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与你不相逢》 第一章 放箭,让她去死 我靠在白颜肩上的时候,满天星光流转,夜色极好,在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已经快要逃出西凉了,城门近在咫尺。 “白颜,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我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高昂一些,我不敢告诉白颜其实他将我从皇宫救出来的时候,我中了箭,不愿意让他停下来替我看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江社稷一直在我们周围,他在等一个时机,他在等我们满心希望能走的时候,才翩然而至,狠狠粉碎我们所有希望,他一向如此,将万物玩弄在手中。 就算这么想,看到高大城门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心里还是生了希望,只要出了这道城门,就算江社稷再暴跳如雷他也不可能再大张旗鼓将我们追回。我努力挺直身体,看着巍峨的城门,恨不得让白颜将马骑的再快些。 到了,快到了。 忽然我听到有人大喊,奉我主命,快关城门,我在那一瞬间丧失所有力气,然后仰起头。江社稷已经站在城墙之上,他如今穿着月白色衣衫,笑意盈盈不动声色。仿佛当年初见,杏花微雨,我没看清他背后的冷意与恶毒傻傻的交出了一切。 “明朗,你是要去哪里?”江社稷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他从来都是这样心狠手辣,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白颜的计划,却非要在最后一刻才狠狠拆穿我们。 白颜转身抱住我,他其实很瘦弱,但是抱的我的时候力气非常用力仿佛要把我刻入骨血里。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能让白颜跟我一起死,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唯一做错的就是有我这个公主。 我看着江社稷,他撑着自己下巴,似笑非笑。城墙之外就是新的天地,我决定硬闯,白颜似乎明白我的决心,江社稷看着我这个异常愤怒,他是真的生气,我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他一向风光霁月。 “放箭!拦住他们!”江社稷回过头同那些士兵大吼 “可是,陛下,那可是皇后!”有些人晓得我是西凉最小的九公主,也知道江社稷是我从前的驸马,心里有些忌惮 “住口,我让你放箭!” 剑雨射来的时候,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其实我知道我逃不了,江社稷不可能让我走的,他还指望我西凉蛊毒来救他的青梅竹马。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是真的要下手杀我,果然那么多年青春与恩爱,真的是错付了。 江社稷见我并没有要躲的意思,才是真的慌了,他可能觉得我骑射功夫还可以这点并不能伤我,只能阻止我离开这座城墙,但是他并不知道,我腰部受伤,拖了这么多天已经是极限了。 “停!!”恍惚间我似乎听到江社稷说停的声音,不过都不重要了,我大概真的要去见我阿爹了 第二章 白颜呢?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明黄,我以为是我阿爹,便伸出手要抱抱:“阿爹,明朗想您。” 忽然发现周围一片安静,我这才转过身去看身边的男人,他双眼通红像是要杀了我,床榻下跪着许多御医,我宫殿里冷清了这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看着面前的江社稷:“白颜呢?” 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眼珠子里仿佛要滴出血一般:“顾朝暮,我怜你失去双亲所以从不动你身旁宫人,你却让她带着你妄想离开西凉?明知自己怀孕已经两个月,生生让这个孩子掉了?既然你这么不珍惜自己,我也不必再苦苦怜你,从今以后你就伺候青瓷吧。”说完他就拂袖而去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下腹,不敢相信那里曾经有一个孩子存在过,我起身将明黄色的帷幕掀开,将跪在那里逃跑前替我诊断的御医揪起:“离开之前我问你我身体如何,你说娘娘身体安康,我说我恶心不适是否有孩子,你说许是吃了不干净的吃食,你是何居心?” 御医只说自己当时诊断有误,我抓着他的衣领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滚出来,我的孩子我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这么走了。 从那以后我始终没有见过白颜,青瓷是江社稷的青梅竹马,当年我还是公主的时候,她便住我公主府里,我当她是妹妹,结果才知道这是我相公的情妹妹,而且当年江社稷会来西凉是因为传言西凉有一种神药,可以起死回生,重塑骨肉。 不过江社稷就算当上了皇帝也没有拿到那个东西,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在青瓷宫里一向恪守本分,偶尔想起塞外辽阔的土地,我也曾经策马崩腾是最高傲的小公主,不过如今不比当年。 “娘娘,您说皇上最喜欢的那个簪子不见了。”说话的是青瓷的贴身宫女沉香,他俩一起长大,情谊不同。 我跪在下面,听着这对话眉头狠狠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若是从前我从来不懂这些女人之间的心计,我们西凉儿女都是直来直往,不过这几日吃了不少亏,心中有了计较。 沉香低头想了想:“昨日,是顾朝暮来打扫您的寝宫的。” 我还来不及多说,就听到就有其他婢女说在我屋里搜到了那簪子,呈在青瓷面前。看到这些我甚至都觉得反驳无用,无非是又要罚我而已,不过下一瞬间,婢女拿出的东西却让我失了神,那是一个青白色的玉佩,没有复杂的纹路雕刻工艺甚至可以说是拙劣,不过我却十分在意,这是江社稷还是我驸马时当时天真浪漫也有情浓时候,他愿意温和时是真的好儿郎,对我十分好,玉佩是他亲手所刻,当时他抱着我,低声说了很多温情的话,我在那一刻甚至愿意放弃我所有的自由换的和他一起。 “放下我的玉佩。”我豁然起身,他们都有些震惊,大约是我最近太过温和无害,都忘记我曾经是西凉最刁钻的九公主了 “你大胆!” “你给我闭嘴!”我是真的恼怒,轻易捏住她命门:“把玉佩还给我,至于簪子,你拿走就是,反正又不是我拿的。” “皇上驾到。” 青瓷对我凉凉一笑,然后立马跪下佯装疼痛:“姐姐,你别欺负我的婢女,我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送你来我寝宫,可我从没有对你不尊敬过,你拿了我的簪子若你喜欢拿去便是了。” 我觉得中原女子真是厉害,眼泪说来就来,我大概一辈子都学不来,转过身的时候,那婢女见我不再捏住她,便狠狠将手中的玉佩扔下,瞬间落的粉碎,江社稷来的时候我没跪,该我辩解的时候我没说话,不过玉佩落下的时候,我的心仿佛就跟着那时候镜花水月一起粉碎了,一点渣滓都没有,没的干干净净。 我护着那团碎末不作声,江社稷随意瞥了我一眼:“对于青瓷的话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只是凉凉一笑:“解释什么?无论解释你也不会听,你从来都不信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江社稷似乎非常不能容忍我眼里没有他,将粉末踩在脚下抓起我的下巴狠狠道:“你这幅样子给谁看,当年可是你求着跪着让我娶你的,结果你如此狠毒容不下青瓷,连自己孩子也舍得动手。” 我容不下青瓷?当年青瓷让我给她说一门亲事,我欢天喜地一个一个去挑选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看见江社稷和青瓷在我的房间睡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容下她。 “那你就当我蛇蝎心肠好了,奴婢领罪。”我挣开他的手,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江社稷胸口剧烈起伏,然后随口说道:“来人啊,将她给我拖下去!” 第三章 毒打 被按在地上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从前,江社稷对我是真真好,他驮我去摘最大的梨子,我不依不饶,他脾气也好能同我厮混半个时辰。 可如今我们都变了,他为了权力伤我父母,而我,也不愿意一心一意了。 执刑的人是练过的,去了两根三指宽的长板,第一下下去的时候我就吐了大口鲜血,眼泪也从眼角彪出,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似乎看到江社稷和青瓷站在不远处,青瓷在轻声安慰他,他并不多言,只是盯着我的方向。 第二下的时候我伤口就绽开了,一点一点的血丝渗出,我咬牙不说话,身旁侍卫都有些不忍心轻声说:“皇后娘娘,您就认输吧,向皇上低头一次。” 我越发咬紧牙关不愿意说话,额头渗出大滴大滴汗水,刚才在渗出血丝的部位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大板子,江社稷教我中原话的时候我问过他什么叫皮开肉绽,他说我这辈子是没有什么机会了解了,他又骗了我,如今我这样不就是皮开肉绽吗? 他骗了我这么多,他夺走我父亲的皇位,骗我真心,一层一层揭开之后,又想将我留下,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其实我如此不愿意醒来,只是因为他没有把我骗到最后。 整整十板子,我最后几乎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侍卫问江社稷如何处置我,他心里怒火没平:“关进天牢。” 当我被扔进天牢的时候,我其实在有一瞬间想到了死,活着已经毫无意义了,夫君背离,青瓷上位,父亲不在,连白颜也不知所踪。当我狼狈清醒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白颜,他武功绝世,我曾经觉得他永远不会被困,因为他实在是太强了,如今却被锁了琵琶骨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我同他距离并不遥远,可如今我伤痕累累,他狼狈不堪,仿佛隔了天涯海角。 “白颜。”我轻声叫他,父王将他赐给我的时候告诉我,他会永远护我周祥,可是父王却没有告诉我,若是有一日他不再安详,我该如何 如果白颜还有一点神智,他都不会不回答我,我知道他可能快不行了,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没有用,我有什么资格让人保护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身边为我好的人一个个的都死掉。 我强打起精神,趴在冰凉的地上,我努力想要伸出手去碰触到白颜,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江社稷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脚放在我的眼前,我抬头望向他,他眼里依旧是清晰的怒火,我完全不顾的抱着他的大腿:“求求你,只当我求求你,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你别动白颜,你别动他,他一点错都没有,他都是为了保护我,他这辈子都是为了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求江社稷了,可能我还是太小,不懂世事险恶,为了白颜,我觉得这一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江社稷知道让我看到白颜,我就会改变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过如今看着我跪在他脚边却是求别的男人,他一时间气血上涌,抓住我肩膀狠狠一摇,吐出的话却是让我不由侧目:“呵?求我,那你别只动嘴,拿出点真心来,我有些想你过去同我放浪形骸的日子了。”江社稷眼眸里夹杂着轻蔑,手甚至暧昧的穿过衣服抚上我的脊背,我并不觉得那又多美好,我只觉得他仿佛一条阴冷的毒蛇,无所不在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过去我们是夫妻,床笫之间私密事情我一向大胆爱闹,只觉得那是情趣,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居然是如此放浪形骸不知廉耻。 “你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声线都是颤抖的:“江社稷,你如此折辱我?” 他只是轻蔑一笑:“你狠心打掉我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和侍卫私奔妄想逃离西凉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些?顾朝暮,我就是对你太好,才让你如此羞辱我!”他一个字一句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我心里拼命喊不是这样的,才不是这样的,孩子的事情我也根本完全不晓得,是那个御医,不,是御医和青瓷联合骗了你我。 我确实也这样说了,眼里充满希冀,谁知道他只是狠狠撕裂我衣服,一边狠狠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将所有过错推到青瓷身上?当年青瓷年幼你三番五次想要送她出公主府,她被逼无奈才找我庇佑,你又处心积虑置她死地,让她深中剧毒,顾朝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在说什么啊?事到如今我才终于知道绝望两个字怎么写,他从来不相信我,任凭我如何辩解,如何告诉他是青瓷主动让我替她寻亲,他也只是不信,他从来不信我一个字也不肯,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之前的剑伤和鞭刑让我忍不住低头喊疼,他却只觉得我是在假装,毫不怜惜的狠狠的贯穿我,在白颜面前在大批侍卫和婢女面前,我像是被剥了皮的鱼,被按在砧板上进退都是死,眼角泪都被流不出,只能颤抖着声线说不要。 天和三年,我前西凉最骄傲的九公主在地牢里被新帝侮辱,损伤过重。 第四章 治病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依旧在地牢里,白颜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我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哀伤,我想伸手宽慰,轻轻抬手都牵扯到伤口疼的厉害,所以我只能努力对他笑,佯装自己没有事情。不过是被羞辱罢了,反正我已经不是九公主了,我只不过是如今新帝的废后,自怨自怜也没什么意思。 在我想给白颜说两个笑话的时候,忽然有人说新后来了,听到新后两个字的时候我还有些迷茫直到看到一身明黄色的青瓷,她嘴角含笑头上正是那日的钗头凤,随意让身后人退下:“我来看看姐姐。” “怎么?来我面前耀武扬威?青瓷,你现在有的我曾经都有过,不过你后来居上罢了,或者说是捡了我不要的。”我努力撑起身体佯装自己风轻云淡 青瓷看到我这个样子只是抿唇轻轻笑:“姐姐,我最爱看你现在口是心非的样子。我听说西凉有一样宝贝,能起死回生,我不需要,但我就是想将你所有的东西都统统夺走,你说怎么样呢?” 我看着她没说话。 青瓷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模样很精致,这是我从前送她的,那是我说西凉儿女要无所畏惧,让她拿着防身,出了事我扛着。当时我觉得中原女子心和兔子一样是不可能下手的,所以我特意在匕首上纹了我特殊的符号,让人看见就晓得是我的,如今我看到这把匕首,心里不解。 青瓷将匕首拔出:“若是我将这匕首狠狠的刺向白颜,你说皇上会治我的罪吗?” 不会,她和我都知道结果,白颜如今不过一个阶下囚,她才是正在得宠的新后,她随意说个理由江社稷都不会追究她的责任的。但是白颜不一样,白颜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的亲人了,我不可能让她死。 “你想让我死?”我问她 青瓷依旧是摇摇头:“姐姐,你果然是西凉女儿不懂我们,我自然不能让你死了,我要的呢,其实是...”她话没有说完,忽然唇角绽开奇怪的笑容,然后想要对白颜动手,我不知道哪里的力气想要阻挡,手还没有碰上匕首她就顺势将其插入自己的腹中 “顾朝暮,你在做什么?”然后我就听到江社稷的声音,他一脸愤怒手里拿着上好金疮药:“我本来以为你行动不便,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你这样的蛇蝎心肠就应该呆在这里不见天日。”随后抱起地上虚弱的青瓷转身就走,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慌张的样子,他冷眼对我恨不得将我掐死,不过又碍于青瓷只能手忙脚乱的抱起她离开这天牢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俯身去捡江社稷丢下的金疮药,我能赌气,但是白颜不能,我在他身边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呼吸都十分虚弱,所以我只能颤抖着替他小心翼翼上药,白颜张嘴,我立刻跪在他身边想要听他在说什么,随后我终于我听清楚,他说:“公主,别哭。” 咦?我哭了吗?我其实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或者说隐藏的很好了,我已经哭了吗,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泪水湿了手指,原来我,还是好痛啊。 后面的日子里过的极为艰难,我听监狱里管事的人说新后体虚,疾病缠绵纠于榻侧,新帝衣不解带在身边关心照料,帝后情意非常这监狱里的废后怕是留不得了,如此蛇蝎心肠还是新后体恤下人,许是这样子传闻久了,监狱里的人态度对我越发冷淡,甚至到了最后只给我馊掉的饭菜,我不想去猜测这是谁的意思,不过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的确是真真正正被江社稷舍弃了,已经随意一个人都可以折辱我了。 我实在是不愿意让白颜吃馊掉的饭菜,于是企图用商量的语气和狱卒说:“你能不能给我换一碗白米饭来?我日后一定重谢。” 那狱卒啐了一口仿佛在说晦气:“你以为你还是以前西凉的九公主,万千宠爱了?我也是倒霉才来给你送饭,你还能翻身?你也不去瞧瞧咱们新后现在多得宠,新帝还能记得你?”他横眉冷对我,眼里全是市侩和不屑。 我心脏一抽,忍住眼角的酸涩和心底的恨意,然后低头将耳上红宝石耳环摘下,这是我母妃在我生辰时找人去取了上好的宝石,江社稷亲手打磨上色,工匠花了无数心血在我十八岁那年送与我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没有什么能比白颜的命更重要,我将红宝石耳环透过监狱冰凉的铁牢里缝隙:“这是红宝石,西凉少有,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只请你在送饭期间多庇佑我一点,送来的饭食温热一些,荤腥之物也多一些便好。” 许是我递送东西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露出素白皓腕,低头时不小心也露出后颈,狱卒忽然见色心起,便摸着下巴咂嘴道:“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 “什么?”