哀嚎,才有人壮着胆子慢慢转回视线,发现云清婳徒手将鞭子攥在了手里,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东晋天子脚下,容不得北狄人如此撒野!你当我东晋是什么?又可曾将我东晋皇上放在眼中?”云清婳狠狠一攥鞭子,拓跋真而踉跄着向前跌了几步。 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且脸上有伤的北狄女人,非拓跋真儿莫属了。 拓跋真儿大怒:“把这个小贱人的衣服给我扒了!”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当街扒一个女子的衣服?! 那可是比杀了她还要残忍!他们看云清婳似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可架不住对方人多…… 眼看着有一个小伙子要跳出来发声,云清婳瞪了他一眼,小伙子一愣,见云清婳冲他摇摇头,小伙子攥紧了拳头。 她背后好歹有于向荣兜底,其他人就不要引起拓跋真儿的注意了。 “扒我自己的衣服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把面纱摘掉?” 云清婳猛的松了手里的鞭子,拓跋真儿踉跄着向后仰去,愤怒的盯着她,云清婳像是没看到似的又上前走了几步。 “听说北狄女子貌美如花,拓跋鸿有一爱女更是美若天仙,不若让我东晋子民开开眼界?” 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能报的仇当场就报了。 退一万步,真将天戳出窟窿来,还可以拿于向荣去补! “你、你……”拓跋真儿嚣张跋扈习惯了,从来没遇到过云清婳这样的硬茬,诧异之后怒火中烧,“给我按住她!快点!不然我让父亲将他们全部丢进蛇窟!” 几个侍卫白了脸色,立刻拔刀冲着云清婳而来,虽然面对这个娇俏的东晋女子有些不忍,可想到蛇窟,几个人还是抖抖精神上前。 气氛紧张,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云清婳也捏紧了手里的银针,几个喽啰,她还不放在眼里。‘ “住手!” 萧景辰大步进来,云清婳的车夫找他求救,虽然知道云清婳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可还是赶了过来,这会儿见人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拓跋姑娘肆意欺辱东晋百姓,是将东晋放在何处?这就是拓跋将军的态度吗?” 拓跋真儿看到萧景辰,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你是何人?” 萧景抽皱眉:“如果拓拔将军对东晋有任何不满都可以跟皇上提及,但是本王绝不允许有人东晋的国土上欺辱东晋百姓!”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不少百姓欢呼起来,有认出萧景辰的嚷道:“七王爷威武!” “原来是北狄王后的弟弟,萧景辰。”拓跋真儿盯着他,“我记住你了!” 萧景辰眉头蹙在一起,拓跋鸿也算是一员虎将,三个儿子也英勇的很,怎么这个女儿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他淡淡道:“来人,送拓跋姑娘回去。” 曹胜出列,冲着拓跋真儿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拓跋真儿死死盯着萧景辰,忽然一笑:“不愧是王后的弟弟!我们走!” 兰香阁瞬间清静下来,店里的伙计也十分识趣儿将萧景辰和云清婳请到了窗边的雅座,主动上了茶点。 “怎么回事?”萧景辰问。 云清婳无辜:“她先动的手,上来就要拿鞭子抽我的脸,我正当防卫。” “拓跋真儿狠辣刁蛮,今日的事情怕是会嫉恨你,日后再遇到她当心些。”萧景辰叮嘱道,见云清婳不以为意的样子,想着实在不行就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她和云阙。 睿儿的命还攥在她手里,她一定不能出事。 为自己的忽然冒出来的关心找了一个合适的解释,萧景辰脸上的神情自在了些。 “激发睿儿体内毒素的东西本王已经找到了,是他身边的侍女。” 那名侍女是长公主的陪嫁,一直对萧令月忠心耿耿,要不然萧令月也不会将人派到自己的儿子身边,更不要说这个侍女还九死一生的将赫连睿送到了萧景辰身边。 若非赫连睿危在旦夕,他不会彻查他身边的人,才让侍女露出了马脚。 “她在睿儿的枕头里放了这个。”萧景辰将一个木盒打开推到云清婳面前,“一只死掉的毒蜈蚣。” 看到盒子已经已经干瘪的几近透明的东西,云清婳脸色微变:“侍女可交代是何人指使?” “赫连明的妃子。”萧景辰面色难看,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吃了这么大苦头,到头来竟然是女人争风吃醋的把戏,他如何不恼。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要是男人只有一个女人,不就没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 萧景辰看了一眼云清婳,一个女孩子将男人女人的事情如此大大咧咧的挂在嘴边…… 他轻咳一声:“睿儿体内的毒能解吗?” “可以。”云清婳点头,“不过需辅以金针排毒,你想办法把小王子送出来。” “好。” 云清婳收了干瘪的毒蜈蚣,和萧景辰分开后立刻给裴青桓送了消息,先是红蜘蛛又是毒蜈蚣,不在京城,还不知道有这么多宵小敢背着她捣鼓这些东西。 呵! 果然是骨头没有三两轻! 第七十九章 太子妃的脸 “哇!兰香阁的点心!”云阙丢了手里的毛笔,蹦跶到云清婳面前,“清婳姐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正想吃呢!”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云阙立刻改口:“我是清婳姐姐肚子里的蛔虫。” 青芝拿着毛巾,拉过云阙的小手将他手上的墨汁仔细的擦去:“马上用饭了,小少爷只能吃两块哦。” “……好吧。”云阙叹了口气,屋子里的女人都能管住他,他也很无奈啊,就先吃荷花酥再吃茶花饼。 青芝端了茶水给云清婳:“昨日二小姐去了弄玉轩,用过晚饭离开的,走的时候心情很好。” 云清婳眯起眼睛,昨日于芷柔可是脸色乌青的跑开的,难道是沈梦琴又出了什么主意,让她心情忽然变好? “于芷柔现在在做什么?” “您离开不久,二小姐也叫了车出去,好像是是拜访一个小姐,老爷让二小姐忍着脾气,不要惹对方生气。”青芝想了想又补充道,“奴婢还听他们提到了拓跋鸿。” 云清婳放下茶盏:“于芷柔去见拓跋真儿了。” “拓跋鸿的女儿吗?”青芝笑,“咱们老爷倒是活络的很,拓跋鸿能带着拓跋真儿来东晋想来是宠爱的很,老爷这就让二小姐去结交了。” “尚书府嫡小姐、未来太子妃去主动巴结一个歌姬的女儿,于向荣的脑子的水该倒一倒了。”云清婳眸子微闪,今日拓跋真儿冲她发难的时候,于芷柔是在还是不在? 之前她一直认为拓跋真儿是刁蛮狠辣,对她是无差别攻击,可现在看来,于芷柔或许也搀了一脚? “大小姐,二小姐带着一个北狄女人来咱们院子了。”青黛从外面进来,顿了顿,“来者不善。” 云阙仰起头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看,眼神跃跃欲试:“姐姐……” “不可以。”云清婳眼风扫了他一眼,“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云阙是聪明过人,可那也是相对于同龄的孩子,完全不能和心思狠辣的拓跋真儿相提并论。 “那你带我去见……祖父?”云阙拉着云清婳的衣服撒娇。 云清婳头疼:“不行。” 多少人盯着皇上,云阙偶尔露个脸还行,真要整日的出现,早晚被人看出破绽来。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我去找七王爷玩总行吧?”云阙嘟着嘴,“我在京城也不认识几个人……”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都会用计谋了?” 先提两个她不可能答应的要求,最后再抛出自己真正的想法,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姐姐……” “可以。”云清婳已经看到了拓跋真儿和于芷柔的人影,摸了摸云阙的脑袋,“过几日我带你去找七王爷。” 云阙眉开眼笑,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青芝姐姐,我还想再练会儿字。” “奴婢带少谷主过去。” 云清婳起身:“青黛,我们出去瞧瞧。” 于芷柔在拓跋真儿耳边窃窃私语,看到云清婳出来,站直了身体,笑道:“拓跋小姐是特意为着姐姐的医术来的,姐姐可不要让拓跋小姐失望啊。” 拓跋真儿盯着云清婳的脸,眼神阴测测,“堂堂千金小姐竟然堕落到去做一个卑贱的医女?这就是你们东晋国的闺女?” 于芷柔忙道:“我姐姐特立独行,和寻常闺阁小姐自然是不同的,先让姐姐给拓跋小姐诊病吧。” 拓跋真儿脾气刁钻,云清婳又是个硬茬子,两人百分百要对上,她收拾不了云清婳,那就让拓跋真儿来好了。 “我这卑贱医女,有什么资格给拓跋将军的爱女诊病呢?”云清婳道,“不如让太子找一个太医更稳妥。” “别给脸不要脸,本小姐让你瞧你就好生的诊断!这里可没有萧景辰护着你!” 拓跋真儿盯着云清婳:“你和萧景辰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维护你?” 于芷柔眼睛转了转:“姐姐是七王爷请回来给尉迟太师治病的,王爷也多次为姐姐撑腰,对姐姐很是照顾。” 拓跋真儿看着云清婳光滑细嫩的脸,恶从中来,尖锐的指甲冲着她的脸就抓了过去,“没了这张脸,我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于芷柔激动的捂住了嘴。 可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忽然摔了出去,接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她先是愣了两秒,接着哀嚎一声摔在了地上:“我的脸!我的脸!” 她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去告诉老爷,拓跋小姐在尚书府行凶,抓花了二小姐的脸。”云清婳吩咐青黛,“顺带给太子府也送个消息,太子向来疼爱二小姐,不会让她白白受这委屈。” 拓跋真儿大怒:“不许去!” 她嚣张暴虐但不是没脑子,拓跋鸿告诉她了,他们在和东晋太子合作,而且太子仰仗他们的兵力,所以面对于芷柔她是有优越感的,也喜欢于芷柔讨好她。 可如果她毁了未来太子妃的脸,这事情就严重了。 青黛压根不理会她,当着拓跋真儿的面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云清婳,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你害了于芷柔,是你!” 拓跋真儿怒气冲冲,甩手就向外走,只要回到拓跋鸿身边,谁也动不了她! “谁放走了伤害二小姐的凶手,就等着夫人要他的命!”云清婳冷声道,“张嬷嬷,你当知其中利害!” 张嬷嬷脸色一白,她是沈梦琴的人,如今二小姐在牡丹阁被人抓花了脸,沈梦琴必定要迁怒,她不能将大小姐怎么样,可却能要了她的老命! 如果她现在拼死拦下拓跋真儿,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张嬷嬷快步冲到门口,双手拦腰抱住了拓跋真儿,嘴里喊着:“拓跋小姐伤了我家小姐,奴婢宁死也不能放凶手离开!老爷、夫人,你们快来啊,有人欺负到咱们府里了……老天爷啊……” 拓跋真儿抬手就要拧张嬷嬷的脖子,云清婳手掌翻转,两道银光闪过,拓跋真儿的两只手软绵绵的耷拉下来。 第八十章 抓花于芷柔的脸 于向荣是最先赶过来的,看到牡丹阁乱糟糟一片,他沉下脸:“又在闹什么!” 太子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偏家里还一个劲儿的不安生,青黛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赶了回来,并不知道其中还有拓跋真儿的事情,只以为云清婳和于芷柔又对上了。 芷柔骄纵了一些,云清婳聪明难干一直和她计较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太子的事情过去了再说?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拓跋真儿嚷道:“我真心和二小姐交好,是二小姐说大小姐医术了得我才过来的,谁料竟是这个局面!于大人,您必须给我和我父亲一个交代!” 她发现自己双手恢复了力气,一把推开张嬷嬷向外走。 张嬷嬷愣了一下,看向云清婳,对方似笑非笑,她一个激灵,嗷的一声扑过去,抱住了拓跋真儿的双腿:“老爷,您不能让她走啊!是她抓花了二小姐的脸!” 于向荣皱眉:“你说什么?抓花什么?芷柔为什么在地上?还不赶紧的让人扶起来!” 得了云清婳的眼神,青黛和青芝将人架了起来,于芷柔一张血淋淋的脸在于向荣面前展露无疑,他惊得连退几步又迅速上前。 “这是怎么回事?” 他脑子飞快转动,如今太子和柳贵妃对柔儿已经不是那么满意,再毁了脸,岂不是直接给了他们一个悔婚的借口? 而云清婳……目前来看,他还掌控不了这个本事大的女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反噬。 难道真的将要将太子妃的位置拱手让于他人? 不! 于向荣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他盯着云清婳:“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柔儿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相信这里面没有云清婳的手笔。 “您与其这样斥责我,不如先让家丁关上府门,如果真的让拓跋真儿跑出去,我怕您真是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云清婳走到门口,抓起拓跋真的手示意于向荣看,“拓跋真儿要毁我的脸,二妹忽然扑过来挡在了我前面。” 她顿了顿,叹气:“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没想到却是患难见真情。” 于向荣嘴角狠狠一抽,这话云清婳也说的出来?他就算用脚当脑子,也不能信! 云清婳:“总不可能是我邀请二妹过来,故意抓了她的脸?而且您瞧,拓跋真儿手上还有二妹的皮肉,瞧着就疼的厉害。” “小贱人!你、你……”一天两次在云清婳手里吃了亏,拓跋真儿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向来是她凌虐别人,何曾被人这样针对过,一脚踹开张嬷嬷就冲着云清婳来了。 云清婳利索的躲在了于向荣身后:“爹爹,保护我!” 拓跋真儿出手迅猛,云清婳又闪的快,于向荣避闪不及,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把掌声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于向荣面色铁青,死死盯着拓跋真儿:“来人,将拓跋小姐带去厢房,好生看着!” “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我父亲!” 可是这次不管拓跋真儿如何跳脚,于向荣都不为所动,云清婳微微笑,果然是巴掌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这一旦自己挨上了,什么理智大局都顾不得了。 不过于向荣不顾,她顾。 “拓跋鸿不会善罢甘休。”看着于向荣阴沉沉的眼神,她缓声道,“可合作讲究的是双方对等,如若您一个劲儿忍让就会变得十分被动。” “如果不是你,刚刚……” “打了您的女儿就不是打您的脸吗?难不成是说受伤的是我,这事儿就罢了?”云清婳看到于向荣眼中的躲闪,讥诮,“对外,我是尚书府的大小姐。” 于向荣默然,是了,拓跋真儿敢在尚书府动手,怕也是因为拓跋鸿压根没将他看在眼里。 “柔儿的脸……” “您当我药王谷是摆设?有我在保证一点疤痕都留不下。”云清婳看到于向荣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事儿您还是先不要往外说,最起码不能让拓跋鸿知道。” 于向荣冷哼一声:“你算的倒是精细。” 有了这个把柄在手,拓跋鸿就休想继续狂傲。 “我总是盼望着尚书府好的。”云清婳笑,“祛疤的药我随后送过去。” 于向荣盯着她:“如果你不想嫁给太子,就不要在芷柔的药上动手脚,有的事情为父不与你计较,但是你也当知我在的底线在哪里。” “我没那么傻。” 于芷柔脸受伤的消息传进弄玉轩的时候,沈梦琴脸都白了。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摇晃了两下又跌坐了回去:“宋嬷嬷,你去、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哎、哎,奴婢马上就去,您先缓缓。” 宋嬷嬷匆匆离去,沈梦琴脸色煞白,这个时代,女儿家的脸有多重要,更不要说芷柔还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脸毁了,她被一辈子就完了! 这时,墙角里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慢悠悠道,“能在府里让人抓花了脸,十有八九是自己作死。” “你怎么能那么说她,她毕竟是你的……”沈梦琴的话戛然而止,咬着嘴唇别过脸去。 女人嗤笑:“她是我的什么?不敢说了?你们母女真有意思,一面想让我给你们出主意办事情,一面又想跟我划清界限,你们当我是什么?” 沈梦琴嘴唇哆嗦。 “如果你们没有被云清婳逼的走投无路,你还是荣华富贵的尚书夫人,于芷柔是高高在上的准太子妃,怕是想不起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吧?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云清婳呢。” “她是我们的仇人!” “是你们的。” 女子言辞犀利,寸步不让。 沈梦琴望着她,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如今柔儿那边情况不明,咱们就先不要内斗了好吗?柔儿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对你也是好的啊,难不成你觉得云清婳知道你的存在会无动于衷?” 面纱女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宋嬷嬷匆匆回来,将打探的消息告知了沈梦琴。 “拓跋鸿的女儿?好的很!”沈梦琴扶着宋嬷嬷的手快步向外走,走到门口回头幽幽道,“欠你的,我会补给你的。” 面纱女人身体一僵,没回应她。 第八十一章 生肌 “小姐,咱们真要给于芷柔送药吗?”青黛不解,“她的脸就这样挺好的,省的以后当上太子妃欺负您。” 云阙搭话:“这药是不是有毒?” “没有,认认真真的涂抹,一个月后疤痕全消,且还能让肌肤细腻更胜从前。”云清婳拉过云阙将小东西抱在自己膝盖上,“大家都知道药是我送的,我还在这药里动手脚,岂不是太笨?” 云阙眨了眨眼睛:“我不相信您会给她治伤。” 知母莫若子啊。 “我真心真意的把药给她,至于她是不是相信我的心意,那就与我无关了。云阙,你记着,一个人如果光明磊落他看时间万物都可爱,如果心底阴暗,自然也不相信他人的善意。” “您对于芷柔有善意?” “自然没有。” “那还说。” 云清婳一本正经:“我做不到,和教导你有什么关系?” 云阙:“……” 论斗嘴,他从来不是娘亲的对手。 “送去吧,用不用随她。”云清婳吩咐青黛。 青黛笑了笑:“奴婢马上过去。” …… 于芷柔醒过来,看着镜子里自己包裹着纱布的脸,大怒之下砸碎了房间里的所有摆设。 “我要杀了云清婳!我一定要杀了她!”她跳下床就向外冲,走到门口又一步一步的退了回来,眼泪簌簌掉下来,“爹爹、爹爹……我的脸!” 她嚎啕大哭。 毕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见她如此凄惨,于向荣也不忍,放缓了声音:“清婳有药能治好你的脸,她说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云清婳?爹爹是觉得她将女儿害的还不够惨吗?我的脸都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于芷柔又哭又闹,“您把她赶走!自从她回来,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连您也被她迷惑了吗?” “住嘴!”于向荣呵斥,又看了一地狼藉,脸色更加不悦,“如果不是你跑去牡丹阁,如何会有今日灾祸?” “是您让我和拓跋真儿交好的……” “我没让你带着拓跋真儿去牡丹阁。”自己的女儿,于向荣还是了解的,“你引拓跋真儿过去对付云清婳的时候,可有想过尚书府和为父?” 他自诩聪明,怎么就偏生了于芷柔这么笨的女儿,原本人笨还有一张脸可以看,现如今……于向荣深吸了一口气:“当务之急是先治好你的脸,至于拓跋真儿那边,为父自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云清婳呢?” 于向荣看了她一眼:“柔儿,太子妃的位置不是非你不可,你莫要一次次让为父失望。” 于芷柔眼神瑟缩:“……您不疼我了吗?” 原是想安抚一下于芷柔的,可这会儿什么心情都没了,于向荣看地上的碎瓷片:“你这脾气也要改一改。” 砸的东西不要花钱吗? 盯着于向荣离开的背影,于芷柔气的浑身哆嗦,扭头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柔儿!”沈梦琴快步进来,抱着于芷柔大哭一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先避着点云清婳,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你父亲刚刚怎么说的?” 她进门就看到于向荣黑着脸离开,一句话也没跟她交代。 沈梦琴原本是心疼之下的责备,可落在于芷柔耳朵里就是别的意思了。 “除了让我躲着云清婳,您还教给我什么了?我要是再听您的话,太子妃的位置就要变成她的了!”于芷柔咬牙切齿,“如果您和那个人愿意早点出手帮我,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梦琴被怼的脸色煞白,可看着于芷柔面目全非的样子,还是忍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这次娘一定帮你!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对付云清婳,而是如何治好你的脸。” “能治好吗?”于芷柔大哭,“如果留了疤,太子他一定会、一定会……娘,我不要变成丑八怪!我不要!” “你放心,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娘亲都会治好你的脸!不要哭了,眼泪掉在伤口上更不好了。” 于芷柔抽泣两声,勉强忍住。 宋嬷嬷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夫人、二小姐,云清婳让送来了一瓶药,说这里面的药不但可以治好二小姐脸上的伤,还能让二小姐的容貌更胜前……” “扔出去!”于芷柔大怒,“宋嬷嬷是老糊涂了吗?我变成这样都是云清婳害的,她还能给我送药?容貌更胜从前?不可能扔出去!扔出去!” 宋嬷嬷脸色一白:“是奴婢糊涂了。” “行了,不想用她的药就算了,你何苦冲宋嬷嬷发火,她有多疼你你不知道?”沈梦琴揉了揉额头,“不用她的药就算了,我听说宫里有一种生肌膏十分有效,回头让你爹爹去皇上面前求一瓶。” 于芷柔眼睛一亮:“爹爹会去吗?” “会的。”沈梦琴摸了摸于芷柔的头发,“好生的修养,剩下的事情交给娘亲,莫要再冲动了。” 于芷柔在沈梦琴手上蹭了蹭:“现在只有娘亲对我好了……” 守着于芷柔喝了安神汤,等她睡着了沈梦琴才起身离开。 走到院子里,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丁嬷嬷:“好生照顾二小姐,伤好之前不许出院子一步。” “是,夫人。”丁嬷嬷瑟瑟。 宋嬷嬷扶着沈梦琴离开:“夫人是何打算?” “老爷是指望不上了,家里有一个云清婳,他不可能进宫去求生肌膏。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沈梦琴眸子狠绝,“找人去黑市,高价求取生肌膏。” 宋嬷嬷垂首:“老爷并未将库房钥匙还回来,咱们能动用的钱不多了。” “我还有一些首饰,拿去变卖一部分。” 宋嬷嬷脸色骤变,视线落在沈梦琴小腹:“如果夫人告诉老爷您已经……” “不可!”沈梦琴生硬的打断宋嬷嬷的话,“还不到时候。” 原本她是真没将云清婳看在眼里,却不料那个小贱人竟然真的有本事一步步将她逼迫到如此境地。 是她轻敌了。 但是,她能一步步爬上尚书夫人的位置,也不是吃素! “去看梦瑶。” “夫人?”宋嬷嬷诧异。 沈梦琴淡淡道:“到底是亲姐妹。” 第八十二章 娘娘失忆了 吃过晚饭,云清婳在房内看书,她看向窗外,微微皱眉。 听到身边的小人打了个哈欠,她转过身,将云阙抱起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云阙咧嘴一笑,翻身在她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孩子像是春天的竹笋,长的可真快。 当初发现怀孕的时候,她很是纠结了一番,孩子绝对是她两辈子的意外,她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带进组织,并不知道一个孩子正常长大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她甚至想,如果真的留下这个孩子,等月份大了她又不耐烦继续怀孕了该如何是好?她虽然懂医术可也不能给自己…… 最终让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她半夜醒来,室内一片清冷,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忽然觉得很寂寞。 就在她情绪低落到极点的时候,她想到了肚里的孩子。 虽然当时月份尚浅,云阙在她肚子里并没什么存在感,可云清婳还是心里柔软下来,一颗漂泊的心有了着落的方向。 她决定留下他。 再后来孩子小鱼一样轻轻动,再是很有力气的踹她……她在生命的孕育过程中感受到生命的奇迹和力量,也开始重新认识自己的人生。 “将他带回房间吧。”云清婳亲了亲云阙的额头,将他交到青黛手中,“于芷柔才吃了大亏,夜里警醒着点。” 青黛点头:“奴婢和青芝轮流守在少谷主房内。” 云清婳点点头,重新坐在窗前看手里的书,一直到半夜也不见人来,她怀疑萧景辰那边出了事情。 依照萧景辰对赫连睿的在乎,他不可能在找到了催发毒素的药引之后一直拖拉,除非是遇到了非常情况,她放下手里的书,一晚上也没看两页。 果然是上了年纪,心都散了。 云清婳自嘲的想。 她下了软榻,刚打算换衣服,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看到来人,皱眉:“又受伤了?” 熟稔的语气像是妻子责备丈夫。 云清婳和萧景辰都愣住,萧景辰轻笑:“拓跋鸿的人。” “七爷十次倒是有八次带伤的。”云清婳道。 萧景辰:云姑娘面冷心热,竟然默默记得住本王受伤的的次数,有心了。 “小王子呢?”云清婳看了看窗外,并没见萧景辰的侍卫,“没带出来?” 萧景辰:“拓跋鸿的人应该是得了消息,埋伏在出宫的路上,本王没有把握带着睿儿全身而退。” “京城重地,拓跋鸿竟敢如此嚣张?”云清婳皱眉,而且他不要处理拓跋真儿的事情?怎么还有心情对付萧景辰? “他收买了一些江湖上的人。”萧景辰将茶杯放回去,“此事本王日后慢慢跟你说,云姑娘准备一下,一刻钟后父皇会派人接你入宫。” “嗯?” 萧景辰眸子萧杀:“母妃病重,太医束手无策,只能请云姑娘走一趟。” 云清婳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装病倒是个办法,不过太医院那边要处理好,别让皇上发现了。” “不会。”萧景辰道,因为他母妃是真的生病了。 云清婳:“既如此,七爷就不必特意跑这一趟了。” 萧景辰没回应,看了她一眼:“本王会从王府入宫探望母妃。” 答应晚上过来的,他不想失信于她。 一刻钟后,云清婳随李大可入宫,到了秦贤妃的宫里,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皇帝。 贤妃是宫里的老人,忽然生病,皇上不可能不闻不问。 云清婳见了礼,太熙帝摆摆手:“先去给贤妃诊病。” 自从萧令月和亲之后,秦贤妃就开始吃斋念佛、不问宫中的事情,也不会像其他妃子一样争宠,在宫里几乎是个透明人。 若不是这次病重,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 宫人来报的时候,他很是恍惚了一下,随后就想到了明艳飒飒的的长女、想到了在战场上厮杀的萧景辰,想到了秦贤妃这些年不争不抢。 从前,她也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一晃,他们都老了。 云清婳体会不到太熙帝百转千回的心思,她拎着药箱进了秦贤妃的寝殿,几个太医都候在门外,见到她来,为首的章太医眼睛亮了起来:“云姑娘来了。” “贤妃娘娘现在是什么情况?”云清婳问。 章太医:“娘娘是得知长公主出了意外,怒急攻心才晕倒的。” “怒急攻心?”云清婳皱眉,这常见的病症,对诸位太医来说是小儿科啊。 章太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娘娘这里似乎出了点问题,她以为自己还是秦家的二小姐,刚刚一直闹着回家……” 云清婳嘴角一抽,吃斋念佛的贤妃娘娘能想出这种法子蒙蔽太医? 也是,失忆这种事情……只要我说我不记得,你还能撬开我脑子? 办法不高明,但是贵在好用。 “我先进去给娘娘诊脉。” 进了内室,云清婳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秦贤妃,面色似乎有些苍白,她眸子一紧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仔细诊断。 章太医说的没错,怒急攻心之下,身体有些亏损,但是并不严重,可以补回来。 “云岚。”秦贤妃睁开眼睛,看到她一个咕噜坐起来,眉眼生辉,“你今日穿的衣服好像……有点不一样啊,还是昨日那套利索些,这样咱们都不能翻墙了。” 望着面前眼神犹如十六岁少女一般贤妃娘娘,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儿是皇宫。”她道。 秦贤妃一怔:“我明年才入王府。” “贤妃娘娘……” “等一下!你叫我贤妃娘娘?谁的娘娘?我不是给四王爷做侧福晋吗?”秦贤妃一把捂住嘴,“难不成、难不成皇上看上了我,要夺儿媳为妃?” 一只脚踏进寝殿的太熙帝:“……” 秦贤妃、秦婉娘失忆了,记忆停留在自己十六岁那年,她还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只等着第二年春日入四王府。 萧景辰也呆住了。 “您还认得儿臣?”他靠近秦贤妃。 秦贤妃面色绯红:“四王爷。” 太熙帝&萧景辰:“……” 第八十三章 不一样的云岚 秦贤妃坐在软榻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脸的惊叹:“你真是我生出来的啊?我这么厉害?” 萧景辰点头:“母妃的确很厉害。” 太熙帝看了看秦贤妃:“朕……” “四爷、哦不皇上,您老了很多啊。”秦贤妃坐直身体拉住了萧景辰的手,“还是我儿子长的好看。” 对着自己儿子发花痴,秦贤妃也是后宫独一份了。 虽然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情,可她仍旧觉得自己是秦婉娘,不是在后宫浸淫了二十余年的贤妃娘娘。 太熙帝轻咳一声,问云清婳:“贤妃娘娘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记忆?如果不恢复的话,对她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 云清婳看了看皇上,总觉得这语气有些怪异…… “娘娘是情绪太激动的应激性失忆,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不好说,刚刚臣女已经给娘娘把脉,身体亏损调理一段时间就好,失忆并不影响身体健康。” 太熙帝放下心来。 萧景辰上前:“儿臣想请云姑娘留下照顾母妃一晚。” “可以。”太熙帝答应,“让人去尚书府告知一声,免得于尚书惦记。” 萧景辰应了一声,看向云清婳微微颔首:“辛苦云姑娘了。” 太熙帝没看留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径直向外走,见萧景辰一直跟出来,开口道:“不留下陪你母妃吗?” “云姑娘在。”萧景辰道,“而且儿臣想和父皇说一说长姐的事情。” 他留下,于她清誉有损。 太熙帝敛起脸上的笑意:“去御书房。” 如果不是秦贤妃生病,他竟不知萧令月已经失踪了月余,算算时间,拓跋鸿来京之时,人已经离开北狄皇宫了,竟还说公主有孕在身不便同行! 而且这段时间拓跋鸿屡屡挑衅,早已经触到太熙帝的底线。 是夜,御书房的灯光一直亮到三更才熄。 蒹葭宫的小佛堂也亮了一晚上的灯,看着面色渐渐红润的赫连睿,云清婳轻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金针一根根收起来。 “娘娘当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她看向一直守在旁边秦贤妃。 秦贤妃点头:“不记得了。” “那您如何知道小王子的事情?”云清婳好奇,竟然在皇上面前一点没露出破绽来,而且对赫连睿的出现也接受良好,这似乎不该是一个失忆人的正常反应。 “有这个。”秦贤妃从荷包里拿了一封信递过去,自己则坐在床前,亲自照料赫连睿,“我竟然有小外孙了、长的真好看,也不知道他娘亲有几分像我……” 云清婳打开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去,信是写给萧景辰的,交代让她一定找萧令月治好赫连睿、还希望他找一个妻子…… 这是一封遗书。 “您是……”云清婳隐隐猜到了。 秦贤妃叹了口气:“本宫琢磨着因为睿儿病情紧急你又不可能无缘由的进宫,所以情急之下服了毒药。” “可刚刚诊脉,并未在您身体内发现毒药的痕迹。” “本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没死却失忆了……”秦贤妃皱了皱鼻子,“这药是云岚给我玩的,说是一颗假死药。” “我娘?她怎么会有假死药?”云清婳越来越觉得原主的娘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假死药这么名贵的东西压根不是云岚一个商户之女应该有的。 倒不是她买不起,而是以她的社会地位压根够不到这样的东西。 秦贤妃满脸诧异:“她当然有啊!她是云岚啊!” 云岚就应该无所不能啊! 云清婳:“……” 一直到出宫,云清婳的脑子都比较混乱,她明里暗里的打探了一下云岚的事情,总觉得和自己以为的那个悲情女子出入太大。 如果云岚真那么机智,她真会嫁给于向荣吗?又真的会抑郁而终?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云姑娘。” 一道人影拦在面前,云清婳回过神,看到忽然出现的萧景辰她笑道:“七爷还没出宫?” 因为一直在琢磨事情,她这会儿的样子呆呆的,有些说不出的呆萌。 “正要出宫。”萧景辰道。 云清婳道:“贤妃娘娘如今没了之前的记忆,她身边还是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 “谢云姑娘提醒,本王刚从母妃宫里过来,睿儿已经醒了。”萧景辰真心道谢。 云清婳摆摆手:“道谢不必,诊金给我就行。” 萧景辰:“……好。” 宫内不能骑马坐轿,两人一路慢行出去,朝阳笼在两人的身上,远远望过去一对璧人,般配极了。 除了裴青桓和病人,云清婳并未和其他男人这样“压马路”,尤其注意力全放在这件事情,就觉得时间更加难捱,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她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我回去啦。”云清婳冲着萧景辰摆手。 萧景辰:“……” 走了两步,云清婳又折返回来:“云阙想找七爷玩,看七爷是否有时间……如果没有就算了。” “有。”萧景辰笑道,“听闻你的清风来要开张了,那日本王过去凑个热闹。” 云清婳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云清婳回到家中才得知,拓跋鸿来接拓跋真儿,于向荣竟然意外的没同意。 “老爷这是打算给二小姐讨回一个公道了?”青芝不满意道,“之前小姐受了那么多委屈,也没见他心疼过。 云清婳嗔她一眼:“本小姐喜欢自己动手。” “老爷来了。”青芝看了一眼窗外,将桌上的吃食快速收了起来,“也不让人喘口气。” 云清婳整了衣服走出去的时候,于向荣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看着郁郁葱葱的牡丹枝叶出神,满脸都是心思。 于向荣道:“你母亲最喜奢华,千金买平一盆牡丹的事情不知道做过多少。” “自己的钱不花难道还留给别人?”云清婳毫不客气。 一个背叛者,在她这里演什么深情戏码? 于向荣转过头看她:“贤妃娘娘如何了?” “无碍。” 于向荣眼神试探::“七王爷一直觊觎太子之位,你和他走的太近了些。” 第八十四章 凤命 云清婳看了看他,没吱声。 这段时间,于向荣也习惯了她的态度,而且今日他过来是有事情商议,也不跟她计较。 “柔儿性格急躁并不适合入宫,如今又伤了脸。”于向荣看着云清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明白为父的意思。” 云清婳似笑非笑:“让我当太子妃吗?您真当太子是菜园子里的大白菜,随着您挑来捡去的?” 于向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轻咳一声:之前必然是不成的,不过这婚约原本是说给于家的女儿,并没说是哪个,而且皇上如今不是也十分的看重你,加上为父在其中游说,还是有机会的。” 衡量再三,他还是觉得于芷柔不适合太子妃的位置,后宫的女人只靠美貌是走不长远的,他还不想被连累到抄家灭族。 “我还以为您十分的疼爱于芷柔,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云清婳早就知晓于向荣心思活跃的很,可真没想到于芷柔才伤了脸就被当成了弃子,幸好她不是原主,不然怕是也要兔死狐悲了。 不对,原主就是那死掉的兔儿。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被别的女人算计丢了小命。”于向荣掩饰掉脸上的尴尬,“你觉得如何?” “不怎么样。”云清婳盯着于向荣,“您当真觉得太子能登上皇位?就靠着皇上的宠爱?据我所知,最近皇上对太子的表现可不是十分的满意。” 骄纵、自大、不顾全大局,这些都是为君者的大忌。 于向荣眸子沉声道:“一定是太子。” 云清婳惊讶不已,总觉得于向荣话里有话似的,于向荣避开她的眼睛:“不管你是姓云还是于,都是我的女儿,我推你入火坑对我对于家没好处,我不会这样做。” 这话云清婳相信,不过…… “皇上为什么会和于家定下婚约,而且给的还是太子妃的位置?” 婚约是在云清婳刚出生不久之后定下的,那个时候云岚还在世,于向荣也没坐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堂堂东晋国的太子怎么会有一个身世这么低的太子妃呢? 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皇上一直以来对太子的疼爱。 云清婳总觉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皇上有自己的想法。”于向荣看了一眼云清婳,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随轻咳一声,“听说是有人卜卦,于家的女儿有凤命。” “凤命?”云清婳惊讶,她之前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 已经开了口,于向荣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皇上只是透露出这个意思,但具体内容并未告诉为父。” “是我有凤命还是于芷柔有凤命?这样的大事,皇上应该不会含糊不清。”云清婳盯着于向荣,“如果是我,那当年皇上不会轻易答应于芷柔抢了我的婚约。” 可如果原本就是于芷柔,那么当初皇上就不会定下原主和太子的婚约。 这逻辑不通。 于向荣也糊涂了:“……或许只要是于家的女儿都有凤命?” “您是说东晋要出两位皇后吗?” “住口!”于向荣吓的手里的茶都洒了出来,四下看了看沉声警告,“这样的话不可乱说。” 云清婳不以为意:“如果真有所谓的凤命,您还觉我和于芷柔都可以……在皇上眼里,您又是什么意思?” 于向荣手里的茶杯应声落下,他脸色煞白,盯着云清婳半晌没说话。 云清婳捡起茶杯碎片放在石桌上,在自顾自的饮茶,脑子里也在盘算这所谓的凤命,真是为了凤命许出一个太子妃的位置? 她觉得未必。 “这件事暂且压下不提。”于向荣轻咳一声,“拓跋真儿的事情,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您做主就好。” 于向荣嘴角狠狠一抽,他做主? 真要万事都由他做主,她还能在府里如此逍遥?压根是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不过他想着云清婳也算有分寸:要回的牡丹阁原本就是她的,只要沈梦琴和于芷柔不难为她,她也不找茬…… 另外就是说话耿直了一些,其他倒真没什么大过错。 自我安慰了一番,于向荣自动忽略了云清婳之前的话,继续道:“拓跋真儿在尚书府行凶,我若轻轻放下,不仅是伤了我尚书府脸面,连带着东晋也没面子,可如果一直扣押着的话,拓跋鸿也绝不肯善罢甘休……而且将北狄将军的千金一直关在府邸,传出去也不好。” “太子如何说的?” 于向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他去过东宫了,可太子因为上次的事情将他一顿臭骂,压根没让他将话说完。 “太子在养伤,不好事事都去打搅。” 云清婳没戳穿于向荣的话,用手沾着茶水在石桌上写了一个字,于向荣眼睛一亮,双手击掌:“妙!” “此事宜早不宜迟,万一拓跋真儿在尚书府出了什么事情,您脱不了干系。”云清婳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于向荣,继续道,“后续的事情您也要想好,如何利用此事在拓跋鸿那里拿回主动权,最好能利用此事敲拓跋鸿一笔,反正北狄人有的是珠宝。” 于向荣满脸狐疑:“你怎知么如此娴熟?” 抓人、放人、敲诈……一条龙服务。 他怀疑在拓跋真儿第一只脚踏进牡丹阁的时候,云清婳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每一步。 可眼前的人明明不到二十岁,真有这样的心机谋略? 于向荣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云清婳不过是个女子,小聪明是有的,但是这样的心机手段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稍稍安心。 于向荣才走,云清婳立刻召来青黛,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青黛眼睛一亮:“奴婢马上去办。” 云清婳望着院子里已经过了花期的牡丹,每一盆的枝枝叶叶都敲可爱。 “晚上有大戏,早点用晚饭。” 天色完全黑透,一道人影出现在尚书府,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奔关押拓跋真儿的柴房。 “云清婳该死,你也不无辜!” 眨眼间,一道火舌烧了起来。 于芷柔的脸在火苗中格外狰狞。 第八十五章 螳螂捕蝉 “着火了!着火了!” 家丁奔相呼救的声音打破了尚书府的宁静,于向荣正在瑶光阁,听到管家来报,淡淡道:“着火就灭火,跟我说有什么用?” 沈梦瑶媚眼如丝:“老爷才刚刚躺下就被吵醒了。” 于向荣抓住沈梦瑶的手揉搓了两下,机会他已经给了拓跋真儿,消息也悄悄的给拓跋鸿送过去了,只要他们父女够聪明,就知道该如何抓住此次机会。 不过是虚张声势的闹一场,是以他并但不担心,反而是管家,事情都提前交代给他了,还来多此一举禀报什么? 管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柴、柴房火势太大……人、人救不下……” “拓跋小姐呢?”沈梦瑶忙问。 管家不停磕头,于向荣这次意识到不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他:“说!” “拓跋小姐还、还在里面……” 于向荣的脸刷的白了,急匆匆跑出去,沈梦瑶则拿着衣服在后面追:“老爷,您的衣服!衣服!” 尚书府的火烧红了半边天,家丁奔来跑去的救火,可就像管家说的那样,火太大了,压根救不下。 完了!彻底完了! 拓跋鸿那老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向荣咬牙。 管家:“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在马厩那边点了一些湿柴,是真不知道柴房如何着火的。” 为了防止万一,他是亲自在马厩那边点的火,一堆湿柴烧出浓烟造成着火的假象,给拓跋真儿出逃的机会。 可谁料他那边刚点着,这边就已经红了半边天,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于向荣另外有其他安排,还生气老爷现在都不完全相信他了,未料这边的火势越来越大,他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 “老爷出了什么事情?”沈梦琴匆匆赶来,瞥到跟在于向荣身边的沈梦琴,眸子一沉,“柴房如何会着火?” 那拓跋真儿可烧死了? 伤了她的女儿,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老爷正心烦着,姐姐就不要问了。”沈梦瑶轻声道。 沈梦琴心口一堵,差点背过气去,冷冷道:“既然这于家轮着你当家做主,那我就回去歇着了。” 说完甩手就走,却被于向荣叫住。 “拓跋真儿放了火逃走了。”他道,“原本是要给柔儿一个交代的,没想到竟然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沈梦琴转过身:“逃走了?老爷莫不是在诓我?一个女子能从锁着的柴房门从尚书府里逃出去?” “事实就是如此!”于向荣咬死了。 沈梦琴大怒:“柔儿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她的脸被伤成那个样子,老爷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半点心疼?好好的柴房如何会着火?怕不是您故意做这么一出戏给我和柔儿看的!” “不要胡说!”于向荣看了她一眼。 “是不是胡说,老爷心中清楚!”沈梦琴撂下这话,裹着一身怒气离开。 望着渐渐化成灰烬的柴房,于向荣眸子渐渐冷静下来:拓跋真儿逃走了,只能是逃走了! “去给拓拔将军说一声,拓跋真儿火烧尚书府后逃之夭夭,让他务必给本尚书一个交代!”于向荣叫来福禄,盯着他,“现在就去。” 