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衙门。
后院，议事厅。
杨凡生无可恋的昂头看着横梁，左手在圈椅扶手上敲得咚咚直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此事无关。
许阳跪在厅中，朝门的正座上坐着钱江。
钱江斜了眼杨凡，无奈道：“杨公子，日理万机，何苦如此。”
“哪儿的话，我哪儿日理万机了，没那本事。”
杨凡讪讪的笑了笑，随后冷冰冰的瞪了眼许阳。
后者一脸无辜，浑然不知自己哪一步做错了。
“有什么冤屈，说罢。”
钱江颇感无奈，一大早上的也不得安宁，只因为杨凡这小子也被张鑫给带了回来。
许阳整顿心绪，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
钱江本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事情牵扯到了崔家，他立马坐直了身子。
显然是之前许阳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接待。
杨凡听得同样是云里雾里，事情的很多细节与许阳头一次跟自己说的时候不同。
“所以你不是听你木匠朋友说的，而是听以前跟许大一起的木匠朋友说的？”
杨凡率先发问，许阳惭愧的低下头。
“所以你是说此事另有深意，并非是单纯的惹恼了杨少爷？”
钱江冷哼一声，转头盯着杨凡。
闻听此言，杨凡连忙大咳起来，掩饰心中的尴尬，“钱大人这话说的，好像许大犯了事全都是因为我似的。”
“大人，小人知道舍弟罪无可赦，但是欺压徐氏便要坐监几年，可这几年，总好过欺瞒父母官，或是欺诈杨少爷坐监十数年来的少，更何况，舍弟也许还能戴罪立功。”
“胡言乱语！你以为衙门是南市街头了不成？还能讨价还价？”
钱江闻言勃然大怒，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许阳浑身一颤，却没住口，而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崔公子所做之事可不仅仅是关于仿制杨少爷的手摇风扇，他还在暗中仿制卫生纸，之前的那些在仙纸坊闹事的人都是崔公子派去的。”
话音落下，钱江面沉似水，默不作声。
许阳正欲说话，忽然瞧见杨凡在疯狂的给自己使眼色，顿时明白，光是这些完全不足以让崔家落马，钱大人肯定不会愿意插手这些事情。
“金叶子，对了，前段时间金叶子的事情也是从崔家流出来的。”
沉默片刻，许阳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失声叫喊一句。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来之前给杨凡的金叶子，“大人请看，这就是那假的金叶子。”
杨凡皱了皱眉，没有作声，只是看着许阳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怀疑。
金叶子一事如此隐晦的进行调查，他是如何知晓的？
莫说是木匠，若是崔家与此事有什么瓜葛，恐怕是崔颢最亲近的心腹都不会知晓。
接过金叶子的瞬间，钱江双目放光，蹭的站起身子，“好，做得很好！”
“许阳，你先出去等我，我要把崔颢以前的事儿也跟钱大人说说。”
杨凡见状跟着笑起来，招呼着许阳先出门。
议事厅房门打开，杨凡丢给门外守候的王野一个眼神，后者点头应下。
跟着杨凡这么久，他自然知道少爷是要自己看好了许阳。
“大人，此事不宜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我们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去搜，本官早就看不惯崔家。”
“搜不到，大人也是惹上一身骚。”
此话一出，钱江愣在原地，自己刚刚确实过于兴奋，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
杨凡则不以为然，继续说道：“钱大人，小人认为，此事先有崔颢指使许大开始调查，再往后顺藤摸瓜……”
说着话，他突然凑到了钱江身旁，俯身在他耳边小声的念叨起来。
……
翌日。
洛阳街头传遍四方。
一名衙役坐在一处羊肉摊位上，嘴里塞了一块羊肉，满脸认真的说道：“你以为？可邪乎了，许大一见到他哥哥，当时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真的假的，许大不是说他自己做的吗？”
“放狗屁，是……是崔家公子指使他做的，只是现在还没证据，许大那小子以此要挟大人，非要嫖几个花魁才说。”
衙役说着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与身旁的人念叨。
那路人听完做出恍然大悟之色，皱眉追问道：“大人答应了吗？”
“还说？你这羊肉就只能让我说这么多。”
衙役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接着便起身打包了一份羊肉，扬长而去。
……
洛阳，崔家。
“杀了他。”
崔颢面色阴沉，语气冰冷。
跪在他身前的崔一浑身颤抖，“少爷，那是在衙门里啊！”
“不是要请花魁吗？去给他两个花魁。”
“少爷三思啊，太冒险了。”
“冒险？他不死，全都是冒险！”
崔颢忽然一把推翻了身前的案牍，歇斯底里的嘶吼道：“还让本少爷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去做，畜生，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烧了你的皮！”
一声怒吼，崔一连滚带爬的从屋中逃离。
崔颢环顾空无一人的卧室，双目血红，狠狠地咬着下唇，任由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一腔怒火闷在他的胸口，呼吸也变得愈发的困难。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跟我作对！
杨凡……
“啊！……”
屋中传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门外，崔元锦同样是脸色铁青，问向拦住的崔一，“许大真的招了？”
“招了，昨天杨凡带了许阳去了趟衙门，许阳已经搬到了杨家，应该是杨凡为了保护他。”
崔一连连说着，昨天他是亲眼见到许阳跟着杨凡走出衙门口的。
他本以为只是去报案，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消息就传了出来。
“是谁传出来的，我怎么没有听说？”
崔元锦冷声质问，阴冷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在崔一身上划过。
崔一身如筛糠，颤声道：“衙役刘三五，他是老赌棍，为了几两银子跟人打赌，那人请他吃了羊肉，他一时兴起便说起了这件事情。”
“嗯……此人所言不可多信，去查清楚。”
崔元锦点了点头，将崔一支走。
紧跟着，他大步走向后院，院中地上凌乱异常，除了各种铜片还有齿轮，一群木匠正照着一个小小的铜片以及奇异的木卯仿制。
“三天了，还没做出来？”
崔元锦声音冰冷，如冤魂索命一般。
木匠中跌出一人跪在地上，怯怯道：“踩脚的已经做出来了，只是这标记属实难做！杨公子做的太精妙了。”
“那就不要了，直接改为踏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