我见事情有转机便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想要问还有什么要求 “我这人还没睡过皇帝的女人,不如你....”他打开监狱门,眼神下流且猥琐 我连日少食,力气并不大,眼神冷冽:“放肆!” “放肆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那狱卒并不怕我,眼神嘲笑不屑,手上也开始解开自己的亵裤:“你陪我睡一觉,你要吃什么没有?你以为你还能出这个监狱?不如好好享受最后的人生上路吧,我听说新帝也在这监狱里侮辱过你,看来你本性就放荡无耻了,如今在这里装什么?不如来试试我的,我的活儿也不比新帝差,皇帝睡过的女人,我也试试,哈哈,我也是享受过皇帝的待遇人了!”市井小人一旦得了一点小利便会无限放大,洋洋得意,那样子令人作呕,我多日身心受损,上次剑伤和鞭刑身体还没有好的透彻,加之男人女人天生体力差距过大,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侧,浊气让我觉得恶心,我不住的挣扎不小心牵扯到伤口。 疼的我忍不住低头喘气,眼看那污浊的嘴就要压上来,我终于找到他的穴位狠狠的压上去,他仿佛一条死鱼向上翻了一个白眼,便倒了过去。我将手脚都缩起来环抱住自己,我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哭也不敢大声哭出来,身旁的白颜闭着眼睛,他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需要御医来医治,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青瓷为什么要佯装被我谋害,她不过以为西凉那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药物在我这里罢了,想要夺走我一切而已,或许她根本不在意那个东西是什么,她也知道我并不晓得,她要的,只是我的命,心甘情愿的去死而已。 我从来不信命,也不信邪,我活的骄傲又洒脱,我心中有雄鹰在飞翔,我父皇母后将我视作眼珠子一般疼爱,白颜永远在我身后,江社稷是我的驸马,我拥有所有女人都艳羡的一切,不过那都是从前的我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顾朝暮这个人了,也没有西凉明朗公主了。 我大声喊叫狱卒,不顾他们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怜或者恶心,我拉过狱卒的衣服狠狠的道:“去告诉江社稷,他不是想要西凉的神物来救青瓷吗?我知道在哪,让他过来。” 狱卒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我,许是不敢相信我居然敢直呼圣上的名字:“你!!你!!你大胆!!” 我冷笑:“我大胆?我就算是废后也是顾朝暮,你们让人侮辱我,我若是得了机会秉上去,你信不信你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忌讳,去找江社稷身边的侍卫高伟把我的话托出去。”我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大,似乎只有这样虚张声势一般对方才会忌惮我,毕竟我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第五章 放了他 不知道是我气势惊人还是如何,第二天江社稷真的来了,他的眉眼依旧如画,不过我却恨毒了他,面上却不愿意表露出来,笑意盈盈:“说到青瓷生死,你果然就来了。” 他似乎极为不耐烦,满脸写着厌恶和嫌弃的表情,让我都错以为过去那些年我们举案齐眉的画面都是假的,不过算了,他会演戏而已,汉人都是这样的说着一套做着一套,我还没看透吗? “你果然知道西凉的宝物在哪?那你之前死死咬口说自己不知道是在骗我了?顾朝暮,你有没有一句话是真心话?”江社稷全然不顾我的嘲讽:“青瓷如此善良,不过借你西凉的药物一用而已,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全然不在乎,我从前以为你只是任性罢了,如今看来是狠毒,流掉孩子也是,不顾人命也是!” “那你当初同我成亲,岂不是瞎了眼?”我以为我会不在乎他的刻薄,我以为到了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什么人都不能伤我了,到底是年轻不懂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说了奚落的话 江社稷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像是被我伤了心,因为他从前若是被伤心就会下意识抿唇随意松开,他又这样的一个举动让我心一颤,不过下一秒我就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对啊,我曾经是瞎了眼,如今不是又重新晓得哪个是璞玉哪个是废铁,弃了废铁吗?” 我低头,收住眼里的泪水,然后抬起头无畏的笑笑,像是听不懂他的嘲讽:“放了白颜,我救青瓷。” 江社稷本来以为自己的话伤了我正想要不动声色笑,下一秒却因为我的话愣住:“你拿出西凉的国宝的条件,只是要我放了白颜?”他的眼珠子里漆黑一片像是染了浓重墨水,让我不禁想到我之前要逃出西凉那天的夜晚,也是这样的,乌黑的夜空让人压抑窒息,找不到出路 我眉眼弯弯,曾经江社稷说我笑起来很是明媚让人动心,于是选了最好的笑容对他:“不然呢?你还能放我和他一起走吗?”其实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江社稷不会让我和白颜走,他占有欲一向令人心惊,就算我是他不要的女人,也不可能让我和别人离开。 果然下一秒江社稷就掐住我的肩膀,他力气很大将我困在冰凉的墙上,背后的墙坚硬无比,我腰部损伤已经十分严重了,不过我一向不在已经不在乎我的人面前示弱只能无畏的对他笑,他看到我的笑更是厌恶,在有一瞬间我甚至瞥到他举起的手想要对我动手,随后又放下,他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你让我恶心。” “放了白颜,我救青瓷。”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我知道江社稷会答应,他一定会答应的,青瓷在他身边正得宠,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白颜琵琶骨已穿,功力尽失,对他已经造不成威胁,他如今不肯救他,不过是嫌弃白颜曾经带我走了而已。 第六章 我愿你永生不悔 最后江社稷到底是妥协了,也是拿着他心上人的性命危险,他自然就成了纸做的老虎,只能答应。 我沉默的看着白颜被太医院的人接走,从今以后就别再遇见我了,余生都别看到我了。 江社稷手下的侍卫高伟走到我身边,抱拳:“皇...公主,请随我走吧。”他本来想叫我皇后,又觉得于理不合,踌躇了许久才对叫我公主。 我咬了咬唇,仿佛是要笑,更像是要哭:“西凉都亡了,哪里有什么公主,高侍卫可别胡说了,被人听去胡编乱造对你我都不好,叫我明朗就是。” 高伟看着我的样子,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回答是,他引我去的地方是一所偏殿,我进去的时候门口的合欢花正好落在我肩上,抬起头风光恰似无限好,一簇簇花迷离了眼:“高伟,你说,如果我当初没有遇见江社稷,我会是什么样子呢?” 高伟没有回答我,我其实并不指望他会回答,毕竟他是江社稷身边的人,不过他却开口了:“公主,皇上其实是惦记着你的,公主不如低个头道歉吧,如此僵持只会让旁人得了机会....” 我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看着他,惦记我?在漫长岁月里,苦苦煎熬终于能和自己青梅竹马在一起,他得尝所愿,他有什么好惦记的,不过是恨不得把我抽干了揉尽了才能在他男性尊严上挽回一把面子而已。我不愿意再说话,挥手让他走。 在这偏殿里没什么人,不过一两个粗使的丫鬟,夜里天凉,如今不比从前,没了炭火我又畏寒只能早早的上了床,半夜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响动,下意识伸手去拿放在枕下的簪子,朦胧里有一个黑影,带着极熟悉的味道,他俯身亲我,我放下手里紧握的簪子,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软化他进攻的越发凶猛,一寸寸的啃咬我的身体,然后重重的进入我,亲吻我的力道却是放缓了许多,隐约想起当年小乔初嫁了,他也是这样,温和又不忍,但是进入和禁锢我的力道却是十分大。 我侧过身去,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青瓷知道江社稷在我床上是在半夜的时候,沉香去禀报的,青瓷很是恼怒,将身旁琉璃盏都打翻在地,宫人们不知所措还是个宫中老人小心的去点燃烛火,灯光闪烁,衬的青瓷的脸越发可怖,沉香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心里吓的不轻,立即低头不敢喘大气,只说娘娘息怒。 “顾朝暮好本事啊,这么多日子皇上不曾近我的身,她一放出来就去了那里,倒是我小看了她?”青瓷努力放缓语调,手指掐紧身下的锦绣被 “娘娘,那顾朝暮已然失势,如今宫中娘娘独大,只不过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罢了,所以去了那边。娘娘别气坏了身子才是。”沉香低头说道:“况且今日皇上去了那边的事情,宫中是没有几个人晓得的,恰好说明了皇上也是不想他人晓得的,不过一个玩物罢了。” “等等。”青瓷似乎听到了什么,她眉目流转:“你说,没有人知道皇上今日去了那边?” “是的,奴婢听那些宫人说,皇上今日身子不爽喝了些酒说要自己走走。” “你找人去顾朝暮宫里放迷香,把皇上移到我宫里来。”青瓷心情好了不少,也浑身舒畅了些许 次日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仿佛昨夜不过水中花镜中月一般,身边已经有人唤我,命我去给青瓷看病。我到的时候青瓷还困倦的窝在床上,眼底是一片青黑,转头江社稷正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只说自己昨夜喝多了,没有掌握好力度,是他的不是。 江社稷心中略有疑惑,昨夜他身心舒畅,分明梦里是那个人的样子醒来却是在青瓷床上,想是自己想多了。 我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面上不显,袖子下的手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顾朝暮,你还在奢望什么? 第七章 心头血 “姐姐。”青瓷柔柔弱弱的开口,她表情乖顺,神情也是十分温和:“我听江哥哥说你要来给我治病,我还是要谢谢你了。” “谢她做什么?要不是她,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江社稷快速的打断青瓷的话,然后转头看向我:“顾朝暮,你若是不能医好青瓷,白颜的命你也别想要了。” “你放心好了,为了白颜的命我也会医好青瓷的。”我淡漠的开口 “你脑子里现在是不是只有白颜?”江社稷反问我,他声音清冷,但是我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青瓷见形势不利,便羞羞答答的埋进江社稷怀里,像只小鸵鸟一般:“江哥哥,别生气啦,姐姐其实不是那个意思,说不定,姐姐只是觉得白颜好呢。” 江社稷被青瓷抱住,有些吃惊,但是面上不显,我也笑笑:“是啊,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与皇上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想享齐人之福我这废后也是消受不起的,皇上应该是看不上的。” “朕心里只有青瓷一人,旁人皆是虚无,何况是你一个被我抛弃的废后。”江社稷说的比我更狠更直接:“更何况你蛇蝎心肠,弃我孩儿,欲毁青瓷,十分歹毒。” 我本来就是跪在地上,低人一等,以为自己百毒不侵什么也不怕了,原来心里还是柔软的,江社稷一字一句仿佛就像细小的针一般密密麻麻的插在心里,面上看起来是好的,却是动也不敢动,只怕一挪就要血流成河了。 江社稷见我跪在地上不再言语,心里终于像是出了一口气,越发同青瓷亲密起来,青瓷表面上说不要不要姐姐还在,其实不过是欲拒还迎罢了,我面无表情的听完他们的调情,只觉得双膝跪的发麻实在是疼的厉害,想挪动挪动位置,不料江社稷直接看过来:“朕见你倒是十分没有规矩的,找人教教吧,你这样我是不会让你近青瓷身的。” 我也并不想同青瓷有什么交集,恰好如了我心意,便磕头说道:“谢皇上。” 我是在一个徐嬷嬷手里,她对我似乎有刻骨的恨意,明面上是教我规矩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不允许我吃饭不过是家常便饭,我知道我如今现在地位十分尴尬便不再言语,只想安安稳稳度日。 在徐嬷嬷又罚我去清扫庭院时,隔着极远的距离我听到有两个人在小声说话,本来并不在意,却在听到皇上二字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他们声音细碎,零星听到毒药,今日,大殿。 我脑子仿佛炸开一般,扔了手中扫把就急急忙忙跑去江社稷的寝殿,镇守的人是高伟,我抓住高伟就是一串急促的话语:“我...有人给皇上下毒,就是今日,你放我进去,高伟你放我进去。” 高伟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如此慌乱的样子,便侧身让开:“卑职今日什么也没有见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好放我进去,进了寝殿,只见江社稷正要举杯饮手中的茶水,我慌了神,提起裙摆就冲上去拍掉他手中的杯子:“你不能喝,这里面有毒。” “姐姐,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一旁的青瓷似乎很是慌乱,她大眼朦胧,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自问诚心待皇上,怎么会在里面下药,姐姐且莫信口雌黄。” 在我和青瓷面前,江社稷从来偏心她,如今看到青瓷的样子也下意识软了声音去轻声哄她:“别哭,朕知你心意,不会做这种事情,别哭坏了身子。” 我忽然有种很疲惫的感觉,那种从身体深处像是有人掐着心脏,他不是要你立刻去死,而是一下一下轻缓的捏动心脏,让你知道什么叫无力,和你随时都被人捏着命门是什么感觉。 恰好太医来见,我看着太医身旁的俊秀少年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就是我在庭院里见到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然后下意识转头看向青瓷,她弯弯唇角,凤眼微眯,我绕是再如何蠢,也晓得今日之事不过一个局罢了,请君入瓮我还真傻傻的就进来了,尘世真是复杂,人心也难以猜测,人啊,究竟想要什么呢? 太医取了银针去探查余下的茶水,然后恭敬回答道:“回圣上,此茶无毒,相反且有静气凝神的效果,不过,我来时闻到前皇后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似乎是合欢的味道,此花香味若是一般人闻了心烦意乱,暴躁无常恐有大害。” “你说合欢有毒?你是什么太医?” “因娘娘是西凉人,所以此花对您无害,但是,它确实是....”太医似乎也想到我会反驳他,也不急只一字一句想要解释清楚 “你胡说!偏殿里那棵合欢树开的如此繁茂,怎么不见有人中毒?你个庸医胡言乱语罢了。”无论如何编排我也算了,可是将过错推到那合欢算什么?我从小就在那棵合欢树下游玩,少时盈盈微笑还在脑海。 “来人,去将偏殿的合欢树砍了。”江社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足够刻骨了,那眼里写满了憎恨和厌恶,认识十多年,我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他表情淡漠的吩咐下人去将合欢树砍掉,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我,只是软了声音去哄身边的青瓷。 我冷眼旁观这一切,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十分可笑,他早已经不是我心里的那个江社稷,也不是那个从前事事顺我疼我入骨的少年,哪怕他从前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西凉才对我做的假戏,可如今他连假装都不愿意我就应该明白,是我自己奢望了,陷在回忆里看不清楚以后,那个记忆的人,早已经蒙了尘化了土消失不见了。 第八章 不再见 庭院前合欢树被砍了以后直接填平,没有任何的踪迹,我心里起了倦怠心事,便也不常常去徐嬷嬷那边,不知道她有没有告状不过都不重要了,反正,江社稷和青瓷都没有再来找过我。 有日我在庭院散步时,忽然见到那日在偏殿说合欢有毒的太医,我心里恼怒也没有要上去的意思,倒是太医踱步到我面前恭恭敬敬问好以后说:“恭喜明朗公主了。”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我不解 “明朗公主怀孕已经有月余,公主不知吗?”那太医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我不信这些太医所说的所有话,毕竟青瓷人脉颇多,害我还来不及,哪里肯真心对我,但我心里却是有些想要相信的,我最近吃饭做事都十分容易累,以为是身子不爽而已,所以我沉默没有理他 “臣只忠心于陛下,那日公主同我争辩合欢花,只是公主不知陛下身子疲乏吃的一味药正与那合欢冲撞,我话却不能说的太明白,毕竟如今新后得宠,谁也不敢造次。但是明朗公主曾经年幼时,我也见过几次,也算情分,所以有时会特别注意公主。”那太医拱手对我再对我行了一次大礼:“明朗公主若是不信臣,那臣再说一事,兴许明朗公主会选择信臣。公主少时,先帝是否曾说,公主是西凉国宝,要受万千宠爱,公主可知为何?” 我心里一顿,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人,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得到的都是失望,我连自己都不大相信何况旁人,然后声音轻缓:“你说是为何?” “公主可知曾有人传说,西凉有一圣物,陛下也费尽心思想要得到这个东西治新后的心衰之病。臣不知新后是否真的有心衰之症,但是,那圣物的确存在。”太医见我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后越发低头道:“那圣物便是公主的心头血,一滴可使容颜尽回,两滴便能使白骨生肉,三滴是能起死回生。不过,心头血乃是人的根本,若是没了三滴,公主也将命丧黄泉。” “起死回生?”我大惊失色,心里却是有几分相信的,年少时,父亲和母亲总是十分呵护我,怕我生病,怕我难过,曾经同太医院里许多太医商量过什么,父亲看我的眼神慈爱且忧伤,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他的女儿 一样东西若是人人觊觎,那样东西无论好还是不好,终究是毁灭打击的。 “所以公主请安心养胎,老臣一定会好好保住胎儿的。”太医临走的时候是这么对我说的 第九章 却是白颜 怀孕的事情我一个字没有提,毕竟皇宫里处处都是青瓷耳目,上个孩子已经给了我致命打击,我只能小心翼翼的苟活在这皇宫之中。 不过任凭我如何小心小心再小心,青瓷依旧是知道了,那天细雨朦胧,青瓷端坐在位置上,沉香进来禀告说是顾朝暮兴许怀孕了,宫人说是这月她月信不曾来。 “她倒是个有福气的。”青瓷微抿唇角,不过眼里乌黑一片,仿佛墨水一般,她捏紧手中的瓷杯:“她不敢说的,你附耳过来,听我一言。” 次日宫里就传说了新后已有孕,普天同庆,江社稷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楞了一下,仔细想想许是一个多月前他喝多那晚,梦里纠缠温和的是顾朝暮,他许久没有见到她如此柔软的模样,自从他登上皇位,她同他便是针锋相对,仿佛过去那么多年的恩爱通通都是假象。那天夜里却意外的顺从,他一时间情难自已,便没有过多克制自己。醒来却是在青瓷的床上,他同青瓷是自小的青梅竹马,幼年时候遭遇狼群在山洞里那么些日子也是她陪伴着他,而她对他又是一心一意所以她入宫也是默许的。 其实,他从前以为他的孩子一定会是顾朝暮生的,明朗少女,骄傲不可一世,多年夫妻她虽然骄纵对他却是真心实意。不过,他眼眸沉沉,不知从何时期,记忆里的少女终究是变了。 “传下去,新后孕子,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他手中的笔动了动,朱红色的笔在纸上下了批注 “是。”高伟领命退下 这一切我都不晓得,太医也不曾对我说过半个字,只说我精心养胎便可,如今青瓷脉象良好皇上只怕是暂时不会让他去医治青瓷的。我躺在贵妃椅上,表情倦怠,如今天冷,月份一大,孩子就开始调皮起来,折磨的我有些难受。 细雪连绵,我越发畏寒,不过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我这样的殿里居然也送了不少炭火,屋子里呆着有些困倦,我取了斗篷想去看开的正好的红梅,宽大的帽子将我的脑袋拢的严严实实,我还没走多远,只听到有人叫我公主。 我捂住帽子的手一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然后望向不远处,白颜穿着白色的衣衫,他从前武功极好,那里随身都携带着一把剑,父皇说这是让人望而生畏,之前他受到了那么严重的伤,身子不如从前,面容雪白,有些羸弱。 我想叫白颜,可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滚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想要扯出一个笑容,最后还是那种特别难看的笑容:“白颜。” 白颜与我从小到大,我还玩着娃娃要着阿娘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学习剑术了,小小的少年甚至堪堪与剑一样高,不过他从来优秀,不叫苦也不叫累,这么多年看着我长大成亲,也为了我武功全废,却始终没有一丝怨言。 第十章 我想要离开西凉 白颜似乎很不忍心我哭,手足无措道:“公主别哭,我定会带你离开西凉的。” “江社稷为何会放了你?”我颤抖着嘴唇问道,我知道江社稷一向不喜欢白颜,也想着此生可能再也不会遇见白颜只留我孤独一人 白颜深深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忍心随即轻轻讲到:“新后有孕,大赦天下。” 我抓着帽檐的手一抖,五指极速合拢,指骨处都泛着不可思议的雪白,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不懂一般,随即低头。新后有孕?青瓷怀孕了,青瓷居然怀孕了,因为她怀孕,江社稷便大赦天下还真有烽火戏诸侯的既视感啊,我低头嗤笑,忽略心中的绞痛,此时腹中也是一阵疼痛,我弯下腰狠狠喘气,白颜始终顾忌着君臣之礼不敢上前,直到最后晕倒的时候白颜才慌张扶起我。 太医替我医治的时候,我问他:“青瓷怀孕了?” 太医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情,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颜,随即深深的叹气道:“我本来是不想要让公主晓得这件事情的,公主本就体弱,现在又怀有身孕,实在是不该为这些事情烦忧。不过到底是瞒不住的。” 其实白颜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不晓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问太医,大概是不死心不甘愿吧。大概是,不忍心丢弃这么些年的故事吧,就算是苦的要命的糖,也是那么多年珍藏的回忆,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被丢弃在这里,不见天日。 我一时急火攻心,侧过头去吐了大口鲜血,眼前也是昏暗一片,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敲开一般,只觉得脑仁疼的可怕。 “公主保重身体啊,公主。”太医十分担心 白颜来到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在这严寒里带来一丝柔软,声音谦和:“公主不想看看孩子什么样子吗?西凉并非我们所呆的地方,其实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公主,我是周国的小皇子,以前年幼走失被先皇所救,周国已经派人联系我,江社稷如今根基不稳,不敢对周国出手的,只要出了西凉,就没有了青瓷和江社稷。公主依旧无忧无虑,还能平安诞下孩子。” 我双眼紧闭,甚至都能尝到口腔里鲜血的味道,然后在周围事物静谧之下,我狠狠的点了头,张嘴的时候似乎都有浓厚的血液:“白颜,我想要离开西凉。” “臣一定会带公主离开的。” 第十一章 威胁她 西凉的冬天一向寒冷,尤其今日,仿佛看到白昼一般没有尽头没有归路。我如今已经怀孕三个月,还不甚显怀,不过日子一大,恐怕再怎么样也是瞒不住的。不过白颜同我说日子快了,他已经和周国有了联系,青瓷生辰就在这几天,西凉皇宫只怕是要好好热闹一番,我们只需要趁着他们忙的时候离开就好。 我胡乱点头,只说一切听他的。 很快就到了青瓷生辰那天,宫中果然到处热闹非凡,我换了宫女的衣服,带上太医给我的安胎药,白颜替我拢好雪白色的斗篷,上面绣了繁复的红梅,他眸子仿若星辰:“公主,你想好了吗?” 我觉得他仿佛在问一个非常可笑的地方,这西凉我还有什么好眷念的,不过物是人非事事休罢了,没有什么放下与不放下之说。当初我们逃离的时候,城墙近在咫尺,我却还在惦念,如今只怕是那点惦念都没有了。 白颜很快明白了我的想法,随即牵起我的手。 纷纷扬扬的小雪落在我的肩上很快又消融掉,我心里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很慌乱,然后捏紧怀中的匕首,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除了死。 白颜的计划是让我现在宫宴上做不起眼的宫女,得到宴会散去正是混乱时才容易混出去,到了大殿我匆忙解身上的斗篷,只当做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 宴会开的很盛大,帝后和谐,江社稷表情温和且缠绵,望向青瓷的眼里写满了柔情。我跪在一个大臣身边,小心的添上茶水,只听到他们说:“帝后真是恩爱非常,如今皇后有孕,无上荣宠。” “自然可是,皇上上朝从来不苟言笑,尤其近日暴躁易怒,哪有今日如此太平。” 我低头倒茶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忽然夜空升起大朵大朵的烟花,一簇一簇的要迷晕人的眼睛一般。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中原的烟花,从前我听江社稷说起的时候,心里眼里都是崇拜,觉得有朝一日一定也要看一次,不过如今得尝所愿却怎么让人觉得这么难过呢? 江社稷拦住青瓷的肩膀,看着满天升起的烟花,心里同样有许多想法,不过面上却不显示出来。顾朝暮住的那一所偏殿,似乎,看到的烟花会格外好看一点,是最佳观赏角度,她一向喜欢热闹,今日应该也不免吧。 其实有时候他会想,如果顾朝暮在他面前低头,他会怎么样,如果她说对不起,承认自己所有的错误会怎样。 江社稷,你会怎么样呢? 他想,大概是原谅吧,因为他已经也有些眷念从前了。那些时光里的记忆,一次一次的侵袭,他可能真的忘不掉吧,也可能过的不甚太好。 第十一章 护驾 临到晚宴快结束的时候我都没有见到白颜,心里隐隐觉得也许这一次出逃同上次会不一样,毕竟上一次白颜武功还在,而我也略会一些功夫,所以逃出皇宫并不那么艰难。可如今我有孕在身,而白颜功力尽失,比上次要艰难多了,况且,上一次还没有成功。 事情的发生也许就在一念之间,晚宴结束时,皇后本该在众人敬仰之下与皇上同归,不过当所有人看见白颜的刀放在青瓷脖子的时候,在那一刻晚宴大惊:“护驾护驾!” 江社稷面色铁青,青瓷似乎也没想到会在一片人群之中,蹦出一个白颜,她看着冰凉的刀锋,眼睛也不敢随意乱眨。 “你要什么?”江社稷问他 “皇上如今什么都有了,只求皇上能放臣和公主一马,我自然不会动皇后半分的。”白颜态度十分诚恳,他很少会叫江社稷为皇上,当初他刚登上帝位的时候,白颜也一直叫他驸马。如今第一次叫皇上,却是为了离开。 江社稷听到公主两个字就皱起了眉头,眼里的不悦还没显现,就看到青瓷脸色很苍白,想到如今她身怀六甲是见不得这些刀剑的,可内心还是不愿:“我知晓你是周国小公子,也愿意放你离去,不过顾朝暮是留下为青瓷看病的,且她曾是我妻子,自然不能离开。” 江社稷十分不愿意顾朝暮离开,他甚至厌恶这两个字,比厌恶如今的顾朝暮更甚,他可以放逐她,却不能忍受这个皇宫里真的没有顾朝暮这个人。 “皇上。”青瓷颤抖着嘴唇,她睁着一双眸子仿佛会说话一般,不过因为如今命脉被他人那捏住不敢轻易动弹:“妾身不怕死,不过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没来得及看看世间,妾身知道皇上舍不得姐姐不愿意姐姐离开,但是,只当妾身求求皇上,能让孩儿平安无事。”她一字一句都十分诛心,加上面容苍白,发丝凌乱,显得分外楚楚可怜 江社稷动了一下手指,却没有说话。 青瓷眼神闪烁,随即说道:“皇上,那年狼群遍山,妾身好痛啊。”她刚说完大滴大滴的眼泪的就滚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像是珍珠,她今日妆容精致,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江社稷眼前一黑,似乎又回到年幼时,那时山上已经临近黄昏了,他气喘吁吁的背着大一捆柴火,却在一个大树下看到一个小小的服装精致又略微凌乱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十分好看,他很少见到这样好看的少女,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时光翩跹,那日的小姑娘已经长成如今的面前的模样了,江社稷咬牙,似乎觉得口腔里都带着苦涩的味道,是他对不住她,于是开口:“准了。” 青瓷微微一笑。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像是被交换的货物来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不过都不重要了,至少每个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十二章 离开 江社稷命人备了马车,马车里弄的十分暖和柔软估计想到青瓷被作为人质所以格外关照。我小心翼翼跟在白颜身后,他也努力放缓脚步,白颜剑指青瓷,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上马车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这皇宫,多繁华的地方,只是再也回不去罢了。 “明朗。”江社稷忽然叫住我,他已经没有叫过我这个名字了。我忽然有些不想要听到后面的话,不过也来不及,因为他已经笑了,白色的牙齿像是染着毒液:“明朗,我希望你不要后悔。或者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得及? 早就来不及了。 我没有回答他,转身踏入马车。 没有去看后面江社稷什么表情,高伟站在他身后,自然晓得顾朝暮一回头,江社稷身边气场都变的阴暗了。不过良久他微微一笑:“将暗卫派出去,在周国与西凉边界拦住他们。白颜不敢将皇后带出西凉的,周国也不会允许这等同于宣战之事。” 高伟大气也不敢喘:“是。” 路上走的并不匆忙兴许,马夫也顾忌着车里的青瓷,因我在身旁,白颜并没有拿剑威胁而是捏住她的命门,青瓷一出了皇宫似乎之前的委屈羸弱也统统不见了,而是笑道:“姐姐果然长进了不少,如今都学会威胁人了。”她抬起没有被禁锢的右手摸了摸头上有些凌乱的步摇,笑容有些阴暗:“姐姐一定要信守自己诺言去了周国别回来,我便可放姐姐一马,否则,我有太多法子让姐姐不得安宁了。” 我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看着她的笑容像是一条毒蛇阴冷,沉默许久没有说话。我知道青瓷说的都是真的,与她交手这么久,她的心计与计谋我全都不会,反而节节败退。我心里自然是信的。 白颜因为一路上紧绷,所以显得分外疲惫,不过听到青瓷的话,还是冷笑三声:“你如今命门都在我手里,你还敢造次?” 青瓷似乎并不畏惧:“你不敢的白颜,你若杀了我,就是与西凉作对,哪怕你是周国的小公子,周国也不敢留你。你也许不怕死,但是你怕顾朝暮受你连累而死啊。我这次这么配合你,假装被你所困,是因为,我也讨厌在宫里看到你们。我如今身怀六甲,只当自己做件好事,放你们走吧。所以可千万别回来。” 我歪头看着青瓷的肚子,随即笑道:“你如今是西凉的皇后,想要拿捏我们那么容易。你为何不那么做?之前你佯装心衰,想要从我这里取走西凉的宝物,不过无功而返反而拉近我和江社稷的距离。更是晓得他之前宠幸我,你能掌控其他人,却并不能阻止江社稷的所作所为,你怕江社稷对我还有心,所以恨不得我走吧。” 话音刚落,青瓷的笑颜就渐渐的沉了下来,像是笼罩在一层阴影里,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唇间磨出一半:“姐姐果然很聪明。” 我很讨厌同青瓷这么虚与委蛇:“啧,你放心好了我确实没有那个心思。” 青瓷没有说话,良久才说:“姐姐,我还是那么讨厌你啊。” 彼此而已了。 不过青瓷还有后面一句话没有说清楚,那句话说,所以我还是别放你走吧。 第十三章 交界 周国同西凉的交界是一条极深的河。 我听白颜说,周国会派人来接,我自然全心相信他,只说是。 我靠在马车里看着巍峨的城墙,上次我同白颜也来到这里,不过却并没有出去。如今似乎宫里早已有通知,所以城门大开并没有闭合。 马车始终安稳前进,在离开城门的时候,我听到自己内心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没走远,城门外侍卫就说请放皇后下马车。白颜看向我,我点头。 我们都知道,青瓷不可能随我们离开西凉,若是逼的太过,只会两败俱伤。 “姐姐,既然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遇见。那我能不能,让你扶我下车一次。毕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子。”青瓷笑容浅淡 我看着周围侍卫,晓得青瓷不能在这里出事,于是便点头。青瓷似乎也预料到我的选择,眼睛微弯,便伸手出来。我接过她的手,正想要扶她下马车的时候,青瓷忽然在我耳边说道:“姐姐的胎三个月了吧?上次那个孩子怎么没的,姐姐还记得吗?” 我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也许青瓷从一开始就在对我下一个圈套,她从头到尾目标都是我,我们都被她玩的团团转。我刚想丢开手,可是如今身子不便,到底是慢了一步,青瓷狠狠抱住我从马车上滚落下来,她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又狠狠按压我的肚子,我腹部一阵绞痛,却忍住不肯吭声。 鲜血从我的大腿内侧一道道滑下,沾染在青瓷的裙子上,我蜷缩起来努力把自己痛意减少。 “青瓷!”江社稷从远处赶来,其实一开始他就跟在马车身后,兴许是不放心侍卫,也许是怕青瓷出事,不过在看到我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叫了青瓷的名字 我知道如今不是赌气的时候,也许我的孩子还有挽救的机会,便奄奄一息道:“江社稷。”却始终因为太疼而说不出之后的话 青瓷的衣衫上沾染了鲜血,江社稷大惊,以为是她孩子不保,于是便抱起青瓷就慌忙喊太医,整个太医院的都被青瓷收买自然不会说出她并没有孩子的事情。江社稷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是意料之外的,却仍然不愿意放弃,看到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顾朝暮,心里虽然是痛惜,却只是以为不小心划伤了哪处。心中有了计较,只吩咐身旁人把顾朝暮扶起来,便抱着青瓷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连疼也喊不出来,更别说孩子二字,不过也许喊出来也没用,因为根本他也不在意。不过我还是打起精神:“救我,救我。” 江社稷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知道我不过失势的女人,哪里肯巴结我,都嫌我是烫手的山芋恨不得将我丢弃。白颜奔向我过来,却被大批侍卫按住,他双眼赤红:“救公主。” “啧!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你敢对新后动手,且看皇上如何整治你。” 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哭都没有力气,我不敢动,只怕一动血会流的更恨,我那么想要留住这个孩子,我那么想要保住这一切,可是我谁都没有得到。我从头到尾,都是输家! 最后是徐太医求了高伟才让我把我放在一处客栈,高伟也以为我只是碰伤而已,也晓得如今除了徐太医所有都在青瓷那边,怕是不能调动的,便宽慰我两句,我全都听不见。只觉得浑身都疼,那种痛意从四肢蔓延,最后都聚集到一处,便是腹部。 徐太医见我神志不清,便小心喂了我半根人参:“公主,我实在心疼您,不过耽搁时间太久,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我如今身上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全都被皇上遣去医治皇后了,要不您忍忍,我把孩子给您打下来吧。” 不要。 不要,我心里拼命大喊,无奈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眼睛睁着,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没有光亮,额上也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像是下雨一般。眼角干涩,嘴唇干裂,脸颊苍白无比。 徐太医见我死也不肯松手,便知我心意:“那臣便努力试试。” 我能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却不能给出反应来,徐太医手忙脚乱的让身边的小厮煎药,我感受到腹部的痛意越发剧烈,徐太医给我喂药的时候,我努力想要灌进去,却仍有不少洒落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只听到徐太医说:“臣尽力了。” 尽力什么啊!我还能的,我可以的,不要啊,求你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只是我的,孩子三个月调皮的时候都能动了,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我的了。 不过内心如何煎熬,我都能清楚的感觉有个东西从我身体剥落出去,我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上次孩子没的时候,我因为中箭昏迷过去,感受不到。