管家看了一眼福禄,不甘心的低下头,跟在于向荣身边这么多年,他自然清楚他所说是真是假,因此这会儿即使嫉妒福禄,也不敢别苗头。 如果拓跋鸿一怒之下砍了福禄就好了…… “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干净。”于向荣看了一眼管家,“嗯?” “是,老爷!” 牡丹阁。 如果于向荣此刻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本应该烧死在柴房的拓跋真儿正安然无恙的躺在牡丹阁的地窖里。 “小姐,您为什么要救她?”青黛十分的不解。 云清婳瞥了一眼地上眼珠子开始乱转的人,笑道:“我最近新研制出一种毒药,想找个人试药,我觉得她很合适。” 青黛会意立刻道:“是那种可以让人静脉寸断却偏偏看不出伤的毒药吗?听说要疼上七七四十九天才会死……” “北狄女子身体强壮,试这种药最合适了,而且听说拓跋小姐平日里喜欢折磨人,想来是喜欢这种毒药的。” “云清婳!”拓跋真儿再也装不下去了,猛的睁开眼睛,看鬼似的盯着面前的女人,都说东晋的女儿温柔似水、弱柳扶风,为什么云清婳会这么凶残! 比萧令月还狠毒! “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会将你碎尸万段!”拓跋真儿发狠,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一脸惊恐的盯着云清婳,“我、我怎么了?”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现在拓跋将军已经知晓你放火烧了尚书府跑掉了,所以他不会想到你在这里,更不会将我碎尸万段。”云清婳慢悠悠道,“第二个么,都说了要拿你试药,肯定不能让你有力气闹腾,不然将人引来连累了我可怎么好?” 拓跋真儿脸色煞白,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 “你放了我,想要多少珠宝我都给你!”她在地上不停后退,“我父亲十分疼爱我,只要你放了我,金山银山都给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云清婳嗤笑,“你就老实在这里呆着,不要想着求救或者逃出去,不然你会死更惨。” 她拍拍手起身离开,青黛跟在后面将地窖门锁上,最后又将一盆盆牡丹摆好。 之前丽春检举她将萧景耀私印藏在牡丹花丛中,那土的确是动过的,她让青黛挖了地窖,发现了丽春要出幺蛾子,就将计就计了。 “小姐当真要拿拓跋真儿试药?”青黛问。 “她不配。”云清婳淡淡道,这两日足够她查清楚拓跋真儿这些年做的事情,当真是惨无人道、罄竹难书。 两世她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想为民除害一次。 权当给云阙积福报了。 而且如果利用拓跋真儿的给于向荣添点堵不更好。 “想通知萧景辰,我要见他。” 第八十六章 破罐子破摔 “你们都出去。”沈梦琴进了锦玉阁,看向躺在软榻上的于芷柔,恨铁不成钢,“娘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于芷柔抬起眼皮:“爹爹不管我了,现在连娘亲也来作践女儿了吗?” 沈梦琴眼前一阵阵发黑,扶着桌子坐下,一言不发的摔出手里的东西,一枚金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于芷柔眸子一紧坐了起来。 “娘亲什么时候拿了我的东西?”她快步过去将金钗拿在了手里。 这枚金钗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平日里最常戴的,刚刚出门就随手拿来挽发了。 “呵!于芷柔,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有骨气?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咬死不承认就行了?你真当你爹爹的礼部尚书是花钱买来的?”沈梦琴狠狠拍桌子,“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烧死了拓跋真儿,她就一阵阵心慌,这会儿要不是咬着舌尖撑着自己,她早就气倒了。 “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痕迹,你就这么有把握你爹查不到你?还是觉得拓跋鸿的女儿多的死不完,没了一个拓跋真儿就算了?你来告诉我,他会不会算了?”沈梦琴死死盯着她。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她自诩聪明,为什么会生这么蠢的一个女儿,难道当初她真的选错了。 嘴里弥漫出一股铁锈的味道,小腹也隐隐作痛。 “我把这金钗还给你算是顾全了咱们母女的情分,你既万事有自己的主张,后面的事情也自己处理吧。” 说完,沈梦琴家要向外走。 于芷柔彻底慌了,她扑过去抱住沈梦琴的腿大哭:“娘亲救我!娘……您帮帮我……” “松手!” “娘……我就是不甘心,明明女儿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为什么她们都能欺负我?云清婳欺负我,拓跋真儿也不将我放在眼里……还有我的脸,娘,我真是太不甘心了!” 于芷柔哭的不能自已,却也在暗中留意沈梦琴的脸色。 “拓跋真儿自己是个丑八怪,就毁掉女儿的了脸,娘,我不甘心,也害怕极了,父亲已经不再疼爱我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哄着宠着疼了这么多年,如今见她哭的满脸泪痕,沈梦琴心软了。 “起来吧。”她开口,不再坚持要走。 于芷柔抹了一把脸,赶忙的起来,扶着沈梦琴坐在软榻上:“娘亲,您一定要帮我!如果父亲知道,我就死定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桐油?火折子又是哪儿来的?都有谁知道你今日的事情?”沈梦琴问,“仔细想,不许漏下任何细枝末节。” 于芷柔忙点头。 “冬日里,下人手脚皲裂会涂抹桐油,我见小仓库里有一些就拿了……火折子也是从仓库里拿的。”于芷柔小声道,“我自己去的,没人看见……” “确定?” “确定!” 沈梦琴轻轻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女儿,终究是不忍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件事情只当没发生过,不管谁问都咬死了跟你没关系,你爹爹自会想法子抹平了。” “哐当!”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于向荣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沈梦琴和于芷柔齐刷刷的白了脸。 “老爷……” “爹爹……” “你们两个贱人!”于向荣甩手一耳光打在了于芷柔的脸上,“我金尊玉贵的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沈梦瑶虚拉了一把于向荣:“老爷您消消气,伤着身体可是不划算。不过二小姐这事,也做的忒大胆了些,难道就不想想老爷的前程和咱们尚书府安危?” “你给我闭嘴!”沈梦琴大喝一声,“尚书府的小姐还轮不到你一个姨娘管教!” “瑶儿说的哪里不对?放火烧死拓跋真儿?你、你们可真是……”于向荣眼前一阵阵发黑,“你教的好女儿!” “啪!” 于芷柔挡在沈梦琴跟前挨下这一巴掌,恶狠狠道:“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父亲尽管拿了女儿去给拓跋真儿抵罪!” 沈梦琴惊讶:“柔儿……” “只有娘亲是对女儿好的,女儿不能连累娘亲。”于芷柔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拓跋鸿如果知道这事情是我做的,您觉得他会不会将您和尚书府撇开?” “你这孽障!” 于芷柔彻底豁出去了,反而让她在夹缝中寻到一丝生机。 “事已至此,如今您是必须帮我将这事情圆回去!否则拓跋鸿查到了我,我就说是您指使的!”于芷柔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灵光过,她扫了一眼于向荣,“您也别想偷偷一把药毒死我,好歹我和太子也是有婚约在身上的,如果我不明不白死了,皇上和太子那边总得要一个说法!” 她顿了顿,“而且,拓跋鸿照样要跟您算账!” 一口气说完,她忽然就有些明白云清婳怼天怼地的痛快,尤其是看着于向荣脸色铁青却不能反驳她的样子,真爽啊! “你、你……” 沈梦琴开口打断于向荣,缓声道:“我们一家人总是富贵同当的,这次的事情就这样掩下,老爷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 于向荣一言不发,心里憋屈的很,却又不得不承认沈梦琴和于芷柔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他的软肋上。 “老爷,就听二小姐和夫人的吧。”沈梦瑶轻声道,“夫人说的没错,咱们总是一家人。” 于向荣冷冷道:“送夫人回弄玉轩,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锦玉阁亦是如此!” 沈梦琴拍了拍于芷柔的手,一言不发的向外走,经过于向荣的时候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于向荣冷哼一声,带着沈梦瑶也离开。 外面传来锦玉阁被封的嘈杂,于芷柔一言不发的坐在软榻上,盯着跳跃的烛火,眸光闪闪,就在刚刚,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云清婳不就是如此对待于向荣的,她也可以! 谁让她那个父亲爱权又爱钱! “小姐,敷敷脸吧。”抱琴拿了帕子过来,看着于芷柔伤痕累累的脸,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第八十七章 开张啦 于芷柔摆摆手,将手里的瓷瓶递给她:“用这个。” 这是刚刚沈梦琴离开之前,偷偷塞进她手里的,想来就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生肌膏,如今她这张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成什么样了,不过没关系,有了这生肌膏,早晚能恢复如初的。 刚刚替沈梦琴挨了一巴掌,这会儿脸肿胀的难受,可她一点不后悔。 “您伤成这样,夫人指不定多心疼呢。”抱琴将药膏在掌心化开,轻轻的涂在于芷柔的伤口上,“您对夫人的好,夫人都知道。” 于芷柔没说话,眸子里泛着寒意,如果是之前,她一定相信沈梦琴是全身心的疼爱她,可就在刚刚她在她眼中看到了放弃。 常言说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反过来也同样适用。 沈梦琴已经有些不耐烦帮她收拾烂摊子了,甚至动了心思换掉她,所以她不得不替她挨下这一巴掌。 就连这生肌膏,不也是在她挨打之后才给了她吗? 生肌膏果然是好东西,才涂在脸上,就已经有了清清凉凉的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弄玉轩和锦玉阁的事并未声张,而拓跋鸿也觉得拓跋真儿能办出火烧尚书府伺机逃走的事情,是以派人悄悄暗中寻找,绝对没想到云清婳敢将人扣下。 两日后,清风来开业大吉。 沈梦琴的人将清风来的声誉败坏殆尽,不过上次云清婳大张旗鼓的收回铺子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各种八卦传开,倒是无形中给清风来打了一波广告。 这日是朝廷官员休沐的日子,学院也放假,是以街上多了许多身着青衫的学子,听到清风来的动静都凑着热闹跑了过来,云毓泽更是早早带了几个关系要好同窗过来帮忙。 “今日清风来开张大吉,一律打八折!”徐有粮站在门前吆喝,“请诸位学子有序进客栈,吃多少取多少,莫要浪费。” 二楼雅静,云清婳和萧景辰相对而坐,房间装了琉璃又挂了竹帘,他们可以透过竹帘缝隙看到一楼大厅的场景,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不是要开客栈,怎么变成了酒楼?而且清风来的这种模式和其他酒楼极为不同。”萧景辰斟酌词汇,“每人交八十文,随便吃不亏本?” 凭借他对云清婳的了解,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可如今这样又像是撒钱似的。 云清婳漫不经心道:“随便吃又能吃多少。” 原本她是打算开民宿的,可仔细考察了一番最后决定做自助餐,参照前世自助餐厅的模式将一楼大厅全部打通,挨着墙摆了一水的梨花木桌子,上面用大号的盘子摆着各式菜肴:小炒肉、红烧带鱼、凉拌三丝、肉片、水果、果酒……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摆了四十张桌子,最长的桌子可以放两个铜炉火锅、坐八个人,最小的桌子则是放了一个铜炉火锅,两个人刚刚好。 每张桌子之间还用半人高的遮挡划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区,空间开放又保持了边界。 清风来的大堂的面积实在是足够宽敞,坐了这么多人却丝毫不显拥挤,这么好的地方,真是白瞎在沈梦琴手中这么多年。 “我脸上有花吗?七爷一直盯着看?”云清婳随口道,转过头看到萧景辰红了的耳根,有些傻,面前的这人是不好意思了? 不应该啊……这么容易害羞,之前怎么没发现。 萧景辰轻咳一声:“云姑娘特邀本王过来有何事?” “想请七爷帮帮我查查于向荣的户籍资料。”云清婳道,“青黛被诬陷偷盗海棠簪子那一日,七爷提及过于向荣是上了云家族谱的,而沈梦琴并没有。” 她一直用外室的事情诈沈梦琴和于向荣,可两人虽然生气可并不见多慌张,她琢磨着其中或是另有隐情,而但是东晋对于官员户籍登记管理十分严格,她使了不少办法也没能打探到。 “本王看过尚书的户籍资料,不过并未留意沈梦琴的,如果云姑娘想要,本王可以派人查查。”萧景辰道,“需要两日时间。” “如此就多谢王爷了。”云清婳拿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里是给王爷的谢礼。” 萧景辰拿在手里,嘴角含笑,云清婳似乎很喜欢这种小瓷瓶,光滑雅致的瓶身上描绘着或花鸟或虫鱼的工笔画。 哦,今日瓶身上是仕女图,纤腰红唇,惟妙惟肖。 然,不及她。 “什么功效?” 解毒的还是养颜的? “补肾的。”云清婳张口就道。 说完觉得空气里有些尴尬,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她才穿过来的那天晚上,只觉一腔热血全冲进了脑子里……让她嘴快! “那个……皇上虽然春秋正盛,可也是喜欢孩子的,如今诸位王爷膝下都没有小郡王,七爷不若努努力,若是一举得男……”云清婳鼓励道,“七爷和太子之争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最重要的是,如果萧景辰有了别的孩子,等回头就算真的证实了云阙和他有关系,他也不会执意跟自己争了,毕竟这个社会对于血脉正统还是十分看重的。 萧景辰眉头紧锁:“本王还未有正妃。” “你很看重嫡出?” 萧景辰敏锐的感觉到云清婳的语气里透着兴奋,他皱眉,难道是在帮影姑娘打探他的态度? 影姑娘…… 他盯着云清婳,京中千金像她这般年纪每日都是抚琴待嫁,她却日日风风火火,竟将日子也过的有声有色,一副“谁欺负我我就一定会欺负回去”的小嚣张,明媚的如向日葵一般。 如果云阙是云姑娘的孩子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冒出来,萧景辰自己都愣住了。 “本王的孩子必定全是嫡出。”他正色道。 云清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又不会嫁给萧景辰,云阙自然不可能成为七王妃的孩子,所以约等于萧景辰不会跟她抢孩子。 “什么好?”萧景辰不解,云姑娘怎么忽然就高兴了? 云清婳一本正经:“七爷能这样想实属难得,不知哪家千金有福气做七王妃。” 萧景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大小姐,宫里、宫里来人了,请您过去接旨呢。”徐有粮小跑着进来。 第八十八章 云清婳,你放肆 云清婳飞快的看了一眼端坐在对面的萧景辰,见他脸上并无异色,心中就有数了,大概率不会是坏消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清婳妙手仁心,聪敏果敢,堪称闺中楷模,特赏赐黄金百两,另圣上亲笔题匾额三块:一为清风来,一为回春堂,一为云尚。望不负圣心不负初心,砥砺前行。钦此。” 圣旨一经念完,大厅一片哗然,让一个闺阁女子“砥砺前行”,皇上待云家这位大小姐很是纵容啊。 在众人的羡慕中,云清婳面色平静的接了圣旨,开张的日子接了皇上钦赐的匾额,这是大喜。 清风来的档次瞬间被拔高。 “恭祝大小姐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李大可将一个荷包递给云清婳,笑道,“这是咱家的一点心意。” 云清婳没推拒,双手接了过来:“公公可要留下来喝一杯薄酒?” 没有巴结、谄媚,就像是对待一个正常的朋友、熟人一样,可李大可心里却极其受用,在皇宫里,什么样的人精没有,他看的出来,云清婳是真的拿他当正常人。 “皇上还等着咱家说一说今日的热闹,改日、改日不当值了,咱家一定过来。”李大可笑。 “如此,就云清婳送公公。” 李大可离开后,云清婳面色如常的捧着圣旨就去了二楼,大厅里却是炸开了窝。 附近聚集了整个东晋最好的学院,学院中任教的先生多是有些名气的,学生也自有见解和眼界,皇上身边的李总管,他们没见过却听说过,听说多少人想借他的嘴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可这样一个人却对云清婳如此恭敬? 这说明皇上看中云清婳,要庇护清风来啊! 清风来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话说,另外两个牌匾是挂哪儿的?回春堂像是药铺,云尚又是什么? 别管是啥,开张那日去就对了! “多谢七爷。”云清婳将圣旨放在桌上,给萧景辰斟了一杯酒。 皇上日理万机,如何能记得她店铺开张的日子?想来是有人特意提醒过了,有了今日临门的圣旨,日后谁再想找铺子的麻烦也要好生掂量掂量。 萧景辰的这份人情,她记心里了。 萧景辰瞥了一眼被云清婳随手放在一旁的圣旨,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他发现云清婳对皇权似乎并没有太多敬畏,就算她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十分恭敬,可日常的小动作还是会泄露她的真实想法。 有点意思。 “本王会离开京城几日,云姑娘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曹胜。” 云清婳疑惑:“七爷什么时候出发?去往何处?” 没听说边境起战事啊…… “明日。”萧景辰见她似有些不悦,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欢喜,轻声道,“去岁南方雪灾,南方百姓死伤无数,父皇震怒派本王彻查。” “有人侵吞了赈灾款?”云清婳眯起眸子,“有人进京告状了?” 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彻查这件事情,而且南方的情况十分严峻,以至于不得不派一个带兵的王爷过去。 “七爷此行必定凶险万分。”她轻叹一声,如果去的是太子就好了,死在南方一了百了。 萧景辰满脸惊讶,他一直知道云清婳聪明机敏,和寻常的闺阁千金不同,可现在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他只说了一句彻查南方雪灾,她就已经想到了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江浙一带受灾严重,当地官员沆瀣一气、欺上瞒下,以至饿殍遍地、哀鸿遍野。”萧景臣攥紧拳头,“不仅如此,他们还封锁江浙消息,以至于百姓上告无门,实在可恶!” 沉默片刻,云清婳问:“七爷是打算血洗江浙了?” “那些人死不足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杀了之后呢?” 萧景臣皱眉:“朝廷自然会选派更为合适的官员过去。” “如今的官员也是朝廷选派过去的,七爷如何判定重新选派过去的不是另外一批蛀虫呢?难不成再杀?” 见萧景臣不语,云清婳有些头痛,这位爷在沙场上杀伐果断,可这套手段如果用到官场上怕是敌人没杀到先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云阙的小命还系在他身上呢…… 心里叹了口气,云清婳问:“何人推荐七爷去江浙的?还是王爷亲自请缨的?” “是太师。”萧景臣道,“此次江浙贪腐严重,朝廷必定要派一位身份贵重的人过去,才能震慑那帮魑魅魍魉。” 瞧瞧,这还英雄主义上了,真不知道这脾气是怎么跟太子一派斗了这么多年还活着。 “据我所知,王爷是去年年尾才从边关回来,到朝堂之事并不熟稔,江浙贪腐案不仅仅是杀几个贪官那么简单,还有后续官员的调配、灾后百姓生活重建等等一系列涉及到民生的事情,七爷心中可是已经有了章程?” 萧景臣哑口无言,得知道江浙已经沦为人间炼狱,他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手起刀落收拾了那帮贪官,当真没想到后续这么多事情。 “父皇会派其他人过去。”他道。 “江浙百姓可怜,惩治贪官辛苦,可如果做好了功劳也大,赢得百姓赞颂、皇上支持,这样的事情,太师为什么不推荐太子派系的人?太子受伤不能亲自前往,各部尚书可还是闲着呢,正二品的朝廷大员身份不够贵重?就一定要派七爷过去?” 萧景臣并非傻子,更何况云清婳已经将事情说的这么透彻,可他还是有些不不想承认:“太师一心为东晋。” “如果一心为东晋,难道他看不出来,太子日后并非明君?”云清婳看向萧景臣,一字一顿,“既然七爷已然参与夺嫡,就不要再意气用事,不然死的可不是您自己个儿!” 他死了不要紧,可她儿子怎么办? “放肆!” 萧景臣大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从未有人这样跟他说话! 从未! 云清婳被他身上陡然迸出气势惊住,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面无表情:“请王爷赎罪。” “本王……” 萧景臣嘴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清婳纤细的背影从雅间里走出去。 第八十九章 刺杀云清婳 她分析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说的话也全是为了他好。 可是太师…… 他不愿意承认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数次救他性命的人,在精心算计他的性命。 更不想承认,太师会在明知江浙百姓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心中所想的竟然还是夺嫡之争。一向敬重的人忽然变了样子,他觉得心里某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为此,他迁怒于撕开真相的云清婳。 萧景臣在二楼雅间待了许久,云清婳再没回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大厅,隐约看到那抹曼妙的身影在竹帘后影影绰绰。 “王爷,东西皆已准备妥当,明日可准时出发。”曹胜牵着马走过来,并未留意到萧景辰脸色不对,关切道,“王爷可从云小姐那里讨了药方过来?” 南方的雪灾虽然已经过去半年有余,可当地百姓元气大伤,十人九病,需要一个靠谱的大夫好生的调理一番,其实如果云清婳可以亲自前往诊断最好,不过一个闺阁千金跟着当朝王爷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传出去总是不那么好听。 为此,萧景辰原打算找云清婳要一些药方,她的药有多厉害,他最有体会了。 可是刚刚他明显惹恼了她……萧景辰有些懊恼,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呢。 “云小姐是太忙没顾上吗?王爷要晚间再过来吗?”曹胜自顾自的问。 萧景辰眼睛一亮,正色道:“为了南方百姓,本王晚些时候自然是要再来一趟的。” …… 清风来开张大吉,晚间盘账除去今日活动成本,竟还有些许盈利。云清婳将算盘放在一侧,满意一笑,又多了一个赚钱的买卖。 “大小姐,有人送了封信给您。”许有粮快步进来,递上手中的信。 云清婳一目十行的扫过,懊恼起来:早知他们提前行动,白日里真不该和萧景臣翻脸。 月黑风高,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一辆马车行驶在路上,车夫熟练的甩着鞭子,马蹄儿发出的哒哒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的清晰。 马车离开主街道驶入一条甬道,云清婳睁开了一直微合的眼睛,一双瑞凤眸里尽是讥诮。 “赵叔。”她开口。 车夫闻声,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着背离马车的方向跑去,几个呼吸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与此同时,数十道黑衣人从天而降,杀气从如网一般从四面八方收紧。 “沈梦琴倒是瞧得起我。”云清婳讥诮,找这么十几个人怕是要花不少银子,而且这些银子可都是云家的,也是她的! 想到这些,云清婳有些肉疼。盯着黑衣人的眼神凶狠起来。 还她钱来! 云清婳冲着黑衣人猛的甩手,绣花针如密雨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黑衣人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毫无防备之下被扎伤了好几个。 紧跟着,一股麻意就蔓延到了全身各处,眨眼间,黑衣人已经“噗通噗通”倒了七八个,看着还站着的几个人眼中的惊讶,云清婳笑道:“沈梦琴难道没告诉你们,我很会使毒的,尤其喜欢用穿肠烂肚的那些。” 黑衣人一愣,尤其是地上的几个瞬间就哆嗦了起来,金主只说是刺杀一个千金小姐,没说对方这么心狠手辣啊,一时间都恼恨起下单的人来。 为首的黑衣人:“只要抓住她,咱们有的是法子让她交出解药来!” 拿到解药,他们有一百种手段让这个女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为首的黑衣人率先拔出手里的剑,泛着寒光的刀刃直冲云清婳面部刺了过来。 他看的出来,云清婳并不会内力,而且他们调查过她的资料,是个会点医术的千金小姐,医毒不分家,她会使用毒药并不奇怪。 只要他的剑够快,让她压根来不及用毒就行了! 云清婳面不改色,在他拔剑的时候并未有任何防御动作,仿佛认命就死一般,可就在他的剑距她她喉咙一寸之遥的时候,她忽然两根手指夹住剑刃做了一个绞杀的动作,力气之大,逼的对方虎口震动,连连后退。 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云清婳轻蔑一笑,冲着另外几个愣着的人勾勾手指头:“一起。” 她利索的跳上了马车,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几个人。 几个黑衣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 这个女人竟然单手逼退了老大的剑,太可怕了! 一点都不好杀! 明明弱柳扶风一样的站在夜色中,可偏偏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亚,好像只要她愿意,收割他们的命比割韭菜还容易…… “老大……”有人弱弱的发声。 为首的黑衣人狠狠啐了一口:“等老子找那个女人算账!” 他正要带着手下的人撤,忽然看到站在马车上的云清婳身体一晃,已经挥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紧紧盯着明显不对劲儿的女人。 云清婳攥紧了手里银针,心中暗呼倒霉。 她犯病了,且时间毫无预兆的提前了。疼痛如潮水般骤然袭来,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往头里打钢针,每一针都砸在她的神经上,疼痛又沿着迅速神经蔓延到全身各处。 手开始发抖、额头上漫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黑衣人确定,云清婳的状况很不好,他们的机会来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废话,相互交换了眼神,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举起刀剑朝着云清婳扑过去,云清婳将手里最后一把银针飞出去,可是这次不管是射程还是力道都大不如之前,以至于竟被黑衣人全部避开。 “这个女人不行了!哈哈哈!兄弟们将她拿下!”为首的黑衣人大呵一声,率先出手。 裹挟着内力的剑鞘直愣愣的朝着云清婳砸过去,冲击之下,云清婳重重的摔在青石地板上,身体微微抽搐。 黑衣人示意身边的小弟上前,两人眼见着云清婳破娃娃一般摔在地上,笑嘻嘻的走过去,伸出剑就要挑云清婳的下巴。 云清婳忽然单手撑地,露出凶狠的眼神,抬起右手,两只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噗嗤、噗嗤”两声射进皮肉。 两人难以置信的盯着云清婳,不甘心的倒地,眼睛还大睁着。 第九十章 是七爷呀 “一起吧。”云清婳盘腿坐在地上,冲着黑衣人勾勾手指头,“今晚你们都得留下!” 她眸子凶狠、冷峻,像是一只被惹恼了的凶猛小兽,嘴边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月光下,她像是一只收割人性命的曼妙妖精。 第一波疼痛已经过去,她深知第二波袭来的时候,她是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逃生,所以必须趁着现在。 “快点的,别耽误本小姐回家。”云清婳不耐烦的催促,她皱着眉头站起来,主动朝着黑衣人的方向走过去,“速战速决!” 看准她手上的动作,为首的黑衣人再不敢逗留,带上活着的同伴,嗖的飞上屋檐。 “怂货!”云清婳嗤笑一声,屋檐上的黑衣人晃了晃,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遭重新陷入死寂,云清婳身体晃了晃,终于撑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出血来,一时间她只觉天旋地转,她费力的调整姿势,希望不要脸着地。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摔疼,而是落进一个裹着凉意的怀抱,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且惊且怒的眸子,她咧嘴一笑:“哟,这不是七爷吗?” 说完,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萧景辰这人虽然死轴死轴的,可大概率不会将她丢到大街上。 “云姑娘!云姑娘!”萧景辰脸色骤变,一把抱起怀里的人。 他原是想找她拿药方顺便解释白日里的情绪失控,可未料才骑马过来就听到这边有动静,赶过来,就看到地上倒了五六个黑衣人,一袭白衣的她摇摇欲坠。 在他心里,云清婳是骄傲的、机敏的、勇敢的,有时候甚至是刁钻的,她和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像是一道永远不会软弱的光。 可如今她靠在他怀里,软软的,像是没了气息一样。 萧景辰忽然就慌了,比第一次杀人,血溅一脸的时候还要慌。 “云姑娘你坚持住。”他抓紧缰绳,朝着七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萧景辰带着云清婳刚离开,两道人影从甬道的另外一侧走出来,是裴青桓和云清婳的车夫赵叔。 “大少爷,刚刚咱们为什么不把谷主带走?”赵叔不解。 依照云清婳之前的吩咐,遇人袭击,他抓住机会逃走去找裴青桓求助,云清婳自信不管来人多么凶残,她一定能拖到大师兄来救她。 裴青桓眸如凉月,许久淡淡道:“清婳愿意跟他走。” 赵叔不解,可看大少爷表情寒凉,识趣儿的没再问。 裴青桓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派人将尸体挂在千尺峰山门前,七日内不许摘下来。” 赵叔眸子瑟缩:“是。” 如今这天气,七日怕是要臭了。 千尺峰完了。 …… 翌日。 “云清婳回来了吗?”于芷柔从榻上直起身体,焦急的盯着进门的抱琴,“快说!” 抱琴忙道:“牡丹阁并无动静,张嬷嬷说大小姐还是昨日上午出的门,昨晚一整夜没回来。小姐现在要去告诉老爷吗?” 尚书府的大小姐彻夜不归,这消息传出去,女子的清誉可就全毁了,再别想嫁进什么好人家。 “不用了,姐姐客栈开张忙碌的很,留宿在客栈也是正常的。”于芷柔脸上的表情柔软下来,靠在软枕上,嘴角慢慢扯出笑来。 她花费重金请了杀手,就算云清婳会下毒,可也抵不过那么多杀手。 云清婳死了,世界就美好了。 “取生肌膏过来。”于芷柔坐在铜镜前,看着脸上疤痕已经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心情越发的好了,“告诉夫人,我还需要两盒,让她想办法再弄些过来。” 抱琴打开生肌膏的盖子,于芷柔亲自取了再指尖搓热,一点点涂在脸上。 只等他们将云清婳受辱的尸体扔在郊外,被人“不小心”发现了,她就再无心头之患。 她依旧是未来太子妃,是尚书府最得宠的小姐,不是二小姐,是唯一的嫡小姐! 还有娘……也不敢再想着放弃她了。 抱琴不知道于芷柔为何心情忽然变好,不过她高兴总比喜怒无常打人的强,因此也忙不迭的说着好话:“昨晚老爷睡在了书房,没去瑶光阁,听说瑶姨娘砸了不少东西呢。” “放着尚书府的正经亲戚不当,非要进来当个以色侍人的妾,下贱!”于芷柔十分不屑,原本她是喜欢喜欢沈梦瑶的,她们年纪相差不大,沈梦瑶又会捧着她。 可谁料到她竟然会变成他爹的姨娘!除了云清婳,这个家里她最讨厌的就是沈梦瑶了! “奴婢听说瑶姨娘最近频频请大夫入府,该不会是……”抱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小人们都在传瑶姨娘是想给老爷生个儿子。” 于芷柔脸色变了变,在云清婳回来之前,于向荣只有她一个孩子,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万般宠爱的日子,压根没想过她爹还能有儿子。 可如今沈梦瑶竟然动了这个心思,如果真让她如愿了,爹爹心里可就更加的没她的位置了的。 “派人盯着瑶光阁……”于芷柔眸子流转,“另外将这件事情透露给我娘,毕竟她还是尚书府的主母。” 抱琴惊讶的抬起头,见于芷柔脸上诡异的笑,心中一惊,迅速低下头。 “去外面看看,府里有什么动静立刻告知我。”于芷柔心情大好,云清婳的死讯传来,她要第一个知晓。 抱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没敢提醒于芷柔现在她们还是被禁足中。 …… “云小姐脉象平稳,已无大碍。”胡子花白柴大夫大感疑惑,明明昨日脉象混乱,病人头痛的直撞墙,如今却是大好了。 萧景辰点点头,柴大夫会意的拎起药箱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们家王爷终于知道惦记小姑娘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七王府就能多一位小主子了。 甚好!甚好! 萧景辰弯下腰,想要将云清婳滑出的手放回被子里,忽然脖子一凉,一只素手锁住了他的喉咙。 第九十一章 套路萧景辰 凌冽的气势,带着必杀的决心。 萧景辰嘴角狠狠一抽,险些被云清婳的动作搞懵,他无奈:“是我。” 云清婳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脸:“七爷?怎么是你?” 她脑子有些混乱,昨天她被刺杀,关键时刻犯病,最后好像是看到萧景辰来着,可她以为是幻觉,毕竟萧景辰也不像是半夜没事儿大街上瞎溜达的人。 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你晕倒了。”萧景辰道,云清婳的右手低着他的下巴,女子的肌肤细腻柔软,像是母妃宫里上好的绸缎一般。 感官忽然变得无比灵敏,他闻到了她指尖淡淡的药香,比最好的胭脂水粉还要好闻。 他轻笑一声。 呵出的热气扑在烈云清婳手背,她心中“咯噔”一声,迅速将手撤了回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和你救本王相比,本王做的不足挂齿。” 云清婳总觉得今日的萧景辰有些怪异,可让她说出具体的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又琢磨不出来,反正就是让人心里毛毛躁躁的,想拿一把细密的梳子全部梳整齐了才痛快。 好在她不是较真的人,理不顺暂且拉倒,到不了以后多给他点救命的药。 “我饿了。”她快速转移了话题。 萧景辰失笑,示意下人传早饭。 红枣莲子羹、水煎包、荷花酥、凉拌三丝、青瓜虾仁、水果拼盘。 “很丰盛。”云清婳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只觉得胃口大好。 红枣莲子羹啊,古代大户人家的标配啊,那些古装里,妃子争宠什么的,都是要亲手熬上一碗红枣莲子羹…… 水煎包也香喷喷,小菜鲜嫩可爱,还有解腻的水果。 “王府里的饮食果然讲究。”云清婳真心赞叹。 萧景辰颔首:“云姑娘喜欢就好。” 他看了一眼门外挤眉弄眼的曹胜还有藏在曹胜身后的管家,往日里他的早膳可没这么精致。 曹胜咧嘴一笑,拉着管家跑开了。 云小姐喜欢,王爷很高兴。 这可是王爷第一次带女子回府,王府马上要有女主人了! 普天同庆!他们要让云小姐感受到王府对她的重视! 穷和敷衍是两回事! 如果萧景辰知道府里人的想法,一定要冷笑三声:穷?带云姑娘去瞧瞧他的金山! 云清婳吃的心满意足,她放下勺子,萧景辰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云姑娘得了什么病?”他开门见山。 药王谷的医术天下闻名,云清婳的医术他是亲眼见识过的,看她救人如喝水一般简单,却没想到她自己却是疾病缠身。 莫名get到萧景辰眼中的怜悯,云清婳轻叹一声:“王爷听说过,医者不自医?我可以救治天下人,却唯独对自己的病无可奈何。” 云阙一日不痊愈,她便一日不会好。 “究竟是何病?” “天生心疾。” “可你是头疼的厉害。”萧景辰疑惑,他见过得心疾的病人,心痛吐血的有,可这上头的还是头一次。 云清婳嘴角一抽,不动声色的捻了捻手指:“我的心疾与他人不同,所以才难以医治。” “难治?不是不能治?”萧景辰很会抓关键字。 “除了药材难找之外,还需要药引。”云清婳眸子黯淡下来,云阙的病是真的很难治,而且随着他年纪的增长,病情也会日益严重,她望着萧景辰,“药引便是心头血。” 萧景辰盯着她:“何人心头血?” 能让药王谷的人为难的心头血,必定不是从普通人身上取出一点血就行的,其中一定非常难以达到的条件。 “至亲之人服下调制的药物之后,心甘情愿的取出心头血方有效。”云清婳淡淡一笑,“我已经在寻第二种办法了。” 她相信依照萧景辰的为人,如果知晓云阙的身世,一定会救云阙,可现在七色莲还未找到,在想到能带着云阙顺利脱身之前,她还不打算让他知道太多。 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皇权争夺的筹码。 如何能找一个完全之法呢…… 云清婳想的认真,一时没说话,萧景辰看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复杂。 云岚已经去世多年,于向荣待她如何,他是清楚的,想要于向荣心甘情愿的取心头血怕是千难万难,难怪她会如此落寞。 她平日里的强硬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无助…… 对上萧景辰的视线,云清婳被吓了一跳:“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难不成他看穿了她在套路他? 萧景辰这人挺聪明的,该不是猜到什么了吧? “其实我是想……” “本王帮你。”萧景辰掷地有声,他总有办法让于向荣看清楚谁才是他应该疼惜的女儿。 云清婳:“……啊?谢谢、谢谢七爷。” 日后她找萧景辰要心头血,他会心甘情愿的吧?君子一诺啊! 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云清婳总觉得萧景辰看她的眼神诡异的很。 “七爷何时出发?”她主动转移了话题,提及他去要去南方赈灾的事情。 萧景辰望着云清婳,云姑娘果然是面狠心软,昨日他那般待她,她却还惦记着他的事情。 “午时。”他道,顿了顿又解释,“昨日云姑娘的分析都对,是本王冲动了。” 云清婳惊讶:“那你仍要去?” “要去。” “为何?” “南方雪灾不假、百姓困苦急需朝廷援助不假,既如此,本王为何能不去?” 云清婳再次认真打量萧景辰,他有着萧家人一贯的好容貌,因为在战场厮杀过,五官轮廓比太子多了几分冷峻硬朗。 此时,他声音掷地有声,眼中是对百姓的怜悯。 她莫名有些感动。 “七爷心系百姓,清婳佩服,七爷睿智,想来已经有了应对破局之法。”云清婳给两人斟了茶,“预祝七爷平安归来。” 萧景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顺便说了自己想要药方的请求。 “有了药方,七爷一时间也未必能找到足够的大夫。”云清婳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一枚缀着红色流苏、寸许长的玉如意,“凭此信物,江浙一带所有回春堂的大夫和药材,七爷尽可取用。” 萧景辰愣住。 第九十二章 慕容狄 回春堂是东晋势力最大的一股药铺,不知道背后的主子是谁,只知晓整个东晋有几百家同名药铺草堂,连最偏远的乡村也能找到回春堂,因为大夫仁慈、药材公平合理,深受东晋百姓推崇。 却没想到竟然是药王谷的产业,难怪云清婳请求皇上题字的牌匾除了一个清风来,还有一个回春堂。 如今云清婳将信物交给他,等于是告诉了他药王谷的秘密。 萧景辰胸膛滚烫。 “影姑娘可会责罚于你?”他望着她,虽然影姑娘器重于她,可擅自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他担心云清婳不好交差。 云清婳脸上的表情一僵,哦买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小马甲。 “影姑娘会支持我的,即便不支持,我也会这么做。”她苦笑,“王爷为南方百姓深入险境,我虽是女子,却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感激她!推崇她! 拉升好感! 人情积攒足够多的时候,让他献上心头血的时候也不好意思跟她争儿子! 这条路子稳! 萧景辰面色凝重,起身冲着云清婳深深拱手:“云姑娘大义!” 他心底甚至有些窃喜,云姑娘的大义是因他而起,这是不是说明、说明她对他…… “启禀王爷,尉迟小公子前来拜访!”曹胜的大嗓门陡然响起,萧景辰心底才升起的旖旎顷刻间稀碎。 他转过头,盯着曹胜:“知道了。” 曹胜摸了摸脖子,怎么觉得凉凉的,王爷的表情也不对劲,难不成是和云姑娘吵架了? 王爷真是没经验,小姑娘是用哄的啊! 萧景辰:滚! 看到萧景辰和云清婳一起出来,尉迟文的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你、你们……”他瞪圆了眼睛,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刚到辰时,云小姐在七王府,是走的太晚,还是来的太早了? 有暧昧! 萧景辰这个千年铁树都要开花了?想想他还要偷偷摸摸……尉迟文一阵心酸。 “何事?”萧景辰开口打断了尉迟文的奇思妙想。 尉迟文递上手里的匣子,怏怏道:“祖父让我拿给你,用于救助南方百姓。” 若非如此,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大白日的来七王府,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他呢。 “太师高义。” 萧景辰没拒绝,只是提及太师的时候,语气有些不似从前,而尉迟文沉浸在自怜的情绪中并未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还有事?”萧景辰看向尉迟文耷拉着脑袋,皱起眉头。 尉迟文犹豫了片刻,摇摇头:“没有。” “走吧。” “哦。” 尉迟文转身就要走,却冷不丁的被云清婳扣住了手腕,微凉的指尖激的尉迟文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去看萧景辰,老天爷,他是羡慕可绝对没有要挖墙脚的意思。 “怎么、怎么了?”他有些懵。 萧景辰皱眉不改:“中毒了?” “你知道?”云清婳惊讶。 “你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诊脉。”萧景辰知晓自己猜对了,“什么毒?” 作为尉迟家最后一个继承人,虽然尉迟文放弃了习武,可还是有不少人盯着他,难道是那些人按捺不住给他下了毒? “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毒药,以女子肌肤为媒介,非亲昵不能下毒。”云清婳道,她望着尉迟文,“你近日与她欢好了。” 尉迟文面红耳赤,盯着云清婳:“你、你、你……你一个女子,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欢好不欢好的,是他喝多了,酒醉情浓之时唐突了她。 他慢慢冷静下来,看向云清婳:“你说她身上有毒?” 云清婳点点头:“上次提醒过你。” 尉迟文想起,云清婳登门为祖父复诊那日,他送她到门口,她曾提及过他屋里人身体不好……他以为她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胭脂味试探于他,情急之下还说了自己并无心上人…… 原来那个时候就看出他中毒了吗? “可有解?”尉迟文冷静的好像中毒的人是别人。 云清婳点头:“药材比较贵。” 尉迟文嘴角抽了抽,拱手:“拜托云姑娘了。” “我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王爷一路保重。”尉迟文大步离开,颀长的背影裹了寒意。 “这样一瞧倒是有几分将门虎子的气势。”云清婳自言自语道。 萧景辰眼神复杂:“三年前,尉迟文带回一名被西戎王室追杀的女子,女子身负重伤,尉迟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救活。” “日久生情?” 萧景辰“嗯”了一声:“女子才情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更妙的是她看的懂兵书。尉迟文一直想当一个上场杀敌的少年将军。” 不过为了保住尉迟家,他不得不穿上长衫做了富贵书生。 忽然多了一个可以谈兵论道的人,自然心生欢喜,而那人又容貌艳丽、温柔小意,会喜欢上再正常不过。 “他就没怀疑过这个女人?”云清婳问。 “自然是怀疑过的,不过女人的背景很简单,西戎前丞相的小女儿慕容狄,慕容府被抄家,她连夜逃走被尉迟文救下。” 身世清白,和东晋没有关联,和尉迟家更是没关系。 “他会如何处置此事?”云清婳又问。 萧景辰目光看向院子:“他是尉迟家的儿子。” 云清婳默然。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下来,厚实的乌云从远处积压而来,来势汹汹。 “雨后难行,七爷一路保重。” 