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城。
太极殿。
皎月千里，树影摇曳。
天地间银色一片，太极殿内不知为何灭了灯火，换上莹莹放光的夜明珠。
当朝天子独坐于书案后，龙眉倒竖，星目生威。
任有天大的怒气，他也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现，只是默默地盯着手中的奏折与密信。
最近的事情可谓是荒唐，荒唐至极。
竟然还有人敢触碰抄纸坊这条红线。
卫王李泰也就罢了，长孙家也要跟着来蹚浑水。
难道是扶持君主扶持惯了，想要换个扶持不成？
李二怒而拍桌，听到外面有小太监的脚步声，又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长孙无忌与他是君臣，更是兄弟，这天下能紧握手中，可以说是长孙无忌占了不小的功劳。
沉吟许久，他又摸出怀中的玉佩，在手中把玩。
杨凡到底是罪臣之后，短期内根本无法快速的往上提拔。
可是再不重用杨凡，杨凡迟早会被那些士家给拿捏得死死的。
到时候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士家、世家、八柱国、五姓七望，你们掌控王朝数百年，也该歇歇了。
李二手里把玩着玉佩，双眸似水，却看不出一点儿的阴沉险恶。
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汹涌。
君主想来都是各种势力推崇上位的，真正能够做到决策的，君主还是得斟酌着来。
古往今来，不听话的傀儡很多，真正能活下来的几乎没有。
“黄生。”
伴着李二一声呼喊，黄生匆匆忙忙从殿外跪行至殿中。
“叫秘书监魏征、宰相长孙无忌、中书令房玄龄入殿。”
圣上口谕传出，黄生忙出门挨个禀报。
大半夜的叫人进殿，一定是不小的事情。
……
亥时一刻。
杨家府邸。
杨凡拉着汤怀素，再三叮嘱。
“嫂嫂，你可要记清楚啊，听不懂的就打哈哈哈，千万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嗯，我明白了，可是我出去说真的合适吗？”
“合适，你放心，我已经去给你找帮手了。”
杨凡又交代了好几遍，这才跟在汤怀素身后一同走进正堂。
正堂内。
王旭饶有兴致的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图画。
图画中挂着一个十分奇怪的任务，一身四四方方的铠甲，头上也带着棱角分明的甲胄。
怎么看怎么觉得奇妙。
“这叫高达，凡儿画的。”
汤怀素走进门来，轻声解释一句。
她第一次见到这幅画也是怔了好久，以为是什么山鬼野怪之类的，问了之后才知道，这是一种能够通过一些怪水颤声力量飞升上天的盔甲。
听说价格昂贵，连如今的杨凡都没办法负担得起。
所以他画了下来，挂在正堂。
“夫人。”
王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叉手行礼。
他知道汤怀素的背景，怎么叫也觉得不合适，便没有加上姓氏。
“您这是？”
“我听凡儿说王家主到了，就过来看看，王家主此番到来所为何事啊？”
汤怀素嫣然一笑：“若是凡儿又惹了什么祸事，我先代凡儿给您赔个不是。”
见状，王旭眉头微皱，顿时明白这是杨凡想要跟自己耍太极。
萧文姬现在不在家，汤怀素的话自然是有些分量。
他又不能直接说自己的目的，也不能支开汤怀素，这就犯难了。
沉默片刻，王旭轻笑一声：‘没有，杨大人怎么会惹上祸事？您这是折煞老夫。’
余音未散，他又话锋一转，“前段时日不是有传闻老夫带领一众家丁抵制纸钞吗？老夫得此前来解释一二。”
“啊，我听凡儿说过，不过是小事一桩，王家主不必放在心上的。”
汤怀素面不改色，如同挤牙膏一般，挤一点儿说一句。
如此一来，王旭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再往下说。
房间内一度陷入尴尬的寂静。
“老夫听闻抄纸坊现在继续楮木，楮木也有官府管控，巧的是老夫这里还有不少的楮木，可以交给抄纸坊暂做打理。”
“不必了，凡儿之前吃了亏，自然是不敢再乱收木材，王家主可以交给衙门。”
“油墨需要不少的药材，老夫经营了不少的药坊，可以从老夫手中提取各种货物，老夫可以作担保，若是杨大人需要，王家药坊内的所有药材全都可以做原价处理。”
“此事王家主不必担忧，杨家也有几间药坊，虽然并不大，但药材还是管够的，更何况凡儿与范阳卢氏的卢家主交好，药材还不必担心。”
……
此后，无论王旭说什么，汤怀素都是打着太极拳，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推走。
“夫人，老夫看你还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终于，王旭绷不住脸面，拍案而起，喝道：“太原王氏可不是那些小家族可以比拟的，传承几百年，莫说是你们一个败落的杨家，就是全盛时期，老夫也不怕你们分毫。”
“现如今老夫拉下脸来与你们共同议事，夫人却如此不留情面，那就莫怪老夫在生意上做事太绝了一些。”
“没事的，杨家现在也不差钱，又有朝廷做依仗，王家主可以放手去做。”
也不知道是说习惯了还是怎么，汤怀素脱口而出便是一句。
此话一出，王旭面带温怒，却无话可说。
连朝廷都搬出来了，他再说什么都是白搭。
沉默许久，王旭眯起阴鸷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人，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是抄纸坊又有何惧，老夫见到的官员多了去了，区区五品官员，老夫还不屑于……”
“不屑于怎么？”
话刚说到一半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紧跟着，沈从一面色阴沉的走入正堂。
“王家主，宵禁时分竟然能够随意在街头出行，真是好大的威风。”
王旭心中一紧，本能的望向庭院中。
按理来说自己带来了十几人，怎么会有外人到此，没人进来通知他？
“看什么？那些宵禁时出来的，全都按照《唐律》斩立决。”
沈从一冷哼一声，“王家主，此事本官看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那你……”
“本官是来给杨大人送抄纸坊专用的玉胚的，王家主还有何话？”
沈从一早有准备，直接从身后的随从手中结果一块两个拳头大的玉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