如今却是真真实实的体验到那是什么,那是我的心啊。 我从头到尾眼睛一直睁着,感受着从有到没有。 将近凌晨的时候,徐太医对我轻声说道:“公主,睡一觉吧,您太累了。” “不敢。”我挣扎着说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我不敢睡,我什么都不敢做,我甚至都不敢呼吸,只盼今日都是梦一场。 徐太医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落了泪:“公主,您这样,臣心里有愧啊。” 我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像是灵魂已经从身体某个角落剥离出去,或许就是他们所说的行尸走肉吧。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椅子上的褐色汤药,是我没有把他们喝完所以孩子才会离开吗?是我不够吃苦吗。 像是得到了什么启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将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仿佛不是在吞药,还是在喝毒:“娘亲不怕吃药了,宝宝你回来好吗。娘亲不怕,娘亲为了你什么都不怕啊。”说到最后泪水混着药一起吞进肚子里。 青瓷这边安定下来也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江社稷一直守在屋外不曾离去,直到太医来说:“皇上,皇后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过江社稷还是说道:“皇后身子如何?” “已经脱离危险了,现下正在休息。” 江社稷点头,忽然又问太医:“顾朝暮情况如何?” 太医很是吃惊,似乎没有想到会问这个问题,整个太医院倾尽全力都在皇后这边,谁会晓得顾朝暮在哪。 正是这一吃惊让江社稷瞧出了端倪:“我问顾朝暮情况如何,你为何不回答,是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正是发怒的前兆,太医立刻跪下:“皇上恕罪,只是臣的确不知啊。” 江社稷心中一颤,想起抱走青瓷时顾朝暮那凄惨的眼神,他同她不和已经很久了,都同样骄傲的人谁也不肯轻易低头,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可怜的样子,一时间心思紊乱,便慌忙道:“人呢?一个个都长本事了吗?朕让你们照顾好明朗,你们都照顾到哪去了,若是让我晓得明朗有什么不测,信不信朕将你们活剥了。” 众人哪里见过皇上如此发怒的样子,从前有人惹了新后也没有这样大发雷霆过,一时间忐忑不安,都在猜测是不是押错宝了。 最后高伟上前说道:“回禀陛下,臣让人将皇后送到了离这不远一所客栈里。”高伟称呼顾朝暮为皇后,这是大大的对新后的不敬,可江社稷仿佛没有发现这错误一般,或者说他脑海里也觉得顾朝暮才是他的皇后。 江社稷丢开众人去往客栈。 我斜靠在床椅上,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徐太医说是皇上来了,正是示弱的好时候,我却摇头:“求徐太医一事,请将我孩儿没了这件事情藏好。我实在不愿意让他晓得,求您了。” 徐太医沉默的点头。 江社稷来的时候风尘仆仆,我在床沿上坐着的时候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面前这个少年郎,大约是人都是视觉动物,美色才是最诱人的,其实也不是,当年那么多人里,我为什么独独看上他,因为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来找我了。 不过如今都无所谓了,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罢了。 江社稷见我坐在床上以为我并没有什么大碍,为自己胡乱生气而觉得不解便随口说道:“你在便是最好了,青瓷孩子没了,念你也了受了伤,便对你从轻发落。明朗你是离不开西凉的,不过白颜我却是不能放,今日就在这城内赐死吧。顾朝暮,我希望你看清楚,白颜,是因为你死的。” 江社稷一向会杀鸡儆猴,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掌控笼络人心,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这样,甚至我会为了救白颜做许多下作且随意让他侮辱。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皇上的确不应该在我这儿,否则皇后娘娘醒来怕是身子不爽。妾今日周身疲惫,不想同皇上再聊,皇上请回吧。”我还是第一次如此称呼江社稷,也第一次在他面前称妾,他以前就想要我在他面前低头,我从前觉得我一身傲骨,低了就输了,不过没想到不低死的更惨,左右什么都不怕,也懒的计较,只想将面前人打发走而已。 江社稷似乎很不高兴我这样对他,便说道:“不识好歹。” 高伟跟着江社稷走的时候,还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冲他一笑,却只见他的眼神更加担忧了。 我笑的时候像在哭,这是徐太医告诉我的。 连高伟都能看出。 可江社稷却看不出。 第十四章 行刑 青瓷得到要处死白颜的消息的时候,轻轻一笑:“白颜是顾朝暮的心腹,也是如今唯一一人,若是他死了,顾朝暮不死也怕心也要凉透彻,便也不足为惧了。”她看着自己染满丹蔻的细长手指,就是这双手狠狠的掐灭了那个孩儿,她露出盈盈微笑,也不是没有真的想过放顾朝暮离去,不过当她看到马车身后不远处的侍卫就晓得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放手。 真是让人讨厌啊,姐姐。 谁都不能抢走她的位置,她费尽心机才拿到如今的位置,所以必须要狠下心了。 白颜要被处死的那一天,我仔细问徐太医:“我的心头血真的能起死回生吗?” 徐太医似乎猜到了什么,低声回答是不过又道:“公主,取心头血的过程极为痛苦,而且三滴已是极限了,只怕....” 我伸手制止他之后的话:“我连活着都不怕,哪里怕疼。”然后走进屋里,翻出我当年大婚时穿的嫁衣,当年我嫁人的时候并没有穿胡服而是选了汉服,兴许是觉得好看也可能是想要给江社稷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红衣似火,有些灼伤了人的眼睛。 我为什么会喜欢江社稷那么多年,毫不迟疑,不过当年曾经出逃时在山上遇到一个少年,少年眉眼如画问我怎么才这里,夜里天冷小心有狼群。兴许是好的不灵,果然出现了狼群,那狼扑上来要咬少年,我哪里愿意那样精致的脸受伤,下意识去挡。 那狼的咬的可真狠啊,疼的我龇牙咧嘴,少年仿佛反应过来替我赶走了狼,不过寡不敌众,我们一路逃跑。 最后少年带我去他家中,我甚至就想留在哪里过神仙生活,不过还是被属下找到了,我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便被带走。 若干年后在西凉替我选婿,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当年的少年,他生的实在是太过好看,所以我才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吧。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所以爱恨纠缠,都在今天能有一个了断了。 我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许是太久不曾打理自己,都快忘记曾经是怎样的人了,我也鲜衣怒马是人人艳羡的姑娘。我侧头放肆一笑,却始终是找不回曾经无忧无虑的模样了,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晓得曾经有多美好。 随后推开房门,临走时感谢太医:“徐太医,我们只怕是最后再见了,感谢您多日的照顾,明朗实在是无以为报。” 白颜被判在闹市行刑,时间快到的时候江社稷忽然又改了主意,心里浮现出顾朝暮那双眼眸,便说道:“给他一把刀,留他全尸,让他自行了断吧。” 白颜看着面前的刀,目光却在人群里游走。 “白颜!”我大喊 他看到我,依旧是下意识朝我微笑。 我本来以为眼泪都要干了,不过还是有要哭的冲动,却拼命抑制,江社稷见我本来眉头一皱,却在看到我身上的红衣时愣住了,似乎是没有想到我将嫁衣保存的这么好,一时间竟忘记要说什么。让我入了刑场。 刽子手看着我,不知所措。 “公主来啦,白颜是不是太没有用了,从来不能将公主带出去。”他眼睛清澈的仿佛十七岁的少年:“臣能在临死前再见公主就好了,公主是西凉至宝,可千万别委屈了啊。” 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温暖的话了,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温暖待我的都要离开我而走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而我这这今后的人生还在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我所曾经拥有的,终于把我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也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了。 “白颜,是我对不起你。”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眼泪簌簌的落下染湿了他的衣服 “拉开他们。”江社稷怒极,他甚至走下高处 刽子手一见皇上都说话了,自然将我和他分开,我咬牙狠狠的哭:“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江社稷走到我身边,掐住我下巴努力让我视线与他平时:“顾朝暮,我是不是对你太心软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就见他长剑落下刺中白颜的心脏。 白颜缓缓倒下,像是小时候断了线的纸鸢,身体宛若落叶一般应声倒地,我连尖叫都发不出声。我想过一万种方法,却从来没有想过是江社稷亲手了断,他随即拔出剑冷声道:“诸君看清楚了,所有背叛我对新后不利的都只有这一个下场。” 哦,原来是在立威。 我失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然后用一种类似愤恨的表情看着他:“江社稷,你从来都只有你自己而已,是我顾朝暮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江社稷浑身一震,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下意识觉得是因为白颜所以我才会这么绝情,负气的抿起嘴唇。不过下一秒看到我拿出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他才是真的慌了:“你做什么?威胁我吗?顾朝暮你会不会太看的起自己了?” “我才是西凉的九公主,你如今弃我,信不信我在这里血溅三尺让所有人都晓得你是怎样的人。”我用力握住手中的匕首,因为力气太多,所以青筋都暴露了出来:“江社稷,你不敢的,这皇位你花了多少心血啊才有今天啊。” 他不屑一笑,正想说你想威胁我,尽管威胁便是了,他不在意,却在瞧见我脖子出血的时候还是软了语调:“你要什么?” “放我和白颜离开西凉。” “白颜已经死了。” 第十四章 像是又看到满天繁星 “江社稷,你放了我吧,你知不知道,我如今恨毒了你啊。”我声嘶力竭,浑身颤抖,似乎说一个字都觉得困难。 江社稷并不在乎冷冷一笑:“放了你?你凭什么我要答应你,你若是死了,我便让白颜挫骨扬灰,而你也生生死死锁在西凉,一辈子不得安宁。所以明朗,放下你手中的匕首吧,随我回去,我会对你好的。” “那你是不是不晓得我在青瓷身边安排了人,若是我今日不能出西凉,就要她的命。”我随意胡乱编排的话语,不过不重要我相信青瓷会很愿意配合我演戏的 “你说什么?”江社稷拧紧了眉头:“明朗,你不能这样对青瓷的,青瓷还小,我欠她太多。” 果然一说到青瓷江社稷就慌乱无比,我冷声道:“备马。” 我让人将白颜放上马背随后骑马狂奔,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江社稷会马上派人去青瓷那边得到消息,也许青瓷会帮我也许不会,但肯定会拖上些许时间,我只能在仅存的时间里离开这座城。 白颜是周国的小公子,不应该陪我死在西凉的。 因为害怕,所以我骑的非常快,身下的马似乎也深知我的急促,不过身体到底是吃不消的,四肢都蔓延开一种奇异的痛苦,低头便吐出大口鲜血,我随手抹掉血继续赶路,又是那面城墙一次一次又一次在这个地方不断的犯着同样的错误,不过这一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我快速通过那扇城门,真的算完完全全的离开了西凉的地界,还不能放松下来要去往周国和西凉的交界的那处河。 快了,真的快了,我都能看到盈盈的水光,像是一面镜子一般。 终于马受不住,倒地不起,我整个摔在地上,吃痛却不能喊疼,努力抱住白颜往边界赶去。就在我都以为要脱离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仿佛有骑兵追来。 转过身,领头的不是江社稷又是谁。 真的是绝望,我没有想过江社稷会大张旗鼓真的追过西凉城门,心里稍微放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手里的匕首握紧,我心里知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回去了。 我转过身不去看江社稷,只用尽全力想要坐上那条通往周国的船。 江社稷见局势不对,下令想要制止我。 “顾朝暮!”他大喊 我身心俱疲,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记忆里母妃对我缱绻微笑,像是要接我回家。 “江社稷,如果有来生,我只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你。”我看着面前的江河,闭上双眼,抱着白颜用力跳了进去。 河水灌入我的鼻子和耳朵妄图想要吞噬我的一切。 “顾朝暮!”江社稷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做的如此决绝,他大喊却再也唤不回了 “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天和四年,明朗公主殁,新后青瓷打入冷宫,新帝一病不起,各方势力妄图发动政变,却被新帝冷血镇压。 第十五章 盈盈微笑又见你 我叫白明朗,是周国小公子身边的侍女,虽然只是侍女,但是全周国上下都晓得小公子有多宠爱我,所以我基本上在周国是横着走的。 “明朗。”白颜唤我 我见到他很是开心,随手扔了手中把玩的红色细穗,欢天喜地的朝他跑去。他对我微微笑,然后温和的抚摸我的发丝:“玩疯了?” 我晓得他不会骂我,不过同我开玩笑而已,便笑嘻嘻说道:“公子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可想我了?”我从有记忆以来,就对白颜十分依赖,有人笑话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周国小公子,我从来不在意,因为我自己心里明白,对于白颜我依赖且眷念,总觉得他身体有哪一部分在吸引我,却没有男女之意。 白颜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是抱歉又仿佛是透过我看着其他人一样。我实在是懒得的动脑子,便嘤嘤嘤的往他怀里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公子身上有什么让我觉得特别熟悉,我就喜欢缠着公子。” 白颜听到我的话眉头一皱,然后忽然抱住我,他用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嵌在怀里一样。我觉得很是局促,不安又熟悉,然后似乎有十分冰凉的水滴落在我的脖子处。我挣扎着想看是不是他哭了,他却只是把我抱的更紧,轻轻的对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解,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一个卑微的侍女被他宠上天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有时候觉得白颜真是奇怪。 不过我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来只是对着面前的人笑。 白颜也不再说伤感话,只说自己皇命在身又要出皇宫,白颜很忙我都知道,毕竟他是周国的小公子,上面的几个儿子又不争气,所以皇上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他身上了,他背负着很多人的心血和期望,我替他高兴又替他觉得委屈。 “明朗,回来的时候你想要什么呢?”白颜问我,他每次出门以后都会给我带回一些东西,细到胭脂这样女儿私密物品 我决定这次不要礼物:“我想你早些回来就好。” 白颜也笑了,他本就是好看的少年这一些更是温和了眉眼,只觉得这个少年怎么生的这样俊美。 我知道白颜是向我辞行的,果然他并没有多呆多久就离开了,我没有去送,因为我知道会有许多人要去送别周国小公子,正是攀附的好时机那些人哪里愿意放过。在我心里白颜是不一样,我不屑同那些人一样,我只要在心里知道他离开他会回来就好。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的时候山不动,却会有人来找山。 第十六章 不再见 周国的夏天十分明媚,虽然炎热但是我却十分心动,似乎记忆里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夏日,佣人将冰块送上来的时候,皇上身边的安公公突然朝我拱手说道:“宫中今日有宴席,白姑娘行事可要小心些,别随意冲撞了旁人。” 我抿起嘴角说好,心思却活跃了起来。 安公公将话带到以后就转身走了,回到殿里见到皇上立刻跪下说:“回皇上,臣已经将话带给白明朗了。” 周帝看着手中的画像,又想起西凉皇帝逝去的皇后,那个白明朗和她长的一模一样,若是能够用到,是一件好事,所以他支开了白颜趁江社稷来时将消息透露给白明朗,依白明朗的性子一定会去看,他当然知道白明朗不是西凉皇后,不过既然相似便总是要有利用价值的。想到这里,周帝的眸子沉了下来。 我的确生了要去看看宴席的心思,不过又觉得不过一些人吃吃喝喝实在是无聊,安公公似乎很是知道我的心意,居然又找人送了一张面具来,是娇小可爱的小狐狸,耳旁的流苏异样的柔软。 最后还是受不住面具的诱惑,在去宴会的路上,我心口像是有什么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望着不远处的宴会,隔着遥远的距离,像是有个人在等我。摇摇头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哪里会有谁认得我,我不过一个小宫女罢了,白颜多垂青我几分,还真把自己当棵菜了。 去往宴会的路上极为幽静,耳旁是风掠过的声音,忽然烟花绽放一点一点盛在空中,我看着烟花,却觉得有些想哭。 “谁在那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往那边瞧了瞧,我见过许多好看的人,比如白颜或者是周国里其他少年郎,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这个样子的人,他面如冠玉,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如墨海一般浓重。 “小狐狸?”他随意摈退身边的人,向我走进,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面具被我躲开了 “你是何人?”我问他 “江社稷。”他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对我随意闯入并没有多加苛责反而想要同我聊天,我听到他的名字觉得有趣,哪里会有人把野心全都写在名字里的。一般只有功成名就后才敢这样大张旗鼓吧 他没有反问我的名字,反而对我的狐狸面具很是感兴趣。他的手指修长如玉,漫不经心的抚摸面具旁的流苏,眼里却是漠然,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极端像是所有人和事都不在他的心中留下事情。 “我有只小狐狸。”他突然开口,手上的动作缠绵悱恻:“她很是贪玩,不愿意成为我唯一的狐狸。” “哪里有不愿意成为一个人的狐狸的,只怕是你伤透了狐狸的心,狐狸才要走的。”我觉得他是胡说八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出口反驳她 “周帝倒是寻了个宝贝来讨好我,得了我心。”江社稷不再满足抚摸我的流苏,而是长指一勾直接坏了面具的绳索,红色的小狐狸面具就扑通滚落在了地面。我眼神无措且慌张,我不傻知道是周帝特意将江社稷引过来,诱饵就是我,虽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让当做诱饵,但是的确我是上当了。 江社稷本来还想调笑我两句,却在看到我的样子后眼睛通红,他本来是浪荡不羁浊世公子,之前也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如今却全改了他掐着我下巴,声音像是淬了毒药:“明朗?” 我惊疑,下意识居然还答应了:“啊?” 他一听到我回答,越发红了眼睛手下动作不知是该轻还是该重,刚才漫不经心的脸上像是出了一道道裂痕一般,可随即我又盈盈笑道:“我叫白明朗,公子安好?” 他仿佛不知所措脑袋像炸了一般,去唤身后的侍卫:“高伟。” 高伟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说道:“先皇后去世的时候,皇上你是看到的,这个女子估计只是相似罢了,皇上若是不信可去问徐太医。”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仿佛一团浆糊。 随即那个叫江社稷的脸色变了又变,随意提起我的衣领将我打包塞进了马车,我连喊都喊不出来,问他:“你绑我做什么?我是周国人,又不是你西凉的。快放我回家” 他脸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凉凉的说道:“闭嘴。” 我还想不依不饶却发现面前的人神色不是很好,便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第十七章 西凉 从周国如此大张旗鼓的将我带走却并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我心里晓得已经被周帝当做礼物送给面前这个江社稷了,我不明白我有什么优势能让一国皇帝看上我,但是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回家,我想白颜。 可白颜,却不知道在哪。 西凉皇宫里不比周国,没有成簇成簇艳丽的花,倒是有很多合欢树,合欢树生的高大而茂密,白色的花纷纷扬扬往下落仿佛是落雪一般。我看着这些合欢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悲凉。 我不喜欢西凉,我不喜欢这里太多地方,不喜欢下人们看着我沉默又惊讶,以及偶尔细碎的声音仿佛都是在讨论我。或者我不是不喜欢西凉,而是讨厌这座皇宫,让人窒息的压抑和厌恶,好像是梦里梦外,来过这个地方,可是梦里面那个自己却在嘤嘤哭泣。 是噩梦吧。 我又一次从梦里醒过来,自从来了西凉便整夜整夜做噩梦,身体不爽随意披上外衣想四处走走。 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偏殿,似乎有人在喊叫,声音细碎又急促,好奇心会害死人,我虽然晓得这个道理,但是还是忍不住往深处走去。 透过不甚浓密的树叶,我看见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皇上!臣妾虽然有错,但不至于如此啊,姐姐也并非是臣妾害死的啊!” “对啊,你只是使计打掉了她的孩子。”江社稷仿若听不到青瓷的声音,只是自顾自的沉在自己的回忆,眼神深邃且浓重:“所以我不杀你,你无非贪图权利富贵,所以让你在这里颐养天年不是很好吗?”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笑意,浅淡而凌厉:“收买太医等事一件件都做的不错,却还是让我查出来了。青瓷,你动了我的心头肉,你知道吗?” 青瓷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江社稷,他虽然没有大怒,但是她知道他现在心里只怕是十分痛苦,因为眼里仿佛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呵呵,心头肉?顾朝暮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的,死了才这样,江社稷是你一直纵容我,我才陷的越来越深的。 我看着眼前一切,饶是再笨也晓得只怕这是皇家秘闻,所谓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 许是走的太快太急,不小心踩到东西,发出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显的尤其的刺耳。 “谁?”是江社稷的声音 我不敢出声,只想溜的越快越好。 我能感觉到,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冷冷看着我。 第十八章 你是谁 我缩在宫里瑟瑟发抖,刚才一幕幕事件重演,江社稷的脸在阴暗交错的光线里显的尤其的让人害怕。 就算我千躲万躲,该来的还是要来,我看着自己房门被踹开。江社稷面无表情,他依旧是初见的模样,眉眼如画一般,不过如今最大的差别便是带了阴郁。我十分害怕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我所认识的人就算不是温柔如玉,也是斯文有礼,从未见过如此妖邪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一般,他在找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和我也许有着某种关联。 他看着我,准确的说是透过我的脸在怀念另一个人,他的手指冰凉落在我的眼皮上,我连动也不敢动,只怕他心情不好就要将我眼珠子抠出来。忽然他将我整个抱在怀里,与手指的触感不一样的是,他怀里是异样的温暖。 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 可如今他红了眼睛,只怕心就黑了, 他多想希望怀里的人是他的明朗,当年初见,她在众生之上,所有人都朗声叫她明朗公主。可她眼珠子乌黑发亮,对着他微笑,那样骄傲的少女,只在他面前温和。可是他知道她已经死了,当年他命人日夜不停在河中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捞起来的尸体正是白颜和顾朝暮,白颜的脸已经毁了,可是顾朝暮却仿佛还是鲜活的样子,沉沉的睡去。 徐太医这才上去将往事吐露包括失去的孩子以及顾朝暮身体特殊,才是西凉的国宝,如今尸身虽然在河里已有月余,却仍然能容颜不变。 江社稷忽然想起他问徐太医的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会有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相如此相似吗? 徐太医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若是有人接受过明朗公主的心头血是有可能的。” 回忆到此,江社稷看着我的心脏部位沉了沉。 会有可能是面前的人收了明朗的心头血吗? “你接受过一个姑娘的心头血吗?” 我低头沉思了片刻才缓慢说道:“我记忆都是我在周国的时候,我确实不知道皇上说的姑娘是什么样子,也不记得心头血的事情。” “做我的明朗。”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分外温和,尤其是在说到明朗二字时,不过却不是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些挫败或者说有些伤心,那种难过像是针一般扎着我的心,我自幼心脏就不好,每当我疼的时候白颜总会在我身边喂我药并且用非常难过的眼神看着我。 “我若是不答应呢?”我不愿意做别人的替身,哪怕那个人如何如何的好,白明朗就是白明朗只能独一无二,我心思骄傲。 “我听说你同周国公子周飞凡关系不错?”他慢悠悠的说道我却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如今西凉鼎盛,周帝都恨不得将他想要的碰到他面前,何况一个周国公子。白颜在外的名字叫周飞凡,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固执的让我叫他白颜,可是我却不愿意暴露出这个秘密。 “江社稷,你如此爱你的明朗,怎么会让她离开?”我从他怀里努力挣脱开来 江社稷不喜欢听到这句话,而且是非常不喜欢。 他看着我居高临下一般:“我让你做我的明朗,你只需答应便是了,其他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我沉默,一声不吭。 第十九章 顾朝暮 第二天圣旨便来了,我被封作昭仪,赐的偏殿就在江社稷寝宫不远处,据说是以前顾朝暮住的地方,我看着这寝宫里的摆设,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脑袋里轰隆作响,再仔细一思考心脏却要爆裂开来一般,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坐下来小口小口的喘气。 从前在周国并没有觉得身子已经差的这种地步了,仿佛这里带着潜藏的回忆或者说是不能碰触的东西。 我分外想白颜,我厌恶这里的一切,尤其是厌恶江社稷,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我期盼见到,内心里却有反骨告诉我不行。 我怎么会对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人,有这样特别想法。 忽然高伟来我偏殿里,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并不是对我有什么话要说,而是应该对那个叫做顾朝暮的女子。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顾朝暮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让人如此念念不忘,所有人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告诉我,我一个周国人能在西凉坐上昭仪的位置,并非我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因为我像前皇后,我不过一个替身,就应该有替身的自觉,否则江社稷若是找到更好的人,只怕我下场并不太好。 皇宫里最要会无非是装聋作哑,于是我抿着唇不说话,看到高伟便问他有什么事? “贵妃娘娘邀您去殿里一聚。”高伟对我说道,对,在册封我为昭仪的时候,顺便赏了青瓷贵妃之位,虽然宫殿并没有挪动位置,但也算是见到出头之日了。 青瓷就是那天夜里我见到的女子。 在路上的时候我忽然转过头问高伟:“我同顾朝暮有那么相似吗?” 高伟楞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要问我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下才慢慢说道:“起初臣见到昭仪娘娘的时候,以为是周国的刺客化了公主的面容来找皇上,毕竟公主确实是皇上的软肋。不过时间久了,臣发现昭仪娘娘与公主有相似也有不相似,昭仪娘娘更像公主未出嫁时候的模样,充满了元气的样子。不过如今昭仪娘娘似乎心情也低落了下来?”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无论相似还是如何,我终究是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多可悲啊白明朗。 到了青瓷宫殿的时候,许是太久没有人住,居然都没有几个婢女,我也懒得通传,便走了进去。 声音细碎,青瓷声音温和:“皇上为何放我出来?” “为何放你出来,你心里没有想法吗?”江社稷很是嘲讽的笑了笑,声音里还有细碎的笑声 “臣妾同明朗公主认识也好多年了,臣妾会努力将如今这个白明朗完全忘记自己,做皇上的明朗的。”青瓷似乎听不到对方的嘲讽,只是笑的越发温柔 江社稷点头。 我心却越发凉了下去,甚至觉得四肢百骸都蔓延着一股凉意,得活的多可悲,才要处处受人限制活不到自己的模样。 “江社稷,你未免欺人太甚!”我气的肝疼,也不管什么尊卑礼仪:“我是白明朗,不是什么顾朝暮!” 青瓷乍见到我的时候非常震惊,嘴唇剧烈抖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然后别开眼去不看我,我只当她被我见到下意识心虚而已也不愿意去管她,只倔强的盯着江社稷。 江社稷对我的出现并不意外,轻声叫我明朗,我咬着牙不肯动,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叫我。他脾气也算好,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头:“你什么也不用管,无法无天也好,骄纵任性也罢都有我替你扛着。”然后转过身对青瓷说道:“你说我放你出来是让你改造白明朗,不,是我让你晓得有这么个人,你若敢动一下,我就要你的命。” 青瓷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不可思议道:“你是让他随意侮辱我吗?” 江社稷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要从胸口蹦出一般,我看着这个人的侧脸,脑袋里像是过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人觉得难受。眼泪便大颗大颗的落下,我觉得江社稷说的或许是对的,我可能真的接受过谁的心头血,因为在在那一幕幕里,我似乎看到有个女人用刀扎向自己的胸口,可是实在是太模糊了,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绝望。 他带我去的是一处冰窖,我拢了拢了身上的斗篷,他面色凝重且绝望,冰棺里是一个女人,那张脸太过熟悉是我日夜镜子里的模样。 “她是我的明朗。”江社稷轻声开口,像是怀念什么一般:“也是我的小狐狸,她这个人倔强又骄傲,我也同样骄傲,不过我做错了一件事情,她同我生气。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让她像从前一样对我眷念,便用了最差的手段。她被我伤的很重,所以选择了离开。” 我看着冰棺里的少女,头疼的仿佛要炸开一般,捂着胸口却不敢表示出来,江社稷的脸也在我眼里越来越模糊,最后我终于受不住晕了过去,记忆里那个剜开心口还微笑的女人,我终于看到了,那张脸分明是我自己。 第二十章 徐太医 醒过来的时候我脑子里还十分凌乱,江社稷在我身边轻声问我十分安好,我垂下眼不肯说话,他似乎见惯我这幅样子也不多说只对下面的徐太医说看看她如何,抱她过来时候,她一直捂着心口。 我抿了抿唇,似乎都有些口不择言了:“皇上如今如此担忧我的心,那当初为何不对她多好几分,若是像你所说她一心依恋你,又怎么会离开你,江社稷,你从来都是这样,你真的有心吗?” 徐太医诧异的看向我,江社稷忽然抓住我神情莫测:“你到底是谁?” 我放松下来微微一笑:“我是白明朗啊,皇上不记得了吗?您亲自将我从周国带回来的,说是我像前皇后。” 江社稷盯着我,表情很是阴沉,他似乎还不放心又改掐住我的脖子,我不挣扎也不反驳,只朝着他盈盈微笑,他很受不了我这样的笑容,眼珠子都要红透了:“收起你那样的笑容,白明朗我虽然让你做她的替身,可你也别随意碰触我底线,尤其是不要装她。你还不配。”最后一句话是贴在我耳边说的,说的狠毒又让人难受 我不说话。 徐太医似乎见到我们之前气氛有些让人诡异,便叩头说道:“皇上,娘娘心疼是因为患有心疾,我瞧着似乎是之前受过损伤?” 江社稷听到徐太医的话收敛了些许,他似乎很在意我的心,我弯唇嘲讽一笑,啧,如今才是这样一幅情圣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有多爱顾朝暮呢,是吗? “我自小心就有病,寻常事情而已,太医不必太快慌张,皇上也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心,毕竟比起我的脸,心才是您在意的不是吗?我若想要活着,又想要保住周飞凡只能屈于您下了。”我随意说道,自幼的心病是我胡乱编的借口罢了,我如今这样不过是丢了两滴心头血,我终于想起来了,在看到冰棺里那个同我长的一样的女人的时候往事就如潮水一般,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兴许是白颜找的混淆的目标罢了。不过不重要了,也多亏白颜,我才能在周国有那么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江社稷皱着眉头看着我,他眼神幽暗,甚至我察觉到他手指微弯似乎是想要碰我,而他确实那么做了。我差点就要落了眼泪,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所以我安静的看着他抚摸我的脸颊甚至还轻柔的落下吻,始终用一种柔顺的表情承受。 然后他留下一句好好修养便走了,徐太医多瞧了我两眼,似乎想要从我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过我始终面无表情,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提着药箱走了。 我这才低下头捂着自己胸口,自我舍了两滴心头血,心在许多时便容易发疼难受的厉害,我从前不晓得白颜也不愿我再想起那些事情便哄我说是心疾,现在想起来倒不如在那周河里永远没了才好。 第二十一章 疑似甜蜜 自那以后,青瓷并不再来惹我。大约是冷宫里日子呆的太久了,好不容易出来她自然不会再惹我。 我从前心心念念的东西,换了一个身份却轻易得到了,多可笑啊。 在我看着殿门外的合欢花发呆的时候,江社稷小心翼翼的将我抱在怀里,我侧耳听着他胸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眼里明明暗暗最后闭上眼睛化成一抹浅笑。他十分喜欢我这样子,忍不住在我嘴侧轻轻的吻了一下,像三月里的春风一般,细碎如羽毛。 我眼神朦胧,侧眼看着他。 他用力抱着我,仿佛要要陷入骨肉里,轻声叫我明朗,然后又叫我小狐狸,宛若一场噩梦里,可是那个梦里只有他,他愈发魔怔,开始胡乱亲吻我,并且手也并不安分似乎要撕破我衣服。我顾忌这还在殿里,便拼命挣扎,不过江社稷从来不曾管过我的意愿,我咬着牙不吭声头上的步摇晃的叮当作响,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江社稷的手又覆上来,然后紧紧的抓住我的手。 “不要...”我声音破碎 虽然我出声拒绝,但是我并没有觉得江社稷真的会住手,毕竟我太了解他了,他占有欲简直变态,尤其在性事上对我很是霸道。