云清婳福了福身,离开王府。 萧景辰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等到云清婳的身影彻底走出他的视线才吩咐曹胜:“出发。” 早去,早回。 云清婳并没有直接回尚书府,而是去了汇通钱庄,却被管事的告知裴青桓昨晚有急事离开了,云清婳松了一口气。 原计划是向大师兄求援的,没成想会被萧景辰捡回去,她不想大师兄误会。 现在看来,赵叔并没将消息送到大师兄手里,万幸! “谷主说要在后院住两天。”管事站在阁楼门口回禀,他有些迟疑,“您为何不见谷主? 裴青桓放下手里的酒杯:“何必让她为难。” 第九十三章 太子觉得于芷柔好美 于芷柔揽镜自照,镜子里的女子容貌娇嫩,白皙中隐隐透着一抹浅浅少女红,美的像是三月桃花一般。 两瓶生肌膏用完,她脸上一丝疤痕也没留下,反而容貌更胜往昔,这让她心花怒放,连日来的担忧和烦躁都消散了大半。 自从云清婳平安回来,莱于芷柔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她来找麻烦,不过依照云清婳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知道幕后主使是她,早就杀过来了。 可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云清婳压根没来过她院子里,而且牡丹阁也没什么动静,她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于芷柔想,云清婳怕是压根没想到那些杀手是她派去的,只是可恨那些没用的东西,白白收了她那么多银子。 “小姐长的真好看,难怪太子爷一直惦记着您。”抱琴捧了一套华美的衣服过来。 于芷柔挑眉一笑:“就你会说话。” “奴婢说的可全是实话,您看看这衣服,据说要十个绣娘大半年才能做好,要不是太子爷将您放在心尖尖上,哪里肯费这么多心思?”抱琴道,“听太子身边的小夏子说,这云霞衫还是太子从贵妃娘娘那里求来的呢。” 于芷柔不置可否,纤细的手指抚摸上云霞般的裙衫:“爹爹可知晓了?” “小夏子先去见过了老爷,有了太子发话,这府里谁也不能拦着您。”抱琴将一个流苏簪插在于芷柔的发髻上,望着镜子里美艳不可方物的人,忍不住道,“小姐可一定要抓住太子的心啊。 主子得宠,她们奴才的日子才好过。 于芷柔深以为然,是以见了太子,丝毫不见往日嚣张,扑进他怀里先诉了一番相思之苦。 “……你先起来说话。”萧景耀忍着胳膊上的痛,扶住于芷柔的胳膊,“坐下来陪孤说说话。” 红蜘蛛的毒太厉害,虽然伤口已经长好,可受伤的地方一碰就钻心的疼,如果不是为着那件事情,他是真不想出来见于芷柔。 待于芷柔坐好,他不经意的扫过去,瞬间愣住,一段时日不见,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于芷柔容貌艳丽这是不必说,不然就算有云家的资产,他也不会许了一个太子正妃的位置出去,可今日,她似乎比以往更美了,肌肤宛若上好的瓷器,白嫩、有光泽,还透着一抹隐隐的少女红。 “太子为什么这样看着柔儿……”于芷柔红了脸,嘴角弯出一抹得意。 萧景耀柔声道:“多日不见柔儿,孤想念的很。” “柔儿也想太子。”于芷柔小声道,“太子一直不来找柔儿,还以为您把柔儿忘记了呢。” 萧景耀情不自禁的握住于芷柔的手,于芷柔顺势靠进太子怀里,闻着她若有若无的发香,太子觉得自己伤口似乎不疼了,嗓子里像是缺水似的火烧火燎。 “柔儿想要什么做都告诉孤,孤都捧到柔儿面前。”萧景耀吻上于芷柔的额头。 于芷柔只觉一股细密的电流顺着肌肤蔓延至全身,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趴在萧景耀怀里,她清楚的感觉到了太子身体的变化。 自从于芷柔攀上太子,沈梦琴教了她许多笼络男人的手段,所以她心里十分清楚太子这会儿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太子。”于芷柔抓住太子已经开始不老实的手,哽咽道,“在您心里,柔儿就是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吗?您、您真的要在这里要了柔儿吗?” 一滴眼泪落在萧景耀的手背上,他一个激灵,看清于芷柔梨花带雨的脸,还有她身上凌乱的衣衫,他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忙将人推开。 “……是孤情不自禁了。” 他不是贪婪女色的人,可是刚刚怎么就……萧景辰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 “柔儿知道。”于芷柔面红耳赤。 萧景耀看着于芷柔,越看越觉得好看。 “孤打算请父皇订下你我二人的婚期,柔儿意下如何?” 于芷柔猛的抬起头:“太子、太子,您、您刚刚是说……” “不愿意?”萧景耀含笑问道。 “愿意!愿意!”于芷柔连声道,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柔儿不是想做太子妃,是想做您的妻子,和您朝夕相处、日夜相伴。” “孤的妻子就是太子妃。”萧景耀说完叹气道,“不过孤曾探过父皇的口风,父皇他……” 于芷柔的心瞬间提起来:“皇上……是不同意吗?” “算了,孤自己想想办法,只是委屈柔儿你要等一等。”萧景耀温声道,“如果父皇坚持不同意,这太子孤不做也罢!” 这怎么行! 萧景耀不做太子,她还如何做太子妃? “柔儿想为太子分忧,太子就告诉柔儿吧。”于芷柔扯着萧景耀的衣袖轻轻摇了两下,“以后、以后我们夫妻一体……现在也可以荣辱一共。” 夫妻一体…… 萧景耀舔了舔嘴唇,胸口又有些灼热,果真是小别胜新婚么,才月余不见,他怎么总想着将于芷柔压在身下、撕碎她的衣衫、好好疼爱一番…… 成婚原本不过是个借口,现在想想如果她真能将事情办成,假戏真做倒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于芷柔催促。 萧景耀握住于芷柔的手,叹气:“皇上对云清婳的封赏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尚书府的大小姐出类拔碎、深得圣心,还有人劝皇上将云清婳指给我……” “太子,您……” “柔儿放心,孤对你的真心可见日月,不然孤大可以顺着圣心娶了云清婳,但是孤不想负你。”萧景耀看着于芷柔一脸感动,微微勾唇,“因此为了柔儿能当上太子妃,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太子请说。” “抬高你的身份,让你比云清婳更荣耀、更耀眼,任谁也提及你和云清婳,也要承认你比她优秀,比她更适合太子妃的位置!”萧景耀眼神灼灼,“孤的柔儿会成为全天下最荣耀的女子!” 于芷柔血脉兴奋:“太子可有法子?” “萧景辰去南方赈灾的事情,柔儿可知晓?” 第九十四章 偷听墙角 于芷柔点头:“听父亲提及过,南方赈灾是个烂摊子,萧景辰想要借这个机会揽功劳怕是不容易。” 而且根据南方传来的奏报,江浙一带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灾民几次暴动,都被武力镇压,有人都将火把扔进萧景辰住的驿站了。 太子如今提及,难道是想……趁乱杀人,借此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可这跟她和太子成婚有何关系? “江浙百姓正值水深火热,如果柔儿能站出来支援,必定可以引起朝廷内外的赞扬,就算是父皇也要高看你一等,孤原本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可如果柔儿被人夸赞,孤也会与有荣焉,为你高兴的。” 于芷柔眸光闪闪:“我可以联合闺中好友,带头发动捐赠。” 这样一来可以赢得美名,而来也可以成为京城千金中第一人,用她们的钱为自己铺路,一举两得。 “柔儿说的固然是一个法子,可闺阁小姐的体己钱对于万千百姓怕是杯水车薪,并不能引起更多的感激和重视。”太子握住于芷柔的手,“孤希望柔儿是万人楷模。” 于芷柔是冲动,可也不全然是傻子,这会儿也明白了太子找她是另外有打算,心中气恼面上却不显。 “柔儿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万人楷模?”她问。 “购买粮食运往江浙,买的越多越好,阵仗越大越好。”萧景耀道,“你是未来的国母,孤要让世人赞美你、推崇你……” 于芷柔差点吐血,说来说去就是让她花钱买美名,她看了一眼太子,这么多想法,你自己上啊? 可太子到底是太子,而且虽然是算计她,可如果事情成了的话,倒也是一条提升自己身份的路子,如果能得来皇上亲口的封赏……以后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轻易拿捏了她。 更不要说云清婳那个贱人! “柔儿怎么不说话?是觉得孤的法子不好?”萧景耀问。 于芷柔叹气:“柔儿觉得太子说的极对极好,可若要是救济南方百姓,怕是需要不少银钱,太子可是已经有了章程?” 萧景耀面皮一紧,松开了于芷柔的手。 “孤记得柔儿说过,云家资产尽在你母亲手中,难不成是骗孤?还是认为孤要骗你们的钱财?”他冷声道,“孤堂堂东晋太子,未来君主,在柔儿眼中竟是这么不堪?” 到底做了这么多年太子,大怒之下,皇家的气势和威压瞬间扑面而来。 于芷柔忙道:“太子误会柔儿了,柔儿是想问如何采买粮食?需要银钱几合?又要怎么送往江浙……柔儿身在闺中,对这些一窍不通,还要全部依仗太子运筹。” 萧景辰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确定她没说谎,这才放缓了声音:“你只管去筹钱,后面的事情孤会安排妥当,另外孤的私库也全拿出来,虽然不多,但也是孤的一番心意。” 于芷柔感动不已,刚刚升起的一点警惕随着太子的温言软语尽数消散。 二人又温存许久,于芷柔才坐上东宫的马车慢悠悠的回府,太子也很快离开酒楼。 两人刚离开没多久,隔壁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赫然是身着男装的云清婳和青黛。 “太子是在骗钱吗?”青黛惊讶,“奴婢在南召也未曾见过如此、如此……的储君。” 她用词十分艰难,足以证明此事带给她的震动。 云清婳磕了磕手中的折扇:“太子为什么忽然缺钱了呢?” 萧景耀的行为,实在忒无耻,就差明抢了。 “您是说太子并不会用这个钱来买粮食?于芷柔也不是个善茬,怕是不会白白将银钱奉上。”青黛道。 “派人盯着两人。”说完,云清婳顿了顿,又道,“给萧景辰送封信,让他当心太子送过去的粮食。” 如果萧景耀和于芷柔真是如他们所说,花钱买个美名就由着他们去,可他们若是想拿着灾民做筏子,就不要怪她替天行道了。 轻贱人命的人最无耻。 尤其对方还是当朝太子! “奴婢知道了,咱们现在是要回府了吗?” “我想去拜访一个人。”云清婳微微眯起眼睛。 青黛惊讶:“谁?” “我祖母。” 于向荣是靠着寡母给人浣洗衣服养大的,老太太为人高洁耿直,眼见着儿子当了赘婿,恼怒之下从未登过云家门,不过在云清婳出生的时候送了一筐子鸡蛋,后来云岚病逝,沈梦琴入门,老太太就和于向荣彻底断了关系。 云清婳打听到,老太太就住在京郊,于向荣每年都派人送去衣服银两,不过每次都被老太太丢出来。 马车停在一处虽然老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的院子前面,院子是由半人高的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的母鸡“咯咯哒”的在草丛里找虫子吃,晾衣绳上有洗的发白的蓝色衣衫。 祥和、宁静、美好。 云清婳迟疑了,或许她不该来,就让老人这样度过一个安稳的晚年。 “回去吧。”云她轻声道。 “小姐您……”青黛迟疑道,赶了两个时辰的马车,屁股都颠散架了,现在连人没瞧见就要走? 云清婳笑了笑,罢了,就当为了老人家送给原主的那篮子鸡蛋吧。 青黛只得跳上马车,正要扬起鞭子赶车,忽然远远的过来几个人喊着:“于大娘晕过去了!快去请村头的郎中。” “李郎中外孙过满月,他去喝喜酒,要明天才回来呢!” “那可怎么办?于大娘脑门呼呼流血呢!再这样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一个短打扮的汉子急的直拍手。 正着急,忽然眼前出现一道人影:“可是住在这里的于大娘?她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你、你是……” “我是大夫!” 于老太太是在井边洗衣服,栽在井口的青石上摔破了头,人当场就晕过去了。 不管是原主还是云清婳,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倔强的老太太,第一个印象就是瘦、高,五官都被岁月打上了印记,有点像……87版红楼梦里刘姥姥。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坚硬冷削。 第九十五章 求祖母庇护 脉象力度不足,脉搏无力。流利度增加,呈现滑动脉象。 于老太是严重贫血导致的头晕无力,起身的时候摔倒。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并无性命之忧,可贫血到她这种地步如果再不妥善调理,怕是要出事的。 如今人还昏迷着,她也不能撂手就走。 “我是于祖母的亲戚,今晚会留下来照看她,诸位邻居请先回去吧。”云清婳冲着邻居团团施了一礼,“今日多谢诸位了。” 村里的人都实在,见着仙女一样的人物冲着他们行礼,忙躲开了,站在最前面的的大婶道:“于大嫂子这就是身体亏空的很,人还是要吃肉的,长年累月的不吃肉哪行啊。” “我知晓了。”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情你随时喊人,我们和于大嫂子一个村子里住着,关系好着呢。” 见云清婳点了点头,他们才三三两两的离开,毕竟于老太这屋子实在简陋的很,所有东西归总在一起都抵不上小姑娘一身衣服的钱,所以没人怀疑云清婳的身份。 更不会有人想到村里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会是当朝尚书的亲娘,未来太子妃娘娘的亲祖母。 无耻的人金玉软枕,高洁的人穷苦一生。 云清婳帮给老太太掖了掖被子,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她抬起头,对上老太太疑惑、打量的眼神。 她浅笑:“祖母,您醒了。” 于老太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死盯着云清婳,像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又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老太太的嗓子沙哑粗粝,带着不相信。 “祖母,我是清婳。” 这次,于老太是彻底听清楚了。 她叫清婳,云清婳。 “云家的孩子叫不着我祖母。”老太太推开她的手,想要自己坐起来,却抵不住头上一阵阵的眩晕。 云清婳轻笑一声,一手扶住老太太,一手麻利的将一个枕头塞在她背后。 “于祖母。”她从善如流,眨巴着眼睛,“尊老是美德。” 与老太太嘴角一抽,咬牙:“倒是伶牙俐齿。” “谢祖母夸奖。”云清婳端起放在旁白的粥,用勺子送到与老太太嘴边,“啊~张嘴。” “你……唔……” “浪费粮食可耻。”云清婳笑眯眯道。 于老太太嘴巴鼓了鼓,愤愤的将嘴里的粥吞了下去,温度正好,软烂适度,胃里有了食物,整个人顿时暖了起来。 “粥放下,你……唔……”于老太太又咽下一口粥,身体一边后撤一边怒道,“粥放下,我自己吃!” 这是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能说会道还不按常理出牌! “我看着祖母吃。”云清婳笑眯眯的将粥递过去,见老太太瞪她,她拿起勺子吹了吹,“不然还是我喂您?” 于老太一把抄起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几口将碗里面的粥吃了个底朝天,完了抹了一把嘴,心里琢磨都是小米蔬菜,怎么这丫头将粥熬的这么香? “再来一碗?”云清婳问。 于老太犹豫半晌,想到熬粥用的米粮和烧火的柴火都是自己个儿的,将碗递了过去。 云清婳笑了笑,对于老太太越发有好感。 这么率真的人,怎么就生了于向荣那么个黑心藕? 难道这就是好竹出歹笋? 于老太太一连干了三碗粥,觉得自己再也吃不下去了才罢休,她靠在床头打量了两眼云清婳:“说吧,找老婆子何事?” “接祖母回尚书府享福。”云清婳直言道。 于老太冷冷道:“自从他入赘云家那日起,老婆子就没了这个儿子!” “祖母给我送鸡蛋。”云清婳眉眼弯弯。 于老太嘴角一抽,咬牙:“鸡蛋是我卖给云家的。” 云清婳一脸“我不相信、你休想骗我”,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眼睛就盯着老太太,不躲不闪,不屈不挠,直将老太太看的头皮发麻,浑身的不自在。 “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寻我回去享福,怎么今日想起来了?”于老太斜了她一眼,“老婆子虽然老了,可心里明镜似的,你休想骗我。” “说的好像您有什么值得我骗似的……”云清婳小声嘀咕了一句,见于老太瞪眼,忙求饶示弱,小声道,“我是来求祖母庇护的。” 前世,云清婳是生里死里闯过来的,早就没了什么小女儿心肠,重活一世,也只有面对大师兄的时候会骄纵一些,可今日面对于老太,她不自觉的就任性起来。 孩子在长辈面前的任性、放纵,心里似有什么在托着底。 ……或许是原主和老太太之间的血脉牵连? 见云清婳说完就低头不语,于老太眉头紧锁,许久才幽幽道:“他费劲心思的入赘云家,和云岚也曾经如胶似漆……” “于芷柔比比我小了一岁。”云清婳抬起头望着于老太太,满脸悲伤,“四年前,为了夺走太子妃的位置,他们安排一个马夫闯入我闺房,还大张旗鼓的来捉奸,如果不是我机警,如今坟头上的草都能埋人了。” 于老太太满脸震惊,嘴唇哆嗦的厉害:“你、你是说那沈氏?她、她竟敢……” “父亲和沈氏一起来的,看见被我砸晕的马夫,父亲不相信我,说我侮辱了尚书府的门楣,要将我嫁给那人……”云清婳哽咽,“祖母,我日子很难过的。” 于老太一巴掌拍在床沿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都是一样的女儿,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我没娘。” 一句话戳中于老太,老太太再也控制不住,拉住云清婳的手,又痛又爱:“你、你这孩子……你……后来呢,你是如何逃出去的?” 看云清婳这满身的清贵,也不像是和马夫过日子的人。 “趁着他们不注意,我一把火烧了尚书府逃了。”云清婳抹了一把眼睛,“留在府里,迟早要被人生吃了,不如逃出去找一番天地。” 真话假话搀和在一起,不怕老太太不相信。 云清婳看着老太太瘦削的脸,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人带回去。 “你是何打算?”于老太神色复杂。 第九十六章 答应回府 于向荣入赘于家是她一辈子的痛,后迎娶沈梦琴如门,更是让她觉得耻辱。 因此这些年,她从来不接受于向荣的奉养,觉得只有苦着自己,才能向地下于家的列祖列宗赎罪。 “我不喜欢沈梦琴,她也不喜欢我,我们自然是不可能和解的。”云清婳打量于老太的神色,轻声道,“但是爹爹……毕竟是爹爹,我又能奈他何?只要他愿意庇护我一二,我就很开心了。” 看到于老太面色缓和,云清婳知道自己赌对了,老太太有骨气有傲气,可并不代表能接受她对付于向荣,这是一个古代人的固有思维,也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本能的维护。 她理解。 “您可能还不知道,沈梦瑶的妹妹沈梦琴也入府了。”云清婳轻声道。 于老太瞪圆了眼睛:“入、入府……什么意思?” “如今是府里的瑶姨娘,爹爹很喜欢她,日日宿在她的瑶光阁。” 于老太脸色铁青,真是恨不能将这不孝子塞回肚子里!读书人的清贵都被这混账玩意儿丢干净了! “祖母……” 于老太捂住头:“莫喊我。”让她缓缓、缓缓 云清婳“哦”了一声,双手托着下巴,乖巧的坐在一边,消息有点多,老太太是得消化消化。 她心里数着,足足数到两百,才听到床上的人长叹一声:“你先回去,过几日我进城寻你。” 云清婳望着她:“不骗人?” “不骗人!”于老太见她还要墨迹,咬牙,“家里的东西总要归置归置,鸡啊鸭啊的也不能扔这儿。” 云清婳偏头一笑:“三日后,我来接您。” “三日太短,半个月。” “十天。” “十天就十天!” 天色太晚了,云清婳顺势留了下来,于老太太冷哼一声:“柜子里有被子,自己铺床。” “好嘞!”云清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青黛抢在前面抱着被子去了西厢房,听到主仆二人欢快的脚步,已经躺在床上的于老太睁开眼睛,看着灰扑扑的床顶,脑子里出现了云岚的模样。 也是如此俏生生的女子,通身都带着一股子明亮,明媚的像是三月枝头的春花一般。 那个时候也是如云清婳一般嬉笑的站在她面前,她说:“我可喜欢他了,您要是不同意,我嫁过来也成啊……” 当时她觉得这个儿媳貌似也不错,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坚持要求于向荣入赘,她恼恨不已,和他们二人断了关系。 再后来云清婳出生了,到底是她的亲孙女啊!她走了一天托人送了鸡蛋过去,那鸡蛋都是她一个一个挑好的…… 于老太眨了眨眼睛,深陷的眼窝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好好的人怎么就一下子不行了呢,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都是债……”于老太叹了口气,“答应你的事情,老婆子总得做到。” 也算是替那孽障还债了。 退一万步讲,云清婳身上到底流着于家的血,没道理让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欺负玩弄。她要是真不管,改日地下见了老头子,老东西怕是不依…… 于老太太想了很多,想从前想现在,一直道后半夜才沉沉的睡去,第二天醒来,停在门口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西厢房的床上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她又去厨房,灶膛里还有一闪一红的火星,锅里是冒着热气的蔬菜粥,篦子放着热腾腾的一沓饼子。 于老太叹了口气,捧着粥吸溜吸溜的喝完,又吃了饼子,摸了摸头上的伤,步履生风的出门,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他婶子,我家的鸡鸭你要不要?” 云清婳的马车已经慢慢悠悠的进城了,她刚到清风来,徐有粮就快步过来:“大小姐,后院那位走了。” “什么时候?” “昨天半夜。”徐有粮低着头,“小的没留意到……” 云清婳不以为意:“也不是咱们的犯人,走就走了。” 说句自私的话,总藏着这么一尊大神,她也担心哪日出了事情。而且萧令月在京城必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走是早晚的事情。 “这几日的账已经做好了,您可要看看?”徐有粮忙问,面上也带了喜色。 云清婳笑道:“送到二楼吧。” “好嘞!” 清风来只在中午和晚上营业,因此这会儿店里并没客人,只有负责备菜的小二脚底生风的忙里忙外。 “对了,这几日,你留意着客人的喜好、评价,好的要保持不好的要改进。”云清婳见徐有粮面有得意,提醒道,“咱们这种模式并不复杂,京城很快就有其他家做起来。” 徐有粮脸上的笑意僵住:“大小姐可是有了应对的法子?” 这几日店铺里客流不停,他每天一早睁开眼半夜才能躺下,虽然累可心里高兴啊,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进来,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可这才过了几天,大小姐就说别人家也会开一样的酒楼?那他们就不再是独一份的买卖了? 不是独一份就赚不到钱了? 徐有粮心痛的脸抽搐在了一起。 云清婳乐了:“我这东家都没难受,你难受什么?” “小的替东家难受。”徐有粮闷声道。 “京城里点心铺子这么多,为什么兰香阁的最贵却客人最多?据我所知,他们每天限量供应,买不到就只能第二天起大早去排队了。” “好吃!”徐有粮舔舔舌头,托大小姐的福,他也吃上了兰香阁的点心,是真好吃。 “不管什么行业,只要你做到极致,再多的竞争者都不怕。”云清婳想起现代的一句广告词,鼓励他,“一直被模仿,绝不会被超越。徐有粮,我相信你可以的。” 徐有粮瞬间热血沸腾,拍着胸脯保证:“请大小姐放心!” 只要清风来认真做人踏实做生意不怕别人模仿,再模仿也是捡他们的剩饭剩菜! 最重要的是,清风来的东家是大小姐啊! “行了,去忙吧。”云清婳给下属打完鸡血,坐在二楼翻账目,边看边咂舌,京城百姓在吃东西上还是很舍得花钱的。 这么多的流水,别说徐有粮,就是她也兴奋。 她得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做出清风来的特色和风格来。 如果大师兄在就好了,他肚子里装满了主意。 第九十七章 粮食药材 云清婳回去的时候,尚书府正忙作一团,于向荣叫住她:“南方闹灾,柔儿为了支援灾民拿出私房钱购买衣物粮食,你添上一份,也算你一份荣光。” 云清婳停下来,走到于向荣面前,摸了一把马车上的丝绢,笑道,“父亲也出了一份心意,高义。” 于向荣摸了摸修剪的十分俊美的胡须,笑道:“为天下黎民百姓,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太子已经透了消息给他,只要这次的事情办好,柔儿就能得一个郡主的名头,太子也会顺势提及他和柔儿的婚事。 到时整个京城的荣光尽在他们尚书府。 “你是柔儿的姐姐,出一份,日后你妹妹也会念你的好。”于向荣道,他可听说了清风来日进斗金,银子流水一般的赚,也没见她孝敬一分,“我等在京城锦衣玉食,江南百姓却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云清婳笑:“如此,我拿出五百两支持妹妹。” “五百两?” “少吗?”云清婳挑眉。 于向荣憋气,却还不得不道:“足矣。” 有过之前的经验教训,他确定只要他嫌少,云清婳不仅会把这五百两收回来,还指不定有什么话等着他。 两个女儿比较起来,还是柔儿比较听话些…… “既如此,我先去休息了,父亲也早些歇着。”云清婳福了福身,施施然离开。 于向荣气恼,却无奈。 回到牡丹阁,云阙已经趴在软塌上睡着了,水润的嘴唇微嘟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卷翘的小扇子,密密的一层。 云清婳慈母心瞬间汹涌,她低头在儿子额上怜爱的亲了一口,将人抱到了床上,给他盖上了锦被。 一旁的青黛递上温热的帕子,笑道:“小公子晚餐用了一碗瘦肉粥、两个花卷,一碟子青菜和两块粉蒸肉。” “粉蒸肉?”云清婳笑,“你们又纵着他,回头晚上睡不好,你陪着。” “小公子难得开口……小公子睡前喝了消食茶,晚上定然安枕。”青黛扶着云清婳坐下,站在一旁帮着布菜,“二小姐在府里闹出好大的阵仗,也不知道跟老爷、夫人说了什么,老爷拿了府里的银子出来买粮食,夫人也开了私库。” 云清婳挑眉:“闹出很大的阵仗?”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让你派去盯着太子的人小心着点。”云清婳捏了捏手指,她怎么就不相信太子是真心给灾区送粮呢。 “小姐放心,都已安排妥当,一个时辰前,那人送回消息,太子派人采购了一大批的陈粮……” 云清婳嗤笑,说萧景耀蠢,他竟然还真敢干蠢事。 “除了购买陈粮,还买了什么?” “药材。” 云清婳皱眉,放下手里的筷子思索起来,萧景耀买了药材……她眸子陡然一紧,眼底随即迸发出恼怒。 南方本已经灾祸连绵、民不聊生,萧景耀身为一国太子,竟然还为权谋之争,将南方百姓放在火上烤! 畜生! “多派些人盯着太子,如果他的粮食和药材要送去南方,派人拦住。”云清婳吩咐,“用咱们的路子给七王爷送去消息,让他提前做准备。” 见她神情严肃,青黛也不敢嬉笑:“奴婢即可去办。” 于芷柔为南方灾民筹措粮食、药材的行为在京城中掀起轩然大波,京城中的闺阁千金,纷纷效仿,一时间所有人以于芷柔为马首,对她推崇至极,以至于传到了宫中。 皇上当着满朝文武褒奖了于向荣,亲口许诺,等南方灾情结束之日,会有新的赏赐下来。 一时间,于家风光无两。 “那边又举办赏花宴呢,这大夏天的,真不怕晒黑了。”青芝进来,将井水湃过的西瓜端上桌,“您是没看到二小姐的样子,脚指头都能恨不能翘上天去。” 青黛嗔了她一眼,笑道:“二小姐虽然翘尾巴,但是的的确确做了一件好事,这还真没什么挑剔的。” “奴婢怎么不相信呢……”青芝将切好的西瓜递给云清婳,“咱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们虽然收购了陈粮,可那些发霉的粮食并没有运往南方,真是奇怪。” 云清婳咬了一口西瓜,冰冰凉凉、甜滋滋的西瓜吃下去,整个人都舒爽起来。 “可能人家就想花钱换个好名声。”云清婳道,萧景辰送来的信里也说,幸好京城的粮食药材送的及时,才让南方的灾民有饭吃,有药用。 萧景辰都这样说了,这自然是做不得假的。 可那些陈粮到底去了哪儿? 萧景耀总不会把这些陈粮收藏起来,一日三顿香的供奉着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出去瞧瞧。”云清婳起身。 云阙从外面跑进来:“姐姐要去哪儿?前面可乱着呢,府里的人都不许随意走动。” “什么乱子?”云清婳皱眉。 “好像是哪个小姐的爹犯了事,来赏花会上抓的人。”云阙抱着西瓜啃了一口,呜咽不清的道,“您没见那个小姐哭的一脸的鼻涕眼泪……看上去挺可怜的。” 他吐了两个西瓜籽出来,啧啧道:“于芷柔的脸都白了,要不是有丫头扶着,一准要坐地上去了。” “青黛,你去打听打听被抓走的是哪家小姐,家里犯的什么事儿。”云清婳吩咐,能来赏花会上抓人,可见这事情的严重性。 十有八九,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青黛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但是于向荣登门了。 “兵部侍郎中饱私囊,竟然敢拿发霉的粮食给送往边疆,可真是胆大妄为!”于向荣想到朝堂上皇上震怒的样子,仍心有余悸。 上朝前还一起说话的人,转眼间就被下了大狱。 云清婳看着他:“边境将士可是因为这批粮食出了差错?” “将士病倒无数,想要用药,却发现那药材也是发霉失了药效的。”于向荣拍桌,“兵部侍郎胆子太大了,这要是真的上战场,可、可真是要无数将士的性命了!” 粮食! 药材! 云清婳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萧景耀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九十八章 师兄 云清婳看向于向荣,不动声色的问道:“太子如何说?” “太子?”于向荣想了想,“近日,太子一直忙着为南方百姓运送赈灾物资的事情,今日并未上朝。不过如果兵部侍郎所为属实,即便是太子也饶不得他。” 云清婳嘴角弯出一抹讥诮,饶不得别人?怕太子就是这最大的蛀虫! “于芷柔一直和太子同进同出?可参与了赈灾的事情?”她问,“不过如今她在京城广有美名,想来也是做出点事情的。” 于向荣摸了摸修剪得当的胡须,笑的很是开怀,暂时将兵部侍郎的事情放在了一旁。 “柔儿有格局,这件事做的极好,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皇上已经暗示他,等南方灾情结束,七王爷回京的时候,会给柔儿一个体面,一个县主的名号是跑不掉了。 当了县主,在身份上和太子就更加的般配。就算太子以后登基有二心,也要考虑柔儿在民间的声望…… 这次的钱花的不亏! 云清婳将于向荣脸上的得意一览无余,一点不想提醒他大厦将倾,统统将他们砸死最好,可如今她还有事情没做完,需要尚书府这个壳子。 而且游戏刚刚开始,于向荣现在垮了,未免太便宜他。 “兵部侍郎的庶女是太子的侍妾,您知道吗?”云清婳笑道,“这个女子极有手段,听说已经身怀有孕,太子宠爱的紧。” 也藏的紧。 “不可能!” 于向荣脸色骤变,和林同那个老家伙同朝为官,他如何不知道林氏女进了太子府,并且还有了身孕!林氏女赶在柔儿前面有了孩子,那以后…… “你现在还在想着于芷柔当不当太子妃的问题?”云清婳无语,于向荣果然是被未来国长的身份糊住了心神,“兵部侍郎被抓了,您觉得太子知道还是不知道?” 于向荣手一抖,茶水撒了出来,他死死盯着云清婳。 云清婳面不改色,拿了帕子擦桌上的水渍,慢悠悠道:“我劝您去弄清楚这件事,如果太子真的动了边关的粮草,您觉得这罪名最后会落在谁的头上?仅靠着兵部侍郎一个人,您觉得能担下这件事?如果担不下,您觉得当今皇上会如何?” 于向荣头上冷汗涔涔,想到兵部侍郎被人当堂拖下去的场景,他后背一阵阵发凉。 “太子不会如此糊涂,你就算嫉妒柔儿,也大可不必这样说。”他瞪了一眼云清婳,起身向外走。 后背挺的很直,只是有些刻意。 云清婳也没兴趣戳穿他,一言不发的目送他走出牡丹阁,又喝了一盏茶才召青黛过来:“盯着萧景耀的人有消息了吗?他最近在忙什么?” “太子一直在忙着筹粮的事情,除此之外,便一直待在东宫。”青黛道,“大公子说,东宫里藏着秘密。” “师兄?”云清婳抓住青黛话里的关键词,满脸的惊喜,“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公子昨日刚回来,不过他一早派人盯着东宫,消息是今日送过来的。”青黛道,“公子还说,您现在既不想出手,就不妨将水搅混点,找个位置好好看他们唱戏。” 云清婳失笑,像是师兄会说的话。 “师兄有没有说东宫里藏着什么秘密?” “大公子还在调查,说是有了消息会给咱们送过来。”青黛将趴在软塌上睡着的云阙抱起来,小声道,“夏日里,小少爷总喜欢犯困。” 云清婳怜爱的摸了摸云阙的小脸,示意青黛将人抱下去。 清丽的脸上尽是担忧,云阙的身体坚持不了太久的。 夜幕降临,京城宵禁,白日里的繁华统统归于一片寂静,一道黑影消失在东宫的墙头。 提前弄到了东宫地图,云清婳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萧景耀的房间,她蜘蛛人一样趴在房顶,轻轻揭开一片瓦片朝下望去。 她怀疑东宫的秘密是她想的那个…… 云清婳屏气凝神看下去。 萧景耀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一袭青衫,脸上带着翠羽的面具,透过面具可以看到一双狠厉的眼睛。 “太子爷这就害怕了?”男人声音沙哑,语气讥讽。 萧景耀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你没告诉孤那批陈粮会送往边疆!这要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跟孤商量?” 知道兵部侍郎全家被下了大狱,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人竟如此胆大!那林同也是个蠢的,竟然真的相信了眼前这人是奉了他的意思…… 如今皇上震怒,一个兵部侍郎显然是不够杀的,如果将眼前这人…… “太子。”男人瞥了一眼萧景耀,似笑非笑,“我这人骨头软,受不得刑罚,狱卒的鞭子打不到身上,怕是就要招个干干净净。” “你!” 云清婳眯起眼睛,戴面具的男人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她偏偏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不过听这男人的意思,萧景耀也是被蒙蔽了? 这就有意思了。 肉眼可见的,萧景耀被面具男人拿捏的死死的,只是不知这男人是哪儿来的,又是何目的? “太子莫急,不要皇上没查到您头上,您先不打自招了,到时候丢了太子的位置,岂不是冤枉?” 萧景耀强压恼怒,盯着面前的男人:“拓跋鸿是故意拖孤下水是不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清婳眯起眼睛,又是拓跋鸿。 “太子误会了,拓跋将军和太子是一头的,怎么可能害您?再者北狄局势不稳,内忧尚存,将军现在急需盟友,又怎么会上赶着和太子结仇?” 萧景耀脸上的怒气减了一些:“那他是何意?孤劝你们照实了说,不然孤拼着被父皇责备也要将你们做的事情捅出来。” “太子莫急。”青衫男人起身,在萧景耀耳边低语了两句,望着萧景耀惊讶的表情,微笑,“如此一箭双雕,放眼整个东晋,再无人胆敢惦记太子之位,岂不妙哉?” “当真?” “当真。” 萧景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绕着桌子走了几圈停下来:“如果能成自然大好,可萧景辰狡猾很,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云清婳眸子一沉,盯住了屋内二人。 第九十九章 萧景耀在江南 “太子只管放心,陛下雷霆之怒,萧景辰必定难逃一死。”男子道,“江南的百姓也会恨不能食他肉喝他血。” 萧景耀脸上露出笑来:“老七最喜欢沽名钓誉,这次就让他好好尝尝被万民唾骂的滋味。” 整日摆出一副心怀天下的样子给谁看?这天下以后是他的!容不得他惦记! “务必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兵部侍郎那边也一定要将东宫摘干净。” “殿下请放心。”男子语气恭敬,“他不想林家上下为他陪葬就只能咬死了。” 云清婳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眼中的不屑:他没将萧景耀放在心上,并且准确的拿捏住萧景耀的诡异心思。 呵! 蠢货!被人玩弄于鼓掌却浑然不知。 如果东晋正交到这么一个人手里,用不了两年就要被邻国瓜分干净。 “江南那边什么时候有动静?”萧景耀声音阴沉,“务必让萧景耀再无翻身的机会。” 云清婳眸子微闪,她轻轻的将瓦片遮回去,正要离开,忽然脚底一滑,发出粗糙的摩擦声,屋内两人立时冲了出来。 “有刺客!抓刺客!”萧景耀大喊。 眼瞅着数十名护卫拿着弓箭冲过来,云清寒哀叹自己太倒霉,正打算摸怀里的药,身体忽然凌空而起,来人如大鹏展翅一般将她拎了起来,在弓箭射过来的瞬间,带着她几个跳跃出了东宫。 “给孤追!”萧景耀大怒,今日的谈话如果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这太子的位置算是坐到头了。 一时间,他冷汗涔涔。 …… “师兄你怎么会去东宫?”云清婳盘腿坐在软塌上,望着已经换了衣衫的裴靑桓,笑道,“特意去救我的?” 裴靑桓有些无奈:“知道你要冒险。” “我做了准备的。”云清婳不服气,只有在裴靑桓面前,她才会露出难得的孩子气,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我怀疑东宫有我要的东西,不走一趟不安心。” “找到了?” “没。”云清婳摇头,原本是打算先从萧景耀身上偷了库房钥匙的,没成想竟然听到他和拓跋鸿的人勾结,她叹气,“下次吧。” 裴靑桓看着她,轻声道:“东宫没有你要的东西。” “千金阁的消息三年前,萧景耀出使东海,得了一枚鲛珠。”云清婳道,“师兄不必瞒我,我知道这次之后,东宫必定会加紧守卫,可我不能放弃。” 只要能救云阙的命,刀山火海她也是要闯一闯的。 “两年前,萧景耀府中的宠姬得了一种怪病,他拿鲛珠入药了。” 云清婳脸上笑意瞬间凝住,她清楚的看到有火苗在她面前“噗”的一声灭掉了。 两年前就没有了吗? “可是千金阁那边……” “因为怕消息传出来,皇上责怪,萧景耀将这消息瞒的十分紧,他们查不到也很正常。”裴靑桓不忍云清婳失望,缓声道,“我已经让人去另外寻了,你且等等。” “鲛珠百年难得一遇,放眼天下,哪里还有第二枚。”云清婳喃喃道,就算有,云阙又能等得起吗? 光影下,云清婳的精气神瞬间垮掉了,她抱住膝盖,像是一只无助的小猫,可怜极了。 裴靑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云清婳抬起头,眼底一片潮湿,她不怕辛苦,可云阙等不了。找不齐入药的药材,他就只能等死…… 只要想到云阙会一天天睡下去,越睡越长……恐惧就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吐着芯子想要吞噬她。 “有师兄在呢。”裴靑桓视线落在窗上,轻声道,“江浙总督府中藏着一颗,你可以试试。” 云清婳猛然抬起头:“江南?” “是。” 萧景辰在江南。 …… 江南路边的茶寮,两个年轻女子坐着喝茶,她们的马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草。 “小姐不是着急的很,怎么到了江南反而慢下来了?”青黛吹了吹茶沫,喝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睛,“这几日,嗓子都冒烟了。” 云清婳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忽然娇气了?之前几天几夜不睡觉赶路也是有的。” “那倒是。”青黛笑了笑,她一边给云清婳倒茶一边道,“都说江南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如今看却是透着苍凉。” 云清婳点头:“天灾又人祸,能活下来就是幸运了。” 茶馆老板插话道:“这位小姐说的没错,以前谁不说咱们江南好,可年前的一场雪灾……死的人就不用说了,可恨那帮子贪官污吏竟然还昧下百姓活命的粮食……” “听说当朝七王爷下来赈灾还要彻查贪污之事。”青黛道,“到时候一定狠杀一批给百姓一个交代。” “七王爷是带了粮食药材过来,救了咱们的命,可是……”老板笑了笑,“喝茶喝茶。” 云清婳看了看青黛,青黛起身塞了一块银子给老板:“我们小姐赶路实在无聊的很,就想听个热闹。” 老板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眉开眼笑,拉着凳子坐在了云清婳的桌前,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听说七王爷看上了江浙总督三小姐,如今已经住进了总督府……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查什么?” 云清婳抬起头。 “那三小姐是江南第一美人儿,如今又正值花一样的年纪,您说那王爷看见了能不心动?”老板咂咂嘴,“我曾经有幸见过一眼,是真好看啊……” 云清婳轻笑一声:“江南多美人儿,七王爷会迷了眼也正常。” “谁说不是呢,总督这么大的官,他家的小姐可不是要做王妃的,以后更没人敢管江浙了。”老板苦笑,“小老百姓的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云清婳不语,心里却躁的很。 萧景辰真是好的很!赈灾赈进了温柔乡! 枉费她还想着将从萧景耀那里带来的消息告诉他! 怎么说他也是她儿子生物学上的亲爹,他要找王妃……她要看看他找了个什么王妃! 扬鞭上马,尘土飞扬。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都这么大了……啊!”老板拿着裂开的茶杯,目瞪口呆。 第一百章 岳总督,你好 “苏大夫您来了,吃了您开的药,老夫人这几日每晚都能睡上三四个时辰,直夸您是神医呢。”穿着碧色比甲的大丫鬟秋月边引路边道,“总督大人直说要当面谢您呢。” 带着面纱的女子微微一笑:“老夫人洪福齐天,总督大人孝悌感人。” 秋月笑了笑,将女子带到了花厅,见她疑惑,赶忙解释:“七王爷特意来探望老夫人,这会儿三小姐正陪着在里面说话呢。” 丫鬟的语气透着竹荣仆耀的骄傲。 女子笑:“总督府好事将近,到时可是要讨一杯喜酒的。” 秋月笑了笑:“主子们的事情,奴婢可不敢乱说。” 上了茶水点心,秋月进了内室,通报大夫到了。 如今正值盛夏,晴空万里,屋里放了冰桶,冰块融化发出“丝丝”的声音,云清婳端起茶水轻轻吹了吹,视线越过开着的窗子,看到窗外的一株美人蕉娇媚灼人,十分的艳丽。 云清婳看了一刻钟的美人蕉,听到用声音从内堂传来,她眸子一簇,缓缓转身:萧景辰和岳姗并肩走出。 萧景辰穿了月白色织金圆领袍,腰间的藏青色革带上缀着一块白玉平安扣,清贵中透着金贵。 岳姗身着嫩黄色齐胸襦裙,乌黑的发梳着简单的发饰,莲步款款间,头上的步摇颤颤巍巍,当真人比花娇。 两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岳姗看过来笑道:“苏大夫快进去吧,祖母在里面等着您呢。” 云清婳微笑:“好。” 她拎着药箱,起身,朝擦着萧景辰的肩膀过去。 “等一下。”萧景辰叫住她,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为老夫人治病的苏大夫?” 岳姗忙道:“王爷恕罪,苏大夫不是故意不向您行礼的,是祖母等的着急了才一时疏忽,请您看在姗儿的面上不要同她计较。” 回春堂的苏小小医术和美貌一样出名,虽然医女下贱,可是挡不住她长得好看。 她侧身挡住云清婳,娇嗔道:“姗儿新得了一副古画,想邀王爷一同鉴赏。” 岳姗最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最好看,怎么说话最动人。 “好。”萧景辰颔首,跨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倩丽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花厅。 进了内室,一看到她,余氏满是皱纹的脸上就露出笑来:“快请苏神医坐下,先吃一碗冰奶酪解解暑气。” 云清婳笑道:“我不爱吃凉的,辜负老太太美意了。” 她将手指搭在余氏的手腕上,细细诊过才道:“按照目前方子调理着,身体会一日日健朗起来的,不过这冰奶酪可是万万吃不得。” “我一把年纪哪里吃这些,是姗儿喜欢吃,小厨房便时时备着。”余氏笑道,“我这孙女一日要过来好几趟,如果不是我撵着,怕是要住我这儿了,这孩子孝顺的很。” 云清婳又笑:“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 余氏笑了笑,只是这次的笑意没达眼底:“上次我同苏大夫说的事情,您觉得有法子吗?” 云清婳嘴角一僵,上次……苏小小这丫头没告诉她还有别的事情! 想一想,也知道她是故意的!果然还是皮痒了欠收拾! “不瞒老夫人,我一直想这事儿。”她含糊道,“老夫人也知道……” “我懂、我懂……”余氏叹气,“他们都说是我儿前些年在战场上杀了太多的人,才遭了报应没有子嗣,可他要是不杀那些蛮人,受苦的就是我东晋百姓了……” 老太太抹着眼泪,絮絮叨叨。 云清婳明白了,岳不凡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在这个只有儿子才本传宗接代的时代里,这就等同于断子绝孙了,难怪余氏着急。 “总督大人身体康健,子嗣只是早晚的事情,老夫人莫要太着急了,保重好自己才是第一要务。” “姗儿已经十六岁了,府里也整整有十六年没添过孩子了……”余氏叹气,“后院的女人也不少,偏没一个怀上的。” 云清婳轻声道:“如果总督大人愿意,可以让我先诊诊脉。” 余氏摇头:“这事儿提过多少回了,他死犟死犟的不同意,所以我才想着苏大夫有没有法子,你们不是都讲究什么望、闻、问、切,苏大夫医术了得,苏大夫医术了得,能不能从面上看出来?” 云清婳顿了顿,将舌尖上的“不能”二字吞回去:“可以试试看,不过我不敢保证能不能……” “先试试!试试!”余氏欢天喜地,人都精神不少,连声吩咐在一旁伺候的秋月,“去看看大人在做什么,他不是说要当面重谢苏大夫?现在就让他过来。” “大人今日去视察灾民了,不在府里,晚间才回来呢。” 余氏一拍大腿:“瞧我这脑子,他清早过来请安的时候跟我交代过了,是我忘了……” “如此,只好等下次了。”事情有了变化,需要重新规划,云清婳起身告辞,“老夫人好生休息,原先的方子再吃上几日,过几日诊诊脉再作调整。” 话音刚落地,外面忽然“咔嚓”一声惊雷,之前还晴朗的天空竟然下起了暴雨,屋内也迅速暗了下来。 “老夫人!”秋月惊呼。 云清婳立刻转身去看余氏,之前还笑语晏晏的人此刻呼吸急促、脸色煞白。 她迅速掏出一粒药丸送进她口中:“用舌头压住。” 一番折腾后,余氏的脸色渐渐好转,喝了安神汤沉沉的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再喂一次安神汤。”云清婳吩咐秋月,“另外,取一枚玉如意给老夫人安枕。” 