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波澜不惊道：“侄儿是怕姑父责骂侄儿乱动银子！”
严姑父没好气嗔他一眼。
“我是这般小气之人！”
云九淡淡瞥他，看得严姑父要拿东西砸他。
“还不给我滚起来，已经瘸了一个了，你还想步我后尘？”
习惯了姑父没事挑点事，云九摸摸膝盖，觉得他应该还要再跪一会儿。
可姑父那牛大的眼睛瞪过来，他立即不磨蹭的站得笔直。
姑侄两好久没见了，宋无忌让人备了一桌饭菜。
“上回姑父发病那般凶险，此行长途跋涉到建齐州府来，可有身体不适？”
云九给严姑父勺了一碗清汤。
严姑父笑着看他，“又不是泥巴捏的，哪就有那么娇气！上回我那是受了风寒。”
云九懒得揭穿他，只道：“让你下山静养，您偏要待在山寨里，上头缺衣少食的，哪有下面好。”
摇着手，严姑父一脸平和的地道：“我不下来有我的道理，你顾好你自己便是。”
话赶话的，严姑父忽然想起来：“报了这么多年的恩，你也该是时候同你那痴傻媳妇合离了。”
阿二站在云九后头脚下一崴，险些一头栽地上去。
宋无忌托了他一把，“多日没有操练，是身子骨松垮了？”
紧抿嘴皮，阿二摸了把冷汗，只是这冷汗为主子云九摸得更多。
严姑父接过岔，“你没事多给他们安排些活儿，总是闲养在院子里，都长一身膘了！”
云九捏着筷子，虚虚点了点头。
他太知道那膘是怎么长起来的。
阿二默默看着自己的腰，膘怎么了，膘也是他凭本事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你们这些嫉妒我幸福肥的人，全是红眼病！
指望姑父会把合离的事忘了，谁知道用完饭，他又重新提了起来。
“既然科举你自己有成算，我便不再管你，只是合离的事拖不得了！你是林家的独苗苗，如今岁数到了，应该找个贤淑相配的妻子。这些日子，我得空正好在府城帮你相看。”
云九不回答，严姑父一阵疑惑。
“怎的，你还有什么想法？”
琢磨了一会儿，云九发现避不开了，小心的觑了姑父一眼。
“其实侄儿有喜欢的人了。”
严姑父震了震，跟着哈哈大笑。
“真的？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我可得好生备份厚礼！好好登门答谢人家！”
阿二在后头斜着眼仁在心里碎碎念：家主您可别高兴得太早！
云九沉声，老陈着一身气息。
“她是远安城人士。”
“远安城好啊，隔黑鹰寨近，方便走亲家！”
严姑父已经想着要拟一份什么样的礼单才足够体面显得重视，没发现阿二已经侧着身子往后头挪了。
宋无忌对秦沐知道的不多，可就冲那日主君冲冠一怒闯知县府，就知云九口里的人是谁了。
看严姑父还沉浸在喜悦里，忍不住同情的默念保重。
云九默默屏息，把藏着掖着的话倾吐出来。
“她，姑父你认识。”
“我认识，谁啊？难不成是我们黑鹰寨的人？可你最近也没怎的回啊，不像是喜欢寨子里姑娘的作态。”严姑父想不出来，可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在意的挥手：“甭管是谁，先与你那傻妻子合离了，不要让人家姑娘痴等。”
阿二都给听着急了，宋无忌跟着往门外挪。
就冲主君这般说话方式，被家主打死也不冤。
看云九用欲语还休的眼神看着他，严姑父发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你支支吾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姑父，”云九再瞅了他一眼，“我合离不了了。”
严姑父还莫名其妙着，云九下一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
“我看上的正是我那结发妻子！”
瞳孔里飞沙走石十级山洪海啸，要是严姑父腿脚能动，一脚能把云九踢出去。
“你跟我说你……看上了那个傻子？”
严姑父的脖子卡住转不动了。
云九点动了两下脑袋，严姑父整个人毛发支楞着，举起食指破口大骂。
“你缺心眼啊！什么姑娘不好看上，你看上个傻子！我当初就不该听他们的，让你借报恩遮掩身世！我真是有罪，我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岳丈！”
骂着骂着，激动处严姑父鼻子一酸，拿袖子抹起了眼泪。
“造的什么孽啊！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这事没可能，我不答应！”
云九几次想开口，都被严姑父激烈的言语打断。
严姑父越想越气，“你就在这老实科考，我回去给你把合离书送了！我早该发现的，还好我当初留了一手。”
“什么意思？”
云九不明白的看姑父。
严姑父冷声：“哼！你下山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弄了避火药！你们若是圆了房，就该知道避火药的用处。”眼底深处是老辣的得意算计。
如身坠寒潭，云九双目深不见底。
“姑父，你是我的姑父，你竟然给我下药？”
严姑父半点没有愧疚之心，理直气壮道：“我是怕你为情所困，一旦被人抓住家人子女要挟，你就有了软肋，何谈复仇大业！”
云九气愤的不敢相信，他最信任的人居然对他做这种事。
“你也骗了我，我们扯平了！”
严姑父脾气上来，不管云九怎么想，喊了宋无忌把云九赶了出去。
云九一路不是滋味的走回院子，沈威和张天宁还没睡，屋子里亮着灯。
“爷，你没事吧？”
阿二看出了云九情绪不高，还以为是云九瞒着家主关于夫人的事，被家主给教训了。
“家主就是一时气话，您别放在心上，他是这世上最想爷好的人，他只是脾气冲了点，等他想通就好了。”
“阿二，你不明白。”
云九披着月亮光华往屋子里去了。
姑父是姑父，从前他敬仰于他感恩于他，与他相依为命，是建立在姑父一心为他着想上。
可下药的姑父已经完全不同了，这个姑父让他觉得陌生冰冷。
生了一夜闷气，早上云九想起来，还没与姑父说秦沐不傻的事，但不想面对姑父咄咄逼人云九让阿二跑了一趟，阿二回来却带回一个令人坐立不安的消息。
“十六说，家主天不亮就回远安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