不过出乎意料的却是我感受到身上的动作似乎放松了些许,他声音温和:“明朗,别哭。” 他在说什么? 透过他的眼睛,映照着我的模样,我看到我流泪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又将我抱在怀里:“对不起,明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语气温和,完全没有当初在周国初见时的妖娆嚣张,仿佛是被岁月洗礼过后的温柔贵公子一般。心里的触动不是不深刻,我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脑海里却全都是当年我跳入周河里河水蔓延进我的口鼻之的模样。 江社稷,我要如何原谅你? 从那以后江社稷会经常到我偏殿里来,我从最开始的不喜也逐渐的默认。全西凉的人都说如今皇上将昭仪娘娘宠的无法无天颇有要封后的意图,或者是皇宫里越来越避讳我说到前皇后的名讳,不过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我不过一个替身而已,比如高伟看我的眼神也是疑惑且怀念。 自然不会有人在我面前来编排我这些,我也只当不晓得。 当然,这一切江社稷都不知情,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就算他晓得也估计是默认而已。 江社稷对我越发温和,甚至有时候我能从他眼里面看到宠溺,我心里不是不动摇也不是不想要抓住他询问他一番:“你究竟对顾朝暮还怀着怎么样心思。”或者说,我有时候期盼他看透我就是顾朝暮,而并非冰棺里的人。 他今日坐在我对面看我摆弄茶具,我其实不太会这些东西,当年我会的是骑射功夫不过身子已经大不如前所以荒废了很久只怕是再也无法骑马了,便只能玩些小女儿的东西,周国女子太多会女红或者插花,我实在是学不会,便玩了茶具。 “明朗的样子倒是不耐烦。”他看着我手忙脚乱忙活了一阵,随即轻笑:“没学好?” 我低头脸颊微红,便赌气将面前的东西一摊开:“学艺不精了,要不你来。”我确实有些无法无天了,大约是仗着他这段时间的好脾气 江社稷看到我这副样子笑的越发开怀,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头,我赌气的躲开,他也不怒只说了句:“娇气包包。”然后低头果然将我刚才没有弄好的茶具仔细摆弄,他说完这话就低下头与我眼神错开,否则他一定会惊讶我为何会瞬间红了眼眶。 我很久没有听到江社稷如此宠溺我叫我娇气包包了,我当年年少时候,江社稷也是这样将我含在嘴里疼宠。 第二十二章 谁下的毒 忽然下人送来徐太医开的药叫我趁热喝,因为心疾所以每天这个时辰我都是要喝的,的确有奇效,若是平日里,我也就喝了算了,可是看到身边的江社稷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要撒个娇,便委委屈屈的冲他道:“不喝,苦!” 江社稷瞧我这个样子低头一笑,放了手中的东西接过下人送来的药:“喝一点?” 我不依不饶始终不肯松口。 江社稷看了我一眼,笑道:“娇气。”然后搅动手中的汤匙,玉石做的碗配上乌黑的药其实有种异样的美,我虽然怕苦,不过大小的药我也此了不少也没有那么讨厌。江社稷却并不知道,以为我是真心的不喜欢这药,记忆里他的明朗也是如此娇娇软软不依不饶,便好脾气的吹了吹药,似乎希望吹凉一点。 “那朕替你试试药?”江社稷说道 我抿着嘴点头。 江社稷便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好了,不苦特别甜。”转头又吩咐下人道:“去给娘娘取些蜜饯来,娘娘怕苦。”满是宠爱的语气 我刚想说不用了,却在下一刻发现江社稷浑身不适,还没来得及问,他猛然倒向我怀里玉石做的碗应声倒下,将药洒落了一地。 我不知所措,底下的宫人也十分震惊,高伟上来对我说了抱歉就将江社稷扶起来喂了一颗药吩咐底下人去找太医,他声音又快又急,随后看向我说声:“昭仪娘娘得罪了,将这宫里所有宫人包括娘娘都看管好了,不能让人随意进出。” 徐太医来的很快,我看着江社稷面色苍白唇角乌黑,想起那碗药,他不过轻轻抿了一口罢了就如此快的毒发,看来下毒的人是铁了心想让我死。 徐太医见我焦急,出声安抚我:“娘娘莫慌,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此毒虽然猛烈,但所幸喝的并不多。倒是娘娘不要心急,对娘娘心不好。”徐太医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对我温和有礼,仔细照顾我身子,当年我孩子掉的时候,他也用尽了全身力气不过大约是我命中就与孩子无缘,依旧没能保住。 如今我却常常在想,若是我能留下一个孩子,我和江社稷会走到哪一步? 大约不会像现在这样,我迟迟不能接受当年的一切,他也不用沉溺在我过去编织的梦里,虽然这些日子他对我极好,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他梦里的样子罢了,他把过去对我亏欠的,如今都补在我这个白明朗身上了。 却也是造化弄人。 若是能有一个孩子,若是那个孩子能够保住,或许,我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低头成全一次吧。 我坐在床边看着因为余毒未清因而还很虚弱的江社稷,他似乎极度不安,像是在惧怕什么,眉头始终拢起不肯放松。又听高伟说这些年来皇上都鲜少有睡的安稳的样子,当年内忧外患,皇后殁,外敌入侵,皇上伤情了许久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倒下的时候,他却又站了起来只说朕要等着朕的明朗。 “昭仪娘娘,虽然皇上如今对您有移情作用,可是皇上却对您是真真好啊,昭仪娘娘便不要再同皇上置气了,臣实在是不想看到皇上如今折磨自己。”高伟是江社稷身边多年的侍卫,一向喜怒不行于色,我曾经同江社稷说他是冰块吗?怎么对人都冷冷淡淡的,如今却对我这个,对于他来说不过一个外人一个昭仪说着掏心的话。 可是他并不晓得,我虽然是白明朗,却也是顾朝暮,我清楚记得当年我在西凉里所有的一切,我放不下的,舍不掉的如今通通都在我心里扎了根,我分明应该恨他的,可如今,那些恨意似乎都随着西凉萧瑟的风全不见了。 “是青瓷动的手吗?”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另一件事 高伟沉默了一下说是。 也是了,如今皇宫里最恨我的除了青瓷确实没有旁的人了,我以为她如今收敛了许多却没有想到她仍然不死心要我死,无论我是顾朝暮还是白明朗,她都不会要我好过而已。 “我无权处置她?”我又问道 “贵妃娘娘妃位在您之上,以及,皇上曾经发过话,贵妃娘娘的命由他决定。昭仪娘娘别多心,因为贵妃娘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有幼时的情谊,别无其他的。”高伟解释 我点头,没有说话。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我如今不过一个昭仪,毕竟我曾经还是公主她什么也不是的时候我都没有斗过她,至于幼时的情谊,江社稷倒是滥情,小时候情谊倒有许多。 第二十三章 我是顾朝暮 我命人去取我的斗篷过来,十一月的西凉已经有转凉的趋势了,婢女替我梳好了头发,又取拿了我惯常喜欢的素色,不过我去制止了她说道:“皇上送来的衣服里我记得有一件是红色,替我寻来吧。” 换上红色衣服后,我又特意将口脂涂的浓重了一些,婢女为我打扮好以后忍不住说道:“昭仪娘娘今日倒是分外不一样,仿佛两个人一般。” 我笑了笑,自然不一样,我所有打扮喜好都是我从前做九公主时最喜欢的,那个时候青瓷还不敢对我如何,便只能拣素色的穿,如今她大难临头只怕也开心不起来了。 到了冷宫面前,周围砖墙一片颓败之色,我这才晓得我从前的偏殿有多好了,若是真的来了冷宫才晓得什么叫生不如死。婢女想要为我通报,我摆手表示不用,青瓷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脑后口中念念有词。 我解开身上的斗篷,斥退了婢女,沉香想说些什么,我头一歪似笑非笑,她也有些惧意便走了。 “何必装疯卖傻,你连毒都敢下,也没打算要命了吧?”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角是嘲讽的笑意 青瓷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刚想出言反驳我,却在看到我的装扮的时候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她似乎非常惊恐连头上的步摇都晃的叮当作响也不自知:“顾....顾...顾朝暮?” “叫我作甚?”我蹲下身子与她视线平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我如今的样子,意气风发骄傲肆意,活脱脱当年的九公主 “你胡言乱语,顾朝暮早就死在周河里了,尸体都在,你居然敢冒充顾朝暮?白明朗,你完了,你犯了皇上的大忌,你死定了!”青瓷似乎像是抓到了我的把柄一般,她眼里全是癫狂:“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顾朝暮同我抢也就算了,你白明朗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青瓷,这么多年,脑子不好使了啊。”我抬起她的下巴,表情漠然:“我实在是不想同你纠缠这么久,但是我回来以后你却还是不安分妄想迫害我,不过也罢了,如今你也算是走到头了,对了,我可舍不得让你死,我要你看着我怎么活。” “你胡说八道,你不是顾朝暮,顾朝暮早就死了!”青瓷神情慌乱翻来覆去仿佛就只会说这一句话而已,她被我打击的不轻,居然神情接近崩溃的边缘,我看着她的样子却没有报仇后的快感只觉得内心一阵寂寥。 我同她斗到如今,曾以为只有一死一活才会有结局。 可现在,却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我们不过都是案板上的鱼肉罢了。 我转身踏出冷宫,离开前留下一句:“青瓷,你瞧瞧自己如今的样子。” 青瓷恍若听不到一般,只说到不对不对,然后崩溃大喊大叫。 第二十四章 你是何人? 江社稷始终没有对青瓷下手,哪怕他和我都晓得下毒的人就是她,他也一退再退并不打算取她性命。 “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有一日江社稷躺在床上,看我替他喂药时终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您是皇上,自然有自己的理由,臣妾并不好随意编排是非。”我想要讲吗?并不是,其实我特别想问他,我想到他面前让他眼里只有我给我一个原因,但是我知道他不会给,他从来不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大约也从不在意而已。 “若是她,只怕会天不怕地不怕到我面前寻原因了。”江社稷沉默了许久,才缓慢说道这句话,他侧头看着我,像是在怀念什么,忽然他脸色一变,挥手让我出去:“你走吧。” 我放下手中药碗,俯身说道:“臣妾马上就能离开,不过希望皇上保重龙体,切莫忘了喝药才是。”一字一句极为恳切,我确认自己是用了真心真意的 不过他似乎更加恼怒,随手将碗狠狠的砸向地面:“滚!” 我一顿,果然圣心不好揣测,我从前以为女子心意才会这样,男子却也能如此反复无常。然后强制压下心中的酸涩感,低头说是。走出宫殿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上面沾染了些许药的痕迹,许是刚才不小心溅到的,我想要抹掉那些痕迹,却反而加深了不少。站在合欢树下失神了许久,才缓步离开。 而宫殿里,江社稷阴沉着一张脸看向床下的青瓷:“你找到了明朗?” 青瓷已经完全没有在冷宫里的对上我的迷茫与无措,她软着声调说道:“自然是的,姐姐的脾性皇上也是晓得,天不怕地不怕,当年入了周河,姐姐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不过面容却毁了,所以一直不敢回来,妾身晓得皇上日夜思念姐姐,便一直求人寻觅,终于在前段时间找到了呢。” 江社稷冷眼,随即看向高伟,只见高伟摇头。 冰棺里的女子并非顾朝暮,这是前段时间江社稷才发现的事情,许是白明朗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他一次次忍不住沉溺眷念所以也频繁的去冰棺里看看真实的顾朝暮。他从前很少去看她,因为他害怕,他怕见到她冰封的面容,也怕她到死也怨恨着他,所以不曾发现端倪。却在最近发现不对,顾朝暮眼角有一颗红色的痣,白明朗有,可冰棺里的人却没有。 江社稷越想越心惊,寻了全国各地精通易容的人来,才发现这是一张绝妙的人皮,摘下人皮面具后,不过一个普通少女罢了。 白明朗就是顾朝暮。 几乎在瞬间这个念头就盘踞在江社稷的心里,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失望,虽然失望可是那浓烈的熟悉感却让他忍不住再次靠近。 高伟提醒,或许是失忆。 是的,失忆,自幼失忆才能讲的通。 虽然心疼她失去记忆,不过江社稷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他的明朗忘却了以前的回忆,他们才能重新开始,他们之间没有隔着血海深仇,更没有孩子缺落,是完全崭新的人生。所以江社稷十分呵疼她。 可如今青瓷却说。 她寻到了顾朝暮。 青瓷根本就不知道冰棺里的人并非顾朝暮,因为他已经下了死命令封锁所有消息,所以她的话确实有几分可信度。在明朗这件事情上,他不敢有一点点马虎。 所以江社稷没有对青瓷下手,而是让她来他。可是他仍旧对白明朗不死心,再一次的试探却还是失望,若是一个人失忆了,性格变换也会这么多大吗? 会不会,真的并非他的明朗。 他又认错人了? 第二十五章 你斗不过我 “把人带来给朕瞧瞧。”江社稷说道 青瓷垂首弯唇一笑,顾朝暮你永远都斗不过我的,她就知道顾朝暮不会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她太自尊自傲了,过去西凉的日子确实是一段不见天日的时光,所以她一定不会回头的,就算心里纠结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姐姐,你还是要输给我一次啊,这一次你没那么幸运了,我一定会亲手送你下地狱的。 青瓷挥手让婢女把人带上来,那人上来见了江社稷只盈盈笑:“你是谁啊?”她笑容十分明媚宛若十七岁的少女,眉眼之间颇有年少时顾朝暮的神色。 江社稷冷着一张脸看她。 她却仍旧不依不饶跑到他身边:“这个小哥哥真好看,怎么生成这样的啊?”她歪着头表情懵懂,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宛若一把小扇子浓密。 江社稷注意到她眼角也有一颗红色的痣,心里忍不住柔软了下来,虽然面容已经生变,但是气质却是像十七八岁的顾朝暮,当年她也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当着众多人的面,来到他面前,不顾他冷脸笑着说:“小哥哥真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江社稷问她 她嘟嘟嘴巴撇过头去:“哼不告诉你。”却在见到江社稷面无表情的时候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姓顾,他们都叫我琳琅。” “带她下去吧。”江社稷转头对青瓷说道 青瓷说是,顾琳琅侧头看了一眼高伟:“冷冰冰。”不过却是很小声的嘟囔便转身走了。 高伟同样一愣,却又想到当年初见时候明朗公主一直对自己主子献殷勤,明明都是冷冰冰的人,却对着自己主子笑颜如花不屈不挠,却在转头看到他的时候嘟嘟囔囔说冰柱子,大木头,差别对待实在是太明显,不过高伟却还是保持面无表情,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江社稷靠在床边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顾琳琅便被封为昭仪,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自己的偏殿里摆弄茶具,婢女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却发现我并没有什么变幻,才转头去做其他的事情。我依旧玩弄着手中的东西,却不小心将被子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我眼睁睁看着地上的残骸,努了努嘴努力想要笑笑,却依旧扯不出弧度,干脆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推倒,噼里啪啦落不绝于耳。 我从前在这后宫里,要看着青瓷的脸色行事,明明我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却要被这个所谓的妹妹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比下去,这次青瓷分明是冲我的命来的,下的药狠毒又猛烈,我以为徐太医说了药性以后他至少会晓得这件事情的严厉性质,青瓷放在身边,我会被算计一辈子而我也厌恶极了她。 可是他依旧没有,我所期望的,我所想要的。 从头到尾我不过是希望江社稷能够真的懂我,能够事事信我,可他从来也不愿意做到,往日的宠爱和甜蜜都是帝王的一时恩赐罢了,他的心思如此凉薄,谁又能猜透呢? 如今更是极妙,又多了一个顾琳琅。 或许从头到尾他要的都不是我,他要的只是一个想象中的我。 我在这宫里始终沉默,青瓷却是没有想到的,她以为我会闹。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江社稷,我依旧每天看着我的合欢树,纷纷扬扬的合欢落的毫无忧愁,春去秋来,西凉又开始到了落雪的时节。 青瓷提议说要赏梅。 顾琳琅在一旁也吵着要去看红梅,江社稷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说道:“琳琅为何要去看梅花。” “琳琅想要您驮我去摘红梅插在琉璃瓶里,衬着白雪那才叫好看呢。”顾琳琅穿着红色的斗篷,眉眼弯弯十分喜气洋洋,她本就是无忧愁的少女,如今看来更是明媚。 我看着顾琳琅,确实像我,准确的说,应该是十八岁的我,无法无天骄纵任性肆意妄为,却总有人要宠着我疼着我。兴许是以前太过幸运,自己又不知道节制,才把运气通通花光,变成如今的样子。 我实在是不喜欢看到顾琳琅,除了厌恶看到以前的自己以外,也许更重要的是厌恶江社稷对她事事顺心,全西凉上下都在传周国来的昭仪娘娘只怕是要失宠了,如今顾琳琅才是皇上的心尖宠。 我都装作不晓得的样子。 若是被流言击碎,那实在是太无用了。 所以江社稷问我的时候,我拒绝了。他一开始似乎有些惊讶,的确应该如此惊讶,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反驳过他了,他也忘记当初我刚来的时候是如何的样子,他见惯了我柔顺样子如今的反驳只会让他恼怒罢了。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似乎并没有那么恼怒甚至还有一点笑意问我为何。 我觉得不能说的太过分,免的伤了彼此的面子更有可能的是若是说的太过伤了顾琳琅的心我只怕是要被江社稷千刀万剐的便选了个折中的理由:“臣妾身子实在是受不住,臣妾自幼便有心疾,天寒地冻去看红梅确实劳累,臣妾惶恐...” 我话还没说完余光瞥到江社稷阴沉的脸,心里便咯噔了一下,也是,江社稷这人如此霸道哪里会让旁人拒绝他,我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他的脸只怕自己会不太好过,便想着小心翼翼措辞。心里一阵翻涌,面上却不能显示出来,沉默的叹口气只觉得自己累,翻来覆去揣测人心,看着对方的脸色过活。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重来一次,却依旧要过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让人有些难受。 