秋月连忙道:“奴婢马上就去。” 云清婳走到屋檐下,看着厚厚的雨幕,感慨六月的天当真是孩子脸说变就变。 如果不是精通天象,谁又能想到午后还晴朗的天空会有这么一场暴雨呢。 松鹤斋的院门打开,一行人从外面冒雨走进来,为首的人气势凌冽,似要用长刀将这雨帘撕开。 等人走近了,云清婳微微一笑。 岳总督,你好。 第一百零一章 夜探总督府 “苏大夫。”岳不凡摘下身上的斗篷交给随从,“我母亲如何了?” “老夫人用了安神的药,这会儿正睡着。”云清婳颔首,“上了年岁,容易惊着。”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岳不凡,面前的男人身材魁梧,皮肤粗糙,眼窝很深,脸上带着对母亲的关切。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裹着沙子,让人听一遍就不会忘。 岳不凡去了身上的凉意,进内室看了余氏,出来之后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苏大夫里面坐。” “就在廊下吧,免得吵醒老夫人。”云清婳朝旁边移了几步,给岳不凡腾了个位置。 岳不凡看了一眼秋月,秋月会意,不多会儿带着两个丫鬟搬了两把太师椅和一张圆桌,桌上摆了热腾腾的茶水和几样精巧的点心。 “还未谢过苏大夫,苏大夫医术了得,我母亲日渐康健起来。”岳不凡端起茶水敬云清婳,“以后还要继续仰仗苏大夫的医术。” 云清婳端起茶水又放下,轻叹一声:“不敢承大人的谢,老夫人的身体,我只能尽力调理,却不能保证调理到什么程度。老人家的身体亏损的厉害,加之上了年岁,非药物能挽救。” 岳不凡面色凝重:“我知道,但是……” “人上了年纪,三魂六魄本就不稳,不过一个惊雷,老夫人就惊魂未定……希望大人能理解。”云清婳语气平静,“我只能尽人力。” 岳不凡沉默后:“我知道。” 云清婳发现,岳不凡这个人没什么官架子,不会张口闭口“本官如何”之类的官腔,他和她说话一直用的是“我”,这倒是和于向荣有些不同。 “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用上好的药材温养着,让老夫人保持身心愉快,五年之内还是无虞的。” 岳不凡喜出望外:“五年吗?” 多少大夫说母亲熬不到明年的春天,如今竟是还有五年!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了! “岳某多谢苏大夫!以后苏大夫有什么事情只管找岳某。” 云清婳笑了笑没拒绝,江浙总督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傻子才不要。 “另外,老夫人拜托我一件事情,我不想;瞒着大人。” “苏大夫请说。” “老夫人希望大人膝下有子,延续岳家血脉。” 岳不凡苦笑一声,卷起袖子将手腕放在两人之间的圆桌上,云清婳惊讶,将手指搭在了他手腕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大人,你……” “早年中过毒,我早没了子嗣的缘分。”岳不凡声音艰涩,“一直瞒着母亲她老人家,希望苏大夫也不要告诉她真相,帮岳某在中间转圜。” 云清婳点头:“我会告诉老夫人将军身体需要调理,但是并无大碍。” “多谢苏大夫。” “大人客气。” 云清婳看了看雨势渐小,起身告辞,却被岳不凡拦住:“今日我要陪同七王爷去视察灾民,不能在府中,还请苏大夫留在这里,免得我母亲身体有变故。” “理应如此,可是……”云清婳有些为难。 岳不凡:“苏大夫放心,城中人都知道我陪在七王爷身边巡视灾民,况且苏大夫留宿松鹤斋,绝不会损了苏大夫清誉。” 云清婳再次惊讶,岳不凡这个人看着粗糙,可察言观色的本事以及细微末节的仔细实在了得。 “好。”她笑了笑。 夜幕降临,偌大的总督府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白天的大雨,让屋顶湿漉漉的,增大了云清婳游走的难度。 师兄说总督府有鲛珠,那就是一定有,原本是想用别的法子,比如余氏的病、再比如岳不凡的不孕不育症。 可余老夫人身体弱的压根受用不了鲛珠,她只要开口提,依照岳不凡的精明必定能发现破绽。 再说岳不凡的身体,他说是中毒,可她却诊断出是受过很严重的内伤,至于他为什么说谎她不在乎,要紧的是他子孙袋都空了,用什么仙丹都没用。 两条路全断,她只能铤而走险。 小小那丫头套过岳姗的话,总督府的库房里藏着数不尽的珍宝,鲛珠就在其中。 凭借灵活的身手以及提前搞到的地形图,云清婳顺利的来到了仓库,她撬开锁才闪身进去,忽然觉得颈上一凉。 金属的寒意浸入肌肤。 “来者何人?” 云清婳正想着如何反杀,听到对方开口,愣了一下开口道:“同道中人。” 萧景辰不是和岳不凡去视察灾情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岳不凡的库房里?他在这里,岳不凡去哪里了? 另,他想做什么?偷岳不凡的银子赈灾?他一个人也扛不走多少啊。 几个呼吸,云清婳脑中闪过数个念头。 “我们可以合作。”她建议,“离开这里五五分。” 云清婳没留意到男人的身体僵了僵,继续道:“我们都是为着总督府的库房来的,先把东西弄出去再说,阁下觉得如何?” “好。” 抵在脖子上的匕首松开,萧景辰放开了她。 云清婳:“……” 白日里暴雨倾盆,这会儿却又忽然出现了明月,皎皎月光恰好透过库房的小窗子照进来,云清婳和萧景辰在对方的眼中都有了清晰的轮廓。 都是黑衣蒙面,盗贼的标配。 “挑着贵重的拿。”云清婳用了苏小小的嗓音,并不担心萧景辰会听出她的声音,“我们先看这儿都有什么宝贝,要快。” 萧景辰眼神复杂:“好。” 岳不凡的库房四周墙壁上钉了许多实木多层架子,架子上摆满了锦盒,而库房中间的地面上则是放了许多的大箱子。 鲛珠那么珍贵,肯定在架子上的锦盒里收着。 云清婳不再耽误,开始从头搜锦盒,萧景辰也打开了地上的大箱子。 两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开盒子、开箱子的动静,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后库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云清婳和萧景辰两人对视:“上当了?” 不管是箱子亦或架子上的匣子,大大小小的,要么是空的,要么装的瓦块石头,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第一百零二章 水源投毒 二人匆匆离开库房,在屋顶上各分东西,可一直到天亮,总督府也并未有任何异常。反而岳不凡随从带了话给老夫人:“大人在灾棚忙了一晚上,这会儿还在忙着,赶不回来陪老夫人用早饭了。” “让你们大人先顾着百姓,我已经大好,不用记挂。”余氏摆摆手,等随从下去,拉着云清婳的手,“不凡的身体当真无事?” “大人之前镇守边疆身体疲劳,才会子嗣艰难,如今回到江浙,只要好生调理上两年就无碍了。”云清婳笑道,“老夫人可要调理好身体,免得到时抱不动孙子。” 余氏脸上的皱纹层层舒展开:“好、好、好!” 云清婳带了一车的谢礼离开了总督府,马车驶进了济世堂的后面的宅院,苏小小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声响立马跳了起来。 “师姐!师姐!你可算回来了!”苏小小掀开车帘,语气雀跃:“我有事情跟你说!” 云清婳已经揭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面目,她看了一眼外面一脸兴奋的小丫头:“《千金方》默完了?” “……怎么可能……”苏小小小声嘀咕,察觉到云清婳的萧杀的眼神,她忙道,“你先别着急骂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她四下看了看,搓了搓胳膊小声道:“师姐,你有没有听说过阴兵借道?” 云清婳看了她一眼,径直进屋:“苏小小,你皮痒是不是?” 有时间看话本子,没时间默书? “师姐!”苏小小追上她,“我亲眼看到的!是真的!” 云清婳已经落座,正在喝茶,闻言挑眉:“哦?何时何地?” 如果说不出子丑寅卯,数罪并罚,就不是默《千金方》那么简单了。 感受到来自云清婳的杀意,苏小小赶忙道:“昨天晚上我担心你就打算去找你……额,好嘛,是我忽然想吃东郊的水晶肘子,又嫌路程太远就抄了小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阴兵!浩浩荡荡的……” 似乎是想到了那个画面,苏小小脸上露出惊慌,她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有两人一组抬着东西,也有赶着马车,马车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他们都穿着盔甲,脚离地面足足有半尺高……” 云清婳无语,什么跟什么。 虽然她魂魄至此不能用科学解释,可她骨子里还是不相信什么鬼怪的。 就算真有,那也一定有阴间的规矩管着,随随便便谁都能看到,这世道不就乱了套。 “你不相信去问刘阿婆!”苏小小急了,“她说吃四十年前东晋和北狄大战,东晋死的兵士里好多都是江浙这一片的儿郎,他们魂归故里做了阴差,每道灾年,就会接走死去的乡亲……阿婆还听过战马嘶鸣、擂鼓的动静。” 云清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务之急她有更要紧的事情。 “你对岳不凡了解多少?这人有没有什么特别费钱的嗜好?他除了总督府还有没有其他的宅子?” 钱去哪里她不介意,她想知道鲛珠被藏哪儿去了。 苏小小撇撇嘴:“他这个人说粗鲁吧,每次见了我倒也客客气气,你说他讲道理,可看他那样子就是个兵痞,嗓子跟公鸭……” “说重点。” “他没有外宅,也不喜交际应酬,除了伺候余老夫人就是在忙公务。” 云清婳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听你这样说,他倒是个好官?可为何江浙百姓在背后都在骂他?” 萧景辰不也将岳不凡当成江浙最大的蛀虫了吗?不然何至于夜探总督府的库房。 “他贪财!恨不能将江浙的地皮都刮走一层!”苏小小咬牙,“江南一直是鱼米之乡,官仓里堆满了粮食,朝廷下令赈灾,你知道他干了什么?” “你说。” “他竟将粮食换成了糠麸给灾民!一旦粮食能换十担糠麸不止吧?你说这中间的利润被谁吃去了?”苏小小恨恨道,“百姓不骂他骂谁!” 云清婳:“他还做过什么民怨沸腾的事情?” “强征兵丁!”苏小小盘腿坐在椅子上,“每年都要抽调精装男子当兵,说是前线战事吃紧,可谁知道送哪儿去了?抚恤的银子倒是一波波的送回来……结果就是爹娘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爹。” 云清婳脑子里飞快的划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可不等她抓住,那想法就四散开了。 银钱、兵丁。 岳不凡想做什么? 据她所知,这两年边疆并未有大规模的战事需要民间抽调兵丁,不然萧景辰也不可能从边疆朝来。 “还知道什么?” “岳不凡就是这里的土皇帝,师姐你偷你的鲛珠就好,其他别管了。”苏小小抱住她的胳膊,一脸的八卦,“那日我在总督府见到七王爷了……” 云清婳:“嗯?” “他和云阙长得好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苏小小戳了戳她衣服,“他是不是就是那个野男人?” 云清婳面不改色的:“如果是他,你觉得我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也是哦,你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苏小小想了想,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瓢,“云阙真是王爷的儿子,什么好药材弄不来,不过天下竟然如此相像的人,也是奇了。” 云清婳不在这个问题是纠结,当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岳不凡到底搞什么,只要弄清楚他将总督府的钱藏在哪儿,才可能找到鲛珠。 “咚咚——”有人敲门进来,“苏大夫,外面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拿过来。” 苏小小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她将信递给云清婳:“信上说有人要在郊外的水源中投放可以引发时疫的毒药,要咱们早做打算。” “你知道信是谁送来的?”云清婳问。 苏小小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可给送了好几次消息了,都是真的。” “送过什么消息?” “雪灾、粮荒,上次还提醒我们备齐药材……不然回春堂也拿不出那么多的药材供给七王爷。” 云清婳沉思,都是和百姓息息相关的消息,是谁送来的呢?为什么送给一个女大夫? “先去郊外。” 她抬手抹上了人皮面具,云清婳变成了苏小小。 第一百零三章 百姓中毒 云清婳赶到城外的时候,岳不凡已经在了,看到她过来,他匆忙上前:“苏大夫,快给这些百姓诊治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不好的东西,这么多人都腹痛难忍,有几个人已经疼的昏了过去。” “容我先诊脉。”云清婳脸上带着面纱,面纱下是自制的古代版口罩,她走过去在一个病人面前蹲下,岳不凡也围了上来。 “别动。”云清婳厉声阻拦,迅速拿出面罩递过去,“当心传染。” “苏大夫的意思是这些是疫症?”岳不凡带上面罩,眼中是浓浓的担忧。 触目所及都是倒在地上的百姓,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如果真是疫症,就只能…… “来人!”岳不凡沉声道喊道,“派人将这里围住,不许人靠近,也不许一个百姓离开!” 如果真的没法控制,就只能……一把火烧了这里。 “桂心、前胡、芎?、甘草、当归、人参、橘皮、石膏各二两,芍药三两,半夏四两,生姜五两,大枣三十枚十二味药研细,加水一斗三升下黄岑三两合煎取汤药三升,分三次服用。” 云清婳快速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岳不凡,岳不凡望着她:“能救活?” “不知道,先缓解症状,希望他们能挨到我们找到解救的法子。”云清婳见岳不凡还在皱眉,开口,“我建议岳大人现在立刻召集城中所有大夫前来支援。” “不行!”岳不凡拒绝,“如果这里的消息传到城内,势必引起人心动荡,如今这里的百姓已经经不起一点点风浪了。” “本王带了城中郎中前来,请苏大夫告诉他们如何诊治病人以及如何保护自己。”萧景辰走过来,身后果然跟了几十个背着药箱的郎中。 他面色凝重:“岳大人想要维稳的心情本王理解,可你焉知消息没有传开?更甚者或许病症已经在城内传播开了?” 岳不凡脸色大变:“王爷!” “先找病因。”萧景辰摆手打断他,他又看向云清婳,“苏大夫有什么想法?” 面前的女子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在外面,让他觉得很像京城的那个人,可京城里的消息说她的清风来开的有声有色,她是每日都要去店里转转的。另外依照她对云阙的上心,也不会丢下孩子一个人跑到江浙来。 最要紧的是,如果云清婳来了江浙,怎么可能不跟他联系? 云清婳递了面罩给萧景辰:“王爷千金贵体,还是不要在这里冒险,有岳大人这里,我和城中诸位同仁也都会尽心医治百姓。” 傻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忘记了?真要这里挂掉了,萧景耀可是要高兴的敲锣打鼓了。 岳不凡也猛的反应过来,忙道:“我派人送王爷回去。” “本王原本就是来赈灾的,自然和百姓同在。”萧景辰摆手,“本王就在这里,需要什么人、什么药材,苏大夫尽管说,只要能救百姓,本王愿不惜一切代价。” 听到如此一番话,不少百姓都面露感激之情,一起来的大夫也都满脸激昂起来,个个都恨不能为萧景辰死了似的。 云清婳:高人! “既如此,王爷保重。”云清婳微微颔首,看向那些满眼泪花的大夫,走到最年长的大夫面前,将自己的判断以及开的药方交代了一番,轻声道,“只能先稳住。” 老大夫头发花白,听了云清婳的话立刻就近给旁边的百姓诊脉,片刻后点点头:“老夫和苏大夫的判断一致,此时当用桂心汤。” “那就劳烦秦大夫将病人妥善安置,我想去上游看看。”云清婳道,“那边路不好走,我年轻脚程快。” 秦大夫眸子一紧:“苏大夫是怀疑……” 雪灾已经过去半年之久,这个时候不应该爆发瘟疫,可却偏偏一夜之间倒了这么多人。”云清婳眯起眸子,“总要弄清楚了才好找解药。” “苏大夫放心去,这里交给老夫。”秦郎中面色铁青,胡子抖的厉害,“全无人性!全无人性!” 他们江浙原是最富庶的地方,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恼恨激发了血性,老大夫大手一挥,利索的开始的分配人手和诊治方案,很快就将局面稳住了。 “本王陪苏大夫同去。”萧景辰开口,“岳大人调度有方,本王要亲自去查一查源头,看是谁不要命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搞鬼!” “下官派人护送……” “不需要。”萧景辰摆手,“苏大夫,我们出发吧。” 云清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刚刚还要誓死守在这里,怎么忽然要跟她去查源头?当真是气不过要亲自找答案? 江浙地界极大,这里水域交差分布,像是一张盈盈的网罩在这一片土地上,而绕着苏州的河名为墨水,其他支流皆是从墨水分出去的。 如今只有城外的百姓染病,城内却并无任何蛛丝马迹,那只能说明两个原因。 “一是病症不是因水而起,二就是城外的支流出了问题。”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云清婳迅速回神,才发现自己将心中所想念叨了出来,她看向萧景辰:“王爷分析的甚对,不管是哪一个,都足够我们头疼。” “苏大夫觉得是哪种?” 云清婳刚要回答,忽然察觉出,她迎着萧景辰打量的目光看过去,在他眼中看到自己冷着的脸。 “王爷在怀疑我?” 恼怒如忽然蹿出的火苗嗖的烧了上来。 “王爷与我一起过来,也并非是查找水源,而是监督我?担心我真的下毒还是毁灭证据?”云清婳气死了。 萧景辰就是个蠢猪!她有病啊,千里迢迢的跑过来下毒? “王爷放心,如果我真想下毒,我有的是法子让人死的无声无息。还能轮得着王爷在这里说嘴!” 萧景辰嘴角狠狠一抽,他才说一句,她就说了这么多! “本王并非……小心!” 萧景辰大喝一声,扑向云清婳。 第一百零四章 他发现了 一支箭擦着云清婳的耳边过去,钉在她身后的树上,箭头入木三分、箭尾还在嗡嗡震动,足见射箭之人内力深厚。 耳廓火辣辣的疼,她抹了一把,手上都是血。 次奥! 云清婳在心里念了一句三字经,推开萧景辰在地上顺势一滚,拿出手里的藏在手里的金针就朝着箭射来的方向洒了出去。 金针都淬着毒,碰之即死。 正值盛夏,林间枝繁叶茂,藏一个人太简单了,她的金针呈网状朝着不同方向飞去,一般的高手压根不可能躲过去,可如今林间除了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再无其他。 这足以证明对方是个十分厉害的高手。 既然派出这样的人对她出手,那绝不会只此一箭,后面只怕还有更多危险等着他们。 云清婳爬起来,看向一直没吱声的萧景辰,“王爷该不会以为这也是我预先设计好的吧?” “你们行医之人都喜欢用金针做武器?”他盯着云清婳,想扯开她的面纱。 云清婳心中“咯噔”一声,在京城,萧景辰见过她出手。 如今怕是怀疑上了她…… “我们?王爷指的是谁?如果王爷怀疑我,大可现在就回去,有岳大人保护,想必王爷会十分安全。” 她拍了拍身上树叶,昂首离开,想诈她?门都没有! 盯着女子纤细的背影,萧景辰眼神复杂,他回头看了一眼茂密的树林,快步追了上去。 这个苏州城水深的很,一不小心就会淹死人。 墨水分向苏州外城的支流先是流向一个呈碗状的水洼,再由这个水洼流向苏州外城。 而如今,这个碗状的水洼里泡着密密麻麻的衣服,男女老少的都有。 “这些衣服有毒?”萧景辰皱眉。 云清婳围着水洼转了一圈,确定上游没有,只有这一处,心里有了判断。 “倒是比我想想的要好一些。”她道。 “苏大夫原先以为……” “死人。”云清婳面不改色,戴了手套取了水装进琉璃瓶子里,“如果这里泡满了尸体,你说会怎么样?” 萧景辰面色铁青,只是病人的衣服就已经让苏州城外的百姓如此凄惨,如果真是尸体,只怕那些人已经没了活命的机会。 更甚者,对方如果将尸体抛在墨水之中…… “苏大夫可能研制出解药?” 云清婳看他:“王爷敢用我的药?万一是毒药呢?” 萧景辰:“……” “之前是本王多心了,还请苏大夫谅解。”萧景辰拱手道歉。 云清婳冷哼一声:“我要研究之后才能配置解药,至于能不能配出来,我只能尽力。 “多谢苏大夫。” 二人回去的时候,秦郎中已经带领一众大夫给百姓喂下了桂心汤,虽然不能解毒,可到底是缓解了症状,城外不再是一片死气。 “派人截断水源,不管是城内城外的百姓都只许用井水。”萧景辰沉声道,“此外,岳大人还要派人守住水源,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立刻抓起来。” “下官遵命!” “苏大夫还有什么交代的?”萧景辰问。 云清婳:“城内严密监控,城外的人就不要回去了,就地扎帐篷休息。” 萧景辰和岳不凡都是血海尸山闯过来的,听闻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岳不凡“噗通”一声跪下:“下官万死!” 将本朝最有前途的皇子弄到如此危险的境地,万一有个什么,他岳家满门都不够杀的! “岳大人。”萧景辰将人扶起来,“本王对苏大夫的医术有信心。” 对上萧景辰含笑的眸子,云清婳心脏漏跳了一拍,男人果然都一个样,看见女人就想撩,萧景辰在京城对她的维护压根不是特别,他对有点个性的女人都感兴趣。 丫丫个呸! “当不辜负王爷。”云清婳皮笑肉不笑。 萧景辰微微一笑,并不恼怒。 岳不凡觉得周遭气氛有些怪异,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岳不凡带领人很快就在开阔的地方扎好了帐篷,萧景辰的帐篷众心拱月一般的在地势最高最中间的地方。 云清婳的帐篷……不知道岳不凡出于什么考虑,紧着挨着萧景辰的住处。 可真不怕她撬他闺女的墙角。 想到岳姗,云清婳又一阵憋闷,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继续投入手头的工作。 身为会医术的特工,识毒辨毒是她必须要掌握的技能,可奈何这里没有现代的先进仪器,她只能根据试剂的原料来配比出古代的检测药剂。 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溜七个白瓷碗,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检测药剂,她打开琉璃瓶,将药剂分别加入白瓷碗中。 第二个碗中的药剂变成了蓝色。 第四个碗中的药剂则出现棉絮状。 第五个碗中的药剂则冒出了泡泡。 其余碗中皆没有变化。 “有铜元素、碳元素还有硫元素,另外还有……”云清婳自言自语,在纸上写下几个化学公式,又根据化学公式中的元素开始重新制作检测药剂。 如此反复,她足足在帐篷里待了一整天,才由元素推测到实物,可最后还是差一位药材无法推算出来。 “如果大师兄在就好了……”云清婳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才发觉坐的太久双腿都麻了,双手撑着桌子半晌没动弹。 萧景辰进来看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走过去,将食物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苏州城的百姓要救,苏大夫也要保重自己。” 食盒打开,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王爷如此关照,倒是让小小受宠若惊了。如果岳小姐知晓怕是要误会了。” 见着个女人就献殷勤! 不配给她儿子当爹! 萧景辰像是压根没听到她的讥讽,动作优雅的将菜肴一样一样的摆在了矮几上,冲她伸出手:“本王扶你过来。” “不敢。”云清婳双脚用力,等着一股酸爽的麻痛过去之后,扶着桌子挪到矮几面前坐下。 刚拿起筷子,萧景辰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苏大夫可曾去过医仙谷?” 第一百零五章 背后黑手 云清婳捡起掉在桌上的筷子:“药王谷?自然是去过的,学医之人谁不向往药王谷呢,王爷怎么忽然提及这个?可是身体有恙?寻常大夫治不好?” 她的眼神朝着萧景辰的下三路瞄去。 萧景辰:“……苏大夫吃饭吧。” 云清婳摘下面纱,苏小小既纯又欲的脸大大咧咧的露给萧景辰看,她对自己的易容术十分有信心,萧景辰绝对不可能认出来。 至于忽然提及药王谷?难道是对“苏小小”的医术没信心?想用药王谷的名号威慑她? 或者是想跟苏小小套近乎? 这些个古代皇子,心眼子真多,十有八九都是藕精转世。 云清婳脑子转的快,手底下的筷子也没停,胃里装满了,脑子的转速渐渐慢了下来,她瞥倒萧景辰嘴角含笑,忍不住皱眉。 “王爷……可是有事?”为什么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欣慰?开心?还是……她说不清楚,只觉得这眼神让她后背发凉,有一种没穿衣服的不安全感。 萧景辰收回视线,笑道:“苏大夫很喜欢吃杏仁?” “嗯?还、还行吧。”云清婳看了看只留了一点碗底的杏仁豆腐,“王爷感兴趣?我倒是可以给王爷推荐一个方子,可使女子丰腴白净、容光焕发。” 萧景辰:“甚好。” “夏姬杏仁方。王爷只管告诉府医,必能配的出来。”云清婳目光微凉,“王爷可以用此方搏美人儿一笑。” 萧景辰眉眼舒展:“如此,就要多多仰仗苏大夫了。” “我要开始研究解药了,就不送王爷了。”云清婳冷着脸开始赶人。 “苏大夫只管先忙着,本王自己走。” 似是因得了一个讨美人儿开心的方子,萧景辰心情极好,皇家贵胄亲自动手收拾了桌上的碗碟,一一装进食盒内,起身告辞。 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帐篷打开又闭上,几点星子漏进来又消失。 云清婳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只觉得心中犯堵。她焦头烂额的研究配方,萧景辰竟然还惦记着府中的美人儿? 什么爱民如子?什么是视天下百姓为己任?苏州城里的岳姗不够……不对,他从她这里讨了方子也可能不是给府中的美人儿,而是给岳姗?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好怄啊! 既如此,她为什么要苦哈哈的在这里研究解药? 云清婳“噌”的一声站起来,这个时候,帐篷忽然大开,岳不凡闯进来:“苏大夫不好了!有个百姓病情忽然恶化,这会儿已经开始吐血了!” “带我过去!” 吐血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此时男人蜷缩在地上,面上白汗渗出,地上一大摊血,妻子儿女哭成一片。 秦郎中道:“脉象紧而数,腹中绞痛。” 岳不凡:“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其他人也会这样吗?” 白天才稳定好的人心,这会儿一下全散了,眼前这人眼瞅着是救不活了,不少探头过来的百姓脸上都露出了凄惶之色。 云清婳半蹲下身去把脉,和秦郎中说的一样,她又起身给另外几个百姓把脉,折返回来,看向男子嚎哭的家人:“他吃了什么?” “没、没什么。”男人的妻子支支吾吾。 “你若是还想他活命最好说实话。”云清婳盯着她。 萧景辰表情诧异,望着云清婳若有所思,却并没开口打断她,他相信她的判断。 “我爹吃了好多鸡蛋!”女人旁边的孩子大喊起来,“还有腊肉和馒头!” 女人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说!我说!孩子他爹觉得自己不行,就想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就吃四个鸡蛋,一条腊肉还有两个馒头……果然,才吃下就不行了……” “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吐过血?”云清婳冷声问道。 女人哽咽:“他在码头上扛大包,别人扛一包,他扛两包……有一次扛的东西实在太重,就吐血了。” “自那以后,是不是经常口中腥臭,每次吐血之前都是先吐清水?经常头晕眼花,手脚冰冷?” 女人搂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神情恍惚:“是啊……他说自己活不久了,就不浪费钱拿药了……就想着死前吃个饱饭……” “你们糊涂!”秦郎中气恼,看向云清婳,“穷人无知……苏大夫可有法子一救?” “原本就患有血枯之症,又暴饮暴食导致胃冷消化不良,浊气与食物一起向上冲击,以至于胃伤口裂,伤胃吐血加重了血枯之症。” 避开女人绝望的眼神,云清婳道。 “秦大夫诊过脉,当知他身体太弱,许多药都受不住。” 就算是救命的药,也要有能兜住的身体才行,眼前这人不好救。 秦郎中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忽然道:“苏大夫只管说药方,老夫执笔,此人若是有个什么,皆与苏大夫无关。” 云清婳惊讶,世人皆爱惜羽毛,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清风明月一辈子,都想善始善终,而秦大夫此举……云清婳心中动然。 她视医术为谋生的手段、是她游走这个世界的法器,是可以随时换利益的技能。 而此时,望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听着他慷慨激昂的话,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有本王在,你尽管放手去治。”萧景辰道。 云清婳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冲着秦郎中拱拱手:“秦大夫医者仁心令人敬佩,小小虽是女子,却也不愿落后。” “苏大夫……” “麦门冬、白术四两,芍药、阿胶、牡蛎各三两,甘草一两,大枣二十枚。药材研细,八碗水熬成两碗汤,待温热后,每次服用一碗,先吃两次看看。”云清婳又道,“用井水。” 秦郎中带来的药童立刻去抓药了,岳不凡派人从城内运了许多的药材到城外,大大提高了抓药熬药的效率。 男人的妻子跪下磕头,云清婳避开了。 面对病人家属的感谢,她头一次觉得受之有愧。 “苏大夫,你随本王去看看药材。”萧景辰面色凝重,见云清婳面色不解,他压低了声音,“本王怀疑药材被人动了手脚。” 第一百零六章 王爷小心 苏州城运来的药材全部堆放在仓库中,因时疫来势汹汹,手忙脚乱下,架子上的药材摆放的有些凌乱。 “岳总督提过送来的都侧重于治时疫的药材,可如今这些虽然不乏名贵的药材,却多以滋养为主,用于调理身体很好,可说治病救命怕是不行。”云清婳随意翻检了几样,皱眉,“王爷认为有人换走了药材?” 萧景辰:“本王怀疑药材中有治疗时疫的关键药材,不然对方何必大费周章。” 云清婳眼睛一亮。 “我马上找岳大人要药材清单!”她已经缩小了解药范围,只要拿到药材清单就一定可以找到解药! 她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还请王爷马上派人守住这里,免得对方将药材销毁!对方既然敢偷换药材,怕是没那么容易让咱们补齐。” 话音落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着火了!着火了!” 云清婳和萧景辰对视一眼,都变了脸色。 着火的是一个最边缘的空帐篷,熊熊烈火中,有药材的味道飘散出来 次奥! 云清婳气的牙根直痒,对方胆子如此之大,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把烧毁偷走的药材,简直嚣张至极! “王爷也是行军打仗之人,如果这里烧的是粮草,王爷岂非要不战而败?”她冷冷道。 还有岳不凡,不是靠着军功起家的吗?怎么这点警惕性都没有! 萧景辰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明明都已经布置的妥妥当当,人也是筛了又筛,可没成想还是出现了这么大的差错,尤其还是在她面前。 “来人!” 帐篷被哗的掀开,又哗的闭合,一股凉盖在了云清婳的脸。 云清婳:“……” 岳不凡找来了药物清单,云清婳对应了一遍很快在其中找到了一直摸索不着的药物,是一种落叶藤本植物,这东西喜欢潮湿阴翳的环境。 江浙多河流,而且现在的季节也对,应该还有…… 想到了什么,云清婳脸色骤变,大步出去,一把扯住萧景辰:“我现在要进山一趟,请王爷务必守着上山的路口。” 见萧景辰皱眉,她一边检查自己随身带的东西一边道:“之前的药材没看住就算了,这次王爷一定要做好布防。” 云清婳顿了顿,望着他认真道:“万一有人放火烧山,苏州城可就少了一个好大夫。” 她感动秦大夫的医德,也愿意尽力医治病人,可绝不能搭上自己的小命。 云阙还在京城等她回去。 云清婳急匆匆离开,如果对方是有备而来,一定会想到山里有药材,就算不放火烧山,说不定也会将药材破坏掉,因此她的速度一定要快,赶在他们前面。 “教官如果在这里一定会骂我蠢货……”云清婳自嘲道,一个杀手竟然真的将医术当成了主业,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药……那些队友知道了一定会笑死她。 算了,就当给云阙积攒福报了。 她一边嘀咕一边拿了驱赶蛇虫蚊蚁的药涂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保险起见,还在随身带的香囊里装了解毒丸。 南方什么都好,就是天气太潮湿,山里的小虫子什么的的太多。 “给本王一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云清婳的面前。 她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景辰,惊讶不已:“王爷?” “本王与你同去。” 云清婳拒绝:“王爷并不认识药材,跟着也无用。” “本王力气大,可以帮苏大夫扛药材,如果药材的位置不好,本王有些功夫在身上,也更容易采摘到。”萧景辰卖力的推销自己,见云清婳不为所动,开始煽情,“救助灾民本王理应出一份力,而且苏大夫说的很对,如果不是本王部署不周,也不会被贼人钻空子烧了药材。” 云清婳幽幽道:“王爷口才真好。” 难怪岳姗上赶着要贴给他。前有岳姗,后有“苏小小”,真忙。 “药?”萧景辰的摇了摇手。 云清婳憋闷,掏出一粒药递给他,自己拿着打草的棍子进山了,山林茂密,两人爬了一半天色才开始见着亮光。 “这是药材的图样,王爷看到疑似的告诉我。”云清婳画了一张图样递过去,“山腰以上就该有能找到了。” 萧景辰接过图纸,手指划到了云清婳手背上,云清婳一个激灵瞪过去,萧景耀却已经开始认真看图纸,好像刚刚只是不小心。 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摸了摸脸,易容的脸皮好好在脸上贴着呢,绝对不可能露馅。 既不是她露馅,那就是……萧景辰见色起意! 什么东西! 云清婳愤愤然,脚底的步子不觉快了许多,她听到身后的萧景辰的步子也跟了上来。 “苏大夫走这么快,怕是要错过药材。”萧景辰嘴里这样说,可一直保持落后云清婳半步的距离。 “百姓等着救命,王爷倒是有心情……”云清婳咬了咬舌头,“王爷如果娶了岳三小姐,有了岳不凡的支持,就无惧太子了。” 萧景辰:“苏大夫慎言。” 云清婳撇撇嘴,又开始装了。 忽然她眼睛一亮,快走几步奔向一棵大树,树下一丛翠绿,娇嫩可爱,红色的小果实挂在其中甚是喜人。 “当心!” 萧景辰扑过来,抱住云清婳的头顺势躲在了大树后面:“很多杀手。” “王爷觉得他们的目标是您还是药材?”云清婳望着渐渐围上来的黑衣人,目光清冷,“和上次射冷箭的不是同一批。” “为何?” “气场不同。”她道。 上次的人杀气更强,是一种让云清婳觉得是前世同类的熟悉气息,而这次,戾气重,未必比上次强,但是一定比上次狠辣。 唯一相同的,就是两拨人都是奔着他们的命来的。 萧景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本王引开他们,苏大夫带着药材速速离开。” 云清婳点头:“王爷快着些吧。” 再墨迹,天都要黑了。 萧景辰脚底踉跄了一下,望着云清婳:“你小心。” 云清婳攥紧拳头:“王爷加油!” 第一百零七章 又遇到刺客啦 云清婳手脚利索的爬上大树,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坐下,悠闲的荡悠着双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灵动的像是误入凡间的精灵。 如果现场杀气太浓,她这幅姿态像极了赏风景的娇小姐。 刺客:“……” 有感觉被侮辱到。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不过云清婳只是小虾米,他们正经要对付的是萧景辰,他们呈半圆形慢慢逼近萧景辰,力图一举将他绞杀。 萧景辰眸泛寒意,握紧了手中的剑。 刀光剑影间,苍翠的树叶翻卷出旋涡。 萧景辰竟一己之力扛住六人围剿,月白色的的身影如白练似蛟龙游走,速度之快的只能辨出几道残影。 可他越是如此,越发激发了此刻的狠辣,进攻一波比一波猛烈。 云清婳眯起眼睛,她没想到萧景辰身为皇子,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虽然放在江湖里算不得顶级高手,可对于他的身份和位置来说已经极其不错。 哗! 白色的衣服被划破,空气中弥漫出了血腥味,萧景辰终于被六人之力逼的连连后退几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树上的云清婳:“快走!” “好嘞!”云清婳动作比嘴还快,脚底向后蹬树干,借力之下弹跳到了更远的树上,重新找位置坐稳之后,她从香囊里掏出一粒东西冲着萧景辰丢过去,“回回血。” 萧景辰下意识的张嘴,一粒带着甜味的东西在嘴里化开。 “甜吗?” 他苦笑,这个时候,竟然给他吃糖。 该说她心大还是感动她对自己的信任。 随然杀人的本事都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拼出来的,可和这些武林高手比起来,他差的不是一丁半点,更不要说现在对方在人数上还占了优势。 万一这些人狗急跳墙,他怕是护不住她。 “下山去。”萧景辰看过去,温和道,“做个好大夫。” 依照她的本事,不管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别人也轻易欺负不着她,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清婳撇撇嘴,没吱声。 “你们两个谁都走不了!”为首的刺客冷笑,“送你们这对鸳鸯一起上路也算我们积德行善了。” 云清婳大怒:“你说谁是鸳鸯?”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抓了香囊里的糖豆撒了出去,一股甜甜的味道即可在空气中弥散开,连浓浓的血腥味都被遮掩住了。 天地万物都变成了甜的,光影斑驳中,女子的笑越发的动人。 “噗通!” 一个刺客最先倒地,其余的也都晃了晃,又到了三个。 “你下毒!”为首的刺客举着剑朝着云清婳刺过去。 云清婳含笑望着他:“1、2、3……” “你……”刺客的动作慢下来,就算他及时扶住了树干,还是稳不住身形。 听到最后一个同伴倒地,他双目眦裂,怒视云清婳,搞不懂这个女人轻飘飘的一个动作,竟然撂倒了他们六个人! 她究竟是何人! “萧景辰你哄骗皇上、觊觎太子之位,如此不忠不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太子才是天下正统,你、你就是个小人……”男人头一偏,闭上了眼睛。 云清婳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这里的药材不能用了,我要往上走一走,王爷可以将这些人带下去审问。” “他们还活着?” 云清婳认真道:“王爷可以想想如何谢我。” 萧景辰含笑点头,走过去,亲自卸掉了六个人嘴里藏着的毒囊,又放了烟花信号,这才对云清婳道:“我们走,自会有人过来处理。” “我若不出手,王爷也能叫来人手。”云清婳肉痛,她的药很贵的。 所以刚刚一副要舍命为她断后的话也是在做戏? 合着她才是那个傻的? 越想越气,云清婳脚底的步子杀气腾腾,她不肯再搭理萧景辰。 下次他死在她面前,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发誓。 萧景辰摸了摸鼻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解释道:“此处距离山脚有一段距离,等着曹胜带人上来怕是来不及。” 云清婳:你猜我信不信? “本王承认,本王存了探他们身份招数的心思。” 云清婳讥诮:“王爷可曾探了出来?” “牙里藏了毒囊,必然是死士。若是能杀了本王最好,杀不了就嫁祸给太子。”萧景辰声音沉下来,“如果不是苏大夫出手,本王一定抓不到活口,本王欠苏大夫一个人情。” 云清婳心里的火气慢慢消散开,看着萧景辰耐心温和的解释,其实她出手帮他也是救自己,真的追究起来,她发的火气有些无厘头。 她不是任性的人,可面对萧景辰似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是因为中间隔着云阙,所以觉得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吗? 云清婳呼吸一滞,甩甩头,掐断了胡乱游走的思绪:“王爷分析的有道理,不过也有可能他们就是利用王爷的心理,故意这样说来洗清太子嫌疑。” 不过,萧景耀有这个脑子?还是身边有了高人? 她忽然想起上次夜探东宫见到的场景,犹豫了一下开口:“王爷不妨查查太子身边可是多了什么厉害的谋士。” 她是看在云阙的面子上才提醒的。 “苏大夫说的是。”萧景辰含笑,“没想到苏大夫对朝堂之事有如此见解,实在让本王刮目相看。” 云清婳冷哼一声:“就当王爷是在夸我了。” 说话这么讨女人欢喜,海王无疑了。 虽然没想过让他知道云阙的存在,可想到自己儿子以后无形中会有许多小妈,这些小妈又会生几十个兄弟姐妹……都流着萧景辰的血啊…… 她觉得自己心里长满了杂草,毛糙糙的撩拨着她的肠胃。 呕! “这里有大片药材!”萧景辰喊她,“苏大夫你过来看一看可是一样的。” 云清婳思绪戛然而止,走上前检查之后点头:“这些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王爷小心点,不要伤了植物的根茎。” 她也蹲下来,拿出专用的小铲子,一点点的开始挖药材。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一呼一吸都在纠缠。 萧景辰的眸子深了深。 第一百零八章 云清婳不见了 “这些足够了。”云清婳看着装的满满的两个竹篓,长出一口气,“不要挖完,要留些以待繁衍。” 萧景辰将两个竹篓都拎在手里:“下山吧。” 云清婳点点头,刚要走,忽然闻到一股奇异香味,她眼睛一亮,扭头就朝着山崖边上跑过去,她趴在崖边朝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大大的惊喜。 天不负她! “回来!”萧景辰一把将云清婳抓了回来,脸色铁青,“你不要命了!” 云清婳满心都是得到血灵芝心欢喜,也不计较萧景辰的态度,急切道:“下面有一株珍贵药材,我需要一根锁链。” 山崖下方云雾缭绕,浓浓的药香味从云雾中散发出来,像是无数长着钩子的小手,紧紧扒在了云清婳的的心上。 她听到了血灵芝呼唤她的声音,一分一秒都不能等的那种急切。 “山下有,本王稍后陪你下去。”萧景辰补充道,“岳不凡有一条极好的锁链。” 云清婳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下:“我要在这里守着以防被人采走了,王爷刚刚说欠了我一个人情,就劳驾王爷派人送锁链上来。” 错过血灵芝,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她要守着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见萧景辰不走,云清婳笑道:“王爷想什么呢,能到珍贵的药材固然令人高兴,可我也不至于不要命,您是知道的,我这人是惜命的很。” 萧景辰想了想,也是,毕竟京城里还有那么一大摊子事情等着她。 “王爷将药材交给秦大夫,他知道如何使用,下面的百姓还等着这个救命。”云清婳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我在这里等着。” “好,你就在这里,本王很快回来。” 萧景辰拎起地上的竹篓匆匆下山,速度比上山的时候快了数倍。 云清婳闻着血灵芝的香味,心里盘算着距离治好云阙的病又近了一步,师傅说的对,她治疗病人真的可以给云阙积攒福报。 如果不是为了苏州百姓采药,她绝不会想到这里竟然藏着一颗血灵芝! 闻着香味,崖下的血灵芝当属上上品,药效极佳。 此时,她满心想的都是给云阙配药的事情,听到脚步声靠近,回过头:“怎么这么快就……啊!” 云清婳一声惨叫,跌落悬崖,一道纤细的背影望着深悬崖底部,冷笑一声离开。 山崖之下,云清婳如同一道旗帜飘荡在半空中,坠下来的瞬间,她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插在了悬崖的石头缝隙中,才没有直接坠落。 匕首是玄铁所制,足以支撑她的重量。 她不知道萧景辰会派什么人送锁链,也不知道那人看到她不在会不会直接回去,她不能等,也不能死,只能自救。 云清婳握紧匕首,脚向后撑着找着力点,整个人如同蝙蝠一样的贴在石头上,确定自己不会摔下去,她小心的拔出匕首,向下移了半个手臂的长度用力继续插进去。 如此几个回合,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 她趴在石壁上微微喘气,忽然一抹血红闯入眼中,是血灵芝。 色泽艳丽、状若鸡冠,边缘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金光。 如此之近的距离了! 云清婳眼睛一亮,开始朝着血灵芝的方向慢慢挪动,果然如她猜测的一样,是极品中的极品,入药效果最佳。 石壁横着长出一棵树,枝丫手臂一样伸出在外面。 云清婳目测了一下距离,借着匕首慢慢挪过去,目测了一下距离,她心一横,侧身贴在石壁上,猛然拔出匕首,借着冲劲猛的向后退去。 身下是不可见底的山崖,耳边是呼啸嘶吼的风声。 一个不小心,怕就要粉身碎骨。 她在赌。 后背贴上树干的刹那间,她反手抓住树枝,整个人如猿猴一样的翻身抱住树干,束发的簪子掉落,一头黑发在风中张牙舞爪。 就在她刚刚要喘口气去摘血灵芝的时候,一支箭从山崖上射了下来,正中她伸出去的手臂,强大的惯性之下,她身体失去平衡,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直直的坠了出去。 云清婳发狠,只要她不死,必报这一箭之仇。 茜色身影彻底消失在云雾之中。 …… “是这里吗?王爷别是记错了地方。”岳姗四下找了找,跑回到萧景辰身边,“苏大夫会不会改变主意已经回去了?” 萧景辰皱眉:“这里还有第二条下山的路?” “山高林密,应该有吧。”岳姗抓了抓头发,“苏大夫是在苏州长大的,估计这边的山早就翻遍了,临时改变注意从别的路下山也是有可能的。” 萧景辰一言不发的走到山崖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曹胜,将锁链绑好。” 血灵芝的香味已经没了,云清婳一定是下了山崖。 “启禀王爷,链锁已经绑好,属下马上下去。”曹胜将链条的一端绑在了一颗大石头上,另一端绑在了自己腰间。 “给本王。” “王爷!”曹胜变了脸色。 岳姗也白着脸道:“这山崖极高,崖底情况不明,王爷千金之躯,岂可冒险。” “王爷请放心,属下一定会探明崖底情况,如果苏大夫的确在下面……属下也一定会把她带上来。”曹胜跪在萧景辰面前,“属下以项上人头担保!” 岳姗要跪下,泪水涟涟:“苏大夫救了苏州百姓,我们都敬佩她,可即便如此,王爷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如果王爷有个万一,您让、您让姗儿可怎么活?” 