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喧车马欲朝天，人探东堂榜已悬。
万里随便金鸑鷟，三台仍接玉连钱。
放榜当日，长安城内灯红酒绿，中榜者连夜递交拜帖，各自拜师，落榜者借酒消愁，寻死觅活的人多不胜数，以至于城内来往的官兵格外的多。
萧澈拉着惜琴在街头游走，摩肩接踵的人潮中，他一步一顿，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不见师傅的名字。
惜琴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师傅，考的应该是明经，夫君考的是明算，自然不会放在一起。”
“可是明经也没有啊。”
“师傅神通广大，恐怕已经被举荐入仕。”
惜琴简单的安慰一句，没承想正中萧澈的内心，萧澈认真的点头，笃定道：“一定是这样。”
随即他便摒弃杂念，趁着夜色正盛，长安少见的取消宵禁，决定拉着惜琴好好地转转。
正往前走着，忽然瞧见一名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衣飘飘然，腰间佩戴一柄唐横刀，刀鞘漆黑无比，身旁跟着的一名小丫头侧颜完美，灯火照耀下透出一股青涩。
“那，那不是书香吗？”
“王公子？”
惜琴与萧澈两人同时认出前方的身影。
萧澈加快脚步追上前去，一拍王玄策的肩头，王玄策下意识的回身探手，只抓萧澈的喉咙，看清楚来者后他又猛地手里，将书香拉向自己身后，讪讪的笑起来。
书香倒是大方很多，甩开他的手，转而拉住惜琴，惊喜道：“太巧了，我还说长安这么大，遇不上你们怎么办呢。”
“看来你跟王公子两人也是~”惜琴偷笑几声，故作妩媚的眼神在书香身上来回打量，随即挑了下她的下巴，“长大了很多嘛！”
论挑逗或是被挑逗，书香在惜琴面前就是个弟弟，没几下便被逗红了脸。
王玄策则是轻咳几声，转头看向萧澈，问道：“我今天在榜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不出问题你应该会被调入国子监，或者太学，你想去哪儿？”
“都看命运，难道王公子能做主吗？”
萧澈洒脱的笑了笑，忽然皱起眉头，“怎么不见师父？”
“他有些事情，过不来的，对了，既然遇上了，我就放心了，你过几天去大理寺外的那家‘知己客栈’来找我，带书香回去。”
“王公子不回去？”
“我还有些急事，不顺路。”
王玄策说着，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右边腰间的一块腰牌被衣服盖住，没有露出任何痕迹。
萧澈自然没有发觉异常，连连点头应下，见惜琴与书香两人正聊得开心，四人也就结伴而行。
一路上，萧澈旁敲侧击，想方设法的想要问问自己的师傅在哪儿，毕竟很久不见，可王玄策也不是什么善茬，每一次都被他敷衍过去，以至于再往后萧澈已经放弃，只能不断地追问王玄策这一次考试师傅有没有考上。
……
天缘楼内，二楼雅间。
“怎么会没他？怎么可能！”
“你到底见没见到他出城了？他不来考试，能去哪儿？”
崔颢右手抡出残影，毫不留情的扇在崔一的脸上。
崔一就算是身子骨再好，也守不住这样的殴打，没几下便晕死过去，可偏偏他又遇上了崔颢这样的少爷，刚晕死过去，又被耳光抽醒，循环了好几次，崔一终于喷出几口老血，绵软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好在崔颢此时也没了气力，左手松开崔一的衣领，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他怎么会没来？
沈从一不是专门给他弄了生徒的身份吗？
难道是礼部的那几个老混账骗了我？
几番思索无果，他瞥了眼一旁的崔一，后者两颊肿的透紫，嘴巴也说不出来话，口水混杂着献血不断从嘴角滴落。
“擦干净，我让你擦干净！”
崔颢一脚踢了上去，崔一忙 忍着疼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地上的血迹。
自己花了几百万两银子，买通了监考、打通关系，一路下来不说是风险无数，就是其中花费的钱财与人脉都是无法估量的。
可是到头来竟然扑了一场空？
这谁能忍！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长夜漫漫，城内灯火通明。
偌大的天缘楼空无一人，住客租户全都沾光在城内游玩娱乐，寻花问柳，唯独是二楼的雅间漆黑无光，一个孤寂的身影站在窗前，阴鸷的目光打量楼下过往的学子百姓。
每每有人路过，他便会轻声嘟囔些什么。
“杨凡不死，此恨难平啊……”
照着目前的局势看来，上个月房大人亲自来找父亲，恐怕也是沈从一等人的计谋。
杨凡啊杨凡。
你有多大能耐？
在他身后，崔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此事失败最大的原因便是他打探消息时没有百分百确认，却在崔颢面前拍了胸脯担保没问题。
上一个像他这么做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了二尺高。
生死面前，他哭都不敢哭，生怕再惹恼了少爷，挨打事小，丢命事大。
“崔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找到杨凡在哪儿。”
“是。”
崔一闻言连连磕头应下，颤颤巍巍的挪动身子退出房间。
离开了雅间，他直奔客栈后方马厩，掏钱买马，逃命似的直奔城外。
随着崔一的离去，房间内变得更为冷清。
难道是沈从一举荐他为官？
不可能。
如今大考刚过，谁都不敢在这时候举荐，这时候举荐无疑是找死。
可沈从一与于夫子的身份……
还是有可能……
崔颢面色愈发的阴沉，右手紧紧地攥着白玉扇，突然，他将白玉扇狠狠地扔在地上，扇骨瞬间粉碎，挂在上面的扇坠也难逃粉碎的命运。
可他却没有停下，而是疯狂的踩踏碎片，一双眼都快瞪出血来，咬牙切齿的呵斥：“杨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听闻长安城外的一处小镇上有名先生，名叫‘包打听’。
只要钱给的够，没有问不出来的事，也没有算不清楚的卦。
崔一也是病急乱投医，驾马疾驰，口水顺着嘴角随风飞出，心里念叨着：千万不能再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