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朗是路人。”
初冬。
大雨连绵，寒风不止。
安思身着红纱坐在屋檐上，任由冰凉的雨水浸透衣衫，望着天边的乌云悠然长叹。
安义宠爱安思，想来都是听安思的话。
可安义终究是御医，并不是什么天大的权贵。
面对真正的权贵时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两天前。
安义忽然收到一大堆的聘礼。
来说亲的是一名俊秀男子。
他来的时候不光带来了堆积如山的重礼，还有几柄钢刀与白绫。
“太原王氏……不必让我多说一句废话，虽然是他旁系的王家子弟，可能耐还是有的，其余的，我就不多说了，安御医若是不要这些礼，可以要那边的宝刀。”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安思只有一条路，嫁给王家，或者全家一起自尽。
如今，安义走投无路，已经去找了圣上，只有安思一个人坐在家中发冷。
嘶，真冷。
安思忽然打了个冷颤，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小手，“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只要杨凡，不要任何人！”
一念至此，她拧着眉，翻身跳下屋檐。
她武艺不高，但还是能比划两下。
……
回到洛阳。
杨凡迫不及待的驱车往家里赶去。
这一路上可算是把他累的不轻。
跟在李世民身旁，他既不能打盹儿，又不能出神，只因李二随时都会跟他说上两句话，他必须要应声。
倒是妙仪，这一路上睡的很香。
步入家门的瞬间，杨凡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直奔自己的小院，舒坦的躺在躺椅上。
“相公回来了？”
叶芸娘似乎是早就算着路程，端着一壶清茶来到庭院。
接过茶，杨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你是不知道，跟着皇上简直是累死人，真不知道那些人脑子里面想的什么，竟然还死乞白赖的跟着是皇上……”
有了诉苦的对象，杨凡将自己一路上憋的苦水全都倒了出来。
两人说的正起劲儿，回廊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程处亮？
他来做什么？
杨凡皱了皱眉，他一路上都在观察程处亮，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传闻中的程咬金三板斧夺天地之巧力，他本以为程处亮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是个文弱书生。
而且长得还不耐，这上哪儿说理去。
“杨兄。”
四目相对，程处亮爽朗的笑起来，叉手行礼：“没想到嫂嫂如此美艳。”
杨凡笑了笑，没有应声。
程处亮的一句‘杨兄’让他不敢随意应声。
两人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不应该如此称呼。
更何况两人都有官职在身，按理来说他直接称呼杨凡的姓名就好。
“杨兄腰缠万贯，富甲一方，没想到过的如此节俭。”
程处亮环顾四周，连一个像样的，能拿得出手的摆设都没有，微笑感慨。
杨凡眉头微皱，轻笑道：“大人不是跟着卫王殿下吗？”
“殿下身有不适，要在洛阳呆上两天，我就不请自来，杨兄不会见怪吧。”
“大人哪里的话。”
杨凡干笑一声。
叶芸娘见状起身去泡茶。
客人不一样，自然不能让下人来泡茶。
伴着她的离去，小院中陷入寂静。
程处亮似乎是早就适应了这种安静的环境，坐在那儿神态自若，仿佛坐在自家的后院一般。
“抄纸坊近来可好？”
一刻钟过去，叶芸娘早已送来茶水又退下，程处亮这才开口。
“如今抄纸坊如日中天，杨兄又被圣上托付重任，杨兄前途无量啊！”
“侥幸而已。”
杨凡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一句。
他知道程处亮是卫王的人，今天来此肯定是没什么好事。
“哈哈哈，强者自谦的话，听起来还是这么不顺耳。”
程处亮轻笑一声，手指在杯口上来回画圈，“卫王殿下正在建设文学馆，集天下文雅之士，编撰史书。”
话说到一半，他停下来，挑眉盯着杨凡。
意思十分明确，那就是等着杨凡点头答应。
杨凡面带疑惑，故作不懂，“如此甚好，这可是大功德。”
“是啊，殿下有爱才之心，杨兄才思敏捷，创下如此多巧夺天工的宝物，我想杨兄应当进入文学馆深造。”
“杨兄不是呆过四门学？文学馆与四门学大不相同，甚至与国子监也大不相同，杨兄去了之后不必拘谨，礼节之类全然不需要，大家都是为了史书而已。”
“当然，卫王殿下知道文雅之士都各有怪癖，所以愿意满足各人的要求，以此来勉励大家用心编纂史书。”
程处亮滔滔不绝的说着，眼睛却盯着天边的浮云。
杨凡则是冷汗浸湿后背衣衫，呆呆地望着程处亮。
他的关注点只在程处亮口中的‘编纂史书’四个字上。
若他是有意暗示，这不是表明卫王李泰想要与他父皇一样，也来个玄武门之滨，夺取政权，重新编写史书？
“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好吧，他做的出来。”
杨凡想到史书中李泰确实会谋嫡，他又在心中感叹。
这种人啊，说不准就会真的造反。
杨家的老一辈就是因为站错了队，以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不行，不能跟去。
一念之此，杨凡果断的摇头。
“下官在在抄纸坊中的功课繁重，不能离开。”
“抄纸坊，会有别人来打理。”
程处亮眯起细长的眸子，冷声说道。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本以为跟杨凡会有周旋的时刻，没想到刚开始便要抛出这句话。
杨凡自然明白，低下头想着对策。
“杨凡，你终于回来了！”
正在这时，安思出现在回廊。
她雀跃着跑到杨凡身旁，兴奋的叫喊着杨凡的名字，叽叽喳喳的模样像是一只麻雀。
被她这么一搅和，气氛瞬间被破坏。
程处亮眉头紧锁，冷声说道：“你……”
“你们有没有改道去别的地方？为什么会来的这么晚啊！”
程处亮狠狠的瞪了一眼打断他说话的安思。
“我……”
“我来的时候看到门外有马车，这是你朋友吗？我怎么没见过。”
再次被安思打断话，程处亮深吸一口气，拍桌而起，随即转身离去。
没等他走出两步，杨凡跟着起身，朗声说道：“大人，下官还是离不开抄纸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