萧景辰看了她了看她,冲着曹胜伸出手:“拿来。” “王爷!” “拿来!” 曹胜不敢违逆,只能解开身上的锁链仔细的绑在萧景辰的身上,比给自己绑仔细了数倍:“王爷,要不还是让属下……” “守好上面。”萧景辰态度坚定。 他来到山崖边缘,双手握住链锁,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纵身一跃,借着锁链在石壁上弹跳着下降,人很快就看不到了。 曹胜和岳姗脸刷的白了。 第一百零九章 见异思迁萧景辰 云清婳憋着气,双脚用力向下蹬,身体缓缓上浮。 天不绝她,崖底竟然是一个湖泊,湖水缓冲了坠落的力道,保住了她一条小命。 呼! 云清婳从水中露出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四下看了看,扒拉着水向岸边游去,多亏前世的特工生涯让她掌握了各种保命技能,划划水,不在话下。 一口气爬到岸上,她先从衣服里拿出血灵芝检查,见药材完好无损,脸上扬起大大的笑。 坠落的一刹那,她将血灵芝塞进了衣服,人和药材一起毁掉,和保住药材相比,她当然选择后者,她从不要做亏本的买卖。 事实证明,她运气相当不错。 “唔……”小腿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云清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撩起裙摆,白皙的小腿上已经惨不忍睹。 伤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的地方被水泡的发白,十分的渗人。 湖水虽然起到了缓冲作用,可她坠落的冲劲太大,被水底的石头划破了小腿,之前精神紧张没留意,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疼的厉害。 她撕下裙摆包扎好流血的地方,四下寻摸过去,眼睛陡然一亮。 …… 山崖比预估的还要深,锁链无法直达崖底,最后一段距离,萧景辰整个人是如同蝙蝠一般贴着崖壁,不停的换着支撑点才到了崖底。 此时,他站在湖边,盯着岸边暗红的血迹:血迹很新鲜,一定是云清婳的。 她受伤了。 萧景辰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从没将流血放在眼中,即便是他自己受伤也是如此,可这会儿他却觉得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攥着不松开。 和云清婳打的交道不算多,她是他这么年生活里出现最多的女人,时下的大家闺秀不同,她鲜活、生动,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眼中无尊卑,却爱恨分明,嘴硬心软…… 萧景辰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云清婳,脑中像是刮起了龙卷风,云清婳的脸在半空中旋转、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检查了湖边的血迹以及其他蛛丝马迹,紧绷的神色才松了一些。 她是自己爬上来的,人还活着! 这个判断让萧景辰狂喜,他寻着地上的脚印追上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山洞入口处,山洞里隐隐有火光。 明暗交换的亮度让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总是能给他惊喜。 萧景辰不再犹豫,快步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脚底的步子陡然刹住,人都傻住了。 山洞燃着火堆,云清婳的衣服挂在火堆周围,她只穿了抹胸、亵裤,闭眼靠在一旁,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水冲掉,露出原本的样子,乌黑的头发垂在白皙的肌肤上,像传说中的山鬼。 美的惊心动魄。 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云清婳睁猛的睁开眼睛,手中已经捏住了金针,等看清来人是萧景辰,她惊讶不已。 “七……王爷?”她怀疑自己在做梦,萧景辰怎么会出现在这山崖底? 可她做梦,为什么会梦见萧景辰? 聪明如云清婳,这会儿直接宕机了。 是萧景辰先回过神的,他立刻转过身去:“本王不知道你……” 云清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忍不住笑,古代人真是纯情,搁在现代,这身打扮可是能直接逛街的,不比泳衣的布料多。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逗弄萧景辰,扯了旁边半干的衣服穿在身上:“王爷可以转身了。” 萧景辰转过身,看到穿的整整齐齐的云清婳,莫名松了一口气,他走进去:“你受伤了?” “腿被湖底的石头划破了,我已经简单包扎过了。”云清婳道,她盯着对面的男人,似笑非笑,“王爷会下来,我很意外。” 难道萧景辰是看上了苏小小?总不能是对每个长得好看的女人都这么拼命吧? 云清婳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个青柠檬…… 萧景辰看了看她,眼中划过戏虐,笑道:“苏大夫是救了整个苏州城的百姓,本王不能让你出事,让苏州城的百姓寒心。” “这样?”云清婳挑眉望过去,“王爷千金之躯,不该涉陷,您完全可以派其他人下来。” 承认吧,你就是看上了苏小小的美貌。 “苏大夫不是其他人。”萧景辰认真道。 云清婳眉头一皱,他承认了! 果然!果然! “王爷这样说,不怕岳三小姐知道了会误会?”云清婳冷冷道。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见一个爱一个,漂亮女人就是花园里的花,永远不嫌多,百花齐放、群芳争艳,那才合他们的心意。 “本王不在意。” 云清婳嘴角狠狠一抽,咬牙:“我可是怕的很。” 说完,别过头,不搭理萧景辰了。 在京城的时候果然是收敛着的,到了苏州城,这不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本王带你出去,不然天就要黑了。”萧景辰不再逗她,“锁链不够长,下面需要连上藤蔓。” 云清婳摇头:“我腿受伤了,使不上劲。” 萧景辰背着她爬这么高的山崖,就是有锁链加持,也不现实。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他起身离开。 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牛皮袋子,打开里面竟然有各种治疗外伤的药材和纱布,果腹的食物,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铁锅。 见云清婳惊讶,萧景辰解释:“曹胜通过锁链送下来的。” 行军打仗会遇到各种情况,所以就发明了各种暗语,刚刚萧景辰就通过摇晃锁链,让曹胜送了东西下来。 “有这些东西,我在这里养上一段时间也没问题。”云清婳陈恳道,“等小小上去,再感谢王爷相助。” 见萧景辰一直拨弄着火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解:“王爷在等什么?” “等你一起。”萧景辰道,语气笃定,“本王在这里陪着你。” “苏州城的局面并不稳定,需要王爷稳定大局。”云清婳诚恳道,走吧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啊。 萧景辰面色严肃:“水混了才好摸鱼,希望苏大夫理解。” 第一百一十章 阴兵借道 有了药,云清婳重新包扎了伤口,她将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料丢到一边,用煮开的水重新清洗了伤口,伤口比之前更狰狞,看着就疼。 云清婳面不改色的洒了药上去,眉头微微一皱,重新用干净的纱布裹上,动作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疼吗?”萧景辰问。 云清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王爷说什么?” “疼吗?”萧景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眼底情绪复杂。 京城里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娇养着,擦破一点油皮都要哭天抹泪的修养上好几天,而云清婳腿上那么大一片伤口,即便他看着都觉得疼。 她却面不改色的,像是处理别人的伤。 萧景辰眸色深深。 “还行吧。”云清婳用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混不在意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习惯了,就不疼了。 说完,她瞥了一眼萧景辰:“王爷是上过战场的,不至于被这点小伤吓到?” 萧景辰点头,战场上脑袋滚一地,献血浸染土地,就连他也曾被一箭射中胸口差点没命,他都不觉得什么。 可云清婳不应该这样。 她应该……萧景辰想不下去了,他知道京城中的小姐们喜欢琴棋书画,可如果让也云清婳变成那些框子里的千金小姐,似乎又是在辱没她。 “女子不一样。”他想说的是“你不一样”,不过话到嘴边也变了。 云清婳撇撇嘴,男权。 天黑了,山洞里也暗下来,火堆成了唯一的的光源。 萧景辰起身:“本王去洞口,你安心休息。” “王爷还是留下吧。”云清婳叫住他,“明日还要指着王爷离开这里,万一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萧景辰望着她,跳跃的火光中,她眉目如画。 她让他留下,两人共处一室……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云清婳拨弄了一下火堆,半开玩笑道,“王爷只管放心,小小一定不会赖上你的。” 萧景辰心中默默:“也可……” “王爷说什么?” “无事。”萧景辰重新坐下。 夜色沉沉,云清婳实在是累了,靠着山洞石壁沉沉的睡了过去,萧景辰睁开眼睛,盯着她静静望了一会儿,脱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又将火苗拨的旺了一些,才重新闭上眼睛。 他们是被下雨的声音惊醒的,夏天的雨来的突然,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山洞里变得憋闷。 云清婳睁开眼睛,见萧景辰也醒了:“去洞口透透气?” “好。” 萧景辰搀扶着云清婳到了山洞口,两人刚要找个位置坐下,忽然萧景辰揽住云清婳侧身闪进山洞,盯着不远处的一行人。 云清婳也看到了。 约摸着有五十几个人,两人一组的抬着东西,在大雨中若隐约现。 一道闪电劈下来,骤然的亮光中,他们看清了抬东西的是穿着盔甲的兵士,只是兵士脸色惨白,血痕纵横,像是死了许久的人。 “阴兵借道。”云清婳自言自语,她以为是百姓胡乱编造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萧景辰眸子一紧,盯着那伙“阴兵”,雨帘中时隐时现,最后完全消失。 “苏大夫也知道阴兵借道?” 云清婳将苏小小告诉她的说给萧景辰听:“我一直以为是乱力怪神,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本身她来到这里就无法用科学解释,阴兵借道……也许是真的存在? “不是阴兵。”萧景辰沉声道。 “嗯?王爷知道什么?”云清婳来了兴趣。 “如今只是猜测……”萧景辰道,低头对上云清婳清澈的眸子,抿抿嘴角,“四十年前东晋和北狄有一场恶战,那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以极其惨烈的代价将北狄驱赶至祁连山以北,方有了东晋四十年安稳。” “江浙原本是文风盛行,可当时边疆告急,无数男儿弃笔投戎,能活着回家的不足一二,当时江浙几乎人人戴孝,家家死人。再后来就流传开了阴兵借道的说法,每当江浙遇到灾年,就会出现阴兵,接走去世的家人……” 云清婳皱眉:“江浙总遇到灾年?” “二十三年前地龙翻身,十五年前黄河决堤,去岁雪灾。”萧景辰眯起眼睛。 云清婳不解:“可近日苏州时疫已经控制住,并没有大规模死人,为什么还是出现了阴兵借道?而且他们刚刚明明是在抬东西……” 她陡然刹住话题,看向黑暗中的萧景辰。 “王爷怀疑有人打着阴兵借道的名头搞事情?”云清婳脑子里陡然清明起来。 就算真有鬼魂存在,那也要受阴间的规矩管着,还能这么想出来溜达就溜达……如果不是鬼差,那就是有人在搞事情了? 即便光线很暗,萧景辰还是看到了云清婳眼中跳跃的火苗,他忍不住失笑:“苏大夫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从二十三年前就开始了……如果真是人为,可真是蓄谋已久了。”云清婳眯起眼睛。 在现代,除了执行任务,刷点狗血剧,她最大的爱好之就是看侦探小说了,阿加莎的小说都要被她翻烂了,一直蠢蠢欲动,只是没遇着合适的机会。 如今,不就送到了面前。 “这两年边境还算平静,可江浙还是在逐年征兵,直到岳不凡武官转文。” “你怀疑这事情和岳不凡有关?” “还没找到证据。” 云清婳脱口而出:“你去岳不凡的库房就是找证据?” 说完,对上萧景辰似笑非笑的视线,她有些傻眼了:得,不打自招。 最怕忽然的安静。 太尴尬了。 就在云清婳脚指头挖地的时候,萧景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岳不凡打劫过边疆的几个王室,手里金银珍宝不计其数,可他本人并不喜奢华,库房空空如也,那么多的钱财会去哪儿?” “养私兵。”云清婳吐出三个字,她看向雨中,“还有什么比养兵更费钱的?可如果他真的豢养私兵,又为何会武将转文官?” 岳总督身上的秘密大着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配不上王爷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崖底树木苍翠可爱、野花点缀其中,鸟语花香,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如果我们猜测是真的,阴兵抬着东西总不可能从悬崖上下来了,这里应该有通向外界的密道。”云清婳扫了一眼山崖,一望无际,真能藏不少兵士。 萧景辰在云清婳面前蹲下:“先离开这里。” “好。” 岳不凡必然已经知晓他们在崖底,如果迟迟不上去要引起怀疑了,不如先离开,以后再徐徐图之。 曹胜已经丢了新的锁链下来,锁链呈梯子状,只要抓住锁链就能爬上去。 “上来。”萧景辰在云清婳面前蹲下身。 云清婳拒绝:“我自己可以。” 她只是伤到皮肉,经过一晚上的修养,现在有把握爬上去,最坏就是伤口裂开,这对她来说都不算事,前世教父训练他们比这狠多了。 萧景辰保持半蹲的姿势没动,他什么都没说,态度十分鲜明。 云清婳无语,想了想伏身到他背上:“劳驾王爷了。” 就当他还她数次的救命的恩情了。 萧景辰后背宽厚,伏在上面,云清婳觉得自己能听到男人胸膛里的心跳声,她耳朵隐隐发烫。 云清婳啊云清婳,你可真是够没出息的……她默默念叨,果然是在这个时代太久了被影响到了,背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得罪了。” 萧景辰拿了藤条将云清婳捆在背后,双手抓住锁链向上爬,崖底距离他们渐渐远了。 昨晚还是大雨滂沱,今日就已经是烈日炎炎,一个人爬这山崖就已经十分艰难,更不要说还背着一个人。 可如今人在半空中,说什么将她放下来都是屁话,云清婳只能尽量配合,不乱动免得给萧景辰增加额外负担。 “这次,是我欠王爷一个人情。”云清婳陈恳道,“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 萧景辰低笑:“苏大夫可要记得。” 他顿了顿,又道:“本王在崖底捡到了苏大夫的面巾,烈日毒辣,苏大夫可以戴上。” “面巾?” “在本王衣服里。” 云清婳:“……” 她怀疑萧景辰在撩她,但是她没证据。 可他话都说了,如果她没什么反应,岂不显得心虚? 柔软无骨的小手伸进了萧景辰胸前的衣襟中,摸索了一下,果然找到列自己的面巾,拿出面巾的刹那,她忍不住感慨:萧景辰有胸肌哎! 她动作并不拖沓,几乎是找到东西就将手撤了回来,可对萧景辰来说,却如同有人放了一把火,放火贼是跑了,可这火熊熊烧了起来。 今天真热。 云清婳戴好了面纱:“还是王爷细心。” 如此强烈的紫外线,很容易晒黑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萧景辰攀附的速度提高了不少,她已经隐隐可以听到山顶曹胜的大嗓门了。 “王爷!是王爷啊!” 锁链摇晃着向上。 “王爷你抓紧了,属下拉你上来。”曹胜大喊。 之前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不敢拉铁链,生怕摇晃间将萧景辰甩出去,现在已经看到了人,曹胜亲自上阵,使着巧劲儿一点点将铁链拉了上去。 “王爷!姗儿快要吓死了!”岳姗扑上来,抱住了萧景辰。 还在萧景辰背上的云清婳,摸了摸鼻子:“不然先让我下来?” 这姿势有些尴尬啊。 “我帮苏大夫。”岳姗抹了一把眼睛,主动上前将云清婳扶下来,“苏大夫是整个苏州城的恩人,王爷这是在替所有的苏州百姓感谢苏大夫。” 云清婳双脚落地,瞥了一眼岳姗,古代的小姑娘真不得了,十几岁就知道这么绵里带针的宣告主权了。 原本她也没想着和萧景辰如何,可她不想是一回事,被人挑衅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王爷这样做,小小十分感动,无以为报,只能以……” “不行!”岳姗尖叫一声打断云清婳的话,横在萧景辰和云清婳之间,咬牙,“苏大夫受伤了,还是赶紧下山修养修养。” 云清婳心中大笑,到底是小姑娘啊,这么沉不住气。 萧景辰看过去,四目相对,云清婳心虚的别开了视线。 一行人下山,云清婳坐了特意为她准备的轿子,萧景辰步行,岳姗也不坐轿子了,只跟在他身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萧景辰笑了起来。 岳姗看萧景辰的眼神里满是欢喜和孺慕。 被这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这样盯着看,女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男人了。 狗男人! 云清婳甩下轿帘,觉得小腿真疼。 她和萧景辰采回来的药材起了作用,城外的百姓症状已经控制住了,看到她回来,不少百姓自发站了起来。 秦大夫欢喜的直抹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云清婳心中感动,她来苏州是为了鲛珠,就算是救这里的百姓也是为着给云阙积攒福报,可这里的百姓都是发自内心的在感激她,为她遇险担心,为她平安而欢喜。 真心是做不得假的,她感觉的出。 回到帐篷里,她立刻拿出血灵芝简单的处理好,最大的保住药效收进了药箱,才觉得疲惫袭来,正要躺下休息片刻,岳姗进来了。 云清婳靠在枕头上望过去:“端茶送水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劳驾岳小姐?” 岳姗将茶水放在矮几上,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云清婳对面的圆凳上:“苏大夫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吆喝,山顶上示威不够,这是又找上门来了! “不懂。”云清婳淡淡道。 “王爷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岳姗盯着她娇俏的脸,一字一顿,“云泥之别。” 云清婳笑盈盈:“既如此,岳小姐何必来跟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岳姗面色一僵,冷了脸:“如果不是看在你救了苏州百姓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和你废话,我早就直接……” “直接如何?杀了我吗?”云清婳偏头看过去,声音微凉,“岳总督爱民如子,没想到岳小姐倒是视人命如草芥,岳大人如何看?” 岳姗意识不妙,转过头,看到站在帐篷门口的两个人,脸色刷的白了。 是岳不凡和萧景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内鬼 “王、王爷……”岳姗脸色涨红,她咬咬牙迎上去,“我和苏大夫开玩笑的……” 萧景辰淡淡道:“本王没有帮岳大人管教女儿的爱好。” 岳不凡脸色铁青:“还不出去!” 岳姗咬咬嘴唇,狠狠瞪了一眼云清婳,捂着脸冲了出去。 “是下官管教无方,还请王爷恕罪。”岳不凡请罪。 萧景辰:“三小姐得罪的不是本王。” “苏大夫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岳不凡郑重道,“你是苏州城的救命恩人,这一点岳某时刻谨记。” 云清婳笑了笑:“小姑娘有点脾气可以理解,岳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不知两位一起过来有何事?” “城外百姓的病情基本稳住,城内也安定,岳某想问苏大夫,什么时候可以让这些百姓返回家中?”岳不凡道,“苏州城不能一直关着城门。” 云清婳:“上游的水源可是已经清理过了?” 见岳不凡点头,她算了算时间:“再过三日,如果百姓中患病的人数没有增加就可以陆续回去了,后续事情岳大人安置就好了。” “多谢苏大夫。”岳不凡拱手,看了看旁边的萧景辰,“下官告退。” 帐篷内只有萧景辰和云清婳两人了。 “王爷留下,不怕岳大人心中不痛快?”云清婳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少了岳大人的支持,王爷在苏州可不会这么顺利。” 萧景辰眯起眸子:“哦?苏大夫觉得我该如何?” “说来,一方总督的千金也能当得起王爷的正妃,更何况岳三小姐娇俏动人,又满心满意的喜欢王爷。”云清婳看向萧景辰,“王爷之前不是一直做的很好。” 萧景辰嘴角一抽,刚要解释,但是看到云清婳热情劝导的脸,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多谢苏大夫,本王受教了。” 撂下这话,萧景辰转身离开,背影凌冽。 云清婳气恼,“阴阳怪气!莫名其妙!无所谓!” 有病啊! 她连喝了几口凉茶,才堪堪压住心底莫名的烦躁。 云清婳一把摘下面纱甩到了桌子,不经意看的瞥见镜子里的人,整个人瞬间石化了:她的脸……是她的脸! 和苏小小长得一样的人皮面具去哪儿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两日里,只有摔下山崖掉进水中……老天爷! 云清婳这会儿恨不能找个豆腐直接撞死,难怪萧景辰让她戴上面纱,敢情他早就发现了,而她却还自作聪明的装苏小小? 可在崖底,萧景辰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很意外,这只能证明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关键是“早”到什么时候? 云清婳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一团乱麻。 接下来,一连几日,直到所有病患返家,她也回到了苏州城内,再没见到萧景辰。 “师姐,你回来了!”苏小小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云清婳就扑了过去,但是看到云清婳的黑着的脸,又急急刹住脚步,“师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用我的脸了?不过讲真,我还是觉得你的脸好看!” 云清婳咬牙:“去检查你库房里的药材!” 人皮面具是她亲自调配的,如果有问题,那也一定是药材出了问题。 如果济世堂里的药材都有假的,云清婳不敢想整个苏州城的药铺如今是何情形了。 见云清婳脸色不好,苏小小也不敢再嬉笑,撒丫子跑进库房,半个时辰后又风一般的冲了出来:“师姐,我的药材被人替换了!” “苏小小!”云清婳猛的一拍桌子,“当日你要坐守济世堂,怎么跟我保证的?” 苏小小脸色铁青,噗通跪下。 “药材不是糕点食物,是救命的,如果药材都是假的,还如何救命?”云清婳深吸一口气,“我们药王谷救人随心所欲,但是一旦决定要救了那就绝不允许出差子!” 如果不是仗着这一点,药王谷又岂能让世人敬重、忌惮。 “师姐,我错了!”苏小小认错没有丝毫不情愿。 “将济世堂仔细过一遍筛子,这么多药材,没有内鬼换不出去。”云清婳放缓了语气,“济世堂如此,回春堂那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错,济世堂和回春堂都是药王谷名下的药铺,不过两家在明面上是竞争关系,外人是如何都想不到两家同属药王谷。 不对,如今萧景辰应该是想到了。 原本是来鲛珠,没想到事情越来越麻烦了,一时半刻倒是走不了了。 “苏大夫在吗?”有人在外面喊。 苏小小看向云清婳,云清婳示意她出去应对。 她站在窗子向外看,意外的发现来人竟然是秦老大夫:“苏大夫,此次时疫大家都看到了您的医术高超,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苏小小看了看窗子,硬着头皮道:“您请说。” “老朽想请您为城内年轻的大夫授课,如果他们能从苏大夫身上学得一二,也能更好的造福百姓。”秦大夫万分诚恳,“我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老朽愿意将手中的三个秘方赠予苏大夫,权当谢礼。” 苏小小不敢答应,却也看的出来老人家的真诚,不解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他们拜托您的吗?” “治病救人是医者的责任,如果大夫的医术不提高,又怎么能救治病人?如果这次不是苏大夫出手,苏州的百姓就危险了。” 苏小小沉默片刻,轻声道:“您容我想想,明日给您答复,您看可好?” “好!好!”秦大夫将手里的三张秘方塞进苏小小手里,“一定收下!收下!我先走了!” 老先生腿脚利索的很,似乎担心苏小小返还秘方,跑的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秦大夫才是真正的医者。”云清婳看着对她来说压根不算秘方的秘方,和他相比,她救人的心思一点不纯粹。 苏小小:“师姐,你答应了?” “先去调查药材的事情,三日内我要知道结果。”云清婳看了她一眼,冷笑,“不然你就回药王谷闭关三年不许出来。” 苏小小一个激灵:“师姐放心,三日之内,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做人要守本分 济世堂的苏大夫要在苏州城最大的杏坛家授课,为期三日,凡是苏州城内的大夫都可前去听课。 这一消息迅速在苏州的杏林界引起了轰动,有人说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也有如秦大夫一样的人赞她大格局、大胸襟。 开课第一日,杏林家一楼的大厅坐满了大夫,秦大夫也在列。 “今日不为授课,只为和大家相互切磋。”云清婳还是顶着苏小小的脸,她坐在地上的蒲团上,笑道,“苦参汤和凝雪汤都是治疗伤寒的,二者有何区别?” 一年轻大夫起身:“苦参汤主治因外感引起的伤寒性热病,而凝雪汤则是具有消散热毒的作用,主治患热外邪。” “若伤寒后呕吐反胃当用何方?”云清婳又问。 “当用芦根饮子,生芦根切一碗、生姜三两、青竹茹一碗、粳米三合。五碗水熬至两碗半,持续服用直至病愈。” 答毕,男子问:“如一病人失眠、上气胸满,气喘,当用何方?” 云清婳:“如是肺痨,当用厚朴汤,病人面色肿胀,要用麻黄引气汤。” 有了好的开端,其他一直观望的大夫也开始纷纷加入讨论,与其说是云清婳在授课,不如说是大家在各抒己见,预到意见不合的还会争辩起来。 “苏大夫,这……” “三日我能教他们什么东西呢?倒不如大家互相切磋,相形见长,总会有收获的。”云清婳浅笑,“如果以后每旬都能挑出一日举办这样的集会,也很好。” 秦大夫若有所思,同行是冤家,这次如果不是打着苏小小的名头,大家也不可能聚在里,更不可能出现这种争辩讨论的局面。 “这个给秦大夫。”云清婳将三张秘方递过去,“小小十分钦佩秦大夫,如果秦大夫日后想要开医馆,小小一定支持。” 秦大夫惊讶:“你知道我想开医馆授课?” “秦大夫现在做的不就是吗?虽然没有正式开馆授课,却也相差无几了。”云清婳顿了顿,“苏州城中的医女太少了,不知道秦大夫有收女弟子的打算吗?” 医女地位底下,除了如她这般出自药王谷还能略被人忌惮,女子学医寥寥无几。 就放眼望去,今日来的里,竟无一女子。 “我明白苏大夫的意思,不过女子很少识字,再去学医就更难了……”秦大夫摇头,觉得苏小小的提议有些天方夜谭,可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大夫,又补充道,“当然苏大夫是例外。” 云清婳笑道:“秦大夫虽已是天命之年,可如果从小带出一批医女来,教她们认字学医……十年足够。” “可是……” “济世堂愿和秦大夫合力做成这件事。”云清婳道,“秦大夫考虑好可随时找我。” 说完,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参与到了讨论中。 苏州先是雪灾又遇时疫,多少人家破人亡,卖儿鬻女,尤其是女孩……如果有人愿意收留她们教她们医术,总比沦落青楼楚馆要强上许多。 前世,教父教导他们可不就是从娃娃抓起。 秦大夫一脸若有所思,打开手里的秘方,一脸惊讶:秘方被修改过,修改之后效果更好了。 “……是老夫小瞧人了。”老大夫感慨,开始认真思考云清婳的建议。 三日之后,苏大夫的名声在苏州城里更响亮了,参与讨论的年轻大夫说不出自己到底学了什么,可苏州杏林的风气隐隐不同了。 济世堂一跃成为苏州城最有名望的医馆,和回春堂比起来不遑多让。 时疫彻底结束之后,岳不凡在岳家举办宴会,苏小小亦在被邀请的行列。 “听说苏大夫去治疗时疫,可把我给吓坏了。”余老夫人拉着苏小小的手,连声感慨,“我都听他们说了,说苏大夫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都说要给你立长生牌位呢。” 云清婳笑道:“老夫人说笑了,苏州城能这么快稳下来,都是岳大人的功劳,小小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本分二字,苏大夫说的极好,做人呐,就是要守住自己的本分,苏大夫说是不是?” 云清婳眯起了眼睛,余老夫人在敲打她? 因为岳姗? 呵! “老夫人说的没错,做人是要守住本分。”云清婳起身,“老夫人身体无恙,只需慢慢静养即可,小小先行告退。” 她才离开,岳姗从内室里走出来,抱住余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您可看到了,这个苏小小狂妄的很,加上现在苏州城里的百姓都支持她,现如今是连您都不放在眼中了。” “姗儿啊,你也不必和苏小小比较,你是总督小姐,她是下贱的医女,她就算想要扒上王爷,也不可能到明面上去。”余老夫人拍了拍岳姗的手,“有那个心思,你多去哄哄王爷。” 岳姗撅着小嘴:“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祖母,你要帮我。” “你想如何?” “祖母,我想这样……”岳姗趴在余老夫人的耳边,眉开眼笑,“到时候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往王爷身边凑。” 余老夫人嗔笑:“你这丫头鬼灵精怪的,可小心着点,别被人抓住尾巴。” “有祖母在,姗儿不怕。” “皮猴。”余老夫人拍拍她,“今日前面热闹,你快去把,祖母觉得累了,要进去趟上一会儿。” 岳姗脚步轻快的离开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嬷嬷进了花厅,扶起余老夫人:“三小姐长大了。” “这府里还是缺个女主人。”余老夫人道,“鸣翠,你去帮帮三小姐。” 赵嬷嬷惊讶:“老夫人……” “去吧。”余老夫人摆摆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赵嬷嬷眼睛一红:“奴婢马上去办。” 岳不凡将宴会安排在了总督府花厅,座席分列两边,最上首的位置自然留给萧景辰和岳不凡,云清婳被安排在了左下首位,挨着她的是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 看她落座,年轻女子温婉一笑:“没想到苏大夫如此年轻。” “夫人是……” “岳灵。” 第一百一十四章 骄傲的小母鸡 岳不凡有三女,长女岳灵、次女岳兰、三女岳姗,传闻岳兰聪明岳灵娇媚,唯独这大小姐岳灵非但名声不显,且命不太好,结婚一年丈夫便去世了,如今守着瞎眼的婆婆寡居。 如今她只说出自己闺名,并未提及夫姓。 云清婳笑了笑:“大小姐。” “此苏州时疫,苏大夫居功至伟,不仅岳灵、还有这满城的百姓都感激不尽。”岳灵十分真诚,“如果不是苏大夫出手,真不知道这里要变成什么样子……苏州城,多好的地方呢。” 最后一句,几近喃喃。 云清婳谦虚:“小小只是做了一个大夫应该做的,当不起大小姐如此夸赞。” 岳灵五官不如岳姗惊艳,她是那种标准的正宫脸,端庄温和,看上去没什么心机,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苏大夫医者仁心,岳灵有一个不情之请。”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请你为我婆母看一看眼睛。” 云清婳心中诧异,请大夫看病多正常的事情,为什么岳灵倒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岳灵轻声道:“夫君去世之后,婆母不喜我。” 云清婳一怔,望着岳灵没吱声,或许岳灵不需要她说什么,只需她出个耳朵。 “……夫君原在我父亲麾下效力,我与他也是早就认识的,嫁给他我很欢喜。”岳灵睫毛颤了颤,眼底一片雾气,“夫君十分要强,不想被人说是裙带关系,所以每次作战都十分勇猛,总要冲在最前面。” 云清婳默默递上一杯茶,岳灵感激一笑,却只将茶水端在手中。 “和北狄最后一战,我父亲重伤,我夫君力竭而亡。”岳灵咬着嘴唇,“婆婆早年守寡,只熬这一个儿子,她如何能不怨恨?她日日哭、夜夜哭,眼睛就看不见了。” “岳大人知道吗?” 岳灵摇头:“父亲已经十分的忙碌了,我怎好再用这些事情让他烦心?而且……我知道婆婆是心中太苦了。” 云清婳心里也塞塞的,古往今来,只要战争起,就有无数人要失去儿子、丈夫、父亲…… “大小姐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可登门给老夫人诊断一下。”云清婳轻声道,“日子还长,您要向前看,吴将军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余生安好。” 宾客已经进了院子,她轻声道:“日子还长呢,大小姐保重自己。” 岳灵用帕子沾了眼泪:“是我失态了,多谢苏大夫。” 宾客已经陆续入席,云清婳和岳灵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今日参加宴会的客人,有些是这几日新认识的苏州城官员,他们都带了家眷,而且基本上都是夫人带了女儿,且女儿都是精心打扮的。 云清婳嘴角微微勾起,江南多美女,如今一看可不是,花厅都被这些娇媚的女子衬的明亮起来。 只是这些官员是想做岳不凡的岳父,还是想和当今皇上做亲家? 后者的话,岂不是要和岳三小姐打擂台了? 那可是一只骄傲的小母鸡,知道别人惦记萧景辰,还不得气疯了…… 云清婳正想七想八,忽然觉得眼前光线一暗,银灰色绣着仙鹤的衣摆出现在面前,她顺着视线向上:萧景辰正含笑望着她。 刹那间,全场的焦点都聚集了过来。 次奥! 别人的热闹没看上,先被拉了一波仇恨。 “王爷有何指教?”云清婳咬牙,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萧景辰微笑:“苏大夫腿上的伤可好了些?要不要本王从宫中请一名御医诊治?” 腿上?御医? 寥寥几个字,引人无数遐想。 这会儿,云清婳已经确定,萧景辰是故意的。 那日在郊外帐篷,她赞岳姗娇俏动人,今日他就故意当众给她拉仇恨!这人心可真是针眼儿一样小! “不劳王爷费心,小小知道该如何治疗。”云清婳瞪他。 反正他早已经知道她就是云清婳了,她也不用掩饰,该怼就怼! “医者不自医,本王还是不放心。” 云清婳心里已经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萧景辰就那是猪!那羊! “王爷多虑了。”她硬邦邦道。 萧景辰低笑一声,将云清婳惹炸毛之后,心满意足起身,大刀金马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似全然不理会自己刚刚的举动引起了多少猜测议论。 整个苏州城都知道岳小姐和王爷情投意合,是要做七王妃的,他们今日带家中最出色的女儿来,没想着跟岳三小姐争正妃的位置,如果能得一个侧妃也好啊。 而且王爷既然能瞧得上一个医女,他们自家娇养的女儿岂不是机会更大? 有这样想法的不只一个,他们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往云清婳身上瞄,气的云清婳差点炸毛,她总不能大喊一声“劳资跟他没半分钱关系”。 哦不还是有关系的……他们有云阙。 好怄! 她和萧景辰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 岳不凡带着岳姗最后进来,看到萧景辰已经在了,忙解释:“下官去城外巡视,来晚了,还请王爷恕罪。” 岳姗俏生生道:“王爷来的好早呀!” 语气熟稔,亲昵。 萧景辰笑道:“岳大人心里惦记着苏州城的百姓,何罪之有?快快入席,三小姐也坐吧。” 岳不凡坐在了萧景辰旁边,岳姗则是直接坐在了岳灵和苏小小之间,她从落座,偏头看云清婳:“近日,苏大夫风头很盛。” “三小姐夸人的方式真别致。”云清婳望着她微微一笑,“不知是哪个夫子教的?” 在古代夸女子风头很盛?萧景辰位高权重她就忍了,岳姗算个什么东西! 在她面前耍存在感?配吗? “三小姐可一定要找个好的教养嬷嬷,京中贵人多,说错话死了自己不打紧,连累九族就不好了。” 岳灵:“……” 岳姗直接懵了,长这么大,就没人跟她这么说过话! “你、你这个贱……” “三小姐可想清楚了,真的要现在跟我闹吗?”云清婳美目流转,“我不怕出名,三小姐也不怕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拉仇恨 宴席开始之前,在征得萧景辰意见之后,岳不凡先对此次苏州灾情中做出贡献的官员的褒奖,又宣读了玩忽职守、贪污粮草官员的惩罚,后者在萧景辰到苏州城以后已经全部下了大牢,如今不过是将他们的罪名一一落实。 “江南富庶,苏州城更是江南明珠,诸位还要和岳大人一起重建苏州城,你们做了什么,怎么做的,本王和朝廷都看在眼中。”萧景辰正色道,“百姓是苏州是根本,万望诸位时刻谨记心中。” “卑职谨记!”众人齐声道。 云清婳:“装腔作势……” 岳姗怒视:“苏小小,你不要得寸进尺!” 云清婳不搭理她,十六岁,搁现代就一高中生,还是小屁孩呢。 非要上蹿下跳,她不介意给给她上上课。 “此次灾情,苏州百姓很英勇,苏州大夫、药铺也贡献良多,其中尤以回春堂、济世堂贡献最大,苏大夫更是为了寻找治疗时疫的方子几欲丧命,当为杏林楷模。”岳不凡正色道,“上战场与敌人厮杀是勇敢,治病救人亦是勇敢。” 这话没人反驳,先是雪灾又饥荒,再后来是时疫,上苍给苏州这个温婉的小城太多磨难,死了很多人,有官员更多的是百姓,他们这些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幸运儿。 一时间没人反驳岳不凡,即便是岳姗都老实了。 “本王愿拿出百金奖励苏大夫。”萧景辰道。 云清婳看白痴一样看向萧景辰,这货是给她拉仇恨,一波不够还要来第二波? “小小不敢当。”她站起身,环视一周,“苏州遭此大难,但总会恢复生机,死去的百姓也不能复活,可活着的人在总要向前看,小小愿意将这百金赠予秦大夫,用以修建医馆,充作那些愿意学医孩子的束脩。” 昨日,秦大夫送信给她,他接受了云清婳的建议,打算开医馆,教授穷人家的孩子学医,男女不拘,在学医期间,衣食住宿全部由医馆负责。 这约等于帮着穷人家养孩子了。 如今萧景辰主动送钱,她顺势给医馆拉一波关注和赞助。 “秦大夫高义,小小虽是女子也愿意出一份力,除了了王爷赏赐的百金,济世堂每年愿意拿出一半收益捐赠给医馆。” 秦大夫颤声道:“多谢王爷!多谢苏大夫!” “回春堂愿效仿济世堂,愿意拿出每年一半收益捐赠医馆,如果秦大夫愿意,回春堂每旬会有大夫去医馆轮值授课。” 云清婳微笑,他们都打好了样,其他人还不跟上?想要在萧景辰面前耍存在感的一众官员,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造福百姓的事情都让他们这些民间大夫做了,这些官员还捞什么政绩? 萧景辰缓声道:“本王会苏将州杏林界的义举如实禀报父皇。” 这话,像是一个信号,当时没反应过来的官员也统统回过神。 “下官愿意捐赠白银二百两!” “下官捐三百两!” “下官捐四百两!” “……” 好好庆功宴,愣是变成了慈善现场。 云清婳很满意。 她瞥了一眼神情莫辨的岳姗:“三小姐不出把力?” 岳姗咬牙不说话,倒是岳灵起身,脱下手上的羊脂玉镯放在托盘:“我虽为女子,也愿意效仿苏大夫,为苏州城的孩子出一份心意。” “姐姐,你……”岳姗欲言又止,见岳灵摇头,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放在托盘中,又端起来走到诸位夫人小姐面前,“大家都随心意吧。” 云清婳有些惊讶。 “小妹被娇纵坏了,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苏大夫不要跟她计较。”岳姗道歉。 “大小姐客气了。”云清婳摇头,“三小姐还是个孩子呢。” 她打量着岳姗,想起几次见她,她身上的首饰似乎都多少变化,衣服也是来回的几套换着穿,因为布料花色像似,所以没人注意这些细节也很正常。 想到岳不凡空空如也的库房,云清婳心中疑惑越来越大。 难道岳家真的很穷,真如他们猜测拿去养私兵了? 她看向萧景辰,萧景辰也看她,四目相对又默契的避开。 岳不凡的破绽太明显了,让他们对之前的猜测倒是不那么笃定了。 “大家上下一心,一定可以重建苏州!”萧景辰将今日的行为再次拔高,举杯,“大家当共饮此杯。” 宴会正式开始了。 云清婳虽然顶着苏小小的名号大出风头,可医女到底是医女,那些夫人小姐愿意捐钱捐物,却并不愿意和她打交道,她也乐得清闲。 秦大夫几人倒还好,在东晋这个时代,不管什么行业,男子总是有天然的优势。 索性,云清婳不在乎这些。 她觉得厅内喧嚣,起身去了院子里,这会儿日头大的很,她选了个阴凉处,坐在廊下,看不远处荷塘。 莲叶田田,甚美。 忽然,一阵脚步声靠近。 “苏大夫。” 云清婳转过头,是一名年轻男子,身长面俊,如果不是看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倒也是有几分养眼。 “何事?”她笑道,眼神落在男子身后不远处,不少夫人小姐都出来透气赏花,她这里是她们的视线盲区。 她能看到她们,她们看不到她。 “我心仪苏大夫已久,希望苏大夫能给我一个机会。”男子望着苏小小,想扯下她的面纱。 云清婳闻言一笑:“心仪我?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说什么机会不机会的。” “秦大夫是我叔叔。”男子忙道,“我叫秦越,你在杏林家授课的时候,我都在的。” “秦大夫知道你过来找我吗?”云清婳问。 这里不比现代,孤男寡女躲在一起说悄悄话,传出去,那就是伤风败俗,男子还好,女子可是没了活路。 秦越就是这么喜欢她的? 屁! “叔叔若知晓,一定会很高兴。”秦越似是激动起来,忽然拔高了声音,“只要苏大夫点头,我明日就请了媒婆去提亲!一应礼节,定不会委屈了苏大夫!” “哎哟!小秦公子要办喜事了?让咱们瞧瞧是谁家姑娘……”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绕过来,惊讶,“这不是我们苏大夫吗?般配!般配!” 云清婳眯起眼睛,这是早就排好了戏本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爱慕苏大夫 看到有人来,秦越竟一把拉住云清婳的手:“我爱慕苏大夫已久,以后必定会爱惜你。” “哎!”一群夫人跟着看过来看热闹,发出唏嘘的声音。 岳姗笑道:“苏大夫走南闯北,果然是不拘小节。” 云清婳不理会其他人,看着秦越温和道:“你先松开我,小秦公子,这么多人瞧着呢,不好。” 眉眼含羞,声音婉转温柔。 秦越眼中闪过一抹得意,顺着云清婳的话就松开了手:“日后我必定会……”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秦越的脸上,直接将他剩下的半截话抽了回去,不止秦越,其他人看热闹的都傻眼了。 这苏小小翻脸如翻书,前后转变的也太快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跑来跟我说三说四的?一个男人身上的脂粉味比我还浓,我是眼瞎了能看上你?我找你干什么?当姐妹啊?” 云清婳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视线环顾一周,懒洋洋道:“被狗咬了手,我就得跟狗过一辈子?那我还要不要给人看病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还在用呢?没长进!” 之前看最热闹的胖夫人脸色铁青,嘴唇嗫嚅:“女子谁不、谁不……偏你、偏你……” “是啊,苏州城是讲礼节的地方,苏大夫若是无意,又何必和小秦公子在这里幽会?别不是被咱们抓住了,这才恼羞成怒吧?” “小秦公子已经是举人,还能配不上一个医女?真是被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 云清婳眯起眼睛,声音和脸上的表情一样清凉:“真不该救你们!一个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姑奶奶不伺候了!” 说完,她起身就走,经过秦越的时候,一脚将人踹进了荷塘中,再看向其他瞧热闹的人,女眷吓的吩咐后退,也不知道是谁撞了撞谁,诺米骨牌效应似的,一个连着一个全摔到了地上。 岳姗站的最靠边,被人扯了一把,竟然一头栽进了荷花池。 “救命!救命!我不会水……” 云清婳看了一眼快要爬上岸的秦越,好心提醒:“秦公子莫不是见死不救?三小姐有个什么万一,你怕是难逃其责。” 说完,她甩甩小手径直走人,才不理会这个烂摊子。 岳姗大喊不许秦越过去,这要真是当众被秦越救上去,搂搂抱抱的,她还怎么嫁给王爷! 最终还是府里的会水性的婆子赶了过来,将岳姗捞了上来。 事情闹大了,萧景辰和岳不凡都赶了过来。 岳姗裹着被子,像一只落汤鸡,狼狈极了。 “王爷要为我做主!苏小小要杀我!” 秦越也道:“苏大夫虽然救治病人有功,但是也不能仗着功劳如此肆意妄为,在总督府她尚且如此嚣张,在外面岂不是、岂不是无法法天!” “住口!”秦老大夫嘴唇哆嗦,“你给我住嘴!” 小苏大夫压根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真是她做的,那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秦老大夫是铁粉! 秦越愤愤不平:“求王爷和大人做主!小生好歹也是举人,被一医女如此欺凌,实在受不得这样的侮辱。” “王爷,我和众位夫人撞破苏小小和秦公子幽会,大家不过凑趣开了几句话玩笑,她竟然敢当众推人入水,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以后会谁还敢找她看病?” “如若王爷不能为小生做主,小生必定要一层层告上去!看看到底是谁在为她撑腰!” 云清婳看向萧景辰,似笑非笑。 萧景辰笑道:“岳大人觉得当如何?” “王爷在此,自然是王爷做主。”岳不凡脸黑如铁。 “如此,那便革去秦越功名,此生不许科考。” 