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葚君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看尽世间百态的眸子，如贯穿人心的冷箭一般。
可柳雯雯也丝毫不退缩，清澈的眼眸与他对视，她就如清澈见底的一汪清泉一般，没有任何杂质。
良久，上官葚君长长叹息了一声。
平时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坐姿慵懒随意，竟一抬手，给柳雯雯倒了一杯茶。
“我许久没来过这里了。”他不自称为朕，而是我。
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柳雯雯，他想和她推心置腹的交谈。
“细作的事情，皇上是怀疑寒王，还是怀疑我？”柳雯雯问。
她自认为是直击要害，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第二个上官葚君要见自己的理由。
上官葚君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喝着茶。
时光悄然流逝，屋子里寂静一片，柳雯雯甚至能听到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上官葚君会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咳嗽的时候会弯腰颔首，他确实身体很不好。
屋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从未停止。
上官言撑着伞，站在马车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上亮着烛光的屋子，心思百转千回，忐忑不安。
“王爷，不要太担心，皇上应该不会为难王妃。”牧贤劝说着。
上官言没回答，静静地站在原地，身影如松。
“武丞相那边情况如何了？”上官言问着。
“武丞相连夜抓到了一个女子，屈打成招，那女子供出了城外的细作据点，抓了十一人。”牧贤汇报着，“那些细作身上确实有青鸟刺青，经查验的确是羌国细作，只不过情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障眼法。”上官言判定道。
牧贤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如今人是死在了小别苑，身份也确定了，虽然对方没有说一切和王爷有关，但正是什么都没说，才引人深思。
要是对方一口咬定，就是上官言内外勾结，反而能洗清王爷的怀疑，如今皇上转成跑来了小别苑，还单独见王妃，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烛火忽明忽暗，是因为有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柳雯雯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她觉得不能再这样单独和上官葚君相处下去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住，对这个垂垂老者下手。
“皇上，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退下了，王爷还在外面等着我。”柳雯雯从椅子上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说着，并没有抬眸去看他。
“莫要着急，今日没有君臣，只有你我，我不过就是想同你说说十三的事情。”上官葚君缓缓开口。
柳雯雯眉头一拧，表示自己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连年的征战让我与许多大臣生出嫌隙，后宫与前朝又息息相关，我与十三的母妃本来情投意合，我也许诺她要做一对令人羡慕的眷侣。
但天不遂人愿，她娘家势单力薄，不能为我所用，而当时苏贵妃的哥哥跟着镇国大将军大胜归来，声望正盛，她要在后宫为难谁，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时上官葚君要用苏家来制衡镇国大将军，自然处处都由着苏贵妃，而上官言的母妃，便成了后宫争宠，前朝利益的牺牲品。
如此听完，柳雯雯也说不出一个对错来，只能静静听着他往下继续说。
“当时朝中三方势力，镇国大将军柯施危及皇位，起了反心，利用柳家偷送军机秘要给羌国，我必须联合苏家和轩辕家除掉柯施，否则不会有如今的北国。”
“所以灭柳家，不过就是杀鸡儆猴，立威给别人看。”
“可我还是不明白，灭柳家在柯家之后，既然当时已经决定放过了，为什么后来又要除的干干净净？”
柳雯雯问着，虽然上官葚君说的不多，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能捋的差不多了。
纵然当时的柳家，在旁人眼中是朝中大官，是大户人家，可真的跟镇国大将军府，跟丞相府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自古皇权争斗，少不了血流成河。
柳雯雯一直以为柳家的覆灭是上官九和柳莹莹作恶多端的下场，到今天才知道，与柯家早有交好的柳家，从柯施将军打退羌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满门被抄的下场。
当年上官葚君不过就是顺水推舟，解除了心腹大患罢了，帝王心，谁能猜得透？
“既然为臣，就要在必要的时候为君牺牲，为保住整个北国，牺牲少部分人又算得了什么？我最痛恨前朝勾心斗角，后宫争宠不休。”
谁又能想到，一直纵丶情享乐，身边美女无数从不间断的上官葚君，其实对女人已经厌恶到了看一眼都觉得烦的地步？
“我妃子众多，却从未有过一位能与我惺惺相惜，心灵相犀的，我不希望我的悲剧发生在十三的身上，你聪慧过人，又有一身好医术，十三从小体弱多病，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
这北国的万里江山，日后定是要让十三来苦苦坚守的，我希望你能成为他的贤内助，不要与他置气，永远做他最温暖最坚实的后盾。”
柳雯雯心情复杂，她怎么都没想到，上官葚君叫她来， 竟然是为了说这等国家大事。
“十三从小受了刺激，心里必定会有阴影，但日后要成为帝王，他免不了要走上我的路，我只希望他走这条路时，你能坚定不移的陪在他身边。
如今你虽是他的正妃，可日后不见得就能问稳居中宫之位，你可懂这其中道理？”上官葚君问着，以柳雯雯的家世背景，她确实没有做一国之母的资本。
“我，我从未妄想过那些。”柳雯雯话里稍有停顿，但最后还是表明着心中所想。
她一心想要的复仇，现如今发现，意义竟然不大。
难道她能为了她柳家的恩怨，就让本来暗潮涌动的北国朝堂，再一次掀开一场腥风血雨吗？她不确定。
柳雯雯眼中含着泪水，问上官葚君：“当年柳家，真的有通敌卖丶国吗？”
那些摆在面前的证据，她从来就不信，她不信她的父亲，是一个能出卖自己国家的人。