可我不想离开,这么多次,这么多时间,我都不想要离开,或许无论过多少次,我都还是会再次爱上面前的少年郎,时光如何流转,我都只会记得他眉眼如画让人心惊。毕竟我当初失忆的时候,依旧会觉得这个小哥哥好看,虽然惧怕,却还是想要多看两眼。 多让人无可奈何,又让人觉得难受。 顾琳琅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江社稷,眼珠子转了转:“那我把皇上赐软轿给姐姐好了,皇上真是偏心,明明有那么好的东西却不愿意拿出来共享,姐姐身子本就不适,怎么能为了我想要看红梅劳累呢。”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顾琳琅,小姑娘娇憨的厉害,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我不愿意同她置气,便索性没理。 不过江社稷却立马开口:“不可,那是你的。”他说的又快又急,仿佛是害怕我会同意然后活生生抢了她的东西一般,我本来不稀罕,却在听到他的话以后免不了有些难受,心脏仿佛也感受到我的不适,有些轻微的刺痛感。 江社稷本想解释,说顾琳琅的心也有很严重的问题,徐太医建议不要受刺激所以他特地找人做的,若是真要去看红梅,他也可以命人连夜赶制的。却在看到我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以及拉下的脸,误以为我是十分不屑,便索性懒的解释,冷声道:“那就都去看红梅吧,既然你喜欢。” 我五指微拢,死死的抓着凳子的把手,口腔里仿佛有血腥的气味在流转,我甚至都不敢开口只怕要吐血出来。我还以为前些日子到底江社稷是个有心的人,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虽然不悦却到底不会勉强,如今想来是我想多了,有了新人哪里还在意我的死活,顾琳琅要做的事情,我就要舍命陪君子了。 我不说话答应也不反驳,只是冷着脸。 江社稷看了我的样子越发恼怒,甩手就走,顾琳琅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的样子便要去追江社稷:“等我等我,江哥哥。” 许是在听到江哥哥的称呼的时候,江社稷忍不住慢下了步伐,转头去看着顾琳琅宠溺一笑:“仔细些,小心摔着了。” “才不会!”是顾琳琅的声音。 我忍了又忍,却在听到那声江哥哥的时候,脑袋轰的一下子像是被人敲开一般,在他们走后嘴巴哇的一下就吐出了大口鲜血,我用手绢想要包住,却只觉得心肺被人掏空难受的厉害,眼前也有些模糊。 第二十六章 琳琅出事 许多事情都由不得我做主,就算我心里如何抗拒要去看红梅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 西凉又开始落雪了,纷纷扬扬。最后我到底是坐在赶制出来的马车里,马车极大,因着我和顾琳琅都有心病所以都在上面,江社稷本是要在另一架马车上的却忍不住顾琳琅又细又软的恳求,便好声好气的答应了与顾琳琅同行。 “姐姐,我听说你与从前的我生的一模一样呢,现在看来果然是了,咱俩眼角都有一颗红痣呢。”顾琳琅眨巴着眼睛,美目盼兮的模样 我动了一下嘴,舌尖顶着口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亏我前段时间鬼迷心窍还觉得这个妹子真的有几分像我,现在看来倒是我抬举她了。我从前飞扬跋扈的时候,江社稷确实很少见到,还以为我在谁面前都一副娇娇软软的模样。 顾琳琅见我没有说话,便委屈的努嘴,伸出手要江社稷抱,他似乎有些为难下意识看向我,不过顾琳琅哪里会给江社稷机会:“江哥哥,我心疼。”江社稷十分害怕顾琳琅的心出了问题,因为徐太医将顾朝暮的特殊之处一五一十都讲给了她听,寻常人若是没了心头血尚且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何况顾朝暮身体特别,没人晓得她失了心头血会是如何。 大约是会哭的姑娘才有糖吃,顾琳琅这么一说江社稷就算再是顾忌也只能将人拦在怀里哄:“明朗可还记得当年你嫁与我时候,我冷着一张脸,你见哄不好我,便也委委屈屈的说自己心疼让我去见你。” 顾琳琅并不反抗这些回忆,相反还尤其觉得有意思,眨巴眨巴眼睛笑道:“我那个时候就会用心疼来哄你嘛。”她似乎觉得非常有意思,便越发往江社稷怀里钻 我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像是有一层玻璃罩子,将我与这些通通的都隔绝开来。心脏砰砰砰的胡乱的跳着,眼珠子里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忽然婢女撩起帘子见到了江社稷想要跪下请安,被他制止。小怜来到我面前小声说道:“娘娘该喝药了。” 江社稷似乎皱了皱眉,问道:“在喝什么药?” 小怜很是惊喜江社稷问道这个问题便立即想要说,却被我淡淡的出声阻止:“没有什么药,不过伤风感冒而已,西凉最近天凉皇上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我努力想要维持自己是一个周国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天寒地冻才不小心伤寒了一般。 果然听了这话江社稷的眼神便凉了下去,只说了句嗯。 顾琳琅却说道:“姐姐不是西凉人吗?我还以为姐姐是西凉的呢,不过周国确实很少下雪,姐姐惊讶也不足为奇了,一会姐姐去了红梅开出那才是好看的,白雪衬着梅花,艳丽的很。” 小怜看了一眼我,分明想要出声说不是这样,却被我眼神制止下来,我喝的什么药我自然心里有数不过是又是护心保心的罢了,我如今心病一日比一日更加严重徐太医虽然有疑却还是什么遵守太医一向的准则只嘱咐我放宽心便是了。 可是我心里却有一种预感,我大约,熬不过去了。 我这些日子一次次梦到我剜心头血的模样,记忆里疼的死去活来,后来虽有大夫替我医治了,不过却说我伤了根本怕是痊愈不了的,不过那时我已经失忆,还不晓得心病如何来的只是以为是娘胎带来的祸患罢了在周国的时候就一直频繁的折磨我。 如今来了西凉,西凉天冷本也并不适合养病,却被迫唤醒从前的记忆又仿佛是历了一场大难一般心确实越来越虚弱,几乎难以负担自身。 我不敢让徐太医再为我诊脉,一味的推脱,若是让徐太医晓得了怕是又要一场天翻地覆的。我不愿意再让江社稷经历失去一次顾朝暮了,我晓得那些日子他也并不好过,既然两个人都是难过的,倒不如让一个人承受罢了就让所有爱恨都一并葬入那周河幽深不见底的,统统都坠落下去吧。 爱恨都两难。 不如什么也不要再去想了。 我沉默的喝掉小怜端来的汤药,徐太医的药是越来越苦了,许是因为我最近不让他诊断,所以故意掺了几味极苦的药吧。想到这里,我忽然忍不住轻轻的弯了一下唇,恍若所有明媚都落入眼里一般,江社稷恰好看向我,一时间也不免失神。 若说感觉,白明朗给他太多太多的熟悉感,但是一桩桩一件件又表明顾琳琅才是,高伟说当年明朗公主也是叫他木头冰块的,徐太医也说顾琳琅体质不俗,不似常人,而她虽然失忆,却与当年的顾朝暮十分相像,他心里也是默认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白明朗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喟叹。 我并不知道江社稷心里在想什么,总觉得他似乎在看我,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毕竟自从他找到真的“顾朝暮”,便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红梅开的果然正好,大簇大簇的红梅从远方看去像是大滩血迹一般,我摇头觉得自己想的不对,怎么见到红色只与血联系起来。顾琳琅很是兴奋的样子,蹦蹦跳跳的就窜入,又笑又闹。 我拢着斗篷看着满天飞雪,想起我怀孕时也是如今的天气,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几乎每天都是鹅毛大雪一般纷纷扬扬,我那个时候正是虚弱的时候,艰难保住一个孩子十分困难,兴许是上天都看不过去,所以我也没能保住。 江社稷走到我身边,问我:“身子如何?若是伤寒便去马车里呆着。” 我听到这话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今日来赏梅不过是顾琳琅一时随口之言,而如今江社稷只要美人,所以乐的答应罢了,我和旁人都不过是陪衬,既然是配角只需要在一旁便可。 反应过来才想起这话是不能不理的,于是打起精神笑道:“妾虽然不喜梅,但是偶尔见到如此美景倒也觉得有趣,所以妾能留下来看看吗?”我说了谎话,其实我很喜欢梅花,因为少见所以喜欢,但是我不能让他晓得我喜欢红梅,凡是顾朝暮喜欢的我统统不能喜欢。 江社稷没有说话,良久才缓缓说道:“她却很喜欢梅花,那时我们刚成亲,她便整日让我带她出去,不过我却太忙,有一日好不容易松口答应了,却忙到晚上才回去。我以为她一定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却对我‘江哥哥,我晓得你忙才没有带我去的,婢女带回了一束梅花,你快过来看啊’” 我思考了一下,才想起这件事情来,我那时一心痴恋他被父王母后教的单纯的有些丧失神志,只苦苦的讨好身边的男人。我确实等了他很久,等到落日余晖他也没回来,其实我那个时候有些生气了,却在看到他回来时满眼的疲惫还是妥协了。 我爱他。 比我想象中更甚。 或许我曾经以为很毒了他,讨厌他,厌恶他,可是那一切都不过是埋怨他不肯相信我。我从那年初遇,见到那个生的比一般人好看许多的少年便生了痴念的心,兜兜转转都不停歇。一想到这些我心口便是一窒,随即是针扎一般绵密的疼痛感,我嘴唇几乎是瞬间就乌黑了下去,我抿着唇不敢让他发现。 江社稷看着我一言不发,在见到顾琳琅因为玩的太痛快而不小心摔倒委委屈屈的喊疼他几乎是瞬间就箭步走了过去。见身旁都没有人,我终于可以弯下腰剧烈的咳嗽,小怜手毛脚乱的到我身边胡乱的替我抹去额头的汗水:“娘娘,徐太医今日也来了,娘娘还是让徐太医看看吧,奴婢晓得娘娘在夜里都睡不好翻来覆去的喊疼。娘娘,就算咱们不为争宠,咱们也让自己身子好些啊。” 我紧紧的抓住小怜的手,用尽力气说道:“不可!这些事情你要捂严实了,不能让任人晓得可知道?” 小怜急的都要流出眼泪来。我何尝不心疼,但是却没有力气安慰只能伸手摸摸她的头,小怜被我这样一碰,眼泪就滚了下来,大颗大颗仿若珍珠一般:“娘娘,奴婢知道您是皇后娘娘,娘娘可能不记得奴婢了,但是奴婢一辈子忘记不了娘娘,当年在宫里奴婢无钱孝顺大宫女,被暗地里欺负了不少,是娘娘将奴婢调到自己宫中虽不是贴身伺候,但是奴婢日子比以前好过太多,都是娘娘...” 我哑然,我的确不晓得有这些故事。 不过又觉得可笑,能看出我身份的,居然是一个从前平日我不怎么注重的小宫女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笑容里却总是带了点涩意。 第二十七章 你自然是顾朝暮 顾琳琅笑容缱绻,见到江社稷慌乱无比的样子的时候便将头埋入他的怀里笑道:“哪里有那么娇气,不过是不小心摔了而已。” “心可有事?”江社稷问道 顾琳琅顿了一下,有霎时间的不可置信不过却隐藏的很好仍旧是一副乖乖的样子:“没事呢,刚才有点疼,但是看到皇上就不疼了。”她笑的非常明媚,宛如一只小狐狸一般,江社稷观察了这个人太久,哪里都像他从前的明朗,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白明朗的时候他的心仍旧不由的牵动了一下。 我在小怜的搀扶下进了马车,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这些日子以来其实每日所受的痛苦都比今日要痛苦许多,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却觉得今日分外难受。 顾琳琅玩的很是尽兴上马车的时候还像只小山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情到深处拉着江社稷的胳膊就是:“夫君夫君,下一次我们还来好吗?”这句话犯了忌讳,顾琳琅不过一个昭仪娘娘是无权叫江社稷夫君的,若是平日私底下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怕会被人误以为她有野心了,顾琳琅也惊觉自己说的不对,想改口也来不及,便抿着嘴唇不说话,只小心翼翼的看着江社稷。 江社稷听到以后嘴唇微抿,眼神却落在我的身上,我顿了顿,以为他是要我开口来缓解这气氛,便思索了一下才道:“妹妹稚子心态,并无他想了,皇上不也是说过若是找到从前的明朗公主便要封为后吗。” 我自认神色已经十分诚恳,连顾琳琅眉心都微动,下意识看向江社稷,他却仿佛看不到那视线一般只灼灼看着我。我仔细想了想是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到,只能垂首说:“是妾身逾越了。” 顾琳琅瞧着这形势便觉得似乎是没有法子再进一步谈论这皇后位份的,便去拦住江社稷说是要替他分享今日的趣事,他眉心皱起,良久才漫不经心笑道:“多亏昭仪提醒了,我找着小狐狸实在是太兴奋了,倒是将这事忘了,吩咐下去吧,找人拟旨吧。” 顾琳琅欢天喜地,唇角勾起却还要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视线游移到我的脸上很快移开,嘴上说着:“唔,人家陪在夫君身边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要那么多位份。” 江社稷宠爱的低头抚摸的她的头,笑道:“是朕想要将最好的都给你。” 我低下头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企图将眼里的酸涩都赶走一般,是我自己下了决心将顾琳琅送到他面前如今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心中却仿佛掉了一块一般,并不难受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狠狠的抓着,要将其捣碎。连恭喜二字也说不出口,便闭眼靠在马车上企图睡过去。 顾琳琅没有在意我,只在心里暗暗开心。 江社稷瞧我一脸平静无澜,心里咬牙切齿,觉得像是被什么抛弃和放逐一般,诡异的难受。 顾琳琅要封后的事情很快传的人尽皆知,从前那些人是如何奉承我的,如今都尽数要锦上添花的去了顾琳琅那处,唯有小怜不离不弃,我对她说道:“你也去吧,我左右都是将死之人,且没有什么靠山,只怕你以后日子不太好过。” 小怜嘤嘤哭泣,只说要在我身边侍奉。 我劝不了她,只能由着她去了。 左右没法子的时候,忽然听到贵妃娘娘来了,我还在思考谁是贵妃的时候青瓷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她如今笑意不达眼底挥手让身边人都滚下去,小怜看了我一眼,我点头默许她才离开。 “姐姐都有体贴的人了,手段不错啊。”青瓷说道 “说正题吧。”我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药,如今活脱脱成了药罐子一个,仿佛是离不得药的,心里却晓得,这些药对我实在是无用,毕竟已经病入膏肓还能如何,只能等死了。 青瓷见我这样心里更是怒火冲天,伸手便打碎我手中的药碗,乌黑的药汁落在地上溅了我一身,我皱眉,青瓷怒道:“那顾琳琅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有心病的患儿罢了,我瞧她与你从前有几分相似,她倒是蹬鼻子上脸对后位起了心思?皇上被蒙骗至深,你却仍旧不声不响,究竟你要到几时才会拆穿她?!” 我瞧她头上的步摇都因为她的怒气而被晃的直响,刚才因为被翻到药汁的事情都因为她如今的样子让我有些释怀了,笑意盈盈道:“我为何要拆穿她?她就是顾朝暮啊!” “你胡说,分明你才是!”青瓷指着我:“你瞒的住别人,却瞒不住我!” “青瓷,你也晓得顾琳琅是你随意找来的人,那我问你,她有什么能耐能瞒住江社稷?”我撑着下巴,笑容清浅 青瓷被我的笑意搞的有些凌乱也不顾我直呼江社稷的大名了。 “是你?”青瓷不可置信道 “对,是我悄悄差人告诉她顾朝暮是什么样子的,告诉她如何哄骗江社稷才能戳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的确没有乱说,初时也许是青瓷教的,但是青瓷教的怎么能哄骗到江社稷如此深的地步,因为后来我晓得顾琳琅存在的时候便差人去教她。因为从那个时候起我心里便有数了,我活不长久了。 江社稷能接受顾朝暮死一次,却是经受不住第二次了。不如让一个人代替我在他身边好了,我只需要悄悄的死在一角,谁也不晓得的地方,反正我不过一个不受宠的昭仪娘娘而已,有什么用呢。 江社稷会和顾琳琅在一起,他们会迎着西凉的日升日落,会有儿女环绕膝下,会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 但是这些都不够,江社稷实在是太聪慧,他在生疑,虽然顾琳琅表现出来的确实能哄骗许多人,不过却还是少了决定性的证据,我便将最后一滴心头血都给了顾琳琅,滴入她的粥里看着她混着粥胡乱吞了下去。 徐太医都被我蒙骗了,对江社稷说道:“顾琳琅确实是从前的明朗公主。” 而我没了三滴心头血,徐太医虽然觉得我熟悉却还是无法,只能告诉自己兴许是我接受过顾朝暮的心头血才有这别无二致的面容。 “你究竟要什么?”青瓷仿佛十分不能接受这些 “我想要...”我歪着头思索了一般,然后甜甜想到:“天下和平?”我似乎觉得这太有趣了,眉眼都笑的弯弯的,像是小月牙一般,笑的越来越开心,甚至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便吐出了大口鲜血 青瓷觉得我无可救药便拂袖走了:“你既不愿意承认,我就替你承认,我告诉你,顾琳琅能被我捧上去,就一定要被我拉下来。” 我还在微笑,却落下大颗大颗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地上随即很快的消失不见,青瓷你做不到的,顾琳琅比你我想的都要有心机。 第二十八章 赐死青瓷 第二日,江社稷就要我去御书房。我思索了一下,换了一身素净的衣物,然后对小怜说道:“你可将青白色玉佩给了顾琳琅?” 小怜低头说是。 我点头,青白色玉佩当年在青瓷的寝宫里已经摔的粉碎,再怎么也不能破镜重圆,这玉佩不过是我后来寻人去做了一模一样的来,这个东西是江社稷亲手赠与我的,只和他有关系,如今顾琳琅拿出来只会更加确定她身份。 我从前很喜欢呆在御书房里,倒不是我有多喜欢看书,而是江社稷从前十分勤奋,我喜欢任何江社稷喜欢的地方,一心一意的爱恋着他,不过如今却要将这些通通赠与其他人了。真是不甘心呢,虽然这么想,却还是换了衣服。 青瓷在见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十分惊讶而是弯唇对我一笑,偌大的御书房里就我们三个人,实在是有些生冷。 “我听青瓷说,你对她说,你才是小狐狸?”江社稷看着我,他的眼珠子幽黑紧紧的锁住我,我没有瞧清楚里面的紧张和慌乱,只以为是不屑和轻视:“我说过,不要随意冒充小狐狸,踩了我底线,倒是少有人能活下来。” 我觉得有些讽刺,但是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是低头说是。 “我不知贵妃娘娘是何时对我的话有了误解,我倒是极愿意在解释一番的。”我仔细拣了一两句比较温和的话 “当日冷宫之中,你亲自来我宫殿里对我高声说道你就是顾朝暮,姐姐我同你认识这么久,自然是了解你的为人的。” 我低头装作思索了一阵子,然后才开口:“因为贵妃娘娘下毒害我,我实在是气不过,又晓得自己模样同前皇后别无二致,所以这才恶从胆便生,才胡乱说了自己是前皇后,想要惊吓一下娘娘。” “我不知姐姐为何要一而再否认,但是我听说姐姐心头血能使人起死回生,如今冰棺里的既然是假的,那就证明姐姐当年用了心头血救白颜,我又听说,姐姐同周国的小公子周飞凡相处的十分融洽,周飞凡正在赶来西凉的路上,若是普通的婢女,哪里值得周国小公子费尽心思,只怕,白颜就是周飞凡吧。”难怪青瓷一直从容不迫,极有信心能将顾琳琅拉下来,却原来藏着这一手。 但是我不能让白颜出现在西凉,若是白颜来了,一切就真的没有办法回转了,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我抬头望向江社稷,只见江社稷眉心微动,看来是已经信了青瓷的话,说不定已经派人去接周飞凡,打听消息去了。 