萧景辰声音不高,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炸的众人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 他们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看身边人的反应,再看秦越傻了一般…… 王爷在为苏小小做主! “王爷!你怎可如此……”岳姗吞下了舌尖上的“糊涂”二字,白着脸争辩,“秦公子是受害者,您怎么能偏帮苏小小?” 想到萧景辰可能是看上了苏小小,岳姗就忍不住一阵阵发狠。 一个医女!一个下贱的医女! 今天必须踩死了她!留到日后必是祸患! “你住嘴!”岳不凡厉声道,“来人,送三小姐回去!” “父亲,明明是苏小小她、她……” “三小姐是当事人之一,留下吧。”萧景辰道,“苏大夫,可有什么解释的?” “没有。”云清婳瞥了一眼萧景辰。 萧景辰似是没瞧见她的小脾气,笑道:“苏大夫没什么说的,本王和岳大人倒是有。” “王爷……” “刚刚,本王和岳大人在前面的凉亭说话。”他道。 顺着萧景辰的视线,众人看到了荷塘对岸的凉亭,从凉亭看连廊,这边发生了什么,清清楚楚。 “林夫人撞倒了三小姐,致使三小姐落水,可对?” 萧景辰语气温和,可被点名的林夫人脸色一下就白了,林知府更是“噗通”一声跪下,狠狠瞪了一眼林夫人。 “下官知罪。” 自从萧景辰到苏州城,这苏州城的官员上下换了不少,他也是因为前一任知府被摘了脑袋才晋升的,这会儿如何不怕。 “女眷之间的不冲撞,算不得什么罪。”萧景辰这样说,却也并没有让林知府起身。 秦越脸色惨白。 王爷竟然都看见了!都看见了! “秦越,我和王爷听力极佳。”岳不凡冷声道,“你冲撞苏大夫在先,难不成还不许人反击?如此私德有亏,王爷自然要剥了你的功名!” 一锤定音。 秦越直接瘫坐在地上。 “是、是三……” “将人带下去!”岳不凡冷声道。 云清婳弯了弯嘴角,棋子变弃子了。 岳姗不甘心的盯着岳不凡,她觉得岳不凡不疼她了,当着王爷、当着苏小小,当着这苏州城的的女眷,竟然半点不维护她。 她哭着跑出去。 岳不凡脸色铁青:“下官教女无方,王爷见笑了。” “三小姐的性子是有些偏执。”萧景辰淡淡道。 岳不凡脸色更难看了。 “不好了!老夫人晕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处处透着古怪 余老夫人的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丫鬟和婆子端着清水和秽物进进出出,云清婳看着婆子手中捧着的呕吐物,不由得蹙了蹙眉。 此时从内室出来的秦大夫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云清婳,如释重负一般,“苏大夫,余老夫人的脉象有些蹊跷,还请借一步说话。” 云清婳微微颔首,跟着秦大夫一同到了内室。 此时屋内已经料理干净,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气味,也很快被徐徐燃烧的松香遮掩过去。 她还是头一次进余老夫人的屋子,原本以为照着岳不凡俭省的作风,老夫人此处也该是清廉古朴,可是……云清婳的目光从一只描金的上好青瓷上移开,这样的前朝青瓷,即便是京城富户人家都难得见上几只,可是老夫人的房间里,这样贵重之物数不胜数。 “苏大夫,余老夫人的脉象古怪得很。” 此处已无旁人,秦大夫也总算可以说实话。 “是有什么大的症候不成?” 医者父母心,纵然云清婳对岳家种种心存疑窦,可如今面对人命关天,也先放下了探究。 秦大夫有些不大自然,“倒不是什么大病,这上吐下泻、以致晕厥的症状,多半是苦夏,又或者是进口之物不洁,但是我细细盘问过伺候老夫人的丫鬟,今日老夫人不过是进了些岳大人院里孝敬的吃食。” 说着,他将小桌上放着的一小碟醍醐端过来,“这就是老夫人吃剩下的。我看了看,并无什么不妥。” 看着这一碟十分精致的点心,云清婳又看向此时人事不省的老夫人,“虽然面色苍白,但是精气神还在,想来只是寻常腹泻。老夫人年纪大了,用不得重药,只能等腹中都吐干净了,再温补养元。如此过养上半旬,身子便能大好。 秦大夫对云清婳的医术自是深信不疑,只是他还是有些踌躇,“既不是入口之物导致,又不是苦夏,这病只怕蹊跷得很。若是岳大人问起,我该如何应对?” 云清婳看向了放在桌上的那块醍醐,颇有深意地开口:“岳大人也许不会开口问你。” 从岳老夫人的屋子里踏出来,云清婳低着头刚走两步,身前就响起一道略显骄纵的声音:“我祖母怎么样了?你可有用心为我祖母医治?” “为你祖母医治的是秦大夫,你若是真的担忧祖母,大可以去问秦大夫。” 看着拦在身前的岳姗,云清婳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无意纠缠,“如果没有旁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云清婳绕过她就想离开。 才刚走了两步,就有几个丫鬟拦在她面前。 瞧这阵仗,今天不让这位大小姐如意,是不会让自己离开。 云清婳停住步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三小姐,有话直说。” “苏大夫,我很敬重你的医术和人品,只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与王爷的身份天壤之别,王爷待你亲善,是因为王爷性子宽厚,你要是因此生出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岳姗越说越自信,即便萧景辰真的瞧上了这苏医女的姿色,她也有办法让她进不了王府的门。 看着处处以王妃自居的岳姗,云清婳莫名觉得想笑。 她虽然不愿与萧景辰扯上什么关系,但是却也知道,萧景辰绝不会娶岳姗。 “我也有话想劝岳三小姐。” 云清婳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如今你还不是王妃,无媒无聘,姿态未免也太殷勤了些。好事多磨,这桩婚事若是最后没有落到岳家,三小姐以为,谁的损失最大?” 她点到即止,若是知道爱惜自己名声的,也该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说完她便推开了前方拦路的丫鬟,径直离开了。 岳姗一开始还有些懵然,可是细细回味过来后,瞬时怒不可遏! 自己跟萧景辰的事情已然是全苏州都知道的了,她这么说,难不成是要跟自己枪萧景辰? 想到今日萧景辰对苏小小越发明显的照顾,岳姗的手就不由得攥得死紧,望向云清婳离去方向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嫉恨。 刚推开厢房的门,云清婳就感觉到房中有一位不速之客。 她不徐不疾地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摊开,“堂堂王爷什么时候变成梁上君子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横梁上飞了下来,话语中自是一派风流,“等闲女子的闺房我自然不屑于钻。” “少在这里说漂亮话,你今日处处将女眷的注意力都引来我这处,我还没好生同你算账。” 一想到岳姗盯上了自己,云清婳虽然不惧,却也为这些意料之外的人事烦忧。 只是此时她也顾不上同他拌嘴,她看着眼前的醍醐,一时间竟是想得出了神,不住地低声喃喃。 “你对着这几块醍醐发什么呆?若是想吃,本王命人置办一桌给你便是。” 萧景辰一时间没看出来这几块醍醐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云清婳的神情让他有些不解。 “这醍醐是岳大人院中孝敬给老夫人的。” 总觉得这件事中疑点重重,云清婳一点一点地分析着,“醍醐并非是中原饮食,除却宫中贵人尝鲜会吃个几块,寻常官宦人家也不吃这些,更何况,醍醐稍稍多吃几块,就易上火,老人家更是要少吃。” “许是岳不凡仁孝纯良,得了这不易得的吃食便想着孝敬母亲。” 萧景辰在这些吃食小事上并不如何用心,他也不觉得送几块醍醐给娘亲有什么不妥,只是这醍醐不易得,让他忍不住多想,“岳不凡家中简朴,可是在供奉母亲的吃食上却十分精细,这醍醐制作之法繁琐,是以珍贵。若说他与贪墨一事无关,只怕说不过去。” “我进到老夫人的屋中,内里跟岳府的清贫简朴简直大相径庭。” 想到自己在余老夫人房中的见闻,云清婳也觉得岳府绝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她眼中带着思绪重重,“京都富庶之家难得一见的瓷器,余老夫人房中却数不胜数,单单老夫人房中的摆件,只怕都有四五万金。”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不量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自不量力 “瓷器并非是硬通货,不易折成现银,若是为了豢养私兵,这并非是上上之选。” 萧景辰还是觉得其中大有蹊跷,他蹙眉,“除了北狄格外喜好这些风雅之物、会出高价购买,这青瓷想要快速兑成现银,只怕是件难事。” 怎么又是北狄? 被搬空的私库、阴兵借道的传闻,还有如今老夫人的内室,一切似乎都跟北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清婳正要让萧景辰先撤离此处,外面的院子里就响起了丫鬟的通传声:“苏大夫,我家老夫人醒了,听说是你出手救下了她,特意命奴婢送些东西表示感谢。”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近在门口,像是要破门而入。 因着今日应岳不凡的邀约,加上她也有意窥探岳家的秘密,所以她便在岳家的厢房住了下来。 拨给她的房间除了一架若隐若现的屏风做遮挡,再无藏身之处。 云清婳心头一紧,推着萧景辰去了屏风后面的床榻上,自己也展开被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才刚刚躺下,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细长身量的丫鬟站在门口,正要往里面走,云清婳稍稍坐起来,一只手按住了被子下的萧景辰,“你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就好,我身子不大爽利,就不起来接待了。” 那丫鬟却不不依不饶,自顾自往里面来,刚走到屏风旁边,就被云清婳一声厉喝吓停了。 她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斜倚在床头的女子,见她神色却十分严厉,也被吓得有些不敢再动,“苏大夫为何如此凶神恶煞?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们岳家的待客之道难道就是让丫鬟罔顾意愿、随意进出?” 不由得冷笑一声,云清婳坐直了身子,眼神极其冷淡。 这丫鬟她认识,是在余老夫人房里伺候的。 岳府虽然疑点重重,御下方面倒是严谨。 这丫鬟如此不知礼数,多半是得了吩咐有意为之。 “老夫人也是关心苏大夫,怎的到了苏大夫口中便是如此?” 那丫鬟的气势已经被压了下来,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她还想再进来,膝盖忽地一阵刺痛,摔了个狗吃屎! 察觉到蹊跷,那丫鬟也不敢再逗留,匆匆留下老夫人赏赐的东西就离开了。 “还想在我床上赖多久?” 人一走,云清婳就飞速掀开被子起身。 为了防止那丫鬟看出端倪,方才两人贴的极近,她都能感受到他灼热阳刚的呼吸一下一下地透过轻薄的衣料喷在她的身上。 实在是……太亲密了些。 云清婳走到外室,将那丫鬟匆匆放在桌上的木盒拿了起来,借此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余老夫人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老夫人的症候原本也不重,就是寻常的吃坏了肚子。” 萧景辰被她扔的被子砸脸,也不生气,他缓步跟着从里面走出来,见她白玉一般的耳根子升腾起丝丝绯红,心情甚好,“打开看看,我来苏州许久,听闻余老夫人轻易不赏人东西。出手定不是凡物。”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又怎么会面临方才的窘境? 打开那方古朴的木盒,一股子异香扑面而来。 云清婳本能地捂住口鼻退开几步,顺势带着萧景辰往后躲开。 她攥住他的手而不自知,视线依旧落在那木盒上。 萧景辰将门窗敞开,他的鼻尖似乎浮动着那令人心神都有些迷惑的香气。 尽管他反应及时,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药粉。 “看来这余老夫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这样的药性对于出身药王谷的云清婳根本不起作用,她将停留在周身的香气挥散,在看清楚盒子中的东西之后,轻轻嗤笑一声。 “余老夫人居然也会耍这样的心眼,只是在药王谷的人面前用毒,未免太自不量力。” 她毫不避讳地取出里面的玉观音,“白羊脂玉,名家雕刻,若非是浸了销魂散,我都要谢谢老夫人的大手笔。” “销魂散?” 这名字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过。 萧景辰蹙眉,正要从她手中夺走那观音像,却被云清婳轻巧躲过。 他眸中有着担忧和不解,“既然有毒,你为何以身犯险?” “这销魂散若是男子中毒,顶多是欲火焚身、与人欢好敦伦便能解毒,可若是女子中了销魂散……” 此时房中,已经稍稍回过精气神的老夫人正一脸慈爱地看着依偎在膝头的岳姗,“你放心,你想要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还是祖母疼我,只是那白玉观音是祖母的珍藏,就这么送给了她,实在是暴殄天物。” 岳姗方才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那送礼的丫鬟,她特意揭开了看了一眼,家中平日简朴,这样的白玉摆件连她都没有几个,祖母居然就这么白白送给了苏小小! “若是能用这尊白玉观音换来你的好姻缘,自然就不算什么了。” 微微一笑,余老夫人自然知道岳姗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金银财帛若是能换来你的王妃之位,你觉得如何?” 岳姗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祖母难道是想用金银财帛收买苏小小?” 余老夫人看着猪脑子的岳姗,一时间啼笑皆非。 此时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丫鬟,在余老夫人耳畔低语几句。 余老夫人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岳姗,“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晚间,岳家家宴。 岳不凡留了萧景辰、秦大夫和云清婳等人出席家宴,既是表示敬重,多少也有攀附之心在里面。 皓月当空,萧景辰、秦大夫等人都陆续到来,只有云清婳迟迟不来。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皆屏息敛气,岳姗关切问道:“听闻今日苏大夫身子不大爽利,连我祖母派去的丫鬟都没见着她的人。” 听到这话,萧景辰淡声开口:“既如此,本王亲自去看看。” 说完他就要起身,却被岳姗急忙拦下,她冲着他腼腆一笑,“王爷心善,但是女儿家的闺阁,哪里是外男能进去的?还是让我的丫鬟去请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淫声浪语 “小、小姐!” 不一会儿,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言辞间尽是躲闪吞吐,“小姐,苏大夫不、不太方便。” 她这般心虚,看得在场的人都生疑。 秦大夫最恼怒这等鬼祟做派,他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怒目而视道:“要说就说,吞吞吐吐的,倒像是苏大夫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那丫鬟顿时被吓得抖了抖,回过神后不服气地道:“若是秦大夫不信,大可以过去瞧瞧!那苏大夫本就一副风流身段,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 这话惹得在场的人都脸色难看,秦大夫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岳不凡更是厉声让人将丫鬟拖下去。 “小桃,你就说说你到底瞧见了什么,你这没头没尾的,大家难免冤枉了你。” 见父亲要让人将自己的丫鬟拖走,岳姗赶紧阻止,然后对小桃道:“你只管将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 “奴婢才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厢房里面传来奇怪的动静,似是……男女欢愉。” 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小桃难为情地道:“奴婢原本也以为是听错了,想着苏大夫为人刚正,应当不会与外男有首尾。” “然后呢?” 见萧景辰和秦大夫等人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岳姗只得继续往下追问。 “再往里面走两步,那男女欢好的声音就越来越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奴婢实在是听不下去。” 说着,小桃就红着一张脸跪了下来,朝着岳不凡长长一拜:“奴婢一介丫鬟,但是也不愿意冤枉人。老爷只要去苏大夫院子里,就知道奴婢所言不虚!” 她磕头磕得咚咚作响,很快就磕出了血。 岳不凡露出了为难之色,这丫鬟说得言之凿凿,他一时间也不好径直打死,只能看向萧景辰,“王爷有何高见?” “听起来说得像是那么回事,本王也想知道,苏大夫到底有没有做出这等败坏名声的事情。” 萧景辰话音刚落,一旁的秦大夫老脸憋得通红,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句:“苏大夫绝不是这样的人!” “秦大夫,苏大夫是不是这样的人可难说,你的侄子怎么也是一位前途无量的举人,遇到苏大夫之后便像是失了智一般,神魂颠倒……若说不是苏大夫主动,好端端的青年才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自轻自贱之事?” 岳姗一番抢白让秦大夫不知如何应答,只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见女儿如此无礼,岳不凡越发不喜,见萧景辰没有说什么,也只能沉着脸色带着众人往苏小小客宿的院子里走去。 眼瞧着那方小院就在眼前,院中似有若隐若现的烛光,岳姗的心就激动不已! 虽然不知道祖母使了什么样的法子能叫苏小小中招,可是只要今日事成,便再也无人能阻挡自己的王妃之位!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院门,可是院中却一片寂静。 除了窗前微微摇曳的烛光,再无其他动静。 她傻眼了。 萧景辰袖手而立,“据你的贴身丫鬟所说,不是淫声浪语不歇?为何一片寂静?” “许、许是已经睡下了。” 一时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岳姗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定下心神,她强装镇定:“小桃是个实诚丫鬟,不会说谎的。” 一直跟在后面的小桃也连连称是。 “那依你们的意思,还要进苏大夫的闺房?” 秦大夫立马大声反对,“苏大夫可是未出嫁的女儿家,这样贸然闯进去,以后苏大夫还怎么做人?” “可是今日小桃听得言之凿凿,若是不能分辨清楚,苏大夫的名声才是大大的损害了。” 见父亲和萧景辰似乎都不能决断,岳姗不想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给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忙不迭地上前,将门推开。 房中昏暗,看得不太明晰。 这越发给了岳姗信心。 不顾秦大夫的连声阻止,她带着手下的几个丫鬟小厮径直往里面走去。 她直接走进去,见床上的被褥高高隆起,似是有两个人,她眼睛一亮,将床褥一把掀开——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一脸错愕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幽幽的声音:“深更半夜,岳小姐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岳姗当即转身,看到身后穿戴整齐、连鬓角都未有一丝凌乱的云清婳,心中的不安越发浓厚。 云清婳将屋中的油灯一一点亮,她看到站在院中的一大群人,挑了挑眉,“好生热闹,怎么全都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可是总督府上来了小贼?” “苏大夫怎么大半夜还衣冠严整?可别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故意遮掩吧?” 岳姗敌意深深。 “不知道是三小姐上了年纪太过健忘,还是欲来我房中行窃。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她眼波流转着看向房外的几人,“今日是岳府家宴,我虽是一介医女,却也有爱美之心,不过是在房中梳洗打扮稍稍花费了些时间……我倒是想问岳大人,我这客居之人,就可以让三小姐闯入房中好一顿羞辱吗?” “自然不是!苏大夫言重了,是岳某管教不严,才会有今日的误会。” 见云清婳发难,岳姗站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岳不凡脸上升腾起怒意,“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丫鬟拖下去打死!” “且慢!” 见自己丫鬟即将被拖走,岳姗心有不甘。 她咬了咬牙,径直跪了下来:“父亲,虽然眼下房中的确没有可疑人等,可是小桃亲耳所闻岂能作假?女儿并非针对苏大夫,可是今日之事事关苏大夫的声誉,还请父亲认真调查!” 云清婳只是轻轻倚靠在门槛边,她看着这一出闹剧只觉得有趣,等岳姗说完之后,就大大方方表示:“岳大人,我觉得三小姐虽然立场不明,却也有几分道理。我苏小小的名声,可不能败在三小姐手里。” 第一百二十章 是你害我! “回禀大人,房中无人,也无可疑之处。” 跟随岳不凡多年的长随在云清婳的房中仔细搜了一圈,并无所获。 岳不凡越发愧疚,朝着云清婳长长作揖:“今日之事都是乌龙,也是岳某管教不严所致,还望苏大夫不要挂怀。” “我是已然自证清明了,不知道三小姐满意否?” 她斜倚在门口,望着此时依旧跪在岳不凡身前的岳姗,她已然小脸煞白,此时呆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爹、爹爹,若是那奸夫已经逃窜,说、说不定还在我们府上!” “看来三小姐是笃定苏大夫与外男有私了。” 萧景辰见岳不凡一时间左右为难,便淡声开口:“今日阵仗如此之大,料想总督府上下俱已知晓,倒不如依着三小姐的话,四处搜查,瞧瞧是不是如三小姐所说。” 这话让岳姗感激地望向他。 可是萧景辰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也是,既然都已经闹大,倒不如好生调查。” 岳不凡沉吟片刻,还是应了萧景辰之说。 只是待在云清婳院中着实不好,众人便移步到了前方的家宴。 云清婳看着坐在对面、强装镇定的岳姗,她遥遥举杯,“如此良辰美景,月色怡人,怎的三小姐却冷汗涔涔心神不宁?” “我哪里心神不宁了?” 见云清婳将矛头直指自己,岳姗更加害怕。 她总觉得,云清婳似乎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今日的计划分明是祖母设下,祖母也只是吩咐自己一步一步如何行事罢了。 想到祖母的雷霆手段……岳姗渐渐将一颗心都放了下来,心神也定下来许多,“苏大夫,若是你真有心上人,私下见面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现在坦白,也免得等会儿被人拿住了情夫下不来台的好。” “岳三小姐倒真不像是名门闺秀,情夫、私相授受之事,在你口中竟像是寻常事一般,换做平常女子,是提起来都见羞的。” 岳姗的道行还是太浅,不过被云清婳三两句就挤兑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正在斗嘴之际,派去搜检后院的护卫首领已经回来了。 “回禀大人,卑职奉命搜查,的确找到了一形迹可疑的外男。” 那首领头埋得低低的,头都不敢抬。 众人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 岳姗却是得意洋洋,她睨了云清婳一眼,“将此贼人带上来,这些风月之事总得当面锣对面鼓地问清楚,也免得让人以为我们污蔑了苏大夫。” 云清婳的脸上逐渐染上了丝丝凝重,放在桌上的手也紧握成拳。 坐在上首的萧景辰见她似是有所忧虑,便主动开口解围:“既然鬼鬼祟祟,又在后院流连,说不定是进来行盗窃之事的贼人也未可知。” 岳不凡连连称是。 此时脸色稍白的云清婳却是忽然出言,“我倒是觉得,岳大人最好是将这人悄无声息地处置了。此事无论如何都是丑事,真要放在明面上,只怕岳府后院女眷的名声都要坏了。” 岳姗越发自得,骄横之色藏都藏不住,她抬着下巴,“我岳家的事情,就不劳苏大夫了,岳府女眷上下自然是严于律己,绝不会做出这等辱没家门名声的事情来!” 此时岳不凡左右为难,一来,今日之事只怕不能轻易遮掩消息;二来,萧景辰等人在此,瞧着萧景辰白日间对苏大夫的维护,若真是苏大夫的情夫…… 就在他迟迟不能决断之际,老夫人身侧的嬷嬷来了,她神情肃然:“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搜查的动静都惊动了老夫人院里,老夫人使老身过来问一问缘故。” 此事既然已经惊动了老夫人,自然不能随便处置了。 岳不凡恭敬回话之后,让人将捉到的贼人带上席间。 那贼人被几名家丁反手剪着押送上来,一直低着头,直到送到了几人面前才被提着头,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了这张脸。 “长得的确清秀俊俏,比起秦举人也是不差的,也难怪能让眼高于顶的苏大夫相就。” 说完,岳姗就意有所指地看向了云清婳,“苏大夫,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细细审问这贼人之后再下定论也不迟,岳大人,你说是吗?” 云清婳的话中大有深意,岳不凡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常审问。 他才刚刚发问,那贼人就哆哆嗦嗦着道:“原本以为三小姐是个温柔小意的,没想到东窗事发之后便对我弃如敝履!” 说完他便用力挣脱了身后家丁的束缚,爬到岳大人面前连连磕头求饶:“岳大人,我与令府三小姐确有私情!碍于家世门第才不敢贸然上门求娶,还望岳大人成全我跟三小姐吧!” 岳不凡自是不信眼高于顶的女儿会跟这样的穷头小子来往,他瞥了一眼一脸惊讶莫名之色的岳姗,知道此事女儿多半是无辜的。 “爹爹,我根本不认识这人!” 岳姗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指着地上跪着的男子叫嚷,“定是有人害我!” 她又气又急,见萧景辰也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自己跟这名男子,越发委屈,“众人皆知,我与王爷交好,马上就要嫁入王府,又怎么会与这样的人来往自降身价?” “住嘴!” 见女儿越说越糊涂,连这样的谋算都挂在嘴边,岳不凡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教她住嘴。 捂着自己的脸,岳姗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待岳姗老实之后,岳不凡这才郑重地朝着萧景辰拱手相拜,“王爷,都是小女无状,今日之事着实蹊跷,小女性子骄纵眼高于顶,绝不会与这样的人来往。” 在一旁默默看戏的云清婳知道,岳不凡这是要为女儿开脱了。 他是一位好父亲,只可惜,他这个女儿不该来招惹自己。 “岳大人,此事若想平息,倒也不是没有法子。我也觉得此人是为了脱罪信口胡说,光凭他一张嘴,怎么能见得就一定与三小姐有私情?” 听到她的话,岳姗愤恨地看向她,“苏小小,一定是你暗中安排了人来害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岳姗的肚兜 “天地良心,你的丫鬟方才还说听到我院中动静,怎的到了现在变成了我来谋害你了?” 看着一脸气愤瞪着自己的岳姗,云清婳脸上露出了无辜之色,“我不过是一介医女,又能对高高在上的三小姐做什么?这可是在岳府,我便是想做什么手脚,又如何避得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仆役?” 眼见着父亲、王爷都不信自己,岳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今日之事若是坐实了,自己岂不是要嫁给这个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宵小? 岳不凡纵然不清楚其中内情究竟如何,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萧景辰见岳不凡那张素来刚正威严的脸上冷汗涔涔,不着痕迹地开口:“是岳府内宅之事,我等实在不好插手。即便岳三小姐与此人郎情妾意,也着实没什么是我们可以指摘的。” 原本急得不知所措的岳姗见萧景辰为自己说话,感动得眼泪汪汪,“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的清白的!这些时日的相知相许,我们两个已经知道彼此的心意——” “倒也不是。” 见少女感动得一塌糊涂地望向自己,萧景辰一时间只觉得可笑,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神却无比讽刺:“陪在本王身侧的女人不知几何,若说短短这些时日就能对你格外了解,引你为红颜知己,岂不是显得本王风流浅显?” “王爷这、这是什么意思?” 岳姗傻眼了。 一旁的岳不凡知道经此之后,女儿与王爷再也不可能,便沉着声音打断岳姗:“前些时日王爷不过是待你宽和些,你心生亲近也便罢了,今日怎么在这里胡言乱语?” 说完又让人将她搀扶到一边。 岳姗此时依旧浑浑噩噩,她不甘而又哀怨地望着萧景辰,可眼下的情形,着实让她无处自辩。 就在她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高声唱喏“老夫人到”,在座的人暂住了话题,看向了来人。 余老夫人的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虚弱发白,但脸上的威严却让人不得不对其多一份尊敬。 云清婳方才一直没有出声,就是在等余老夫人出来。 若她没有猜错,就在前院上演闹剧之时,余老夫人正在后院等着看戏。 看着夜起时依旧发丝严整、一丝不乱的老夫人,云清婳主动开口:“前院之事居然惊动了老夫人,劳动老夫人拖着病体还要为孙女筹谋算计。” 余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她打量着此时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苏小小,今日之事的走向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 那贼人即便是被捉住,应该也是一口咬死跟苏小小有私情。 可如今居然攀咬到了岳姗身上。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苏小小。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余老夫人在岳不凡的搀扶下缓缓坐下,待胸口的那口浊气缓缓呼出,这才不紧不慢道:“多亏了苏大夫妙手,老身已无大碍。听着前院纷扰不休,竟像是没完没了的样子,只得前来看看。对了,方才你们在说什么?这人又是谁?” 瞧着老夫人指着地上跪着的男人发问,云清婳见岳不凡一脸羞愧地低下头,似是说不出口,便主动解释:“这名男子,自称是三小姐的情郎。” 她话音刚落,余老夫人就重重拍桌,横眉冷对,“简直是无稽之谈!总督府金尊玉贵的小姐,又怎么会看得上粗鄙低贱之人?” “老夫人消消气,尚未盘问,老夫人怎知他粗鄙低贱?” 云清婳不着痕迹地给老夫人挖坑,“瞧着他身上穿着所用,应当是家境殷实的门户,若身上还有个功名,又有志气,真与总督府结亲之后说不定能飞黄腾达,也不算辱没了三小姐。”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我何时与这贼人有私情了!苏小小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原本稍稍冷静下来的岳姗听到她颠倒黑白的话,一时也是气性上头。 左右现在萧景辰是不肯要自己了,她也绝不能让这样的机会被苏小小捡了去! “一开始分明是你房中频频传来异动、阖府下人都听到了,如今奸夫被擒,你倒打一耙推到我头上!” 岳姗越说越气愤,她挣脱扶住自己的丫鬟,一头栽进余老夫人怀中,万分委屈地道:“祖母可要为孙女讨回公道!我压根不认识这人,一定是某些人为了洗清自己、拉我出来当垫背的!” “好姗儿,不要怕。”一下一下摩挲着岳姗的头,余老夫人的双眼锐利地扫了一眼云清婳,“真有人要害你,祖母绝不姑息!” 云清婳也连声附和,“三小姐不必如此惶恐不安,清者自清,再说了,如今人证在手,只需细细拷问就能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说完,她疾言厉色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你口口声声说你与三小姐有私,总该有什么佐证才是,不然光凭你一张口,满岳府的小姐都要与你不清楚了!” 这一番话问得那男子的额头上生起密密麻麻的汗珠。 眼瞧着他就要招架不住,岳姗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到他大声道:“谁说我没有?” 说完,他便从自己的袖袋中拿出了一样物件,高高举起,“这是三小姐送与我的定情之物!” 岳姗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在看清楚他手中的东西之后,吓得花容失色,“你、你怎么会有——” 察觉到自己失言,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那男子见岳姗的反应,越发得意,将手中的物件抖开,让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那分明是一个肚兜。 “三小姐喜爱桃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在她的贴身衣物上都会绣有桃枝,这上面还有三小姐绣上的‘姗’字,千真万确就是三小姐的东西!” 男子越说声音越大,院中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认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秦大夫都忍不住小声念叨:“女子的私隐之物,是如何落到了外男手中的?若说三小姐不认识这男子,着实说不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促成婚事 “姗儿,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男子扬手拿出的东西时,余老夫人的眸子不由得一暗。 她低头看向前一秒还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岳姗,见她求助地望着自己,却说不出话来,便冷声道:“你若是说不清楚,也就只能跟他定下婚事了!” “孙女是真的不认识他!” 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岳姗背上冷汗涔涔,她此时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底升起来。 此人分明是祖母安排进来的,就是为了坏了苏小小的名声、逼她早早许了人家,免得她时时勾引萧景辰。 可现在瞧着祖母的意思,是真的要让自己跟这个男人……定亲? “姗儿,你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难免,可千不该万不该连这样的大事都要瞒着祖母。” 事已至此,余老夫人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暗暗握紧了她的,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此事若是现在定下来,也不算辱没了岳家的名声,祖母也不会亏待你。” 总督府上的事情,即便捂得再严实,也会被其他府上打听了去。 倒不如就此将岳姗的婚事定下来,也让他们无可指摘。 余老夫人眼神沉沉地望着自己的孙女。 岳姗傻眼了,“祖母……”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跪在自己下侧的男子,他虽长得尚可,可是,可是跟龙彰凤姿的萧景辰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她不甘心! “这件事分明是祖母——” 咬咬牙,岳姗正要将背后真相全盘托出,却被人在小臂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祖母。 ……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岳姗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着实想不到今日还能亲手促成一桩姻缘。” 见岳姗脸上带着浓郁的不甘,云清婳却是心情极为畅快。 她看了一眼全程任由母亲做主的岳大人,他此时仿佛完全成为了余老夫人身后的一道影子,连女儿的婚事被这么糊里糊涂地定下来,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第二日,云清婳便与秦大夫等人一道辞行。 两人刚踏出府门,就看到昨日那贼人正穿着一身大红袍子,喜气洋洋地领着身后几个小厮往总督府里去了。 秦大夫见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忙不迭将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告诉她:“今日晨起得早,听总督府中下人议论,昨日那与三小姐私会的男人是城中富商李家的长子,平日最好赌狗斗马,不是个有出息的。三小姐自起床便开始不吃不喝,似是又不愿意嫁了。” 云清婳没想到秦大夫还有这样八卦的一面,她不由得失笑,“一位是皇子,一位是富商之子,傻子都知道应该攀附前者,三小姐如今骤然不愿,也情有可原。” 岳姗的小院里,岳姗听到门外的丫鬟回禀,李茂前来提亲一事,愤恨得将手边的玉枕丢出去,“别来叫我!” 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已经带着下人走到门口的余老夫人抬手示意她们都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刚一推开门,一只瓷瓶就摔碎在她脚边。 她神情严厉而又冷淡地看着缩在床上不肯下来的岳姗,此时的岳姗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半分总督府小姐的风光? “这桩婚事前面已经在商议,多半是要定下了。” 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余老夫人看着满眼怨恨地盯着自己的岳姗,“李家家世不差,到时候你嫁过后,我会让你父亲多多提携李家,届时让李家出钱捐个官,你也算是官太太,不差什么。” “祖母当真自私!” 话虽如此,岳姗还是对祖母怀着丝丝期望,她爬过来揪住老夫人的衣摆,“祖母,你就将昨日的安排都告诉父亲吧?父亲向来对你十分的孝顺,他绝不会忤逆你的意思,只要父亲肯出面转圜,我就不用嫁给李茂了!” “荒唐!” 见岳姗居然还存着侥幸的心思,余老夫人稍稍和缓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一把拂开了她的手,“此事都已经过了王爷的面,即便你不与李茂成婚,你以为王爷还会多看你一眼?” 见岳姗怔怔然,似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余老夫人又道:“李茂原本是我安排给苏小小的,想着李茂的家世也不算是辱没了她的医术……可是不知苏小小在中动了什么手脚,你放心,今日之仇,祖母一定会为你讨回来!” 想到昨日苏小小的话,分明就是要坐实自己与李茂的私情,岳姗恨不得生啖其肉,她知道自己不能得罪祖母,只能将满腹的怨恨都转移到苏小小身上:“我绝不会让她称心如意地嫁入王府!” “你是如何让李茂临时反水的?” 看着正在院中晾晒药材的云清婳,萧景辰十分疑惑,“那李茂既是老夫人所指派,如何又能为你所用?” “李茂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是老夫人安排,他只是经人撺掇挑唆,想做一回梁上君子。” 不得不说老夫人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若是直接寻李茂来做此事,李茂受刑之后,便会将其中缘由托盘而出。 只是余老夫人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她那一剂销魂散对自己根本不起作用。 等李茂来到房中时,她便给他喂了丹药,胁迫他为自己所用,又将其中利害关系分析给他。 云清婳仔细查看着眼前的药材,对萧景辰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不满,便戏谑道:“你今日来这里,该不会是为了你的红颜知己来讨回公道的吧?” “仔细说来,那李茂也不算委屈了她。” 只当是没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客气,萧景辰走到她身侧,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微微一笑,“她脑子不大聪明,又是个蠢钝无知的性子,嫁入高门只有任人磋磨的份,倒不如低嫁李家,李家纵然受不了她的刁蛮,也会因为总督府多有容忍。” “没想到你倒是替她考虑周全。” 见他这么说,云清婳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你之前与她来往频繁,多半是以此接近总督府,现在这幌子没了,你又该如何行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眼盲心不盲 寿安堂中,木鱼声声急促,听得人的心都跟着紧张起来。 岳不凡那张宏毅古板的脸上此时满是不解,“儿女婚嫁之事,自有父母为其做主,更何况,皇城富贵,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善终,母亲为何要如此筹谋?” 正跪在佛前诵读心经的老妇人听到身后儿子的质问,缓缓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在瞥到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之后,便知道岳不凡究竟是为何而来了。 “若是能让岳姗嫁入七皇子府,对我们岳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在旁边老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领着岳不凡到了外间待客的小圆桌旁坐下,她的眼神沉沉,看向岳不凡的眼神也冷静得令人心惊,“苏大夫不过是一个医女,身份何等低贱,若是你女儿这样的身份嫁入王府都会受苦,更不必说苏大夫。我自认为她择选了一门好婚事,她应当感谢我才对。” “……母亲的做法,恕儿子实在难以苟同,况且这样的算计,最后不是害人害己?” 若非岳姗向自己说明,岳不凡到现在只怕都要瞒在鼓里。 他深邃的棕褐眼瞳紧紧地盯着依旧表现得闲云野鹤一般的老夫人,最后失望地收回了眼神,“如今连姗儿都要为了此事落得嫁入李家,母亲却丝毫怜惜都没有,着实令儿子失望。” “你不必担心,姗儿乃是低嫁,李家难道还敢怠慢姗儿不成?” 见儿子说出这样的话,余老夫人眉头稍蹙,又对着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岳姗道:“你出嫁的时候,我会为你备上丰厚的礼,断不会让你在李家无所依仗。” 岳姗虽然不甘,可是见父亲出面了也不过是如此结果,也只能咬着唇答应下来。 等到岳姗离去之后,老夫人这才看向了岳不凡,她的眼神大有深意,“虽然这次城中受时疫影响,但是时日不成,百姓应当也还是安居乐业。”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但如今王爷在此,许多事情对上对下都要勤谨恭勉,才能保住官位名声。” 余老夫人认真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许久之后才挪开视线,微微一笑,“我不过是问一句,让你心中有些成算,王爷在这里,你做事当然要更加尽心尽力,但是江浙一带素来都是鱼米之乡,切忌不可因逢迎媚上而导致百姓生活困苦。” “儿子知道了。” 等到从母亲房中出来之后,岳不凡的额头上竟有细细密密的汗水。 “劳动大小姐出来迎接,真是让小小受宠若惊。” 刚从马车上下来,云清婳就看到了在府门口等候的岳灵。 岳灵上前搀扶住她,脸上带着舒心的笑意,“如今都说苏大夫一诊难求,我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苏大夫还肯上门,怎能不令我感激?” 跟着岳灵一道来到吴老夫人的院中,云清婳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吴将军生前官职不算太高,所食俸禄也不过几百石粮食,按理说,家中顶梁柱没了之后,门庭多少有些冷清,可现今吴家依旧奴仆成群,不见有丝毫怠慢之处。 岳灵察觉到云清婳望着那一群群奴仆若有所思,轻声解释道:“夫君去世之后,祖母不忍心见我一人空守着这座宅子,便私下拿出体己来补贴。我拒辞不受,后面祖母便亲自拨了好几班奴才来伺候。我想着吴家的庭院的确需要打理,便留下了一些。” “我就说怎么跟大小姐简朴的作风不大对,原来是出自余老夫人之手。” 话虽如此,云清婳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深重。 难不成这岳不凡贪污了银子,都悉数交给了自己的母亲保管? 可若是如此,为何岳不凡本人过着清廉、甚至算得上是困苦的日子? 余老夫人死死攥着这么大一笔钱财不放又是为何? 此时岳灵已经推开了门,正要带着云清婳进去,一只陶罐便重重地砸碎在她们脚边。 伴随而来的是老妪的斥骂声:“你又想了什么法子要害我?打量着你们总督府的权势滔天、便能捂住我这老婆子的嘴是不是!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岳家!” 