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等回去县城云九你得请客！”
张天宁一脸羡慕嫉妒得牙酸。
好些吃食他居然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可不成，单请会累着我家娘子。”
云九理所当然拒绝。
牙倒了一片，张天宁好笑不已。“看你这小气劲，若此次我张某人能得榜高中，我请你们去吃酒楼！”
沈威拍着巴掌应和：“别说是酒楼，流水席不摆上两天两夜，谁都不准下桌走。”
“好，沈兄大气！”
张天宁举起酒碗跟沈威走了一个。
三人正吃得上头，外头的大门被人拍响。
阿二连喊了几声是谁，却没人应。
打开，斗笠下一张熟悉的刀疤脸露出。
阿二心头一颤，门外人递出一张折纸。
“先生请主君见一面。”
说完，盖上斗笠转身挑着一对箩筐走了。
云九听到阿二的耳语，迅速去换了一套衣衫，按照纸条的指示，找到一处茶楼。
平凡无奇的掌柜夫妻将云九主仆引到内间，忽然抱拳双膝跪地。
“铁十三、铁十六拜见主君！”
“起吧，严先生在哪？”
两人站起来，铁十三引云九到二楼的梅字号雅间。
门打开，里头站着的正是宋无忌。
云九往里头走，宋无忌对他眨了几下眼睛。
待闲杂人等出去雅间的门合上，屋子里头一个人面向窗户坐着。
“姑父！”云九低唤一声，撩起衣摆恭恭敬敬的行跪拜礼。
座上男子手扶在椅子扶手上，好一会儿一把苍桑沙哑的嗓音传出。
“朝儿，你是不是看姑父动不了了，就觉着姑父好欺瞒了？”
云九知晓事情躲不过去了，抱手回答道：“小侄从未有此想法。”
椅子那处声音陡然拔高，愤怒的将一只茶碗掷在地上，转过来一张两眼凹陷骨立形销的凶悍脸。
“那你为何不听我的，还搞这些劳什子的事，夜良国君害我们还不够，你居然背着我参加科举，你是想早日气死我是不是？”
垂下眼睫，云九看着洒在地上的茶汤迟迟不语。
严姑父见他这副模样，气得两手捏紧了两条腿。
“我但凡能够自己站起来，我也不会指望你！朝儿，你们林家祖孙三代，满门一百多口人，为他们做的还不够多吗？可他们呢，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斩尽杀绝，你大哥那年十六，正正是少年才俊，十四秀才十六举人盛誉满京，你二姐豆蔻年华云英待嫁，乃至你年幼的小六妹，才不过四岁……你忘记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忘记帝王之家是怎般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了吗？你我是不该活在这世上的讨命人，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手刃仇敌报仇雪恨！”
严姑父激愤怨怒，额上青筋虬结，一双手指骨嶙峋凸立。
说话间，牙关用力，似是要生啖仇人骨肉。
“姑父，朝儿没忘！”云九用力握紧拳头，那年上京冬月，林府的血把腊雪都染红了。
突来的圣旨，宫廷侍卫，将整个林府杀了个七进七出。
他的眼中下了好几年的红雪，他怎敢忘记，大哥将他塞进水井里，而自己引敌挡剑人首分离。
他怎能忘记！
“你没忘，那你为何疏散铁骑军？为何走这荒唐的科举之路？你这是自投罗网！”
严姑父言词狠厉，恨不得给好侄儿脑子里灌一盆冷水，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林二公子早已死了，我是云九，即便与过去有些肖相，天下之大长相相似之人多了。侄儿若不深入朝堂，怎能搅混那一池水？宁王一党有把柄在侄儿手上，他们自当保我，侄儿此去定然有惊无险！”
严姑父怒气稍缓，语气平复了几分。
“可你也莫忘了，龙皇令在你手上。只要有此物在一天，他们康家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先诏早已被父亲烧毁，他们只知有龙皇令可号令铁骑军，却不知龙皇令由哪家所持。我便可由此，作为引子大做文章。”
看到云九目光里的坚决，严姑父叹了一口气。
“糊涂！你这般若不成会搭上你自己，还不如听我的，咱们有铁骑军挂旗揭杆一路杀到康家老巢去！”
云九抬起目光，吐字落地有声。
“姑父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姑侄二人如今还需靠黑鹰山寨养着，莫说十万粮草，一万粮草都拿不出来，别说是攻上上京，连建齐州府都难以出去！”
严姑父不吱声了，摸着手指眉头紧缩。
他不想忍耐等待，他想像皇帝杀他们一样，也拿着刀子杀回去。可现实，他只是苟延残喘的亡命之徒，黑鹰山寨都岌岌可危，莫说是养士兵，就是身边的几个亲信都要绞尽脑汁养护。
云九见姑父不再严厉相逼，他的跪姿稍稍往下坐了一些。
“好，你要去朝堂是为谋划，我依你，可你最好不要欺骗我！否则，我就没你这个侄儿！”
严姑父颜色肃穆，虎瞪着凹陷大得近乎脱眶的眼睛，施以威慑。
“侄儿不敢。”云九刚要松口气，就见姑父掏了个折子砸到他面前。
“几个臭小子，没一个说真话的。这东西你倒是与我解释解释！”
云九扫了一眼封皮，眼皮狠狠一跳。
这是他让手底下的人，四处散播的《逍遥君救世书》。
里头有一些中草药药性汤剂方子，野菜可食种类，也有一些夹带私货的人类遗传学说黑知识。
怎的这么倒霉先让姑父给发现了。
难怪宋无忌给他打眼色。
警铃大作，云九顶着姑父的犀利目光，灵光一闪道：“就这个啊，侄儿做来用来分裂皇室的。”
看到姑父微跳的眼角，深知有戏，云九再接再厉。
“姑父你也知，皇帝为了平衡朝野，拉拢群臣，最好的办法就是结亲。可皇室子嗣，多有夭折，是祖上一直有近亲结亲的传统，此书一出，即便不能让皇室伤筋动骨，也能打了他们的脸面。皇室再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总会被膈应到吧！”
严姑父沉眸想了想，总算露出了云九进屋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能让他们不舒坦，我就舒坦！只下回做这事不用瞒着我，这不是好事吗，你还怕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