青瓷果然十分聪慧,我眼神漫不经心的划过一扇屏风,顾琳琅嘤嘤哭泣:“夫君,夫君我还是没能保住玉佩。” 只见少女如风一般,穿着粉色的衣服甜腻的可爱,她眼神无辜将玉佩摆在江社稷面前,青白色玉佩已经被分作两半:“我曾经没有保住的东西,如今还是没能保住。”她低头说道,仿佛心思都被抽空,眼眶微红,心如死灰 青瓷眉头一皱。 江社稷在见到玉佩的时候大惊,他伸出手的时候甚至都忍不住颤抖。 “我什么都护不了,从头到尾,我以为我佯装失忆就会让青瓷对我放松警惕,毕竟我已经知道白明朗已经被青瓷下毒妄图毒害过一次了。我晓得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十分相信过我,可是我却再也等不了了,青瓷一步一步都冲着我来,你却为了少时的情谊始终不动她。江社稷,西凉男儿那么多,好看的也并非只有你,为什么我一眼只看到你?”顾琳琅站在他面前,表情决绝:“少时我贪玩,曾在山里遇见一少年,我替少年挡了狼,少年将我驮回去好生照顾。时光翩跹,我在人群里一眼见到便再也移不开眼,若是当年我死在周河里,便也没有这之后的许多事情,就留你在时光里惦念我便好了,可我始终心中有你跨不过去,可你对我,只是一次次怀疑,当年是青瓷,如今还是青瓷,江社稷,你肯不肯信我?” 这一席话下来,别说江社稷连青瓷都皱了眉头。 只有我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江社稷看着面前的少女,同那些年娇娇软软喊她的少女终于重合起来于是站起来保住顾琳琅,痛声到:“是我的错,明朗。” 顾琳琅只晓得我给她的这些话,后面并不知道该如何接,也是那些事情并非她亲身经历,如今江社稷又将她保在怀里,自然能轻易原谅,不过江社稷如今心思大痛,分不清那些痴缠,只晓得自己的小狐狸回来了。 青瓷瞧见面前这一切便晓得大势已去,只是狠狠的看着我。 江社稷下旨:“来人,将贵妃娘娘押进天牢听后处置。” 青瓷被押下去的时候对我怒道:“顾朝暮,我不信你看不出顾琳琅的野心,你如今如此帮她,你以为她会感激你?你做梦吧,你看清楚了,如今我的下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你妄图想要报复皇上,可是你害死的只有你自己,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我当然知道顾琳琅下一个出手的对象就是我,也晓得青瓷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却笑得顾琳琅确实是一心一意爱恋着江社稷,江社稷在历经这么多艰难以后找到自己的小狐狸只怕也会好好护着不肯放松的,若是能促成一对,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做件好事吧。 我站着任凭青瓷说道,始终带着笑意仿佛在看戏一般,却没有注意到江社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第二十九章 琳琅封后 青瓷被打入天牢以后很快便下了命令死刑,不过她选了个极有尊严的死法,几乎是当即就转头狠狠的撞向墙,她算计了半身,却落成这样。 不知为什么,还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青瓷一死,后宫里就只剩下我和顾琳琅,而且顾琳琅应该也对我身份产生了怀疑,她是假的自然要忌惮任何有可能会是顾朝暮的人,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不过她封后在即却暂时不会胡乱声张,却能在非常小的地方对我动手。 比如克扣我的用度,想来真是有趣,曾经如何明媚的少女,在沾染权利和男人以后到底是变了质哪里有永远的娇娇少女,毕竟权利这个东西连江社稷都抵挡不住的,不过手法却与当年的青瓷别无二致。 不过就是不知道,顶着顾朝暮的名号得到的东西,她用的时候有没有不安才是了。 我有些恶毒的想到,或许是不甘心啊,哪怕自己想的自己有多高尚也好有多无邪也好,在亲身将这些东西统统转身送与她人作嫁衣的时候,还是难受啊。 如今我身子不爽,所以上床的时候还早,我让小怜剪了灯芯,我想早些休息,小怜说是,躺上床的时候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纱帘,表情有些朦胧,心里也是疼痛难忍,若是我没有那些事情就好了,我还是最天真无邪的明朗,不曾见过这些人,安静的当一朵最娇媚的小玫瑰。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感觉到人在我身边,我有些惊讶,正想喊人只听到分外熟悉的声音叫我:“公主。” 是白颜,我急忙坐起来通过外面的白月光看着白颜的脸,兴许是回来的太急太快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看着我惊讶的眼神,以为是我嫌弃他了,便嘟囔着解释:“白颜不是想要这样来的,只是太担心公主而已....” 我噗嗤一下的就笑了:“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想的太多了,不过你深夜闯入西凉后宫若是被人发现谁也保不住你了。如今顾琳琅在宫中,马上会被封后,正是看管的严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的又快又狠,只希望他听了我话赶紧离开才是,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公主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才是顾朝暮?白颜在路上被人截杀,只怕正是那个顾琳琅下的毒手,她不过在宫中短短数月而已,就已经能达到这个地步,公主处境很是危险啊。”白颜也正想说这个事情,说的又快又急 我晓得白颜是担心我才会这样,只是微微笑了笑:“是我不好,也是我不对,但是白颜,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我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不敢让太医给我诊断,我心里有数只怕是活不久了。” 白颜自然晓得我的病情是如何的,在周国的时候每日喂我药仔细护着我的心,就怕我出什么事情而已,可如今我却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活不长了,白颜一听眼睛通红提刀就要去找江社稷,我拦住了他:“你武功到底不是从前了,在周国修养了许久才好转,别意气用事了,好吗?” 我声音非常温和。 白颜看着我的样子,忽然就落了眼泪下来,我很少见到白颜哭,以前小时候他要保护我,所以受了很多磨难,小小的身子就要被师傅抓去练功,我曾经求着父王不要这样,不过小小的他拉着我的手说道:“公主别哭,臣不难受的。” 那个时候他都不曾哭。可如今却在我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是白颜不好,若是白颜没有受两滴公主心头血,公主心也不会出事,但是公主不要怕,白颜上次告诉您有事要出去,其实是为公主找神医去了,我如今已经求的神医恩准了,只要带公主前去就一切都有转机的。”白颜说道 若是他早些来多好啊,若是他来的早告诉我已经找到法子医治我,我或许会有很多想法,我会告诉江社稷我才是真的顾朝暮,我才是那个同你过了许多年的少女,我再周河里或许曾经有很多想法,可是如今来了,我看到你我才晓得,我好爱你。 可是白颜来的太晚了,江社稷如今已经确认顾琳琅就是顾朝暮了,而我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死气了,我有时候躺在贵妃椅上真的害怕有时候睡过去就再也清醒不过来了,可是我不敢说。 我看着白颜殷切的眼神,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我知道他有多想我回到那个笑容满面的顾明朗而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随即我轻轻的点头说是:“那就如白颜的愿吧。” 但是我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我甚至可能撑不到去见到神医的那一面了,就算如何神奇,也不会有人能死而复生吧。 第三十章 封后大典 那日见到白颜的事情我绝口不提,可是到底是有风声出了出去,顾琳琅以为我私会他人,面上不动声色却晓得这是一场机会便说道:“将昭仪娘娘请来吧。” 我晓得这事也不多言,如今顾琳琅即将封后正在风头上,谁都不敢轻易去招惹她,我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便,见到了顾琳琅看着她头上的凤钗一时间失了神,毕竟明日她就真的是江社稷的妻了,分明是我一手促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想起来却有些难受。 顾琳琅对我是否是顾朝暮的事情本就有怀疑,如今抓住我的把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先是随意聊了几句便发难道:“本宫听说,妹妹最近寝宫进了外人?” 都已经自称本宫,对我的称呼也是妹妹了。 我心里笑道,面上还要敬重,便说道:“胡言乱语罢了,皇后娘娘明察便是。” 顾琳琅本没有在这件事情多做文章,毕竟封后大典马上就要来了,在这个关键之处的确是不能出什么乱子的,她如今这样不过是想要提点我一下,如今人事已便,我是妾她是妻,可以随意拿捏我而已。 于是便淡淡说道:“本宫虽然想要信你,但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便委屈妹妹抄一百遍金刚经了。” 我没有作声,良久才说道:“是。” 本来我身子就重,如今越发难受,却还要在夜里抄写这金刚经,不过也不得不从只能慢吞吞的写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什么声响还以为是白颜也并没有转头只说了句:“你来了?” 却半响没有听到声音,心里暗道不好。扭过头去看,竟然是江社稷。 我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了,怎么皇上来了我这里?”我一开口便觉得这话说的不好,仿佛我在吃醋一般,仔细想想兴许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而已,便站着不动。 江社稷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只是看了一眼我抄写的金刚经,似乎无意说道:“爱妃什么时候喜欢模仿皇后的字了?” 我一听,大惊,兴许是多日的放松让我有些松懈,抄写金刚经的时候只想要快些完成任务上床睡觉,便拿了自己惯常的字体,却没有想到江社稷会来而已,如今看到我的字,还怕他会生疑,不过像是想多了,他只觉得我是在模仿而已。 便缓缓说道:“妾身之前妄图想要夺后位而取之,所以日夜不停息练了许久,如今才有几分相似而已,皇上切勿见怪才好。” 江社稷今日似乎很是奇怪,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他眼神又如从前一般清澈明亮,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又像是我当年初见的模样。我一时间不察,便脱口道:“江郎。” 我当年还未同他成亲的时候,的确是一直喊他江哥哥的不过在表明心迹以后便一直喊他江郎,这事我却没有告诉过顾琳琅。 江社稷眉心微动:“你说什么?”似乎是没有听清的样子 我见了他的模样,心中又是伤感又是窃喜,没听到才好,若是听到了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好,不过却也晓得明日之后一切皆成定局,我会跟着白颜去找那个所谓的神医,但是我骗了白颜,我想死在西凉,周国终究不是我的归宿,我是西凉的九公主,也是曾经的皇后,所以想要落地归根了。 所以明日礼成以后,我想死在寂静无人的地方,就在那冰棺之中,做那假的顾朝暮吧,我想顶着顾朝暮的头衔死去。 江社稷摸了摸我的手,一片冰凉,他责怪道:“天气这么凉了,上床歇息吧。” 我还想将那金刚经抄写完毕,他却似笑非笑道:“你何时这么听话了?既然听话,那就多听听我的话吧。上床。”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便只能跟着江社稷上床了,我本来以为他见了我上床自己便会离去,毕竟明日封后他今日应当清心寡欲才对,如今明目张胆宿在我的宫殿里,顾琳琅要是晓得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不过江社稷却并没有走,将铺盖仔细的将我包裹起来,还一边宽慰我,这若是梦的话也实在是太过美妙了,我实在是不想从这梦里清醒过来,便睁着眼睛不肯睡觉。江社稷见我一直不闭眼,便说:“朕同你讲个故事吧?” 我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他独自说道:“从前有个小狐狸爱上了一个小王子,小狐狸骄傲却又痴缠,小王子被缠的没有法子便只能也爱上小狐狸,从那以后小狐狸就是小王子的,小王子自然也是小狐狸的。不过小王子一直觉得小狐狸更爱自己,便无法无天作天作地,又收留了一株小玫瑰,小玫瑰虽然好看,可是小王子只是希望小玫瑰能多陪伴小狐狸。小王子不懂小狐狸只想要自己,小狐狸一次次死心,便跑了,小王子措手不及,才晓得自己失去了自己的心,等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小狐狸的时候,小狐狸却眨巴着眼睛否认,差点骗过小王子。你说,如果你是那只小狐狸,你要怎么做呢?” 其实我躺在床上不多时就已经有了睡意,也没有仔细听江社稷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身旁有人温暖如初让人舒服的只想蒙头大睡,便胡乱说道:“也许小狐狸也有自己的苦衷,小王子可以轻轻惩罚一下小狐狸,但是别太疼了,小狐狸怕疼呢!” 说完便转过头去睡觉了。 江社稷看着我的睡颜:“小狐狸,对不起。”又想起白颜连夜来找他,求他将神医带过的时候的样子,他说公主已经有了死气,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公主没了三滴心头血,只怕什么都救不了了,唯有神医可以一试,求皇上了。 明朗,你演技那么好那么决绝的想要离开我,是不是想要我同那个顾琳琅能活的安稳又平静,可是你从来不晓得,每一次你教她的东西,让她短暂迷惑了我,时间一长我总觉得她不对,自我厌弃自我背离,忍不住一次次想要靠近你,或许我们从来都逃不过去彼此的劫难吧。 第三十一章 谁的封后? 就算我如何不再期盼明天,可是第二天终究会来,因为我身子疲惫所以醒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在我以为封后大典已经开始了,却没想到转头见到江社稷居然还在我旁边,他今日吊儿郎当的笑道:“醒了?睡的真熟啊。” 唔,这是在调侃我吗? 我抿着唇没有说话,江社稷看着我:“还不起床?要我亲自来?”许是太过震惊,所以我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邮编,他说我,而并非是朕。 我手忙脚乱的起床穿衣,却在看到身边的人眼睛盯着我目不转睛的样子忍不住脸颊微红:“皇上不避嫌吗?” 江社稷朗声大笑:“朕为何要避?” 我一时哑口无言,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他见我这样子心情极好便走了出去,我这才换了衣服,换的一身大红色,毕竟今日就是这西凉永远埋葬我的时候,自然要捡些喜庆的颜色穿上。 出了宫殿,江社稷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今日天气不错,居然还有阳光落下,小怜搀扶着我,他站在合欢树下,白色的花瓣落在他的头上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只对我微笑,仿佛一个绝世公子一般。 我不愿意去想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江社稷会变成这样,但是这一刻我的确想要将其永远留在心中,哪怕我没有后来,我能记得这些一幕一幕也就够了不是吗?便让小怜放开我,提着裙摆拉住江社稷的手:“你要去哪啊?”我刻意不提封后大典的事情,他仿佛也不记得了一般 “驮你去看梨花,放纸鸢可好?”他思考了一下对我说道 我开心的点头,是真的开心,都不只是微微一笑,甚至还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要将这风吞进去一般,我靠在他的背上,他驮我驮的很稳,我一点感受不到周围的颠簸,甚至还想要他快点,纸鸢飞的很高,是我喜欢的蜻蜓模样,他放了起来让我拿着就好,我让他往右他绝不往左,我看着越飞越高的纸鸢笑的越发开怀:“江社稷,你看我放的高不高。” “高!”江社稷朗声道:“我们明朗真棒。” “哼,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一时得意忘形,居然就顺口应承了一下来,一瞬间场面都很安静。 江社稷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只把我更往高处驮了驮,我沉默,良久才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不回答,只是语气里含着哀求一般:“我们明朗生病了,但是这并不可怕,只要多吃吃药,你放心了,不苦的,我会找人拿来最甜的蜜饯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明朗,咱们去看看那个神医吧,好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死命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一方面想要问他为什么,又抵挡不住这刻骨的心意,泪水落在他的袍子上,我仍然不依不饶,伸出手拦住他的脖子将泪水胡乱的摸在他脖子里。 他并不言语,只是再说了一句:“咱们去看看?好吗?”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闷闷的问了一句:“江社稷,你是不是在哭啊?” 他沉默。 我却朗声笑道,狠狠的抓住手中的纸鸢想了许久:“好!” 第三十二章 尾声 或许我是幸运的,我一生里面,出生是含着万千宠爱,中间虽然经历了不少坎坷,但结尾到底上天还是怜惜我。 神医说:“你没了三滴心头血,旁人早就去见阎王了,不过你身子不比常人,遇见了我也算你运气好了,一个白颜愿意在我那里做三个月的侍从,一个江社稷愿意为了你没了腿,我既然已经收下了这些自然是要将你医好的。” 听完这些,我就没了神志,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在一座小木屋里。 听着潺潺流水,屋外是一树一树的梨花开的上好,江社稷坐在轮椅上笑意温和,他的腿已经没了知觉据说是那个神医要求的,他说既然你那么想要救这个女子,那你总要付出代价,便自己废腿吧江社稷听完以后面不改色的废了,可是这些他都不告诉我我也只当自己不晓得这些事情好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做西凉的皇帝,也不问如今西凉如何,只想同他生生世世相守不再过问其他。 “我今天想吃梨花酥。”我娇娇软软的说道 “唔!你呀贪吃。”他捧着我的脸,吻就铺天盖地的来了,开始很是细密后来仿佛狂风暴雨般:“娇娇。” “唔?”我还有些七荤八素的 “我爱你。”江社稷抱住我,缓缓说道 我嘟着唇角,像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切还以为要说什么呢,这话每天都说,要出茧子了都,不过却偷偷的弯了唇,轻声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