才声厉色荏地骂了两句,吴老夫人又瞪着那双泛着白膜的眼睛流泪,“我儿若是没遇到你这个丧门星,也不会早早地死在沙场!” 岳灵顾不上安慰苏小小,一面让家中的丫鬟帮忙收拾着地面的一片狼藉,一面小声劝道:“娘,今日我请来了神医,是来帮你瞧眼睛的。有什么事等苏大夫为你诊治过之后再说,好吗?” 那老夫人却是不依不饶,翻手就把岳灵的手打开,眼中满是愤恨,“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见岳灵在老夫人这边讨不了半点好,云清婳上前轻轻拉住岳灵的手,示意她先出去。 岳灵本还想再劝,只是在对上云清婳坚定的眼神之后,便先默默地带着人离开了。 关上房门,云清婳在确定外面的人都散开了,这才看向摸索着在床上坐下的吴老夫人,她低声问道:“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是岳灵害了你儿子,可有什么证据?” “还需要证据吗?” 不由得冷笑,吴老夫人听着是一道陌生的声音,似乎底气更足了些,“那岳家难道是什么忠义之家不成?我儿几次三番同我说起,岳不凡练兵有问题,给军中士兵的补给常常拖延不能到位,早就已经通敌了!只可惜我儿死得早,不然怎么也要把这岳不凡告倒!” 岳不凡通敌? 听到这句话,云清婳先是一愣,随即才追问:“岳不凡通敌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便是我儿子的死!” 吴老太太虽然眼盲了,但说话依然洪亮,“你若不信,便可命人一一询问当年与我儿子同伍的人,问问他究竟是为何而死!” 这话让原本以为一切只是老太太思子心切而胡诌的云清婳顿时升起了一丝希望。 她忍不住问道:“这些话你同你儿媳说起过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说了,她压根不信,一个劲为她的娘家开解。” 说到这,吴老夫人就重重捶床,是恨铁不成钢,也是痛心疾首,“她听信她父亲的说辞,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家中这群岳家来的下人也纷纷传谣,说我因为儿子死了失心疯了,苏大夫,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失心疯吗?” 看着眼前虽然眼盲,却依旧把自己打理得精神的老妇人,云清婳轻声安抚道:“老夫人,这些话你都同谁说起过?” “从前我眼睛还好使的时候,逢人便说,想着有人能替我儿子找回公道。” 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吴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晦暗,那张脸上满是灰心丧气,“我儿子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些话我一遍一遍地说,可是却等不来一个公道。” 说完,吴老夫人就捂着眼睛小声呜咽起来。 看着眼前哭泣不止的老婆婆,云清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如今七王爷在苏州城内,若是老夫人能治好眼睛,这些时日安静些,我寻个机会让你与七王爷见上一面。” 听到这消息,吴老夫人当即止住了眼泪,瞪着那双空茫的眼睛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趁着老夫人发呆的时候,云清婳将手搭在手腕上面,又仔细替她看了看眼睛。 “倒也不是全然看不着,苏大夫在我跟前的时候,我依稀能看到一个影子。” 老夫人摸索着握紧了云清婳的手,认真地道:“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这段时间便佯装得虚弱些,我这儿媳不会害我……可这满院子的下人,都是岳家的耳目。”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夫人忽然将她的手握紧,“你也要当心岳家的人,尤其是岳府那个老太太!”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的时候,云清婳对上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岳灵,安慰开口:“我与老夫人说了几句话,趁机查看了老夫人的脉象,老夫人的眼睛一半是因为日夜啼哭导致,另一半则是因为上了年纪。我既便用心救治,也只能挽回十分之一。不过,最值得关注的还是老夫人的身体,这些年来老夫人囿于心结,身子虚弱,元气大亏,还得让府中下人精细照料。” “苏大夫所说的我都一一记住了。” 送她到了府门,岳灵见身后的仆役离得有一段距离了,这才问道:“我婆婆可有与你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只顾着伤心,哪里会与我这个外人说什么?” 看着似乎另有深意的岳灵,云清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笑着道:“来往深宅大院之间,我最清楚的便是装聋作哑,不管老夫人说了什么,都只能算是神志不清,你说是吗?” 见她这么说,岳灵沉默片刻,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岳灵的反应也不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云清婳回到济世堂,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子血腥味儿。 她本能地摸出银针防备,却听到苏小小焦急的声音:“谷主,你快过来!” “这是谁?” 看到这个容貌硬朗的陌生男人,云清婳蹙眉,“他身上的刀伤很严重,要是止不住血,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 “他的伤深及心肺,我试了各种方法,都止不住血。” 苏小小一向自负医术,如今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她难过地道:“这人是我在晒药场的后门捡到的,身上还穿着破旧的兵甲防身。只可惜这些兵甲也没防住淬了毒的兵刃。” “破旧的兵甲?” 江浙一带的兵力最为充足,怎么可能穿着破破烂烂的兵甲? 云清婳正心下生疑,苏小小就将放在架子上的那套破破烂烂的盔甲指给云清婳,“你瞧。” 抚摸着这套盔甲,她的眼神不由得一沉,看向倒在床上男子的眼神也越发玩味起来。 看来,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让苏小小让开,然后将随身的一瓶白瓷瓶打开,往他的嘴里喂了一丸药。 苏小小惊诧不已,“谷主,这不是一年只能炼十丸的刀伤药吗?你就这么给他了?” “治病救人,自然不能计较这些。更何况,这还是我要救的人。” 床上的男人原本面如金纸,在服下药丸之后,身上的伤势竟以肉眼可见之势渐渐收拢住血,看得一旁的苏小小啧啧称奇,“这样的药平日里我见都见不着,这药怎么也得要百金一丸吧?” “光是搜集这药的药材,都得花费不下千金,走南闯北四处搜罗,其中有几味药材更是需得看机缘。” 用清酒将男子身上的外伤冲洗干净,云清婳示意苏小小接手,“他醒了之后,立马通知我。” 她想了想,吩咐手下的人暗中调查当年跟吴将军同伍的人。 就在她长久伫立在书桌前时,外面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兴奋地喊道:“苏大夫,你瞧瞧外面是谁来了?” 她起身迎出去,跟着小厮往外面的大堂走,“谁来了?值当你这么欢喜?” “外面来了一位贵人!” 小厮手舞足蹈,“比总督出行还要威风呢!” 比岳不凡还要威风? 除了萧景辰还会有谁? 她顿时停了下来。 那小厮浑然不觉,依旧兴奋地道:“外面都说,王爷这是有心聘你为妃,才肯这么大阵仗地来见你!” 这么大阵仗? 到底是多大的阵仗? 他还嫌给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多? 云清婳恨得咬牙切齿,可让萧景辰的仪仗一直在外面等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只怕会闹得满城风雨! 强忍住心中的气,她来到外面的大堂,只见外面的车驾并着前呼后拥的仆役都从街头延到了街尾,关键是坐在辇上的萧景辰,此时正冲她笑得一脸和煦,还生怕旁人品不出来其中意思一般,从轿辇上下来:“苏大夫,听说城外有一处温泉庄子,想着前些时日苏大夫为时疫奔走劳累,本王便特意买下,不知苏大夫可否赏脸与本王一道游玩?”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长得还不错 还真是一只花孔雀! 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魅力! 以前只觉得这个人高冷寡言,虽然有些不好接触,但是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 但是现在,她只想把这只花孔雀麻溜送走! “不是说王爷跟总督府上的三小姐情投意合?怎的在苏大夫面前献殷勤?” “苏大夫可不是爱慕虚荣之辈,只是抢了三小姐心仪之人,就怕被总督府找麻烦。” “谁说不是呢?苏大夫以后还要在苏州城行医坐馆,得罪了总督府该如何是好。” 听着外面老百姓的议论纷纷,云清婳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息想要将他撵出去的冲动。 正如这些老百姓所说,自己如今顶着苏小小的身份,行事自然不如在京城那般恣意洒脱。 她朝着他露出了整齐的八颗牙齿,“王爷邀约,纵然民女现在有要事在身,也不得不答允。” 对她脸上的勉强和话语中的无奈视若无睹,萧景辰引她坐上马车,随即仪仗一路朝着城外驶去。 “你这又是玩的哪一招?” 刚坐上马车,云清婳就一脸嫌弃地开口:“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就是单纯地想带我出去泡温泉?” “若是能让你解乏,出去泡温泉又有何不可?这些时日你为了苏州时疫奔走劳累,是该好好休息了。” 萧景辰面上也不如之前一般吊儿郎当,他的神情十分凝重,“带你出城不过是幌子,近日暗探四处搜查,发现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什么事?” 见萧景辰提及正事,云清婳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每至清晨黄昏,城外山上总是会升腾起烟雾。还伴随着风叶交杂,宛如马蹄声声。” 他语气凝重,“阴兵借道一说也不过是这十几年来兴起的说法,我倒觉得,这是在故意掩盖什么。” “你是说,那些私兵都在山上?” 云清婳轻轻笑出声来,“山中地形崎岖,并非是练兵的好地方,将这么多人都藏在山中,光是衣食,闹出来的动静都不小,花费更是甚巨——” 她刚分析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地收敛住了。 “山中开凿窑洞,其中地势抹平,再配以伙头军和浆洗衣物的妇人,借着这阴兵借道的说法,寻常人都不敢进山,山中自然是绝佳的隐蔽之所。” 更何况,他并非是无端猜疑。 两人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城外的温泉山庄,这是岳不凡为萧景辰准备的游玩之所,因着萧景辰有自己的人伺候,岳不凡便将自己的人都撤出了宅院。 两人来到后院,云清婳一眼就看到了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他们都做庄户人家打扮,长得也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云清婳狐疑地看了一眼萧景辰,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便询问道:“你们都是做什么的?怎么被抓到这儿来了?” “我、我们都是附近种地的,不知道大人怎么把我们这些良民抓过来了,这位娘子你行行好,放了我们吧!我们真的是良民啊!” 说完为首的庄稼汉就开始不住磕头。 瞥了一眼对这些人的举动视若无睹的萧景辰,云清婳和蔼一笑,“王爷有一处庄子,想要辟一块农田出来,与民同乐,但是身边没有这样的熟手,所以才命人将你们带来,不成想你们竟是误会了。” 听到不是因为犯事被抓起来,几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安抚住他们之后,云清婳才跟着萧景辰到了内室。 “你也看出来不对劲了。” 见云清婳在自己对面坐下,萧景辰眼神深深地看着她,“那些人是从山脚下的村子里抓来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径直翻了个白眼,“那些自称庄户人家的,手上一个比一个干净,一看就知道不是地里忙活的。说吧,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小山村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是每年采购的粮食足以支撑这几十口人吃一辈子。” 这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萧景辰的眼神显得有些冷淡,“而且他们采买粮食都是经过外地的粮商,舍近求远,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本地粮商大多都吞吐有数,买进卖出都是根据苏州城的百姓定下,若是超出太多,会引起怀疑。” 这应该是原因之一,云清婳蹙眉,“外地粮商卖粮给这么一个小山村,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江浙本就产粮,粮食缺口不会太大,这两年来的周围郡县的粮商的生意都被这家小山村包下了。” 真相呼之欲出,他挑开外面的竹帘,望向远山,山雾缭绕之间,藏着他想探知的秘密。 他轻轻嗤笑一声,“你说,今日我们将这几个人扣住,幕后操纵之人是否会杀人灭口?” 廊下清凉,他的声音宛如山泉泠泠,云清婳有些不受控制地看向他,只见到男人冷硬精致的侧脸,在远山的苍翠下显得分外有神。 居然看这个男人看呆了! 男色诱人,阿弥陀佛! 云清婳赶紧把脸转到一边,故作镇定地问道:“接下来的计划你都想好了?” 察觉到了她语气中带着异样,萧景辰偏头看向她,有些不解,“可是染了风寒?” “只是观王爷美姿容,一时间有些醺醺然也,酒不自醉人自醉。” 毫不掩饰自己看他看得呆了,云清婳索性大大方方:“从前只觉得王爷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功绩,无半分京都男子风流雅致的风气,今日在这温泉庄子里,我第一次发觉,王爷……长得似乎还不错。” 萧景辰稍显错愕。 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不过看着做出这副模样的女子,他倒是饶有趣味,“本王的容貌、仪态、气度,可能让云小姐满意?” “只能说一般般吧。” 云清婳故做瞧不上的样子,“苏州城里不止有男人的温柔乡,还有男风馆,里面万种风情,可比王爷这种需要人伺候的好多了。” “你怎知我需要人伺候?” 萧景辰一哂,“我自少年时便随军,军中不比皇城,事必躬亲,若想建立威信,就得与士兵同吃同住。”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见血封喉的毒 “军中都是老油条,驯服这群人需得花费不少功夫吧?” 云清婳自己曾经就是军中一员,自然清楚军中崇拜强者。 若非有真才实干,那些久在军中历练的人可不会轻易臣服,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一抹欣赏,“比起京城里绣花枕头的太子,你算是有为青年了。” 被她拿去跟太子评价,萧景辰脸上丝毫不见生气,只是淡声道:“他是储君,自然处处贵重,教他功课的夫子碍于种种原因,也不敢真心倾囊相授,皇上考校起来,夫子也只夸太子,地久天长,太子自以为是明君圣主之材,如何还听得进旁人所言?” 闻言,云清婳诧异看向他。 她没想到萧景辰对太子的观察剖析竟也如此细致。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听你的话,你跟太子之间更多是权位之争,而没有什么仇恨?” “天家之间,一开始就决定了权力才是我们追逐的核心,手中无权,如何能保护自己重视之人?” 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掠过她,似是有意,却只是轻飘飘的,最后他背过身去,“城中人都知道你被我带来了此处,上次刺杀你我之人,很快就会嗅着踪迹而来,今晚,注定不能安眠了。” 云清婳:“……” 原本的假期忽然被他的安排搅乱,她不满地撇撇嘴,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到他淡淡地道:“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岳家,前来刺杀的刺客受谁指使更是不必我多说,你想要的东西与岳家有着莫大的关联,现在离开,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白日间已经睡了好一会儿,晚上自然也没什么困意,云清婳起身摸了防身的武器,顺着外面的走廊缓缓地走了出去。 风声吹动着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宛如行路时的声音。 听着隐隐传来的兵刃交错之声,她走到正在亭子里看着那边的高大身影,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看上去十分低调,简直要与夜色相容,在听到她轻巧的脚步声之后,他偏头,“怎么?你也睡不着?” “不过是白日间睡多了,我还以为晚上有什么大阵仗,看来也不过如此。” 外面的杀伐之声似乎都停了,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儿,云清婳跟着萧景辰一并走出去,外面的守卫已经在收刀了,她看着地上歪斜了一地的尸体,上前踢了踢,“怎么没留个活口?” “这些都是死士,口中藏了毒囊,一旦行动暴露,咬碎毒囊自尽。” 这样的死士培养起来不知要花费多少财力心血,萧景辰捏住其中一具尸体的下颌,眼神幽深,“见血封喉的毒药不多,你来看看。” 云清婳上前,直接将那咬破的毒囊挑了出来。 古人提炼的毒药,发作大多需要一段时间,真正提纯的毒药数量少且珍贵。 “这制药方法,不像是中原所用。” 云清婳蹙眉,“擅长制毒的人极少,大多都是道士制毒,这些人最喜欢的就是炼丹,再不就是萃取浓缩,制成的都是药粉。” 但是这种十分野蛮原始的制毒方法…… “这是五附子,这是崖草,两者若是单独服用都没有什么毒性,掺杂在一起便是剧毒。制毒的人虽然草率野蛮,可是对这些药理倒是十分精通。” 这样野蛮的劲头,跟北狄的作风如出一辙。 云清婳将残存的药用帕子包起来,萧景辰看到她的举动,不由得蹙眉,“你在做什么?” 此时尸体堆中忽然传来了虚弱的呻吟声。 众人的戒心再度被拉满,萧景辰下意识地护在她前面。 云清婳一怔。 旋即轻轻推开他,她朝着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人走去。 血泊里的刺客竟还活着! 上前探了探脉搏,云清婳当机立断,让人端来了淘米水和生鸡蛋。 先用大量的淘米水将他口中的毒液冲洗干净之后,然后又灌入生鸡蛋的蛋清,那刺客很快就呕出了大量的污血。 至此,云清婳又快速地给他嘴里丢了一颗止血养元的药丸。 又着人在他口中塞入布团,她这才松了口气。 萧景辰在一旁注视着她。 她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了,甚至算得上是手到擒来。 “你以前也有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 他好奇问道。 “食物中毒之人大多也是这个处理方法,不过他中的毒太过凶猛,我这个法子只能清除一部分的毒性。” 看了一眼被抬进庄子里的刺客,云清婳摇摇头,“等到他神智苏醒之后就立刻开始审问。他伤势过重,拖不了太长时间。” 庄子里如今既藏了人,昨日的那些庄稼汉就不能留着了。 第二日,便由云清婳做主,似模似样地询问了一番如何开辟田地种植之后,就放他们先离开了。 看着那几个汉子的身影远去,云清婳偏头看着身侧的男人,“你又设了什么局?” 以她对萧景辰的了解,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到手的线索。 “他们现在之所以不肯说实话,是因为背后利益使然。” 负手而立的男人脸上带着沉稳,接下来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算计之中,“雇佣他们做事的人肯定给了他们好处,金银财帛。可如果现在他们的雇主要他们的命……你说他们还会死心塌地做事吗?” …… 及到傍晚时分,原本已经离开庄子的庄稼汉之一,竟是带着满身的血闯了进来。 云清婳正与萧景辰对弈,她听到通传声,抬眼看向专心致志地琢磨棋局的男人,“你的计谋生效了。” “不急,先把这局棋下完。” 他气定神闲,并不急于审问。 此时外面小厮的通传声不绝于耳: “回禀王爷,那李大不住磕头,小的们拦都拦不住!” “王爷!不好了!那李大晕过去了!” “王爷赎罪,方才请了府医看了,说是惊吓过度,加之疲劳奔波的缘故,无什大碍。” 伴随着最后一颗旗子的落下,萧景辰微微一笑,“承让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爷的心思 两人出去之前,萧景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依旧一片沉稳,忍不住问道:“看来你也精通对弈之道。” “下棋,不过就是在规则之内赢。” 云清婳并没有刻意去学这些东西,只是兴趣使然,她此时满心都是那小山村里的真相,见他走得慢吞吞的,忍不住催促他:“磨磨蹭蹭的,比我走的还慢。” “今日无其他事,有的是时间细细审问,你不必着急。” 他就喜欢看她对着自己发脾气的样子。 两个人来到李大休息的屋子,此时李大已经在府中大夫的救治下醒了过来,一见到萧景辰和云清婳,他不顾头上的伤势,踉踉跄跄地就从床上扑腾下来,径直跪下了:“求王爷救命!草民罪该万死!可是草民都是为保一家生计才会如此!” 说完便开始喊冤。 云清婳讽刺一笑。 从前有大把的银子封口的时候,不见他们主动报官。 如今觉得自己受到威胁了,倒是开始一个劲地说自己可怜了。 “你把你们村里的那点事都一五一十地说明白吧。” 云清婳见萧景辰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自己开口了,她的眼神十分的冷淡,“你们那点勾当我们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如果还有隐瞒,不需要我们动手,只需要将你赶出去,那些幕后之人便会将你千刀万剐。” 听到云清婳的话,李大似乎想到了自己同伴的惨状,咽了口口水,然后才开始交待。 “本来、本来我们是山下过着耕地日子的普通庄户,后来来了几个人,穿着打扮十分阔气,说、说只要我们帮他们采买粮食,然后做成馒头,送到山上,每年许我们这么多。” 说着,李大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数字。 “一年给你们五百两?” 云清婳试探开口。 “不不不,是五千两!” 说到这里,李大又赶紧解释,“不过这五千两是分给我们村里这些人的,我们这十几户人家一起分这五千两,卖粮食的银子另算,我们时不时也能从里面另外捞点油水。” 若不是因为现在幕后的雇主要杀人灭口,这本算得上是一桩极好的营生,可是再想到同村的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只是不住地磕头:“还请这位姑娘发发善心!救救小的这条贱命!” “你们几天上山一次?做成馒头之后都送给了谁?” 既然打开了缺口,云清婳不想就这么放过机会。 现在一切都正如他们猜测,那阴兵借道不过是为私下练兵当掩饰的旗子,要是能找到山上的私兵藏身之处……萦绕在苏州城的疑影就可以消散了。 “我们都是放在指定的地方,别的地方我们也不敢去……” 李大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他说话也有些结巴,一看就是隐瞒了什么。 “你可要想好了,你说的越少,王爷救你的心思也就越淡。” 知道李大还在权衡利弊,云清婳也不催促,只是慢条斯理地道:“反正现在他们都要除掉你了,你若是再不说,难道是想为他们尽忠?” “自然不是!” 李大赶紧辩解,在一阵沉默之后,李大才缓缓开口:“我也的确是按照他们的吩咐这么做的,可是有一次,我刚把蒸好的馒头放下,就看到有几个人过来取馒头。” 说到这里,李大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他咽了一口口水,“那些人,灰头土脸的,只有一双眼睛泛着精光,我大气都不敢出,看着这些人把馒头都端走了。” “然后呢?” 云清婳赶紧追问。 “我当时也不敢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一筐筐馒头都端走了,从那之后,我就明白了,我们的任务就是给这些山上的士兵送吃喝……” 说到这里,李大的神情越发的颓废,“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做这样的营生,要是知道是刀尖上挣钱,我们宁可一辈子种地!”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萧景辰终于开口询问。 “经常去送的兄弟应当撞见过几次,但是大家都不说。” 这样的事情怎么好拿出来说? 李大此时的脸上写满了后悔,他跪着往前几步,重重磕头,“求王爷行行好!我们小山村大多数人都是被动卷进来的!其中不乏老弱妇孺!还请王爷救救我们!” 虽然他这话多少有为自己开脱之意,但云清婳很清楚,这些小百姓也不过是为了赚些银钱,若是为了这些事搭上性命,也是不值当。 她看向萧景辰,萧景辰几不可见地朝着她颔首示意,云清婳心中也大概有了底,她让人把李大重新扶回床上,“你休养到明日便回去,村里人问起就只说跟你一同出来的人被城中富户带走,我们会派人暗中看着小山村,下次你去送馒头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们便是。” 见他都一一应下,云清婳这才带着萧景辰离开。 她细细回想着方才李大的回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本是为了鲛珠而来,为何现在竟像是萧景辰的手下? 她回头怒目而视,“你查你的案子,别牵扯我!” “你帮我,我自然也帮你,我会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 见她冲着自己张牙舞爪,萧景辰也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苏州这块地方,除非将盖在上面的阴影彻底驱散,否则你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这话让云清婳更加不满。 他怎么说得像是很了解自己一样? 一想到这里,她越发的膈应,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见到这张脸,便叫了马车,往城中回去了。 “王爷,要不要去哄哄苏大夫?你这可是把人给气走了。” 跟在萧景辰身边的长随来福苦着一张脸问道。 他是越来越看不清王爷的心意了,在京城的时候分明对着云二小姐不一样,可现在对着这苏大夫又是别有一番青眼。 这云小姐和苏大夫,都会医术,对着自家王爷时也从来不苟言笑,难不成自家王爷就喜欢这种对他不好的医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六年前的武举 “无妨。” 话虽如此,萧景辰还是吩咐了一队暗卫,尾随云清婳,防备有人暗中对她下手。 刚回到医馆内室,云清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苏小小就激动得蹦跶出来:“谷主!你救下的那个人醒了!今天已经能下地了!” “不算什么大事,你怎么就这么开心?” 她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水饮下,苏小小却是执意拉着她往里面去,“起先这人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结成一块,一嘴的络腮胡子,昨日简单洗漱之后,看上去倒是十分俊朗。” “怎么?你瞧上人家的美色了?” 话虽如此,云清婳还是对这个自己救下来的人的身份多了丝丝好奇。 他怎么就这么巧、倒在了自家医馆的晒药场那边? 正半卧在床的男人听到动静,想要下床表示感谢,却被云清婳一句话钉在了床上:“别动!给你喂的药丸万金难求,我可不会再给你服用第二颗。” 男人乖顺地在床上躺着,他不好意思地开口:“给两位姑娘添麻烦了。” 此时的云清婳已经将脸上的妆容洗净,跟苏小小显出了差别,两个人站在一起不会引人生疑。 “简单点说吧,我问你答,你是谁?为什么穿着士兵的衣服?还状若野人?为什么有人要追杀你?” 她一长溜问题问下来,让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答起。 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苏敬,是苏州人士,六年前,苏州曾举办过一场武举选拔,我当时以为这样的选拔是为国尽忠,能够凭借这样的途径入伍。” “武举选拔?” 听到这四个字,苏小小的神色一时间有些不妥。 关于武举选拔之事,她也听前来求诊的患者言谈间提起过。 “六年前那场选拔很是有名,不仅是因为这些年来苏州就这么选拔过一次,也是因为里面不少表现佼佼者,后面都背井离乡了。” 苏小小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点点说出来,“当时有几个阿婆前来问治眼睛的方子,好像都是因为思念儿子、日夜哭泣导致眼盲。” 说起来,这样的情况跟岳灵府上的吴老夫人情况差不多。 云清婳若有所思地点头,“后来呢?” “我武举选拔中表现突出,不多时,便有官员送信到我家中,说我得了总督大人的赏识,邀我中秋节去总督府赴宴,与其他武举中表现优异之人一同前去。” 想到当年的遭遇,苏敬的脸上竟升腾一股子不知道是悲愤还是惊惧的神色:“我跟着同僚来到总督府中,在总督府后院,的确有一场十分盛大的宴席在等着我们,我们还见到了总督的母亲、余老夫人,众人都把酒言欢,我原本以为从此之后我便能去边疆,没想到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了山里!” 他说到这里,已经涕泗交加,几度哽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云清婳虽有些嫌弃面前之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但是还是让苏小小递上了帕子。 “慢慢说。你已经逃出来了。” 她已经猜到了什么了。 “六年、整整六年!” 想到自己这六年来的生活,苏敬的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武举,我宁可自己碌碌一生!” “山中除了我们,还有比我们更早来到这里的人,每日的生活就是操练,不停的操练。每过一段时日,便会有一批已经驯服的士兵被送走,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因为坚决不服从,一直被当作刺头儿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苏敬攥紧了手,青筋暴起,“越早服从的人,能够吃的伙食就越好,像我们这种硬骨头,便是一日日的拷打!” 说着,他撩起自己的衣袖,只见上面一道道鞭痕,看着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而他的骨关节处,还见得到其他用刑留下的痕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云清婳饶是见过不少伤患,可是面对苏敬的一身瘢痕,也觉得岳不凡实在是作恶太甚。 “你今年年岁几何?” 她问道。 “我今年……” 说起这话题,苏敬有些痴傻呆愣,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摇摇头,“我今年也许是二十六七吧?这一走就是许多年,也不知道我母亲是否还健在?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不孝子?” 说完,他又是一阵失声痛哭。 看着情绪激动的苏敬,云清婳心中也不好受。 她从房中出来,苏小小轻声宽慰他几句之后,也跟着出来了,二人并排立在廊下,一时间都是静默无声。 “这件事牵扯到了总督府,该如何是好?” 苏小小忧心忡忡地开口:“纵然药王谷势力遍布天下,可江浙总督是皇上的心腹,江浙一带都唯岳不凡马首是瞻,这样的消息即便想递出去,也是难如登天。” 末了,她又忍不住啐道:“呸!我还当那岳不凡是什么好人,没想到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倒也不一定是岳不凡。” 云清婳察觉到了苏敬讲述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点,她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是不敢轻易去证实。 “那武举分明是他举办的!” 苏小小气愤道,“能在苏州城干出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他岳大人了!亏他表现得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原来也是豺狼虎豹!” “我倒是觉得你误会了岳大人。” 轻轻摇头,云清婳将自己在岳家库房一无所获的消息告诉她,“岳家的确是个空壳,岳大人这些年来生活简朴,不似作伪,但是岳老夫人……” 提及此人,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岳老夫人,倒像是个家底殷实的。她房中随便一件物品,拿出来都是千金之数。” “保不齐是岳不凡把贪污的东西都孝敬给了母亲,我早也听说过,说岳大人是个大孝子。” 已经认定了岳不凡是个坏官的苏小小才管不了那么多,“现在王爷在这里,你得想办法把岳不凡拉下马!”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半路刺杀 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岳不凡,可是云清婳总觉得事情不如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岳不凡靠着军功起身,征伐北狄,如今位及人臣,一切荣华富贵都是仰赖天恩,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叛国? 只是看着耿直气愤的苏小小,云清婳一时间也破不了这谜题,只是安慰道:“你只管放心,这些事我去操心就好,还有,这些时日小厨房、熬药处都得着人看着点,后院更是要严防。” “自那日将他从后院捡回来之后,我便已经着人安排了。” 这点机灵劲儿还是有的,苏小小办事很是周全,只是她依旧惦记着岳不凡的事情,一直追着云清婳让她想办法将岳不凡绳之以法。 云清婳此时倒也看出来些端倪,苏小小从前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对于苏州城内的事情有所知悉却从不插手,如若不是因为这个苏敬,她也不会这么热心。 她促狭地看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名满苏州、貌美心慈的苏大夫这是有了心上人?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热心?” “不过是听着觉得悲从中来。” 苏小小挠挠头,“他就像是烂柯人一样,被困在山上过了这些年,现在不知亲人在何处,也不知道能不能相见……难道这还不可怜吗?” “天下可怜人多的是,难道你还要一一帮助?” 云清婳听着固然动容,可是她的心早已在经年的岁月中变得无比冷硬,她叹了口气,“这些事萧景辰也在暗中关注,我会尽快让人把消息递过去的。” 现在的萧景辰应该已经根据李大这条线索,往更深处追寻了。 她沉吟片刻,现在苏敬身上的伤都还没养好,让苏敬出去引路也不太好,无论如何都得先把这件事往后放放。 她刚下定决心,就有小二飞快地从外面跑进来,送了一丸蜡丸,“又来信了!” 记得之前苏小小曾说起过,每逢大事发生,都会有人提前送信。 虽然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但是消息十分准确。 她拆开蜡丸,里面是一行字:“所查之地已经被知晓,开始转移地方。依旧在山中。”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查到的地方已经被幕后之人察觉到了?所以他们开始转移地点,但是转移去的地方还是在山里? 看来是打草惊蛇了。 事不宜迟,云清婳重新戴上人皮面具,坐上马车重新前往城外的温泉山庄。 只是她坐在马车内的时候,却渐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条路……似乎不是去温泉山庄的。 她心头骤然生起疑心,伸手按住了自己腰间的数根金针。 “师傅是不是绕路走了?” 瞧着前面的南门,云清婳佯装不解,撩起帘子问道。 “西门那边人太多了,过于拥堵,所以就绕到了南门,到时候会绕一截官道,苏大夫只管放心,不会多花时间的!” 听着师傅的应答,云清婳敛下眼中暗芒。 驾着马车的车夫看似殷勤周到,但是腰间不慎暴露出来的暗器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这个人是个杀手。 云清婳镇定地坐在马车里,渐渐地,马车慢了下来,云清婳的手也攥紧许多,伴随着细细簌簌的动静,外面的帘子刚被撩起,她就朝着来人撒了一把毒粉! 猝不及防地被阴了一手,那车夫很快就捂着眼睛哀嚎着摔了下去,云清婳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杀气,这真真地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来都来了,这么躲躲藏藏做什么?你们要杀我,又不是我杀你们。” 她淡然一笑,负手而立,身侧正在不住哀嚎求饶的车夫此时竟也忍住了剧痛,摸出腰间的匕首就朝着她刺来。 真正上乘的杀手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杀意,云清婳不过是轻巧避过,又将他的头一脚蹬在地上,然后看了看四周,“再不出来我可就不陪你们玩了!” 她话音刚落,从两侧的树林中掠出三道人影,看上去不过是寻常身手,跟那天在山上遇到的杀手不是同一个量级。 “你们受了谁的命令来杀我?又或者,幕后之人出了多少钱?” 她不想逐一调查,索性从腰间摸出钱袋,丢在他们面前,“说出来,你们拿钱离开。” “你这个小娘皮有几下子!不过你拿的这点可比不上雇主的。” 捡起地上的钱袋掂了掂,那为首之人露出了一抹狞笑,“不过还是让你死个明白,你千不该万不该得罪咱们苏州城的土皇帝!更不该横刀夺走岳小姐的心上人!” 岳小姐的心上人?说的应该是岳姗吧? 云清婳没想到事已至此,岳姗居然还不死心,她挑挑眉,示意那头头将钱袋打开好好看看,“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我给的价码低?” 那头头半信半疑地打开了钱袋,钱袋刚打开,居然从里面飞出来一群细小的飞虫! 他勃然大怒,好不容易挥散了眼前细小的蚊虫,却看到眼前的女人已经翻身上马,朝着他们比划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手势,他还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身上就传来了钻心的痛痒! 几人顿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倒在地上不住地哀嚎着。 时辰不早了,云清婳没有在路上耽搁,总算赶在暮色四合之前来到了温泉山庄。 她取下兜帽,正巧跟从里面出来、一身戎装的男人迎面撞上,一身铠甲把他衬得剑眉星目,无比硬朗,若是平时她还有闲情逸致好好欣赏,可现在,她只是着急忙慌地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根据李大的指引,我们的人已经在山上发现了踪迹,现在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萧景辰见她阻拦自己,“你放心,我没有把握绝不会出手。” “我们的行为已经被总督府察觉到了,现在他们的人已经转移了地方,现在去,只怕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她想得很明白,这群人既然能够蛰伏这么多年,必然做了狡兔三窟的准备,他们这次的对手跟以往的都不一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这边已经有了别的线索,与其这么冒进,不如暂且耐心等待。” 第一百三十章 偷听被抓 晚间雨来急,跟在萧景辰身后中的暗卫们都站在雨中,大雨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但是没有得到萧景辰的命令,雨中众人皆是一动都不敢动。 萧景辰看着眼前的云清婳,胜利仿佛近在眼前,但是现在云清婳带来的消息,仿佛掐断了这一切。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将这些养起来的私兵在哪里调查清楚了,也治不了岳不凡的罪。你顶多拿他一个失察之罪,可背后的真凶呢?难道你不想将这群害虫一网打尽?” 放弃近在咫尺的胜利,的确是一件难事。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当下混乱的时局中保持清醒,云清婳跟他对峙着,风雨袭来,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她眼神坚定执着,“你想好。” 一直跟着萧景辰从京城来到苏州的长随却是有些按捺不住,他低声劝道:“这些事按理说小的不该开口,可小的看着王爷忙活了这么久,如今眼瞧着总算是有了结果,若是不抓紧时机,只怕线索就会中断!” “你若是觉得这样做就是对的,我也不会拦你。” 见萧景辰眼神幽深,却迟迟没有下决断,再加之有他亲近的臣下如此劝道,云清婳也不打算庸人自扰,她眼神黯了下来。 就算没有萧景辰介入,自己也能够完成好。 她吸了一口气,正要冒雨转身离开,却被人一把抓住手。 诧异回头,她对上萧景辰的眼神,忍不住蹙眉,“你还要说什么?” “我相信你。” 萧景辰此言一出,长随难免有些生气,他眼看着自家主子为了苏州这边没日没夜殚精竭虑,好不容易快要调查出结果了,现在却因为这女大夫的一句话被毁掉了,他忍不住瞪着她:“苏大夫,你是女中豪杰不假,可是你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做什么?你知道我们王爷到底要做什么吗?” “不得无礼!” 抬手制止长随的话,萧景辰只是深深地看了云清婳一眼,“苏大夫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派出暗探观察山上动静即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等到摒退旁人之后,两个人来到内室,萧景辰命令服侍之人取来棉布,让她在屏风后把湿透的头发擦干,因着他身边并无女子,所以只能先让她穿上他的换洗衣物,将换下的衣服洗净烘干。 云清婳倒是并无这些挑剔,只是萧景辰的衣服十分宽大,她寻了根绳子,将自己腰间系紧,然后就走了出来,“前几日我们救下了一个被人追杀的私兵,是从山上逃下来的,乃是六年前苏州本地武举选拔出来的一个人才,名叫苏敬,我已经命人去调查了,不日就能够知道一切是否如他所说。” “那你说的已经被打草惊蛇的消息,从何而来?” 现在萧景辰最为关心的是这个。 “一来,是因为我们救下了这个逃出来的人,另外,则是那个神秘人又送来了情报。” 说着,她将收拢在袖中的蜡丸取出来递给他。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次给的消息应该还是准确的。如果你贸然带着暗卫行动,一来可能一无所获,二来会打草惊蛇,将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一想到这,云清婳就觉得自己来这里的决定很正确,“现在只需要查清苏敬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下一步如何做,就很清楚了。” “我觉得这里面最引人深思的,就是这个送信之人的身份。” 看着手中明显是裹了一层蜡的纸条,萧景辰抬眼看向云清婳,“能在岳不凡的地盘上频繁送来信息,而且还是他们内部之事,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人的身份很不同寻常吗?” “豢养私兵这种事,除非是内部的核心人员,一般人是接触不到这样的信息的。” 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云清婳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我心中已经有一个疑影了,也许可以借苏敬这个人,将他的真实身份引出来。” 总督府。 原本夜深人静时,岳姗的房间内传来一阵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废物!花了五百两银子,结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妥!他们居然还有脸来找我要钱?” “小姐息怒……苏小小能仔苏州城立足至今,没两下本事,早就被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吞吃殆尽了。” 丫鬟小声劝着,可是岳姗的怒气却是止都止不住,她掐紧手心,一想到外面传来的萧景辰邀苏小小去城外的温泉庄子共游的消息,孤男寡女,又是温泉山庄那等暧昧之处,她就越发意难平。 第二日天不亮她就来到了余老夫人的院子,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还特意摒退院子里其他服侍的人,想着在祖母这里尽尽孝心、顺便再让祖母想办法将自己与李家的婚事推掉。 可是才刚轻手轻脚地提着食盒来到门口,就听到余老夫人阴森的声调:“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处理?那个李大有没有问题?” 好奇心驱使她屏住呼吸、继续听了下去。 答话的是在她祖母跟前伺候多年的老奴,那老奴似乎是在为老夫人梳头,时不时传来钗环交错的声音:“老奴已经着人细细盘问过李大了,那李大受尽了酷刑,依旧说跟他一道出门的两个同伴是喝醉了酒掉进水里淹死的,他也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奴婢也让仵作看过了,说是的确死于溺水。” “终究觉得哪里不妥当。” 良久之后,余老夫人终于再度开口,她的声音中带着狠辣:“若是小山村那处不中用了,就另外寻些人来,换掉一批人,照样能好好的。” 换、换掉一批人? 这样的说辞让岳姗的手都不由得一抖,食盒也就此掉落。 “是谁?” 外面的动静逃不开屋内的二人,那老奴厉喝一声,岳姗本能就想往外跑,可是一个从外面匆匆进来的奴仆却是笑意盈盈地问道:“三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老夫人才刚刚起呢,需得等上一会儿才能见你们。” 完了。 伴随着身后开门的声音,岳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半卷地图 听到岳姗被母亲禁足的消息,岳不凡握着公文卷宗的手不由得一颤,旋即又恢复到了往日那般古井无波的模样,“母亲可说了为何禁足?” “说是三姑娘实在是不成体统,一大清早又为了跟李家的这桩婚事去她面前闹腾。以后嫁到李家、新妇进门,这个礼数难免不叫人笑话。” 来回话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她宽慰他道:“大人只管放心,目前距离出嫁还有几月时间,三小姐由着老夫人亲子教养,必定不会有什么差错,一定会把咱们家的姑娘教得知书达理。” 岳不凡自然称是,只是等到嬷嬷离开之后,岳不凡的手不知不觉地将手中的书卷攥得死紧。 又到了为岳灵的婆母上门诊治的日子,岳灵陪着云清婳走进去,言辞间提起了总督府上发生的事情:“三妹被祖母娇宠着长大,性格无法无天了些,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次祖母居然会下这么狠的心,直接将她圈禁在家中了。” “我记得上次岳大人就说要将三小姐圈禁,可是最后三小姐还是出现在家宴上了,不知道这次余老夫人的圈禁,是真是假。” 云清婳没有放在心上,她只当是岳姗在家中闹得太狠,让余老夫人心烦,这才下了大力气来整治岳姗的性子。 “若是三妹为了跟李家的婚事大闹,祖母这么做无可厚非,可是我听着三妹乳母的意思,竟是因为给祖母晨起问安而被禁足的。” 岳姗有些感慨,“我们这位祖母的心思,一般人都猜不透,有时候连父亲都不知道祖母的心思,更不必说我们这隔了一辈的孙女。” 总觉得岳姗在提点自己什么,话中有话,云清婳的步子放慢了下来,“我想同你打听一件事。” “苏大夫只管问。” 左右并无旁人,岳灵说话也没有那么拘束,“能说的我一定不会隐瞒。” “六年前苏州是否举办了一场武举?” 说到这,云清婳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岳灵倒是没什么避讳,她笑了笑:“的确,其实这场武举的举办并非父亲的意思,是因着祖母说,生辰每年都是一模一样地办,倒不如借着给她老人家过寿,让她瞧瞧苏州这边的好儿郎,父亲这才做了武举选拔。” “岳大人的孝心感天动地,不过,我听说了一件事。” 二人行至凉亭站住了脚,这边地势较高,四面八角来了人能瞧得清清楚楚,她轻声问道:“武举之后,似乎有许多表现优异的举子不见了,此事你可知晓?” “我略有耳闻。” 岳灵略一沉吟,在飞速地看了一周周围的情况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曾经听父亲手下的人提起过,后面的确有人去官府报案,说是家中儿子不见了,可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见?那两年这样的案子似乎挺多,后面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了。” 看来苏敬所说确有其事。 不过这场选拔不是出自岳不凡的手笔,而是因为老夫人想要,让云清婳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想,她慢条斯理地道:“我之前见岳大人一件外衫,都打上了几个补丁,却还在穿,心中十分敬佩,后面到了老夫人房中,其中金玉古董之物不计其数,更加觉得岳大人难得,自己生活简朴,却要极力奉养母亲。” “祖母的生活的确……也算是荣养晚年,祖母的钱财从何处来我们也不知,光是凭借父亲的那点俸禄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岳灵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她环视自己置身的这栋宅院,摇摇头,“这宅子,这宅子伺候我的奴仆,都是祖母操办而来,每逢问起,祖母都说自己的娘家侄子送来的孝敬,父亲孝顺,不敢多问,一家人竟也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云清婳看着眉目间满是哀愁的岳灵,她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岳灵请自己上门为婆母诊治眼睛就只是一个幌子。 “吴老夫人同我说起一桩无稽之谈。” 一时半会儿无人过来,云清婳垂下眼,“她说自己日夜啼哭,并非是伤心所至,儿子身死沙场,她并非无法接受,只是觉得其中似乎有猫腻。” “这话……你可不要轻易在旁人面前提起。” 岳灵对云清婳的话并不意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走到亭子边上,望着眼前的一池残荷,神情显得有些呆滞,“当年,我夫君也同我说起不对劲,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加之实在父亲麾下,我便没有仔细追问,只让他自己小心着就是。” “然后呢?” “然后……就传来了我夫君战死的消息。” 对于当年之事,岳灵心中自然也是存着疑影,她淡淡一笑,“现在想想,我夫君也许不是意外战死,而是知道了什么不该他知道的事情。当年如果我能多问一句,现在也许就不是这个光景了。” 说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云清婳,“苏大夫如今最得王爷欢心,你旧事重提,可是王爷有意翻案调查?” “王爷倒是没有往这么想。” 听着岳灵的话,云清婳已经在心里开始诅咒萧景辰这厮了! 都是他行事太过高调,现在人人都以为自己跟他有什么首尾! “只是我上次应过吴老夫人,说帮她把冤屈上陈王爷。我瞧着王爷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些事情上面。” 不欲打草惊蛇,云清婳露出了无奈之色,“我看这位王爷,整日只知道寻花问柳,吟诗作词,我即便想帮老夫人,现在也有些力不从心。” 没想到岳灵竟也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然后才道:“你跟我婆婆千万不要提起这些。” 从岳灵府中出来,云清婳难掩激动。 方才老夫人见她来了,悄悄地将一样物事交给了她,说是当年她儿子回来之后交给她的,当时吴将军面色十分凝重,多半是要紧的证据。 这卷小羊皮,老夫人像是守着宝贝一样守了这么多年,直到这次才敢交给她,可见是对她十分信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威逼利诱 “这居然是半卷地图。” 展开之后,云清婳和萧景辰都有些吃惊,这地图绘制得十分详细,可是真要说是哪里,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是不是边防?” 不由得蹙眉,云清婳想到吴将军的殒命之所。 “不是。” 在边疆厮杀多年的萧景辰一言直接否定了,他的眼神有些深邃,“这份地图像是某一个地方的具体之所,里面的结构应该精巧复杂,不然不需要这么一份地图来标注,其实你看,这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并不宏大。” “你的意思是说——” 她瞬间明白了萧景辰的意思,“将山体挖空,然后在里面设演武场等,其中各色洞窟,相互连通,若是被查到一个,还可以转移去别的地方,就目前这半张地图的精巧结构,那天如果你贸然带人过去,只会扑空。” “还好那天你及时来阻止我。” 此时萧景辰也觉得惊险。 他合上小羊皮画卷,“这上面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在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是悄悄塞给我的,我来不及多问。他们府上基本都是眼线,稍有不慎就会被察觉,要不是因为老夫人已经被传成了痴傻癫狂的老太婆,只怕岳灵连为老夫人请大夫都做不到。” 将吴家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番,云清婳看向萧景辰,“接下来你想如何做?” “倒不如逼一逼他们。” 手中拿着这张残卷,萧景辰的眼神有些晦暗。 “什么?在山底下发现了萧景辰的人的踪迹?” 不由得蹙眉,余老夫人连吃饭都顾不上了,她放下碗筷,看向来报信的奴仆,“他去哪里做什么?难道还是上次的事情暴露了。” “可能是去打猎。老夫人不要太着急。那王爷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勤政之人,这些时日都在跟苏大夫打得火热。” 老奴在一旁耐心地劝道,但是余老夫人的兴致却还是烟消云散了,她接过侍女的棉巾,擦了擦手,“那萧景辰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两国交战如此之久,北狄节节败退,都是因为这位战神王爷。这样的人即便真的沉迷女色,也不过是一时。一旦被他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你以为我们会有好果子吃吗?” 说到这,余老夫人就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站到了窗边,静静地看着远山,“你去着人细细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老奴正要领命下去,余老夫人又叫住了她,“对了,我这几日身上不爽利,让人去把请苏大夫过来。” 来到老夫人的内室,先入鼻的就是那股子沉重的檀香味,让人混混沌沌,头脑都不清醒了,云清婳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沉稳安静的模样,搭上老夫人的脉之后,良久之后才低声道:“老夫人身子并无什么不妥,只不过老夫人神思不属,似乎忧心过甚,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确有一桩烦心事。” 余老夫人那双浑浊的眼紧紧地盯着她,“苏大夫以为现今的苏州城如何?” “富庶安宁,自然是极好的。” 不知道余老夫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云清婳只能低声道:“难道老夫人是为苏州城的安宁担忧?” “苏大夫与王爷相处甚密,王爷可有纳你为妾之意?” 余老夫人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回了云清婳的身上。 “王爷金尊玉贵的身份,如何能纳我这种身份低微之人为妾?更何况我跟王爷是君子之交,并没有男女之情。老夫人兴许是误会了什么。” 在余老夫人面前依旧不卑不亢,云清婳淡淡一笑,她收回了手,看着望向自己时眼神里满是深意的老人家,“老夫人可是有什么想要叮嘱我的,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不过是提醒你,这种王孙贵胄,见了你年轻貌美,起的都是豺狼虎豹的心思,你要多为自己筹谋才是。” 伴随着老夫人的话,房中其他伺候的人都纷纷退下去了,云清婳直到,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 “这些时日,听闻你陪着王爷在温泉山庄附近游玩?” 余老夫人的眼神都显得阴森起来,“好玩吗?” “我觉得无趣,可是王爷这样的男人自然是觉得狩猎别有一番滋味。” 云清婳面上浮现一丝无奈,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他带着我在山上打猎,转来转去,不像是打猎,倒像是去找什么。” “你在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余老夫人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眼睛突起:“王爷不是去打猎的?” “倒也不能说不是,猎了些兔子獐子的,但是王爷总是带着我在山上转悠。这样也好,我趁机采摘了不少平日难得见到的药草。” 她察觉到余老夫人的异样,关切问道:“老夫人,你弄疼我了。” “……我知道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余老夫人骤然间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般,重新躺回去,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没有了。”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好好想想,萧景辰跟你可透露了些什么?” 余老夫人逼着她回忆,“若是你助我,便是送你入宫为妃都不是难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那萧景辰不过是来苏州巡视一段时间,又怎么能跟我们岳家的权势相比?” “……” 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云清婳低头想了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听到了王爷跟自己的小厮说,这山上看着寂静无声,其实藏着不少人。我觉得王爷在说笑,还追上前去问了一嘴,谁知道王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听到苏小小的话,余老夫人终于可以确定了。 萧景辰的确是奔着山中的“阴兵”而来的! 她眼睛不由得眯了眯,然后从自己的手上取下一只手镯,戴在了云清婳的手腕上,“你做得很好,侍奉在王爷身边,需要有几分眼力劲儿,若是还有什么消息也一并送到我这里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另外半卷地图 “王爷什么时候回京? 跪在佛前一下一下地捻动着佛珠,余老夫人耷拉着眼皮,没去看身后的儿子,她苍老的脸庞遮掩在徐徐升起的烟雾之后,显得肃穆而又宁静。 岳不凡谨慎开口:“王爷乃是代天子巡视,他何时回去,是在不是我这个做总督该询问的。” “你为官什么都好,就是太迂腐了些。” 在旁边老奴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余老夫人淡定地看向他,“苏州城内有些事情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若是王爷知晓,不仅是你的官位难保,我们一家子的性命只怕都要搭进去。” “母亲何不收手?现在收手,回头是岸。” 岳不凡终于抬头,他的眼中有着不解,“你已经年迈,操持这些事情对你来说耗费精力,再者,这数十年之内,边疆不会再起狼烟,你这样的举动无异于送上把柄。” “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去做!” 余老夫人见素来对自己的所作的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儿子居然如此的忤逆不孝,一时间也是怒不可遏,“你只需记得,上船后便没有回头路,现在只能把这件事永远地瞒下去,明白吗?” “……”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岳不凡知道自己不能说服母亲,起身做了个揖,就离开了。 “依你之见,老夫人有没有信了你的话。” 看着正坐在自己对面拟着方子的女子,她一举一动都十分赏心悦目,萧景辰一时间看得都有些入迷。 “她一开始心中便生出了疑窦,不然不会找我询问。我的回答不过是坐实了她心中的猜疑罢了。” 云清婳不愁老夫人不信,她将拟好的药方整理好,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萧景辰,“其实这次能顺利得到这么多线索,我觉得,岳灵功不可没。” “有话不妨直说。” 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萧景辰大致已经猜到她想跟自己说什么了。 “此案一出,岳家不免获罪,且多半是全家下狱的死罪,女眷最轻,也得流放,又或者没为官妓。” 就算知道岳家犯的是死罪,可这样的罪行不该让家中女眷也跟着一并承担。 云清婳看向他,“东窗事发,岳灵可能保住一条性命?” “她是吴家人,跟岳家有什么关系?” 萧景辰诧异地挑眉,“你该不会以为我禽兽到了这种地步,非要将岳家赶尽杀绝吧?” “不是就好。” 见萧景辰还没有动这样的心思,她松了口气。 只是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便只觉得扑来的风中都带上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次日,云清婳按照计划,依旧前往吴家为吴老夫人诊治,只是才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望着冷冰冰地拦在自己面前的家丁,她蹙眉,难道是吴老夫人给自己地图的事情被发现了? “苏大夫,我们家今日不见客。” 家丁语气十分客套,云清婳纵然想进去,可是也只能站在原地,“我今日不是为了给老夫人看病而来,我想问问你们夫人在不在?前不久她约着带我去听戏,怎么这些天没动静了?” 她说得言之凿凿,家丁一时间也不敢怠慢,最后只得请她稍等片刻,然后就进去了。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见到岳灵的身影,她穿着一身家常的青袄,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好在收拾得还算是妥当,能出来见人。 “这是怎么了?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岳灵刚过来,云清婳就搭上了她的手暗暗帮她号脉,可是脉象平和,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不过是最近操心太甚,婆母前几日身体才刚刚好转了些,这两日便又发作了,再加上娘家事情也多,不得安宁。” 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见身后有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便低声道:“你不是要我带你去听戏吗?前面的赵家戏班子平常听着就不错,我祖母平日也会唤他们来府上唱个几出,我今日也没有别的兴致,便陪你去那边坐坐吧?” 见岳灵的确一副兴致不高的疲倦模样,云清婳自然也不好说别的,便低声应了。 此时一个躲在府门后的小丫鬟跟了上来,旁若无人地跟在岳灵身后。 想来这应该是监视岳灵的人了。 云清婳只是不明白一点,难道余老夫人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信不过?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着,云清婳察觉到岳灵的手心凉得厉害,不由得蹙眉:“方才按你的脉象,你这身子骨到底没亏空元气,怎么现在才走两步路就开始发虚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照顾婆婆,不怎么进米水的缘故。” 叹了口气,岳灵察觉到什么之后,朝着她勉强一笑,“你别嫌我唉声叹气的,自从丈夫死了之后,我唯一可以依傍着过日子的也就是婆母了。” “可是你的婆母看上去对你似乎多有不满,你还有得力的娘家,怎么好端端地说起了这个?” 从岳灵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意味,借着街上人声鼎沸,云清婳赶紧问道。 “娘家得力?不过是靠着他们的细软接济罢了。” 岳灵颇有感慨,她苦笑一阵,“婆母虽然看上去对我不留情面,可我也知道她是顾着我的。” 她说到这里,又往身后看了一眼,见跟着自己的丫鬟似乎已经神思不在这上面了,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婆婆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她居然知道! 云清婳顿时一个激灵,她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惊慌,你手中只有一半,并非是我婆婆不信任你。” 说到这里,她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悄悄凑过去道:“还有一半在我手里。” 吴将军居然是将这地图一分为二,一份给了亲娘,一份给了妻子! 云清婳一时间精神抖擞,她看着面色依旧平静的岳灵,是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 “其实这些事我一直都知道。” 看出了云清婳的好奇,她淡淡地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混入岳府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一直选择隐瞒呢?” 不由得蹙眉,云清婳知道岳灵跟丈夫感情很好,否则也不会守着婆母一直到现在了。 “我能如何呢?大义灭亲送自己的亲人进去吗?” 她们二人走得飞快,加之人流拥挤,不多时就把那小丫鬟甩在了身后,说话也比方才自在了许多,岳灵的脸上有着无奈,“我若是状告父亲,祖母,又该往何处告?光拿着这半卷的残图,就能把这些人都送进去吗?” 说到这里,她冲着她摇摇头,“他们是我的血亲,并非是我的死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岳灵看着云清婳,“我知道你现在想要什么。可是如今府中内外都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 “吴家按理说不应该——” 除非是岳府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连着吴家也这么严密防备,云清婳当即问道:“是不是岳府出了什么事?” “三妹被禁足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深夜,三妹身边的乳母来找她,求她救救岳姗,岳灵大吃一惊,刚刚才问出个首尾,那乳母就被追上来的岳府的家丁带回去了。 然后吴家也是一片紧张。 她垂下眼,“三妹深得祖母喜爱,如今被禁足,多半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你今日主动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救岳姗吗?” 云清婳疑惑开口。 之前丈夫的死都没能让岳灵生出与娘家翻脸的心思,如今岳姗不过被禁足,怎么还让岳灵下定了决心? “她不过是被禁足,按照之前,不过是被关上两天就会被放出来,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不成你的祖母会对岳姗动手?” 只是这么想想,云清婳都觉得不可能。 “不,你不了解我祖母的为人。” 然后,岳灵一口否定了云清婳的话。 她眼神幽深地望着她,“即便是捧在手心的珍宝,只要触犯了她的禁忌,她顷刻间就能将之砸在地上,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是如此。” 这话让云清婳有一瞬间的……荒谬之感。 “不管是人还是物,她都是这样?” “嗯,当年我祖母有一个很喜欢的丫鬟,那丫鬟自五岁的时候被拨到她身边,由她亲自教养,锦衣玉食,比起我们这些正头的小姐也不差,就这么一直养到了这丫鬟十五岁的时候,她都已经为她择选了一门耕读传家的门户,听说还备下了嫁妆。这丫鬟后面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她直接打死了。” 想起这桩往事,岳灵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寒意,“你或许没见过,她对那丫鬟,十分好,就连我父亲都未必有这样的待遇,可是最后也只落了个活活打死的下场。我的年岁较岳姗长些,知道这桩往事,自然跟祖母亲近不起来,可岳姗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觉得凡事只要自己跟祖母撒娇,就能到手。”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云清婳不能想象余老夫人这种病态的性格究竟如何养成,她垂下眼眸,“难道岳大人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我父亲是个忠厚愚孝之人。” 说到这一点,连岳灵都忍不住摇头,她看向云清婳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有时候我宁愿出身农家,倒也免去这许多烦恼。” “只要将你的三妹救出来,你是不是就愿意将那半卷地图给我?” 云清婳听完了故事,最后问道。 “自然,只要你能把岳姗救出来,安置好,我会将那卷地图奉上。” 两人也算是达成了交易,至此,二人已经绕着这条街走了好几圈。 “我知道了。” 这件事还是得由萧景辰出面,自己才不要费心费力地为旁人做嫁衣。 云清婳来到萧景辰下榻的府邸,将岳灵跟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他,“这次轮到你英雄救美了。” “岳灵被禁足,这到底是一出苦肉计,还是真的被禁足?” 萧景辰所思比她更加深广,“若不是苦肉计,但是他们将计就计、逼迫我娶岳姗又该如何?让他们搭上我这条船,到时候我就算是能撇清关系,也必定会失去一争之力。” 说到这里,她朝着他挑了挑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只能由你去做。” 萧景辰不等她拒绝,就开口道:“将来查抄岳家,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去找你要的东西。” “就算你不让我,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些时日云清婳也没闲着,药王谷的情报网汇集得来的种种证据都说明,鲛珠的的确确就在岳家,可是照着岳家那个库房的现状……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余老夫人手中。 她有些惆怅,岳府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岳家公中的库房她已经探过了,要想再探余老夫人的私人库房,只怕是难上加难,更不要说还要将岳姗搭救出来。 就岳姗这个性子,指望她乖乖配合自己离开岳家,肯定不可能。 就在她苦恼该如何下手之时,从外面捣药的小厮那里听说了一件事。 小厮将那李家人上门求娶被岳家拒之门外一事说的惟妙惟肖,连云清婳都听得有些入神。 “那李家怎肯善罢甘休?已经着送聘礼的人在门口坐着了,你们且等着瞧吧,总督府丢不起这个脸,就算是那三小姐不愿意嫁,岳大人最后也会让人把聘礼收进去的。” …… 果然,一切正如小厮所预料的,那李家的几十抬聘礼不过是在总督府门口放了两天,岳不凡就阴沉着脸,让人把聘礼先抬进去了。 云清婳乔装打扮混入了送聘礼的队伍,因着化着浓浓的妆,一时间也没人认出她来,她顺顺当当就进了岳家的后院。 “这位妹妹,可有方便之处,在外面顶着太阳站了两天,又吃了生冷之物,实在是忍不住了。” 捂着肚子找到了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云清婳吃准了半大年纪的小姑娘抹不开脸面拒绝自己,低声哀求道。 “往那边的门进去了右转,再往前面走几步就是了。” 那丫鬟指路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营救 那丫鬟因着要帮她指路,已经被前面的伙伴远远甩开,云清婳趁着四下无人注意,便用药晕了过去,然后把她放在了无人之处。 换上丫鬟的衣裳,在内院行走倒是十分方便,都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假意要给岳姗送吃食,只是岳姗的门口居然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家丁看守着,她才刚刚往前面走了一步,就被拦了下来:“你是做什么的!” “岳大人命我过来给三小姐送点吃的。” 说着,她将食盒打开了一角,给他们看了。 “老夫人的命令,除了她的人,其余人等一律不许入内!岳大人想要送东西,也得先得到老夫人的许可!” 原本以为搬出岳不凡就能顺利进入,云清婳没想到岳姗的院子如今竟是连岳不凡都进不了。 她不得不开始深思着一对母子的关系。 她值得拎着食盒往后退。 等来到假山群石中,她被如今的现状难倒了。 方才给丫鬟灌的麻药药效最多一个时辰,若是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岳姗救出,那丫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通报。 到时候岳府全府戒严,自己能不能出去是一回事,下次再想混进来也变难了。 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悉悉率率的动静。 惊得她立马在一处假山石洞中躲了起来。 “……大人,如今三小姐已经被禁足好几日,连着伺候三小姐的下人全被禁足,听说前往吴家的乳娘,如今已经被做成了人彘。如此残忍手段,着实令人心中发寒。” 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声,应当是跟在岳不凡身边的长随。 可是他说了这么多,也没等来岳不凡的回应,一时间,假山石林中只有风声,和两个人的脚步声。 云清婳却是沉默了。 乳母出去报信,抓回来之后被做成人彘。 这等狠辣的手段威慑整个岳府,而岳不凡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愚孝至此,也难怪整个岳府都被余老夫人把持了。 “老夫人行事过于狠厉。” 就在她思索该如何尽快脱身的时候,却终于听到了岳不凡的回答。 他的声音里既有无奈,也有茫然,“我也在想,母亲到底想要什么,她已经是江浙两地最有权势的女人,她还想要什么?” “如今老夫人所做的一切尚且都在你的辖境之内,可若是手再长些,即便是总督也不能隐藏了。” 叹了口气,那长随似乎对这一切都了然于心,也跟岳不凡一样犯愁,“如今王爷还在苏州没有走,这消息若是捅到了王爷面前,别说是大人的官位、之前攒下来的军功名声,只怕这一大家子老小的性命全都保不住。几位小姐本就命苦,难道大人还要她们跟着一同陪葬吗?” 他说得不留情面,却也犀利,直戳人心。 岳不凡得步子似乎稍稍顿了顿,随后才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一番。”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主仆二人离开,云清婳还没来得及从假山中钻出来,就听到有人高喊了一声:“着火了!老夫人院中着火了!快来救火!” 心头骤然一惊,云清婳赶紧看向老夫人那边的院子,只见白日间竟是冒起了滚滚浓烟,人的叫喊声充斥着整个岳府,不少小厮丫鬟都已经乱了阵脚,朝着后院老夫人院子去了。 就是现在! 感谢这一场及时的火,她再度来到岳姗院子前的时候,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看上去是都去救火了。 她一把推开门,正巧撞上趴在门口的岳姗,岳姗一眼就认出来是云清婳,眼睛顿时瞪大了:“怎么是你?” “是你大姐叫我救你,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赶紧跟我一道离开!” 她见岳姗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由得暗骂耽误时间。 岳姗可不相信她的话,她冷笑两声:“你在胡说八道!大姐若是想见我,随时都能来岳府,又何必托你来救?” 她抚弄着自己的长发,脸上满是倨傲,“你别以为我被禁足了就什么都不知道!祖母顶多是气我不愿意出嫁,所以才会将我禁足!” “你只怕还不知道,因为你的乳娘去吴家报信,连累了你的大姐,吴家现在已经被余老夫人看守起来了,你的乳娘也被做成了人彘。” 没想到岳姗居然如此天真,直到现在还以为余老夫人疼爱她。 云清婳看出了岳姗的底气不足,不由得轻轻一笑,“若真的只是因为婚事,余老夫人又怎么会命家丁严密看守?李家不过是小小商户人家,岳府真要悔婚,民不与官斗,李家也奈何不了。岳姗,你要是真心想送死,我也不拦你。” 说完,云清婳扭头就要走。 这下换成岳姗着急了。 她一把抓住云清婳的衣袖:“你不是说是大姐让你来救我?你现在又要走?” “好话不说第二遍。” 云清婳没时间在这里陪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过家家,她神色十分严厉,“是现在跟着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禁足,现在就想好了!” 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云清婳,岳姗一时间也犯了难。 最后她眼一闭心一横,“看在你救过苏州城满城百姓的份上,我就勉强相信你这一回!”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往屋子里面去,云清婳眼看着那边浓烟渐小,猜测今日的火灾只怕是萧景辰为了接应自己所放,火势应该不大,便也顾不上其他,抓住她的手就往后院那边跑去。 路上怕人瞧见,云清婳又找了一些青草汁水涂抹在她脸上,叮嘱她低着头跟自己跑,二人趁着一片混乱,从岳府的后门偷偷摸了出去。 两人刚出来,就见到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正是萧景辰的贴身长随,云清婳带着她坐上马车,堪堪坐稳,马车便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 等马车再度停下来的时候,云清婳这才发现,居然又来到了温泉山庄。 看来萧景辰还真把岳不凡献上的这座庄子当成自己的来用了,她挑了挑眉,然后带着岳姗走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头大罪 “大小姐也在。” 看着跟萧景辰同坐在堂屋中的岳灵,云清婳的步子稍稍一顿,然后才走了进去。 岳姗看到岳灵之后,心中疑窦渐消,她总算敢把自己的委屈和害怕宣泄出来,一头撞进了岳灵的怀中。 “一切可还顺利?岳家可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见岳姗只是稍稍清减了些,未曾受伤,岳灵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知道余老夫人的手段,没见到岳姗之前,总是担心三妹会出什么差错。 “除了被拘在房中不许出来,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大姐,你怎么会让苏小小来救我?” 提到这一点,岳姗的话中带着怨怼,“其实应当也没什么大事,祖母自小就疼我,只是关一段时间就会放我出来,难不成她还要关我一辈子不成?” “你那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看着自己单纯的妹妹,岳灵摇摇头,她的脸上满是凝重,“你的乳娘来寻我的时候,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后面我还想再打听,可是派进府中的人都仿佛石沉大海,再也没了音讯。” “乳娘已经被做成人彘了,余老夫人借着乳娘之事敲打府中奴仆,大小姐派进去的人又如何能够探听到消息?” 不由得叹了口气,云清婳想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此残忍的手段了,没想到在苏州这等富庶之地的后院还能见识,她眼神一沉,望向岳姗,“你要是听到了什么,今日王爷在此,你最好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有王爷在,还能保住你的性命,你要是不说,等到余老夫人找到这里、威逼我们将你交出去,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岳姗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在看到苏小小那张冷淡不屑的脸之后,她更是嗤之以鼻,“你该不会想着借机把我这个总督府三小姐踩在脚下吧?苏小小,你千万别做这样的白日梦!” “大小姐,三小姐的人我已经带出来了。” 跟岳姗沟通无异于对牛弹琴,云清婳索性不碰这样的钉子,她看向岳灵,岳灵先是责备地看了一眼岳姗,然后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卷小羊皮的地图,送到了萧景辰的手边,“这就是亡夫生前悄悄留给我的,我当时便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可是因着此事干系到岳家的存亡,这么多年就一直都守口如瓶。” 如果不是萧景辰的到来,以及岳姗被禁足,可能终她一生,都会保守住这个秘密。 “的确是剩下的半卷残图。” 萧景辰一直没有出声,此时接过地图展开之后,这才看向云清婳,“你来看看。” 云清婳自然也不客气。 二人亲密的情状落在岳姗的眼中,她既不甘又不解,“大姐,你给他们的是什么?姐夫生前到底留下了什么?居然还关系我们岳家的生死存亡?” “跟你在祖母那里听到的事情有关。” 岳灵的话,让岳姗顿时变了脸色。 她这才意识到,也许自家真的被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之中。 就算是听到了祖母的那些话,她也觉得不过是家中的运筹帷幄。 父亲身为江浙两地的总督,练兵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原本以为祖母只是因为李家定亲一事迁怒自己……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岳灵见岳姗的脸色都吓白了,知道她只怕也会过意来了,她苦涩一笑,“你也知道了是不是?” “可是——” 话到了嘴边,岳姗看到正在跟萧景辰仔细研究着地图的苏小小,顿时咽了回去。 她可不能让自家的参天大树倒在苏小小这个女人的手中。 “这件事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父亲身为两地总督,这点权力总应该有吧?苏小小不过是一介医女,怎么敢掺和进这样大的事情里?” 满是敌意地盯着正在跟萧景辰低声讨论什么的苏小小,岳姗越发觉得自家姐姐是被她骗了,冲上去一把抢过了那半卷地图,“一定是你要害我们岳家!” “岳姗。” 堪堪把这整张地图理顺的云清婳冷淡地看着她,她没想到都已经这样了,岳姗还是如此地折腾,“你要是不把这张地图还回来,等着你们岳家的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三妹,别胡闹了!赶紧还给王爷!” 一旁的岳灵也没想到经此一事,岳姗半点长进都没有,她眉头紧蹙,“若是你不肯还回去,岳家就是一个谋反的罪名!父亲的确可以养兵,可是瞒着朝廷养私兵,这是杀头大罪!要株连九族的!” 岳姗被这后果惊得站在原地不动了。 趁着机会,云清婳一个信步,将她高举在手中的地图夺了回来。 此时岳姗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看向岳灵,“既然是杀头的大罪,为什么大姐还要把这地图给他们?” “你大姐都是为了救你,如果今日救不出你,你就只能下地府去找如意郎君了。” 不知道余老夫人是如何想的,居然把岳姗养成了一个浅薄无知的性格,云清婳不由得冷笑两声,让萧景辰先将这地图收好,然后才道:“你祖母连你父亲的官位名声性命都不在意,你以为对你这个孙女又能有几分的感情?别以为给了你锦衣玉食便是对你好了,她房中所用的摆件都是千金万金之数,却叫你们全家都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就连你大姐的丈夫之死,都跟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话让岳姗彻底地怔住了。 她看了看满眼哀切地望着自己的大姐,又看了看仿佛对这一切早就了然于心的萧景辰,“你们、你们……大姐,苏小小说的都是真的吗?姐夫的死真的跟祖母有关?” 若一切都是祖母所为,那这些年,祖母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对大姐好的? “你先带着岳姗冷静冷静吧。” 这些事情岳姗迟早是要知道的,云清婳不想插手岳家的家事,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整合这两张地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这两张地图拼在一起,倒是一目了然。” 她点了点地图中间的一个位置,“这个地方看来是最为关键之处,这山中虽然被开凿出了若干个山洞用来养兵,可是入口在这边,出口却在那边,入口的位置像是小山村送馒头的那侧,那出口便是另一侧的山。” “如此一来,这兵源就不是为苏州城内所准备的了。” 萧景辰的眼眸一沉。 他想起之前云清婳提到的,救下了一个从山中逃出来的人,“你救下来的苏敬,现在在何处?” “我已经让人将他藏好,然后寻了个武功高强的人装作他的样子,在养伤。” 余老夫人手段如此狠辣,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可能泄密之人,云清婳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她眼神稍稍一暗,“算起来,也是收网的时候了。” “现在这个时候,只怕岳府的人也该回过味来了。” 萧景辰淡淡一笑,眼神之中满是兴味,“就是不知道,余老夫人是会上门直接要人,还是如何。” “我怎么感觉你似乎很期待?” 对萧景辰眼中的兴致勃然有些不解,云清婳自觉还不到完全掌握证据的时候,若是能将山洞中豢养私兵一事实打实地撞见了,才能治岳不凡的罪。 只是从今日岳不凡与那长随之间的对话,她倒是觉得这件事岳不凡参与得不多,顶多是知晓一些内情。 “你觉得——” “岳不凡此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等问出声之后,又都是一愣。 最后还是萧景辰退了一步,他主动提及此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岳不凡并非是幕后主使,目前看来,像是余老夫人在掌控全局,岳不凡不过是她需要借的势罢了。” “我也这么觉得,岳不凡若真是贪了,大可直截了当地贪,他一切倒是都摆在明处,老夫人房中的富贵,他和妻儿的简朴,江浙总督向来油水丰厚,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必要在这上面做太多戏。” 云清婳叹了口气,可是她也不明白,岳不凡既然自己是清贫简朴之人,又为何看着母亲一步步误入歧途?余老夫人一介年迈老人,内院夫人,又为何要豢养私兵?这些花费大力气选拔出来的士兵,又被送去哪里了? 这都是问题。 也许一切都要等萧景辰再细细问过苏敬之后才知道。 此时岳灵已经重新回到了堂屋这边,她刚回来就对着萧景辰和云清婳的方向盈盈一拜,“我非自由之身,出来也不敢太久,今日是借着府中的丫鬟小厮惫懒才得以脱身,岳姗我已经细细叮嘱过了,若还是添麻烦,王爷和苏大夫只管管教。我宁可她多吃点教训,也比无声无息地死在内院了强。” “我知道。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她。” 岳灵这做姐姐的,当真是为了不懂事的妹妹操碎了心。 云清婳送走她,然后就看到萧景辰若有所思地望着岳灵离开的方向,她有些疑惑,“你这眼神怎么像是要算计人?” “只怕明日,岳府就会来人试探。” 将岳姗放在这家温泉庄子,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好地方。 但如今自己在岳不凡的地盘上,一举一动皆受人牵制,行事需得分外小心,萧景辰一下一下捻动着手中的檀香珠串,眼神大有深意,“今日你去营救岳姗,可顺利?” “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不过多亏了你放的那一把火。” 云清婳原本以为看管岳姗的那边不会太严,这也算是她的失误。 今日本就是有赌一把的成分,没想到居然萧景辰还知道接应自己。 “放火?” 听到这两个字,萧景辰的脸色顿时一变。 “我安排的是有人行刺老夫人,怎的变成了放火?” 两个人都是一愣,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不妙。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外面就有暗卫来通传:“王爷!不好了!我们的人远远地瞧见总督府来人了!刚出城,最多半个时辰就到!” “岳姗不能再放在这里了。” 萧景辰当机立断,他果决地下令:“现在赶紧拦住岳灵的马车,让她将岳姗带回苏州城内,找个地方让她安顿下来。” 藏在岳灵的马车里,避开总督府的士兵,到时候进苏州城起码可以畅通无阻。 “苏州城内只怕处处都有眼线,也不是什么秘密之处。” 只是刚下令,萧景辰又觉得不妥,他如今总算是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送去秦大夫那边。” 见萧景辰一时间难以下决断,云清婳索性帮他做决定。 秦大夫乃是可信之人,只要岳姗知道惜命、不到处乱跑,想来岳府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岳姗会藏在秦大夫家中。 站在跟前的暗卫等不到萧景辰的命令,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萧景辰回过神,这才急声命令:“还等着做什么?赶紧去!” 余老夫人坐在颠簸的马车中,旁边的岳不凡面上无波,可是放在膝头的手却是握紧成拳:“母亲,若是姗儿不在王爷的温泉庄子上,到时候又让儿子如何自处?” “若是不在,便说我们前来拜见,生怕那庄子有不妥当的地方,怠慢了王爷。” 见儿子似乎对自己不满,余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可若是在,我们岳家便攀上了王爷这门亲事,从此江浙两地,便是我们岳家的了。如此荣华富贵,你竟是半点都不动心?” “王爷对姗儿无心,母亲这般筹谋算计,只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强自忍住心中的怒气,岳不凡不知该如何劝说母亲,却也不敢过分违抗,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事情至今,儿子实在是不明白母亲这一切的筹谋到底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保住你的官位,保住岳家的万年富贵!” 余老夫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他的那点怒气视若无睹,“母亲辛苦养你成人,你便是如此忤逆我的意思的?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母子微时,那些人是如何欺凌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